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宋时雪》作者:雪山飞机 文案: 我是一介书生,妙笔生花,天下无双! 我是一名朝廷命官,进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 我是一名战将,山川依旧,战场之上几度春秋 ! 遽变将至,国之将亡,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至危难,家又何存? 江山如画,岂容虏骑践踏?报国之士,无不振臂而起,奋起与之抗争!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铁蹄纷沓,卷起千堆雪! 第一卷 仕途之路 第一章 毁碑   陕州夏县   夏县古称安邑,传说是大禹时代的都城,也是夏启建立的夏朝都城,号称“华夏第一都”,实为汉族发源地之一。   宋自经济中心逐渐开封府一带移动、逐渐南移之后,夏县就逐渐荒废了,同时夏县乃至陕州一带就成为了宋夏交战之地,土地荒芜、人口稀少、经济落后。   不过夏县有一处地方,是夏县乃至整个宋臣民家喻户晓之地,那就是大宋已故太宰司马光的墓地。   元祐元年,司马光病逝,被安葬在了此处,并被追赠太师、温国公,谥号文正。   宋朝廷感念司马光的功绩,宋哲宗皇帝赵煦为了表彰司马光的大节元勋,敕令翰林学土苏轼撰写神道碑文,神道碑名曰“忠清粹德之碑”,是赵煦亲笔御题。   “忠清粹德之碑”高达三丈左右,分为碑首、碑身、碑座三部分,碑额之大,碑身之高,碑座之大,碑石之珍贵,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忠清粹德之碑”之上是石雕对联,粹德辉煌流涑水,清忠发越秀峨眉。一派雄风浩气、高山仰止之势。   每逢清明或重大节日,夏县的百姓均自发的来到此地,祭祀司马光,祈祷司马光在天之灵保佑风调雨顺。   此日正是清明时节,司马光无后,司马光之兄司马旦就将其子司马康过继给了司马光。   清明时节司马康与司马家族的子侄辈带着一些祭品来到此地祭祀司马光及其司马光的父兄。   一旁还有不少普通的夏县百姓也一同祭祀司马光。   众人正在祭祀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阵阵,是越来越近,众人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行上百人纵马奔了过来,其中有官吏,也有衙役、兵丁。   “周相公,你这是。。。?”司马康曾经在朝廷之中任过朝官,因而认识领头之人是朝廷御史周秩。   周秩翻身下马,冷冷的看了司马康等人一眼,挥手下令道:“来人,给本官将石碑毁去。”   司马康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连连问道:“周相公,你这是何意?为何要做如此违逆天道人伦之事?”   “违逆天道人伦?”周秩闻言冷笑道:“陛下有旨,司马光诬谤先帝。尽废其法,当以罪及,本官不过是奉旨行事。”   “你们还楞着干什么?”周秩随后对手下喝道:“还不快动手?”   众衙役、兵丁闻言就将正在祭祀的众人推搡开,拿着铁锤、榔头、绳索等物就砸向高大的石碑。   一阵巨大的声响过后,石碑轰然倒下,腾起了数丈高的尘土。周围祭祀的百姓虽心中也是愤愤不平,但也不敢阻拦,均纷纷躲闪开去。   周秩持有圣旨,若阻拦就会犯下违逆圣旨之罪,就是死罪。   “凿其字,入土掩之,以绝奸党之念。”周秩随后冷冷的说道。   周秩手下接令后,就将石碑之上的苏轼题词凿平,并很快挖了个大坑,将石碑残片推入了土坑之中。   转眼之间,一片整洁、幽静的墓地就变得鸡飞狗跳、嘈杂不已,碎石、泥土铺满了整个墓地,狼藉不堪。   “父亲大人,孩儿不孝。”司马康痛苦的看到这一切,心如刀割,跪倒在司马光的坟茔之前,低声泣道。   司马康心中再明白不过了,周秩是朝廷当今太宰章淳手下一名言官,是元丰党人,而司马光等人目前被朝廷定为元祐党人,司马光就是元祐党人的首领。   朝廷行此举的目的就是告诉天下臣民,朝廷将继续施行王安石的新法,并将元祐党人悉数逐出了开封府朝廷。   自王安石变法那日起,双方就是势同水火。   简直太过份了,司马康心中怒道,死者为大,司马光再有过错,再与他们政见不合,也不至于当众毁碑,当众羞辱已经逝去的司马光吧?   周秩满意带着手下走后,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司马康等人跪下泥泞不堪的墓地之中,哭得泣不成声,一副无比凄凉的情景。   。。。。。。。。   大宋京师开封府   北宋东京皇宫俗称大内,其前身为唐宣武节度使衙署,规模较为狭小。   后梁定都开封,将衙署改为建昌宫,后晋之时又更名为大宁宫,后周世宗进行了些许修缮,但并未进行大规模的改建,直至宋太祖建隆三年开始扩建,历经四年,将大宁宫建成了一座这个世上规模最为恢宏壮丽的大宋皇宫,俗称大内。   宋皇宫虽比不上秦之阿房宫、咸阳宫,汉之长乐宫、未央宫,唐之大明宫、洛阳宫,但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皇宫宫城周廻五里,共有七十五座殿宇,较大的殿宇名曰大庆殿、紫宸殿、垂拱殿、文德殿,其中文德殿是是帝上朝前和退朝后稍作停留、歇息的地方。   此时宋左正议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章惇与中书舍人、参知政事、尚书左丞蔡卞持笏一同走在前往文德殿的御道之上,前去觐见宋帝赵煦。   “章公,难道你有何喜事?”蔡卞见章惇一副春光满面、志得意满的模样,于是边走边问道。   “小儿近日又得一子,老夫又得一孙儿也。”章惇微笑着答道。   拉倒吧,蔡卞心中暗暗觉得好笑,目前章惇独相,尽掌大权,利用皇帝赵煦打击异己,拔擢亲信。   此时忽发孟皇后一案,章惇更是打算利用此事,党同伐异,当然是好不得意。   蔡卞与章惇同为元丰党人,当然明白章惇心中所想。   不过蔡卞虽心中不以为然,但表面之上没有任何异状,于是恭恭敬敬的恭喜道:“下官恭喜章公喜得一孙儿。”   “同喜,同喜。”章惇笑道:“他日定请蔡相公来敝府喝杯喜酒。”   “章公之命,元度敢违?”蔡卞拱手道。   “彦成此人素有贤名,文章亦是出众,可为秘书省正事否?”蔡卞随后问道。   叶棣,字彦成,熙宁六年进士,太学博士,素来依附蔡卞,因而蔡卞欲推荐叶棣迁为秘书省正事。   “作二小文字,亦有病败,不可用。”章惇看了一眼蔡卞道:“道著一句,却有三两句道不著。”   秘书省正事虽官职、品级不大,却极为重要,典尚书奏事,兼管图书籍册,简单的说就是无论是皇帝的诏书或大臣的奏章都要通过秘书省,因而掌秘书省几乎都是掌权之人的心腹党羽。   如此重要的位置,章惇当然不会拱手让于他人。   蔡卞闻言心中顿时大怒,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大宋副相,可章惇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当场就给驳回。   不过蔡卞表面之上仍是没有任何异状,于是连忙说道:“章公所言甚是,此事就此作罢吧。”   两人一路之上说着话,亲如兄弟,很快就来到了文德殿之外,宫人通报之后,两人就进入了文德殿,见到了正躺在软椅之中的宋帝赵煦。   赵煦此时正与知枢密院事曾布低声说着话。   赵煦依靠在软椅之上,脸色有些发黑,身体极为瘦削,此时是四月天,天气是异常凉爽,可赵煦额头之上却有一层细微的汗渍,肉眼可见。   赵煦自幼体弱多病,二十岁的身材与十五六岁之人差不了多少,极为羸弱。   章惇厌恶的看了曾布一眼,低声对一旁侍候的太医喝道:“陛下今日进食否?”   赵煦亲政之前,一直是太后高氏垂帘听政,把持着朝政,直至太后高氏病逝,赵煦才真正成为了大宋皇帝。   太后高氏重用元祐党人,重用司马光,尽逐元丰党人,章惇、蔡卞等人就外放到外地为官,一贬再贬,远离中枢,直至赵煦亲政,章惇、蔡卞等人才返回了朝廷,得到重用。   因而宋帝赵煦的身体康健与否,对于章惇、蔡卞等人来说是太重要了,若赵煦有何不测,谁知道大宋朝局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前赵煦身体忽然变得越来越差,此使得章惇、蔡卞等人担忧不已。   章惇是个直人,心里想着什么就说什么,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此言是极为失礼的。   太医畏畏缩缩看了赵煦一眼,默不作声。   “就实告之吧。”赵煦轻声说道。   “陛下。。。陛下。。。今日止进一小碗稀粥。”太医于是老实答道。   “没用的废物。”章惇哼了一声后对赵煦说道:“陛下圣体干系天下万千臣民,干系江山社稷,臣等请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臣与章惇同。”蔡卞也拱手说道。   “朕无碍。”赵煦微微点头道:“朕今日倒觉得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罢了,今日不提此事了,两位卿家,巫毒之事查得如何了?”   皇后孟氏有个养母燕氏,深信蛊术,见孟氏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专宠婕妤刘氏,于是命人用南方的枫木,为孟氏建祷祠,并找了些驴驹、媚蛇雾、叩头虫等物,让孟氏带到了皇宫,试图让孟氏重新获得皇帝的宠信,甚至燕氏命人绘了刘婕妤的画像,用打针刺之,咒其早死。   不料此事被刘婕妤察觉,于是刘婕妤到了赵煦面前哭诉,赵煦闻言顿时大怒,命人彻查此事。   巫蛊之术历来是皇家深为忌讳的,用巫蛊之术流毒宫中是大逆不道之罪。 第二章 痴呆儿   皇后孟氏为已故马军都虞候、眉州防御使、赠太尉孟元的孙女,端庄贤惠、聪明多才、礼仪周到。只不过皇后孟氏是高太后一手操办,给赵煦安排的,再加上孟氏年长赵煦三岁,因而深为赵煦所不喜。   孟氏自幼熟读经书,知书达理的,不过张口孔、孟,闭口仁宗,而赵煦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周围的侍读、大臣也是这样,如此皇后孟氏怎能讨得赵煦的欢心?   赵煦皇后孟氏体态较为健硕,与瘦小的赵煦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夫妻,而像姐弟,甚至像母子。。。   身材娇小玲珑的宋婕妤刘氏出身微寒,平日里说话粗俗、轻佻,如此反倒深为赵煦所宠爱。   赵煦废后之心久矣。   最主要的也是最重要的是,皇后孟氏是已故太后高氏安排给赵煦的,代表的是元祐党人,而赵煦自九岁登基就被以司马光为代表的元祐大臣环伺,并且元祐大臣只尊太后高氏,对小皇帝赵煦是爱理不搭的,朝政大事根本不寻求赵煦的意见,均为太后高氏马首是瞻,时间长达七年之久,同时赵煦心中也憋屈了七年之久,痛恨了七年之久。   因而在太后高氏死后,赵煦亲政,就一力贬黜元祐大臣,如范纯仁、吕大防等人,重用章惇、曾布、蔡卞、蔡京等元丰大臣,尽废太后高氏垂帘听政之国策,下令绍述并实施元丰新法。   此时巫蛊之案忽发,更是加剧了这种情况。   赵煦下令彻查此事,于是章惇、蔡卞等人就尽拿皇后身边的宫女、内侍,挖眼、割舌、炮烙、剥皮,严刑拷打,许多宫女、内侍受尽折磨、屈打成招。   “陛下,臣等已经查明,确有此事。”章惇取出一些供状后说道:“此为供状,臣等此时前来就是请求旨意的。”   “岂有此理。”赵煦被气得剧烈咳嗽了起来,拍着软椅的扶手怒道:“朕必不会轻饶了此等奸邪之徒。”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一旁的曾布劝道:“皇后孟氏素来沉稳娴静,岂能为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定是其周围之人所为,望陛下明察。”   “曾公所言谬也。”章惇摇头道:“臣已查明,皇后与朝中一些大臣来往甚密,与外放之人亦有书信往来,此次宫中巫毒之事定是奸党撺掇皇后孟氏所为,陛下,此事断不能轻饶了他们。”   “章卿家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她们?”赵煦沉吟片刻后问道。   “臣建议废皇后孟氏之位,追夺司马光、吕公著之谥号、爵位,并毁其墓,暴其尸,以儆效尤。”章惇答道。   “陛下,万不可如此。”蔡卞说道:“皇后有错,废其后位即可,且此事不可大肆宣扬,以免影响宣仁太后之名,并且司马光等人毕竟已经死去,此时又何必毁墓暴尸?若行此举,必将会是人心尽失。”   为了共同对抗章惇,蔡卞不知不觉的与曾布走在了一起。   “蔡相公说的是,宣仁圣烈皇后保佑圣躬九年,功德巍巍,四海归心;升遐之日, 海内如丧考妣。若以奸人疵毁,辄有议论,不惟有亏圣孝,恐必失人心。”曾布也劝道。   “朕并无诋毁娘娘之意。”赵煦闻言连忙说道。   虽此时高太后已死,赵煦尽废其策,但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毕竟高太后的贤名天下皆知,毕竟宋是以孝治天下的。   “不过不如此,当以何名义贬黜孟氏?贬黜孟氏之后,当以何人为后?”赵煦随后问道。   曾布闻言心中暗叹了口气,拱手答道:“真宗朝章献刘皇后亦是如此,不过陛下还得请得两宫之手诏,如此中外方能帖服。”   宋真宗时期的皇后刘氏与婕妤刘氏情况差不多,这就为赵煦找到了废后、册立新皇后找到了先例。   不过此时太后向氏,赵煦的亲母太妃朱氏尚在,因而如此大事还得请得两宫的懿旨。   “卿之言大是。”赵煦见有先例可循,心中不由得大喜。   册立皇后一事被曾布抢了先,章惇、蔡卞等人心中是极为不甘,其后章惇为得拥立之功,为了取得赵煦的欢心,居然伪造了两宫废后的手诏。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二年,皇后孟氏被废,迁冷宫居住,并册立婕妤刘氏为皇后,同时章惇、蔡卞、曾布等人又借此事大肆打击元祐旧党,将范纯仁、吕大防、苏轼、苏澈等人一贬再贬,苏轼先贬颍州,再贬定州,又贬广南惠州,最后六十二岁的苏轼一叶孤舟贬到了徼边荒凉之地琼台儋州。   此仅次于满门抄斩。。。   苏轼妻离子散,几乎就是家破人亡。   。。。。。。。。   琼台儋州   琼台地处宋之最南端,归属广南西路管辖,孤零零的孤悬海外,气候潮湿炎热,此时正是冬季,可岛上丝毫没有冬季的味道,穿件单衣都不觉得冷。   北走胡,南走越,岭南、琼台等地历来都是历朝历代的流放之地,琼台更是重刑人犯的流放之地,或者说是朝廷痛恨之人几乎都被流放到了琼台,是朝廷贬谪官员的地方。   琼台远离朝廷,生活物资不仅匮乏,岛上毒虫猛兽还多如牛毛,气候也是湿热,常年多风多雨。   宋在琼台的建置时有变动,约设置了四州十一县。   琼台百姓是以黎族为主,另有一些汉人或汉商,是黎、汉杂居之地,当然也包括了许多被贬黜到此地的宋朝廷官吏。   黎族主要聚集在黎母山周围,分布琼台各地。   “坚儿,你醒了?”此时儋州和庆镇海边渔村一户人家之中,一名年近三旬的妇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李三坚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于是喜极而泣。   年仅十三岁的李三坚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周围,看了一眼伏在床前,正在低声哭泣的年轻妇人后问道:“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   “坚儿,我是你娘亲啊。”年轻妇人泣道:“你又忘了吗?”   娘亲?娘就是娘呗,还加个亲是什么意思?于是李三坚疑惑的问道:“娘亲就是娘的意思吧?你是俺娘?不是吧?”   “你绝对不是俺娘。”李三坚随后坚决的摇头道。   “你怎么?怎么说话跟从前不一样了?娘亲怎么有些听不懂了?难道又犯病了?”年轻妇人极为担忧的问道。   此名年轻妇人姓符,是个黎人,十余年前年仅十五岁就嫁给了琼台一名汉人,也就是李三坚之父李清。   李清是元丰八年被宋朝廷流放到儋州的一名朝廷官员,其后李清就一直居住在儋州,娶妻生子,不知道是朝廷忘了还是一直不肯赦免李清等人,于是他们就一直没有返回故土,福建路的邵武军。   符氏家中排行老二,于是就被称作符二娘。   李清与符二娘共生三子,因瘟疫及生活艰苦,李三坚的两个哥哥就夭折了,此时李清也因病去世。   符二娘三个孩子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了,日子过得是凄苦无比,最关键的是李三坚自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李三坚在娘胎里就得病了,生下来就有些痴呆,直到五岁才会说话,此使得符二娘是雪上加霜。   李三坚平日里也是呆呆傻傻的,没事就看着大海傻笑,一日在海边玩耍的时候居然掉进了海中。   幸好符二娘娘家是蜑户,也就是海边专门以采珠为生的船民。李三坚掉入海中之时,符二娘的兄弟符鼑正在附近行船,于是就救下了李三坚。   李三坚其后因溺水一直昏迷了三日,三日过后就苏醒了,此使得符二娘心中是高兴不已,但此时李三坚口中所言与以往完全不一样了,符二娘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了,不过李三坚一直是个痴呆儿,平日里说话根本就是颠三倒四的,符二娘倒也不是很吃惊。   符二娘于是坐在床边,扶起瘦弱的李三坚,轻声说道:“坚儿,不要紧,生病我们就治病,还有我真的是你娘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你,难道这还能有错吗?坚儿,饿了吧?来,先喝些稀粥。”   符二娘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切之意,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更加诧异,不过此时李三坚确实是感到异常饥饿,于是就端着符二娘递过来的瓷碗猛喝了几口,喝得太快,李三坚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哎,你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你喝慢点啊,又没人跟你抢。”符二娘微笑着说道。   李三坚能够喝粥了,这就表明了李三坚身体已经好转,虽李三坚目前说话仍是颠三倒四,但符二娘倒不是很在意,只要自己唯一的儿子还在身边,这就足够了,若李三坚再有何意外,符二娘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哦。。。”李三坚边喝边说道:“你真的是俺娘?”   “这还能有假?不信你问你舅父。”符二娘随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兄弟符鼑。   符鼑叹了口气道:“家姐,看来坚儿他还是。。。还是痴呆啊,连自己娘亲都不认识了。”   “你才痴呆,老。。。我好好的,脑壳清醒的很。”李三坚听符鼑说自己痴呆,顿时就不乐意了,于是瞪着符鼑说道。   “好,好,我的孩子是个正常人,哪里痴呆了?”符二娘见状连忙安慰道。   符鼑苦笑着摇了摇头,李三坚出事之前也是如此,谁要说他痴呆,他就会异常愤怒。 第三章 又犯病了   清晨时分,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把海面照得金灿灿的,犹如碎金洒在海面,波光粼粼。   海面平静如镜,亦是金灿灿的,影影绰绰倒影出海边峭壁之上棱蹭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   李三坚与母亲所居住的海边渔村虽然穷困,但景色是异常优美,空气也是极为异常清新的。   “坚儿,呐,给你,这是你爹爹的画笔和颜料。”符二娘拿出李清遗留下来的一些画笔、颜料等物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的父亲是个同进士出身,是个书生,平日里也喜欢作画,因而留下了一些画笔与颜料。   画笔只是普通的羊毫笔,而颜料却是极为珍贵,因而是李清的遗物,因而符二娘一直保存至今。   此时李三坚忽然对符二娘说起,想去海边作画,符二娘闻言顿时又惊又喜,要知道李三坚之父在世的时候,可是想教李三坚读书与书法、绘画等等,可李三坚自幼痴呆,哪里会读书与习字?   此时李三坚忽然说起作画,使得符二娘欣慰不已,难道他掉进海中,被海水呛聪明了?   要知道这个世上琴棋书画乃是一介书生必备技能的。   李三坚能够作画,此就可以表明李三坚并不是个痴呆儿的。   其实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唯一相通的就是绘画,李三坚的绘画作品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人能看明白的。   至于书本,李三坚基本上是看不懂的,连一些字都认不全的。   “娘,有画布或宣。。。纸吗?”李三坚低声结结巴巴的问道。   这些日子,李三坚已经了解到了,自己家中是家徒四壁的,异常穷困,平日里靠符二娘海边找些营生或娘家接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宣纸几乎不用指望了,李三坚只是希望有些画布之类的。   果然符二娘在围裙之上擦了擦手,有心歉意的说道:“坚儿,宣纸是没有的,宣纸不是我们家能用得起的,至于画布,你爹爹从前应该还留下了些,娘去楼上给你找找。”   符二娘说完就去搬梯子,打算到简陋的楼阁之上就寻找画布。   “娘,还是我来吧。”李三坚连忙抢在符二娘之前去搬梯子。   “无碍”符二娘欢喜的说道:“你身子骨刚好些,还是娘来吧。”   李三坚目前是越来越懂事了,李三坚说的话,符二娘几乎都能听明白了,符二娘感到异常欣慰,欣慰李三坚懂事、孝顺,进退有度,不了解他的根本不会知道他从前曾经是个痴呆儿。   “娘,孩儿无碍的。”李三坚话虽如此,搬动沉重的木梯还是异常吃力,累得气喘吁吁的,额头之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这小身板,李三坚心中暗道,看来得加强锻炼了。   李三坚吃力的爬上阁楼之上,之间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积满了灰尘,同时还有一些蜘蛛网。   李三坚翻箱倒柜,终于从一个破旧的木箱之中找到了一些麻布。   “娘,是这些吗?”李三坚趴在阁楼之上,拿着麻布问道。   “应该是吧。”符二娘答道:“从前你爹爹在的时候,也是用它作画的,不过啊,你爹爹曾经说过,最好的画布是丝绸做的呢,叫。。。叫什么帛画。”   “可以了。”李三坚笑着爬下了木梯。   丝绸?帛画?这些东西可不是一般老百姓用得起的。   “娘,这个小盒子我打不开,这里面是什么?”李三坚随后拿着一个精致的铁盒问道。   “娘也不知道,你爹爹说待你们长大了才给你们看,可惜啊,你哥哥们。。。”符二娘抹着眼泪说道。   “娘,你别伤心了,你不是还有我吗?”李三坚连忙安慰道。   符二娘看着几乎与自己差不多高的李三坚含泪点了点头。   李三坚虽然瘦弱,不过个子却不矮,比同龄人稍高一些。   “坚儿,你要去海边作画?”符二娘随后叮嘱道:“你小心点,别像上次那样又掉进了海中,上次可差点将为娘吓死啊,还好你舅父在场,要不然你可就。。。”   “娘,你放心吧,我今年。。。我今年多少岁了?”李三坚忽然问道。   “你这个傻孩子,你今年十三岁刚过一个月。”符二娘笑着答道。   “娘,你又说我傻,我哪里傻了嘛。”李三坚不满的说道。   “好,好,不傻。”符二娘连忙说道:“不傻,不傻,我的坚儿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人呢。”   。。。。。。。。   渔村很小,谁家有什么事情,将会很快传遍全村,李三坚由痴呆变得居然会绘画,变得聪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海边渔村,众人都为符二娘高兴。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又传来的李三坚又犯病的消息。。。   几乎是每天清晨,李三坚都在海边一个人狂奔,并且喃喃自语,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同时李三坚奔完之后,就坐在海边看着大海呆呆的出神,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唯一不同的是李三坚面前总是放着一副画板,不停着在上面画着什么,于是渔村之人又为符二娘担心了起来。   “痴呆儿,痴呆儿,吃了睡,睡了吃,醒了跑,跑了画。。。”   此日李三坚正在海边作画,一些孩童拍手在一旁嬉戏玩耍,孩童一边玩耍一边唱着遥歌嘲笑李三坚。   李三坚看了看这些孩童,摇了摇头,继续画着海边优美的风景,无知小儿,岂知何为痴呆?何为聪慧?   虽李三坚身体是十三岁,可躯体里装着可是二十多岁的灵魂。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如此奇妙之事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使得李三坚是异常吃惊。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上,李三坚只有随遇而安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但如何随遇而安,李三坚还不知道从何做起。   李三坚自己所具备的技能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半点用途,况且此时到底是什么年代,李三坚都未搞清楚。   不过李三坚唯一明白的是,家中较为贫困,首先就是要脱贫致富,最起码要保证衣食无忧,可如何脱贫致富、衣食无忧,李三坚也是不知道从何做起。   自己唯一的技能就是绘画,但绘画能摆脱贫困吗?答案是否定的,至少目前肯定不行,渔村之中的一些百姓家中比李三坚家里还穷。。。   “痴呆哥哥。。。你画的是什么呀?”李三坚正在胡思乱想之极,忽然一个嫩嫩的声音问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惊醒过来,回头看了看,只见一名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背着手,咬着嘴唇,看着画轻声问道。   此名小女孩穿着短衣、桶裙,衣裙均是五色吉贝,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脚却是未着任何鞋子,赤足站在地上,脚腕处各有一个银质饰品,小脚挪动之中还带着叮叮当当的响声。   稚气未脱的脸上,此时满脸好奇之色,给人以惊艳绝伦的感觉。年龄虽然不大,却出落的错落有致,再过十年绝对是祸国殃民的主儿。   小女孩虽然长得乖巧可爱,可却是未减李三坚心中的愤怒,痴呆儿?傻?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来来回回的就听到这些字眼,此不由得使李三坚心中大怒。   不过痴呆哥哥从这个小女孩口中说出来却是如黄莺鸣叫一样动听。。。   “住口”李三坚恶狠狠的对这个小女孩说道:“痴呆?你才痴呆,你全家都是痴呆,请叫我三哥。。。,再乱叫,小心老子揍你丫的。”   李三坚如饿狼般的模样顿时将此名小女孩吓了一跳,惊恐的后退两步,怔怔的看着李三坚。   “你。。。竟敢如此恐吓阿雯公主?”一旁陪同的阿雯一名仆从见状对李三坚喝道。   “公主?”李三坚闻言笑道:“如此荒蛮之地,还会有公主吗?最多不过是蛮人之女罢了。”   李三坚猜的没错,阿雯公主其实是黎人峒主,汉名为王坤瑞之女,阿雯汉名为王雯。   此也就是琼台荒蛮之地了,若在京师妄称公主,就会以谋反罪论处的。   李三坚说罢,懒得再搭理他们了,于是收拾画板就欲离去。   王雯见状用黎语说了仆人几句,就走过对李三坚说道:“哥哥,你告诉我嘛,你画的是什么呀?好漂亮啊。”   李三坚见明眸皓齿的王雯央求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再发火了,况且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再计较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李三坚指着画对王雯说道:“你看不出来吗?这是风景画,画的是海边风景。”   “嗯,好好看哦,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画呢。”王雯咬着手指说道:“哥哥,你会画人吗?”   “画人?”李三坚微笑着说道:“当然,哥哥什么都会画呢。”   不就是素描吗?这是最基本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好啊”王雯拍手笑道:“你给我画张画嘛,我拿回去给阿妈看,阿妈肯定喜欢。”   “画你?我为什么要画你。”李三坚不屑的摇头道。   李三坚随后背着画板,转身就欲离去。   “哥哥,给你这个。。。求求你给我画一张画嘛。”王雯随后从怀中取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接着央求道。   珍珠是有些吸引李三坚,但就这样给女孩画像,李三坚面子撂不下,于是李三坚摇头道:“三哥我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一颗小小珍珠,就能让三哥动笔吗?你也太小瞧你三哥我了。”   “哥哥,求求你了。”   “不行啊,小妹妹,我得回家了,时间耽搁久了,俺娘会担心的。”   “三哥。。。”   “你。。。你也太执拗了吧?也罢,就给你画一张吧。” 第四章 采珠   李三坚所居住的和庆镇一处海边,数十艘采珠船停泊在了海边一处避风海湾之内。   海湾岸边还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香案,香案之上安放着烛台、香炉、果蔬、肉食等祭品,上百名采珠人正在焚香祷告,祈求上苍、海神保佑此次采珠之行能够顺利进行。   “妈祖护佑,护佑我等一切顺利。”   “祭拜上苍,恶波、海鬼远离。”   众采珠人纷纷向着珠池方向祭拜。   采珠人被称作蜑丁或蜑民,蜑丁以船为家,以海为生,除了一些家人在岸边居住之外,蜑丁们几乎都是常年生活在海上,捕鱼、采珠、捞蛤等等。   朝廷将他们编户﹐立里长﹐由河泊司管辖﹐岁收渔课并计丁纳税于官﹐名曰"蜑户"。   因琼台在宋之最南端,且又是汉、黎混居之地,因而此地的朝廷管辖就没那么严格了。   琼台采珠人前往珠池采珠,采得珍珠之后,蜑丁可以用珍珠从商人手中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如粮、布、酒、盐等物。   此时上百名蜑丁正祭拜海神,之后就会前往珠池采珠,李三坚的外祖父符贵与两位舅父符鼑、符鳞均在此列。   “符老爹,祭祀已经结束了,可否前往珠池?”祭祀结束之后,一名老蜑丁问道。   符贵皱眉看了看远处的海面,挥手说道:“起行吧。”   因符贵一家均是蜑户,再加上符贵采了数十年珍珠了,经验非常丰富,并且也较为熟悉海面气候变化,因而符贵是此次采珠人群的首领,众蜑丁均愿听从他的安排。   随后众蜑丁喊着号子,驾驶采珠船,扬帆出海。   采珠船与一般的渔船不同,一般的渔船船头是尖的,而采珠船是圆形,采珠船的船体也比渔船宽阔,就似乎是个巨大的椭圆形的木盆。   采珠船之中还有一些缆绳、陶缸、草荐、木桶、木盆、采珠刀等采珠用具。   符贵驾驶的采珠船是所有船只之中最大的。   “什么?坚儿,你怎么在这里?”   符贵、符鼑、符鳞驾驶着采珠船刚刚驶离海岸没多久,李三坚忽然从船舱之中伸出头来,探头探脑的看着周围。   李三坚忽然出现,顿时将符氏父子吓了一大跳,他来作甚?一趟采珠下来,就跟上刀山下火海差不了多少,是凶险之极,符氏父子均不明白这个痴呆小子为何忽然出现在了采珠船上?要知道这小子平日里是打死不上船的。   “外公、二舅、三舅。”李三坚讪笑道:“在家里无聊得紧,想出来看看。”   “胡闹,简直是胡闹。”符贵生气的说道:“海路险恶,你不知道吗?要是你有什么意外,我可如何向你娘交代啊?嗯,对了,你娘知道吗?”   自己的女儿是个可怜之人,嫁给李清,生了三子,其后李清与李三坚的两位哥哥都相继离世,符二娘伤痛难当,此时李三坚就是符二娘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指望,若李三坚有何意外,符贵真不知道自己女儿如何才能够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娘去集市了,外公,我没事的。”李三坚紧紧抓住船帮答道:“娘。。。娘不知道。”   其实并不是李三坚对出海感兴趣,而是李三坚见符二娘每日里,在海边拾些海螺、蛤蜊去十里之外的集市之上换些粮、盐等生活用品,太过辛苦了,辛苦不说,还换不了什么,些许海螺、蛤蜊也换不了多少粮盐的。   李三坚心中不忍,于是就打算跟随符贵等人出海,看能不能寻些营生,与符二娘一起分担一下艰辛的日子。   “你真是胡闹。”符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偷偷跑来,你娘知道了,又要埋怨我了。”   “爹爹,就让坚儿跟着吧,反正他又不下海,没什么危险的。”符鼑将符贵生气,于是连忙劝道。   符贵看了看李三坚,叹了口对符鳞说道:“鳞儿,你看好了坚儿,小心点,别让他掉海里去了。”   此时采珠船已经远离了海岸,不可能将李三坚送回去了,况且就算能送回去,但也许就会触怒海神,海神降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吧,爹爹,坚儿交给我了。”符鳞笑嘻嘻的对李三坚说道:“坚儿,你抓紧点。。。”   “无碍,无碍。”李三坚紧紧抓着船帮笑道:“此处风景独好,不枉此。。。”   李三坚话音未落,一个大浪打来,差点将李三坚掀进大海之中,幸好符鳞一把抓住了李三坚,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是喝了数口海水,浑身也是被淋得如落汤鸡一般,脸色惨白,被海水呛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惊惧、尴尬的看着符贵等人。。。   “哈哈”符鳞见状忍不出笑了出来:“嗳,我说坚儿,瞧你这小身板啊,坚儿,过来,抓着你三舅。”   符鳞今年也就才十九岁,只比李三坚年长六岁,刚刚成年没多久,不过符鳞长期海上行船,水性极佳,身体也是极为粗壮,因常年日晒雨淋,整个人看起来是又黑又壮。   站在船上,就跟个铁塔般的。   就算李三坚被浪花冲下大海,符鳞也有把握将他从海中迅速捞起来。   李三坚无奈,一手抓着船帮,一手紧紧抓住了符鳞的腰带。   如此就稳当多了。。。   符贵看了李三坚一眼,摇了摇头,继续指挥着采珠船向着珠池驶去。   数十艘采珠船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珠池,众蜑丁抛锚停留在了海面之上。   随后众蜑丁就分成了两组,一组下海采撷珠母,一组负责驾船与接应。   负责下海采撷珠母之人均是年轻力壮、水性极佳之人,均是赤身裸体,提了炳锋利的采珠刀,挽了只口小腹大的采珠篓,入水之前,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最后憋足了一口气,跃入海中,沉到数十丈的海底之中,睁大了双眼,寻找海底之中、海底岩缝之中的珠母。   每一个下海采珠之人腰上均缠了一条绳索,绳索一端就在船上之人的手中,船上极富经验的蜑丁双手紧紧握着绳索,紧紧盯着露在海面之上的绳索,一旦有什么动静,他们就得立即与其他人一起迅速拉扯绳索,将采珠人拉出海面。   符贵紧紧握着拴着符鳞的绳索,睁大了眼睛,目光不敢从绳索之上移开半分。   符贵同时注意着海面之上,一旦漂浮上来一丝血迹,那就表明了符鳞等人在海底就遇到了危险,甚至已经身亡。   虽做了许多防护,但下海采珠仍是凶险无比,若下海采珠之人估计错误或者船上拉扯之人反应慢点,那么下海采珠人就会活活憋死在水下,将会是七窍流血,死得惨不忍睹。   除了呼吸之外,海底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如鲨鱼、怪鱼、毒海蛇、毒海蜇等海底生物的袭击,若真是遇到这种情况,那么下海采珠之人将会死无全尸,甚至连渣渣都不会剩下。李三坚的大舅就是如此死在了海底之中,连尸首都未寻到。   还有就是海底的温度,此时正值夏季,海底温度仍是很低,若冬季采撷珍珠,采珠之人也许会被活活冻死在海底之中。   采珠之人完全是以命易珠。。。   原来是这样采珠的,李三坚坐在船舱之中,也是紧紧握着绳索,探头看着海面,心中暗道,这种豁出性命采来的珍珠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至少采撷一次,一岁之中能衣食无忧了。   “有动静了!”李三坚正胡乱猜测之时,符鼑大声喊道。   “动手!”符贵大喝一声,双手用力拉扯着绳索,采珠船上的众人一起动手拉动拉动绳索,就连李三坚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其他采珠船上的蜑丁也同时拉动着绳索。   片刻功夫,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就被拉出海面。   “有货!有货!”浮在海面之上的符鳞举着采珠篓兴奋得大声喊道。   “快拉上船。”符贵大声说道。   符鳞被拉上船后,大吼了几嗓子就晕了过去,大吼的目的是为了呼出胸中的浊气,因憋气太久,于是符鳞就晕厥了过去,同时也许有人会因此再也醒不过来了。   极有经验的符贵连忙将一床煮开的被子捂在了符鳞身上,以防他被冻僵。   符鳞身体强壮,半刻之后就醒了过来,憨笑着指着采珠篓说道:“爹爹,货还不少,还有个大的,孩儿从来未见过如此之大的。”   “少说点话。”符贵微笑道:“不知道其他船收获怎样?”   “应该也不少,孩儿听到其他船上的兄弟都开始欢呼了。”符鼑说道。   “黑珍珠!黑珍珠!”一旁撬开珠母的一名蜑丁忽然发出数声几乎。   “什么?”符贵闻言连忙过去拿着一颗核桃大小的黑色珍珠含泪说道:“天降祥瑞啊,天降祥瑞!”   传说黑珍珠是珠母的眼泪,历经无数年沉淀而成,是极为罕见的。   符贵采了一辈子的珍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黑珍珠。   符贵随后看了李三坚一眼。   难道是他带来的如此祥瑞吗?符贵心中暗道。 第五章 奸商   此次采珠船队一切均较为顺利,只有数人被海蜇蜇伤,但没有死人,收入也是颇丰,珍珠品质较高。   采珠船队兴高采烈的返回渔村之时,岸边焦急等候的采珠人家眷顿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一些人甚至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他们不为别的,只为了他们的亲人此次采珠均安全返回。   采撷珍珠是凶险无比,哪一次采珠之行不是生离死别?哪一次不是有人永远的留在了珠池?此次他们的亲人悉数返回,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采珠船靠岸之后,一名妇人疯了般的冲出人群,扑到符贵等人的面前,紧紧搂着李三坚泣道:“坚儿,坚儿,你。。。太不懂事了,你。。。你要吓死娘吗?”   “哎,家姐,坚儿不是好好的吗?”一旁的符鳞拍着胸脯说道:“有他老舅在,还能有何意外?”   符二娘闻言心中是更加生气,对符鳞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坚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们为何不把他送回来呀?”   “又不是我叫他来的,也不是我留下他的。”符鳞低声嘀咕道。   “好了,二娘,坚儿不是好好的吗?就不要埋怨了。”符贵笑呵呵的说道。   “是啊,娘,您老就别担心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李三坚也安慰道。   “我老吗?”符二娘闻言也笑了起来。   “不老,您一点都不老,您貌美如花啊。”李三坚笑嘻嘻的答道。   “贫嘴,有这么说娘吗?”符二娘见李三坚没事,拖着李三坚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娘,此次收获颇丰呢,采了好多珍珠啊,还有一颗黑珍珠呢。”李三坚兴奋的说道。   其后将珍珠卖掉或换其他用品,肯定所得不菲,李三坚心中暗道,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出过力的,多少也能分些吧?如此就能稍缓家中的困境了。   在李三坚做美梦之时,在符贵等人忙着下货之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嘈杂声,许多商贩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为首是福建路元福商行行首陈义德。   陈义德四十余岁,福建路泉州人氏,商贾之家出身,与朝廷与地方官吏都有关系,往来也较为密切,贩卖海物已长达十余年之久,与符贵等人也较为熟悉。   陈义德在所有收购珍珠、玳瑁等物的商人之中给的价格几乎是最高的,符贵等采珠人也愿意将珍珠卖给陈义德,或在陈义德手中交换些粮、帛、酒、盐等物。   “陈行首,你怎么亲自来了?小老儿给你施礼了。”符贵将陈义德亲自赶来,于是笑着躬身道。   “呵呵,你我老相识了,就不必多礼了。”陈义德摆手说道:“听是哦老爹此次采珠收获不小啊?”   “托老天爷的福,此次收获确实还行,比往年多了几成,成色也都还不错。”符贵答道。   “符老爹出马,定是有所斩获啊。”陈义德不动声色的恭维了符贵几句后说道:“老夫就开门见山了,此次你们采撷的所有珠子我都收了,至于价格还是老价格如何?”   “这。。。”符贵有些犹豫的说道:“照理应当如此,可你也看到了,目前天气变化无常的,今年怕是采不到珠子了,小老儿人等还指望这些珠子过到明年去了,陈行首,您看能不能再多给些?”   “嗯,好说。”陈义德沉吟道:“你我的交情匪浅,如此,你说个价,老夫看看吃得下这笔买卖不?”   符贵闻言考虑良久就后说道:“此次我等采撷了龙眼大小的珠子二十余颗,有瑕疵的一颗换五斗米加三斤盐、两升酒,无瑕疵的换八斗米加五斤盐、三升酒,其他珠子按以往的价格再加些许,你看如何?”   “这。。。”陈义德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情:“符老爹啊,你这价格可比往年翻了一番都不止啊,如此,老夫运到东京,只有少许薄利啊,哎,如此不太妥当吧?”   “是啊,价格太高了,简直是无利可图啊。”   “就是,就是,山高路远,如此高的价格,运到东京贩卖,几乎赚不到钱啊。”   “太高了,赚不到钱,我等收珠子还有何用?不如就此回去,大不了赔些路费罢了。”   与陈义德一同前来收珠的商贩们纷纷叫苦不迭,捶胸顿足的,仿佛是已经赔得血本无归似的。   “这。。。”符贵有些焦急的看着陈义德道:“高了吗?那陈行首,你就给个价格吧?”   符贵家中上上下下,加上符二娘母子,共七八张嘴要吃饭,此时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符贵是异常焦急,急需换些粮、盐等生活急需品。   陈义德见状微微一笑,拍了拍符贵说道:“如此,老夫也不难为你,上品珠子一颗换三斗米五升米,外加两斤盐、两升酒,其他劣珠每斤二十贯或换米一百石,盐、酒若干,符老爹,此已经比往年多了不少了,你看如何?”   “这。。。”符贵闻言半响没有吱声,这个价格确实是以往高了一些,但仅凭这些要坚持到明年,却有些艰难,连糊口都不够,更不要说有所结余了。   “差不多了,我等也就些许薄利罢了,你还要怎样?”   “就是,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人要知足啊。”   一旁的众商纷纷开口道。   “如此,就这样吧?”符贵犹豫良久之后,看了一眼身后众蜑丁后只好答应了。   符贵不得不同意,陈义德等商贾不但熟悉这条商路,而且与琼台官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如符贵等人强行拒绝,也许他们连海都下不了了,更不要说采珠了。   “你们将珠子抬过来。”符贵随后吩咐众蜑丁道。   众蜑丁应了一声,就从船上将珍珠搬了下来。   陈义德随后也挥手让手下众人点货。   “且慢。”李三坚到了此时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开口大喝道:“不要交易,不要给他们,如此太便宜他们了。”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什么年代,更不要说了解粮食、盐、酒等价格了,珍珠价格李三坚也是不了解的。   但李三坚心中明白,珍珠乃是珍稀物品,特别是一些大颗圆润的珍珠乃是无价之宝,怎是区区数升米、酒所能交换的?   “坚儿,不许无礼。”符贵见状连忙呵斥道。   符二娘也是轻轻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示意不要再说了。   “哦?这位小郎君是何人?为何不许我等交易?”陈义德见状心中觉得暗暗好笑,乳臭未干的小儿,难道他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陈义德不由得产生了些许好奇心。   李三坚虽人较为瘦弱,不过长得还是俊俏的,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皮肤也较白皙,不像是常年日晒风吹的海边渔民,倒是像个书生。。。   “陈行首,他是小老儿的外孙,以往。。。以往他有些癫狂,胡言乱语的,你不必理会。”符贵于是连忙答道。   “哈哈哈哈”陈义德闻言顿时大笑了起来:“癫狂?胡言乱语?老夫看并不是如此,老夫倒是想听听小郎君为何要反对我等此次收珠?”   痴呆?原来他是痴呆儿,陈义德心中暗道,此更引起了陈义德的好奇之心。   李三坚将陈义德等商贾脸上均露出了嘲讽之意,于是心中更是愤愤不平,不顾符二娘的拉拽,指着地上的米袋问道:“此米几何?”   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数月,多少还是学会了些当地的言语,说出来的话不难听懂。   陈义德等人闻言顿时心中一惊,暗道不妙,于是均看着李三坚没有人应声。   “此米到底值多少钱?刚才我听你们说东京,东京米价到底是怎样的?等等,东京是哪里?”李三坚刚才听到他们提到东京,忽然想起了自己还不是是哪里的东京?难道是某岛国的东京?李三坚心中暗道。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看来果然是个痴呆儿,连东京是哪里都不知道?看来他果然是在胡言乱语,只不过瞎猫碰死耗子,正好问到点子上了。   事情到了此时,陈义德等人感到一阵放心,于是都开始用言语挑逗李三坚了。   “东京乃是我圣朝京师,东京开封府。”正在此时,人群之中一名相貌长得较为清癯,颚下三缕花白相间的胡须,年约六十余岁的老者大声说道。   “东京开封府。。。东京开封府。。。”李三坚喃喃沉吟良久之后,脱口而出道:“现在是宋代?”   老者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这傻小子真是活得糊涂,大宋开国已经一百余年了,他居然不知道身处是何朝代。。。   “正是。”老者虽心中好笑,可还是答道:“此乃我大宋绍圣年间。”   “哦。。。这样啊。”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京师粮价如何?”   “目前不清楚,但每斗米决不会超过三十文。”老者答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欢喜的继续问向老者道:“东京每升酒价如何?盐又是什么价格?”   老者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什么都不知道,还跳出来打抱不平作甚?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第六章 三哥   琼台儋州和庆镇李三坚等人所居住的小渔村濒临大海,所处之地较为偏僻,平日里除了一些忙碌的渔民,基本上是冷冷清清的,几乎就没什么人。   可今日却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是热闹非凡,不但是此处渔村的老老少少都赶过来看热闹,就连附近渔村的渔民都赶了过来,就如同赶集一般。   众人前来就是一个目的,观看李三坚与众商舌战。此为琼台渔民前所未有之事啊,从前商贾前来收货,一般都是他们开出什么价钱,渔民们就老老实实的卖给他们,不然又能怎样?大多数渔民连儋州都未去过,祖祖辈辈就呆在海边,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哪里知道外面海物的价格?   还有就是李三坚可是远近闻名的痴呆儿,自幼就是个傻子,现在居然站出来与众商理论,此使得众人心中是异常惊奇,都想看看李三坚与众商是如何理论的,当然也有人想看李三坚是如何出丑的。   符二娘是又开心又害怕,开心的是自己孩子敢与众商理论,说出的话是条理清楚、有理有据,此就表明了李三坚根本不是个痴呆儿,反倒是个聪明之人,   符二娘害怕的是恶商或官吏不会放过李三坚,害怕李三坚遇到危险。   “这就是了。”李三坚越说越兴奋,随后拿起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此颗珍珠珠圆玉润,不带一丝杂质。   李三坚拿起珍珠后说道:“此颗珠子珠圆玉润,不带一分杂质,常言道,一分圆一分钱,又大又圆,且光泽匀润。请问这位老丈,如此稀世珍品,在东京价值几何?”   李三坚又问向了老者。   老者简直无语了,不过还是据实而答:“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还是有价的,老丈就请明说。”李三坚问道。   “至少能卖八百贯以上吧。”老者沉吟片刻后答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二三十文即可购买一斗米,八百贯买的米估计能将小渔村堆满,此怎能不使他们大惊失色?   符贵父子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符贵当然明白珍珠贩卖到内地,价格肯定会翻几番,可万万没有料到价格相差会如此之大,简直是骇人听闻。   “你们所开出的价钱不到一贯,我没说错吧?”李三坚又拿起一颗有些杂质的珍珠说道:“你们看到上面的黄晕了吗?此不是杂质,此为蜑民之血肉,每年采珠,有多少蜑民永远留在了珠池?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妻失夫、子丧父?有多少妻离子散?”   李三坚随后厉声喝道:“如此以命换来的,价值连城的珠子,却被你们用数斗米、数升酒、数斤盐换走,如此低廉,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   “对,坚儿说得太对了。”   “真是黑心的商人,简直丧尽天良。”   “不卖了,妈的就是饿死也不卖了。”   “从前卖给他们的,今日必须喊他们吐出来,否则让他们离不开这个岛。”   黎人虽平日里较为安分守己,可如此欺负人,使得他们顿时怒发如狂,黎人不欺负人,可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却无人退缩,均甘愿以命相搏。   众人血红着双眼,纷纷围着众商怒骂,一些人已经抽出了采珠刀,就要上前火拼。   众商吓得纷纷退在护卫的身后,恐惧的看着愤怒的蜑丁们。   陈义德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李三坚与老者一眼,随后努力稳住慌乱的心情,举起双手大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稍安勿躁,请听老夫说两句。”   符贵挥手让众蜑丁安静下来后,冷冷的对陈义德说道:“有何要说的?快说。”   从前符贵倒还觉得陈义德是个好人,给的价格也比别的商人高,可现在看来陈义德无非是为了多收珠子,多谋取暴利罢了,无商不奸,果然如此,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再对他和颜悦色了。   黎人对良心狗肺之人向来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利刃说话。   陈义德瞪着李三坚说道:“小子如此蛊惑人心,到底是何居心?没错,你说的一点没错,上品珠子在京师或他处是能卖个好价钱,可小子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可知道输珠此一路之上要经过多少关隘?要经过多少税卡吗?要上多少种税吗?还有你知道此地距离京师有多远吗?”   “不过千山万水罢了。”李三坚答道。   琼台距离开封府是很远,千山万水的,可运输可以采取水路运输,通过槽运比陆路运输要容易得多,便捷得多。   此为基本常识,李三坚岂能不明白?至于一路之上的税收肯定也不少,对此李三坚不用想也是理解的,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差距如此之大,要知道收益可是达到八百倍以上的。   若陈义德打通了关节,事情更是简单多了,陈义德也应该如此做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还知道千山万水啊?不错,很不错。”陈义德冷笑道:“人言小子是个痴呆儿,看来是谬误也,道路艰辛,一斗米在京师是只值二三十文,可运到此处,知道是多少吗?足足是五倍有余,如此一来一去,将会是花费巨资。”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指着自己鼻子笑问道:“我是何人?”   “谁知道你是何人啊?”   “乳臭未干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腌臜货色,也敢挡了爷爷们的财路。”   众商恨不得一口咬死李三坚,再嚼碎了吞下肚去。。。   眼看着这笔生意就要谈成,眼看着不久之后,将会是财源滚滚而来,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这么一个玩意。。。   众商岂能不将李三坚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陈义德挥手制止了众商的吵闹之声,开口问向李三坚:“敢问小郎君姓名?”   李三坚嘿嘿一笑道:“请称我三哥!”   “哈哈,三哥!”   众人闻言顿时发出一阵大笑,虽宋称呼年轻男子为哥,可李三坚的模样明显带着调侃之意。   李三坚抱拳做了个四方揖后笑道:“三哥我虽对此世上之事懂得很少,但也明白,米、酒、盐等物会从京城运来吗?”   老者闻言点头道:“可从邕州、广州等地运来。”   “他们还在儋州收购粮食呢。”一名知情的人喊道。   李三坚嘲讽般的向陈义德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如此又能怎样?”陈义德冷笑道:“难道珠子能当饭吃?珠子在尔等手中没有半点用处,没有我等,你们手中的珠子可卖不出去。”   陈义德此话倒是实话,珍珠在这些渔民手中确实不如一袋米、盐,饭都吃不饱,此等奢侈品还有何用?   最关键的是陈义德已经疏通了一路之上的关卡,若李三坚等人自行贩卖,根本就出不去琼台。   “是又怎样?”李三坚哈哈笑着反问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不愿意收,自有人收,只要有利可图,大把的人会前来收购的。”   此时跟随陈义德前来的一些商人目光有些闪烁,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你。。。乳臭未干的小儿,你做得了主吗?”陈义德此时终于恼羞成怒,大声说道。   “珠子是我等采撷的,他是我外孙儿,当然做得了主。”符贵跨前一步大声问向众蜑丁:“你们说,坚儿能否做主?”   “能,为何不能?”   “一切三哥说了算,我等谨奉三哥之命。”   “三哥说卖就卖,三哥就不卖就不卖。”   “对,对,三哥是我等族人,为何不能做主?”   众蜑丁纷纷大声应道,其中就数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喊的声音最响。   “你们。。。你们。。。”陈义德气得挥手道:“来人,那此小儿拿下。”   跟随陈义德前来数名官衙衙役闻言,拿着锁链走上前对李三坚冷笑道:“小子,扰乱朝廷收珠,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三坚见两名身强力壮的衙役就要上前索拿自己,吓得后退了几步。   动粗的话,自己这小身板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符鼑、符鳞一起跨前一步,拦在了李三坚面前,大声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外甥试试?”   “娘的,跟他们拼了!”   众蜑丁纷纷抄家伙准备与陈义德等人火并。   “不得动粗。。。”李三坚随后大声喝道:“若违反了少。。。”   李三坚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者。   “羁縻之策!”老者关键时候又开口说道。   “对,对,羁縻之策,若违反了朝廷羁縻之策,我看你们长几颗脑袋?”李三坚连忙说道。   李三坚虽然不明白何为羁縻之策,但却是明白朝廷对少数民族肯定有些优待的政策的。   “这。。。”衙役、胥吏闻言顿时停住了脚步,犹豫的看了一眼陈义德。   李三坚与老者一问一答的,早已激怒了陈义德,于是陈义德向着老者怒问道:“你是何人?”   “老夫一介乡野布衣而已。”老者微笑道。   乡野布衣?肯定不是,陈义德心中暗道,从此名老者的神情、气度来看,绝对不是什么乡野布衣,定是在朝廷做过官的,而且不是小官。   “其实啊,陈会首,我等本是老是本分的乡民,无非是混口饭此。”李三坚随后笑道:“只要陈会首提高收购价钱,此一切还是有得商量嘛。”   该收手之时就收手,台阶还是要给他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嗯,依你之见,该是怎样的价钱?”陈义德不得不认怂,蛮横的夷狄真的发起狠来,没准自己的老命会丢在此处呢。   “就这对了。”李三坚随后对符贵说道:“外公烦你安排些水酒,小子与陈会首好好谈谈。”   “好好,我这就去安排。”符贵笑着应道。 第七章 亲上加亲   “为何睡得早啊?为何睡的快呀?”   “劳累才早睡啊!闲人没睡啊!”   “架拉估茂!架拉估爱!”   海边小渔村之中,此时点起了无数篝火,年轻的黎人男女唱起了动听的山歌,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黎人载歌载舞,就似乎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颇具黎族特色的酒菜如流水般的送到了一处小竹楼之中,洞开的小竹楼之中坐着无数黎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从前的痴呆儿,李三坚,现在是所有渔村黎人心目之中的英雄,坐在大堂正中间,李三坚面前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   渔村之中的黎人族老均陪坐在李三坚周围,纷纷对李三坚赞不绝口,其中包括李三坚的外祖父符贵及两位舅父。   李三坚的娘亲符二娘陪坐在李三坚的左侧,怜爱的看着自己仅存的孩子,心中如春天绽放的花朵般的。   “哈哈,坚儿,好孩子。”符贵端起一碗水酒对李三坚说道:“此次多亏你了,都是亲人,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来,坚儿,喝了这碗酒。”   经过李三坚与陈义德等商贾讨价还价,最后商定,上品珍珠以每颗两百贯的价格收购,劣珠以每斤两百贯的价格收购。   虽陈义德等人收购的价格仍不是很高,陈义德等人仍是有暴利可图,可对于符贵等人来说无异是天下掉下来一笔巨大的财物,比往年所卖之价钱整整高了两百余倍,如此一来,符贵等蜑丁数年之内将会是吃穿不愁,且每年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采珠了,此怎能不使符贵等人对李三坚感激涕零?怎能不使符贵等人欣喜若狂?   符贵看着自己这个不久之前,还被人称作痴呆儿的外孙,是打心眼里高兴,同时也为自己女儿高兴。   李三坚闻言端着酒碗,皱眉猛灌了一大口,顿时被辣得剧烈咳嗽起来,水酒度数虽不高,但对从未喝过酒的李三坚来说就如同一把刀子似的,从李三坚的喉咙划过咽喉、胸膛,直落腹中。   “阿爸,你也是,坚儿不会喝酒,你让他喝什么呀?”符二娘拍着李三坚的后背埋怨符贵道。   李三坚又憋红了脸,咳嗽两声摆手道:“娘,孩儿无碍,外公,此次之事,孩儿不敢居功,以往陈义德等人不过是利用了你们对外面不了解,从而贬低珠子的价格。”   李三坚这句话倒是实话,符贵等蜑丁祖祖辈辈生活在海边,以海为生,从未有人离开过琼台,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哪里了解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珍珠之珍稀?再加上官吏、豪商的威逼、盘剥,因而常年以来一直认为珍珠就值几袋米盐或几壶酒。   “我说坚儿啊,我们没去过外面,你不也是自幼生活在这里,也未离开过此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符鼑猛喝了一口酒问道。   “我?”李三坚闻言含含糊糊的答道:“自从上次掉进了海中,就一直沉睡,睡梦之中有个仙人在梦中给我说了很多事情了。”   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信神,李三坚于是用神灵来搪塞。   “神灵?”符贵闻言惊异的问道:“神灵长得是什么模样?”   “看。。。看不太清楚,但应该是个女。。。子。”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定是海神妈祖前来指点你了。”符鳞闻言兴奋的说道。   符贵闻言点头道:“看来没错了,坚儿能得到海神的青睐,今后定是大有可为啊,坚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三坚闻言不由得深深的沉思了起来。   李三坚已经知道了自己身处宋代,但宋代自己能干什么,李三坚心中根本没底。   自己所学在这个朝代是没有半分用处的,除了绘画。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李三坚不想在这个小渔村做一辈子渔民的话,就只有三条路,要么读书科举、做官,要么习武从军,最后就是做个商人经商。   可李三坚连字都认不全,如何科举?虽李三坚并不明白科举到底是怎样的,可李三坚明白科举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你认为能够中试就能够中试的。   十年寒窗读书苦,一朝成名天下扬。   十年寒窗之后都不一定能够一朝成名,甚至一些人一辈子寒窗都不一定能够中试的,更何况李三坚字都认不全之人。   科举这条路对于李三坚来说几乎就没什么指望了,从军混个出身,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更没有指望了,以李三坚目前虚弱的身体,如何才能习武从军?   剩下的只有经商这条路了,可经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一李三坚没有本钱,其二就是李三坚连路都不认识,如何经商?   经商更是一条荆棘之路,对此李三坚再明白不过了。   “坚儿?”符二娘见李三坚久久不语,一直在发呆,于是担忧的问道。   符二娘心中害怕李三坚又犯病了。   “哦?”李三坚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世上的娘亲后,对符贵说道:“孙儿还未有什么打算,但孩儿这辈子定让娘亲过上富贵的日子。”   李三坚目光坚毅,一字一句说完后,顿时将符二娘感动得热泪盈眶,轻轻的搂着李三坚泣道:“娘不要什么富贵日子,娘只要坚儿一直在娘身边就行了,无病无灾,娘这辈子就足够了。”   “好了,二娘,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富贵笑道:“难得坚儿有这份孝心啊,你该高兴才是。”   “大阿妹来细阿娘,厓知妹妹有口塘,阿哥有只金鲤子,送给妹妹塘里养。。。”   正在此时,数名年轻的黎家女子唱着山歌,跳着舞,来到李三坚面前,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边唱边将李三坚面前的酒杯斟满,同时向李三坚示爱。   黎家女子不像汉家女子那么多的忌讳,有那么多的礼节,黎家女子敢想敢做,敢爱敢恨,对你有好感,就会用歌声表达出来。   李三坚为渔村带来了巨额的财富,顿时就引起了许多年轻女子的好感,同时李三坚虽然只有十三岁,可模样长得却是极为俊俏,白白生生的,唯一遗憾的是身体较为瘦弱。   不过此又有什么关系呢?共度春风一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三坚见状顿时面红耳赤,低头端着酒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符二娘如临大敌,恶狠狠的盯着这些年轻女子,心中是暗暗恼怒,我的坚儿还如此年幼,她们居然前来勾引坚儿?符二娘心中暗道。   “不许你们勾引我三哥,三哥是我的阿哥。”符二娘还未出声,一旁的符鼑之女,也就是李三坚的表妹,年仅九岁的符灵儿怒气冲冲的说道。   垂着乌黑刘海,长得异常甜美的符灵儿气鼓鼓的模样显得特别乖巧可爱。   “哈哈”符贵见状大笑道:“灵儿你才多大啊,待长大了些再陪你阿哥睡觉就是,其实啊,坚儿,这些个女子愿意陪你,你又何必推脱呢?”   李三坚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三坚虽对此地的民风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万万没有料到居然到了如此程度。。。如此之事,李三坚是无论如何是接受不了的。   况且李三坚虽心老,但身体仍是稚嫩的,若如此放纵自己,自己身体将会是越来越差的。   于是李三坚支支吾吾的说道:“外。。。公,孩儿还。。。年幼,况且灵儿是不行的。。。”   “三个”符灵儿撅着嘴问道:“三哥你不喜欢灵儿吗?”   “啊?”李三坚闻言长大了嘴说道:“三哥哪里不喜欢灵儿啊,可你是我的妹妹啊,兄妹之间可。。。不能如此的。”   “呵呵”符贵闻言笑道:“又不是亲生的,又有何碍?今日外公就做主了,将灵儿许你为妻如何?”   “这。。。这。。。”李三坚又开始结巴了,李三坚到了此时终于相信了往日的传言,那就是亲上加亲的说法。   “阿爸”符二娘终于开口缓和了李三坚的尴尬:“阿爸,坚儿、灵儿还小,待他们再年长几岁再说嘛。”   “是啊,爹爹,他们还如此年幼,他们懂什么?年长几岁再谈此事不迟。”符鼑也开口笑道。   说实话,李三坚如此体弱,符鼑心中还有些瞧不上呢,蜑丁是什么?是整日里与海水打交道之人,没有个强壮身体是不行的,虽目前看来,李三坚脑壳是较为灵光的,但对于蜑丁来说,脑壳灵光是吃不上饭的。   “哈哈”符贵笑道:“也罢,今日只管喝酒,此事过些日子再说也不迟。”   正在此时,正在李三坚万分尴尬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些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王坤瑞峒主到!”此时门口有人唱道。   什么?峒主到了?符贵等人闻言顿时吃惊不已,对于他们来说,峒主在此处可比大宋皇帝要厉害多了。   平日里根本连面都见不到的峒主,他来此地作甚? 第八章 峒主   峒是黎人最基本的组织。峒分大峒和小峒,大峒可以包括数个小峒,小峒一般由数个村落组成。   峒有峒界,无故越界将会引起纠纷,甚至会引起厮杀械斗。   峒有峒规,峒内的族民必须遵从峒规,否则将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每峒都有其首领,称之为峒主或侗首,峒主是一峒之主宰,黎族谚语,一处大塘,必有一条大鱼,此条大鱼指的就是峒主。   峒主主宰峒内一切,负责峒内的秩序,解决峒内的纠纷,一般来说,峒主对峒内的族人相对是宽容的,对外乡人较为凶狠。   朝廷为了控制黎人,对峒主是大加笼络,封官的封官,赐爵的赐爵,通过控制峒主以达到控制黎人的目的。   王坤瑞就是毛道峒的峒主,被朝廷敕封为知寨,符贵、李三坚等人所居住的渔村就是其辖区,符贵等人可以不理会朝廷的圣旨或官府的号令,可不敢不听从王坤瑞之命。   因而王坤瑞到来,渔村全部人等都迎出了大门。   “小的们拜见头人。”符贵等人迎出大门道。   “呵呵”王坤瑞走进竹楼后笑道:“听说符老爹此次收获不错啊,为何不请我喝碗米酒?”   王坤瑞三十余岁模样,身体长得极为粗壮,浓眉大眼的,颚下的胡须就如同一丛丛钢针般的。   “头人老爷说哪里话?”符贵闻言连忙答道:“头人老爷是天上的神仙,小的们怎敢惊动老爷?不过小的们孝顺老爷的已经预备下了,稍后就会给老爷送去。”   “老爹,三哥在哪呀?”正在此时,与爹爹一通前来的王雯躲在王坤瑞身后问道。   自前些日子王雯与李三坚认识之后,就几乎天天来找李三坚玩耍,天天缠着李三坚作画、讲故事,特别是李三坚讲的故事是异常新奇,王雯根本没听过,此使得小妮子天天“牵挂”着李三坚,同时两人也是越来越熟悉了。此次王坤瑞前来渔村,王雯就缠着王坤瑞,非要一同前来。   其实李三坚早已看到了王雯,只是李三坚此时心中极为不痛快,因而直至王雯跑过来之时,仍是没有搭理她,使得小妮子心中是异常纳闷。   符贵等人冒着生命危险采珠,除了被商人、官吏盘剥之外,还要将大部分所得交给峒主,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   李三坚心中也明白这个世上不平之事太多了,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可心中仍是对此耿耿于怀,爱屋及乌,恨屋也是及乌,当然也就对王坤瑞是极为反感,同时也迁怒上了王雯。。。   “三哥。。。三哥,你怎么不理人家啊?”王雯委屈的问道。   王雯小小的心灵感到极为诧异,奇怪李三坚前几天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可今日为何一副冷漠的模样?   “哼,三哥是我的阿哥,可不是你的。”一旁的符灵儿冷哼道。   “我。。。我。。。”王雯委屈得说不出话来了。   王坤瑞也发现了李三坚的异状,于是走到李三坚的面前问道:“这就是与商人斗法的李三坚?看起来为何对我有些不满?”   “头人老爷。”一旁的符贵连忙说道:“坚儿还小,不太懂事,请老爷不必与他计较。”   王坤瑞闻言点头道:“看上去蛮机灵的嘛,嗯,还不错,雯儿一直念叨你呢,就是身体太弱了些。”   又不是选女婿,你管我身体好坏?李三坚心中暗暗不岔,不过李三坚表明之上并未露出很明显的厌恶之情,只是淡淡的说道:“头人老爷谬赞,小子惭愧。”   “文绉绉的,不像我族之人。”王坤瑞摇头道。   老子本来就不是黎人,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父亲是个汉人,虽娘亲是黎人,可族群是随父的,因而李三坚是汉人之子,应该算是汉人。   “老爷不知你为何来此处啊?有什么要吩咐小的们吗?”符贵随后问道。   渔村简陋之地,像王坤瑞如此身份之人一般是不会来的,因而符贵有此一问。   王坤瑞闻言摇头道:“吩咐倒没有,你们做的不错,很懂事,今日本老爷就是为他而来。”   王坤瑞随后指了指李三坚。   “坚儿?老爷你的意思是?”符贵诧异的问道。   “没错,就是他。”王坤瑞点头道:“今日本老爷就是为他而来,老爷我寨中还缺个账房先生,就他了,收拾收拾就随我回寨吧。”   “老爷,坚儿还小,这不太合适吧?”符贵急道。   若李三坚跟随王坤瑞回寨,身份地位可以得到极大的提高,可从此以后李三坚就是王坤瑞的奴才了,将会被王坤瑞像骡马般的驱使,生死就握在了王坤瑞手中了。   “老爷你放过坚儿吧,我身边可只剩他一人了。”符二娘闻言顿时着急起来,不顾自己卑贱的身份,开口求道。   王坤瑞看了符二娘一眼,长得还不错,水灵灵的,就是年龄偏大,要不然收她为妾,再将李三坚收做义子也是蛮不错的。   “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我寨中就是日子难过吗?告诉你们吧,到了老爷寨中,天天酒肉不断,日子且好着呐,难道还会委屈他吗?今日你们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王坤瑞随后蛮横的说道。   作为一峒之首领,王坤瑞当然要与陈义德等汉商做些买卖,此前王坤瑞听说李三坚仅仅与陈义德等人算了笔账,就迫使陈义德等人大幅度提高了收购价格,此使得王坤瑞对李三坚是异常好奇,同时也欲将李三坚弄进寨中,为自己好好收敛钱财。   王坤瑞此言顿时激怒了符鼑、符鳞两兄弟,两人握了握手中采珠刀的刀柄,怒视着王坤瑞。   就算他们人多势众,就是王坤瑞权势滔天,若王坤瑞欲强行带走李三坚,符鼑、符鳞也要与其争斗一番。   王坤瑞一口一个本老爷,横行霸道的模样早已激怒了李三坚,李三坚单薄的胸膛起伏不定,忽然用手指着天问道:“此为什么?”   “上天啊,什么意思?”王坤瑞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没错,此为苍天,我来问你此地乃是何处?”   “琼台儋州,哪那么多的废话,走不走吧?不走就违反了峒规,小子,知道本老爷的家法厉害之处吗?”李三坚将王坤瑞问得莫名其妙的,于是就有些不耐烦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你欲定我的罪?没那么容易,此地是琼台儋州没错,乃是大宋之儋州,不是你头人老爷的私人领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均为大宋之民,你我均受宋律约束,难道你的家法比宋律还大吗?我到底犯了何罪?你让我跟你走,不说出个所以然,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无论怎样,李三坚对最基本的法律常识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李三坚不知宋律名为宋刑统,只能用宋律含糊代替,若那名老者还在,李三坚就会轻松多了,王坤瑞也不敢如此嚣张。   那名老者的身份定是不同凡响,李三坚心中暗道。   “就是,坚儿她到底犯了什么王法,你们要带他走。”   “今日不说出来,谁也不能将他带走。”   符鼑、符鳞等人纷纷怒道。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王坤瑞见状大声喝道,声音极大,顿时将符鼑、符鳞等人的声音盖了下去。   “小子,你说的没错。”王坤瑞越来越欣赏李三坚了,果然能言善辩,不过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再善变也没有半点用处:“可这里就是本老爷的地盘,告诉你吧,就算皇上圣旨到了此处,若本老爷心情不好,一样可以不奉他们的什么狗屁旨意,本老爷好心好意请你去做我的账房先生,你居然不领情,那就怪不得本老爷了,来人呐,带他走。”   王坤瑞手下家兵闻言齐声应了一声,就一起扑了上来,欲强行带走李三坚。   符鼑、符鳞也带人挡住了王坤瑞的家兵,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不过因势单力孤,真的争斗起来,符鼑、符鳞等人定会吃亏。   “且慢。”李三坚见事情紧急,于是大喝道。   “小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后悔?晚了。”王坤瑞闻言得意的说道。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不得不认怂,不认怂,李三坚满门上下也许都得进王坤瑞的黑牢。   “我。。。我不认识汉字。”李三坚随后吞吞吐吐,完全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哈哈”周围人群闻言愣了片刻后,顿时发出一阵大笑之声。   “什么?不识汉字?”王坤瑞闻言顿时目瞪口呆的,忙活了半天,原来是白忙活,一个账房先生不识汉字,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且王坤瑞主要是与汉商打交道的,不认识汉字,如何能做买卖?   “爹爹,三哥他真的不认识字呀,他只会画画的。”此时王雯低声说道。   “呸,不早说?”王坤瑞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道:“今日看在雯儿的面子,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再犯在本老爷的手上,定让你生不如死。”   王坤瑞丢下此话后,就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王雯临走前,看了李三坚一眼,美目之中带着明显的歉意。   。。。。。。。。   “坚儿,你还是与你娘跑吧,明日我就派只船送你们出去。”符贵说道。   “我为何要跑?外公,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明白符贵的意思,得罪了峒主,在这个岛上将会是异常危险。 第九章 东坡居士   “小子李三坚求见老丈,望老丈许小子入室拜见。”   此日天刚蒙蒙亮,李三坚备了一些简单的礼品,就来到了一处小木屋之前,向着小木屋鞠躬道。   小木屋位于小渔村的西北部,有着棕色的门,黑色的墙,似乎是年底久远。   屋子左边是一片菜地,地里种着一些青菜,右边是一些青梅,此时正是青梅结果的似乎,青梅书上挂满了青涩的果实,一个个沉甸甸的的,远远望去,青色一片,显得异常幽静。   李三坚喊了数声之后,小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就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人。   此人年约二十岁上下,个子不高,头发乌润,鹰钩鼻,身材是短小精悍,穿了一件青不青、灰不灰的短衣,出来后就看着李三坚,眼珠滴溜溜的乱转。   “我家老爷说了。”此名汉子随后对李三坚说道:“请你先回去习礼后再来不迟。”   礼?李三坚闻言顿时张口结舌的,李三坚除了会鞠躬,哪里会什么宋代的礼节啊。   目前关键是李三坚周围没有一人会宋之礼节,都是些渔民,哪里会汉家礼节?   此前李三坚通过观察曾经帮助自己老者的言语、气度,得出结论,此人定是个不同凡响之人,此时李三坚得罪了岛上的土霸王,毛道峒的峒主王坤瑞,因此李三坚欲求助此名老人,当然李三坚前来的借口就是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三坚原本想自己一来,应该马上能见到这名老人,可没料到却被老人一口回绝。   “这位哥哥尊姓大名啊?”李三坚随后问道。   “称我高二就行。”高二答道。   “高二哥哥。”李三坚吞吞吐吐的说道:“小子自幼家境贫寒,根本不知礼,回去也没人教我礼节啊。”   家境贫寒?家境贫寒并不是不知礼的主要原因,高二心中暗道,不过是夷狄而已,当然不知汉家礼节的,对此,高二是理解的。   “真的不知如何习礼?”高二将李三坚小嘴挺甜,并且人也长得挺俊,因而对李三坚有了些好感。   “确实不知,且不知道该从何学起。”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也罢,今日小爷心情好,就教你一些礼节吧。”高二此时有些开心的说道。   高二本是开封府一名泼皮,浮浪破落户子弟出身,不过高二却是异常聪明伶俐,举凡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玩耍,般般精通,除此之外,他还颇能诗书词赋,被人举荐到老人身边做了一名贴身仆从,老人被贬到琼台儋州之后,高二也随同老人来到了琼台儋州,也算是忠心耿耿的。   “仪礼、礼记、周礼,此为三礼;礼、仪、廉、耻是为四维;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此为八德,人需知礼而守礼。。。”高二缓缓的说道。   高二心中有些开心,自己本是个泼皮,可居然如一名大儒般的教一个小子习礼,对此,高二是异常得意。   高二见李三坚听得云山雾绕的,于是微微一笑道:“今日就先教你日常一些礼节吧,日常见面一般行揖礼,并叉手与唱诺。凡揖人时,则稍阔其足,其立则稳,揖时须曲其身,以眼看自己鞋头,如此则威仪方美观,揖时亦需须直其膝,不得曲了,当低其头,使手至膝畔,又不得入膝内。诺毕,则手随时起,而叉于胸前。揖时须全力,不得只出一指,谓之鲜礼。揖尊位,则手过膝下,诺毕,亦以手随时起,叉手于胸前也。。。”   高二稀里哗啦说了一堆,语速也挺快,将李三坚听得越来越糊涂了,眼睛之中露出了迷茫之色。   “哈哈”高二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于是拱手高举,自上而下对空拜了一拜道:“来吧,跟着学。”   李三坚闻言于是也是跟着高二学了一遍。   “此为长揖。”高二随后双手叠放在胸前,举起轻轻晃动,身略前倾:“此为作揖。。。”   两人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两人折腾了好长时间。   “回去吧,将这些礼节学会了再来。”最后高二对李三坚说道。   。。。。。。。。   “老爷,这孩子聪慧伶俐,自幼不过无人教授而已,为何您要赶他走?见见面又有何妨?”李三坚走后,高二问道。   老者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玉不琢不成器,小小年纪为了百姓稍做了些事情,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就竟敢与峒主对着干,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让他稍受些挫折,对他今后只有益处。”   “老爷说的是。”高二应道。   。。。。。。。。   “后学小子求见老丈。”三日后,李三坚又来到了小木屋之前,拱手施礼道。   经过三日的“强化训练”,李三坚施礼还是像模像样了,最起码懂得了最基本的礼节。   “哈哈,三坚兄弟来了?”木门打开,高二出门道:“老爷请你进去呢,快进去吧。”   “多谢哥哥了。”李三坚拱手谢道。   李三坚跟随高二走进木屋,忽然看到里堂之外柱子之上写着一些诗句。   “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   虽李三坚对许多字并不认识,但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于是就稍微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低声念了一遍。   “嗯?小哥儿,识得此诗吗?”正在此时,李三坚身后传来老者的声音。   “嗯,从前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李三坚也没主意,抱着双臂看着诗句答道。   “哦?哪里见过。”老者诧异的问道。   “这。。。啊,小子拜见老丈。”李三坚回过头看见了老者,于是连忙施礼道。   老者摆摆手道:“无需多礼,你看得懂此诗句?”   “这。。。多少懂些。”李三坚答道。   “哦,你也会作诗?你觉得如何?”老者接着问道。   “我。。。我不懂诗句,也不会作诗。。。”李三坚老老实实答道:“不过此诗的意思大概有些明白。”   “哦,小哥儿说来听听,此诗意是怎样的?”老者问道。   “无非作诗之人想家而已,呵呵呵呵。。。”李三坚笑道。   “就这些吗?”老者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捻着胡须问道。   “其他的。。。小子愚钝,请老丈明示。”李三坚答道。   “呵呵”老者闻言笑道:“小哥儿请进。”   李三坚正要进屋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右下的题字,其中有“东坡居士”四个字。   东坡居士,东坡居士?李三坚想了想脱口而出道:“苏轼?”   “放肆,小儿怎敢如此直呼老爷之名?”一旁的高二呵斥道。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岂能不明白面前之人乃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   李三坚惊得目瞪口呆的,傻楞楞的看着苏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无妨”苏轼见状微笑道:“小哥儿,也知道老夫之名?”   我岂能不知道,简直是太知道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东坡居士之名,名扬海内,是妇孺皆知啊,小子虽年幼,但也是如雷贯耳啊。”李三坚说道。   “哈哈”苏轼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三坚年仅十三岁,其口中之言就基本上不是假话、恭维之言了,乃是童言,童言无忌。   苏轼万万没有想到,李三坚体内装着一颗了大了许多的心脏。。。   “老爷之名,就连蛮荒之民都家喻户晓啊。”高二一旁恭维道。   同样的话从高二口中出来就不一样了,苏轼横了高二一眼问向李三坚:“你今日前来老夫陋居,有何要事?”   “这。。。老丈前日帮了小子,今日特来表示感激之意。”李三坚结结巴巴的答道。   苏轼盯着李三坚,微笑道:“就这么吗?”   “这。。。还有。。。还有。。。”李三坚支支吾吾的,半天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欲师从老夫,科举应试,博个前程?”苏轼将李三坚犹犹豫豫的,于是就开口直接问道。   “你怎么知道?”李三坚愕然道。   苏轼猜得一点都不错,李三坚就是这个意思。   李三坚思前想后,只有读书这条路了,而想要读书科举,就得寻个好老师,通过观察,李三坚觉得苏轼定是个博学多才之人,因而此次前来主要目的就是拜师的。   只有科举才能摆脱李三坚目前的状况,只有科举才能离开此处,也许才能过上好日子。   李三坚优点就是记忆力超群,且有许多读书的方法,为这个世上所不知,因此李三坚坚信只有寻到一位好老师,定是有所成的。   “小哥儿,你错了。”苏轼随后说道:“老夫早已看出你是个聪慧之人,且心地善良,欲读书习字,这是一件好事,可师从老夫,说不定反倒会影响你的前程。”   “这是为何?”李三坚愕然问道。   苏轼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朝廷发生的一幕幕此时浮现在了苏轼眼前,仕途之路对于苏轼来说就是条荆棘、伤心之路,自己妻离子散,被贬黜到了荒凉之地,不就是因为书读的太多了吗? 第十章 关门弟子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苏轼居所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读书声。   十余名七岁至十余岁之人正在苏轼居所读书习字,李三坚也在其中。   苏轼被放逐琼台儋州之后,并未自暴自弃,而是将儋州当做了自己的第二故乡,并在此处兴办学堂,许多人不远千里来到此处求学。   而李三坚并不是第一个拜师于苏轼门下,不过基本上算是苏轼的最后一名弟子,是关门弟子。   苏轼年龄已大,且琼台偏僻之地,生活条件极为艰苦,苏轼近年来身体是越来越欠安,因此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三坚机智应对诸商,与苏轼交谈也是对答如流,因而李三坚在拜师之前,苏轼一直认为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等方面基础的。   可苏轼万万没料到,将李三坚收为关门弟子之后,李三坚许多字根本不认识不说,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等等更是一窍不通,就连写字也是写得歪歪扭扭的,不堪入目,此使得苏轼异常愤怒,同时又是哭笑不得的。   李三坚哪里是个读书人?完全是个门外汉,苏轼当时就欲将刚刚收为门下弟子的李三坚开革,不过苏轼念在其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且又身处蛮荒之地,再加上李三坚此人是异常聪明机智,于是苏轼仍是留下了他,并从最基本的教起,读书习字。。。   苏轼悄然来到学堂,只见李三坚正抱着《论语》,低头苦思。   苏轼见状微笑着走到李三坚身后,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三坚虽基础太差,不过读书习字却是异常勤奋,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是什么情况,每日总是第一个来到学堂,且是最后一个离开,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两月有余,对此苏轼是感到异常欣慰。   人不是生下来就会读书习字的,李三坚如此勤奋,今后也许会有一些出息的,苏轼心中暗道。   “圣人此言到底是何意?”李三坚捧着书本,喃喃自语道。   “何言?”苏轼捻须开口问道。   李三坚回过头来,看见了苏轼,于是慌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师父,门生不知师父到来,门生失礼了。”   数月之间,李三坚学问未怎么长进,礼数倒是学了不少,施礼之时,还是像模像样的。   苏轼摆手道:“李生对圣人之言有何不解之处?不妨说来听听吧。”   “师父”李三坚答道:“圣人云,巧言令色,鲜矣仁,门生对于此言早已烂熟在心,可门生心中却有些不解,师父,何为巧言令色?”   “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说人,是为巧言令色,又谓之谄媚作态。”苏轼点头答道。   “仁又是什么?”李三坚又问道。   苏轼闻言沉吟片刻道:“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苏轼将李三坚听得云山雾绕的,于是不由得笑道:“简言之,就是博爱于人是为仁。”   “这就是了。”李三坚闻言开口说道:“巧言令色是为媚,媚者当然令人不齿。不过门生以为,如此要分是什么情况的,若君上昏庸,不听臣下的忠直之言,此时若有人巧言令色,使君上行利国利民之举,如此,巧言令色为何就不是仁了?”   “住口。”苏轼闻言怒道:“你知道什么是君上吗?竟然妄言君上?”   “门生知错了。”李三坚闻言低头道,不过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苏轼暗叹了口气,李三坚自幼生活在琼台,根本没有离开琼台半步,哪里知道何为君?何为臣?他只是从书本之上了解到了君臣之间的一些事情,一知半解的,这也不能完全怪他。   苏轼沉吟片刻后说道:“圣人此言,有三种含义,不要被花言巧语所骗,巧舌如簧、口吐莲花、妙语连珠之人不一定有仁德,此一也;其二就是不要以为讲究仁德就必须违心的谄媚、讨人欢心;其三就是也不要以为外表诚恳谦和,不说谗言之人就一定是仁德。你口中所言巧言令色,乃是臣下婉言劝谏,非巧言令色,万不可错解了圣人之言。”   “师父教诲,门下谨记。”李三坚拱手施礼道。   虽李三坚口中认错,但心中仍是有些不服气。   能言善辩就是不仁了?就是奸邪之人了?诸葛亮还能言善辩、舌战群儒呢,难道诸葛亮就是奸邪之人,是不仁之人吗?   不过李三坚心中明白,圣人之言,每个人理解都不一样的,圣人的每一句话若辩论起来,几天几夜都说不清楚,要不然这个世上分成了无数的学派,只不过个人的理解不同而已。   “诗词如何了?”良久之后,苏轼问道。   “这。。。”李三坚闻言犹豫的答道:“略知一二,请师父指正。”   略知一二?口气还不小。。。苏轼闻言心中暗暗好笑,诗词歌赋没有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沉淀,如何能吟诗作赋?   苏轼刚刚教授了李三坚诗词的一些基本道理,他就会吟诗作赋了?   于是苏轼指着远处的青山说道:“以此青山为题,你作首诗如何?”   不就是作诗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有许多读书的办法,在这个世上还无人知道,比如宋词密码。。。   此数月间,李三坚冥思苦想,终于回忆起了宋词密码,如此吟诗作赋,如探囊取物。   于是李三坚装模作样,走了三步后吟道:“涂上青山忆旧游,仙都山水谁能忆?黄酷绿醑迎冬熟,如何水路三千里?”   苏轼闻言大惊失色,目瞪口呆的,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说不出话来。   数月之前,李三坚对吟诗作对是一窍不通,可数月之后,李三坚居然能作出如此诗句,虽此诗还谈不上是什么七言绝句,可仍是很不错了,是个标标准准的藏中诗。   最关键的是三国曹植七步成诗,可李三坚只走了三步。。。   “以此花草为题,五言藏头诗。”苏轼心中是异常疑惑,怀疑是李三坚是不是从哪里抄袭而来的?于是随便指着院中的一些花花草草说道。   “花草杳玲珑,草市迎江货。”这次更快,李三坚几乎不用考虑就作了出来。   “以江水为题,七言藏尾。”苏轼又说道。   “孤城环大江,行随出洞水。。。”李三坚吟道。   苏轼完全被惊呆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从前不是个痴呆儿吗?当真是掉入海中,得到了海神的眷顾?亦或是大智如愚?   “恩师觉得如何?”李三坚得意的问道。   李三坚右手轻摆,只差手中有炳香扇了。。。   “词不逮理、不通文墨。”苏轼说罢,拂袖而去。   。。。。。。。。   “三哥,三哥,你在做什么呀?”此日,李三坚正在家中破屋之中摇头晃脑读书之时,符灵儿跑进来喊道。   “嘘。。。小声点,你哥哥他正在读书呢。”正在晾晒鱼干的符二娘连忙说道。   “哎呀,整天就知道读书,都快成书呆子了,都不去海边摸鱼了。”符灵儿一边帮着符二娘晾晒鱼干,一边垫着脚尖望着屋内说道。   “大姑,你说读书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符灵儿又说道。   “呵呵”符二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读书怎么没用啊?读书今后也许还会有条出路呢,要不然就一辈子就是打鱼捞虾了。”   “哦。。。”符灵儿闻言低声问道:“大姑,三哥今后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啊?”   “这。。。”符二娘看了一眼符灵儿说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阿哥啊?”   “大姑。。。”符灵儿害羞的喊道。   。。。。。。。。   “坚儿,你知道娘为什么不同意你外公的话吗?”符灵儿走后,符二娘问向李三坚道。   “外公的话?娘,你是说将灵儿妹妹许配。。。娘,是不是灵儿还小,又是我的妹妹,因此娘才不同意的?”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不是这样的。”符二娘闻言微笑道:“灵儿是个好姑娘,人也长得水灵,娘心中其实是挺愿意的,再说你们又不是亲兄妹,成为夫妻又有何不可?亲上加亲,倒是可以报答你舅父对我们娘俩这些年的照顾之情。”   “嗯,如此娘为何又不同意?”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哎。。。”符二娘叹道:“你现在长大了,也懂事了,娘就告诉你吧,原因就是你爹爹很早以前就给你定下了一门亲事。”   “什么?爹爹给我定亲了?”李三坚惊问道。   符二娘点头道:“是这样的,当年你娘还未嫁给你爹爹之时,你爹爹就与开封府与一位同年定下了一门亲事,他们当年相约,若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若两女或两男,就结为姐妹或兄弟。”   指腹为婚?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郁闷,指腹为婚,你倒是成婚后并且有了身子才可行此举啊,李三坚没想到自己老爹居然在成婚之前就与人相约了。。。   “哦,这样啊,多少年了,他们早就忘了我们的吧?”李三坚轻松的说道。   “你爹爹临终前曾经说过,人不能无信,让你有机会去找他们。”符二娘想起李清临终前的话,含着眼泪说道。   “哦,他们姓什么?”   “姓蔡。” 第十一章 家和万事兴   金灿灿的朝晖,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海面主峰被灿烂的云霞染成一片绯红。   海边迎风还晒着一些渔网,另有一些低矮的小屋,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沙滩上横放着拖上岸维修的木船。   “李陵初送子卿回,罗袜生尘游女过。拟归太华何时去,火云阳焰欲烧空。”   李三坚迎着清晨的曙光,张开双臂,不由得“兽性大发”,吟出了一首七言绝句。   时光如流水,一年的时间匆匆而过,李三坚师从苏轼已一年有余了,苏轼的教授有方,再加上李三坚聪明勤奋,李三坚的行文习字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虽说不上行云流水、丹青妙笔,但也是中规中矩的,最起码绝大多数的字都认识了。。。   特别是李三坚的宋词密码大法,更是使得李三坚作诗写词如探囊取物一般,若未遇到诗词大家,基本上还是能够唬人的。   “李生,李生,你快回去吧,师父晕倒了。”正在此时,一名同在苏轼学堂读书的一名张姓少年郎,对正在海边狂奔的李三坚喊道。   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连连问道:“昨日不是好好的吗?为何忽然晕倒了?”   李三坚说罢撒腿就向苏轼的居所跑去,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师父收到一封书信,就晕倒了。”张姓少年郎边跟着李三坚奔跑,一边气喘吁吁的答道。   已经十四岁的李三坚,坚持了一年有余的晨跑,不但个子长了些,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强壮了,最起码看起来不亚于同龄之人了,看起来不是那么虚弱了。   模样也是越长越俊了。。。   。。。。。。。。   “恩师,恩师,您怎么了?”李三坚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小木屋问道。   身后的两扇木门被李三坚撞得稀里哗啦的乱响。   “李生,轻点,爹爹刚刚睡下。”苏轼第三子,苏过瞪了李三坚一眼低声道。   苏轼共有四子,长子苏迨、次子苏迈均被贬为外乡为官,四子早夭,苏轼不断被贬黜之时,只有三子苏过陪伴在身边。   “哦,哥哥,师父他老人家安否?为何忽然就。。。”满头大汗的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有余,不但佩服苏轼的文采,更是佩服苏轼的为人,李三坚自幼丧父,生父李清在李三坚心中没有任何印象,而李三坚心中几乎将苏轼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因而李三坚此时是发自内心的焦急。   “一封京师来信。。。”苏过闻言摇头道:“你还年幼,你不懂的。”   “他比你懂。”两人正在窃窃私语之时,苏轼忽然开口道。   “爹爹,师父。。。”苏过、李三坚同时开口道。   苏轼摆摆手道:“我无碍,坚儿,你看看此封书信。”   苏轼说罢就将桌上的一封书信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后,看着苏轼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未出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生有话尽管直言。”苏轼看了一眼李三坚说道。   “恩师,门生不敢妄语。”李三坚犹豫道。   “尽管说,我决不怪罪你。”苏轼接着说道。   “门生不懂朝中之事。”李三坚闻言仍是犹犹豫豫的说道:“但门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恩师从前不是说过今上。。。今上一直以来均是龙体欠安,若哪日龙驭。。。归。。。天,这天下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呢,若到了此时,朝廷起复恩师,恩师身体却。。。岂不是有失天下之人所望?因此恩师应保重身体,此时就不必在意朝中之事了。”   苏轼在教授李三坚的同时,也给了讲了不少朝廷之事,因而李三坚对宋朝廷之事还是知道了一些。   此时元丰党人正得圣宠,将元祐党人流放的流放、贬黜的贬黜,并捣毁了司马光的墓地,苏轼的门生故吏、之交好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苏门六君子尽被贬黜,被赶出了朝廷,一些人甚至已经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苏轼得到消息后着急上火的,于是就旧病复发了。   苏轼等人被逐,就表明了此时朝廷就没有为苏轼等人说话的人了,苏轼等人起复的希望也是越来越渺茫了,甚至苏学也会因此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逐渐消亡。   李三坚对这些是一知半解的,不过担心苏轼的身体,因此直言相劝。   “大胆,你。。。太放肆了,竟敢诽谤当今圣上?”苏轼闻言顿时怒道。   你不是让我说吗?不是不怪罪吗?为何要发怒?李三坚不敢接口,愤愤的想到,皇帝都将你发配到天涯海角了,为何你还如此忠心于他?   “爹爹,息怒。”一旁的苏过见状连忙劝道:“李生尚且年幼,所谓童言无忌,就是这个道理,不过。。。孩儿倒是觉得李生有句话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就是爹爹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苏轼闻言看了两人一眼叹道:“党同伐异,我大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为何他们仍然如此丧心病狂?”   “恩师,朝廷目前到底是何种模样,门生不太清楚,但真如恩师所言,病入膏肓了,而沉疴痼疾非良药、猛药不能治愈的,恩师此时如此忧心朝局,可又与事何补啊?”李三坚为了劝慰苏轼,硬着头皮又开口道。   “良药、猛药?你到底赞成是良药还是猛药?”苏轼开口问道。   到底是良药或者缓药或者猛药,此事已经经历过无数人争论了,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的,对此李三坚也是多少了解了些,此时苏轼忽然开口问李三坚,李三坚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稍不小心,就会卷入其中,无法自拔,对此李三坚心中也是明白的。   “恩师,无论是何种药方,均无法治愈此等沉疴痼疾的。”李三坚想了片刻后答道。   “嗯,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何?”苏轼问道。   “内耗。”李三坚答道:“门生少不更事,但也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家和方可万事兴,否则任何事情均是万分艰难。”   “家和万事兴?”苏轼闻言喃喃道:“你这句话说的好,此等道理吾等又何尝不明白啊?可说起容易,做起难啊,难于上青天。”   朝廷之中无论是元丰党人还是元祐党人,亦或是蜀党、洛党、朔党等等均认为自己主张是正确的,均认识自己的主张能够拯救大宋的,能够救匡扶社稷,救万民于水火的,均欲将自己的主张强加于其他之人之上,可却又谁也不服气,到了最后,党争是越来越激烈,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此时拯救大宋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将对手死死的摁在地上、反复践踏才是最关键的。   “恩师,门生有办法,就是打烂了重建,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是这个道理。”李三坚又开口道。   “哈哈。”苏轼父子闻言顿时不由得笑了起来。   。。。。。。。。   “哥哥,你这是。。。?”李三坚走出木屋,忽然看到高二在门外转来转去,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于是诧异的问道。   “嗯?坚哥儿,你出来了?哎,此事一言难尽啊。”高二答道。   高二对苏轼还是较为忠心的,跟随苏轼一同被发配到了琼台蛮荒之地。   在李三坚拜师之前,高二可比李三坚这个夷狄小子地位高得多。可李三坚拜师之后,双方地位就发生了转变,奴仆是无法与学生地位相提并论的,就算是忠仆也不行的。   不过李三坚可没有半分瞧不起高二,仍是将高二作为兄长看待,此使得高二心中对李三坚是好感异常,两人平日里也是称兄道弟的。   “说来听听嘛,兄弟虽年幼,但出个主意,任凭哥哥参详,也还是可以的。”李三坚笑道。   高二闻言点头,低声在李三坚耳边说道:“坚哥儿你知道吗?老爷有危险了。”   “什么?”李三坚闻言惊呼道:“恩师有何危险?我看他老人家不是病情稳定了吗?为何还有危险?”   “哎,你不知道的。”高二叹道:“朝廷来人了,要取老爷的性命了。”   “什么?不可能吧?”李三坚惊问道。   李三坚知道自有宋以来,对待文人还是较为优厚的,对于获罪之人,最多贬黜到天涯海角,如岭南、琼台等地,并永不复用,如此取人性命还是较为少见的,除非犯了夷九族的大罪,如造反等罪。   “朝廷官吏都快到了,哪里不可能啊?”高二焦急的说道。   “恩师知道吗?”李三坚此时有些相信了,于是问道。   “麻烦就是在此处。”高二答道:“老爷是知道的,可老爷未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就跟没事人一般,真是急死人了。”   “如此,哥哥,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劝恩师逃走或者干脆将恩师藏匿起来,你看如何?”李三坚想了想说道。   “哎,我说贤弟,老爷要跑早就跑了,老爷是稳如泰山啊,我估计劝是没用的,让老爷隐藏起来也是不可能的,如此,朝廷之人如何放过老爷的家人?”高二说道。   “如此。。。”李三坚沉吟道:“不如将那些鸟人。。。”   李三坚挥了挥手道。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将高二吓了一跳,没想到李三坚表面之上看起来文弱弱的一人,可做起事来,倒是有些心狠手辣的。   “贤弟,不可,后患无穷啊。。。”   “哦,哥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此如此。。。”   于是哥俩走到一旁商量对策去了。 第十二章 东坡井   苏轼目前所居住的屋子原本一处简陋的官舍,是由数个小木屋组成,后经过扩建,增加了一处较大的屋子,作为学堂。   此时学堂之外来了十数官吏、士卒。   “岭南瘴气弥漫,道路难行,没想到此处比岭南更甚。”一名统领带着手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苏轼的居所后埋怨道。   “黄勾当,既然如此,为何我等还要前来此处?不如由其自生自灭罢了。”黄勾当一名手下看着恶劣的天气说道。   “你以为我想来啊?我等奉命行事,如之奈何?”黄勾当苦笑道。   不但是黄勾当手下不理解,就连黄勾当本人也不理解,苏轼都已到了如此地步,朝廷之人仍是不肯放过他,非要将其逐出此等勉强能够被成为官舍的居所,放逐于荒郊野外。   不过因为上命,黄勾当不得不带人前来驱逐苏轼。   黄勾当此一路之上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来到苏轼父子的居所,之间苏轼居所门前聚集了无数百姓,其中黎人占了大多数,数间木屋之中还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黄勾当等人虽心中是异常纳闷,不过还是走到木屋之前大声说道:“奉上命办差,命琼州别驾苏轼出来接命。”   苏轼被一贬再贬,被贬为琼州别驾,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没有任何差遣。   周围的黎人闻言均纷纷转头看着此一行人等。   “恩师身体有恙,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吧。”苏轼父子尚未出来,屋中走出一名十余岁的俊俏少年说道。   “你是何人?”黄勾当皱眉看着此名少年问道。   “小生乃是东坡先生门下弟子李三坚,有什么事情快说吧,小生会禀报恩师的。”李三坚微笑道。   “放肆”黄勾当闻言呵斥道:“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与朝廷使使臣如此说话?快滚回去,让苏轼出来接命。”   “说了恩师贵体有恙,难道你是聋子吗?”黄勾当说话不客气,李三坚也犯不着与其客气,于是冷冷的说道。   “哈哈哈哈”聚集在李三坚周围的黎人纷纷放声大笑,其中以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笑声最大。   若在开封府,这些普通百姓也许不敢如此对待官差,可这是在琼台,如此荒蛮之地,什么皇威、官威就就没多大作用了,将黎人惹急了,根本不会搭理这些趾高气昂的什么官差,甚至杀几个官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然将事情闹大了就另当别论了。   “放肆,大胆,来人给我拿下此等狂妄小儿。”李三坚如此羞辱黄勾当,使得黄勾当恼羞成怒,于是吩咐手下准备拿人。   “黄勾当,这。。。不太。。。妥当吧?”黄勾当的一名手下拉了拉正在发怒的黄勾当的衣袖,看着周围的黎人说道。   黄勾当的手下心中真是郁闷,黄勾当简直太没眼力价了,难道他没看出到对方是有备而来的吗?没看出周围的黎人是与此名少年是一伙的吗?   众黎人听闻黄勾当下令拿人,均已露出了愤愤之色,   “为何不太。。。”此时黄勾当也反应过来了,若真闹翻了,若真的与黎人冲突,他们这几个人也许一个都回不去了,就算今后朝廷以谋反罪将他们治罪,可倒霉的仍是黄勾当等人。   “你到底是何人?”随后黄勾当悻悻的问道。   “是我外甥。”符鳞瞪圆了眼睛答道。   “哼。。。”黄勾当哼了声道:“奉董提举之命,命犯官苏轼父子迁出官舍,并迁往他处。”   苏轼年龄已大,且身体状况是越来越差,迁出官舍,风餐露宿的,再加上琼台气候恶劣、野兽出没,几乎就是要了苏轼的性命。   “董提举之命?可有今上旨意?”李三坚问道。   “苏别驾乃是董提举之属官,还需要什么旨意?难道敢抗命不遵吗?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懂得什么?还不速速退下?”黄勾当喝道。   “战国甘罗十二岁出使赵,诸侯皆闻之,孙叔敖十三岁斩杀异蛇,尔等岂可小瞧少年郎?”李三坚闻言笑问道:“我来问你,尔等让吾师迁往他处,可有当今圣上推恩之命?按宋律,未得今上推恩之命,流官不得迁往他处。”   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对宋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在这个世上,这种无期的流配,只有在遇到皇帝推恩念慈、矜宽降赦之时才可迁至他处,甚至可能得到赦免还京。   若真是当今圣上赦免了苏轼父子,李三坚当然不会阻拦,且会替苏轼高兴的,可目前这种情况明显是苏轼的对头在使阴招,欲置苏轼于死地,李三坚于是就坚决不同意。   “这。。。”黄勾当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一旁的高二不由得对李三坚竖起了大拇指。   小小年龄,竟如此善辩,并且一说就说到了关键之处。   李三坚说的没错,依宋律确实如此,可一般犯官流配,还不是被人来捏圆搓便的,谁敢口出半个不字?甚至犯官客死他乡,也没人会深究的。   “董。。。董提举自会禀明今上,旨意随后就会到达的。”黄勾当想了想后狡辩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未得今上旨意,尔等竟敢行先斩后奏之举?违逆宋律、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哈哈,说的对。”   “原来他们才是大逆不道之徒啊。”   “呸,狗官,简直是胆大妄为。”   周围之人闻言顿时彩声雷动,纷纷为李三坚喝彩。   黄勾当的手下顿时低头不语,心中暗暗埋怨黄勾当口不择言,让对方抓住了把柄,同时心中将黄勾当鄙视了一万遍,连一名十余数的小儿都争辩不过,不如找个树吊死算了。   “你你你。。。。”黄勾当结结巴巴的说道:“快快退下,我等奉命办差,若违逆了上命,我看你长了几颗脑袋?况且如此大事,岂是你一个无知小儿就能阻拦了吗?今日苏轼父子迁也得迁,不迁也得迁。。。”   “我是阻拦不了。”李三坚闻言,指着众黎人问道:“你问问他们同意吗?”   “我们不同意!”众人异口同声的大声吼道。   儋州的学风不盛,苏轼父子被贬至儋州之后,就开办学堂,以文会友。   同时儋州的黎人不耕种土地,以海为生,荒地极多,收获甚少。遇到疾病不请医生而相信巫师,思想封闭、文化落后,苏轼到了儋州之后,极力劝说当地黎族百姓,以农业为生存的根本,指导大家耕作的方法,并写了《和陶劝农六首》。   同时苏轼耐心地教化大家讲究清洁,指导当地人勘察水脉,掘土打井,此井在许久之后被称为“东坡井”。 从此百姓不再饮用沟渠浊水。   对此,儋州百姓怎不对苏轼感激万分?在儋州百姓心中苏轼就如同万家生佛一般,此时有人对苏轼不利,儋州百姓岂能不愤怒异常?   儋州黎人朴实无华,谁对他们有一点好处,他们都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你们。。。想造反吗?”黄勾当随后指着李三坚喝道:“狂妄小儿,竟敢阻拦官差办差?竟敢煽动百姓生事?此处你说了算吗?”   此时黄勾当数名护卫拔出了腰刀,逼向了众人。   “他说了不算。”正在此时一个豪迈的声音说道:“此处老子说了算。”   黄勾当闻言向发声之处看去,只见一名三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越众而出。   此人正是毛道峒的峒主王坤瑞。   “小的们拜见峒主。”众黎人见峒主到了,纷纷拜道。   他来干什么?李三坚见状心中暗暗吃惊,此前李三坚与王坤瑞有些过节,因此此时王坤瑞前来,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王坤瑞摆摆手对黄勾当说道:“我认识你,你不就是董必手下,叫。。。什么来着?”   “峒主,他姓黄。”王坤瑞一名认识黄勾当的家丁说道。   “哦,黄那个啥,这里我说了算,你有什么事情对我说吧。”王坤瑞说道。   “原来是王知寨。”黄勾当闻言拱手道:“王知寨,下官奉命行事,请王知寨通融一二。”   王坤瑞是此处的土皇帝,对此黄勾当心中是明白的,黄勾当可不敢得罪王坤瑞。   “你欲行何事?”王坤瑞问道。   “奉命将苏轼父子迁往他处。”黄勾当答道。   “不许。”王坤瑞干脆利落的答道。   “为何?”黄勾当愕然问道。   “不许就不许,哪有那么多废话?再说,我女儿还想跟着东坡先生读书习字呢。”王坤瑞笑道。   “你就不怕违背了董相公之命?”黄勾当问道。   “什么象公,牛公,老子说不许就不许。”王坤瑞摇头道。   “你。。。”黄勾当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双方也因此僵持在了一起。   李三坚愕然的看着王坤瑞,李三坚万万没料到王坤瑞此次前来是来帮自己的,或者是来帮助苏轼的。   躲在王坤瑞身后,未被李三坚发现的王雯怯怯的看着李三坚。   正在此时,苏轼在苏过的搀扶之下走出了木屋。   苏轼拱手对众人说道:“老夫多谢诸位父老乡亲,多谢王知寨了,不过,既然上官有命,老夫搬出官舍就是。”   “师父,你。。。”李三坚闻言急道。   “坚儿,你很好,你的孝顺之心为师心中明白,不过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强求的。”苏轼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第十三章 桄榔庵   儋州中和镇南郊一处名为桄榔林的地方。   此处是荒郊野外,一片荒芜,蚊蚁滋生、环境恶劣,并且是没有任何房屋,当然也无人居住。   不过目前此处却是人声鼎沸,无数黎家百姓担土背石,正在对三座刚刚修建起的三座房屋做最后的整饬。   苏轼父子被逐出官舍之后就来到了桄榔林,儋州百姓不忍苏轼父子风餐露宿,就自发的为苏轼修建了三座简陋的房屋,让苏轼父子有一处栖身之所,李三坚及其族人也在其中。   令人惊奇的是建屋人群之中还有一些兵丁,这些兵丁当然不是宋军之中最精锐的禁军,而是些半农半兵的厢兵、乡兵。   “如此之多的蚊蝇,该如何是好啊?”李三坚看着一群又一群的蚊子,苦恼的道。   此处靠近一处水塘,蚊蚁滋生,几乎是伸手就能握住一大把蚊虫,使得李三坚苦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坚哥儿,只有多种些香茅、罗勒、猫薄荷等草木了,待来年也许就会好多了。”一旁帮忙的高二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哥哥知道的真多。”   高二闻言得意的笑道:“你哥哥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卜占卦等等,是无所不精、无所不晓啊,当年在京师之时,人称高半仙呢。”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三坚心中明白高二是厚着脸皮自我吹嘘,李三坚已经知道了高二是浮浪破落户出身,原为东京开封府一名泼皮无赖,后因得罪了官宦人家,就投在了苏轼门下做了苏轼的贴身仆从。   高二颇有一些诗词歌赋的功底,写的一手好字,并且还会使枪弄棒,要不然苏轼也不会收留高二的。   虽然高二出身卑贱,但李三坚心中没有半点瞧不起高二的意思。   高二千里迢迢跟随主人来到如此荒蛮之地,此使得李三坚对高二是打心眼里敬佩。   高二出身卑贱,李三坚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出身微贱,于是哥俩是同病相怜,并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兄弟。   。。。。。。。   “道之,此子如何?”苏轼捻着胡须,落下了一枚棋子后问道。   苏轼因年龄老迈,无法帮忙建屋,于是坐在远处与一名老友对弈。   “东坡先生,你是说此枚棋子还是那个人?”张中笑问道。   张中字道之,年四十余岁,东京开封府人氏,原为习武之人,后读书习字,并于熙宁三年科举及第。   张中为人忠直敢言,因此得罪了朝中权贵,被贬黜到了儋州,任知昌化军事一职。   张中景仰苏东坡的品格和才华,同情他的遭遇,苏轼在儋州之时,张中一直对苏轼照顾有加,此时听闻苏轼被逐出了官舍,于是就不顾得罪上官的风险,派兵前来协助李三坚等人修建苏轼的居所。   “棋又如何?人又如何?”苏轼问道。   “棋是好棋啊,我百思不得破解之法。”张中看着棋盘笑着答道:“人也是挺不错的,小小年纪就敢与朝廷官吏据理力争,并将他们说得哑口无言的,我听闻后是倒是感到有些惊奇啊,真是有点意思呢!”   “呵呵,确实有点意思。”苏轼微笑道。   “后生可畏也!”张中接着说道:“最关键的是此子对百姓是胸怀仁慈之心,对自己师长也是极为恭顺,仅凭此两处,我就认为此子将来也许有出息啊。”   “道之谬赞了。”苏轼说道:“小小年龄,就如此锋芒毕露,未必就是好事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收敛之人,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大事?东坡先生所说大事乃为何事?”张中疑惑的问道。   苏轼摇了摇头,微笑不答。   张中不明白苏轼之意,不过将苏轼不想说,于是也不便刨根问底了。   “道之,你行举就不怕受到牵连吗?”片刻之后,苏轼开口问道。   张中动用兵丁,帮助苏轼修建居所,若此事被上峰知晓,必然会受到牵连,对此,两人都是再明白不过的。   “大不了罢官免职,回乡种田,又有何妨?”张中笑道:“况且此地已是天涯海角,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苏轼闻言顿时与张中相视而笑。   “师父,师父,房屋已初建成,可以入住了。”正在此时,李三坚兴冲冲地的跑过来说道。   “放肆。”苏轼见状呵斥道:“又忘了礼节了?”   李三坚张大了嘴巴,楞了半响后,敛衣施礼道:“门生拜见师父,拜见张太尉。”   “何事?”苏轼问道。   “门生请师父入住新居。”李三坚低声说道。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又不是我没有住的地方。   李三坚完全不明白这个世上为何如此注重礼节,宁可饿死、穷死、累死,也不会忘了礼节。。。   礼节能当饭吃吗?   “辛苦你了。”苏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师父说哪里话?此为门生应当应分的。”李三坚说道。   苏轼闻言点头道:“坚儿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苏轼忽然开口问到此事,李三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三坚的打算就是应试科举,摆脱家中贫困的境地,甚至有可能的话,摆脱贱民的身份,不过一时之间,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向苏轼表明自己的想法。   “学生此生此世,愿侍奉在恩师左右。”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   李三坚知道苏轼一直忧自己不够稳重,跳脱脱的,于是李三坚此时就言不由衷了。。。   “说真话。”苏轼说道。   苏轼说罢,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不过因李三坚在低头答话,并未看见苏轼露出的笑容。   “这。。门生想离开此地。。。”李三坚随后支支吾吾的答道。   “如何离开?”苏轼接着问道。   苏轼与李三坚师徒时间也不短了,如何不明白李三坚的心意?李三坚勤奋读书,无非就是为了今后有机会金榜题名。   李三坚闻言抬头看着苏轼答道:“门生手无缚鸡之力,只有。。。只有贡举这条路了。”   “科举?”苏轼闻言捻须说道:“你以为贡举是件轻松之事吗?就凭你不值一提的些许文采吗?你知道天下有多少士子欲鲤鱼跳龙门吗?你知道天下又有多少人终其一生,均踏不过这道门坎吗?”   “门生虽愚钝,但也明白十年窗下无人问的道理,明白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中人的道理,不过无论如何,门生都要一试,就算碰得头破血流,门生也愿意一试。”李三坚冷静的答道。   “彩”苏轼尚未答话,张中赞道:“人就该有些志气,如此今后也许方能有所成。”   苏轼瞪了张中一眼,对李三坚轻声说道:“坚儿,科举之路是条坎坷、荆棘之路,就算你能够金榜题名,仕途之路也同样如此,这个世间多少英雄豪杰倒在了这条路上,对此,你还愿意一试吗?”   “门生愿意。”李三坚毫不犹豫的答道。   除了读书这条路,李三坚根本想不出其他的道路。   为了自己的娘亲,李三坚也要走上这条路,李三坚心中暗道。   苏轼闻言看了李三坚片刻后说道:“你走吧。。。”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楞住了,连忙问道:“恩师,你这是何意?您让门生去哪里?”   “外出求学,还能去哪里?”苏轼答道。   “外出求学?”李三坚诧异的说道:“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恩师,门生娘亲健在,实在是无法外出啊。”   李三坚别的不知道,但知道苏轼的文采在这个世上是鲜于有人匹敌的,如此,还需要外出求学吗?   “呵呵”苏轼闻言笑道:“圣人亦云,游必有方,不外出游学,如何能够博采百家之长?学业如何能有所成?至于你的娘亲,我会让过儿照顾的,你就放心吧。”   “这。。。”李三坚闻言仍是犹豫不决,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到十五岁就外出游学,没准就路上夭折了。。。   最关键的是自己家中贫困,如何有多余的钱财供外出游学?说不定出去没多久就饿死在了半路之上。。。   同时对于李三坚这样贫困人家,根本就没有马车、驴车之类的,完全凭两条腿走路,琼台、岭南道路如此难行,且瘴疫弥漫,如何能够外出游学?   不行,打死也不能出去,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苏轼是如此心狠之人?李三坚此时心中对苏轼颇有怨言。   。。。。。。。。   “这孩子年龄尚幼,你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走后,张中问道。   苏轼闻言答道:“原因老夫已经说过了,锋芒毕露,此非长久之道,让他出去受些挫折,明白这个世道的艰难,此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话虽如此,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我从前还听说他是个痴呆儿,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若半路之上。。。岂不是可惜了?”张中摇头问道。   “玉不琢不成器。”苏轼说道:“并且不外出求学,如何才能够科举应试?” 第十四章 瑶池仙子   黄昏过后,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般的逐渐笼罩住了海边小渔村,小渔村之中除了一些零零星星的灯火之外,几乎是一片漆黑,黑夜之中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犬吠之声。   李三坚母子所居住的简陋屋子之中点了一盏油灯,油灯忽明忽暗,发出昏暗的光芒。   符二娘坐在一副破旧的织机面前,正纺着纱,符二娘在纺纱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正在昏暗油灯之下苦读经书的李三坚。   此盏油灯是家中唯一的油灯,还是李三坚之父李清留下的,并且油灯使用的是松明。   蜡烛是照明最佳之物,可蜡烛根本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更不要说像李三坚如此贫寒的家庭。   当然油灯也可用一些动植物油脂作为燃料,但即使是动植物油脂也不是李三坚母子用得起的。   因而李三坚母子只能使用松明照明,松明燃烧起来烟尘非常大,燃烧发出的黑烟将李三坚熏得不断的咳嗽,并且眼睛被熏得几乎都睁不开了,书上的字也是模模糊糊的。   “坚儿,今日不看了吧,早些歇息吧。”符二娘见李三坚难受的模样,于是说道。   “嗯”李三坚合上书本说道:“娘你也早些休息吧,千万别累着了。”   “娘没事。”符二娘起身掐灭油灯后,接着纺着纱说道:“娘早就习惯了,没有灯火一样能够纺纱呢。”   “娘。。。”李三坚起身走到符二娘面前按住了破旧的织机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李三坚心中再清楚不过了,这家里家外的全靠符二娘一人操持,可以想象,一个妇道人家是多么的艰难。   李三坚只恨自己帮不上半点忙,同时此时李三坚师从苏轼,读书习字需用笔墨纸砚,哪样不要钱?就算苏轼、李三坚外公等人能够接济一些,但也是远远不够的,况且他们也是穷困潦倒的。。。   符二娘为了让李三坚安心读书,白天在海边拾些海螺、蛤蜊等物去集市上换些生活用品,到了晚上还要纺纱贴补家用,甚至到了深夜仍是得不到歇息,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过。   “坚儿,你这是干什么?”符二娘透过星光看到了李三坚脸上的泪花,于是将李三坚搂进怀里说道:“坚儿你是好孩子,你怜惜娘亲,娘心里明白,可你目前最要紧之事就是读书,只要你肯读书,娘再苦再累都心甘情愿,其实啊,娘心里开心的紧呢。”   符二娘三个孩子夭折了两个,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了,符二娘将全部的心血均倾注在了李三坚的身上。此前李三坚是个痴呆儿,符二娘心中虽异常难过、绝望,但也是对李三坚怜爱有加,此时李三坚忽然变得聪明、懂事,且在用功读书,此使得符二娘无比欢喜。   符二娘此时虽仍是辛苦劳累,但心中的感觉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从绝望变成了希望。   “娘亲,孩儿今后定让娘亲过上无比尊贵的日子。”李三坚靠在符二娘怀里坚定的说道。   “嘻嘻”符二娘闻言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傻孩子,娘可不盼望什么尊贵的日子,娘之希望你今后能够有出息,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能够得到人家的尊重就行了,就像你爹爹一样,还有就是你长大后娶一门亲,让娘早些抱上孙子,娘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娘。。。”李三坚有些犹豫的说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坚儿,你有话说就是了,在娘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符二娘说道。   “就是爹爹定下的那门亲事,孩儿觉得我等如此境地,恐怕他们会瞧不起的。。。,因而孩儿觉得此事不如作就此罢如何?”李三坚吞吞吐吐的说道。   通过符二娘,李三坚多少了解了一些,自己老爹指腹为婚,对方是个门庭显赫之家,如此,就算李三坚能够找上门去,对方肯定会瞧不起自己的,说不定还会将李三坚母子赶将出去,如此,李三坚心中是极不情愿的,不如就此忘却,省的送上门去让他们羞辱。   “胡说”符二娘闻言说道:“你爹爹在世之时常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人若无信,岂能立于天地之间?他们瞧不起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要遵守承诺就行。”   “哎,孩儿知道了,娘放心就是。”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不过啊,孩儿常想,大丈夫何患无妻?娘,孩儿今后一定给您找一大群儿媳妇。。。”   “哈哈,你。。。真是的。。。”符二娘简直哭笑不得。   如此贫寒的家庭,能寻得一门亲就不错了,就算是祖上烧高香了。。。他居然还想找一堆媳妇啊?   “好,好,只要你有本事,娘倒是不反对。”符二娘随后笑道:“现在快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去苏相公那里呢。”   “娘。。。孩儿还有件事情,需禀明娘亲。”李三坚说道。   “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不行吗?”符二娘问道。   “也罢,明日再禀明娘亲就是。”李三坚点头道。   “娘你也早些歇息。。。”李三坚在符二娘的照顾之下,躺在了床上,慢慢的合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   。。。。。。。。   “叮咚,叮咚。”   两股清澈见底的山泉,或高或低,时缓时急,发出不同的声响从高处落了下来。   泉水落到下面形成了一汪明净清绿的清泉,泉水落在清泉水面溅起亮晶晶的水珠,一簇簇,一串串,大大小小,错错落落,闪闪发光,就像一颗颗掉落的南海珍珠。   清泉之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热气,氤氲弥漫。   李三坚忽然来到了一处从未到过的地方,此地是一处神秘的峡谷丛林,有些溪瀑纵横的奇山俊岭,奇山俊岭之间还有一处清泉,泉水叮咚,落在池中,发出一阵美妙的声音。   钟灵毓秀,宛如人间仙境。   最使李三坚感到惊奇的是,清泉之中似乎还有一个物件,李三坚连忙定睛看去,清泉之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个人,并且是个女子,并且是个未着任何衣服、正在清泉之中戏水的女子。。。   李三坚吓得连忙趴在地上,偷偷抬头看去,只见此名女子身材高挑,一头如瀑般的青丝铺在白嫩的双肩之上,女子整个裸露的背部都露在了水面之上,同时女子微微侧头,半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女子细长的柳眉时而轻佻,时而微皱,小巧的玲珑小鼻下是一张微笑的浅樱小口。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此名女子微微侧头,微微叹息一声,抬起右手轻轻的抚在自己光滑白嫩的肩部。   李三坚心中大动,微微移动身体,欲站起身来看个究竟,可怎料脚下一滑,发出一声轻响。   “什么人?”戏水的女子听到声音,顿时发出一声娇斥,随后风云忽然变色,天边卷起了无数黑云,黑云滚滚而来,笼罩在了李三坚的头顶之上。   女子随后跃出了水面,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李三坚大惊,慌忙后退,就欲逃之夭夭,不料脚下又是一滑,栽倒在地。   待李三坚起身之时,忽然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于是抬头望去,之间半空之中一名身披白纱的女子正冷冷的看着李三坚。   此时李三坚终于看仔细了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女子,头上梳的是盘云髻,身段娇柔而不失风韵,盈盈不堪一握的蛮腰,白玉般光滑的肌肤在白纱之下若隐若现。   李三坚从未见过如此绝美女子,顿时呆呆看着此名女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还看?”女子娇斥道,随后抬手一挥,一条色彩斑斓的巨龙就直扑李三坚而来。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欲将李三坚吞入腹中。   到了此时,李三坚可没心思在欣赏如此美人了,于是发一声喊,跌跌撞撞的就向外跑去,泉边地滑,李三坚一头栽倒在了池边,哼哼半天都未爬起身来。   这什么人啊?或者不是人?非妖即怪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   “噗嗤”如仙子般的女子见李三坚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抿嘴笑道:“念你年幼,就不与你计较了,今日这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仙女说罢,挥了挥手,就飘向了半空,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女子挥手间,李三坚注意到了其手腕之处有五颗黄豆大小的红痔,成梅花形排列。   “神仙。。。”李三坚反应过来之后,冲半空大喊道:“还未请教神仙尊姓大名啊。。。”   “呸,小色鬼,再说取你狗命。”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娇斥,声音飘渺,如天籁之声般的。   “神仙姐姐别走,我也要修。。。”李三坚挥舞着双臂,冲着半空中大喊道。   此时黑云忽然压了下来,将李三坚笼罩在了其中,李三坚大惊,手舞足蹈的拼命挣扎,周围仍是一片漆黑。   北面,李三坚可以肯定的是神仙姐姐飞向了北面。。。 第十五章 身世   李三坚周围是漆黑一片,没有光明,没有一丝温暖,李三坚恐惧的挥舞双手,拼命在黑暗之中来回奔跑。   人都是惧怕黑暗的,无论是大英雄还是市井之徒。。。   李三坚跑着跑着,忽然双手接触到了一物,软绵绵的,似乎是个人体。   难道是神仙姐姐又回来了?李三坚心中大喜,死死搂着“神仙姐姐”,闭目闻着“神仙姐姐”身上清香的味道,顿时感到一阵心安。   李三坚完全没有注意此具身体要娇小的多。。。   “哎哟,好痛,三哥。。。三哥你干什么呀?”   正在此时,李三坚耳边传来一声娇呼声,李三坚闻言心中一凛,睁开了双眼惊醒了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李三坚惊醒过来之后,忽然发现在自己怀中,被紧紧搂住的是毛道峒的峒主王坤瑞之女王雯。   王雯月牙似的眉下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着看着李三坚,心中不明白为何李三坚忽然死死的搂着自己,并且是死命的搂着,使得王雯浑身难受。   “你。。。你怎么在这里?”李三坚浑然忘了松开双臂,看着王雯惊奇的问道。   “我。。。我。。。来找你玩啊,你。。。你快放开我,好痛啊。”王雯埋怨之间,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从从樱桃小嘴之中露了出来。   “三哥,你脸上为什么那么多汗水啊?”李三坚松手后,王雯奇怪的问道。   王雯说完,从怀中取出香巾就去擦拭李三坚脸上的汗水。   “做了个噩梦。。。”李三坚答道。   “什么梦吖?梦到什么了?”王雯接着问道。   李三坚摇头不答,掀开被子就欲起身下床,掀开被子之后,李三坚忽然感到胯下凉飕飕的,于是连忙又缩回到了被窝之中,尴尬的对王雯笑道:“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李三坚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居然在此时发生了,并且王雯就在身边,虽王雯年仅七岁,可也是个女子。   出糗出大发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换衣服就换衣服嘛,为什么要我出去?”王雯撅着嘴说道。   琼台气候潮湿炎热,黎人汉子到了夏季一般都是光着膀子的,王雯早已见惯不惊了。   并且黎人哪里知道汉家礼节?要不然王雯也不会在李三坚睡觉的时候就闯了进来。   “我。。。我要换裤子。。。”李三坚犹豫半响,支支吾吾的说道。   “呀。。。”此时王雯终于羞红了脸,双手捂着小脸就跑出了李三坚的房间。   “二娘,二娘,三哥他欺负我。。。”王雯边跑边喊道。   “坚儿,坚儿,你怎么欺负雯姐儿了?”符二娘闻言慌慌张张的问道。   王雯是黎人峒主王瑞坤之女,就如同公主一般,并且王雯每次前来都要带来一些生活用品,当然不是王雯亲自拎来的,她小小年纪也拎不动,而是其仆从拿来的,此使得符二娘有些惶恐不安的。   符二娘心中不明白到底是王雯的意思,还是峒主王瑞坤之意?不过符二娘为此还是对王雯心存感激的,此时若李三坚真的欺负了王雯,并且被王坤瑞知晓,定是没有李三坚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均年幼,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事情吧?符二娘心中暗道。   “娘,我哪里欺负她了?”此时李三坚已经换好衣物,走出房间说道:“我不过是换了件衣服而已。”   “你就是欺负我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抱我,不是欺负我是什么?”王雯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   “停,停。。。”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好,好,算我欺负你了,这行了吧?”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这么丁点的小妮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况且李三坚再怎么初次,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轻薄如此年幼的小萝莉吧?   符二娘闻言瞪了李三坚一眼,难道他真的长大了吗?符二娘心中暗道。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王雯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   “哦,那又该当如何?”李三坚哭笑不得的问道。   “带我出去玩,给我讲故事,要不然,二娘,三哥他。。。”王雯拉着符二娘的手说道。   “行,行,走嘛。”李三坚生怕自己的糗事暴露,于是忙不迭的应道。   。。。。。。。。   小渔村的渔民以海为生,因而小渔村之中的简陋房屋就靠近海边,几乎一出门就能看到大海。   站在岸边,再往前看,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了,眺望大海的尽头,水天一色,海水湛蓝,海风凉爽。   “有一天啊,潮州儒生张生寓居石佛寺,清夜抚琴,招来东海龙王三女琼莲,两人生爱慕之情,约定中秋之夜相会。。。”   李三坚牵着王雯的小手站在海滩之上,看着大海,李三坚缓缓的讲着龙王三公主的故事。   两人均是赤脚站在海水之中,裤腿挽得高高的。   “后来呐?”王雯侧头问向李三坚。   “不是说了嘛,后来两人就成婚了啊,成了夫妻啦。”李三坚答道。   “哦。。。”王雯点点头问道:“我听说成了夫妻就会有孩子的,他们有孩子吗?”   “没有”李三坚摇头道:“他们刚成为夫妻不久,龙女老爹就赶来了,硬生生的将两人分开了。。。”   “啊?”王雯闻言瞪大了美目问道:“后来呐?”   “后来老龙王就将龙女带会海里去咯,张生痛失爱妻,痛不欲生,后来遇到了一位牛逼哄哄的仙姑,送了他一个仙锅。”李三坚说道。   “牛逼哄哄是什么意思啊?后来呐?”王雯又问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后来,张生就将仙锅架在海边,欲将海水煮干,逼老龙王放回三公主与其相会。”   李三坚说完停顿了一下。   “后来啊又怎样了啊?三哥,你快说啊,海水煮干了吗?三公主回来了吗?”王雯着急的问道。   “海水如何能够煮干?不过张生将海水煮开了,老龙王气不过,就上岸将张生丢到了锅中,煮成了一锅人肉羹,待三公主赶到之时,只能望锅兴叹咯。”李三坚想逗逗王雯,于是故意编造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啊?呜呜呜。。。”王雯闻言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抽抽噎噎的说道:“他们真可怜啊,三公主一定很伤心。。。呜呜呜。”   “哎,哎。”李三坚见将小妮子逗哭了,于是连忙说道:“三哥我逗你的,你想啊,仙姑给的可是仙锅呢,这一下子几乎就将海水煮干了,老龙王被逼无奈,就将三公主放出来了,于是两人从此后就永远在一起了,这就是张生煮海的故事。。。”   “三哥,你好坏,老是欺负人家。”王雯扑到李三坚怀里用力捶打着李三坚说道。   “哈哈”李三坚搂着王雯娇小的身子笑道:“我说雯儿啊,今后你不必再送什么东西来了。”   李三坚实在不愿意与王坤瑞如此之人有什么交集,实在不愿意再接受王雯的施舍了。   “为什么呀?”王雯睁大了眼睛问道。   “贫者不吃嗟来之食。。。”李三坚叹道。   “嗟来之食是什么意思啊?”王雯闻言说道:“三哥,你为什么不要啊?这些东西是我偷偷的拿来的,我和娘亲都舍不得用,你。。。你。。。还。。。”   王雯又是珠泪欲滴,使得李三坚简直无语了,真不知道这个小妮子为何那么多的眼泪?   “你们还缺这些物件吗?你爹爹不是挺宠爱你吗?”李三坚随后诧异的问道。   “三哥,你不知道的。”王雯低头道:“雯儿的娘亲是个汉人,是爹爹最小,大娘、二娘、三娘她们老是欺负娘亲,爹爹虽然疼爱雯儿,可她们却背着爹爹欺负娘亲和雯儿。”   “你娘亲是个汉人?”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嗯。。。”王雯点点头道:“雯儿跟着娘亲读书习字,大娘她们就讨厌娘亲和雯儿,老是欺负我们。”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到了此时,李三坚除了同情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这么说你娘是个读书人家的女儿,为何要嫁给。。。嫁给如此粗鲁。。。”李三坚随后吞吞吐吐的问道。   “雯儿也不知道,娘亲她从来没说过。”王雯低头道。   “嗯”李三坚随后站起身,拉着王雯的小手走向了远方。   “雯儿,这么说,你今后就不要再如此了,要不然被你大娘她们知道,你们又要受苦了。”李三坚边走边说道。   “不嘛,雯儿宁可自己不吃,也要三哥吃啊。”王雯轻声道。   “这是为何?你就这么喜欢三哥?这是为什么呢?”李三坚笑问道。   “嗯”王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三哥画画得好,三哥还会给雯儿讲故事,雯儿就喜欢跟三哥在一起,再也不想回到家里去。”   “那你去哪里?”李三坚问道。   “雯儿哪里都不想去,就想跟三哥在一起,三哥,要不然雯儿嫁给三哥算了。”   “啥?嫁给我?你个小妮子,你知道什么是婚嫁吗?”   “知道啊,就是搬过来住在一起啊,这样简直太好了,三哥就可以天天给雯儿讲故事拉。”王雯拍手笑道。 第十六章 求学   “迅甚风鹏翮,萧然野鹤深。一经教子旧,万里出门新。天下师传道,方来友辅仁。异时吾悔杀,虚负空中春。”   作为宋文人士子,当是头戴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的衣衫,可李三坚家中贫寒,根本置不起这身行头,于是李三坚身穿黑色对襟无领的上衣和长裤,头上缠着黑色头巾,脚上穿着树皮制成的草鞋,打着绑腿,一副黎人服饰。   只有身上背着的一副小书箱,也许才能看出李三坚是个读书人。   “坚儿,坚儿,你小心点,你一定要当心,你要有什么事情,娘可活不下去了。”符二娘扶着李三坚泣道。   “娘亲,孩儿无碍,您就放心吧。”李三坚挺了挺越来越宽厚的胸膛笑道:“儿子已经长大了,该出去闯闯了。”   李三坚奉师苏轼之命,终于决定外出求学了。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终于明白了苏轼之意了,那就是在这个世上,只要是读书人,必须外出求学或游学,原因就是集百家之长,这是李三坚所理解的。   宋之学院分官学与私学,官学顾名思义就是官府开办的,如县学、州学或太学等等,而私学也就是民间学者传徒授业,如书院、私塾、经馆、精舍等等。   相对来说,入官学难,入私学易,不过入官学虽难,但相对来说,读书所费就要少得多了,原因就是官府资助。李三坚家境贫寒,因而李三坚打算去官学,如此就能减轻不少压力。   而广南西路距离琼台最近的官学是在广南西路钦州灵山县,此官学又被称为县学。   其实李三坚对此小小的县学是不以为然的,以苏轼的学问岂是如此县学所能比拟的?况且李三坚对将要学习的科目也是嗤之以鼻的,但李三坚不得不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于此地。   李三坚欲离开此地,欲摆脱贫困,目前看来就只有读书这条路了,而欲科举及第,最起码需要了解科举科目或者内容吧?更何况入乡随俗,李三坚心中的知识再怎么先进,也不得不从头学起。   不过好在李三坚读书多年,并且成绩已经是较为优秀的,自有一套学习方法,李三坚坚信对于将要学习的内容将会很快掌握。   “啥?你长大了?哎哟,我说外甥啊,你还不到十五岁,就长大了?瞧你那小身板,啧啧。”一旁的李三坚三舅父符鳞捏了捏李三坚的小胳膊笑道。   李三坚欲前往钦州灵山县读书,必须穿过雷琼海峡,因而符贵、符二娘等人不放心,就让符鳞陪同前往,不过符鳞也只能带着李三坚坐船穿过雷琼海峡,剩下的路就得李三坚自己走了,此也使得符二娘担心不已。   李三坚瞪了符鳞一眼,甩开符鳞的大手,敛衣对苏轼拱手施礼道:“师父,门生就此告辞,师父请保重身体。”   苏轼闻言点头道:“望你此行,学有所成,临行前,为师   赠你半句诗,待异日登科,当为你成此篇。”   “恩门,请赐教。”李三坚拱手道。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苏轼沉吟片刻后缓缓的说道。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李三坚喃喃道。   苏轼点头接着说道:“按常理,过些年你才可有表字,不过目前你将要进入学堂,没有表字可不行,为师就再赠你表字吧,你姓李,名三坚,表字翰韧吧。”   “翰韧?”李三坚闻言喜道:“门生多谢恩门了,这个表字顺口又好听。”   苏轼闻言翻了个白眼,翰韧寄托着苏轼对李三坚的期望,结果他居然只是说顺口、好听?   “三哥?翰韧?李翰韧,真好听啊,二娘,我也要表字。”一旁送行的符灵儿央求符二娘道。   “你是个小娘子,有名字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表字?胡闹。”符二娘闻言哭笑不得的说道。   符二娘虽是黎家女子,可嫁给李清多年,多少还是明白汉家的一些规矩,那就是女子一般只有姓氏,很少有名字的,更不要说表字了,除非是个大户人家,对于符二娘等如此贫寒之家中女子是不可能取什么表字的。   “为何女子不能有表字?”符灵儿撅着嘴嘀咕道。   “好了,灵儿。”李三坚笑了笑对符灵儿说道:“三哥今后给你取个表字就是。”   “真的吗?三哥说话算话?”符灵儿闻言欢喜的问道。   “真的,你三哥我绝不食言。”李三坚随后对一旁的高二说道:“哥哥,娘亲今后就靠你照顾一二了,兄弟这里多谢了。”   “哎,哎,坚哥儿,你放心就是,我是你哥哥,你的娘亲就是俺娘亲。”高二闻言连忙笑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拱手道:“恩师、娘亲、外公、高二哥哥,翰韧就此告别,你们请多保重。”   李三坚随后紧了紧身上的小书箱,挥手转身离去,辨明方向,大踏步向着雷琼海峡走去。   符鳞背着行囊紧随李三坚走向雷琼海峡。   “坚哥儿,稍等。”正在此时一架牛车飞奔而至,牛车上一名粗汉大声喊道。   “你是?”李三坚看着此名满脸络腮胡须的粗汉诧异的问道。   “三哥,他是我大哥,名叫王健。”此时王雯从王健身后转出来,背着手低头,有些害羞的说道。   “哈哈哈哈,你就是李三坚啊?嗯,长得挺俊的,就是身体单薄了些,啧啧啧。”王健的口吻几乎与符鳞差不多,使得李三坚心中愤愤不已。   “怎么?还不高兴?”王健将李三坚的神情后说道:“不是小妹求我,我才不会前来相送呢。”   你爱来不来,你他娘的是谁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雯儿,你这是。。。?”随后王雯将一个小包裹递给李三坚后,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给。。。给你路上。。。用的。”王雯低声道,声音小的如蚊蝇一般。   “哎,如此多谢雯儿了。”李三坚有心拒绝,又怕伤了小妮子的一片心意,于是只好却之不恭了。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李三坚挥手道别,渐行渐远。   “三哥,你不会忘了我吧?”待李三坚走出一段距离后,王雯忽然大声喊道,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李三坚愣了半响之后,大声答道:“雯儿,三哥永远不会忘了你,三哥永远是你的三哥。”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李三坚自此就踏上了求学的道路,自此就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   雷琼海峡渡口   “好大啊!”李三坚、符鳞等人赶到雷琼海峡渡口之时,看到了巨大的客舟,李三坚不由得惊叹道。   “坚儿啊,你这是少见多怪,再大的船我也见过呢。”符鳞在一旁得意的笑道。   肯定在吹牛,李三坚心中暗道,他们也几乎没有出过远门,对于外面的世界也许比李三坚了解的还少。   不过李三坚并未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三舅父抬杠,望着巨大的客舟问道:“此船一次能运载多少人啊?”   此艘客舟长达三十余丈,在船的两舷缚还有两捆大竹,船上备有游碇,将游碇放入水中,可以减小摇摆。宋代客舟上装有两种船舵,正舵和副舵,因水道不同而用不同的船舵,在船尾可以插下二把棹,称为三副舵,如此,客舟才能在大海之中平稳航行。   “小哥儿,能装上百人呢,怎样?不过小哥儿,先将你的官牒拿来给我看看。”一旁一名身穿大宋士卒衣甲的兵丁说道。   此渡口为官渡,客舟也就是官船了,欲乘坐客舟渡过雷琼海峡除了要缴纳一定的银钱之外,还要验明身份。   李三坚闻言取出官牒递给了兵丁,此官牒之上写明了李三坚的姓名、籍贯、身份等等,是苏轼托张中给李三坚开具的。   除了渡海需要官牒之外,其他许多地方都需要官牒,如住店、入学等等,是异常关键的,因此李三坚是贴肉而藏。   兵丁验明身份、收取渡海银钱后,就让符鳞、李三坚走上了巨大的客舟。   “富贵大堆酬曲彻,争瀯海水飞凌喧。。。”   李三坚站在客舟巨大的甲板之上,望着海天一色,心中不由得“兽性大发”,吟了一首蹩脚的诗句。   “好诗啊,好诗,不愧为名师之徒啊,果然不同凡响。”正在此时李三坚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正看着自己微笑。   “是你?”李三坚脱口道。   此人正是与李三坚有过节的,在李三坚手上吃过一些亏的泉州商贾陈义德。。。   “哈哈,正是老夫。”陈义德闻言笑道:“真是天涯无处不逢君啊,没想到你我在这里又见面了。”   “你正是。。。?前往哪里?”李三坚尴尬的随后问道。   “还能去哪里?渡海返家,坚哥儿,你又前往何处?”陈义德问道。   “前往钦州求学。”李三坚老实的答道。   “钦州?钦州穷乡僻壤之地,有何学问可求?不如坚哥儿随我前往泉州如何?”陈义德微笑道。   “恩师之命,学生不敢违背。”李三坚才不会跟着陈义德去什么泉州,万一陈义德欲报一箭之仇,到了泉州自己岂不是成了他的一盘菜? 第十七章 天书   雷琼海峡海面之上   此时两艘巨大的客舟正行驶在有些微风的海面之上,站在客舟巨大的甲板之上放眼望去,只见远处天与海相交成了一线,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空。无边无际的海面仿佛是一块晶莹的蓝宝石,又仿佛是张巨大的蓝色地毯,平铺在了海面之上。   “小哥儿,胆子不小啊,如此年幼就敢单独出远门,老夫不得不佩服啊。”   陈义德与李三坚并排站在甲板上,望着海天一色并交谈着。   两人此前是有些过节,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倒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因而两人此时并不是跟仇人一样,陈义德反倒是有些佩服李三坚小小年纪就敢单独出远门求学。   要知道虽大宋目前虽承平已久,但岭南蛮荒之地,多少还是有些剪径的强匪的。   “贫困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娇贵。”李三坚闻言笑道:“梁之刘绮燃荻读书,隋之李密牛角挂书,晋之车胤囊萤夜读,此等先贤,当初年龄比学生还小呢,并且学生观老丈从商也不止一年两年了吧?定也是自幼就经商吧?”   陈义德闻言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疑惑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老丈精于算计,如此老辣,经商有成,由此看来,没有数十年的浸淫,是不会有如此成就的。”李三坚笑着答道。   “经商有成?你又如何知道的?”陈义德更是纳闷了,他为何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货物堆积如山,仆役成群,如此不是有所成,又是什么?”李三坚看了一眼身后船舱及陈义德的随从说道。   “哈哈”陈义德闻言不由的大笑道:“小哥儿虽年幼,眼力却毒辣的紧啊,看来从前老夫是小瞧了你,你说的没错,老夫十余岁就随同家父在外经商,至今已三十载有余了,创下了微薄家业,至于小哥儿口中所言精于算计,老夫曾经败于小哥儿手下,就自愧不如了。”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老丈此言谬也,非学生精于算计,乃是正邪之说而已,圣人言,邪不压正,就是这个道理,非学生精于算计。”   “哦?经商也有正邪之分?”陈义德闻言问道。   陈义德对李三坚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听他之言,哪里像个十余岁的少年郎?非久经事故之人,是说不出这些话的,他到底是什么人?陈义德心中暗道。   “然也。”李三坚点头答道:“经商之道,即是为人之道,商贾所图者利也,此无可厚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取财之道,乃是不违背良心,不损害道义的做人之道,此为正道,是光明正大的,如此方为长久之道。若贪图一时之利,而行坑蒙拐骗、伤天害理之举,此为邪门歪道,是为奸商,只能呈一时之快,其后必为人所不齿,必然不能长久。   而行正道之商贾必然会成为大商、义商、名商。”   李三坚出事之前,家中就是大贾之家,因而说起来是头头是道的。   “小儿无礼,一派胡言,岂不闻无奸不商的道理?”陈义德被李三坚说得面红耳赤的,于是气得拂袖而去。   他是在劝说我吗?陈义德边走边想道。   “坚儿,厉害啊。”一旁的符鳞虽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还是明白陈义德是恼羞成怒,大败而归,于是就对李三坚赞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   “李生慢行,我家主人有物赠于你。”   渡过雷琼海峡,李三坚将依依不舍的三舅父符鳞赶回了船上,就独自一人辨明方向,向着钦州方向走去。   此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地上顿时显得有些泥泞不堪,李三坚正深一脚、浅一脚前行之时,从后面追上来了两名仆从,气喘吁吁的喊道。   “老丈欲赠一物?何物?”李三坚认识此二人是泉州商贾陈义德的仆从,于是停下脚步,诧异的问道。   “就是此物。”一名仆从拿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裹递给了李三坚后说道。   李三坚先撑开油伞,随后打开包裹,包裹之中是本有些破旧的书籍,书籍封面之上写着一些弯弯曲曲的字,李三坚根本不认识此等字体,于是诧异的问道:“此书是。。。是何名啊?”   “此书是我家主人于天竺行商手中购得,其上是梵文,具体是什么意思,小的们也不知道。”一名仆从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有些郁闷,梵文?梵文他们不认识,难道自己就认识了吗?不过李三坚根据此书的模样,判断出定是本不同凡响的书籍,同时李三坚也明白了陈义德并未在意李三坚在船上所言,并以书相赠。   “如此多谢老丈了。”无论如何,对于陈义德的好意,李三坚还是表示了感谢。   “小的们告辞,李生一路保重。”两名仆从随后向李三坚告别后,就转身离去。   李三坚将油伞架在肩膀之上,边走边翻看这此书,随后李三坚发现书籍封面虽是梵文,可其内容却是汉字,因而李三坚还是看得懂的。   李三坚没翻两页,忽然从书中掉下来几片金光闪闪之物,李三坚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将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揣进了怀中,并惊惧的看了看四周,还好周围是空无一人,此使得李三坚稍稍安心。   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乃是金叶,共有二十片之多,每片金叶足有二两重,李三坚虽不明白目前金价,但也知道此为重礼。   而此时李三坚身怀重金,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祸而不是福,李三坚年幼,身体也不强壮,怀揣这么多的黄金,若被人发现,足以引起他人的觊觎之心,足以使得他人铤而走险了,对此李三坚心中再明白不过了。   李三坚心中真是纳闷,不明白陈义德此意到底是好意还是故意为之,欲害了李三坚的性命。。。   李三坚随后连忙翻着书页,将剩余的金叶都藏进了怀中,同时还发现了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些文字。   “小友肺腑之言,老夫铭记在心,谨以此区区薄利,以助小友早日登科。。。”白纸纸上写着这些字。   资助?登科?李三坚看了看不禁笑了起来,你要资助待自己安稳下来再行资助之举啊,如此,自己一路之上可要提心吊胆了。。。   李三坚随后呆了半响后,收拾行装,向着钦州方向继续前行。   此时雨越下越大,道路愈加难行,不过还好的是李三坚早已问明了道路,走的是官道或者驿道,驿道相对来说平整的多,且路上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行人,相对来说要安全了许多。   “马惊了,马惊了,快闪开。”李三坚正埋头前行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之声。   李三坚惊闻,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奔过来两骑,一名骑士是个男子,正高声惊呼,另一名骑士似乎是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李三坚在雨中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女子似乎年龄不大。   李三坚不及细看,连忙闪在路旁,躲避着惊马。不过虽李三坚躲避及时没有被惊马撞到,可惊马嘶鸣着疾驰而过之时,马蹄踏在泥浆之中,溅起的泥浆足有一丈高,稀里哗啦的,泥水泼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将李三坚泼了个浑身都是泥水,就跟着个泥人似的。   李三坚顿时大怒,将糊在脸上的泥浆抹去后,怒骂道:“我草。。。”   李三坚高声怒骂,声音极大,顿时使得惊马之上的红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娇斥道:“你说什么?”   “我%……&……%¥#。”李三坚又是一连串的,旁人根本听不懂的骂声。   “你。。。大胆,哎哟。。。”红衣女子虽不明白李三坚骂的是什么,但也知道李三坚说的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由于惊马正在疾驰,红衣女子也就无暇顾忌李三坚了,紧紧的伏在马上,拼命握紧了缰绳。   此名红衣女子一看就知道是经常骑马之人,甚至还有些功夫,在颠簸的马背之上,居然稳稳当当的。   并且能够有马可骑之人,定不是普通人家,最起码都是大富大贵之家。   此更使得李三坚心中愤愤不已,有钱有势就能如此吗?   “小妹,小妹,握紧缰绳,不要掉下去了,待为兄拉住马匹。”后面催马拼命追赶的男子大声喊道。   两人渐行渐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李三坚呸了一口后,就抖了抖身上的湿衣,四下看了看,看能否找到一处避雨之地,并晾干衣物,否则李三坚受到风寒,也许就会生病。   李三坚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个石亭,于是背着小书箱,向着石亭走去。   真他娘的出师不利啊,李三坚边走边咒骂道,居然遇到了这种事情,真是倒了血霉了。。。   李三坚走到石亭之后,只见这座石亭不大,可避雨是绰绰有余了,于是李三坚见四下无人,于是就宽衣解带,打算将衣服烘干,待雨停在继续前行。 第十八章 蛮横女子   李三坚出门不利,被泥水溅了一身,衣服湿透了不说,最关键的是李三坚担心仅有的数本书籍被水淋湿将会破损,于是李三坚待雨停之后,就四处寻找了一些干柴禾,并寻了一处无人之地,点燃了柴禾,将书籍平铺在了地上,并将湿衣脱了下来,打算烘干后再继续赶路。   要知道李三坚家中贫困,李三坚出门只有一套衣物,此衣服还是李三坚之母符二娘变卖了家中一些微薄的家产,换回来了一些棉布,并连续熬了数个通宵才缝制而成。   李三坚脱去全身衣物,只留下了遮羞之物,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姿势极为不雅观,心痛的看着被打湿的书籍,轻轻的翻动着书页。   “谶曰,阴旸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寰宇都来一掌中,轩辕黄帝战蚩尤,涿鹿经年苦未休,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   李三坚晾晒着陈义德所赠之书,边翻边看,顿时就产生了兴趣,此书开篇讲述的是阴阳五行、神鬼之道,使得李三坚惊异不已。   虽李三坚从前可不信什么鬼神之道,不过从自己经历来看,使得李三坚又是半信半疑的。   这个世上神秘之事甚多,许多事情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根本无人说得清楚。   只不过此书所言太过深奥,李三坚看得晕头转向的,同时其中还有许多字,李三坚根本就不认识。   李三坚撅着屁股,越看越起劲,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根本没注意不远处来了两匹马,马上是一男一女两名骑士。   “大哥,那人跑哪里去了?你就这么肯定他就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骑在马上一名红衣小娘子嘀咕道。   “小妹,应该是吧?从他的穿着、年龄来看,应该是没错的。”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答道。   “可是。。。大哥,就算那人是我们要寻找的人,可他太无礼了,他刚才还骂我,难听死了。”红衣女子气愤的说道。   “你纵马狂奔,溅了人家一身泥浆,人家不骂你骂谁?况且他口中之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就肯定是在骂你吗?”年轻男子摇头道。   “哎哟,大哥,哪里是我纵马的,明明是马惊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岂能怪我嘛?”红衣女子委屈的说道:“你看看他那神情,叉腰又跳又吼的,不是骂人又是什么?”   “呵呵”年轻男子闻言笑道:“谁让你偷偷跑出来的,骑术还不精,怪得了谁?你先回去吧,爹爹知道你偷偷跑出来,定要责罚我的。”   “不嘛”红衣女子说道:“大哥你就忍心让我独自回去啊?”   “好吧”年轻男子无奈的说道:“那你可不能乱跑了,先找到那人再说。”   女子尚且年幼,年轻男子也不放心让她单独回去。   “知道了,每次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真烦人。”红衣女子嗔道。   “好,好,我不说了就是。”年轻男子见红衣女子生气,连忙陪着笑脸道。   年轻男子的父母共生有三子,年过半百之后才得了一个女儿,因而对女儿宠溺无比,连三个哥哥一般时候都不敢惹恼自己的小妹。   再加上红衣女子长得实在乖巧可爱,三位哥哥平日里也着实喜欢自己的小妹,什么事情都由得她的性子来。   “大哥,爹爹为何让我们找他啊?他有什么好?我看他就不是个好人。”红衣女子随后问道。   “哎,小妹啊,你的话又说错了不是?”年轻男子笑道:“这其一就是你哪里了解此人啊?怎知他是好是坏?其二就是他是爹爹挚友的门生,爹爹受人之托,当然就忠人之事了。”   “哦,知道了,可是现在去哪里找他呀?”红衣女子随后问道。   年轻男子闻言看了看四周说道:“我们离开他不久,加上又是雨天,他定是走不远的,应该就在附近吧?”   “哦,大哥,那边有片树林,我先去哪里看看。”红衣女子说完,就催马奔向了前面的树林。   “小妹,你慢点。”年轻男子忙不迭的催马赶上,边跑边喊道:“若见了他,不要对。。。”   年轻男子话音未落,红衣女子已经跑远了,年轻男子摇了摇头,连忙也催马奔了过去。   红衣女子催马向着树林之中,有些火光之处奔了过去,奔进树林之后,忽然发现前面一片空地之上有个白乎乎的物件,白乎乎的物件还在富有节奏的来回轻轻蠕动。   红衣女子大奇,双腿轻磕马腹,靠了上去,只见此白色物件原来是个裸身男子,正趴在地上摇头晃脑的读书,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啊。。。。”红衣女子大羞,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尖锐刺耳,将李三坚与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吓了一跳。   李三坚被惊醒过来之后,连忙起身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名美貌女子,正羞愤交加的狠狠的瞪着自己。   “你。。。”李三坚将女子纵马奔了过来,于是不顾浑身只有条遮羞布,张开双臂拦住了红衣女子:“小心啊,我的书。。。”   李三坚生怕女子纵马踏坏了正在地上晾晒的书籍。   红衣女子见状,心中更是羞愤,光天化日之下,此人竟敢如此裸露身体?并且在自己面前,恬不知耻如此“展露”身材?再加上之前李三坚跳脚叫骂,使得红衣女子越想越生气,于是飞身从马上跃了下来,半空之中轻轻一个转折,双足连踢,姿势优美之极。   “好功夫。。。”李三坚见状不由得赞道,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女子不但是姿势优美,同时是迅如闪电,并且是冲自己而来。   “哎唷。。。”李三坚话音未落,女子纤足一前一后踢在了李三坚的身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被踢得飞身而起,扑通一声,头朝下栽进了一旁的一处溪水之中,露在水面之上的只有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大腿晃动,就如两颗粗粗的莲藕般的。   其实红衣女子年龄尚幼,力道不是很大,但因溪边地滑,于是李三坚就被踢入了水中。   李三坚落入水中,拼命挣扎,幸好溪水不深,只及腰部,李三坚喝了几口水之后,终于翻身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溪水,怔怔的看着红衣女子,终于认出此人不就是不久前溅了自己一声泥浆的红衣女子吗?   李三坚此时也是大怒,此前溅了自己一声泥浆不说,此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动手,仗着自己功夫厉害就能如此欺辱人吗?   老子打不过你,还骂不过你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想当年,老子骂人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太放肆了。”如落汤鸡一般的李三坚站在水中指着红衣女子怒骂道:“简直太无礼了,君子动口不动手,难道你不知道吗?非礼勿视,难道你爹娘未教给你吗?真是少教。。。今日老子虎落平阳,算我倒霉,他日此仇必报,定让你生不如死,这位娘子,不如我们今日暂且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啊。。。”   红衣女子本来将李三坚踢入了水中,心中羞愤之气已经稍减,气鼓鼓的看着李三坚的狼狈模样,可李三坚居然爬起来指着自己大骂,还羞辱自己的爹娘,此使得红衣女子又是愤怒异常,于是沧浪一声拨出腰间软剑,挽了个剑花,就向李三坚身上刺去。   红衣女子轻踏溪水,溅起了些许浪花,剑气如虹,直奔李三坚而去,李三坚见状大惊,欲闪避开去,可其一李三坚弱不禁风,其二又是站在水中,如何能够躲闪开去?   剑光闪闪,眼看着就要在李三坚身上开一个透明窟窿。。。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当的一声轻响,一条黑影如飞鸟般的挡在了李三坚面前,挥剑架住了红衣女子的软剑。。。   李三坚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水中,水面之上只露出了一双惊惧的眼睛。。。   “小妹,你在作甚?为何无缘无故欲取人性命?”年轻男子挡在李三坚面前喝道。   “大哥。。。他。。。他。。。”红衣女子气愤的说道:“大哥,你快让开,我非杀了他不可。”   “小妹,你太无礼了。”年轻男子摇头道:“他就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   “呸,如此大胆淫贼,怎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红衣女子仍是挺剑而立,恨恨的说道。   “快收剑,我问问再说。”年轻男子随后对红衣女子说道。   “哼。。。”红衣女子冷哼了一声,极不情愿的还剑入鞘,不过仍是恶狠狠瞪着李三坚。   年轻男子随后也是还剑入鞘,转身拱手问道:“请问小郎君可否姓李?”   没在水中的李三坚指了指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于是羞愤的转身背对着李三坚等人。   李三坚见状悻悻的从水中站起身来,说道:“学生姓李名三江,字翰韧,你们是。。。?”   “在下姓陈,家父乃是你师挚友,我等奉家父之命,请李生山庄一叙。”年轻男子答道。 第十九章 侠女   “坐稳点,掉下去摔死活该。”红衣女子哼了一声,双手一抖缰绳,纵马前行。   年轻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骑马跟在后面。   李三坚尴尬的搂着女子纤腰,并且搂得紧紧的,生怕掉下马去。   通过男子介绍,李三坚才知道,原来年轻男子姓陈名森,字西木,红衣女子名叫陈可儿,两人是亲兄妹,其父姓陈名慥,字季常,乃是已故朝廷工部侍郎陈奚亮之子,陈家与苏家是数代世交。苏轼曾在陈奚亮手下任职,其后苏轼与陈慥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两人相交甚密,互相之间也是无所顾忌,经常是戏言逗趣,成为了忘年之交。   苏轼被贬到琼台儋州之后,陈慥出于义气,就欲前往儋州陪伴苏轼,后被苏轼婉言相拒。   此次李三坚独自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正好路过陈慥等人隐居之地,于是苏轼就书信陈慥,望陈慥能够对李三坚照看一二。   陈慥接到书信后,二话不说,立即遣其三子在李三坚必经之路寻找,待寻到李三坚之后,命其三子将李三坚带回家中,以尽地主之谊。   陈森与陈可儿在雷州附近遇到了李三坚,随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使得双方产生了一些误会,随后化解了误会,陈森就请李三坚前往其所居之地。   李三坚不会骑马,只能与陈森或陈可儿同骑,而陈森等人的马匹乃是滇马,并且是滇马之子的劣马,无法搭载两名成年人,因而李三坚与陈可儿同骑,又陈可儿驾驭马匹,此使得陈可儿心中对李三坚是更加鄙视。。。   李三坚不到十五岁,是一名少年儿郎,陈可儿年仅十一岁,均不是成年人,因而陈森对两人同骑也没太在意。   只是陈森万万想不到,也不可能想到李三坚是表里不一,是人小心不小,万万没想到李三坚搂着娇媚可爱的陈可儿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   习武之人果然身体好啊,李三坚不动声色的用手掌感受陈可儿腰部光滑的肌肤,感受陈可儿的温度,心中是无比惬意,同时也是得意无比。   将老子踢进河中,还差点死在她的剑下,此就当是自己的报复之举吧,李三坚心中得意洋洋的想到,现在只是取些利息,待今后。。。嘿嘿。。。   “咯咯。。。”李三坚暗藏邪心,手掌不经意间摩挲的幅度稍微大了一些,陈可儿怕痒,不由得笑出声来。   “小妹,你为何发笑?”一旁的陈森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的动作很隐蔽,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陈可儿能感受到。   “我。。。我。。。”陈可儿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李三坚使坏,轻薄陈可儿,可如此之事,让一个小妮子如何说得出口?况且陈可儿年龄尚幼,并未成人,对这些事情是似懂非懂的。   “呵呵,哈哈。”李三坚心中有鬼,于是连忙岔开话道:“可儿。。。”   “住口,可儿是你叫的吗?”陈可儿羞愤交加,娇声打断李三坚,呵斥道。   “哦,这位小娘子骑术果然了得啊,呵呵呵呵。”李三坚尴尬的笑道。   “那是”陈森得意的笑道:“我家小妹七岁就习击剑,八岁就会骑马,功夫着实了得,爹爹、娘亲还经常夸赞小妹比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强啊。”   “哦,是吗?”李三坚问道:“难道是家传功夫?”   “非也”陈森答道:“是爹爹年轻之时,各处游学所习。”   “原来这样。”李三坚随后问道:“李小娘子剑法也着实了得啊,在下可被她惊出一身冷汗呢。”   “哈哈”陈森闻言笑道:“别看小妹年幼,寻常一两个壮实汉子可近不了她的身呢。”   “哦?如此厉害?”李三坚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问道。   一两个壮实汉子近不了她的身?现在还不是被我近身了?李三坚得意的想到,双手不由自主的又开始在陈可儿腰肢之上轻轻的摩挲起来。。。   李三坚的感觉好极了!   陈可儿不断的被李三坚轻薄,不断的吃着哑巴亏,可又说不出口。   陈可儿真想将李三坚踹下马鞍,可又不敢违背爹爹之言,于是心中气苦,狠狠的抖了抖缰绳,同时双腿狠夹马腹,马匹吃痛,嘶鸣了一声,猛地撒开四蹄,速度突然加快,飞奔起来。   李三坚上身向后一仰,差点掉下马去,这下李三坚不敢再轻薄陈可儿了,紧紧的抱着陈可儿纤腰,双腿紧紧夹着马腹,耳边响起了阵阵风声,眼中所见是一颗颗树木急速的向后移动。   “哎,哎,可儿,你慢点啊,小生可从未骑过马啊。。。”李三坚吓得大声呼喊道。   “噗嗤”陈可儿听到李三坚狼狈的呼喊声,顿时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没用,就会欺负我,抓紧了,掉下去可真的会摔死的。”   “哎,我说可儿啊,小生哪里欺负你了嘛?”李三坚说道。   你现在不是在欺负我吗?便宜被这个淫贼占尽了,陈可儿气苦道:“还说没有欺负我?不过是马惊了,溅了你一声泥,又不是人家故意的,你那么骂人家?”   “啊?我骂你?”李三坚狡辩道:“我哪里是骂你啊?我是夸你呢。”   反正此前李三坚骂人的话,估计这个世上没人听得懂,李三坚心中暗道,估计这个刁蛮的小娘子也不懂的。   “你骗人。”陈可儿不知不觉之中就没有再驾驭马匹疾驰:“你那模样不是骂人又是什么?”   原来如此,与自己估计的没错,陈可儿只是看到自己神情才估计自己在骂人的,如此,李三坚就有了回旋的余地了。   “小生乃是读书人,圣人云,说谎要下拔舌地狱的,如此,小生岂能骗你?真夸你呢。”李三坚笑道。   “那个圣人说的?”陈可儿诧异的问道。   “呃。。。很早很早以前,远古时期一位圣人说的。”李三坚含糊的答道。   “是和尚说的吧?可远古时期哪里有和尚啊?佛教可是汉代才传入中原的啊。”陈可儿问道。   “哦。。。这。。。”李三坚哑口无言。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又骗人,肯定是在骂我。”陈可儿又不是傻子,不会被李三坚几句话就蒙过去的。   溅了李三坚一身泥浆,李三坚紧接着就跳脚大吼,不是在骂人又是什么?   “真的没有骂你。”李三坚仍是在狡辩:“真夸你呢。”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你夸我什么?”   “这。。。夸你人长得漂亮,骑术又佳,小生被如此美小娘子溅一身泥,简直是三生有幸,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常言道,侠女泥浆,如天上仙露。。。”李三坚信口雌黄。   “噗嗤”陈可儿终于被李三坚逗乐了,李三坚侠女二字也终于拍中了马屁。。。   “呸,谁信你啊?还读书人呢,简直是个无耻之徒。”陈可儿虽口中仍是不依不饶的,可神情却有些开心了起来。   “淫贼,不许乱摸。”陈可儿随后恼怒道。   “冤枉啊,女侠,我不抓紧,我可会掉下去啊。”   “那也不许乱动,不许乱摸。”   “哦,那摸哪里?”   “摸。。。呸,淫贼。”   “。。。。。。”   两人同骑,一路之上是打打闹闹的,向着陈家庄疾驰而去。   。。。。。。。。   陈家庄位于雷州郊外,庄园之内有大大小小的房屋数十座,庄园之内还有一些高高的亭台楼阁,修得是异常别致典雅,同时又坚固无比。   “门生李翰韧拜见师叔。”李三坚见到了陈森之父,陈慥之后连忙施礼道。   陈慥与苏轼是兄弟相称的,因而李三坚称呼陈慥为师叔。   “呵呵,李生免礼。”陈慥单手托起李三坚笑道。   陈慥年约四十出头的样子,国字脸,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蓄着两寸长的胡须,年轻之时定是个美男子,手臂粗大、有力,是个习武之人。   “你师父他目前可好?”陈慥随后问道。   “恩师尚可。”李三坚答道:“恩师时常念起师叔呢。”   “哦?是吗?”陈慥闻言叹道:“哎,子瞻兄受此劫难,真是苍天无眼,朝廷不公啊。”   “师叔无忧。”李三坚说道:“恩师常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既然事情都如此了,就随遇而安了。”   “呵呵,李生啊,你知道吗?我就佩服子瞻兄虽处逆境,但心情却豁达的紧,此非常人也。”陈慥点头道。   “师叔说的是。”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呵呵,不说这些烦心之事了,来人,设酒摆宴,款待李生。”陈慥随后吩咐下人道。   “爹爹,娘亲哪里去了?”此时陈可儿忽然问道。   “你娘回娘家了,呵呵。”你娘在,我敢设酒摆宴吗?敢招歌妓来歌舞一番吗?陈慥心中暗暗嘀咕道。   一旁的李三坚心中也是暗暗纳闷,为何陈慥说起陈可儿娘亲回娘家之事,有些眉飞色舞的?难道他们夫妻关系势同水火? 第二十章 河东狮吼   “霞霄上,有寿绑广袤无极。东极沧海,缥缈虚无,蓬莱弱水。南郯幄丹宫,赤伏颗符记。朱陵曜绮绣,箕翼炯、瑞光腾起。。。”   陈家庄一处大堂之中,数个舞伎正边舞边歌,舞姿轻盈优美、婀娜多姿,一旁还有数个歌伎弹奏着美妙的乐曲,丝竹声声,宛如人间仙境。   陈家庄庄主陈慥端着一杯酒,斜倚在蜀锦之上,欣赏着动人的舞姿,聆听着美妙的音乐。   酒不醉人人自醉!   “翰韧,请满饮此杯。”陈慥又端起一杯酒对李三坚说道。   “师叔,门生实在不胜酒力。”李三坚推辞道。   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一个普通洗尘宴席会搞得如此奢华。。。居然还有歌伎、舞妓陪酒,这也让李三坚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歌舞升平,什么叫做莺歌燕舞。   他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还养着如此之多的歌伎、舞妓?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养了如此多的歌伎、舞妓,那么他的姬妾想来也不会少了,对此李三坚是异常的好奇。   不过李三坚也只能好奇,也只是随便想想而已。   歌伎、舞妓虽不是个个倾国倾城,但也是貌美如花,不少歌伎、舞妓还偷偷的向李三坚抛着媚眼,此更使得李三坚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喝酒吃菜,一副害羞的模样。要知道李三坚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可从来没有与哪个女子有过肌肤之亲的。   “呵呵” 陈慥见李三坚不肯再喝了,于是笑道:“好儿郎顶天立地,几杯酒算什么?大不了醉一场而已,醉了就在此歇息就是。”   陈慥的笑容之中带着一丝暧昧,使得李三坚感到有些诧异。   “师叔,门生确实不胜酒力。”李三坚仍是不肯再喝了:“明日门生奉师命还得继续赶路,望师叔见谅。”   其实陈慥、李三坚等人所饮之酒度数极低,据李三坚估计最多不会超过十度,但度数再低也是酒,也架不住如此狂喝滥饮,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如此小身板也不可不节制。   陈慥见李三坚摇摇欲坠的,确实有些不胜酒力,于是笑着摇头道:“也罢,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劝你了。”   陈慥此时也有些微醉,于是搂过一名歌伎,问道:“翰韧,你可知道你将要求学的是哪家学说吗?”   陈慥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李三坚有些懵了。   李三坚师从苏轼年仅一年有余,无非是些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还有论语等经书。   至于李三坚所学到底是何种学说,苏轼可从来未提起过,李三坚当然就不明白了。   陈慥见李三坚一脸懵逼模样,于是笑问道:“看来你师父未给你说过啊。”   李三坚闻言恭恭敬敬施礼道:“请师叔赐教。”   “呵呵,小子倒还机灵。”陈慥闻言点头道:“也罢,今日就与你说说我大宋主要学派。”   陈慥猛灌了口酒接着说道:“目前我大宋主要有四派学说,王安石之荆公新学,此一也,其二是二程洛学,其三是张载的关学,最后就是你师门的蜀学,亦称为苏学。”   “荆公新学、洛学、关学、蜀学?”李三坚沉吟片刻后问道:“均是儒家学说?”   “当然。”陈慥答道。   “四派学说难道各有区别、各有千秋吗?”李三坚又问道。   “孺子可教也。”陈慥点头道:“荆公新学是以兴利为主,二程洛学是以尚德为主。荆公新学目标是富国强兵,采取理财、通变之法,而二程洛学却反对如此,他们认为应该通过行仁政、重礼义、重教化的办法来达到目的,此也就是他们的主要区别。”   “师门蜀学又是怎样的?”李三坚随后问道。   “君少与我师皇坟,旁资老聃释迦文,此为你师父写给你师叔子由兄的祝寿词,此词就一语道破苏氏蜀学的学术渊源是以儒为宗、兼融释道。”陈慥答道。   李三坚有些似懂非懂,听得一知半解的,不过李三坚此时心中忽然感到诧异的是,既然蜀学与其他儒家学派有所不同,为何苏轼要赶自己出来求学?若学了其他儒家学派的,岂不是与蜀学相悖?   并且陈慥一直未介绍关学,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难道其中有何隐情?   陈慥不说,李三坚也不好相问,李三坚只是开口问道:“师叔,既然如此,为何恩师要让门生习其他学说?”   “你真不知道?”陈慥问道。   “欲科举登科,首先必须在学堂学满三百日以上方可,难道还有其他原因?”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翰韧果然是个聪慧之人。”陈慥又喝了口酒道:“你可知道目前朝廷当政之人乃是何人?”   “不是当今圣上吗?”李三坚问道。   “哈哈”陈慥闻言笑道:“看来你对朝廷之事还不甚了解,今上当然可以主宰一切,不过需宰执辅之,当今朝廷宰执乃是章惇、曾布、蔡卞,此三人是元丰党人,他们均是对荆公新学极为推崇,科举也是被他们所把持,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要求天下士子必须修习荆公新学,科举之题亦是出自荆公新学,那么目前你欲科举及第,欲登上仕途,就必须修习荆公新学。”   陈慥顿了一顿后看着李三坚问道:“如此,你还想继续求学吗?”   “这。。。”李三坚闻言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李三坚已经明白陈慥的意思了,那就是苏轼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逐出朝廷,驱离中枢,就是因为政见不同而被贬黜,而政见不同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学派不同,此为导致朝廷党争的重要原因。   如此若李三坚去修习新学,修习荆公新学,几乎就是背叛师门了,在这个世上背叛师门就是大逆不道之事,是会被天下之人所唾弃的,为天下士子所不齿的。   李三坚从前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苏轼也不明白了?如此,苏轼为何还是让自己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   小子,仕途之路坎坷无比,就算若干年之后你能居于庙堂之上,可朝廷的水深着呢,世上之事繁杂无比,为难了吧?陈慥看着苦苦思索的李三坚感到有些好笑,陈慥倒想看看李三坚如何处理此事。   陈慥估计尚未成年的李三坚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定是焦头烂额,无所适从。   良久良久之后,李三坚忽然抬头,目光坚毅看着陈慥说道:“师叔,门生仍是要继续求学,集百家之所长,为我所用,此乃上策。不过今后无论如何,我李翰韧始终是出自恩师门下,圣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无论今后是何种情形,恩师始终是门生之师长,我李三坚始终是蜀门之人,对此门生至死不忘。”   李三坚一字一句的铿锵之言,使得陈慥震惊不已,陈慥万万没有料到李三坚小小年纪,居然说出了如此正气凛然、重情重义之言,使得陈慥不由得重新审视李三坚。   “彩”半响之后,陈慥喝彩道:“翰韧不愧为子瞻兄之关门弟子,子瞻兄没有看错你,据我估计,子瞻兄也是这个意思,望你将蜀学发扬光大,来来来,再饮三杯,望你今后不负子瞻兄所望。”   李三坚闻言简直无语了,又喝酒?再喝李三坚得爬回去了。。。   不过陈慥话都已经这样了,李三坚也不好再推辞了,只好皱着眉头端起酒盏又喝了一大口,喝的太急,李三坚不由得咳嗽起来。   “哈哈”陈慥见状笑着对一旁服侍的两名舞妓道:“你们两个去服侍李生喝酒。”   “是”两位舞妓福了一福后,就一左一右跪坐在李三坚身边,将李三坚酒盏倒满。   两女身上的香粉之气将李三坚熏得头晕脑胀的。。。   “公子请饮酒。”两女端起酒盏说道。   公子?李三坚感到暗暗好笑,自己一介白丁,贫寒人家出身,在一些人眼中还是夷狄,现在居然成了公子?   李三坚又是不好拒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又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   人往往都是如此,刚开始之时不愿意饮酒,心中暗暗提醒自己需要节制,可一旦饮酒饮到一定程度,就会将这些抛之脑后了。。。   于是陈慥、李三坚两人是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再加上歌妓、舞妓助兴,两人均是越喝越起劲,一大一小二人似乎是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喝得是称兄道弟,丑态百出。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陈慥乃是老江湖,李三坚是人小心不小,两人喝大了之后,均是在歌妓、舞妓身上是摸摸捏捏,越来越放肆,使得歌妓、舞妓们均娇声惊呼不已。   正在此时,房屋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木制屏风忽然发出哗啦一声,轰然倒塌。   “陈季常,你欲如何?”倒塌的屏风之后发出一阵厉喝。   陈慥、李三坚、陈森等人惊得转头看去,只见屏风之侧立着一大一小两人美人,其中的中年美妇,怒目盯着陈慥,中年美妇之侧的年幼美人也同时瞪着李三坚。   陈慥见状惊得滚落塌下,看着中年美妇,结结巴巴的问道:“夫。。。人。。。你怎么回来了?” 第二十一章 奇幻之术   “陈季常,老娘不在你就造反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家庄之中,陈慥夫人柳氏指着陈慥的鼻子痛骂道:“当着三个孩子的面,你竟然如此?你。。。你。。。你简直是太厚颜无耻了。。。”   陈慥三子,老大陈森,老二陈壕,老三陈晟低头垂目,是噤若寒蝉。   众歌妓、舞妓纷纷惊恐的退了下去。   “夫人,息怒,有外人在啊,待回屋再给你慢慢解释啊。”陈慥如霜打的茄子般的,垂眉顺目低声说道,完全没有了与李三坚高谈阔论之时豪迈的神情了。   七尺高的男儿在一妇人面前就跟个小媳妇般的。   柳氏闻言指着李三坚大声喝道:“你说的是他吗?他是何人?”   “娘亲,他就是个无耻之徒。”陈慥尚未回答,一旁的陈可儿娇声说道,陈可儿说罢还冲李三坚吐了吐粉红的舌头,虽对李三坚是满脸鄙视,不过神情却是可爱之极。   李三坚目瞪口呆,咂了咂嘴,有心分辨,可又说不出口。。。   “可儿,休得胡说。”陈慥呵斥道。   陈慥不知道陈可儿与李三坚之间发生的事情,还以为陈可儿说的是李三坚与自己一同欣赏歌舞。   李三坚是无耻之徒,那自己又是什么?陈慥有心发作,可当着柳氏的面却又不敢如此,于是只好解释道:“他姓李名三坚,乃是子瞻兄门下弟子。”   “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柳氏不理陈慥,问向陈可儿道:“可儿,你为何说此人是无耻之徒啊?”   “娘亲,他。。。他。。。欺负我。”陈可儿支支吾吾、模棱两可的答道。   “他怎么欺负你了?”柳氏越问声音是越加严厉,狠狠的瞪着李三坚。   “他。。。他没穿衣服。。。他还摸。。。”陈可儿在柳氏的逼问之下,只好说了实话。   “摸。。。没齿难忘。”李三坚见陈可儿居然要抖搂出自己的丑行,于是慌忙打断陈可儿的话道:“姑娘颇有雅兴,纵马飞奔,在下一旁极为敬仰,如涛涛江水般的,同时欣赏姑娘马上英姿,不知不觉间站位颇为不妥,站姿也极不雅观,影响了姑娘的雅兴,被溅了一身泥浆,此为在下之过也。再者,姑娘所溅之泥浆,乃为天上之甘露也,在下当存之以示敬意,可在下居然被猪油蒙了心,欲除之,并裸衣晾晒,此亦为在下之过,在下当整肃衣衫,恭候姑娘大驾光临。。。此后姑娘又教授在下驭马之术,在下实在是没齿难忘啊。”   陈慥之夫人柳氏如此凶悍,李三坚心中不由得心中大惧,同时也指望不上陈慥了,他自己都在柳氏面前跟个龟孙子一般。。。   “噗嗤。。。”陈可儿不由得被李三坚之言逗乐了,笑弯了腰,同时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陈慥父子闻言也不禁莞尔。   柳氏闻言瞪了李三坚一眼,对陈慥说道:“你跟我走。”   李三坚看起来较为文弱,同时年龄确实不大,柳氏也万万想不到李三坚会有什么不轨之心,于是也没再追问,就欲回屋,好好教训陈慥一番。   陈慥羞恼无比,横了柳氏一眼,就欲当场发作,不过还是被柳氏的气势镇住了,乖乖的跟着柳氏向外走去。   此时诺大的堂屋之中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显得异常空旷幽冷。   是夜,李三坚就歇宿在了陈家庄之内。   李三坚酒醉本来睡得是异常甜美,可怎料半夜忽然被一阵惊天动地之声惊醒。   李三坚惊醒之后,只听见外面一处屋子之中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声音是越来越大,直欲刺破苍穹。   “你他娘的让老子在他师父面前丢人,现在还让老子在徒弟面前丢人,今日有你无我,有我没你,老子跟你拼了,贱人,接招。”   “呸,自己做下的好事,你还好意思说?丢人?你做此无耻之事,难道就不怕丢人了吗?”   两人越吵声音越大,其中还夹杂着砸碎东西的噼里啪啦之声。   “贱人,看吾龙舞九天功,接招!”   “就你会变?来来来,老娘今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奇遁之术,凤翔九霄!”   这是什么功夫?李三坚闻言大奇,连忙爬在窗棂之上向外望去,不远处一间屋中只听见打斗之声,并无其他异状啊。   正当李三坚心中纳闷之时,忽然屋中发出呼的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金蛟腾空而起。   金蛟体态健硕,龙爪雄劲,似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金蛟盘旋数周后,铁球般大小的龙眼虎视眈眈的盯着屋中,龙须飘动,张牙舞爪的。   几乎与此同时,一条火凤亦是腾空而起,带着红色的光芒腾飞在了半空之中,紧接着冲天而起的凤凰火焰眨眼间已经密布于天空之中,庞大的火焰冲天而起,嘹亮的凤鸣声也随之爆发开来。   顷刻之间,炫丽的凤凰火焰划破夜空,几乎照亮了整座陈家庄。   天空也是五彩斑斓,是无比绚丽多彩,如同白昼。   太漂亮了!太壮观了!太奇妙了!李三坚双手紧紧抓着窗棂,看着如此美妙的奇景,不由得心中暗赞。   “九幽腐尸功!”金蛟忽然口吐人言,发出一阵龙啸,转眼之间,金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身影,身影四周还有无数骷髅汹涌而出,向着火凤扑去。   阴风恻恻,鬼哭狼嚎之声若隐若现。   “神鬼罗刹诀!”   火凤也随之一边,半空之中出现了无数女鬼,鬼影幢幢,与骷髅厮杀在了一起。。。   鬼声厉厉,掀起了一阵荡人心魄之声。   李三坚见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大喊一声就退到了床上,将被子蒙在头上,浑身颤抖不已。   这家人到底是些什么人啊?到底是人还是鬼?是妖还是魔?   难不成自己一头钻进了鬼窝之中?李三坚心中惊疑不定,此处难道是阴坟?   阴风阵阵,将木窗吹得稀里哗啦作响,此更使得李三坚恐惧不已。   。。。。。。。。   第二日一早,李三坚眼圈发黑,精神是极度萎靡,背着书箱向陈慥等人辞行之时,脚本蹒跚,是摇摇欲坠。   “门生奉师命,前往钦州灵山县,特来向师叔辞行。”李三坚强打精神,在陈慥居所之前辞行道。   李三坚虽然害怕,但仍是没有失礼,同时李三坚此时心中也隐隐猜到了一些,昨日发生之事应该是些幻术之类的东西,不过李三坚仍是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的幻术难道如此奇妙?简直跟真的没什么两样。。。   李三坚连说三声之后,大门终于打开,一名使女出来对李三坚福了一福后说道:“老爷、夫人多有不便,请公子见谅,老爷说了,有失礼之处,请公子多加担待。”   “师叔他是。。。?”李三坚问道。   婢女微笑着摇了摇头。   难道他昨日与夫人大战一场,受伤不轻?现在没脸出来见人了?   如此就更加坚定了李三坚的猜测,果然是奇幻之术,若他们是鬼神之类的,会千变万化,就算被揍得鼻青脸肿,再重新变化就算,哪里会没脸出来见人?   可李三坚转念想到,妖魔鬼怪是不敢白天出来见人的,但陈森、陈可儿又是怎么回事?特别是陈可儿身上是有体温的,不可能是妖或者鬼啊。   管他娘的是妖还是鬼,还是赶紧离开此处是为上策,李三坚心中暗道。   “如此,学生告辞。”于是李三坚施了一礼后,转身飞也似的逃出了陈家庄。   李三坚逃到了一处山坡之上,回头望去,只见陈家庄笼罩在了一片薄雾之中,隐隐约约的,平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李三坚大声吟唱着论语,大踏步的转身就离去了。   。。。。。。。。   “夫人,看嘛,如何是好啊?你让我如何有脸再见子瞻兄啊?如何向子瞻兄交代嘛?”鼻青脸肿的陈慥苦着脸对夫人柳氏埋怨道。   柳氏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由得笑道:“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小儿,你怕什么?”   “哎,夫人,你为何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啊?此人虽是小儿,可他是子瞻兄的关门弟子啊,子瞻兄是此人抱有极大的期望的,并且昨日我与他长谈,我发觉此人是极有见识的,是极为出类拔萃的,据我估计,此人今后将会是大有出息的,现在可好,翰韧临行辞别,我连面都不敢露,是极为失礼的,若他记恨的话,说不定。。。哎。。。”陈慥苦着脸叹道。   “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在乎这个在乎那个,既如此,今后再想办法与他交好就是,大不了你再去给你兄长赔罪就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柳氏不屑的说道。   “他去何处求学?”柳氏随后问道。   “钦州灵山县。”陈慥答道。 第二十二章 师兄弟   岭南多雨且道路难行,瘴气弥漫,若行在崇山峻岭等偏僻之地,毒虫猛兽等等也甚多,基本上过往旅人均是结伴而行。   不过好在李三坚走的是官道或者驿道,道路较为易行,路上还有一些商旅,并且每隔数里都有一些亭台以供旅人歇息,同时还有一些驿站、旅舍或者客栈,不得不说宋朝廷为了方便游学的士子或商旅,所建造的这些基础设施还是很不错的。   李三坚虽单独一人,但也没有多大的危险,穿着破旧的黎人服饰,一看就是个穷困潦倒之人,既如此,谋财害命就没有必要了。除非遇到牙人,也就是人贩子,将李三坚劫掠到外地为奴,换取财物,不过岭南的牙人再怎么猖狂,也不敢在官道或驿道之上明目张胆的行此举。   驿站是供过往官员食宿的,李三坚是入住不了的。不过除了驿站之外,还有一些客栈或野店,是岭南百姓或商贾开办的,一些野店甚至是农家夫妇开的,被称为夫妻店,可以供一般旅人食宿。   快到了吧?李三坚站在一个河流渡口心中暗道,千辛万苦来到此处,眼看着就要进入钦州地界了,这时候可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啊。。。   “船家,到对岸需多少钱?”李三坚背着书箱问向一名正在摆渡的老船夫道。   “五钱就行了。”老船夫撑着长长的撑杆答道。   李三坚点头数了五枚铜钱递给了老船夫,老船夫欢喜的接过铜钱就将李三坚迎上了渡船。   李三坚临行之前,其母符二娘将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一贯铜钱给了李三坚,同时符二娘还向李三坚的外祖父、舅父等人借了一贯铜钱,共两贯铜钱给了李三坚,这几乎是李三坚家中全部家当了。   此时李三坚除了两贯铜钱之外,还有陈义德所赠的二十片金叶子,这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笔巨大的财富,同时也是个极大的隐患,因而李三坚只是将金叶子贴身而藏,根本不敢拿出来使用或者兑换。   若被人知道李三坚身上藏有二十两黄金,那么李三坚将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三坚有时候真想将金叶子一扔了事,可李三坚又担心自己将要在钦州灵山县县学学估计有很长时间,如此,李三坚又靠什么生活?   李三坚还不知道灵山县县学需不需要交学杂费呢。   渡船不大,也就能搭载十余人左右,船夫用撑杆刚刚将不大的渡船撑离了河岸,忽然岸边跑来一人,边跑还大声喊道:“船家慢行,还有一人。”   “装不下了,请客官等下次渡船啊。”老船夫大声喊道。   其实并不是装不下了,而是船夫们不愿意将船再划回去,要知道撑船或划船是非常耗费体力的。   “那里不是还有位置吗?快快划回来,我多给钱就是。”此名十八九岁的年轻汉子闻言喊道。   在金钱的诱惑之下,船夫们于是还是慢慢将渡船撑了回去,可年轻汉子似乎是等不及了,于是奋力奔上了一处断桥,纵身一跃,就向渡船之上跃去。   嗵的一声,年轻汉子跃上了渡船,不大的渡船顿时剧烈晃动了数下。   “好功夫,哎哟。。。”李三坚还在赞叹此人如此敏捷的身手之时,渡船晃动,李三坚站立不稳,顿时一头向河中栽去。。。   渡船之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船夫们也是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施救。   李三坚眼见都要落入水中之时,衣衫都被河水打湿了些许,年轻汉子忽然一个倒挂金钩,钩在了船帮之上,伸手揪住了李三坚。   李三坚惊得手足乱舞、拼命挣扎。   “别动,再动你可就真的掉河里喂鳖了。”年轻汉子低声喝道。   为何你不说喂鱼啊?李三坚心中恨恨的想到,不过闻言还是停止挣扎,听天由命了。   微微波动的河水洒在李三坚脸上,凉丝丝的。   年轻汉子大喝一声,利用腰腹的力道,硬生生的将李三坚甩到了船上,随后一个翻身自己也跳回了船上。   “好功夫!”李三坚坐在船舱之中,惊魂未定,不过还是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小生多谢兄台了。”李三坚定了定神,拱手谢道。   年轻男子见状拱手回礼道:“是在下莽撞了,惊扰了小郎君,多请见谅。”   因为是年轻汉子的缘故,李三坚差点落入河中,换做一般人,定是指着年轻男子鼻子痛骂,至少也是颇有怨言的,可李三坚却不骂反谢,使得年轻汉子对李三坚的好感倍增。   其实并不是李三坚心中没有怨言,而是事情已经如此,再痛骂或埋怨又有何用?同时确实也是年轻汉子将李三坚捞了回来,再加上年轻男子长得剑眉星目、身形挺拔,使得李三坚对此人也有些好感。   再者说李三坚一人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位朋友总比多一个仇家要好的多吧?   “开船咯!”此时老船夫高声唱道。   船身晃动,李三坚紧紧抓住船帮,生怕又掉下河去,年轻汉子见状微微一笑,没有任何扶持,挺立在船头,纹丝不动。   河面之上的微风吹动着年轻男子的衣诀,看起来是潇洒之极。   “小生李三坚,字翰韧,敢问兄台大名?”李三坚随后开口问道。   “在下姓姚,名興,表字叔兴。”年轻男子答道:“小郎君单身在外,这是前往何处?”   “小生前往钦州灵山县县学。”李三坚答道。   “哦,原来如此。”姚興闻言微微皱眉道:“钦州灵山县乃是个小县,那里有何可学的?”   “哎,兄台所言甚是。”李三坚点头道:“虽如此,也总比小生所居之地要好得多啊。”   “嗯,小郎君非汉人?”姚興看着一身黎人服饰的李三坚问道。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却一口一个小郎君叫着,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哭笑不得,不过李三坚仍是答道:“非也,家父是邵武人氏,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哦?恕在下冒昧,你的父亲是。。。?”姚興问道。   “家父已故,家中只有老母一人。”李三坚黯然答道。   此时的李三坚早已忘却从前之事,从本质上来说,符二娘确实是李三坚之母,此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原来如此,小郎君节哀。”姚興之父也已病故,家中也是只有老母一人,此使得姚興顿时是同病相怜,姚興随后轻声问道:“你既然是汉人,为何如此打扮?”   “家母是黎人,非汉人,小生自幼家中贫寒,因而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谋一出路。”李三坚老老实实的答道。   “鸟欲高飞先振翅,人求上进先读书。”姚興微微一笑道:“不过埋头读书又有何用?”   “啊?读书岂能无用?”李三坚闻言惊奇的问道:“书中自有颜如玉,自有只有黄金屋,岂是无用的?”   “呵呵,小郎君身处蛮荒之地,也许还不之地我大宋目前所处之境地。”姚興说道:“我大宋目前北有契丹死敌,在西北又在与西贼作战,年年岁币,百姓是困苦不堪。好男儿此时当弃笔从戎,从军报国。”   李三坚闻言心中根本是不以为然,李三坚虽历史知识匮乏,可也知道宋是重文轻武的,或者说是崇文抑武,既然如此,李三坚若习武从军,肯定没有读书有前途。况且李三坚的小身板也不容他弃文习武。。。   李三坚是个实用主义者,哪样有用,何种有前途,李三坚就学哪样。   目前看来读书确实是李三坚摆脱贫困的一条捷径,此是不容质疑的。   “弃笔从戎,从军报国?”李三坚随后笑着问道:“武能报国,文难道就不成吗?”   “文人?”姚興摇头不屑的说道:“除了会勾心斗角之外,还会什么?”   朝廷党争不断,相互攻讦,耗尽大宋国力,对此姚興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李三坚不懂,姚興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李三坚心中不以为然,姚興也懒得跟这个夷狄小儿废话了,于是两人一时之间,无言以对,陷入了沉默。   “兄台也是外出求学吗?”李三坚见场面有些尴尬,于是开口问道。   “然也。”姚興看了一眼李三坚答道。   “哦?兄台打算学什么?”李三坚好奇的问道。   “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姚興轻声答道。   “好学问。”李三坚又问道:“兄台打算师从何人?”   你知道什么是纵横之术与兵法吗?姚興心中暗暗感到好笑,姚興本不想回答,不过看在这个小子还算是有礼的份上,还是答道:“我打算师从颍滨先生,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   颍滨先生是何人,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的,若李三坚知道颍滨先生是苏轼亲弟苏辙,不知道他又作何感想?   “小郎君师门又是何人?”姚興随后随口问道。   “恩师乃是东坡先生也。”李三坚得意的答道。   啥?东坡先生?姚興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半响未说出话来。 第二十三章 博易场(上)   李三坚与姚舆还算是一见如故,两人下船之后就结伴而行,走了五里之后才依依惜别。   “李生一路保重,后会有期。”姚舆拱手道。   “叔兴兄也保重,后会有期。”李三坚也拱手道。   两人通过交谈,李三坚了解到姚舆祖籍也是河北西路,是河北西路相州人氏,父亲是个小吏,在与契丹作战之中战死。   后姚舆随母南迁,居住在两浙路杭州府附近。   姚舆本是读书之人,因愤恨其父死在契丹人手中,于是就弃文习武,欲报父仇。   李三坚对此还是较为敬佩的,并且也与姚舆同病相怜。   都是自幼丧父之人,身世较为凄惨。   “边烽警榆塞,侠客度桑干。柳叶开银镝,桃花照玉鞍。满月临弓影,连星入剑端。不学燕丹客,空歌易水寒。”   姚舆随后大声吟唱着诗歌,大踏步按剑离去。   “叔兴兄慢行。”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连忙大声喊道:“临行之前,小生有句话赠于叔兴兄,你记好了,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功夫如此,上阵杀敌亦如此。”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在姚舆还在苦苦思索之时,李三坚已是大笑着背着书箱离去了。   。。。。。。。。   此日烈日当空,钦州官道之上有个小书童,穿着一身黑色黎人服饰,绑着绑腿,扎着黑色头巾,背着个破烂书箱正顶着烈日向钦州艰难的行进。   虽然辛苦,可李三坚心中却是越走越宽心,越走越是好奇,因为越靠近钦州,行人越多,而行人越多,李三坚就越安全。   特别使李三坚感到有些惊奇的是行人之中大多数人是商贾。无论是商贾或普通百姓,均是或挑或背或抗着一些货物,一些大点的商贾赶着马车、牛车、驴车等装满货物的车辆,沉重的车轮在路上压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难道他们都要去赶集?或者钦州有什么大型的商品交易市场?李三坚一边避让着车辆一边猜测。   李三坚猜得没错,钦州确实有个商品交易市场,不过不叫商品交易市场,那是李三坚心中所想,而被称作博易场。   钦州博易场位于钦州城池以东的江东驿,因而又被称作江东博易场。   李三坚来到江东博易场,看着博易场门口的三个大字也就明白了此处就是个商品交易市场。   博易博易,李三坚不懂博的意思,难道还不懂易的意思吗?   “客官,来看看啊,这是今年的新货,个个大而圆润。”   “瞧一瞧,看一看啊,物美价廉啊。”   “我说这位相公,你给的价格也太低了吧?”   江东博易场是李三坚的必经之路,穿过博易场,李三坚将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的。   李三坚走进博易场之后,只见当中各种各样的商货是琳琅满目,有沉香、光香、熟香、生香等各种香料,还有真珠、象牙、犀角等物,人们叫卖声也是此起彼伏的,同时还有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声。   交易双方以宋人、安南之人为主,宋商贾以丝、帛、绢、茶叶等物交换安南人手中的各种稀罕物品,双方是各取所需,相互易货是易得不亦乐乎。   不过一单交易成功之后,必须通过宋设置在博易场之内官吏之手,官吏收取一定费用之后,这单买卖才算完成,才是合理合法的,才能取得关牒,才能避免许多麻烦。   官府收取的费用被称作纲钱,一般来说,宋官府免征安南之人的纲钱,只收取宋商贾的。   博易场中虽然热闹,可李三坚穿行其中,根本没人搭理,连个打招呼都没有。   谁又会理这个穷酸小书童呢?没准还是哪家走丢的奴仆。。。   “官人,你别看她年幼,可她洗衣做饭是样样精通,长大了还能伺候您呢。”   “大官人,你买了他去吧,你看看他多结实啊,他全身都是力气,饭量也不大,每天耗费不了你多少粮食的。”   李三坚走到一处,忽然发现此处聚集了许多人,道路两侧还有许多铁笼子,铁笼子之中还关着许多奴隶,铁笼子之中的奴隶有男有女,有成人也有小儿。   原来是贩卖奴婢之所在,李三坚见了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一副好心情,到了此地之后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蜷缩在铁笼之中的奴隶或惊惧的看着周围对他们品头论足的人群,或紧闭双眼,尽量将身子缩成一团,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奴隶们情状是凄凉之极,此更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受。   李三坚虽心中难受,虽心中异常怜悯这些待被贩卖的,可怜的奴隶,可李三坚却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甚至连说都不敢说。   李三坚若敢提此事,没准被人活活打死或者被牙人劫掠而走,成为一名奴婢。。。   “老爷。。。我饿,给点吃的吧?”李三坚心中暗叹了口气,待转身离去之时,一名铁笼之中的小女娃伸出纤细的小手对李三坚说道。   这个小女娃年约五六岁上下,长得一副瘦小的瓜子脸,红红的脸蛋,不知道是擦得粉还是本就长成这样,脸色并不是很难看,反倒是有些红润,身上衣物也是较为整洁,看起来是白白净净的。   小女娃黑黑的眸子是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李三坚露出了乞求之色。同时李三坚注意到了,女娃伸出了的小手臂上连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吃?吃什么吃?待找到了买家让你吃个够。”一旁一名肥胖的牙婆恶狠狠的说道。   李三坚心中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是痛惜之极,于是不理牙婆吃人般的眼神,蹲下了身子,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煎饼,并取出了一些清水递给了小女娃。   小女娃接过香喷喷的煎饼,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慢慢吃,别噎着。”李三坚柔声说道。   李三坚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两名身强力壮的牙人,恶狠狠的盯着李三坚的后脊梁。   其实并不是牙人或者牙婆不给女娃吃的,相反平日里只要不是逃跑或者试图逃跑,反而是好吃好喝的侍候着,养的白白净净才能卖个好价钱。特别是发觉女孩若有琴棋书画或诗词歌赋等方面的田赋,更是当作千金一样侍候,待养到一定程度即可卖个好价钱或者为自己赚钱。   常言道,饱暖饿心焦,因而贩卖当日是不会让他们吃饱的,待吃饱就会昏昏欲睡,特别是小孩子,如此如何能够卖个好价钱?   因而李三坚此时可怜女娃给了一些吃食,使得牙人们有些愤怒。   李三坚看着女娃吃得香甜,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同时李三坚心中是暗暗愤怒,如此年幼的孩子,他们又怎能忍心将她像野兽般的关在笼子里,当做货物一般卖来卖去的?   “不好,那个贱奴跑了。”   “快,快,抓住他,别让跑了。”   李三坚正在犹豫要不要拿出金叶子将这个可怜女孩买下之时,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同时人群之中发出一阵慌乱,似乎是什么野兽忽然钻进了人群。   李三坚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的雄壮汉子,身上衣物极不合身,虬结的肌肉仿佛欲破衣而出似的。   壮汉脖子之上还挂了两圈粗粗的铁链,铁链之上的面孔是较为丑陋,狮鼻阔目的,不过看起来似乎人不是很老,约十八九岁的模样。   “抓住他!”四、五名牙人拿着哨棍围在壮汉四周,不断用棍子击打,欲将其制服。   壮汉吃痛,发出一阵怒吼,挥舞双臂抓住了两根哨棍,用力挥动,将两名牙人丢出了三、四丈开外。   两名牙人发出一阵惨叫,跌落在了尘埃之中,卷起了一阵尘土。   壮汉随后低头猛冲,又撞飞了两个牙人,眼看着就要冲出人群。   “快上,全部都上,抓住了有赏。”一名看起来是牙人头目的汉子连连喊道:“休叫跑了他啊,跑了他,我如何向员外交代啊?”   十数名牙人闻言又拿着哨棍、铁链、铁钩、绳索等物围了上去,拦住了壮汉的去路。   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后,壮汉又放翻了四五人,揍得众牙人东倒西歪的,是勇不可挡。   不过双全难敌四手,虎还怕群狼,牙人们不断的用棍子、铁链等物击打壮汉的脚踝,脚踝是人体较为脆弱之处,因而没过多久,壮汉终于被击倒在地,扑在地上,卷起了一丈余高的尘土。   牙人们用铁叉叉住了壮汉的颈脖,其后扑上去在壮汉身上缠满了铁链。   壮汉拼命挣扎,吼声如雷,奋力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数名牙人都未按住。   此时两名牙人又持棍击打在了壮汉的膝盖之处,壮汉终于坚持不出了,跪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牙人首领将壮汉被制服后,提起了一副带着尖刺的铁鞭,狠狠的抽在了壮汉的身上,边抽边恶狠狠的骂道:“直娘贼,我让你跑,老爷我今日非活活打死你不可。”   带刺铁鞭抽在壮汉如钢铁般的肌肉之上,活生生的抽出了一条条的血痕。   壮汉吃痛,默不作声,眼角流下了几颗泪珠,情状是惨不忍睹。   “住手!”李三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站起身来大声吼道。 第二十四章 博易场(下)   李三坚今年一十四岁,个子长得不高也不矮,容貌清秀,身体看着是略微单薄。   李三坚站在风中大喝一声,衣诀被微风吹得缓缓飘动,姿势是潇洒之极,最主要的是李三坚路见不平是拔刀相助,身后似乎隐隐出现了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   “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如此欺辱此可怜之人?简直是目无王法,大胆之极。”李三坚大喝道。   李三坚起身怒喝,众牙人顿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李三坚半响,没有一人说话。   “那个他娘的裤腰带未栓紧,将你给漏出来了?”半响之后,牙人头目恶狠狠的瞪着李三坚骂道:“腌臜小子,你可知道此人是何人吗?打抱不平?打抱不平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无论他是何人,尔等也不应如此欺辱他,士可杀不可辱,尔等如此强行掠卖人丁,难道我大宋真的没有王法了吗?”牙人头目不干不净的言语已经羞辱了李三坚之母,李三坚心中也是大怒,不过李三坚仍是平静的说道,并未与其对骂。   李三坚也只能如此,自己人单势孤,不要说如此之多的牙人了,就其中一人与自己放对,估计自己也是会吃大亏的。   “王法?”众牙人闻言不由得脸上露出了讥笑的神色。   “哪家王法不许我等如此了?”牙人头目随后冷笑道。   宋刑统是不允许强行掠卖人口或诱人为奴,欲使人为奴,必须经过官府和本人的同意。   可岭南荒蛮之地,谁又顾得了许多?谁又会将宋刑统放在眼里?   钦州与大理国、交趾等地相近,是偏远之地。在此地被掠为奴仆之人,其中许多人是大理国或交趾等地之人,是外族之人,因而官府就更不会插手了,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许多官衙之人自己本身就是牙人,亲自参与掠卖人口。   钦州博易场是宋官府所建,只要牙人们缴纳纲钱,就由其自便。   最关键的是,牙人们已经贿赂了博易场之中的官府之人,因而此时更是无人插手此事了。   不但是官府之人参与掠卖人口,上至官僚士大夫下至普通百姓、寺院、道观均有蓄奴的习惯,并以此为荣,甚至连宋皇帝都会蓄奴。。。   宋刑统虽禁止略诱、和诱人为奴仆,但掠卖人口的现象是屡禁不止的,特别如川蜀、岭南等偏远之地,此等现象是更加严重。   李三坚激于义愤,出言制止欺辱、殴打奴仆,并打算将此事闹大,从而引起官府之人注意。   不过目前看来李三坚的想法是失败了,到现在为止,没有一名博易场的官吏前来关注此事,官府之人均是躲得远远的。   “将他锁走。”牙人头目见李三坚无言以对,于是狠狠瞪了李三坚一眼,吩咐手下道。   牙人头目见李三坚并不是汉人的打扮,因而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万一李三坚是某个峒主之子,岂不是糟糕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方能生财,牙人们也犯不着与李三坚计较,从而耽搁了生财大计。   众牙人闻言就命壮硕汉子离去,壮硕汉子强烈反抗,不肯离去,于是众牙人就用铁链缠在了壮硕汉子的四肢,七八个人一起拖着壮硕汉子离开。   壮硕汉子的身上破旧的衣服很快就被拖成了碎片,皮肤接触到了地面,拖出了一条条的血痕,壮硕汉子绝望看着李三坚,口中发出呃呃的声音。   此前李三坚怒斥众牙人,使得壮硕汉子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可现在却越来越绝望了。   壮硕汉子心中明白,他们这些人被人买回去,是作为人祭的。   所谓人祭,又被称作杀人祭鬼,盛行于川峡、岭南、邕管、广南东西两路等地,祭祀选边远之恶民、低贱或被人看做怪物之人,将其杀死祭祀鬼神,以求达成心中的愿望或某种目的,壮硕汉子就在此列。   “且慢!”李三坚实在不忍心壮硕汉子被折磨,实在受不了壮硕汉子无助的眼神,此时李三坚已经顾不了许多,于是大声说道。   “嗯?你又想作甚?”牙人头目怒问道,众牙人心中此时也有些怒气了,没想到李三坚如此难缠,若李三坚仍是如此纠缠,他们也就顾不了许多了。   将李三坚抓走,掠卖为奴,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呢,许多牙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李三坚犹豫片刻之后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买下此人。。。“   “哈哈哈哈”众牙人闻言愣了半响后,一起大声笑出声来。   “哈哈,小郎君,你欲买下此人?你知道他值多少钱吗?你出得起吗?你可知道。。。”   正当牙人头目喋喋不休的数落李三坚之时,李三坚从怀中摸出两片金叶,在牙人头目面前轻轻的晃了一晃。   金灿灿的黄金在阳光之下显得异常耀眼,将众牙人晃得头晕眼花的。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并不富裕,一些人一辈子见都未见过黄金。。。   牙人头目吞了口唾沫,双手不听使唤的就欲抢过李三坚手中的金叶。   李三坚轻蔑的躲过牙人头目,轻笑着问道:“买的起吗?”   “哎哟,衙内,买得起,买得起,够了,够了,这就成交如何?”牙人头目闻言忙不迭的答道。   买十个都买得起了,牙人头目心中暗道,不过牙人头目此言可不愿意说出来,让李三坚知道。   “加上她。。。”李三坚随后指着刚才祈食的小女娃说道。   李三坚虽不明白黄金的价格,也不明白奴仆的价格,但李三坚明白黄金的珍贵,估计应该买两人是足够了。   李三坚此时拿出金叶,已经给自己带来了无数危险,今后李三坚将会是凶险无比,但李三坚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李三坚实在不忍心他们受此折磨,自己买下他们,让其自由,至于今后的危险,李三坚再想办法就是。   “成交,小衙内出手大方,奴家遵命就是。”贩卖小女娃的牙婆闻言连忙应允道。   李三坚不明白奴仆的价格,可牙婆再清楚不过了,若与贩卖壮硕汉子分此两片金叶,也是一笔很不错的收益。   “你怎样?”李三坚随后问向牙人头目。   “哥哥,如此胡员外那里如何交代?”牙人头目尚未回答,一旁的一名牙人问道。   牙人头目不理,恨恨的瞪了一眼牙婆道:“成交。”   李三坚的价格比胡员外高了许多,牙人头目当然愿意做李三坚这笔买卖,至于胡员外那里如何交代,大不了再去给他弄两人就是,牙人头目心中暗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伸手将小女娃抱出铁笼对牙人头目说道:“这就放人吧,金子就是你们的了。”   牙人头目闻言挥了挥手,让其手下将壮硕汉子牵了过来。   “且慢!”双方正要成交之时,忽然人群一人喝道。   李三坚愕然回头,看见一名年轻汉子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叔兴兄,是你?”李三坚随后惊讶的问道。   此人不是姚舆,又是何人?   姚舆微笑着对李三坚摆摆手,随后对牙人头目说道:“一片金叶足有二两的分量,可换钱二十贯,两片金叶可换钱四十贯,也就是四万钱。。。”   糟糕,事情到了此时,牙人头目心中暗道不妙。   “而一名奴仆值多少钱,难道还需要我说吗?”姚舆接着说道:“尔等如此坑蒙拐骗,天理难容。”   “叔兴兄算了,就这样吧。”李三坚闻言对姚舆说道。   姚舆此言一出,李三坚也就明白了黄金的价格,原来一两黄金能兑换铜钱十贯左右,虽姚舆未说出奴仆的价格,但李三坚也明白了一名普通奴仆价格定是便宜无比。   但金叶子已经出手,李三坚更不可能拿回来了,若拿回来,李三坚将会是更加危险。   “也罢”姚舆闻言对牙人头目、牙婆说道:“既然我兄弟开口了,尔等还不速速去准备契书立券?”   牙人头目闻言心中顿时憋闷不已,他们欺负李三坚不懂人丁买卖的规矩,打算先将人给他,随后就报官将人要将回来。   要知道没有契书,是无法立券的,就无法得到官府的认可,李三坚就要吃个哑巴亏了,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揭穿了此事。   “泼才。。。”牙人头目气得破口大骂:“你。。。哎哟。”   牙人头目话音未落,姚舆纵身跃起,双足两踢,将足有一百五十余斤重的牙人头目踢出了两丈开外,口吐鲜血,跌落尘埃。   “泼贼,腌臜畜生。”姚舆单足踏在牙人头目胸口喝道:“再敢口出不敬之言,今日小爷我取你性命,又有何妨?”   众牙人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均是不敢上前动手。   姚舆略微施展了一下身手,众人均看出了此人定是功夫高强之人,最关键的是姚舆是汉人打扮,说不定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就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起的。   “王提举来了。”   “小的们拜见提举相公。”   事情到了此时,博易场的宋官员终于露面了。。。 第二十五章 三人行   灵山县位于广南西路钦州湾畔,地处钦江上游,隋开皇十八年始置南宾县,唐贞元十年易名灵山县,因县治有西灵山而得名。   宋开宝五年,废遵化、钦江、内亭三县,以其地并入灵山,灵山县仍隶属广南西路的钦州。   灵山县城池位于石六峰下,灵山县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人口约万余户,数万人,是钦州乃至广南西路较大的县城。   “翰韧,过了这条小溪就至灵山县境内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愚兄就送到此处了,愚兄就此告辞,翰韧保重。”   姚舆站在灵山县城池以南一处潺潺小溪之前,对李三坚拱手说道。   姚舆得知李三坚是苏轼的门下,可李三坚却不知道将会成为姚舆之师的苏辙是苏轼的亲兄弟,两人将要成为师兄弟,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两人分手后,姚舆实在对这个将要成为自己师弟、傻乎乎的李三坚放心不下,不放心李三坚单独前往钦州灵山县,于是就偷偷尾随护送。   其后姚舆见李三坚将要在博易场吃亏之时,就挺身而出。官府见事情闹大了,于是就出面以较为公平的价格让双方完成了这笔买卖,李三坚于是就以两片金叶,四两黄金的价格买下了壮硕汉子、小女娃外加十余名奴仆,并取得了契书,在官府立券,正式成为了他们的主人,不过这也给李三坚带来了无数的麻烦,这就是李三坚财已外露,还有就是李三坚身边多了十余随从。。。俨然成为了一名大财主。   “叔兴兄,这就走了?”李三坚双目湿润,看着姚舆问道。   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有姚舆这个“保镖”护送,李三坚就平平安安的抵达了钦州灵山县,并且有姚舆在,李三坚省了许许多多的麻烦,使得李三坚发自内心的舍不得姚舆离去。   “呵呵,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姚舆闻言笑道:“今后你我兄弟二人总有重聚之日。”   两人此一路之上是无话不谈,俨然成为了一对好兄弟,因而此时姚舆以为李三坚是因为兄弟情深而舍不得自己离去,若姚舆知道李三坚是欲让自己成为他的长期“保镖”而舍不得的话,估计姚舆立刻就得割袍断义。。。   “如此,就多谢叔兴兄一路之上对小弟的照顾了。”李三坚见姚舆去意已定,于是就无奈的说道。   “他。。。还是叔兴兄带走吧。”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壮硕汉子对姚舆说道。   “主人。。。”壮硕汉子弯着雄壮的身躯,低头委屈的说道。   “哥哥主人,你也要赶我走吗?不要赶我走啊,我会做好多事情呢。”一旁的小女娃也委屈的问道。   李三坚算上壮硕汉子、小女娃共买了十数名奴仆,其后李三坚就将契书交还到他们手中,许了他们自由身。   李三坚也不得不这么做,自己前往灵山县求学,带着十数名奴仆算怎么回事?况且李三坚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啊。   奴仆之中大多数人欢天喜地的谢恩后就离去了,李三坚为此还给了他们些许路费。   李三坚此时已在博易场官府将黄金全部兑换成了铜钱,如此才方便使用。李三坚在官府兑换之时被官府之人是东折西折,东耗西耗,李三坚也因此吃了不小的亏,不过李三坚倒无所谓,不是李三坚考虑将要求学很长时间,李三坚真恨不得散尽家财。。。   被李三坚买下的奴仆绝大多数都离去了,可壮硕汉子却死活不肯离去,打死都要跟在李三坚身边,使得李三坚无奈之极。   小女娃也不好安置,她是被牙人拐骗而来,根本不知道她原住何处,甚至她是不是宋人都不知道,李三坚不忍心让她与其他人离去,只好将她带在身边了,打算今后返回琼台之时将她交于娘亲符二娘手中。   李三坚对如何安置壮硕汉子是头痛不已,于是就恳请姚舆将此人带走,想必姚舆有办法将他妥善安置。   姚舆闻言看了壮硕汉子一眼后摇头道:“翰韧,你也许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只要你对他有一点点恩情,他就会一辈子记得,并会一辈子追随,他就是这种人,他已经认定你了,你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离去的。”   “主人。。。”壮硕汉子明显不是汉人,翻来覆去的只会说这两个汉字。   壮硕汉子粗粗的眉毛倒了下来,委屈的就似乎是要哭了。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在对李三坚挤眉弄眼的,滑稽无比。   “这。。。”李三坚看了看壮硕汉子,又看了看小女娃,再看了看姚舆,是犹豫不决、左右为难。   “哈哈”姚舆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笑道:“翰韧,我跟你说吧,此人天生神力,若对其稍加点拨,习些武艺,定能护你周全呢。”   李三坚闻言两手一摊道:“叔兴兄,小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奈何?”   姚舆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又不是让你这个文弱之人教他习武的。   姚舆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递给了李三坚,说道:“翰韧,就让他先依此法习武健体,待今后再为他寻一位明师便是。”   “哦,如此多谢叔兴兄了。”李三坚接过书册也没看书名就揣入了怀中。   也不知道他懂不懂汉字,难道还要自己教他习字不成?李三坚心中暗道。   “好了,天色不早了,愚兄就这告辞,翰韧你们也早些进城吧。”姚舆随后拱手道。   “兄长保重,后会有期。”李三坚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道。   两人拱手而别之后,李三坚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是哭笑不得的。   “主人。。。”壮硕汉子叫道。   小女娃看着李三坚“黯然神伤”的模样,于是牵着李三坚的手摇了摇后,奶声奶气的叫道:“哥哥主人,你。。。生气了吗?”   李三坚“黯然神伤”长叹了口气,挥手说道:“走吧。”   壮硕汉子闻言欣喜的背着李三坚的书箱外加一大包的铜钱,站在了李三坚身后,壮硕汉子虽不会说汉语,但还是听得懂的。   李三坚弯腰抱起小女娃就准备赶路。   壮硕汉子见状,不断的用手向身后比划。   “抓稳了,别摔下去了。”李三坚会意,将小女娃放在了书箱之上后吩咐道。   “骑大马了,骑大马了。”小女娃骑在书箱之上,开心的大声欢笑,壮硕汉子也憨憨的笑了笑,就跟随着李三坚健步如飞向灵山县赶去。   不是壮硕汉子故意放慢了脚步,定能将空手行走的李三坚甩开老远。   “你有名字吗?”李三坚边走,边问向壮硕汉子。   壮硕汉子硕大的脑袋摇了摇后说道:“主人。。。”   “不用如此称呼。”李三坚说道:“称呼我李生便是。”   被人主人长,主人短的叫着,李三坚浑身不自在,也很不习惯。   “主人。。。”   “说了不许如此称呼啊。。。”   “主人。。。”   “好,好,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随你了。”李三坚简直无语了,只好很无奈的同意了。   “既然你记不清你姓名了,嗯,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吧。”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你体壮如牛,身形如山,就叫山魁如何?”   壮硕汉子闻言欢喜的重重点了点头。   “山魁,山魁哥哥,真好听。”小女娃拍手笑道:“哥哥主人,人家也要个好听的名字啊。”   李三坚踮起脚尖,捏了捏小女娃如红苹果般的脸蛋笑道:“你啊,你就叫豆芽好了。”   “哥哥主人,为什么叫豆芽啊?不过蛮好听的。”小女娃歪着小脑袋边想边问道。   “因为你长得像个小豆芽啊。”李三坚微笑道。   “哥哥主人。。。”   “别总是如此称呼啊,叫哥哥就行了。”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本就是贫困人家出身,目前已经有一个人称呼李三坚为主人了,并且死不改口,再加上一个,李三坚简直要疯了。。。   “是。。。”豆芽以为李三坚生气了,于是怯怯的看着李三坚答应道。   李三坚心中暗叹了口气,豆芽如此年幼,居然学会了看人脸色,本应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龄,却学会了唯唯诺诺。   可以想象豆芽所经受的非人之遭遇,李三坚心中怜惜,拉了拉山魁的破衣袖,山魁蹲下身来,李三坚抱过豆芽,在豆芽耳边轻声说道:“哥哥就喜欢你叫我哥哥,主人的称呼一点都不好听的。。。”   “哥哥,哥哥。。。”豆芽轻声呢喃,不知不觉就在李三坚怀里睡着了。   李三坚拿过一块棉布轻轻的搭在了豆芽的身上,豆芽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李三坚怀里,睡得香甜无比。   夕阳西下,灵山县城池之外,出现了一行三人,此三人是怪异之极,一人体壮如牛、身形如山,一人是个书生不像书生,夷人不像夷人的少年郎,一人却是个五六岁大小、乖巧可爱的小妮子,此使得行人是纷纷侧目,诧异之极。 第二十六章 夫子庙   “夫子庙。。。”李三坚怔怔的看着孔庙庙门匾额之上的三个字,手中包裹不知不觉的滑落在了地上。   原来钦州灵山县官学设在了灵山县孔庙之中,灵山县县学设在孔庙之中,李三坚并不是感到很惊奇,李三坚惊奇或者说是郁闷的是灵山县县学如此简陋,离李三坚心目之中的学堂差远了。。。   不说恢弘雄伟,最起码宽敞明亮吧?   此夫子庙完全是个破旧的小庙,房屋低矮、残垣断壁的,小庙被岁月侵蚀的甚为严重,李三坚等人只能从屋檐上残存的祭兽,隐约看出当时的规模还是不小的。   围墙之上还落满了落叶,墙壁之下杂草丛生的,不是县学门口一副对联,李三坚真看不出这里就是教书育人的学堂。。。   县学门口上联为书山有路勤为径,下联为学海无涯苦作舟。   不过李三坚只是在外面看了个大概,还不知道里面是何种情形。   “干什么呐?”正当李三坚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之时,一名五十余岁的老汉从庙内出来后喝问道。   李三坚不知道此人是朝廷胥吏还是帮忙的闲汉,此人身上衣服倒是整洁,仅凭衣物李三坚看不出此人是何等身份之人。   “学生前来求学,请老丈通禀一声。”李三坚估计此人是个看门之人,于是拱手说道。   “哦,原来是来求学的。”老汉拿着个竹签掏了掏耳朵后问道:“可有保状?”   “保状?有有。”李三坚闻言连忙从怀中取出保状递给了老汉。   所谓保状就是求学证明,就是写明李三坚的籍贯、年龄及其当地官府具保官牒,保状之上需写明情愿入学听读,并依学内规矩施行。   “原来是琼台儋州之人。”老汉看了看保状后说道:“天高地远的,小小年纪来到此处,真不容易啊。”   “老丈说的是,道路确实难行,学生好不容易才来到此处。”李三坚拱手说道。   老汉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抖了抖手中的保状问道:“看你的模样是黎人吧?“   “学生祖籍邵武,是汉家之人。”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老汉有些不耐烦的又抖了抖手中的保状问道:“哦,汉人,汉人为何如此模样?”   李三坚感到异常纳闷,保状之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这人为何东拉西扯的而不进去禀报?   “学生娘亲是黎人,因而。。。”李三坚虽然纳闷,但也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没了?”老汉打断李三坚的话问道。   “还有什么要问的?学生言无不尽。。。”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老汉闻言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沉吟片刻后说道:“老汉年老体衰,腿脚不便啊。。。”   腿脚不便,腿脚不便你去歇息去啊?李三坚心中暗道,看他模样挺精神的,此人何出此言啊?   老汉将李三坚一脸狐疑的神情,心中顿时感到有些郁闷,话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了,为何他还不明白?或者他故意装糊涂?   老汉郁闷半响之后,抬头看了看天空道:“今日天气太热了,跑一趟不容易啊,你。。。到底明白没啊?总得给老汉一碗水酒喝吧?”   直娘贼,李三坚终于明白过来了,心中不由得暗骂,原来他是要跑腿费的。。。   李三坚虽心中不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李三坚无奈数了十枚铜钱,递给了老汉。   “候着。”老汉接过铜钱揣进怀里,脸色才不是很难看了,才跑进了庙中,为李三坚通禀去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哪里是腿脚不灵便了?李三坚真恨不得老汉栽一跟斗,摔死他算了。   李三坚除了自己之外,还要负担山魁、豆芽很长的吃食,如此,李三坚的钱就不够了,得省着点用才行。   老汉还未跑进庙门,迎头就碰上了一名年约三十余岁之人。   此人四方脸,中等身材,皮肤显得又黑又粗糙,颚下三缕短须,不是身上的绿色官袍,很容易被人误为农夫。   绿色官袍倒是异常整洁,一尘不染的。   老汉见此人被一些学堂学生簇拥出来后,慌忙施礼道:“小的拜见黄学长。”   “何事?”黄学长见老汉慌慌张张的,于是皱眉问道。   老汉将十枚铜钱不动声色的掖进袖中后答道:“回黄教授的话,外面有生徒欲进学堂听读。”   “嗯,有保状吗?人在哪里?”黄教授闻言问道。   宋之县学一般是由知县承办的,设教谕、直学、讲书、司计、斋长、斋谕、学正、学录、掌谕、学长等学官,负责县学大小事务。   学长主要就是负责县学大小事务,同时也讲经授业。按宋制,应生欲入县学,须先见学长或教授并投保状,学长同意后方可入学。   “保状倒是有,人在那边。”老汉随后指着不远处的李三坚答道。   黄学长闻言走上几步,打量了李三坚半响后,对李三坚说道:“你走吧,不用入学了。”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住了,同时心中是异常愤怒,自己千辛万苦自琼台儋州来到此处,一路之上辛苦不说,还受人盘剥,结果临了却得到了这么一句话,被拒绝入学,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与郁闷。   “为何拒绝学生入学?”李三坚努力克制住将书箱砸在黄教授头上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黄学长讲拒绝李三坚入学的理由娓娓道来,还未说完,李三坚心中就暗呼糟糕。   这个世上重礼,李三坚早在琼台儋州之时,在苏轼之处已经得到教训了,可李三坚到了关键时候又将这茬忘了。。。   此时的李三坚尘土被面,头上绑着头巾,身上衣衫也是凌乱不堪,一个求学之人,如此不整衣冠,不注重礼仪,被人拒绝也是在常理之中。   不过李三坚在灵山县人生地不熟的,又去哪里沐浴更衣?并且李三坚因家中贫寒,出门之时根本没有多余的换洗衣物,如此又怎样更衣?   李三坚心中是暗暗叫屈。   当然目前因陈义德赠送了李三坚十片金叶子之后,李三坚还是买得起换洗衣物的,不过其一是因为李三坚着急入学,其二就是想尽量节省银钱,就将此事忽略了。。。   “礼之不存,人难做,家难当,国难立。。。,如此,你有何面目前来求学?”黄学长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并且已经上升到了国之层面了。。。   李三坚被训斥得羞愧难当、汗颜无比,简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主人。。。”一旁的山魁见李三坚窘迫难当,心中已是大怒,只要李三坚一声吩咐,山魁就会将这个身体孱弱,口似利刃之人丢进不远处的河中。。。   李三坚横了山魁一眼,拱手对黄学长说道:“学生知错了,不过在下请问,可有何补救的办法?”   “先回去学会了礼节再说。”黄学长所言与苏轼同出一辙,黄学长丢下一句话后就拂袖而去。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啊?你也想在此地求学?”   “看样子他是个黎人啊。”   “哦,这就是了,夷狄哪里知道礼仪?”   “兄台所言甚是,这也怪不得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此修习礼仪确实是千难万难。”   黄学长走后,周围看热闹的众生徒纷纷口出嘲讽之言,对李三坚是百般取笑,并且像个怪物一样看着李三坚等人。   山魁对这些十至十余岁不等的小儿是怒目而视,李三坚摇了摇头,懒得跟这些小儿计较了,不过李三坚也无法计较。   “走!”李三坚随后对山魁吩咐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李三坚心中暗道,不是为了摆脱家中的困境,鬼才愿意学这些破东西呢。   “走,豆芽,哥哥带你去吃好东西去。”李三坚随后牵着豆芽的小手说道。   赶了几天路了,三人均疲惫得紧,寻间客栈或民居好好歇息一下,再做打算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   “彦舟,你这又是何必啊?此人来自儋州此等荒蛮之地,观其穿着打扮,家境应该是较为贫寒,如此,你又何必苛求于他?”李三坚走后,灵山县县学学谕曾傧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劝道。   黄学长姓黄名涣,字彦舟,少年时聪颖好学,精通经史百家,为人慷慨重气节,黄涣是靠乡荐取得功名的,此时任知灵山县县学学长。   黄涣此人有些古板,古板得近乎死板,认死理,轻易听不进旁人的劝告。   果然黄涣摇头道:“不知礼,此其一也,主要是你没看见他身边还有一大一小的两名奴仆吗?如此之人,岂能读圣贤之书?贫寒?贫寒之家会有奴仆吗?”   其实家境较好之人前来求学,带些奴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主要是豆芽如此年幼,居然被李三坚驱使。。。如此之人,使得黄涣反感之极。 第二十七章 糊涂的李三坚   灵山县一处民居。   此处民居位于灵山县偏僻之处,主人是一对六十余岁的老人。   民居共有三间茅舍,于是夫妻二人就将其中的两间作为客舍,以换取银钱,贴补家用。   李三坚寻找暂时落脚之处,就寻到了这里,因为便宜,李三坚等人就暂时在此处落脚。   “哎。。。”李三坚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正狼吞虎咽的山魁叹道。   “哎。。。”豆芽依葫芦画瓢,同样撑着下巴,坐在李三坚身旁叹道。   他怎么那么能吃啊?豆芽心中暗暗嘀咕,会不会将哥哥吃穷啊?   山魁体壮如牛,食量也跟牛一般,吃的东西比李三坚、豆芽加起来还多的多,十数个白面馒头下肚,根本就不见饱,使得豆芽担忧不已。   豆芽担忧三人衣食将会没有着落而唉声叹气,李三坚倒不是为这个原因,山魁能吃就紧着他吃,难道跟了自己还能让他继续挨饿不成?   至于银钱不够的问题,再想办法就是。   李三坚担心的是自己的求学之路,还未开始就要结束了。。。   灵山县官学不肯让自己入学,自己只有另想他法,可问题是在广南西路之中,李三坚只知道灵山县有官学,其他州县是否有官学,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的,而李三坚的具状也只限广南西路才有效。   而广南西路的私学很少,并且良莠不齐,如此李三坚还不如回琼台儋州继续师从苏轼算了。   广南西路其他州县的官学,李三坚可以慢慢打听,可问题是若距此处较远,那么李三坚又得长途跋涉了,现在还多了两人。   难不成让李三坚大半年的时间都来回奔波不成?   “哎。。。”李三坚又长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李三坚想起黄涣之言,让自己学会礼仪再来?明显是推脱之言了。   自己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多少还是学了一些礼仪的,此前只不过是没有上心而已。   若李三坚依礼重新求入官学,他们会不会找其然借口将自己赶走?李三坚苦恼的想到。   “你为何不吃了?吃饱了没有?”李三坚见山魁停止了吃喝,于是问道。   “主人。。。饱了。。。”山魁憨笑着答道。   李三坚教了几天之后,山魁多少学会了一些其他汉语,能说些简单的汉话了。   “真的饱了?”李三坚瞧着山魁,怎么看怎么像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于是又问道。   山魁重重的点了点头,不过再来十数个馒头,山魁也吃得下,只不过山魁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吃下去了。可即便如此,此也是自山魁出生以来,从来未像今天这样,能够饱食一顿的。   “那就劳烦你将行李搬回房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此处民居共有三间茅舍,李三坚就临时租了其中的两间,山魁一间,自己与豆芽一间。   李三坚不可能再为豆芽另行租一间房间的,其一是因为豆芽年龄尚幼,李三坚不放心她单独居住的,同时也是因为豆芽年龄幼小,自己也未成年,为此就不会对豆芽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   三间答应一声,一手一个,就将行李与李三坚的书箱搬进了屋中。   “店家,此处可有夜市?”李三坚随后问向店主道。   自己与山魁、豆芽也该换身行头了,豆芽还好些,身上的衣物不是很差,可自己与山魁就不一样了,山魁不合身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而自己也是一副黎人的服饰,并且破旧不堪的,也是因为如此,自己等人才被人嘲笑的。   因而李三坚欲去夜市买些衣物。   “夜市?”六十余岁的男店主不解李三坚之言,于是问道。   “呃。。。就是夜里做买卖之处,我想买些衣物。”李三坚连忙解释道。   “哦,老汉知道夜市就是夜里做买卖之处。”店主点头道:“灵山县穷僻之处,哪里有什么夜市?不过老汉倒是去过京师夜市呢,我跟你说啊,京师夜市可繁华的紧呢。。。”   店主啰里啰嗦说了半响,将李三坚听得头晕眼花的,于是连忙打断店主的话道:“京师?京师在哪里啊?”   “京畿路开封府啊,还能是哪里?”店主很诧异的看了看李三坚,身为大宋之人,居然不知道大宋京师在哪里,在这个世上还是很少见的。   “开封府。。。开封府。。。”李三坚脱口而出道:“北宋?”   李三坚话一出口,就感到有些愚蠢了,当时在琼台儋州之时,苏轼曾经说过京城乃是东京开封府,当时李三坚也反应过来是身处宋代,可却没有细想到底是北宋还是南宋,东京开封府还能是是哪里?当然是北宋的京城了,不过李三坚还是不知自己具体身处哪个皇帝的时期?不管了,管他哪个皇帝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就是一个蝼蚁,像皇帝这种真龙天子跟自己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的。   李三坚此言一出,果然更使得店主是诧异异常,并且赶紧离李三坚远远的,心中暗自思忖,是否将李三坚这个怪物赶出店去。。。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宋,什么北宋?难不成还有东宋、西宋、南宋不成?   李三坚此言有些犯忌了,店家生怕连累了自己。   “豆芽,回房歇息了。”既然今日买不了衣服,就明日再说吧,李三坚随后牵着豆芽的手回到了屋内。   “哥哥,豆芽身上好臭啊。”回房之后,豆芽皱了皱小鼻子抬头说道。   李三坚闻言在豆芽身上闻了一下,点头道:“嗯,是有些酸了。。。”   岭南炎热潮湿,容易出汗,数日不洗,身上就会发出一股难闻的酸味,前几日赶路,哪有时间洗浴?不但是豆芽身上酸臭酸臭的,就连李三坚身上也是如此。   “哥哥给我洗澡吧。”豆芽随后说道。   “好吧,我去提水去。”李三坚答应道。   一个是孩童,天真无邪的,哪里知道男女之事?一个根本就未将豆芽当做女子看待,只是当做了小娃娃,于是两人是自然之极,并未觉得有什么。   热水被李三坚提进来并放好之后,室内是雾气腾腾,屋子中央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桶,木桶之上笼罩着一层水汽,氤氲弥漫的。   豆芽欢笑一声,三两下就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单薄衣物,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木桶之中,欢快的戏起水来。   豆芽跳进木桶溅起的水花浇了李三坚一身,李三坚毫不在意,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笑着拿着块皂角对豆芽说道:“你轻点,过来给你搓搓污泥。”   “嗯。。。”豆芽欢喜的背对着李三坚坐在木桶之中,边玩水边等着李三坚给她洗浴。   “你是哪里人啊?从哪里来?你还记得吗?”李三坚边给豆芽搓洗,边有意无意的问道。   “豆芽不记得了,豆芽只记得好早好早以前,豆芽就被人抱出来了。”豆芽答道。   “从哪里抱出来的?”李三坚又问道。   豆芽努力回想,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嗯,你还记得你们那里说的话吗?”李三坚怀疑豆芽不是宋人,于是问道。   “都一样的,哥哥说的话豆芽都听得懂呢。”豆芽答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李三坚又问道。   “嗯。。。”豆芽想了想后说的:“吭。。。”   “吭。。。”什么意思?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问了,估计豆芽很小就被牙人拐骗出来了,从前之事也许都记不得了。   “丝。。。好痛。”正在此时,李三坚搓到了豆芽身上一处伤痕,豆芽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   “豆芽。。。你这伤是。。。?”李三坚心痛的问道。   “他们。。。豆芽哭了,他们就打我,呜呜呜。。。”豆芽想起从前往事,不由得低声哭泣起来。   “不哭,不哭。”李三坚用丝巾轻轻的蘸着伤痕周围,将周围的污渍洗去,安慰道:“豆芽不哭,今后不会这样了,哥哥今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没有人能够欺负我们的豆芽。”   李三坚真恨不得将那些牙人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如此年幼的孩子,他们居然下得了手?简直是禽兽不如。   真是个可怜之人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哥哥。。。”豆芽舒服的靠在木桶之上轻声说道:“哥哥,豆芽好开心啊,哥哥对豆芽真好,他们都是坏人,只有哥哥是好人。”   “豆芽,水冷了,不要戏水了,早些歇息吧。”李三坚探了探水中后说道。   其实李三坚想让豆芽早些睡觉,自己好洗个澡,虽豆芽年幼,不知道男女之事?可李三坚怎么好意思在豆芽面前赤身裸体的?   “哥哥,豆芽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你让豆芽再玩会啊。”豆芽娇声道。   “好吧,不过小心着凉,哥哥给你再拎些热水来。”李三坚宠溺的对豆芽说道。   。。。。。。。。   突然之间,地面剧烈晃动,地面之上的各种景物也是越来越近并急速放大。   李三坚倒栽葱从某处掉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接触到地面了,眼看着就要粉身碎骨了。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声。   天地之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一片死寂。   “坚儿,读书才是你的唯一出路。”一名颚下三缕长须、相貌清癯的中年人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坚儿,坚儿。。。”一名不到三十的妇人哭泣的喊着李三坚的名字。   片刻之后,两人随即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哥哥。。。哥哥。。。”正在此时李三坚忽然听到一句细细的童音,如一注清泉注入了李三坚的心田。   “哥哥。。。哥哥。。。豆芽好难受。”李三坚顿时惊醒过来,忽然看到睡在一旁的豆芽发出一阵痛苦的呓语。   豆芽脸上同时满是汗珠。   李三坚大惊,连忙伸手摸了摸豆芽的额头,李三坚感觉豆芽的额头像火炭一般。   “山魁。。。快,快。。。”李三坚大惊失色,连连喊道。 第二十八章 冤枉了   灵山县五更过了约半个时辰,天刚蒙蒙亮,天空还下着蒙蒙细雨,县城街道之上已经有了一些行人,稀稀拉拉、拿着各种雨具的行人或去往城外,或由城外进城。   此时县城之内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在奔跑,于是行人们停住了脚步,诧异的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道“奇景”。   一名体壮如牛的汉子在前舍命飞奔,一名少年郎在后拼命追赶,两人头上均是挂满了水珠,身上也是被水侵透了,不知道汗水还是雨珠。   “主人。。。你。。。”山魁抱着豆芽一边迈开大步拼命奔跑,一边微微侧目说道。   “我无碍,快,快走。”满头大汗的李三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盖着点豆芽,不要再淋雨了。”   豆芽忽发疾病,使得李三坚是焦急万分,在店家的指点之下,就前来寻医问药。   应该是发烧了,李三坚边跑边想到。   虽李三坚知道豆芽在发烧了,可李三坚却根本是毫无办法,只有寻找郎中诊治,并且要诊治及时,否则豆芽如此年幼,将会是异常凶险,对此李三坚是再明白不过了。   两人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很快就来到了灵山县一处药铺。   “你去敲门。”李三坚接过豆芽吩咐山魁道。   山魁点头,转身就将药铺的木门敲得咣咣乱响,震天的响声将左邻右舍都惊醒了。   “来了,来了,轻点,门都被你们敲坏了。”一名药铺小厮打着哈欠取下门栓,打开了铺门看着李三坚、山魁埋怨道:“大清早的,你们要作甚?”   两人衣着寒酸,因而小厮说话是毫不客气。   “郎中何在?求。。。救命。”李三坚焦急的说道。   “何人生病了?”小厮有些轻蔑的看着二人问道:“可有医。。。”   小厮话未说完,李三坚就掏出两贯钱丢在了柜台之上,发出一连串铜钱相碰的响声。   “速速请郎中救命。”李三坚大声说道。   “客官,稍后。”小厮看在钱的份上也没再啰嗦了,于是就一溜烟的跑向后院,去请自家老爷去了。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出手还挺大方,小厮边跑边想到。   。。。。。。。。   “似乎是痎疟。。。”药铺郎中把着豆芽的脉象说道。   “何为痎疟?”李三坚闻言吃惊的问道。   李三坚心中明白,若是普通的伤寒,诊治起来应该不难,可瘴疫又是什么?   郎中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道:“夫痎虐者,皆生于风,岭南多瘴气,此病乃是瘴气引起的,也就是外邪入侵所致。。。”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看着紧闭双眼,满头大汗的豆芽,焦急的问道:“有救吗?”   “痎疟要先分清是何种痎疟,才好对症下药,痎疟按发作时间分为五种,其分别是夜虐、久虐、间日虐、三日虐、发作无时虐,按病症不同,又分为八种,其分别是寒虐、温虐、瘴虐、风虐、牝虐、六经虐、五脏虐,按起病原因又分三种。。。”郎中摇头晃脑的说道:“不过又像是伤寒,若是伤寒老夫几副药下去即可痊愈,若是痎疟,就。。。”   “到底是伤寒还是痎疟?能治好吗?请老丈速速诊治。”李三坚又问道。   李三坚虽仍是不明白何为痎疟,可听郎中说了这么一大堆,应当是种较为严重的疾病。   李三坚此时的心中是更加担忧了。   李三坚虽从前与豆芽素不相识的,可李三坚怜其身世,可怜她自幼被人贩卖,再加上这些日子与豆芽朝夕相处的,已经将豆芽看做亲人一般,因而李三坚此时就算是倾其所有也要救回豆芽一条性命,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小子无礼。”郎中将李三坚气急败坏的模样,于是沉下脸道:“若是痎疟,要治愈就千难万难了,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就算是勉强逃得一条性命,也将会是生不如死,如此,老夫开几副药,你们这就去了。”   痎疟在这个世上死亡率是非常高的,并且具有传染性,因而郎中明显是敷衍了事,看在李三坚给钱的份上,就准备开几副药将他们打发了,最好快点离去,否则被传染了就大事去矣。   什么?李三坚闻言顿时愤怒异常,李三坚要看出了这个庸医明显是敷衍了事,如此治都未治,就准备将他们打发了?   不过李三坚虽是已经有些愤怒,但还是忍气求郎中道:“老先生,看在此女如此年幼的份上,请你一定要救救她,求你了。”   “去,去,快去。”郎中丝毫不为所动,连声呵斥道:“这个世上哪有包治病的道理?快快离去,不要耽搁了老夫的买卖。”   郎中说罢,站起身,就欲离去。   不是看在钱的份上,郎中早就将两人赶出去了。   看三人穷酸模样,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之人,如此还跟他们客气什么?早点赶走了事,省得麻烦。   “哥哥。。。哥哥。。。”此时豆芽苏醒了过来,正好看到郎中模样,于是靠在李三坚怀里怯怯的说道:“豆芽没事的。。。我们回家吧。”   李三坚看到豆芽强忍痛楚的模样,心中更是悲愤,于是大声吼道:“山魁。”   山魁虽看起来憨厚老实,可并不是傻子,山魁早就明白了目前的处境,心中早已大怒,只是碍于李三坚没有发作而已,此时听闻李三坚呼喊自己,于是一把就揪住了郎中胸前的衣襟,单手就将郎中举在了半空之中。   “你治不治?不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李三坚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郎中真的是给豆芽治病了,若真的不治,李三坚无话可说,可郎中明显是欺辱他们乃是无权无势的贫寒之人,只是敷衍了事,此使得李三坚愤怒异常。   郎中大惊,在空中拼命蹬着双腿,惊恐的说道:“痎。。。疟。。。老夫是真的无法诊治啊,真的无能无力。。。”   不能治早说啊?李三坚心中暗道,装模作样的折腾了半天,耽搁了这么久。。。   李三坚更是愤怒,大声说道:“动手。。。”   山魁怒吼一声,就欲将郎中甩出门外去。   “且慢,且慢。”郎中见状慌忙说道:“老夫治不了,有人可以的。。。”   “快说,何人可治?人在哪里?”李三坚恶狠狠的问道。   。。。。。。。。   “只是普通的伤寒而已。”灵山县之外一处屋舍之中,一名年近六十的老郎中仔细把了把脉,又仔细观察了豆芽的病状后说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忽然感到全身似乎是要散架一般,感到浑身没了力气。   李三坚、山魁从庸医药铺之中出来后,就雇了一辆牛车,马不停蹄的赶到此处,连续折腾了数个时辰,使得李三坚疲惫异常。   “老先生。”李三坚随后问道:“有治吗?”   老郎中看了李三坚一眼,问道:“她是你什么人?为何小郎君如此着急上火的?”   “她。。。她是我的小妹。。。”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   “他又是你何人?”老郎中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是松了口气的山魁问道。   “他。。。他是我等的哥哥。”李三坚答道。   “休得胡说八道。”老郎中沉下脸说道:“尔等怎么可能是兄妹三人?”   三人打扮明显不是一个地方的人,明显是李三坚在说谎。   “这。。。”李三坚哑口无言。   他为何问如此不相干之事?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怪不得来之前,那个庸医说此人脾气怪异,若惹恼了他,他是打死不会给人治病的。   老郎中判断出了病情,是普通的伤寒,并且郎中开始东拉西扯了,这就表明了豆芽有救了,因此李三坚虽感到异常纳闷,可只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将山魁与豆芽从前是被人贩卖的奴仆身份告诉了老郎中。   老郎中闻言不知可否,缓步走到桌案面前,坐下后就提笔开药方,边开边说道:“老夫先给你开三日的药方,三副药下去她就会得到好转,三日后就无大碍了。”   李三坚闻言大喜,连忙拱手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如此多谢老先生了,救命之大恩,无以为报,小子只望今后有机会报答老先生了。”   。。。。。。。。   “彦舟,看来你冤枉此子了,此子如此宅心仁厚,怜悯身世可怜之人,却被你拒绝入学。”李三坚等人离去后,老郎中对从内室之中走出来的黄涣说道。   “庞公说的是,我确实是误解他了。”黄涣点头道。   老郎中闻言摇了摇头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他们将要到老夫这里,并且让老夫问些不相干的问题?”   “呵呵”黄涣闻言笑道:“正好我今日早起,看到他们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到处求医问药,同时在灵山县有郎中吗?此前我拒绝此子入学,当时我以为此子要么怨气冲天,要么就会暴跳如雷,可我未料到他居然心平气和的离去了,因而就对他上了心。”   “原来如此。。。”老郎中说道。 第二十九章 入学试   三日后   岭南潮湿多雨,不过岭南的清晨却是异常美妙,几缕晨光透过窗户之上的纸洞洒落在了屋内,形成了数个光柱。   清晨的空气也是异常清新,带着一丝岭南特有的竹子清香,使人心旷神怡。   早起的李三坚欣慰的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豆芽之后,借着晨光,捧着一本《论语》,边读边抄。   “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李三坚边轻轻朗读,边抄写在纸张之上。   在这个世上,《诗》、《书》、《易》、《礼记》、《周礼》、《论语》、《孟子》等书是作为一个读书人必须要熟读并掌握的,宋之官学最底层的县学教授的基本上也是这些内容,同时还要学些历史、典律、诸子等方面的内容。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无法进入官学,但李三坚并未灰心丧气,一有时间就读书习字,并未耽搁。   目前李三坚倒是越读越有兴趣了。   从前怎么未发现这些书籍还挺有意思的?李三坚边抄边想道,特别是论语,不愧为儒家学派的经典之作,不愧为五经之輨辖,六艺之喉衿。   不过使李三坚感动郁闷的是书中没有标点符号,将李三坚看得头晕脑胀的,也许其他其他精致的书籍之上有简单的标记,可李三坚手中这几本书是简单印刷的,全部挤在一起,阅读起来是异常吃力。   这也就是李三坚边读边抄写的目的之一,李三坚在抄写的部分之上,李三坚加上了标点符号,而不敢在原本之上标注。   李三坚从苏轼手中获得的、仅有的几本书,李三坚也舍不得在其上胡乱涂写。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哥哥!”   嗯?李三坚正摇头晃脑读得起劲,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哥哥,李三坚还以为是自己的回声,于是转头看去,原来是小豆芽醒了。。。   “豆芽你醒了?”李三坚连忙起身将豆芽又按回了被窝之中微笑道:“想爹爹、娘亲了?”   “哥哥,你怎么知道呀?”小豆芽眨了眨大眼睛,疑惑的问道。   “因为你睡梦之中一直喊啊。”李三坚微微摇头道:“你还记得你爹爹、娘亲长什么样子吗?”   李三坚此时愈发怜惜小豆芽了,自幼与爹爹、娘亲分离,只有在睡梦之中才能与他们重逢。   “哥哥。。。”豆芽不答,眼角流下了几颗泪珠。   “好了,不哭,是哥哥不好,又提起了豆芽的伤心事,豆芽,你饿了吧?”李三坚见状连忙安慰道。   庞郎中的药果然有奇效,三副药下去,豆芽就脱离了危险,三日后基本上就无大碍了,不过豆芽也整整睡了三日,期间进食很少。   “嗯。。。”豆芽点了点头,小脑袋几乎都缩进了被单之中,只露出了两只亮晶晶的眼睛。   李三坚笑了笑走到门口说道:“山魁,去熬些稀粥来。”   “是,主人。”正在门口劈柴的山魁应道。   “哥哥。。。你真好。”豆芽忽然开口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怔了一怔后笑道:“既然好,就得听哥哥的话吧?”   “嗯,豆芽一直听哥哥的话的。”豆芽点头道。   “既然如此,就先把药喝了吧?”李三坚随后说道。   “哥哥,药好苦啊。”豆芽闻言喝药,顿时委屈的说道。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李三坚随后端起桌上山魁刚刚送进来的汤药,看着豆芽一口口的喝完。   “主人,粥好了。”山魁双手捧着一碗粥说道。   山魁两只巨手捧着一碗粥,几乎就看不到碗了。   李三坚点点头,接过了稀粥。   此数日间,全是山魁熬药、熬粥,真是难为他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习字如何了?”豆芽喝完粥之后,李三坚问向山魁。   山魁点了点头。   山魁不识汉字,为此李三坚抽空就教他习汉字。   李三坚手中有本姚舆赠的“武林秘笈”,可山魁不习字,如何能够修习武艺?因而李三坚抽空就教山魁习字。   山魁虽人看起来憨厚老实,可人并不傻,学起来是异常的快,几乎就是一教就会。   “嗯”李三坚随后取出姚舆所赠之书,指着上面的字对山魁说道:“此两字为猛虎,这句话是猛虎下山先探爪,呼啸声声回山腰。下一句是弹蹄脱崖到川穀,群群凶兽遍地跑。。。”   此书除了文字之外,还有图解,这些李三坚还是看得懂的,李三坚虽然理解,但以李三坚的小身板是无法修习的,不过其中一些强身健体之法,李三坚还是可以借鉴的。   山魁在这方面似乎是有些天赋,几乎就是一学就会,不过仅凭一本书就要成为“武林高手”,这也是不可能的,待今后一定为他寻位名师,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弯着健硕的身躯,侧目听着李三坚讲解,喝了粥之后已经逐渐恢复元气的豆芽趴在床头,奇怪的看着两位哥哥比划着。   屋内药罐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一副温馨的场景,三人此时此刻真的像是一家人般的。   “生徒李三坚可在此处?”正在此时,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打断了这个温馨的场景。   “啊?是你。。。”李三坚见有人喊自己,于是迎出门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人,正是数日之前“勒索”过自己的县学看门老汉。   其实此名老汉是县学的老吏,做县学胥吏已经二十余载了。   “你可以入学了。。。不过。。。”老吏关键时候说话又是吞吞吐吐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花怒放,随后数了十枚铜钱递给了老吏。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或者说是一回生二回熟,李三坚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又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于是李三坚又一次的被老吏“盘剥”。。。   老吏接过铜钱掖进了袖中,老脸一下子就春光满面了,笑嘻嘻的对李三坚说道:“不过在入学之前,还需入学试。”   “何为入学试?”李三坚问道。   “入学试就是入学试啊。”老吏答道。   “哦,学生的意思是考些什么?请老丈明言。”李三坚又问道。   “无非是百家姓、千字文诸如此类的,通过此试,方可入学。”老吏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松了口气,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余,对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启蒙书籍早已是倒背如流。   既然是入学试应该不会很难,李三坚心中暗暗想到。   李三坚此时不明白的是,当初县学官吏拒绝自己入学,此时为何忽然又允许了?   李三坚对此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不好细问,谢过老吏后就准备第二日参加县学的入学试了,不过在此之前,李三坚还得准备一身行头。   若仍是穿着破旧的黎家服饰求学,估计又要被赶出来了,李三坚摇头苦笑不已。   。。。。。。。。   灵山县城池之内一家成衣铺之内此时来了一大一小两人,两人进店之后均是好奇的看着色彩斑斓的各式衣物。   “看什么呐?去去,出去耍去。”店内小厮见李三坚等人破衣烂衫的,并且年龄均不大,本来不想搭理他们,可没曾想他们居然越靠越近了,于是呵斥道。   “我等买些衣物。”李三坚此一路之上,受够了因行头破旧而产生的各种白眼,已经有些习惯成自然了,于是也未与小厮计较,心平气和的对小厮说道。   “哦,客官买些什么衣物?”小厮见买卖上门,也不好继续驱赶他们,于是问道,只不过神色仍是不屑,料他们也买不起什么好衣服,如绫罗绸缎等等。   果然李三坚指着一些棉布衣物问道:“这些衣物多少钱?”   “三百文一件。”小厮答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心中咂舌不已,一般普通的衣物为何如此之贵?   其实一件棉布衣物三百文并不贵,当然对于李三坚来说就贵得离谱了。   随后李三坚肉痛的吩咐山魁取出了两贯钱,给自己与山魁各买了两件衣服。   李三坚买了两件灰色长衫,山魁的衣物每件要贵两百文,原因就是山魁身高体壮,只要选特大号的,如此才能勉强遮蔽他一直裸露在外的肌肤。   特大号的当然所费面料就要多得多了。。。   “那边那些多少?”李三坚随后指着丝、帛等织造衣物问道。   “两贯至数百贯不等。”成衣铺小厮翻了白眼答道,小厮虽认为他们仍是买不起,不过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答道,只不过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赶紧走吧,走了小厮好向成衣铺掌柜的邀功去,能从两个穷汉身上捞到两贯钱,对于小厮来说就是大功一件。。。   “挑两件小号的。”李三坚面无表情的说道。   狗眼看人低,李三坚心中此时有些气愤了,难道穷人就该受如此之多的白眼或者冷遇吗?   这个小厮就跟得了白眼病似的,白眼是一个接着一个。。。   李三坚不舍得给自己给山魁买华贵的衣物,但小豆芽还年幼,并且是大病初愈,若给她买棉布外衫,在岭南如此湿热的气候之下,说不定她还会生病,因而李三坚给小豆芽买了两件漂亮的丝织衣物,如此不但漂亮并且凉爽。 第三十章 句读   “文圣吾祖,恩泽海宇。千古巨人,万世先师。   欣逢盛世,物阜民熙。高岸秀木,惟恐失序。。。”   “一叩首,华夏文明,德牟天地。”   “二叩首,先圣师道,功过古今。”   李三坚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县学,此日李三坚与三百余名生徒在黄涣等学官的带领之下祭拜孔圣。   李三坚一身长衫,拱手而立,初具儒生的模样,像模像样的。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灵山县县学规模虽小,可该有的都有了,如堂、舍、库、庖等教学设施,另外就是孔圣人像等等。   所谓堂就是学堂,灵山县县学学堂虽然简陋,不过学堂还是能够容纳数百人听读的。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祭拜孔圣之后就是在学堂传经授业了。   首先就是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首先口授荀子《劝学》。   《劝学》也是启蒙教材之一。   黄涣台上讲读,低下数百个年龄八至十五岁不等的生徒跪坐在台下拿着县学发的《劝学》,跟着一起朗读。   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小木几,便于生徒摆放书籍或写字。   十四岁的李三坚在所有生徒之中,年龄算较大的,再过一年,年龄到了十五岁以上之后,若无法升入州学或通过解试,那么李三坚将会赶出县学,科举之路也许就会半路夭折了,今后也几乎没有什么指望了。   因此留给李三坚的时间并不多,李三坚必须在此一年之内学习并掌握县学最基本的内容,并且要么升入州学、太学,要么通过解试,其后参加省试、殿试。   不过好在李三坚已经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像这些最基本的启蒙教材还是背了不少了。   李三坚一边摇头晃脑的读书,一边还是用毛笔在《劝学》之上标注标点符号,如此,李三坚才能快速理解与记忆。   灵山县县学所印发的《劝学》也就是简单油印的数页纸张,如此李三坚就不客气了,在上面写写画画的。   《劝学》读完之后就是《岳阳楼记》,李三坚又是老样子,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李生,你在做甚?”   李三坚正读得兴高采烈之时,李三坚身后忽然响起了黄涣的声音。   李三坚闻言慌忙转头看时,只见黄涣正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   李三坚拿着毛笔,看着黄涣尴尬的讪笑道:“黄教授,学。。。生。。。有了些不懂之处,就在上面标注一下。”   “标注?”黄涣闻言生气的说道:“如此亵渎圣贤之书,如此不敬先贤,该当何罪?”   读书之人必须先要学会爱护书籍,不但要爱护书籍,且在读书前,先要把书桌擦得干干净净,垫上桌布。读书时,要坐得端端正正,翻书页时,要先用右手大拇指的侧面把书页的边缘托起,再用食指轻轻盖住,以揭开新的一页。   如此才表明了自己的敬畏之心,李三坚在书上写写画画的行为是为人所不喜的。   黄涣心中真是郁闷,黄涣本不许李三坚入县学的,最后了解到李三坚自幼丧父,与其母相依为命,身世极为可怜,同时李三坚心存怜悯,救下了两名奴仆,是个仁厚之人,如此黄涣才勉为其难,许其入学。   要知道县学乃是官学,不是那么容易入学的。京师官学一般招收的是八品之下的可是官宦子弟或庶人之中的青年俊杰,若是在东京开封府,李三坚基本上是入不了官学的,不过好在灵山县是岭南偏远之处,因而李三坚才有机会入官学。   一般来说入了官学之后,生徒就不需要花什么钱了,基本上所学之费由官府提供,并提供食宿津贴,同时一些生徒实在困难,一些民间资学之士偶尔也会资助的。   县学学规之中也有不允许毁损书籍的规定,可李三坚刚到第一日就违反了学规,使得黄涣郁闷不已。   “规十三云。。。你写的是什么?”黄涣正准备对李三坚进行处罚,忽然看到李三坚所写的甚是怪异,于是差异的问道。   “此为标。。。点符号。。。”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标点符号,此为何物?”黄涣越来越感到疑惑与不解了,越来越有些感到有些惊奇了,于是边看边问道。   “是标明句读与语气之物。”李三坚答道。   “句读?为何你的句读如此怪异?”黄涣喃喃问道。   此时其实也有了一些简单的标点符号,只不过是非常简单的,用的是圈点之法,并且是不常用的,一般就是一篇文章是一堆文字聚在一起,其中没有任何标点符号的。   “黄教授,此为逗号,此为句号,此为问号、叹号。。。意思未完用逗号,一句完了用句号,喜怒哀乐感叹号,提出疑问用问号,并列用顿号。。。”李三坚只好耐心的解释了一遍。   “学生听读实在愚钝,因而用此法读起来要容易或简单得多了。”李三坚又说道。   逗号?问号?叹号?各有各的意思?黄涣越听越感到惊异,并深深的沉思了起来,这个世上只有简单的句读标记,若真像李三坚所说的这样,那么将会使读书变得更加轻松,使得许多难懂的文章变得易懂,并可以帮助学者确切地表达思想感情和理解书面语言。   最关键的是能使得初学者能够较快的领悟异常难懂的各种文章。   他是受人指点还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为何从前就没有想到如此呢?   目前黄涣的脑海之中就只剩下这两个问题了。。。   “黄教授。。。”李三坚见黄涣盯着自己久久不语,于是有些纳闷的说道。   “是你自己领悟的,还是有人指点你的?”黄涣终于忍不住了,于是问道。   “这些是什么啊?”   “有些像小虫子。。。”   此时学堂之中的许多生徒均围了过来,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均是感到异常新鲜,均是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李三坚犹豫片刻后答道:“学生一年前曾经落入海中,之后就昏迷不醒,在梦中,有一位仙子指点学生的。。。”   李三坚仍是用惯用伎俩,那就是以神鬼之事推诿,如此就省了很多麻烦。   落海?仙子?指点?黄涣愣了半响之后说道:“小子胡说八道,简直荒谬之极。”   黄涣说罢就拂袖而去,走到大堂门口之时忽然转身对李三坚说道:“李生,随我来。”   “是”李三坚应了就跟随着黄涣出了大堂。   。。。。。。。。   “黄教授,你这是。。。?”李三坚见黄涣像怪物一般看着自己,心中发毛,于是问道。   看来今后这些东西还是少显露些为好,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肚中的许多东西若显露在这个世上,基本上会被人像怪物一样看待,没准还会被点了天灯呢。。。   “真是梦中得到了仙人指点迷津?”黄涣又问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黄涣又盯着李三坚半响后,缓缓的说道:“此法极好,如此标注的方法,可否写个详细的文章?”   “黄教授之命,学生敢不相从?”李三坚拱手应允道。   黄涣点点头,忽然问道:“为何读书?为何前来官学求学?”   李三坚顿时就被问得张口结舌的,自己读书、求学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摆脱贫困,让娘亲符二娘过上好日子,让自己一家人得到别人的尊重,李三坚早已下了这个决心,那就是科举及第,走上仕途,这也是目前李三坚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但此时黄涣忽然问起,李三坚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直说,他会不会又将自己扫地出门?   “学生。。。学生。。。为了科举及第,仕途求官。。。”李三坚最后还是挨不过黄涣凌厉的眼神,于是老老实实说了心里话。   “封侯拜相、荣华富贵,世上大多数之人读书都是为了如此,你没有藏着掖着,我很欣慰。”黄涣闻言微笑道:“你为何不去书院,偏来官学?”   许多读书之人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只不过大多数人嘴上不说而已,嘴上说的是为国为民等大道理。李三坚老实相告,顿时使得黄涣对李三坚产生了不少好感。   “恩师之命,命学生前来灵山县求学。”李三坚答道。   “你师门乃是何人?”黄涣随后问道。   “恩师号东坡居士,又号铁冠道人。”李三坚答道。   “什么?东坡居士?”黄涣闻言大吃一惊道。   就算苏轼之名再闻名天下,也不至于如此模样吧?李三坚看着黄涣吃惊的模样,心中感到一丝纳闷。 第三十一章 周官新义   苏轼乃是何许人也?   闻名天下的大才子,诗词、歌赋、文章、书画是样样精通,名重海内,无出其右。   苏轼的诗词、文章天下万民是争相传颂,世人若获得苏轼的片纸,如获珍宝,必珍藏于密室之中。   不但是万民敬仰,就连皇帝对苏轼的文章都推崇之至,宋神宗赵顼经常读苏轼的文章读得废寝忘食的,女中尧舜高太后也对苏轼推崇备至,并曾经欲使苏轼为相,后因遭受朝中大臣阻扰,再加上苏轼心灰意冷,不愿再参与朝政纠纷,不愿再参与朝中的是是非非,就自请外放,离宰执之位仅一步之遥。   后苏轼虽离开了中枢,外放为官,但世人均是对苏轼敬重无比,如此之人,怎会是李三坚的师尊?黄涣看着李三坚,心中是纳闷异常。   “李生欲入仕途,你知道有哪些途径吗?”黄涣吃惊良久之后问向李三坚。   “除了科举之外,还有哪些途径,学生实在不知,请黄教授赐教。”难道除了科举之外,还有其他途径?李三坚此时虽心中疑惑,但也明白对于李三坚这种无钱、无门庭、无关系,如此三无的情况,科举定是唯一途径。   “恩荫、太学。”黄涣简明扼要的答道。   目前宋之仕途之路,主要就是科举、太学及其恩荫。   “太学?何谓太学?”恩荫一途,李三坚根本不用考虑了,也没资格考虑,因而李三坚问都懒得问了。而太学顾名思义,应该与大学差不了多少,李三坚心中暗道。   “置名师,以养天下之士,是朝廷兴学之地,生徒听读于太学,朝廷择其优者,授予官职,不用通过科举,不过太学实行的是三舍之法。”黄涣答道。   “三舍法?何谓三舍法?”李三坚又问道。   不用通过科举,此再好不过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明白科举是怎么回事,但李三坚心中非常清楚,科举应该与自己以往考大学差不多,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若朝廷取士人数多些,那么独木桥就要宽敞得多了,若取士人数少,独木桥就窄了,无论是何种情况,科举之路始终是个独木桥,天下读书人何止千万,就那么少数人能够科举及第,金榜题名。   不通过科举就能走上仕途,摆脱贫困,岂不是件美事?因而黄涣提及此事,使得李三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黄涣点点头说道:“所谓三舍法就是将生徒共分三等,一为外舍,二为内舍,三为上舍。外舍生每岁公试一次,公试列一、二等并获校定者,可升入内舍,内舍生每月考核行艺,三个月进行季选。每岁给予前三十名的内舍生校定,分为‘优’、 ‘平’两等。内舍生每岁也要举行公试,合格者亦分为‘优’、‘平’两等,若公试与校定皆优者,即可升为上舍上等,可直接除官;若一优一平者,即可升为上舍中等,继续听读,待科举之时,免于解试、省试,直赴殿试;若皆为平者或一优一否者,免解试,直赴省试。”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委了下来,跪坐在地上笔直的上躯略微弯曲了一下。   李三坚欲参加科举,多少对朝廷科举之制还是有些了解到,免于解试、省试,直赴殿试就是科举及第了,博得一进士出身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因为殿试只列名次,而不黜落通过礼部省试之人的。   可自太学入仕,依黄涣之言,一点不亚于科举的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考试之外还有校定,校定这东西依李三坚看来其中的水分就大了,完全可以依据学官的喜好而进行判定,如此对于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来说,就难上加难了。   太学?如何入太学?   于是李三坚怀着疑问问道:“如何入太学?”   黄涣看了李三坚一眼后答道:“先入州学后入太学,依公试、校定而定。”   又是如此,李三坚悲愤的想到,如此要来回折腾多少年啊?怪不得十年寒窗苦,若自太学入仕,就算最后能够一举成名天下知,也有很大可能超过十年。。。   目前看来还是科举要快得多,李三坚想到,虽科举之路也是条荆棘之路,虽李三坚从前所学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半点用处,但李三坚毕竟是从学达十余年之久,并且成绩优异,有了这个世上没有的学习办法,再加上李三坚记忆力超强,几乎就是过目不忘,如此科举之路对于李三坚来说就合适多了。   不就是多背几本书吗?李三坚心中忽然豪情万丈,于是李三坚沉吟良久之后对黄涣说道:“黄教授,学生打算还是准备解试。”   “嗯,既然如此,此两本书就先拿去温习吧。”黄涣也料到李三坚欲行科举之事,于是取过两本书籍递给了李三坚。   与李三坚所料的差不多多少,欲从官学入仕,其中的变数确实很多,像李三坚这种无权无势、家境微寒之人几乎就没有可能,被推举的几乎都是高官名门之后。   就算黄涣欣赏李三坚,可黄涣最多能将李三坚推荐到州学,州学以后就不是黄涣力所能及之事了。   李三坚接过两本书籍,之见一本是《三经新义》,一本是《字说》。   两本均是厚厚的两本书籍,而《三经新义》是由三本书组成,一本是《周官新义》,一本是《毛诗义》,最后一本是《尚书义》。   “学生多谢黄教授。”李三坚捧着两本书籍谢道。   黄涣盯着李三坚看了几眼,暗暗摇头不已。   李三坚没注意此三本书的著者是何人,《周官新义》的著者是王安石,《毛诗义》、《尚书义》是由王雱、吕惠卿编撰,而王雱是王安石的长子,吕惠卿号称“传法沙门”,被王安石称为“吾之颜回”,实为熙宁变法的二号人物。   三本教材均是在高太后死后,宋帝赵煦掌握朝政之后重新被诏令为科举教材的。   诏令,欲行科举,必须熟读并掌握此三本书籍。   最令黄涣感到纳闷的是苏轼当初是极力反对熙宁变法的,是反对王安石的新学的,此时为何让其徒前来灵山县官学?要知道进了官学之后,教材主要就是以王安石的新学为主的。   黄涣仔细观察李三坚的神情,只见他心平气和的接过新学的书籍,神情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李三坚认为只要对这些书籍死记硬背,就能事半功倍,其实是大错特错了。   “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生九谷。二曰园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三泽之才。四曰薮牧,养蕃鸟兽。五曰百工,饬化八材。六曰商贾,阜通货贿。七曰嫔妇,化治丝枲。八曰臣妾,聚敛疏材。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   李三坚照例将《周礼》之上的这句话标上标点符号之后,就逐字逐句的理解与记忆。   并在特别难以理解的字上标上自己理解的意思,如毓、虞衡等字或词,实在不能理解的,李三坚仍是做上记号,待今后有机会请教黄教授。   李三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周礼》以“九职”为社会分工任用民众,其中以农为主。   而王安石对这句话的注释是“九谷不能自生,待三农而后生;草木能自生而不能相毓,待园圃而后毓;鸟兽能相毓不能自养蕃,待薮牧而后养蕃。。。”   李三坚理解王安石的意思是以劳动产品的关联性为基础,联接起不同的产业,不同的产业又联系起了不同行业之人,从而将九职之中的人一条环环相扣的产业链串联起来,其中是以农产品为产业链的起点,诸如此类的。   可李三坚不理解的是王安石对“九职”注释了这么多话,他倒是是何意?   李三坚使劲揪着垂在双肩的长发,苦苦思考王安石的意思。   “哥哥,你怎么了?”小豆芽看到李三坚“痛苦”的模样,于是垫着脚尖看着自己根本看不懂的书籍问道。   李三坚入了县学之后,仍是住在所租的两间茅舍之中,与豆芽、山魁住在一起。   丝。。。李三坚惊醒之后,不禁揪下了自己几根头发,于是痛得不由得倒抽口凉气。   “哎呀,哥哥的头发好乱啊。”小豆芽看着李三坚狼狈样不由得笑出声来:“哥哥,豆芽帮你梳头发吧。”   “嗯?你还会梳头发?”李三坚惊奇的问道。   “哥哥你也太小看豆芽了,豆芽不但会梳头发,还会好多啊,会端茶倒水,会洗衣做饭呢。”豆芽笑嘻嘻的答道。   豆芽说完就寻了把木梳,细细的梳着李三坚的头发。   真是个可怜之人啊,定是那些牙人逼着小豆芽做这些事情的,如此豆芽才学会伺候人,今后才能卖个好价钱。   “添尽红炉著尽衣。一杯方觉暖如痴。人言霜後寒无奈,春在瓮中渠不知。”小豆芽边梳着李三坚的头发,嘴里还轻轻的吟唱着一首异常动听的曲赋。 第三十二章 艳福不浅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李三坚对《道德经》之中的这句话感到异常熟悉。读起来也是异常顺口,李三坚努力回忆似乎是在哪首歌曲之中听过,只不过李三坚虽感到熟悉,但对这句话的理解却是一知半解的。   道字,李三坚还能勉强理解,是指万物之道,或者说万物受道控制,李三坚可以理解成万物生长之道。   而道可道,非常道,李三坚的理解就是可以说出来的道就不是老子在道德经之中所指之道了。   名亦如此,万物皆有名,可以说出来的名就不是老子所指之名了。   可为什么呢?李三坚心中暗道。万物之道,万物之名为什么说不出来?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李三坚恨不得将已死去一千余年的老子从坟墓中揪出来,仔细问问。。。   第一句话李三坚就理解得吃力,后面更是稀里糊涂了,不过好在王安石对《道德经》之中的这句话做了详细的注疏,于是李三坚就轻轻翻动书页,努力理解王安石的注疏。   “道一也,而为说有二。所谓二者何也?有无是也。无则道之本,所谓妙者也。有则道之末,所谓徼者也。故道之本出于冲虚杳渺之际,而其末也散于形名度数之间。是二者其为道一也。。。”王安石是如此注疏的。   “如何?可知道荆公之意吗?”黄涣见李三坚痛苦的模样,于是笑问道。   李三坚闻言看着黄涣苦笑着摇了摇头。   “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冲气运行于天地。”黄涣于是讲解道:“道有本有末,本者万物之所以生也,末者,万物之所以成也。。。”   “老师,何谓元气?何谓冲气?”一名名叫曾公明的生徒问道。   黄涣闻言答道:“元气乃阴阳冲和之气,冲气乃是阴阳中和之气,皆为一物之变化。”   黄涣这么解释,李三坚心中顿时就有些明白了,不就是说一物在不同条件下的不同形态吗?如水一般,遇到高温则化为蒸汽,蒸汽遇冷又凝结成水吗?   对于这些最基本的常识,李三坚还是明白的。   “尚书云,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士爱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黄涣接着说道。   黄涣接着讲解了王安石的见解,王安石认为天地万物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物构成,五行是指五种运行的元素,各有自己的属性。道是在五行之上的,是五行运行的规律。   “李生,你难道有何不同见解吗?”黄涣随后看到李三坚脸上阴晴不定的,于是问道。   “学生愚钝,哪里有什么不同见解?”李三坚闻言连忙起身拱手道。   李三坚是看法不同,但他又能说什么?说世上万物是由元素构成的吗?李三坚一旦口出此言,将会是骇人听闻的,将会打破这个世上所有人的认知,如此,李三坚将会被视作一个怪物,就算是许多年之后,会被人认为李三坚说的是对的,但李三坚此时的下场必将会是侵猪笼、点天灯、五马分尸,是大卸八块,是怎么惨怎么死。。。老子来这个世上连女人都未碰过呢,不能就这么死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因而李三坚还是闷生发大财为妙,况且王安石认为世间万物是由金、木、水、火、土构成,是由物质构成,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算是朴素唯物主义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目前学习重点是摸清楚科举内容,是摸清楚科举规则,是混入官场,求得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是娇妻美妾、公侯万代,而不是来寻求真理的,不是来求证事情的对与错的,不是来那啥的。。。   这个关键环节不能搞错了,李三坚终于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   “哥哥,最近一段时间你都不陪我玩了。”小豆芽服侍李三坚洗漱更衣后坐在他身上嗔道。   随着李三坚在县学听读时间过得越久,小豆芽也长得越来越大了,不但是长大了些许,同时人也长得越来越乖巧可爱了。   一张张宜真宜喜的粉脸带着稚气,两条弯弯长长的秀眉,配着樱唇,瑶鼻秀气挺直。   同时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再加上李三坚贫寒人家出身,没有什么架子,因而小豆芽与李三坚是越来越熟悉了,并且在李三坚面前没有什么顾忌,想干嘛就干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小豆芽坐在李三坚怀里动来动去的,使得李三坚是饱受“折磨”。。。   李三坚也快十五岁了,自从有了第一次之后,再加上心智的成熟,李三坚偶尔的时候,也会想入非非的。   “豆芽,哥哥要读书啊,哪里有时间陪你玩耍?”李三坚异常窘迫,于是将小豆芽挪到一边腿上后笑道。   李三坚再怎么想入非非、禽兽不如,可不会对如此年幼的小豆芽下手的,只不过自己憋得异常难受。   “哎呀,就知道读书习字,有什么用嘛?”小豆芽倒不觉得有什么,很自然的在李三坚怀里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说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李三坚摇头晃脑的答道。   “啊?书中还有黄金啊?”小豆芽闻言眼睛都绿了,抓起书本一阵乱翻,将书翻了个稀里哗啦的响,临了还抓起书本抖了抖。   “哪里有黄金啊?”小豆芽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这。。。”李三坚哭笑不得的说道:“只是比喻而已。”   “哥哥,比喻是什么意思啊?还有颜如玉是什么?”小豆芽又问道。   “比喻就是打比方的意思,比喻书中不但有黄金屋,还有美貌女子呢。”李三坚答道。   “哦。。。”小豆芽低头玩着书本嘀咕道:“又哄骗于我,黄金都没有,哪里有美貌女子嘛?”   “哈哈,真的有呢。”李三坚笑道。   “哥哥,美貌女子有。。。有我漂亮吗?”小豆芽问道。   “没有”李三坚坚定的答道:“我们家的小豆芽是这个世上最漂亮,是最可爱的呢。”   “真的呀?”小豆芽转头看着李三坚,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真的。”李三坚重重的点了点头。   “哥哥。。。”小豆芽喜欢得紧紧搂着李三坚的脖子说道:“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豆芽好喜欢你呀,哥哥,豆芽困了,你抱豆芽去睡觉好吗?还。。。嗯,还要给豆芽再讲讲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天还未黑,就要睡了?”李三坚笑着问道:“我看睡觉是假,想听哥哥讲故事是真吧?”   “嘻嘻”小豆芽闻言娇笑道:“床上好舒服的,小豆芽最喜欢躺在床上听哥哥讲故事呢。”   “小精灵鬼。”李三坚点了点小豆芽的琼鼻笑道:“好吧,不过今天给你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吧。”   “好吖,好吖。”小豆芽欢喜拍手笑道,随后就挂在了李三坚身上死活不下来了。   李三坚笑了笑,紧紧抱着小豆芽就朝床边走去。   “翰韧兄好兴致啊,艳福不浅啊。”正在此时,窗户之外传来一声轻笑声。   因是普通茅舍,房屋较为破烂,窗户纸破了一个大洞,并且天气并不是很凉,因而李三坚并未将破洞糊上,此时忽闻一声戏谑之声,于是连忙将小豆芽放在床上,开口问道:“何人?”   李三坚随后走出了房间,只见门外站着三人,均是县学之中的生徒。   “哈哈,翰韧兄,小弟不请自来,撞破了翰韧兄的好事,恕罪,恕罪。”年仅十四岁的曾公明站着门外拱手笑道。   曾公明,表字东林,广南西路横州人氏,其父是横州一名小吏,小门小户的,个头不高,矮胖矮胖的,脸上经常挂着一抹高原红。   “哈哈,东林兄,没想到啊,翰韧兄居然有如此本领。”一同前来的县学生徒王之惠竖起大拇指说道。   冉云彪字铭石,广南西路邕州人氏,据说其母是大理国之人,今年一十三岁。   最后一名生徒姓司马名还都,字非缘,年十五岁,听说就要去州学听读了。   司马都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你们。。。东林兄、铭文兄,你们说哪里话?此人乃是吾妹也。”李三坚闻言连忙解释道:“两位兄台请嘴下留情。”   “哈哈,你的妹妹?”曾公明拍了拍李三坚肩膀笑道:“翰韧兄不必如此嘛,我等并未取笑的意思。”   曾公明打死也不相信小豆芽是李三坚的妹妹,定是他养在屋中的。   宋之文人狎妓、养些歌妓、舞妓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一些大才子、大文豪还经常流连于烟花之地,并以此为荣,并未觉得可耻,非但如此,还相互攀比,看谁养得更多、更佳,看谁更能得到她们的青睐。   只不过李三坚也太饥不择食了吧?虽小豆芽长得无比乖巧可爱,可毕竟是年约六岁的女童,他也下得了手?   众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诸位兄台寻在下何事?”李三坚懒得解释了,越解释越说不清楚,于是干脆不解释了。   “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小酌一二如何?”冉云彪答道。 第三十三章 信手拈来   灵山县一侧有一处丘陵,丘陵之上有数个山亭,其中一个山亭名曰“文笔亭”,站在文笔亭之中可以鸟瞰整个东湖。   东湖是灵山县一个较大的湖泊,被群山叠翠环抱,水清碧澄,渔岛、小村、荔园、蕉林、鸥鹭交相辉映,像是一面镶满珠宝的明镜。   站在山上观夕阳之余晖、晚霞之绚丽。整个湖区如同披上霓裳,水色墨黛,波泛金光。   同时此处空气也是异常清新,清风拂面,使人心旷神怡。   东湖也是文人墨客喜欢游览之处,灵山县的商贾也看到了此处的商机,山亭之上下有许多酒肆、茶坊,供文人士子饮酒泼墨、击节吟唱。   冉云彪乡绅出身,家有良田数百亩,家中较为富裕,因而王之惠叫了一桌酒宴,摆在了文笔亭之中,于是四个半大小子坐在文笔亭之中,饮酒作乐。   “诸位兄台,为我等同窗之谊,请满饮此杯。”王子颖长得人高马大的,不像个读书人,倒像个武夫,为人也是异常豪爽。   “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同窗也,诸位兄台请。”曾公明首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又喝酒,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以酒会友、樽酒论文、李白斗酒诗百篇,等等等等,为何都要借助于酒?难道没有酒就什么都不能干了吗?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但李三坚还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味道还不错,李三坚舔了舔嘴唇心中暗道,度数不高,酒中还隐隐带着一丝荔枝的味道。   李三坚、曾公明、冉云彪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司马都却浅尝辄止。   “非缘兄,此酒名曰荔枝烧,乃是用荔枝酿造而成,味道还不错,为何你。。。?”冉云彪心中隐隐有一丝不满,于是问道。   “在下不胜酒力,喝不了多少,见谅见谅。”司马都拱手道。   “此酒千杯不醉,多饮几杯又有何妨?非缘兄如此推脱,所为何也?”冉云彪仍是不依不饶的。   “我说你少说两句。”曾公明见司马都有些尴尬,于是推了一把冉云彪,出来圆场道:“非缘兄可是咱县学试、校双优呢,马上就要入州学了,哪里像你一般,狂喝滥饮的。”   曾公明这句话还不如不劝,明显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司马都家学渊源,是广南西路少有的书香门第,司马都自幼就饱读诗书,进入县学之后也是成绩优异,此次就被灵山县县学推荐入桂州州学,若州学仍是如此,那么有很大可能进入太学,若进入了太学,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   “如此良辰美景,在下早已沉醉其中也,又何必借于酒力?”司马都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   “美景能当饭吃吗?”冉云彪轻哼了一声,又灌了一大口酒下去。   “呵呵”李三坚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端起酒盅岔开话题,笑道:“荔枝烧?果然是酒如其名啊,味道还真不错,不知道是如何酿造而成的?”   有些人天生就不能饮酒,沾酒就醉,如此又何必勉强于他?   司马都向李三坚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怎么?翰韧兄难道还打算酿酒不成?”曾公明笑问道。   曾公明估计的没错,李三坚确实有这个意思,但不是酿酒,酒哪有那么好酿的?没有专门的酿酒之物,没有熟练的工匠,如何能够酿出美酒?况且李三坚对酿酒一事也是一窍不通的。   李三坚兜里的钱财是越来越少了,三张嘴整天要吃饭,尤其是山魁,食量简直是地动山摇、惊天动地的,如此坐吃山空,李三坚根本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的。   因而李三坚打算在听读之余,搞搞副业,如在李三坚所租住的茅舍或县学门口摆个“小卖部”什么的,也能补贴点家用吧?   县学对生徒是有一些津贴,可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东林兄说笑了,在下愚钝。”李三坚于是答道:“如何知晓酿酒之术?你们也都知道,在下家中一贫如洗,此时包括在下在内,还有养活三个人,因而在下打算做点小本买卖,以贴补家用,贩些酒来做些买卖,还是很不错的。”   三人闻言均是瞠目结舌的,均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李三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翰韧难道不知朝廷榷酒之事吗?”司马都随后问道。   果然是乡野粗鄙之人,连朝廷律典都不甚了解,司马都心中暗暗摇头。   司马都心中鄙视李三坚,但表明之上却没有任何异状。   李三坚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三坚知道县学要学习朝廷律典,但目前为止,李三坚并未接触到。   “愿闻其详。”李三坚随后问道。   “太复杂了。”曾公明闻言摇头道:“简言之就是官府榷酒,是不允许我等小民酿酒、贩酒的,若私自酿酒、贩酒,轻则抄家流放充军,重则砍头啊。”   “户私造,差定其罪。”司马都点头道:“城郭二十斤,乡闾三十斤,弃市;民持私酒入京师五十里、西京及诸州城二十里者,至五斗处死;所定里数外,有官署沽酒而私酒入其地一石,弃市。。。”   李三坚闻言吓了一大跳,心中不由得暗呼侥幸,幸好没有先干,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既然如此,那些酒又从何而来?”李三坚随后指着不远处的酒肆问道。   “官酒库之中买来的。”曾公明答道。   “小民贩酒会受到官府、酒楼或酒坊的层层盘剥。”王子颖也开口道:“且几乎都是些难以下咽的劣酒,像荔枝烧如此好酒,非一般人家能买到手的。”   酒楼不仅是卖酒的场所,而且很多还附有酿酒作坊,就是通过卖官曲或买扑而能够酿酒的作坊,集酿造与售卖于一体,如此非有钱有势的官酒务、官酒库、大户人家不能经营,由此看来,平常人家,就算你有钱也开不了酒楼的。   “喝酒,喝酒。”冉云彪端起酒盅后说道:“他们只管卖他们的,我等只管喝酒便是。”   李三坚白了冉云彪一眼,郁闷的将杯中酒一口气喝完了。   你倒是不在乎,家中殷实,李三坚心中暗道,可对于李三坚就断了这条生财之路。   由此看来,做买卖果然也是条荆棘之路,李三坚此时暗暗庆幸,若当初准备做买卖,发家致富,结果也许就会鸡飞蛋打。   弄不好性命都得搭进去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偏能酣宴绕云雕,待把梅酸上下天。更著登临生月魄,欠千遥举更青天。”   “妙哉!翰韧兄,此诗是出自哪里?”曾公明等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李三坚吟的这首诗出自哪里?   “此乃在下拙作。”李三坚拱手笑道。   “妙,真是妙。”曾公明赞叹道:“翰韧兄文采果然了得,小弟实不及也!”   “东林谬赞也!”李三坚谦虚道。   我有宋诗词密码在手,作诗写词,信手拈来,虽李三坚口中谦虚,不过李三坚心中却是暗暗得意。   “翰韧兄不但文采出众,句读之术亦是了得啊。”冉云彪也不由得赞道。   此时黄涣已将李三坚所写的句读之法油印成册,发给了县学众生徒,生徒们学会之后,从此读书均是感到要容易多了,并且容易记忆了,仅仅为了这个,众生徒还是佩服李三坚的。   雕虫小技而已,司马都心中倒是不以为然的,诗词做得好,又有何用?经义理解得透彻,文章写得好那才算好。   目前朝廷科举可不以诗赋取士了,而是以经义取士。。。   “来人,再送几坛酒来,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四个半大小子击节吟唱,饮酒作乐,一坛荔枝烧很快就见底了,冉云彪仍未尽兴,于是又吩咐一名小厮道。   “诸位仁兄,小弟实在是不胜酒力,就此告辞!”此时司马都起身告辞道。   冉云彪眉头一挑,就欲发作,曾公明连忙偷偷了拉了一把冉云彪。   冉云彪冷哼了一声,闷声又喝了口酒。   “假清高,有什么了不起的。”冉云彪看了一眼司马都的背影冷哼道。   骂得好,李三坚心中暗赞道,李三坚也看出了司马都确实有些自命不凡的,不就是将要升入州学吗?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暗赞,但表面之上仍是劝道:“铭石兄,不必在意嘛,非缘不胜酒力,又何必强求于他?今日我等兄弟三人只要尽兴就成。”   “翰韧兄此言甚是。”曾公明也赞同道:“人家可是书香门第出身呢,如何瞧得上我等市井之徒?就由他去吧,来,翰韧兄、铭石兄,小弟敬两位哥哥一杯。”   “好。。。”冉云彪少年心性,见两人相劝,也就不去多想了,于是说道:“店家,速速上酒。”   “来了,来了。”正在此时数名汉子抬着一些荔枝烧走了过来。   此数名汉子衣着在李三坚眼中是极为怪异,有些像军衣?李三坚心中纳闷不已。   “翰韧兄,怎么?是否觉得有些怪异?”曾公明见李三坚诧异的模样,于是笑问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告诉你吧,他们可真的是军中士卒呢。”曾公明笑道。   “什么?”李三坚闻言顿时瞠目结舌的。 第三十四章 酒后吐真言   灵山县一侧文笔亭   三个县学生徒打扮的半大小子纵酒狂欢,数个身穿宋军衣的军汉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侍候着。   冉云彪面无表情的只管喝酒,李三坚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曾公明却是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   “有劳了。。。”军汉们每倒一次酒,李三坚都要起身拱手道谢。   李三坚道谢的同时,心中是感到异常纳闷,军人啊,多么神圣的职业,为何前来侍候人喝酒?为何曾公明等人坦然受之,而军汉们似乎也是习以为常,脸上并未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李三坚客气,军汉们反倒是露出一副怪异的神情,似乎是李三坚做错了。   “哎,哎,翰韧兄,左右不过是些军汉吗?你这又是何必呢?”曾公明见李三坚的模样,于是忍不住说道。   “你。。。你们这是何意?”李三坚见军汉们下去后结结巴巴的问道:“他们可都是些军中之人啊,为何你们要如此作践他们?”   “非也” 曾公明闻言摇头道:“翰韧兄此言差矣,非我等作践于他们,而是他们本就是贱人、罪人,翰韧兄没看到他们脸上的刺青吗?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本就是作奸犯科之徒,被发配到了岭南军中。除此之外,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亦是游手好闲的闲汉,因贪慕军中的衣食,从而从军,同时其中也有许多饥民、灾民、贼盗之人,被募入军中,此等之人还需我等以礼相待吗?”   贱民?李三坚听到这两个字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愉之色,李三坚出身贫寒,父亲早亡,母亲是个黎人,如此在世人的眼中也是贱民。   刚才曾公明还怨恨司马都瞧不上他们的出身,可转身就对所谓的贱民嗤之以鼻,使得李三坚憋闷不已。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这也许是这个世上几乎是所有人的看法吧,曾公明也是无意识的,并不是针对李三坚的。   李三坚又一次的领会到了这个世上的等级之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泥巴!   要不想一辈子成为泥巴,必须拼命变成虾米,变成小鱼,变成大鱼。。。   李三坚调整了一下自己心态接着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家父曾在军中任录事一职,因而我是略有所闻。”曾公明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难道朝廷之军均是如此吗?”   “这倒不是。”王磐接口道:“朝廷也会招募普通百姓或将家子弟从军,并择其勇悍习武艺者籍为禁军。素习弓马、谙晓战阵者籍为殿前军,是为精锐。”   原来朝廷之中还是有精锐的嘛,李三坚心中暗道,估计让眼前的这些军人不像军人,奴仆不像奴仆之人去上阵杀敌,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   “无论怎样,我等还是需他们御外辱、保社稷的嘛。”李三坚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当礼遇于他们的。”   “靠他们御外辱、保社稷?”曾公明不屑的说道:“这些人一上战场就一溃千里的,还能指望他们?”   “好铁不打钉子,好男不当兵。”王磐也说道:“如此之部曲,焉能不败?元丰年间五路大军伐夏,居然一败涂地,丧师数十万,真乃奇耻大辱也。”   王磐随后将元丰年间五路大军伐夏一事说了一遍。   十年前王磐等人虽然年幼,当如此奇耻大辱还是略有耳闻的,到了十年之后,只要一提及此事,宋人均是感到羞愧难当,均是认为是奇耻大辱。   李三坚听完五路大军伐夏之事后,心中默然,李三坚也多少知道宋军孱弱,可没想到居然到了如此地步,腐败、混乱充斥在了宋军之中,囚犯、流民、作奸犯科者居然被朝廷募入了军队,如此军队还有何战斗力?   “哎,我说铭石兄。”曾公明叹道:“我等只管吃酒便是,提这些事情做甚?”   “东林所言甚是,我等只管喝酒便是。”李三坚也赞同道。   于是三人又纵情畅饮,谈古论今,喝得好不热闹,三坛荔枝烧很快就见底了,三人均喝得有些醉意了。   虽荔枝烧度数很低,当也架不住如此狂喝滥饮,李三坚喝得昏天黑地的,嘴中也是胡话连篇:“我说两。。。两位兄台,你。。。。我跟你们说啊,黄。。。教授所。。。言,天地之五行,纯。。。属胡说八道。。。天。。。天之一切,哪。。。里是金、木、水、火、土啊?哈哈。。。嗝儿!”   “哈哈,翰韧。。。你。。。你又大放厥词。”曾公明也醉醺醺的说道:“天地不是。。。是五行,又。。。又是何物啊。。。啊?”   “是。。。嘿嘿,你可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李三坚醉眼朦胧的问道。   “你哪。。。里来的?”曾公明问道。   你不是来自广南路琼台如此荒蛮之地吗?还能从哪里来?曾公明纳闷的想到。   “我。。。我跟你说。。。说啊。”   正当李三坚说话之时,王磐忽然将手中酒盅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酒水哗啦一声泼在了地上。   王磐如此,将李三坚、曾公明二人吓了一跳,酒也有些醒了,两人均怔怔的看着王磐,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发作?   “好男儿,大丈夫,当如骠骑将军一般,当从军报国,纵横沙场,虽马革裹尸,亦不枉此生。”王磐大声吼道。   “骠。。。骑将军?哪个骠骑将军?”李三坚开口问道。   “汉之冠军侯,霍去病,铭石兄平日里对霍大将军是推崇之至。”曾公明帮着王磐回答道。   “彩。。。”李三坚赞道:“铭石兄雄心壮志,弟深感敬佩,不过你我目前可是在县学听读啊,从军一事又从何说起?”   “某欲行武举之事。”王磐酒量惊人,只是微醉。   “哦。。。武举是何物?”李三坚清醒片刻,随后又陷入了沉沉的醉意,趴在桌子上含糊的问道。   “翰韧,今后有何志向?”王磐不答,反问李三坚道。   “我。。。我。。。我的志向就是我想让俺娘亲过上好日子,让俺娘亲不受人白眼,不受人欺辱。。。”李三坚话未说完,脑袋就在桌子蓬蓬篷弹了几下,趴在桌子人事不省了。   。。。。。。。。   “嗯,两位公子放心。”山魁一手抄起李三坚后谢道。   山魁目前能用汉语进行一些简单对话了,不过语调却是极为别扭。   李三坚喝得人事不省,被王磐、曾公明二人送了回来,山魁接过后,小心翼翼的将李三坚拎进房中,放在了床上,对小豆芽说道:“豆芽,照顾。”   “嗯,山魁哥哥放心。”小豆芽点头道。   “呀,哥哥,你怎么这么沉啊?”山魁出了房门后,小豆芽奋力扶起李三坚,欲先给他洗漱更衣,可李三坚东倒西歪的,小豆芽根本扶不住。   其实李三坚并不重,虽这些日子以来,李三坚不断的在健体,可仍是显得有些文弱,不过即便如此,对于小豆芽来说就如同一座一般,特别是李三坚此时醉得像个死人一般。   小豆芽跑到左边扶李三坚,李三坚倒向右边,跑到右边去扶,他又倒向左边,将小豆芽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   “你。。。你是何人?”李三坚终于被小豆芽折腾醒了,看着跑来跑去的小豆芽醉眼朦胧的问道。   “我。。。你。。。”小豆芽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不跑了,叉腰站在李三坚面前指着李三坚的鼻子说道:“你。。。你还是做哥哥啊,喝那么多的酒,简直不将息自己的身子,哎呀,臭死了。”   小豆芽皱着柳眉,用手使劲扇着李三坚呼出来的酒气,模样可爱之极。   小豆芽插腰指着李三坚“怒骂”,俨然是女主人般的。   “哈哈。。。嗝儿!”李三坚迷迷糊糊之间,只见眼前一个模糊的可爱小萝莉,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   李三坚打着酒嗝,奋力欲扑住这个像只小蝴蝶般的、窜来窜去的身影,怎奈李三坚酒醉腿软、动作迟缓,扑了几次均扑了个空,脚步踉跄,将小豆芽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哎哟。。。”李三坚其后撞在了床沿之上,顿时痛得大叫一声,脑门之上肉眼可见迅速长起了个大肉包。。。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小豆芽见李三坚撞在了床上,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扑过来在李三坚脑壳之上不断的哈气,欲减轻李三坚的痛苦。   “哦,原来是小豆芽啊。。。”李三坚闻着少女身上的幽香,终于认出了小豆芽。   “给我倒些。。。水。。。”李三坚感受到了小豆芽柔若无骨的身子,顿时感到有些心猿意马,再加上酒喝得太多了,李三坚感到口渴异常,于是说道。   “哥哥,水来了。。。”小豆芽飞奔过去给李三坚倒了杯水。   “哎哟。。。”此时是小豆芽惊呼了,李三坚稀里糊涂的将小豆芽搂在了怀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装水的瓷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第三十五章 又被看到了   “站稳了。。。”一个看不清面目、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巨人伸开巨掌托起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颤颤悠悠的站在巨人的手掌之上,山风猛烈,将李三坚的衣襟吹得几乎与身体平直,几乎要将李三坚吹下巨掌。   “起。。。”巨人发出的似乎是女子的声音,随后巨人腾空而起,带着一阵呼啸之声,飞向了天空,巨人急速上升,山风在李三坚耳边呼呼作响。   刚开始之时,李三坚还是异常惊惧,单足跪在在巨人的手掌之上不敢抬头,随后逐渐就习惯了。   李三坚抬起头来,只见脚下的房屋、树木等物急速变小,此时巨人已升到了云端之上,只见旭日东升,雾气渐薄。雾在微风的吹拂下滚来滚去,像冰山雪峰,似蓬莱仙境,海市蜃楼,风景是异常令人心旷神怡。   “啊。。。。”李三坚还在欣赏旭日东升之时,巨人手掌一翻,就将李三坚扔了下去。   李三坚发出一连串的惨叫之声,头下脚上的就向地面栽了下去,此时情景与上升之时正好相反,地面之上的房屋、树木等物是越来越大,风声呼呼的从李三坚耳边刮过。   吾命休矣!李三坚闭上双眼哀呼道。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在李三坚将要摔成肉泥之际,李三坚忽然感到脚踝一紧,被人提在了半空之中,距离地面之上的湿土不及两寸,李三坚几乎都闻到了地面青草的芳香。   不过李三坚哪里有心情赏闻青草的芳香,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心、肝、肺等等几乎要脱壳而出了。   “好玩吗?”此时女巨人化为了一名像仙子般的绝色女子,拎着李三坚的双脚,笑吟吟的问到。   “不。。。不好。。。玩。”李三坚脸色惨白,抖抖索索的说道。   “什么?居然说本姑娘不好玩?”绝色女子闻言怒道。   “好。。。玩。。。”李三坚见绝色女子发怒,于是慌忙改口道。   “什么?居然说本姑娘好玩?大胆淫贼。。。”绝色女子随后大怒,又化身为了一名巨人,抓着李三坚就向天空飞去。。。   来来回回折腾了李三坚三次,此时的李三坚已经由恐惧转为了愤怒。   “贱人,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李三坚见绝色女子又化为了人形,于是大怒,奋不顾身扑了上去,欲将女子按倒在地狠揍一顿,只不过李三坚哪里学过武艺?哪里有什么章法?笨手笨脚的扑了上去,双手竟直取女子的胸部。。。   绝色女子见状慌忙躲闪开去,随后拨出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指着李三坚娇斥道:“淫贼,看剑!”   长剑剑刃在阳光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星星点点的直奔李三坚的咽喉而来。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的。   原来南柯一梦,李三坚惊醒之后才发觉做了个噩梦。   “淫贼,看剑!”正在此时,亮光闪闪,从破了大洞的窗户外面传来一声娇斥,随后一柄长剑刺破窗纸,直取李三坚。   偎依在李三坚身边睡了一宿的小豆芽此时也被惊醒了,忽见惊变,顿时吓得缩进了被窝之中,小小身子蜷缩成了一小团,瑟瑟发抖。   李三坚大惊,大叫一声滚落在了床下,噗的一声,长剑插在了枕头之上。   紧接着,一个娇小的倩影从窗口飞了进来。   “是你。。。?可儿,你真是干什么?”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的李三坚终于看清了此名女子的面容,此人不是陈可儿又是何人?   “住口,不许你叫我可儿。。。你。。。你。。。你简直太荒淫无耻了,连如此年幼之人都不放过,简直是禽兽不如。。。简直。。。”陈可儿用剑指着李三坚怒斥道,一些话陈可儿简直说不出口。   “冤枉啊,女侠!”李三坚看了一眼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叫屈道,李三坚简直是悔恨万分,早知道早些将这个破窗户纸糊上了啊,如此,就省了太多了麻烦了,如此,就不会总是被人冤枉。   “她。。。她是我的。。。哎哟!”李三坚还未解释完,陈可儿又是一剑刺了过来。   “山魁。。。救命!”李三坚连滚带爬的跑出门外,边跑边喊道。   “淫贼,哪里跑?”陈可儿飞身跳上了窗户,欲穿窗而过,追杀李三坚。   大侠是飞檐走壁的,若穿门而过,还算什么大侠?   不过大侠是建立在绝世武功的基础之上,只可惜陈可儿因为年幼,再加上学艺不精,还未达到炉火纯青之地步,脚下被窗棂一绊,哎哟一声,背对的就砸向了正好奔出门的李三坚。   李三坚刚刚亡命奔出大门,忽然空中飞来一物,也没多想,连忙伸手接住,因为是慌乱之中,李三坚双手掩在了陈可儿的胸口之上。   李三坚还顺手捏了捏,嗯,手感还不错。。。   沧浪一声,长剑落地,割破了李三坚的裤带,长裤滑落,露出了里面的衬裤。。。   一副浮滑浪子轻薄一名绝色女侠的画面就此形成!   “淫贼,放开我。。。放开我,你。。。我。。。我要杀了你。”陈可儿拼命挣扎,可一时半会挣脱不掉,于是陈可儿手肘后顶,顶在了李三坚肚腹之上。   “你。。。。你。。。简直不分青红皂白的。”李三坚吃痛,顿时恼羞成怒,将陈可儿按在地上,恶狠狠的抽向陈可儿的小屁屁,边抽边骂道:“你知道她是何人吗?她是我妹妹,她如此年幼,我岂能做禽舍之事?你简直不分青红皂白,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陈可儿一口一个淫贼,早已引发了李三坚心中的怒火,在梦中被人骂了个够,没想到梦醒时候还是被人骂做淫贼。。。   当初就被陈可儿冤枉成了淫贼,此时又被她骂做淫贼。   老子长这么大,连女人都未那啥过,居然被人称作淫贼?李三坚越想越觉得委屈,下手就没轻重了,又打又捏的,将陈可儿打得嘤嘤哭泣不已。   李三坚越打越觉得爽快,越打越觉得痛快,李三坚正打得高兴之时,忽然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猛地推开,似乎是一阵飓风似的,李三坚踉踉跄跄的退到了一丈开外,惊惧的抬眼望去,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了一名青衣汉子,青衣汉子脸上戴了个青铜面具,恐怖的青铜面具在阳光之下,闪烁着瘆人的光芒。   请此名青衣汉子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面容,不清楚此人的年龄,不过李三坚随后注意到了此人的双手,骨节粗大的手上布满了老茧,应该年龄不小。   “小子,再敢对我家姐儿无礼,取你狗命。”青衣汉子冷冷的说道。   “你。。。”李三坚还未答话,闻讯赶来的山魁怒吼一声,迈步上前,挥拳就向青衣汉子脸上砸去。   山魁习练武艺已经有段时间了,还是初具规模了,再加上身强体壮,沙钵大的拳头挥舞起来是虎虎生风。   山魁双拳将要击打在青衣汉子的脸上之时,也不见青衣汉子怎么挪动身体,同时李三坚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青衣汉子已经跃到了山魁身后。   山魁扑了个空,只觉得脚下有些踉跄。   青衣汉子挥了挥手,山魁就扑通一声,就像座山似的扑倒在了地上,腾了一片尘土。   “力道不错,只可惜下盘不稳。”青衣汉子摇头说道。   山魁怒吼着从地上跳起身来,擦了把嘴角的鲜血,虎吼一声,又向青衣汉子扑去。   青衣汉子摇了摇头,躲过山魁的扑击,又将山魁击倒在地。   “山魁,快住手,你不是他的对手。”李三坚见状心中大急,于是连忙喊道。   “主人,你快走。”山魁不顾身上的剧痛,连忙对李三坚大声喊道。   山魁认为事情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可李三坚不这么认为,若青衣汉子欲取李三坚的性命,完全是信手拈来,可青衣汉子并未这么做,只是警告了李三坚而已。   若青衣汉子欲取李三坚的性命,还需要警告吗?   “秦伯,算了,你先退下吧。”此时陈可儿捂着有些红肿的屁股走过来说道。   青衣汉子闻言躬身行了一礼后,就闪身退了下去。   “你来作甚?”李三坚没好气的问道。   因为陈可儿的缘故,使李三坚与山魁受辱,李三坚此时心中有些厌恶陈可儿了。   “我。。。我。。。她真的是你妹妹?”陈可儿指着从门后露出半张小脸,正惊惧的看着这一切的小豆芽问道。   “她是我什么人?与你何干?”李三坚气岔岔的问道。   “你。。。”陈可儿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可儿之父见李三坚孤身前往钦州灵山县,并且是个贫困小子,于是过后将欲让人给李三坚送些钱物,以助其听读。   陈可儿贪玩,于是就自告奋勇的前往灵山县,可陈可儿好心好意的欲给李三坚送些钱物,可没曾想居然撞到了李三坚无耻的搂着一名女童睡觉?使得陈可儿是愤怒异常。   “给你,爹爹让我带给你的。”陈可儿随后将一个包裹甩在地上,恨恨的说道:“秦伯,我们走。”   “且慢!”李三坚大声吼道。 第三十六章 弓箭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钦州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教授有方,不但在学堂之中传经授业,还带着生徒们来了县学学田,让他们知道粮食来之不易,让李三坚等人知道世之艰辛。   所谓学田,就是朝廷出资购置的田地,或朝廷将系官折纳、抵挡、户绝等田产,召人添租争佃,充助学费,从而达到兴学的目的。   当然除了官府拨款、捐资之外,也有民间出资的,用以资助县学或州学。   出资修建县学之人,多为地方上的官吏、豪富、大姓、士子等等,当然其目的不尽相同,为名者有之,为利者有之。   李三坚当然明白生活的艰辛,琼台的蜑户不就如此吗?李三坚的外祖父、舅父等蜑户为了生计冒死采撷真珠,可是以命换珠,仅仅换回了一些勉强维持生计的粮食、酒、盐等物。   可无论是任何朝代,任何时候,这个世上总是有贫有富,富者挥金如土、穷奢极欲,穷者家徒四壁,为了生计是拼命劳作,有的甚至铤而走险。   陈可儿之父陈慥就是个富人,李三坚不知道陈慥是如何致富的,可李三坚知道陈慥是挥金如土的,仅凭家中养了如此之多的歌妓、舞妓就可见一斑。   当然李三坚并不是很讨厌陈慥,反倒是对陈慥感激不尽。陈慥命其女给李三坚送来了不少财物。   不过虽李三坚感激陈慥,虽李三坚确实需要钱物度日,可陈可儿送来的财物仍是被李三坚拒绝了。   李三坚虽不是不食嗟来之食如此迂腐之人,但李三坚也不愿意欠人人情,也不愿意无缘无故的受此大礼。   大商陈义德所赠二十片金叶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是个沉重的包袱,当时陈义德所赠的是一本书,李三坚才收下了,可谁又料到书中夹了二十片金叶,也就是二十两黄金,这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欠下了陈义德的人情。   李三坚由于生活所迫,使用了这些金叶,话说李三坚也不是那种宁可饿死而放着眼前钱财不用之人,如春秋伯夷、叔齐,为了所谓的大节,不食周粟,被活活饿死在了首阳山之上。   李三坚绝不是这种人,大不了今后有机会,今后有了财物之后,将这些金叶归还陈义德便是,李三坚心中暗道。   “黄教授。”李三坚忽然指着正在学田之中劳作的佃户们问道:“他们劳作一年,可有余粮?”   李三坚忽然提出这个问题,顿时使得黄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涉及到朝廷,涉及到官府,涉及到方方面面,没准还能涉及朝廷犯忌之事,黄涣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之农户主要分为五等,按是否占有土地,又可分有地农户和无地农户,而按占有土地的多少,又可分为富裕农户、自耕农、半自耕农等等,没有土地的农户即为佃户或被称作客户。   宋之客户约占总户数的四成左右,再加上富裕农户、自耕农、办自耕农,约占人口比例达八成以上。   也就是说宋人八成以上是农户。   占人口八成以上的农户所占农田之数却只有三至四成,剩余的土地是握在皇族、官宦、寺观或豪强手中。   而皇族、官宦、寺观或豪强是有特权的,他们根本不用缴纳赋税或缴纳少量赋税,也就是说占有三至四成土地的农户要负担宋大部分的田赋。   除此之外,农户除了负担田赋之外,还要负担支移和折变、丁口之赋、杂变之赋、和粜和买等苛捐杂税,还要服各种徭役,实为负担沉重。   黄涣对此是明白的,但黄涣又如何跟李三坚细说?此事说个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丰年要好些,应该有些余粮,歉收之年,他们仅能糊口甚至。。。”黄涣良久之后,含糊答道。   “甚至。。。什么?难道农户们生计艰难?”李三坚接着问道。   “你。。。”黄涣真想将李三坚按在地上狠揍一顿,如此之事,你个黄口小儿问那么多作甚?黄涣心中暗道。   黄涣万万没料到,带他们出来让他们体会一下粮食来之不易,可没料到李三坚居然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   “丰年,一岁之耕,供公仅足,而民食不过数月,灾荒之年,百姓或采橡树的果实或食菜根度日,你可满意?”最后黄涣恨恨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默然,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了,李三坚知道百姓的艰辛,可李三坚又有什么办法?   李三坚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是如何呢,若科举无望,没准自己也会如此呢。。。   。。。。。。。。   “哎呀,你可真笨。”陈可儿真想将李三坚这个“淫贼”外加蠢猪一脚踢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狠狠将他蹂躏一番。   李三坚拿着一副弓箭,傻呆呆的问向陈可儿:“不是如此吗?难道射不出去吗?”   李三坚虽未接受陈慥、陈可儿的馈赠,可见青衣汉子秦伯乃是个“武林高手”,于是死皮赖脸的求秦伯指点山魁武艺。   陈可儿刚开始憎恨李三坚是个“淫贼”,不过在李三坚的解释之下,也就知道了原来小豆芽是个可怜之人,并且李三坚为了照顾小豆芽,而与小豆芽同居一室,并不是什么淫贼。   最主要的是陈可儿架不住李三坚的花言巧语,再加上陈可儿贪玩,于是就答应让秦伯指点山魁武艺,在秦伯指点山魁武艺的同时,陈可儿闲着无聊,也得意了“传授”了李三坚一些武学技艺。   陈可儿传授武学技艺,首先从弓箭开始,宋之文人基本上是一手书本,一手弓箭,如此才显得文武双全。   朝廷虽然对像弓弩、长枪、坚铠等类大杀器官制甚严,不过对于简陋的、威力不大的弓箭不是那么严格的,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民间各种“弓箭社”就是佐证。而以陈慥的本事,搞些简陋的弓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陈可儿所带来的弓箭,与其说是弓箭,不如说是玩耍之物,射距不过四五步,估计连只兔子都射不死,更不要说人了。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仍是玩不转,被弓箭折腾的头晕脑胀的。   “你射啊,你倒是射啊,本姑娘今日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射的?”陈可儿见李三坚提弓准备射箭的模样,简直哭笑不得的,于是叉腰说道。   “射就射。”李三坚赌气的说道。   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李三坚心中不服气的想到。   于是李三坚左脚前,右脚后,微微侧身,左手用力握住弓臂,将羽箭搭在了弓弦之上,右手扣紧弓弦,并用力将劣弓拉了个满月,并将左手微微抬起,准备向远处发射。   姿势还是像模像样的,只不过。。。   “嘣”的一声梆子响,弓弦发出一声轻响,弓弦迅速的弹向了弓臂,可前面没有任何羽箭飞出。。。   “哎哟。。。我草!”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李三坚未扣紧羽箭,箭尾槽脱离了弓弦,箭尾直接戳在了李三坚的脸上,将李三坚“俏脸”刮出了一根淡淡的血痕。   “哈哈哈哈。”陈可儿见状顿时笑弯了腰,弯下了身子笑得喘不过气了。   “笑什么笑?要不你来?”李三坚揉着生痛的脸蛋,悻悻的说道。   “我来就我来,看好了,笨蛋。”陈可儿笑嘻嘻的接过弓箭,弯弓搭箭,快速的射出一箭,羽箭准确的命中了三步以外的一处箭靶。   “怎样?本姑娘的本事如何?”陈可儿得意的看着李三坚笑问道。   “哼,不怎么样。”李三坚恼羞成怒的说道:“本公子读书去了,恕不奉陪!”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李三坚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边走边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呸,书呆子。”陈可儿看着李三坚背影哼道。   “喂,书呆子。”陈可儿随后对李三坚喊道:“我要回去了,你。。。你。。。你。。。”   “我什么?大侠有何吩咐在下的?”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你不许对小豆芽。。。啊?”陈可儿说道。   “我。。。你。。。”这下该轮到李三坚结结巴巴了:“我。。。你简直。。。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今后再提此事,你我立刻割袍绝义,永不相见。”   “你。。。绝义就绝义,谁稀罕啊?”陈可儿怒道。   “小娘子请回,慢走不送。”李三坚也丝毫嘴上不饶人。   陈慥的陈家庄距离灵山县并不远,也就数里地,因而陈可儿没事就来找李三坚玩耍。   “哼。。。”陈可儿哼了一声就欲转身离去。   “书呆子,看招!”陈可儿随后实在不甘心,忽然回身挥了挥手。   顷刻间,天地变色,一条冰龙呼啸而出,带着冰凌猛地扑向了李三坚,冰龙张开了蓝幽幽的巨口,欲将李三坚吞入腹中。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冰龙撞在了李三坚的脸上,冰龙碎裂化为了无数碎冰,冷水淋了李三坚一头一脸。   “咯咯。。。”陈可儿见李三坚狼狈模样,顿时笑出了声。 第三十七章 释义   所谓经义,就是以文释义,采取注疏的方式解释儒家经典之深意或者大义,其关键并不在于全记注疏,而在于能否通达经典义理,并加以文采清楚诠释。   除此之外,就是书法,或者说是附加能力,也就是说一篇文章,你不但要义理通达,文字你也要写得漂亮,对此李三坚头痛不已,通达经典义理,李三坚还可通过从前的中文基础,再加上李三坚的聪明、勤奋还可以勉强理解,可书法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没有数年乃是数十年的侵淫,如何能够写出一手龙飞凤舞、入木三分的书法?   李三坚在读书之时,同时尽量习练书法,让自己的文字看起来不至于那么难看。   一本书或者一句话,还可以参照前人的注疏,加以理解,不过一句儒家经典前人的注疏有很多,各种理解都有,你就要从其中判断正确的理解,并加以诠释。   诠释的关键就在于破题,破题贵简而切,当含蓄而不晦,一句两句破题者为上也,其次三句,又其次四句,写得啰里啰嗦的一大堆才破题,那就是废柴一个,在科举之中遇到这种情况,考官会直接将你的卷子扔了。   破题上所用字,皆是一篇之骨,无虚下者,后面应须照应,这就是一篇文章的基本骨架。   除此之外,还有认题、承题、立意、造语等等。   “子曰(冒号):(前引号)“夷狄之有君(逗号),不如诸夏之亡也(句号)。(后引号)”   钦州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缓缓的念了念本次公试的题目。   令李三坚感到暗暗好笑的是,自己呈于黄涣的句读之法,黄涣此时居然当众念了出来,似乎是生怕其他生徒不懂似的。   不过这也难怪,李三坚转念想到,黄涣能够迅速掌握这种句读之法,可其他生徒理解力与学习能力参差不齐的,黄涣如此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同时也表明了李三坚的句读之法已经得到了黄涣的认可,相比从前,如此句读之法不但能使县学生徒,能够较容易、能够较快的理解经义。   黄涣出的这个题目摘自《论语》八佾篇。   欲解经义,首先需了解这句话的意思,李三坚先将这句话用自己的语言在心中翻译了一遍。   所谓八佾就是六十四人,佾,行列的意思。一佾八人,八佾就是六十四人,据《周礼》,只有周天子才可以使用八佾,诸侯为六佾,卿大夫为四佾,士用二佾,也就是礼仪的问题。   李三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夷狄虽然有君主,还不如中原诸国没有君主。   当然此仅为字面之上的理解,而要贯通经义,必须文意贯通,而不能断章取义,断章取义或能有一孔之得,当终究其义难恰。   欲探究“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之义,须将论语八佾通篇解读。   论语八佾全篇言礼乐,直指礼崩乐坏之现状,八佾第一章言季孙氏僭越礼制,享用天子之八佾舞,次言孟孙、叔孙、季孙三家在祭祀终了奏天子之乐,也就是奏《雍》歌,是极为僭越之举。   孟孙、叔孙、季孙三家乃是鲁国家臣,公然僭越礼乐之制,值此情况之下,孔子对此是极为不满的,质问,一个人没有仁爱之心,遵守礼仪有什么用?一个人没有仁爱之心,礼乐又有什么用?   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此就是孔子八佾全篇立论之论点。   孔子认为,鲁国三家奴敢公然僭越礼乐之制,最根本的就是在于仁之缺失。   而孔子面对礼崩乐坏之现状,主张恢复礼乐文化,而要理解孔子之意,还要联系当时周室的情形。   礼崩乐坏之现状,自周室东迁之后,周天子权威下降,至春秋时期天子与诸侯的实力进一步发生了变化。当此之时,天下无道,诸侯凌驾于天子之上,周室名存实亡,孔子就主张恢复礼乐文化,恢复礼乐之制,尊王攘夷。   “夫夷狄尚有君,而华夏已无君长矣。。。”李三坚沉吟良久,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于是就提笔破题,一般来说释义文章第一句话就是必须使用对偶句来破题,并且要简明扼要,迅速进入主题。   李三坚在破题之后就开始阐明自己的观点,或者说是自己对八佾这句话的理解。   李三坚写明了自周室南迁之后,王室渐微,春秋诸路诸侯崛起,五霸迭兴,相互征战不休,礼崩乐坏。而诸侯之内,国君势微,大夫执掌国政,故鲁国季孙氏僭越而用八佾舞、旅祭泰山,行礼不尽心, 政出私门、目中无君,故僭乱随之而来。   李三坚认为孔子此篇宣明自己的礼乐观念,意在恢复周礼代礼制,重现三代礼乐文明,而季孙氏的作为正于此背道而驰。   夷狄之人质朴,尚有上下君臣之位,而诸夏僭乱不堪,因而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这句话的意思归根结底就是夷狄尚有君臣之分,而诸夏却僭乱不堪,目无君长,礼崩乐坏。   “夫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南北中外所得私。舜东夷,文王西夷,又岂以东西别之乎?正统必有所系!”   李三坚最后风云急转直下,在文章的最后一句话将孔子狠狠的讽刺了一次。   《论语》八佾这句话,孔子多少有些“夷狄观”,多少有些“夷夏之防”的意思。   李三坚父亲虽是汉人,可母亲却是黎人,在世人的眼中就是夷狄,最起码算得上半个夷狄。   为此李三坚心中深为不喜,古之贤君尚能容夷狄,你孔夫子为何要“夷夏之防”?   李三坚此时忽然能够书写文章,跟前段时间做了那个梦有很大关系,李三坚此时已经回忆起了往事,或者说是已经继承了从前那个李三坚的一些技艺,父亲李清对自己的敦敦教诲,母亲符二娘对自己的倍加关爱,诸如此类的,李三坚与从前那个李三坚已经合二为一,但从前那个李三坚是个痴呆儿,他的记忆极为有限,不过父亲李清“填鸭式”的教授,使得李三坚识得了这个世上的大部分文字,并且得到了从前的不少知识。   。。。。。。。。   “夫夷狄尚有君,而华夏已无君长矣。。。”   公试之后就是评优了,若县学之优,有很大可能被推荐进入州学,其后就有可能进入太学了。   此时钦州灵山县县学学谕曾傧读完李三坚的文章之后,不由得赞道:“妙哉!老夫很久未读到如此绝妙之文了,释义通达,就是这。。。字。。。也太。。。”   李三坚的书法确实是太平常了,平常得丢人堆里根本就看不见了。   不过李三坚释解经义确实是较为准确,并且标新立异的,与其他生徒的引经据典,引用前人注疏,甚至是直接照搬前人注疏是完全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自己的见解,并且文理通畅,有理有据的。   “夫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南北中外所得私。舜东夷,文王西夷,又岂以东西别之乎?正统必有所系。。。”黄涣读到李三坚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摇头道:“圣人他居然也敢有嘲讽之意?”   “哈哈哈哈”众学官闻言愣了片刻后,均笑了起来。   李三坚其母是个黎人,这个事情众学官早已知道了,具状之中早已写明。   众学官均觉得李三坚有些沉不住气,有些少年心性,不过这也难怪,众学官均转念想到,李三坚本来就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郎。   同时众学官对这篇文章出自一名不满十五岁的少年之手,感到异常惊异。   “此次当以何人为优?”黄涣随后问道。   “非儋州生徒李三坚莫属。”曾傧答道。   这次公试主要还是李三坚、司马都还有曾巩三人文章较为出色,曾巩是灵山县县学学瑜曾傧之侄,曾傧是个忠直之人,举而避亲,就推举了李三坚,况且曾巩的文章确实不如李三坚。   “李三坚文章虽妙,可其书法也太。。。稀松平常了。”一名张姓学官反对道:“生徒司马都文章同样出众,释义通达,且书法、文采俱佳,司马都次次公试均为上上之等,因而我以为此次公试亦当是司马都。”   若此次公试李三坚超越了司马都,成为了优等生,同时再来数次的话,李三坚很有可能替代司马都进州学听读,因此此名学官有些焦急。   。。。。。。。。   “翰韧,我等欲推举进州学听读,你以为如何?”黄涣对李三坚说道。   进州学听读?李三坚闻言有些吃惊,不说是此次进州学的名额已经给了司马都了吗?为何黄涣此时有此一说?   李三坚当然明白进州学的好处,那就是距离太学仅一步之遥,同时州学无论是从规模、藏书还是生徒的待遇都比县学要好的多。   李三坚面对如此诱惑,该又如何应对? 第三十八章 受辱   “家姐,坚儿都长大了,你为何总是放心不下啊,非要来这里。。。”   此日,灵山县外来了一男一女二人,男的长得身材高大魁梧,年龄约二十岁上下,女子不到三十岁,身材较为矮小。   男子推了一辆江州车,女子坐在其上。   所谓江州车,就是独轮车,是用人力来推动的,相传为三国诸葛孔明始创于巴蜀江州,故名曰江州车。   宋人出行工具主要有车、船、轿、舆等等,车又分马车、驴车、骡车等等。   宋之女性出行主要包括小舆、兜子、檐子、毡车、犊车等等。这些车辆都有一个明显特征,那就是四面用毡或蒙皮或布包裹,使外面之人看不见车内女子。   像这样的江州车一般是平民百姓用来运输货物的。   女子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但贫寒人家的女子又怎能顾忌这么多呢?又怎么有条件顾忌?   “坚儿他还不满十五岁,怎么就长大了?”女子看着灵山县城池担忧的说道:“他自幼就未出过远门,现在单独一人出远门,何人给他做饭?何人给他洗衣服?何人照顾他啊?别人欺负他,可怎么办啊?”   “哎,我说家姐。”男子摇了摇头道:“你这儿子啊,鬼精鬼精的,他不欺负别人你就烧高香吧。”   女子听到男子如此说,心中暗暗欢喜,于是笑道:“坚儿不是这样的人的,快走吧,天色也不早了了。”   男子应了一声,就推着江州车向灵山县走起。   。。。。。。。。   宋之科举分为三步,即解试、省试、殿试三级考试。殿试顾名思义,就是在宫殿举行的科举应试,由皇帝亲自主持,由皇帝亲自取士,自宋太祖开宝六年之后就成为了“常式”。   宋帝仁宗之前,殿试是要黜落考生的,并且黜落的考生比例还不少。被黜落的考生跳河者有之,悬梁者有之,服毒者有之,总之各种死法都有,千奇百怪的,甚至一些考生积愤难忍,于是就转投他国。   鉴于此,自宋仁宗之后,殿试就只列名次,而不再黜落考生,因而各地举子只要通过了礼部省试基本上就是科举及第、金榜题名了。   省试一般在春季举行,因而又被称作“春试”或“春闱”,是由礼部奉旨主持的。   解试又被称作“发解试”,发解试的种类也颇多,有国子监发解试、诸州府发解试及各类别头试。   应天下贡举人,于本贯州府取解。   诸府州的发解试由诸府州主持,因广南西路是偏僻之地,因而广南西路的发解试是在广南西路的桂州举行。   宋太祖时期的科举一般是一年举行一次,宋太宗朝、宋真宗朝、宋仁宗朝的科举有时候是一年一次,有时候是两年一次,甚至五年不贡举,毫无规律可循,全凭皇帝的喜好而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宋英宗治平三年,治平三年,宋英宗下诏改为三年一大比,自此三年一大比,遂为定制,后世之君基本上遵循三年一次贡举,不过期间也有不少“权停贡举”或提前举行贡举的事情发生。   除了京畿附近的考生,其他地方考生山高路远、道路难行,因而发解试要比省试提前近一年举行,一般情况下,发解试在八月举行,八月的具体哪日由各府州决定,通过发解试的考生被称作“举人”或“举进士”,参加第二年的礼部省试。广南地处南端,距离京师开封府更是遥远,因而发解试一般在六月举行。   因而发解试也被称作“秋闱”。   “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家也。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蚕缫,以为衣服。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李三坚坐在茅舍之中,大声咏读着经书。   此时距离秋闱已不足三个月了,因而李三坚是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温习功课,准备参加此次广南西路的发解试。   此前李三坚拒绝了黄涣欲将他荐入州学的建议,准备直接参加发解试,其后省试、殿试。   李三坚的理由是州县、太学耗费时间太久,并且其中的变数太多,不太适合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因而李三坚坚持认为直接科举要快得多,李三坚认为所谓发解试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次“中考”,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涣被李三坚气得拂袖而去,在拂袖而去之前,“大骂”李三坚自不量力,是不知天高地厚,并苦口婆心的劝告李三坚什么事情必须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黄涣认为李三坚若今后入太学听读,十年之后李三坚也许会成为闻名天下的学者,既然如此,李三坚为何要如此急功近利?此使得黄涣是憋闷不已。   黄涣这么想,可李三坚不这么想,李三坚并不想成为什么闻名天下的学者。   学者能当饭吃吗?李三坚当时如是想,李三坚心中的学问可比这个时代要超前无数倍,既然如此,李三坚又何必玩了命的研究学问?   李三坚读书的目的越来越明确了,那就是科举及第、金榜题名,从而步入仕途,让自己的娘亲过上好日子,让自己家中摆脱贫困,摆脱白眼。   李三坚恢复从前的李三坚记忆之后,符二娘对自己毫无保留的担忧、关爱等等是历历在目,骨肉亲情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李三坚的脑海中。   母亲符二娘先丧夫,后失去了两个儿子,此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是跟天塌下来了一般,万念俱灰,可符二娘并未被击垮,强忍着心中的痛苦,继续照顾着当时是个痴呆儿的李三坚,日子过得是无比凄惨。   为了自己的娘亲,李三坚也要这么做。   “喂,书呆子,该练箭啦。”李三坚正在屋中摇头晃脑之时,陈可儿从窗口探出头来问道。   “去,去,一边玩去,别打扰我读书。”李三坚呵斥道。   看来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李三坚心中暗道,习武一途对于李三坚来说更是艰难无比,仅仅习练了数日的弓箭就将李三坚折腾得浑身伤痕累累的,浑身上下是酸痛无比,如此,习武一事还有何前途可言?   练死李三坚也没什么出息。。。   “哼,不练算了,我看山魁哥哥习武去了,读书?读死你算啦。”陈可儿哼了一声就准备奔出院子,可没料到碰到了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曾巩,差点迎面撞上。   “你。。。干什么?火烧房子了吗?”陈可儿吓了一跳,埋怨道。   这些日子以来,陈可儿与李三坚新交的好友曾巩也认识并熟悉了,众人均是较为喜欢这个活波可爱的小妮子。   这段时间以来,秦伯也一直在指点山魁的武艺。   “小生失礼,小娘子莫怪!”曾巩慌忙作了一揖后,就奔向了李三坚的房间,边奔边喊道:“翰韧兄,翰韧兄,快,快。。。出事了。”   “嗯?何事惊慌?”李三坚闻言略吃了一惊,走出房门问道。   “快跟我走吧,你娘。。。你娘出事了!”曾巩慌慌张张的答道。   “我娘亲?东林,你开什么玩笑?娘亲她还远在儋州呢。”李三坚闻言先大吃一惊,随后想到娘亲她还在儋州,如何到了此处?再者说曾巩如何认识自己娘亲的?   定是他认错人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曾巩此人平日里也没个正形,难道他又在戏耍自己?   “哎,我说翰韧啊,真的是你娘亲啊,是她自己说的,说你在县学听读呢。”曾巩闻言连忙答道。   “什么?真的是娘亲来了?她在哪里?她出了何事?”李三坚连连问道。   “你娘亲在城门口被人拦住了,他们。。。他们正在逼迫你娘啊。”曾巩答道。   城门口被人拦住了?这是为何?李三坚心中暗道,何人会为难自己娘亲?   “山魁跟我走,东林兄带路。”李三坚也没时间细想了,于是连连喊道。   “我也去。”陈可儿见状开口道。   。。。。。。。。   “赔钱,没个三五百贯今日你别想走。”   “就是,五百贯都便宜你了。”   “兄台所言大是,这件丝绸外衫可是正宗江南丝绸呢,况且尔等让我等受此惊吓,总得给钱压压惊吧?”   灵山县数名年轻汉子正围着一名男子与一名妇人正在理论,并且出言极为不逊,不断的辱骂此名妇人。   此名妇人正是李三坚的娘亲符二娘,男子是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   “老爷,求求你们了,是我们不小心溅了你们一身泥,奴家这里赔罪了,奴家给你们洗干净就是。”符二娘惊恐的看着这些人,一边赔礼一边说道。   “什么?哪里来的粗鄙之人?凭你的脏手想给老爷们洗衣服?门都没有。”   “快点给钱,否则拉你们见官去。”   “人长得还不算太难看,只不过人太老了,要不然。。。嘿嘿。”   “家姐,起来。”符鳞扶起符二娘怒道:“左右不过溅了一身泥吗?你们竟然如此欺辱我等?”   符鳞推着符二娘前来寻找李三坚,因为心急,再加上刚刚下过雨,路上泥泞,因而通过灵山县城池之时,溅起了一些泥水,正好溅在了正好路过城门的一些汉子的衣物之上。   “你想干什么?你想撒野?你知道你面前之人乃是何人吗?”一名汉子见符鳞发怒,有些心怯,不过仍是声色俱厉的喝道。   “何人?何人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为难一名弱女子。”   正在此时,急冲冲赶来的李三坚大声喝道。 第三十九章 贼盗律   三坚以往未出过远门,符二娘何尝不是如此?符二娘是土生土长的琼台儋州黎人,自生下来就从未离开过儋州,不但是未离开儋州,就连小渔村都未离开过。   当年李三坚之父李清随家人被流配到了琼台儋州,流配之人的日子可想而知,要不然李清也不会迎娶一名黎人。   按宋律,是严格禁止族际婚的,也就是禁止汉人与外族之人通婚,因而符二娘严格说并不是李清之妻,而是李清之妾。   宋律对妾的要求就不是那么严格了。   只不过李清并没有妻,只有符二娘一个女人,话说一个流配之人想娶一名汉人女子为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清迎娶了符二娘或者说将符二娘纳入房中之后,两人相敬如宾,与夫妻没什么两样,李清也是特别喜爱这个乖巧的黎人小娘子。   符二娘从未离开过小渔村,没有见过世面,虽在儋州之时也经受过白眼与羞辱,但在小渔村之时,都是穷苦人家,因而这种情况不是很严重,哪里像现在这样,被人如此逼迫、羞辱。   符二娘听闻要拉去见官,顿时就慌张、恐惧无比,不断的低声哀求,哀求这些官宦子弟放过她们。   李三坚的舅父符鳞虽已是愤怒异常,但穷困百姓天生的对达官贵人有一种恐惧、害怕的心理,因而是敢怒不敢言。   “饶了你们?你让本衙内放过你们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本衙内没准真还好放过你们了。”一名年轻汉子哈哈笑道。   “求。。。你放过我们吧,我的孩子也在县学听读啊,求你们看在同窗的份上。。。”符二娘哀求道。   符二娘已经听他们自己说了,他们也在县学听读。   “你是说那个李三坚吧?”一名年轻汉子轻蔑的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就凭在公试之中写了一篇狗屁不同的文章,居然要被荐入州学,呸,真是岂有此理。”   李三坚被学官们赞赏有加,要被荐入州县听读,此事在县学之中早已传开了,替李三坚高兴之人有之,如曾公明,嫉妒愤怒者有之,其中嫉妒之人占了绝大多数,要知道李三坚在县学听读的时间还不到一年,要比他们晚得多,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出身微贱,此更使得许多生徒是异常憋闷。   贱民居然爬到了他们头上,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李三坚是何贼厮鸟?呸,一介贱民而已,少废话,要么赔钱,要么见官,要么磕头赔罪。”另一名县学生徒恶狠狠的说道。   “家姐,不必求他们了,我们走吧。”符鳞愤怒的说道。   “我看谁敢走?”一名年轻汉子喝道。   “你们要干什么?”符鳞愤怒的问道。   符鳞身体强壮,愤怒之下,身上肌肉坟起,将这些人吓退了数步。   “贱人,你想撒野?你知道你面前的乃是何人吗?”一名汉子指着其中的一个脸上神情异常骄横之人说道。   声色俱厉,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符鳞,不要,我跪下就是。”符二娘见状连忙说道。   “何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当众如此欺辱一名弱女子,天理何在?我大宋律法何在?”   此时李三坚终于赶到,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声说道:“娘,不要跪。”   李三坚随后赶上前去,扶起了符二娘。   山魁也是愤怒异常,紧握双拳,怒视着这些人。   “坚儿,坚儿。”符二娘见到了李三坚,不由得哭出了声,扶着李三坚哭得泣不成声的:“坚儿,娘没用,给你带来麻烦了。”   “无妨,舅父,你先将娘亲扶到一边,此事我来处置。”李三坚随后对符鳞说道。   符鳞应了一声,就将符二娘搀扶到了一旁。   李三坚随后面无表情的问向脸色骄横之人:“你是何人?”   灵山县县学生徒有很多,李三坚又埋头苦读,并不可能知道每一个生徒的姓名及其身份的。   “此乃吴押司之子吴衙内。”一旁的一名汉子替吴衙内答道。   吴押司?李三坚闻言差点笑出声,区区一名灵山县押司之子居然如此跋扈?   虽李三坚到目前为止,根本不知道宋之官吏是怎样的,可李三坚明白县衙押司不过是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吏,连官都算不上,是负责案卷整理或文书一类的小吏。   李三坚熟读水浒,里面记载得很清楚了,宋江宋押司不就如此吗?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也许押司在衙门之中算不了什么,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天一般的大官了,平日里也是如狼似虎的欺压百姓,使得百姓畏其如虎。   “原来是吴衙内,失敬,失敬。”李三坚面不改色的问道:“吴衙内为何为难家母?”   “老虔婆太过莽撞,污了本衙内的衣服,不该照价赔偿吗?”吴衙内冷冷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心中已是大怒,如此羞辱自己母亲,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但也不想对他们使用武力,凭着符鳞与山魁的力气,定能将这几个杂种揍得满地找牙,甚至取了他们的狗命。   但李三坚人小心大,人虽不足十五,可心智却较为成熟,李三坚决不会如此冲动。   若将他们打死或打伤,那么李三坚一家人将会被官府拘押治罪或是全家走上自此走上逃亡之路,将会一辈子不得安生。   要知道宋之律法还是异常严厉的,不是你想杀人就杀人,想打人就打人的,对此李三坚是早有耳闻。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有之!   虽然宋刑统严厉,不过执行起来却是有松有紧的,要看人的。严厉几乎就是针对的是普通百姓,官宦人家或豪门大户却是可以利用各种便利逃脱律典的制裁,如此情况从古至今也是都有的。   此辱母之仇,只有今后再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哦,需赔多少?请吴衙内明示。”李三坚表面之上并不动怒,仍是彬彬有礼的问道。   “嗯,算你小子识相。”吴衙内嘿嘿笑道:“某这件衣物乃是无价之宝,尔等如何赔得起?不过看在同窗的份上,你只需出五百贯吧,如何?小子,掏钱吧?”   吴衙内等人说罢,还轻蔑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三坚等人,不要说五百贯钱,恐怕连五贯钱都拿不出来的。   拿不出来,正好可以羞辱李三坚一顿,以出胸中恶气,众人均如是想。   “岂有此理,太欺负人了,你这件破衣服是无价之宝?我看连五贯都不值,还五百贯?太气人了,看。。。”李三坚尚未答话,陈可儿已是大怒,按着腰间秀剑,就与发作。   李三坚连忙捏了捏陈可儿的胳膊,制止了她。   真不知道她爹娘是如何宠溺她的,宠出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坏毛病,李三坚心中暗道,难当她不知道杀人要偿命,是死罪吗?   “可儿,勿忧,此事我来处置。”李三坚随后对陈可儿说道。   “哦。。。”陈可儿丝毫没有觉得李三坚在自己胳膊之上摸摸捏捏的有什么不妥,被李三坚轻薄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李三坚去过成衣点,岂能不知道绸衣的价格?虽上等绸衣是值不少钱,可吴衙内此人身上的绸衣看样子也就是十贯之内,此人完全是狮子大开口 ,敲诈勒索。   李三坚确实也拿不出五百贯了,将近一年的听读,已经耗费了李三坚不少钱财了,陈义德所赠的财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李三坚随后死死盯着吴衙内久久不语,将吴衙内盯着心中发毛,于是诧异的问道:“你要做甚?”   李三坚长得如此俊俏,难道李三坚想用“美色”诱惑自己?吴衙内心中暗道,李三坚就是年龄偏大,若再小几岁。。。说不定。。。嘿嘿。   众人包括陈可儿都觉得李三坚的目光有些暧昧?或者说是馋涎欲滴的,似乎吴衙内是道美食?   “喂,书呆子,你发呆做甚?”陈可儿着急的拉了一把李三坚的衣袖问道。   陈可儿对李三坚的过去已经多少有些了解了,难道说他又犯病了?陈可儿心中暗暗担忧。   不过李三坚下面的一句话就解决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同时将众人吓了一跳。   “吴桂,你该当何罪?”李三坚随后大声喝道。   吴衙内姓吴名桂,其父给他取名的意思是让他早日科举及第、金榜题名,早日摘得桂冠,不过怎么听怎么像乌龟的意思。。。   李三坚猛地大喝,面容由温文尔雅忽然变得狰狞无比,顿时将吴桂吓了一跳,吴桂脸色的肥肉抖了三抖后,愕然问道:“我有何罪?”   “东林兄,此人身上衣物价值几何?”李三坚不答,问向曾公明道。   “决不过十贯。”曾公明愣了一愣,连忙答道。   “十贯衣物,你要价五百贯,此为何也?”李三坚冷笑的说道:“此为敲诈勒索,按刑统贼盗律,恐喝取人钱财者,满二十疋,首处死。尔等以汝为首,汝当处死,余者流配。”   李三坚恢复了记忆,再加上县学也要学习宋律的,因而李三坚对宋刑统还是有些了解的。 第四十章 二娘教子   灵山县平日里基本上是冷冷清清的,街上就没两人,可今日灵山县城门附近却是热闹的紧,围着一群人在看热闹。   似乎是赶集一般热闹。   众人看到是一出逆转好戏,趾高气扬的一些恶汉转眼之间就跟打蔫的茄子般的。   众人看得兴高采烈的,纷纷大声叫好。   “山魁,舅父大人,拉他们去见官。”李三坚随后指着吴桂等人对山魁、符鳞说道。   “是,主人。”   “好勒。”   山魁、符鳞应了一声,撸起袖子上前就去拖吴桂等人。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未到三十年呢,刚刚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形势就急转直下。   “翰韧兄,翰韧兄,息怒,息怒。”吴桂大惊失色,连连喊道:“小弟错了,看在你我同窗的份上,请原谅则个。”   此事若李三坚真的较真,拉他们去见官,就算他们能够脱罪,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就算吴桂衙门里有人,此事也不敢包庇,更何况欣赏李三坚的黄涣除了在县学任学长之外,在灵山县衙门也有官职的,如此事情就难办了。   “是啊,是啊,饶了我们吧,我等还未拿到钱呢。”另一名生徒也喊道。   这叫什么事啊?众恶汉均暗暗心道,以往他们欺辱普通百姓,哪一次不是顺顺当当的?哪一次不是百姓忍气吞声的,或赔钱或磕头了事,哪里像今日这样,如此狼狈?   “没拿到钱吗?”李三坚转头问向曾公明道。   “没有。。。”拿没拿到钱,你难道不知道吗?况且你拿得出那么多的钱吗?曾公明心中暗暗嘀咕。   “如此就饶了你们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吴大衙内,还需赔衣物钱吗?”   “不要了,不要了。”吴桂连连摆手道。   此时谁还敢要钱啊?弄不好会进班房的。   “如此,我等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李三坚随后拱手笑道。   李三坚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这样对大家绝没有好处,见好就收,这是李三坚的一贯做派。   李三坚是三无之人,目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辱母之仇,今后再细细跟他们算账就是。   最关键的是他们确实未拿到钱,属于犯罪未遂。。。   “多谢翰韧兄了。”吴桂舒了口长气说道。   “不能就这么算了。”此时陈可儿不依,开口说道。   “你欲如何?”李三坚闻言奇道。   “喊他们赔钱。”陈可儿答道:“现在我的心还砰砰乱跳呢,赔钱赔钱。”   李三坚闻言顿时感到一阵无语,这小妮子还知道要“精神损失费”呢?再者说,自己母亲出事,她心中乱跳什么?   “这。。。”李三坚闻言还是有些犹豫,现在娘和舅父来了,家中之人一下子变成了五口人。。。   不能,万万不能如此,李三坚忽然醒悟了过来,若自己目前为了这些蝇头小利,也许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原因就是人家完全可以反告李三坚敲诈勒索。   “你是何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李三坚尚未回答,吴桂危机解除,立刻故态复萌,恶狠狠的瞪着陈可儿问道。   对于吴桂等人来说,陪两小钱倒也无关紧要,最关键的是脸面问题。   “我管你是谁呀?”陈可儿不屑的答道:“反正我知道你爹见我爹得磕头求见。”   什么?吴桂闻言气愤的问道:“你爹到底是何人?”   “他爹是关内侯。”曾公明答道。   关内侯?众人除了李三坚及其家人之外,均大吃一惊。   关内侯陈慥鼎鼎大名,在整个岭南地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直闻风丧胆,小儿夜里闻之立刻止啼。   关内侯陈慥并不是说陈慥就是朝廷敕封的侯爵,而是指的是他的名号。陈慥得祖荫,在朝廷之中是有官职的,不过只是闲职,而没有差遣的,也就是只拿俸禄而没有实职的官员。   陈慥也不愿意在朝中为官,一直浪迹天涯,闯出了“关内侯”的名号。   关内侯其实是大侠的名号,所谓大侠其实就是游侠或称作行侠,几乎就是地方上的豪强,仗义疏财只是其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游侠几乎都是与地方官吏相勾结,有正义感的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否则就是与官府勾结欺行霸市、横行乡里。   游侠的手段当然是见不得光的,但游侠在某些时候比衙门官吏还管用,普通百姓宁可得罪衙门官吏,也不敢得罪游侠。   陈慥之父陈希亮曾经是朝廷高官,门生故吏也是有不少的,因而陈慥关系极广,与官府之人来往甚密,不是灵山县一名小小押司所能得罪的起的。   若将陈慥惹恼了,给你来个毁尸灭迹,就大事去矣。   报官?报官对于陈慥来说,最后结果基本上就是查无实据,而不了了之。   吴桂等人闻言关内侯的名号顿时就做声不得,不敢接口,看都不敢再看陈可儿一眼了。   “吴大衙内,休听她胡说,我等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李三坚随后拱手道。   李三坚虽不知道何为关内侯,但瞧见了众人的神情,心中岂能不明白陈慥乃是个厉害人物?仅凭陈慥蓄养了如此之多的歌伎、舞伎,李三坚据此早就判断出陈慥肯定来头不小。   没想到这个年代也“拼爹”啊,李三坚最后感叹道。   “你。。。书呆子,你才胡说,哼。”陈可儿闻言心中不乐意了。   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又不肯接受爹爹的馈赠,还穷骨头死硬,陈可儿心中暗道。   “好说,好说,翰韧兄,我等就此告辞。”吴桂等人忙不迭的答应了,逃也似的离开了城池门口。   她到底跟李翰韧是什么关系?看样子还蛮亲昵的,众人边逃边想,听说李三坚家中还有一名女童,难道李三坚是娈童狂魔?   “翰韧,好本事。”正在此时,司马都忽然上前拱手道。   “非缘兄,谬赞也,是非恩怨自有公理,非在下有何本事。”李三坚还礼道。   他如何在此处?李三坚随后暗暗纳闷。   李三坚不太喜欢司马都,感觉此人有些阴测测的。   。。。。。。。。   “娘,这是陈可儿,这是山魁,这是豆芽。”李三坚将符二娘接回所租住之地后说道。   “奴家见过老夫人。”陈可儿首先施礼道。   山魁、豆芽不懂礼节,但见陈可儿如此,也是跟着一同施礼道。   “当不得,当不得。”符二娘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朝哪里放了,双手连忙在粗布围裙之上擦了擦后,扶起了陈可儿等人,说道:“乡鄙之人,哪里是什么夫人?叫我二娘就行了。”   符二娘虽未见过世面,但跟随李清已久,但也知道夫人的称呼不是随便能够乱喊的。   夫人之名是朝廷敕封的诰命,一般来说,朝廷恩荫妇人夫人诰命之后,才可被称作夫人,否则就会被视作乱制,要会受到惩处的,同时也会被他人嘲笑。   不过这个世上有许多时候,为了表示对妇人的尊重,特别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的尊重,就算没有诰命在身,也会被人称作夫人,久而久之之后,朝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了,没人理会,没人计较了。   “坚儿,她们是。。。?”符二娘随后问道。   符二娘原本以为李三坚孤苦伶仃一人在灵山县听读,日子较为凄惨,可符二娘万万没料到李三坚身边忽然钻出来这么些人,看样子日子过得还蛮滋润的?哪里是凄苦?   李三坚闻言笑着将山魁与豆芽的经历告诉了符二娘。   “都是可怜的人啊。”符二娘听完后,将小豆芽搂在怀里叹道。   如此年幼的孩子,经受了这么多的苦难,符二娘心中不由得对小豆芽怜惜不已。   “嗯?坚儿,钱从哪里来的?”符二娘忽然想起李三坚出门之时,身上只有一贯钱,如此,买山魁及小豆芽的钱从何来?   “这。。。娘。。。就是。。。就是。。。陈会首所赠的二十片金叶。。。他。。。”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哦。。。原来如此,一旁的陈可儿闻言心中对李三坚鄙视不已,陈可儿对李三坚不肯接受爹爹的馈赠,心中是颇有怨言,不过心中还是有些佩服李三坚的骨气的,可李三坚居然接受过一名商人二十两黄金的馈赠,怪不得不要爹爹的馈赠呢。   哼,假清高,陈可儿心中暗道。   “你们都出去。”符二娘随后对陈可儿等人说道。   陈可儿、山魁、符鳞等人随后在李三坚的示意之下就走出了房门,李三坚随后掩上了门。   “跪下!”符二娘见屋中没人之后,忽然沉下脸对李三坚说道。   “娘。。。你这是。。。?”李三坚见状疑惑的问道。   “跪下。”符二娘加重了语气。   李三坚闻言无奈跪在了符二娘的面前,抬头看着符二娘。   符二娘看着李三坚半响后,缓缓的说道:“坚儿,娘未读过书,但常听你爹爹说过,贫者不食嗟来之食,廉者不饮盗泉之水。我们家中是贫困无比,但人要有骨气,你怎能无缘无故的接受别人的馈赠?如此,你爹爹在天之灵将会是异常痛心的。”   李三坚闻言张大了嘴,半响说不出话来,李三坚也是不愿意欠下别人的人情,也因此拒绝了陈慥的好意,可陈义德使人丢下金叶就跑了,李三坚想还也找不到人啊。   李三坚此时虽感到有些委屈,但还是低头说道:“孩儿错了,娘教训的是。”   李三坚随后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我的坚儿啊。”符二娘随后抱着李三坚泣道:“无功受禄,灾也!娘这一辈子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娘这辈子就知足了。” 第四十一章 桂州   东去春来,春深夏临,时光如流水,时间很快就到了六月。   六月是夏季,气候较为炎热的,岭南的六月更是如此,气候是异常湿热,同时烈日当空之后,瞬间暴雨就会倾盆而下。   桂州,其子城建于唐代,经屡屡增修,遂渐扩展到了现在的规模。   桂州全城选择在山水之间比较平坦的位置。东滨东江,江水自北向 南流,直达阳朔,江面宽广,水流甚急,可以通航。城的四周都是挺拔秀丽的山峰,西面与北面的山峰紧挨城边。城池之内亦有几座山峰。其余地势平坦。南面紫靠南阳江。   桂林山水甲天下,桂州的景色当然是秀美绝伦。   唐初设州、县,桂州与广州、容州、邕州、安南一起被称作五都督府,管辖着岭南四十五州,因而五都督府也被称作岭南五管。   宋置路、军府州、县,广南路分为广南西路与广南东路,东路治所在广州府,而西路治所就在桂州。   因而桂州实为岭南较大的州府。   此时桂州正下着暴雨,暴雨从半空之中倾泻下来,黄豆大小的雨珠砸在地面之上、水面之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密集的雨点落在桂州高大城墙之上的城门楼屋檐之上,顺着檐角落了下来,似乎是用细绳连成的珠子般的,连成了一条直线。   落在城墙地面之上,不断发出密集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城门楼之下此时站起五六名宋官员,身上的朱、绿、青等色官服几乎都被飘进来的雨点打湿了。   “天公不作美啊,道路泥泞难行,真是苦了诸学子了。”一名年约四十余岁、身穿朱色官袍的官员看着城下冒着大雨进城赶考的众学子叹道。   因广南西路地处偏僻之地,道路难行,同时广南西路也无法与京畿路、无法与开封府相比,读书的士子较多,学风较盛,因而广南西路诸府州军的发解试并不是每个州府都要举行。此时广南西路几乎所有州府的学子均赶往桂州参加发解试,许多距离较远的学子甚至提前了数月赶往桂州。   同时桂州的考官并不担心什么冒贯应试,冒贯应试,人家只能去解额较多的州府,而不会翻山越岭的跑到如此偏僻的州府,并且解额稀少的州府来参加发解试。   反倒是许多广南西路的学子冒贯跑到解额较多的州府去了。。。   当然宋官府也有防范冒贯之法,如十人具保等等,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冒贯参加应试的情形是屡禁不绝的,交通不便、信息无法及时传递,如此,根本无法杜绝冒贯应试的情形。   不过虽如此,京师开封府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冒贯之事就较为稀少了。   另一名也是身穿朱色官袍之人点头道:“目前看来六月十五仍是如此啊。”   “林通判,今日是六月五日,距六月十五还有十日,为何说十五就一定会下雨?”四十余岁朱袍官员诧异的问道。   “尹知州,下官久居岭南,这场雨断断续续的,没有个十天半月是不会停止的。”林通判答道。   四十余岁的朱袍官员名叫尹莫川,任桂州权知桂州事,同时也是此次桂州发解试的监试官。   林通判名曰林文成,任通判桂州事一职,也是此次桂州发解试的监试官。   “胡判官,此次有多少学子参加此次发解试?”尹莫川随后问向一名身穿绿色袍服、名叫胡文海的节度判官。   桂州节度判官胡文海乃是此次发解试的主试官,另一名主试官是桂州录事参军徐斌。   “禀尹知州。”胡文海闻言答道:“到目前为止,共有五百余名学子前来桂州应试。”   胡文海虽为此次发解试的主试官,不过胡文海是尹莫川的属下,也就是其幕职官,因而说话间是恭恭敬敬的。   “来了这么多?”尹莫川闻言惊讶道。   岭南是个多族之人聚集之地,除了汉族之外,还有壮侗语族诸族、苗瑶语系诸族、俚、僚、黎、蛮等百族聚居在岭南。   宋朝廷当然允许管辖范围之内的岭南百族参加科举,甚至还创办了蕃学,但岭南烟瘴弥漫、道路难行,岭南百族之中有许多人还过着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日子,许多人连汉字都不认识,如此怎能参加科举?   因而历次科举均是以汉人为主,夷人是异常稀少的,像李三坚这样的半汉半夷之人也是很少的。   居住在岭南的汉人数量并不多,因而学子就更少了,此次有五百余人前来发解试,算是桂州较多的一次,桂州以往年份一般都是在两百人上下。   “多有何用?”胡文海闻言微微摇头道:“岭南具有真材实料之人甚少,五百余人能够举足解额就算是万幸了。”   “呵呵”林文成闻言笑道:“区区六十名解额,难道胡相公害怕凑不足吗?胡相公多虑了”   “林相公。”胡文海接着摇头道:“凑足又有何用?赴京礼部试又有几人能够高中?况且。。。”   胡文海说到此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目前朝廷是新党当政,而新党的主张是兴办学校,兴办县学、州学、太学、国子监,以三舍法取士,并逐渐有了替代科举之势,甚至废除科举取士都有可能,如此,分配给科举的名额就越来越少了。   朝廷此次贡举分给广南西路的解额只有六十名,比以往年份更少了许多,如此,岭南举子科举及第的机会就更少了,几乎就没有可能。   岭南举子已经连续三次贡举没有一人及第,这也是朝廷分配给广南东西两路的解额稀少的原因之一。   若广南东西两路有人贡举及第、金榜题名,就可以用“破天荒”来形容,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胡判官言之有理。”尹莫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无论如此,吾等当尽心竭力,为朝廷选士,为广南挣一份殊荣。”   贡举及第人数多少也是考核地方官吏政绩之一。   宋之地方官员实行普遍实行一年一考,三年一任之制,不过对于偏远之地,如广南东西两路,地方官员如知州、通判、判官等基本上实现的是两年或两年半的任期。   地方官员任期满时,朝廷就会对官员进行磨勘与考课,考核官员的治绩。   当然考课主要内容虽是以考核官员民籍增益、进丁入老、狱讼无冤、催科不扰、屏除奸盗、赈恤贫穷、不致流移、农桑垦殖、水利兴修等等诸多不便方面的内容为主,不过贡举也是考课内容之一,并且加分还不少。   凡治绩优异的官员才有资格调任条件优厚或靠近京师的地方为官,甚至直接调回朝中任朝官。   岭南荒蛮之地,气候恶劣、条件艰苦,最关键的是瘴气弥漫,疫病横行,弄不好就会死在此处,因而没人愿意在此地为官,基本上在广南东西两路为官的官员与流配差不了多少。   有的官员就是因为得罪了皇亲国戚、朝廷高官,甚至是得罪了皇帝而被贬黜到了岭南为官。   因而离开广南东西两路是许多官员心中的渴望。   “下官等遵尹相公之命。”众官闻言一起答道。   “凡确实贫困之学子,我等还需照顾一二,贴补、资助他们一些食宿所费。”尹莫川接着说道。   众官一起点头称是。   此时暴雨略小了些,天地之间呈现出一片雾蒙蒙的景象,烟雨朦胧,桂州城池笼罩在一片雾色之中,别有一番韵味。   最关键的是雨中的空气是异常清新,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胡判官,我等就此入院如何?”尹莫川随后微笑着问向胡文海。   此次桂州发解试锁院时间定为十日,也就是说发解试考试时间定于六月十五,那么在六月十五之前需锁院十日。发解试一般锁院十日,而礼部省试一般在一个月左右。   所谓锁院,就是防止科考作弊一种手段之一。   在正式科考之前,所有临时任命的考官必须入住贡院,并关闭院门,开始拟题、收领试纸、排定学子座位,最后在科考的前一刻才能出院。   在此期间都是锁院时间,不允许离开贡院半步,考官们吃喝拉撒睡都在其中。   不过考官们虽不允许外出,但在贡院之中的日子却是过得舒适无比,朝廷会专门拨款贡院,用于贡举所费。   考官们在贡院之中拟题,探讨学问,以文会友,除了不能有歌伎、舞伎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有。   一些特别偏僻州府之中的州府官员悄悄的招了些歌伎、舞伎以打发时间,这就另当别论了。   暴雨虽然略小,当仍是在下雨,于是尹莫川将官袍下襟撩起来卷到了腰间,随后脱下官靴,赤足站在水中对对胡文海等人笑道:“吾等与子同乐如何?”   “哈哈哈哈,遵相公之命。”众官大笑着一起脱下官靴,踢踢踏踏的向贡院走起。   一众老大不小的官员跟孩童一般嘻嘻闹闹的,开心不已。 第四十二章 湘山寺   “主人,城池好大啊。。。”   “是啊,我也从来未见过如此之大的城池啊。”   此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桂州城池之前感叹道。   大雨噼里啪啦的落在两人身上,将两人淋得跟落汤鸡一般,不过两人却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李三坚与山魁两人赶了整整一个多月的路,终于赶到了桂州。   一路之上的艰辛暂且不说,关键对于前途未卜的命运,李三坚多少有些忐忑不安的,此时不过是故作潇洒罢了。   此次桂州之行是李三坚首次科举,也是李三坚科举之路的开始,前面到底是凶还是吉,到底是一帆风顺还是困难重重,此一切的一切,均不得而知。   李三坚知道的是一路之上,虽暴雨如注,但也阻挡不住络绎不绝的学子前往桂州。   这还仅仅是发解试,若是礼部省试、皇宫殿试呢?困难可想而知。   “山魁,还好吗?千万不要着凉了。”李三坚对背着书箱、浑身都是雨水的山魁说道。   “主人,不碍事的,山魁身体壮着呢。”山魁憨笑着答道。   山魁目前说话是越开越流利了,基本上能与人用汉语正常对话了。   大雨倾盆而下,为了保护书箱之中书籍不被雨淋湿,因而油布几乎都盖在了书箱之上,山魁也因此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了。   李三坚举着油伞,垫着脚尖,尽量遮蔽落在山魁头上的雨珠。   两人名为主仆,实为兄弟,相处一年间,感情是越来越深厚了,均将对方视作是自己的亲人。   李三坚本打算一人前往桂州的,可山魁死活要跟着,同时符二娘也不放心李三坚,于是就让山魁跟随李三坚一同来到了桂州。   “翰韧兄,慢行。”正当李三坚与山魁准备进城之时,曾公明带着一名家仆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隔大老远的就大声喊道。   “东林,你这是。。。?”待曾公明奔近之后,李三坚惊讶的问道。   发解试临近,李三坚准备赶往桂州应试,也曾经问过曾公明与冉云彪,是否愿意一同前往桂州应试。   冉云彪志在沙场,因而没有这个打算,他正打算退出县学前往开办武学之处。   而曾公明当时也不愿意参加此次发解试,只想在县学混下去,其后看能不能被荐入州学、太学,毕竟太学入仕的可能性比科举大得多。   发解试几乎是数十人之中取一人,其后礼部省试名额就更少了,将会是更加艰难,而若能进入太学,基本上是十取二三人左右,入仕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此时曾公明为何忽然也赶来桂州了?此使得李三坚是暗暗纳闷。   “哈哈,翰韧兄。”曾公明边喘着粗气,边答道:“小弟心想州学、太学也不容易啊,不如干脆前来桂州碰碰运气啊,说不定小弟洪福齐天呢,嘿嘿。”   李三坚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拍了拍矮胖矮胖的,长得跟肉球般的曾公明的肩膀笑道:“东林定会是洪福齐天,定会是福星高照呢。”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曾公明哈哈笑道。   “东林,这就进城如何?”李三坚随后问道。   “好,走吧,咱兄弟二人一同进城。”曾公明答道。   于是李三坚与曾公明肩并肩的,冒雨走进了桂州城池,边走还不停着说笑。   两人的仆人均背着书箱跟在了后面,曾公明的仆人是个小书童,无论是个头还是力气与山魁相比是相差甚远,就跟个巨人与侏儒般的。。。   。。。。。。。。   “我说翰韧兄,如此鄙陋的客栈,你也想住?”进城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家小客栈,客栈极小且极为简陋,进入客栈之后,陈设、用具等等也是极为破旧,于是曾公明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我家中贫寒,可比不上东林你啊。”   泉州商人陈义德强行塞给了李三坚二十片金叶,此时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并且符二娘不允许李三坚再用他人的钱财了或者接受他人无缘无故的馈赠了。   这段时间以来均是符二娘没日没夜的纺纱及山魁外面做些苦力赚些钱财或粮食,才勉强维持生计。   李三坚也想着赚钱贴补家用,可李三坚目前唯一的本事就是读书与绘画,读书是赚不到钱的,而绘画在偏僻小城哪里能够有人愿意出钱购买?况且解试将近,李三坚也没时间绘画卖钱。   因而李三坚此次赶考所备钱财是极少的,哪里住得起较大的客栈?   “走,走,如此粗鄙的客栈是人住的吗?”曾公明随后拖着李三坚说道:“小弟可不会唱陋室铭,换家客栈,一切所费包在小弟身上就是。”   曾公明虽是小吏出身,可家中还是有数十亩良田的,家境要比李三坚要好得多。   否则曾公明赶考也不会带着一名仆人了。   “家母曾经说过,贫者。。。”李三坚还在挣扎,就被曾公明不由分说的拖着离开了这家小客栈。   桂州是岭南一座较大的城池,城中有许多较大的酒楼、客栈等等,此时将至中秋,各地学子也聚集到了桂州准备应试,因而许多酒楼、客栈也在招揽生意,酒楼、客栈均非常希望各地的学子能够住进自家的地方,若学子能够被解为举人,甚至今后金榜题名,那么这家客栈或者酒楼也会声名鹊起,将会给他们带来无数的生意,带来无数的钱财。   曾公明、李三坚等人很容易就寻了一间较大的客栈。   这家客栈名曰喜客来,确实要比刚才的客栈整洁得多,要比刚才那家客栈要大许多,费用当然也要高了许多。   曾公明要了两间上房,李三坚与山魁一间,曾公明与他的小书童一间。   客栈小厮殷勤的将李三坚、山魁迎进了客房之后,山魁忙着整理被水淋湿的书箱、包裹。   李三坚换了干爽的衣物之后,就取出书本,铺在木桌之上,打算再温习温习,以备考试。   此次发解试定于六月十五举行,此时距离六月十五只有五日了。   发解试一般来说需考四场,一日一场,共考四日,也就是说从六月十五考到六月十八,学子们每日考试结束倒是可以离开贡院,不过每日里吃喝拉撒睡均在贡院之中。   “翰韧兄,你这是。。。”李三坚正在看书之时,曾公明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肥胖的身体几乎是挤进了房门,曾公明随后翻着李三坚的书本笑道:“翰韧,你这临时抱佛脚,也太。。。哈哈。”   李三坚抢过书本,瞪了曾公明一眼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你又来作甚?”   “哎哟我的翰韧兄啊。”曾公明笑道:“我们兄弟二人第一次来到桂州,不去观赏一番桂州的景色?不去瞻仰一番前人的词赋?”   “哪有。。。?”李三坚话未说完,又被曾公明拖着向外走去。   “东林,东林,稍候,稍候,总得容我更衣吧?”   “你还更什么衣啊?”   你有多的衣物更吗?曾公明心中暗道。   。。。。。。。。   湘山寺,位于广南西路桂州全州县内西隅湘山之麓,初名“净土院”,始建于唐至德元年,系年唐代高僧无量寿佛创建,号“楚南第一名刹”。   湘山寺实乃广南西路第一古刹,每年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是络绎不绝的,同时也有许多文人墨客前来游赏古刹。   湘山寺寺前屹立着一座铁香炉,旁临的架子上挂着一座铁锺。   香炉镂空,飘着袅袅香烟,铁锺沉稳刻六字真言。依山势大雄宝殿巍置,底层是座地藏殿,顺着一边的陡阶可至二层的大雄宝殿,内奉各种佛像。   拜谒的香客穿行于殿堂庙宇瞻仰大德法相,寺里还有一些僧人静扫着寺前土路上的落叶土尘,梵音缭绕,鸟鸣山间,阳光筛萌,庙宇巍然。   “开山祖师是杭州府径山得道高僧全真和尚?”李三坚看着石碑说道。   全真不是道教吗?全真还来个和尚,是什么意思?李三坚心中暗道。   “怎么?翰韧兄有何疑问?”曾公明见李三坚怪异的神情,于是问道。   “没什么。”李三坚答道:“只是好奇全真和尚乃是何人?”   “此事小弟倒是知道。”曾巩闻言答道:“小弟曾经听家父说过,全真和尚乃是得道高僧,其中还有一个关于他的传说呢。”   “哦?愿闻其详?”李三坚好奇的问道。   “相传李唐年间,全真法师来全州建“楚南第一名刹”,湘山寺,曾需要大量杉木。为了建寺,他便去才湾山川化缘,那地方方圆数十公里都是连绵不绝的杉木。他找到一个庄主,想买些杉木,那庄主瞧不起佛门中人,便把卖价喊得很高。全真道 ‘寺院初建,资金紧张,施主能不能便宜一些?’庄主戏笑道‘便宜一些的杉木当然有,若是些断尾杉树,我便全送了你也无妨。’全真法师说‘庄主不得食言。’庄主暗想,这山里的杉木虽然数不胜数,但真正能见到的断尾杉树,也不过是三两棵,就是送了也无妨,故满口应承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得到了庄主的承诺,全真法师便双手合掌,扭过身子,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只见天空乌云翻滚,天昏地暗,随即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稍倾,风停雨止,烟雾消散,又是一遍碧蓝的万里晴空。待庄主睁眼瞧时,不由目瞪口呆,只见成遍成遍的满山杉木,都折了尾巴,顿时甚感后悔,暗叫晦气,但已有言在先,又不好反悔。不过,当他满眼望去,见到这里山高路陡,转而又想,这样的路,就是送给和尚,和尚也未必能运得出去。正暗自得意之际,只见全真法师用拐杖往地上一戳,便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口来,他再用拐杖往四周划了个圈,便见那些断了尾巴的杉木便像一条泥鳅似的,一钻入洞中,然而从湘山岭下妙明塔附近的洞口钻了出来。这时,庄主才知自己遇上了神人,忙磕头请罪。。。”   “真是精彩!”李三坚尚未答话,旁边忽然有人开口道:“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雕虫小技耳,怎及我无量天尊?” 第四十三章 河间散人   湘山寺乃是个佛寺,寺中供奉的也是佛门的各种菩萨,此时有人口出不逊之言,以道压佛,顿时引起了寺中僧人与众香客的注意。   同时也引起了李三坚与曾公明的注意。   此人是个道士,身穿青蓝色的长裙大袖道袍,束发盘髻,顶髻用木簪别住。   此人看不出来有多大年龄,颚下有三缕长须,似乎是粘上的假须。。。手拿浮尘,身背一口法剑,不知道是真剑还是假剑。。。   衣诀飘飘,仙风道骨的,颇有一副得道真人的模样。   “南无阿弥陀佛。”一名寺中高僧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于是问道:“这位施主何出此言?说我全真法师乃是欺世盗名之辈?”   “飞沙走石、呼风唤雨,不过是方术而已,均为掩人耳目之技。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洞源与洞明,万道由通生,十通由斯生,妙行由此兴。三界内外、唯道独尊。”此名道士答道。   湘山寺高僧闻言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我来问你,《太上混元上德皇帝明威化胡成佛经》是老子所言吗?”   “正是老君所言。”道士点头道。   “既如此,经中说我等僧众剃发受戒所行之事,施主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吧?那请施主将受戒仪范详细道来。”老僧又道。   道士并不了解僧人具体受戒仪范,即便知道,道士也不明白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好含糊的答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本道长何干?”   僧人点头道:“受戒一事施主都不知道,如此,化胡经所言定是窃自我佛经。。。《化胡成佛经》上曰老子西去化胡、成佛,可施主知道佛的含义吗?”   “佛乃觉义也。”道士闻言沉吟片刻后答道。   “何为觉义?”僧人问道。   “觉察觉悟。“道士答曰。   僧人点头又问道:“何者能觉,何者所觉?”   僧人此言明显是禅宗机锋问答的模式,道士已经落入圈套,而自己不浑然不觉。   “觉天、觉地、觉阴、觉阳、觉仁、觉义、觉知、觉信,无所不觉,是佛义也。”道士想了想后答道。   李三坚听得糊里糊涂的,可周围的僧人闻言均笑了起来,此明显不符合禅宗的问答方式。   “佛是大圣之人,穷尽性命之道,岂止觉仁义呢?所谓的觉,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三觉圆明,因此号称佛陀,怎么会仅仅是觉天地、阴阳、仁义而已呢?仁义礼智信这些五常纲典,都是孔圣所说的。佛要是只知道这些,孔圣怎么不称佛呢?”此时另一名僧人嗤笑道。   “道乃外道,邪门歪道也。”另一名僧人也嗤笑道。   “尔等佛教自称‘内学’,称我们是‘外道’,可是古往今来讲内外的,总是内不比外大,所以,你们的内学小,比不上我们的外道大。”道士恼羞成怒的说道。   湘山寺高僧闻言也不生气,合十施礼道:“天子居内宫,百姓居外城;内宫虽小,天子却大。一沙一石能容三千大千世界,沙石虽小,却比世界大。心在体内,手足在体外,心的活动无量无边,手脚的运作却很有限,这又是外不如内。施主仔细想想,佛教的内学比外道大太多了!”   “这。。。”道士哑口无言。   众人均是露出了一副好笑的神情,就如此本事就来湘山寺挑衅?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说这些有何用?”道士随后取出两本书籍道:“此乃我道家真经,常言道,真经不怕火炼,尔等敢拿出佛经一起点燃吗?何人的经书被烧毁,就是假经,安然无恙者是为真经。”   道士说罢,不由分说的就取出火褶将经书点燃,经书燃烧了半响,没有半分毁损,使得惊讶不已。   道士随后得意了熄灭火焰,将毫发无损的经书向众人展示了一番。   随后道士又玩了斗大鸭蛋、吹灯复明、烧灰拼字、写字入木等法术,使得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的,半响做声不得。   所谓斗大鸭蛋,就是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斗大的鸡蛋,并且剥开蛋壳,里面是黄白分明,分明就是个鸡蛋。   而吹灯复明就是道士随后又摸出一根蜡烛,吹灭后,蜡烛又自动复明。   而写字入木更是神奇,道士摸出一根木头,在其上写了一些字,深入三分,同时道士用刀削木,木层层而去,可字仍是在其上。   李三坚暗暗纳闷,有意转到道士的屁股后面,看看这么一大堆的东西,他是如何拿出来的?可看来看去,李三坚根本看出其中的奥秘。。。   “癸亥超接癸亥弃,甲子三元子上起。接气超神署代候,万年千岁随转移。不用闰奇并拆补,泄尽奇门超接机。遁甲真符依此例,何愁应候不准的?”   道士随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大笑着唱了一首歌诀,扬长而去。   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此人到底真是神仙还是个神经病?   。。。。。。。。   “道长,道长,慢行,请慢行。”李三坚、曾公明、山魁等人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道士,曾公明边跑边大呼道。   “两位小哥,有何指教?”道士潇洒的挥舞了一下浮尘,转身问道。   他娘的,表演了半天,终于有人上当了,道士看着李三坚、曾公明、山魁等人心中暗道。   只不过三人之中也就曾公明衣着看起来较为光鲜,而李三坚与山魁身上均是粗布衣物,也就是说曾公明才有些油水,而李三坚、山魁二人看起来比道士还穷。。。   “高人,高人。”肥胖的曾公明跑了这么些路,累得是气喘吁吁的,不过还是拱手作揖道:“高人,在下乃是钦州灵山县县学生徒曾公明,此次前来桂州应试,请高人指点一二。”   道士如此神通,曾公明是亲眼看在眼中,若如此高人指点一二,岂不是事半功倍,如考试题目等等。。。   “嗯。。。待贫道算算。”道士捏了个三花指后,随后微闭双目,口中是念念有词。   “你近日有血光之灾。”半响之后道士忽然睁开双目,盯着曾公明说道。   啊?曾公明闻言大惊失色,怎么让他指点发解试,如何算出了自己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曾公明于是惊慌的问道:“我有何血光之灾?请道长明言。。。”   “这。。。”道士脸露及其为难之色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泄露,贫道必受天罚啊。”   “道长请救救在下。”道士越是如此,曾公明越是相信,于是说道:“请道长明言,在下定有重谢。”   “你有何求?一并说了吧。”道士随后问向李三坚。   “道长如何称呼?”李三坚微微一笑后问道。   “贫道法号河间散人。”道士答道:“你有话就说,无事请就此离去,不要耽搁了本道长施法。”   赶紧离远点,道士心中暗道,好不容易逮住一头肥羊,得好好宰他一顿,可千万别让他人坏了好事了。   李三坚闻言也没生气,也没离去,而是继续笑着问道:“在下想知道上面抹了何物?”   李三坚不是不信鬼神之事,李三坚的遭遇早已改变了李三坚的“无神论”,但目前此事绝不是什么神仙所为,而是道士使用的是障眼法或者说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道具,对此李三坚还是明白的。   李三坚本不欲理会道士,他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与自己又有何干?李三坚不过是被曾公明强拉来而已。   此时眼见好友就要上当受骗,于是李三坚就欲揭穿道士的骗局。   “什么抹了何物?”道士暗暗心惊,连连反问道:“小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本道长。。。嗯?”   “难道你不是吗?”李三坚笑着问道:“道长可敢将你的那些物件拿出来让在下看看?”   “翰韧兄,你这是。。。?”曾公明还是担心自己,于是急道。   李三坚笑着对曾公明摆了摆手。   “哎,哎,我说两位小哥,贫道有些内急,不如两位小哥请稍等片刻,贫道去去就来。”道士见势头不对,就欲借尿遁逃之夭夭。   “休走,话说明白再去不迟。”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反倒是不肯罢休了,要不然曾公明非要急死不可。   于是李三坚抓着道士的道袍大声说道。   “泼才,如此纠缠不清,你欲如何?”道士见脱身不得,于是恼羞成怒,恶狠狠的说道。   “哈哈,今日。。。哎哟。”李三坚正准备继续与道士理论之时,忽然见到道士将脸一抹,道士白嫩嫩的小脸忽然变成了一具骷髅头骨。。。   血红的舌头伸在了骷髅头骨之外,深凹的两个眼眶之中还发出两道绿光,头骨耳洞之中还爬出了数条白蛆。。。   李三坚吓得大叫一声,忙不迭的松开双手,向后就退。   其实李三坚不是被吓到的,而是被恶心到的。。。   曾公明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到在地,并且在地上弹了几弹。   “桀桀桀桀。。。”骷髅发出一阵怪叫,就向李三坚等人扑来。   “山魁,击他面部。”李三坚边退边喊道。   幻术,一定是幻术,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见到幻术也不止一回两回了,现在又来?李三坚心中气岔不已。   山魁虽也害怕,但护主心切,也顾不了许多了,于是虎吼一声,挥拳就向骷髅击去。   “哎呀,好痛啊。。。” 第四十四章 变来变去   “我容易吗?”   “你们知道我整这身行头容易吗?”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仙人板板地,呜呜呜。。。”   “老子遇到了。。。”   河间散人吃一口饭,埋怨一句,埋怨一句,又吃一口饭,又吃又说的,就连土话都冒出来了。   河间散人是个川蜀之人。   李三坚笑吟吟看着脸肿得像个猪头一般的河间散人,三缕长须只有一缕了,身上的道袍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并且沾满了尘土,仙风道骨已荡然无存。   李三坚识破河间散人的幻术,并且山魁狠狠的揍了河间散人一番,将河间散人揍得七零八落的,极其狼狈。   河间散人原形毕露,伤心的坐地大哭,又哭又闹的,要求李三坚等人赔偿他的衣物,并要求李三坚设宴“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李三坚哭笑不得,只好将他带入城中,带到了客栈,备下了些酒菜,让他饱食一顿。   “小道长贵姓啊?哎,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李三坚随后笑嘻嘻的问道。   道士露出了本来面目,年龄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不知道他为何装扮成年龄较大的模样?   “贫道姓。。。我为何要告诉你?”道士恨恨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将道士桌前的一盘菜肴推远了些之后,又看着道士。   “某姓张。。。”张道士无奈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又问道:“我观你模样并不似汉人,为何一口川蜀之音?”   张道士露出本来面目后,李三坚发觉他头发有些卷曲,并且鼻梁较高,眼睛深邃,于是有此一问。   “我自幼被牙人卖到了成都府,在成都府长大的。”张道士答道。   又是个可怜之人,李三坚心中暗叹,可怜之人自有其可恨之处,料他必是幼时受尽苦难,长大之后应该是为了生计,到处招摇撞骗的。   “虽你身世令人怜悯,但也不能如此行骗啊?”李三坚随后劝道。   “贫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之遁甲。。。”张道士生气的说道。   李三坚闻言敲了敲桌子后说道:“打住,打住,适可而止,可否?”   这个世上也许真有此神通之人,但绝不是此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张道士看了李三坚一眼,垂头丧气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平铺在了木桌之上后说道:“此书乃是本古籍,你的那些伎俩这上面已经记载得清清楚楚的。”   张道士闻言疑惑的翻着陈义德赠与李三坚的古籍,翻了数页之后,眼睛就离不开了,死死的盯着古籍,长大了嘴,久久不语。   “这。。。这。。。”张道士随后结结巴巴的说道。   “什么这、那的?”李三坚暗暗觉得好笑:“你是不是想说此书对于你的坑蒙拐骗之事是大有益处?”   “非也”张道士有些生气的答道:“此书乃是本天书,你如此说法,是对天书大不敬。”   李三坚闻言也不生气,点点头道:“既然你识得此书乃是天书,表明你还是有眼光的,如此,我就将此书赠于你如何?”   李三坚对此道是没什么兴趣的,也没功夫研究此书,因而李三坚是真心想将这本书赠与张道士。   这本关于幻术的古籍能够回到识此道之人手中,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张道士闻言顿时吃惊不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此言当真?你该不是戏弄于我吧?”   这本古籍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本天书,其中有许多一般人无法理解的道理,同时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当真”李三坚点头道:“我戏弄你作甚?”   张道士闻言大喜,慌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道家之礼道:“如此,多谢。。。”   李三坚挥手打断张道士的话道:“你先别慌着谢我,在此之前,我还有句话想赠于你。”   “请公子指教。”张道士应道。   “道亦有道。”李三坚说道:“道能骗人、害人,道亦能救人、助人,救人、助人是为正道也,骗人、害人就是邪门歪道,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道亦能救人、助人,救人、助人是为正道也,骗人、害人就是邪门歪道?张道士闻言沉默不语,心中暗暗思忖着李三坚这几句话。   “贫道多谢公子了,公子之言贫道定当铭记在心。”张道士随后说道。   “但愿如此。”李三坚笑道:“今日能结识一位新友,在下甚感欣慰,今日我等大醉一场如何?”   张道士、曾公明闻言大声叫好,随后曾公明又吩咐店中小厮送了两坛酒过来。   “张真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曾公明仍是心有余悸的问道:“在下的血光之灾是。。。?”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张道士看了一眼李三坚,尴尬的说道:“足下天庭饱满、额头宽广、耳大垂厚,是个有福相之人啊,哪里有什么血光之灾?”   “哈哈,多谢张真人了。”曾公明闻言终于放心了,连连招呼着李三坚、张道士饮酒。   “张真人,此次贡举。。。是否能够指点一二?”曾公明此时有两件大事,其一就是自己的性命,其二就是自己的科举之路,此时性命无碍,于是曾公明就担忧起了自己的科举之路。   “这。。。”张道士闻言犹豫片刻后说道:“贫道夜观天象,两位公子此次贡举定能高中啊。”   李三坚闻言真想抽张道士两巴掌,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张口闭口就什么神算、天算的。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长期养成的毛病,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的,此言就当是他在善祝善颂吧。   “哈哈”曾公明闻言又开心了起来,开心得手舞足蹈的,若此次真能顺利通过解试,也是件光宗耀祖之事啊。   要知道一个举人或被称作举进士,对于广南西路之人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只要被解往京师省试,其后就算在省试之中被黜落,也不是一件令人丢脸之事,就算屡试不中,终老死去,在其墓碑之上也会刻上曾经是举人之事。   “哎,东林兄,我劝你多多温习功课吧,多想想考官如何出题?如此才是正理。”李三坚随后劝曾公明道。   “哎,翰韧兄,我如何不知道此为正理,可。。。”曾公明叹道。   “嗯?”曾公明回味着李三坚的话后问道:“难道翰韧兄有何妙策?”   “我能有何妙策?东林你这是何意?”李三坚连忙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李三坚确实是在考虑考官们如何出题,或者说是考虑考官们的出题方向,并且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可此仅为李三坚胡乱猜测,如此不靠谱的事情怎能明言?   “哦。。。不对。”曾公明仍是不信,于是追问道:“翰韧兄虽县学听读才过一年,可次次公试均为优等,如此,你定有办法猜出此次贡举之题的。”   李三坚闻言哭笑不得的,自己有那么神奇,还用拼命读书吗?猜中了考题,再找个枪手做好答案就是。。。   “东林啊,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有如此本事?”李三坚连连摇头道。   “翰韧兄,你我相交虽只一年,可我真是将你视作兄弟,如此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曾公明如何不明白李三坚的脾气,这家伙肚里肯定有货,但不是很肯定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   “你。。。我。。。”李三坚闻言犹豫半响后说道:“此仅是我胡乱猜测,你可前往不要当真。”   万一自己蒙错了,岂不是害了曾公明,李三坚心中暗道。   “翰韧兄有话明言,就算有误,兄弟决不会怪罪于你。”曾公明喜道。   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后,缓缓的说道:“据我猜测,此次贡举的时务策之题应与广南西路之事有关。”   熙宁变法之前,宋之解试、省试均考三场,一日一场,首场是试诗、赋、论等等,第二场是帖论语,对春秋或礼记墨义等,第三场就是策,也就是时务策。   前场不合格者不能参加后场比试,三场均合格者才可进行省试或殿试。   并且常科除了进士科之外,还有诸科,如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等诸科,除了常科之外还有制科。   熙宁变法之后,解试、省试就要考四场了,一日一场,第一场为试本经;第二场为试兼经,外兼大义十道;第三场为试论一首;第四场就是试时务策三道。   元祐更化之后,科举又改为首试诗赋,绍圣绍述,又废诗赋,以经义取士。   因而此时科举方法又是熙宁变法期间的科举之法,就是以经义取士,并废诸科,只留进士科。   变来变去的,使得天下士子无所适从。   四场开始,最关键的就是第三场的试论及第四场的试时务策,其中试时务策最为关键,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场。   原因就是前两场考试,只要通晓主旨大义即可,不必局限于注疏讲说,也就是说死记硬背即可。   因此李三坚重点就落在了时务策之上。 第四十五章 解试   宋之锁院之制,是在正式引试之前,将考官们“锁”入贡院,相当于软禁,同时学子们正式引试也在贡院之中。   整个广南西路只有桂州一个解试考场,所有广南西路的学子均集中在桂州参加发解试,只不过。。。   只不过整个广南西路根本就没有贡院,只好用孔庙代替,也就是说学子们引试均在桂州孔庙之中。   “啪嗒”一声,李三坚手中的包裹落入了泥水之中。   又是孔庙。。。李三坚简直无语了,灵山县县学在孔庙之中,可发解试考试还是在孔庙之中,李三坚这辈子与孔庙结下了不解之缘。   只不过桂州孔庙要比灵山县的孔庙要大的多得多。   山魁连忙将包裹从地上捡了起来,用衣袖使劲将包裹之上的泥水擦去,心痛的擦了一遍又一遍,要知道这可是李三坚整整一天的吃食。   每日引试要从卯时考到申时,也就是说若每日试题若申时学子还不纳卷,立即逐出考场。   李唐之时还允许秉烛夜考,可宋是不允许的,连蜡烛等等照明之物均不允许带入考场。   卯时未到,因是在下雨,天空阴云密布,没有一丝光亮,数百学子提着各种照明之物已经聚集在了孔庙之前,等待开院。   此前众学子已将家状、保状等官牒交予官府审核,取得了发解试的资格。   “哈哈,咏才兄,你如何是眼圈发黑啊?难道昨日夜宿柳巷,彻夜莺歌不成?”   “泼才,胡说八道,小爷我昨日温习了一夜的功课呢。”   孔庙之前人头攒动,众学子均是提着照明之物站在雨中,神情各异,恐惧者有之,兴奋者有之,坦然自若者有之,借着插科打诨缓解自己紧张心情者有之。   曾公民紧张得脸色煞白煞白的,雨具打歪了,雨水落在肥脸之上都浑然不知。   “东林,你如此紧张做甚?”李三坚安慰道。   李三坚话虽如此,其中自己心中也是挺紧张的。   这毕竟是李三坚第一次参加如此重要的考试,是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见到朝廷贡举,这是一次决定自己命运的大比,甚至决定李三坚全家命运的大比,李三坚如何不紧张?   “为国为民遴萃拔秀,弘文弘德选贤举能。”李三坚随后轻轻的念着大门两侧的一幅对联,借此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此处暂为解试之地的孔庙视野倒是开阔,环山绕水的,背后远处是层峦叠嶂的山峰,青溪环绕,位置高爽。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极佳之地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想的没错,一般贡院或者暂时选做贡院之地几乎都是风水宝地,因为选在风水好、有灵气的地方,才有可能人才辈出,官员们才会治绩斐然。   夫人物钟于山川之秀,地理阴阳之说,圣人不废焉!异才将倍出矣!   “开院!”李三坚正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大门打开,一名监门官大喝道,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开院!”监门官手下数十名兵丁大声应和道。   等待已久的众学子闻言就向大门涌起,相互拥挤,蜂拥而入。   众学子除了少数人之外,年龄都不大,也就是十余岁的少年,身体较为孱弱,不过只要家境稍好之人都有奴仆跟随的,于是众奴仆护送着自家主子向里挤去。   一场奴仆护主进院大战随即展开,众奴仆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护送着自家主子前行。   地上落满了各种雨具、照明等物,甚至有人被挤倒在地,浑身沾满了泥浆,跟个泥人一般。   要知道考场之内的位置也是极为重要的,若靠近净桶行文解经,岂不是一篇其臭无比的文章?科举之路也许就到此为止了。。。   山魁怒吼一声,展开双臂,如劈波斩浪般的向里挤去,身强力壮的山魁一人护送两人,将李三坚与曾公明护送到了大门口。   山魁也只能送到此地了,奴仆们是不允许进入考场的。   李三坚为了选择一间位置极佳的号舍,拖着曾公明拼命向里挤去。   。。。。。。。。   须臾,庙中一处高楼响起了一阵钟鼓之声,此次广南西路发解试主考官胡文海、徐斌,监视官尹莫川及其幕职官,另外还有一些胥吏走进了考场。   数日的锁院,胡文海等人早已拟定了考题。   对于广南西路的贡举发解试来说,出题是异常艰难的,若题目太难,凑不足解额,如此会被人笑掉大牙的,最关键的是治绩也会受影响的,若题目太简单,将一些不具备真材实料之人解往京师参加省试,有可能全部被黜落不说,且因学识浅薄,也会被人耻笑的。   因而胡文海等人绞尽脑汁,终于拟定了合适的考题。   考官们进来之后,交头接耳的众学子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随后考官宣读圣旨,宣布本次贡举正式开始。   之后就是数百名学子在考官的带领之下,冒雨参拜孔圣人石像,此为必不可少的步骤之一。   众学子跟随考官们参拜孔圣之后就来到了贡举考场。   号舍?哪里有号舍?李三坚此时才发觉自己完全被某些东西骗了,宋贡举考场根本不是隔成一间间的号舍,根本没有供学子们静心行文的单独空间。   贡举考场就是一间大屋,因是临时作为考场,因而还有些简陋。   考场廊屋四周用木柱支撑,中间连成一片,学子们就坐在在中间应试,敞亮倒是敞亮,就是廊屋之外些许雨点飘了进来,打湿了坐在边上的学子的衣襟。每人面前有一张矮小的桌几,其上摆放了一些笔墨纸砚。   学子们挤在一起,眼神好的还能看到邻桌之人所写的文章,甚至可以交头接耳,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四周布满了监视官吏,像防贼一般盯着众学子。   并且学子的座位并不是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而是早就被胥吏们按名册安排好了,李三坚与曾公明相隔两个桌几,两人只能用“挤眉弄眼”来交流。   随后胥吏就大声宣读考场之制,并正式开始引试。   第一场引试就是试本经,所谓试本经就是释经义,从各种经书之中摘选一些经文,让学子们释义。   此时十道经文已经高高挂在了堂中,此十道经文分别摘自《论语》、《孟子》等经书,考题倒不是很难,这些经文均是常见的经文,并且容易理解,学子们只要熟读经书,并根据前人的注疏释义即可。   李三坚研磨完毕,并提笔将题目抄写在了纸上。   为何不是摘自《三经新义》?李三坚边抄边暗暗纳闷。   目前贡举内容不是《三经新义》、《字说》为主吗?为何此十道题目没有一道摘自《三经新义》、《字说》?   难道考官们觉得《三经新义》、《字说》释义太难?李三坚心中暗道。   要知道李三坚重点温习的就是《三经新义》、《字说》。   其实李三坚猜错了,目前朝廷之中是章惇、蔡卞等新党当政,此时新党打击旧党,也就是元祐党人,元祐党人几乎都被逐出了朝廷,逐出了中枢,外放到了外地为官。   越是元祐党籍骨干越贬黜得厉害,贬黜的越远。   胡文海等人被视作元祐党人,因而被贬黜到了广南如此荒凉之地为官,他们均恨透了新党,恨透了新学,如此胡文海等人出题怎么能够摘自《三经新义》、《字说》?   只不过胡文海等人并不是元祐党人骨干,因而只是贬黜,并未一贬到底。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此为第一道题目,摘自《论语》述而篇。   这句话理解起来很简单,就是春秋末年,天下大乱。孔子慨叹世人不能自见其过而自责,对此,他万分忧虑。他把道德修养、读书学习和知错即改三个方面的问题相提并论,在他看来,三者之间也有内在联系,因为进行道德修养和学习各种知识,最重要的就是要能够及时改正自己的过失或“不善”,只有这样,修养才可以完善,知识才可以丰富。   孔子话里话外就是担忧与愤怒,恨不得一肩挑尽天下忧,恨不得天下立即恢复礼制。人人知礼、守礼。人心不古,世态炎凉等等现象立即消失。   不过此仅为孔子的理想或者愿望,但这种理想或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人心的贪欲就决定了此等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李三坚对此颇不以为然的。   不过虽李三坚不以为然,但也未将驳斥孔子这句话的意思写下来,若如此,李三坚估计立刻就会被赶出考场。   驳斥圣人之言,在这个世上大多数人是接受不了的,因而李三坚只有老老实实的将孔子的本意写在了纸上,中规中矩的。   李三坚正在认真答题之时,忽然耳边传来呯呯两声巨响,李三坚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两名士子晕倒在地,倒在了地上,墨汁沾满了一身。   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因为紧张的缘故。。。。   “抬下去救治。”主试官胡文海皱眉吩咐胥吏道。 第四十六章 时务策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若科举一举登科,那么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就是鲤鱼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金龙。。。   目前宋之贡举废诸科,只余进士科,而有进士出身的士子,踏入仕途,那么就会倍受重视,只要没有特别出格的事情,其仕途将会是异常顺利,就算按部就班的升迁,最后也会身居高位。   而欲成为宰执或副宰执,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全天下瞩目之人,位极人臣,基本上就非进士出身不可。   进士之科,往往皆为将相,皆为通显。   某些官职,如某某大学士之类的,非进士出身是不能担任的,而高官显爵,没有个某某大学士头衔是行不通的。   如此巨大的诱惑,使得天下士子是趋之若鹜,用尽各种办法,拼命想拥有进士出身。许多出身微贱之人更是如此,视作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就连许多通过其他途径入仕,本就有了一定官位之人仍是想登进士科,并且是梦寐以求。   高官显爵、娇妻美妾、公侯万代几乎是每一名士子之所求。当然也有个别为了其他崇高理想而参加科举之人,不过他们当中绝大多数是口是心非的。   当然若科举落第,那就另当别论了,那就成了半生虚劳太平日,一日不知人不识。鬓毛斑斑黑无几,渐与布衣为一色。。。   大多数士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若科举落第,甚至一落再落,屡试不第,基本上就断了生活来源了,特别是寒门士子,将会生活无着,流落他乡,丢到路边根本没人搭理。   反差如此之大,使得许许多多的应试士子是东想西想、顾虑重重的。   此次桂州解试考到了第四日,许多学子因心事太重,再加上天气或湿热或多雨,因而在第四场之时已经有七八十名学子晕倒在了考场之中,不省人事。   考场胥吏们也是忙得昏天黑地的,不断的将晕倒的学子们抬出考场,并寻郎中救治。   大多数晕倒的学子此次科举之路也就作罢了。   李三坚“久经沙场”,心理素质极强,并不受这些情况影响,啃了几口娘亲符二娘亲手做的糯米饼,喝了几口清水,就继续答题。   连续数日引试,吃睡都在考场之中,李三坚当然也是疲惫不堪,但吃着符二娘所做的香甜糯米饼,想着母亲对自己的期望,也就感到不怎么累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符二娘虽口中没有说过任何让李三坚必须通过解试的话,但李三坚心中明白母亲对自己的期望,期望自己能够金榜题名,期望自己能够告慰父亲李清的在天之灵。   符二娘赶到钦州灵山县照顾李三坚的生活,除了她放心不下李三坚之外,剩下的就是对李三坚抱着极大的期望。   不过目前提及金榜题名,是为时尚早,今后的道路将会更加坎坷,竞争也是越来越激烈。   李三坚用力捏了捏毛笔,努力将思路又回到了考题之上。   今日是解试最后一日,是最后一场引试,所考的内容就是时务策三道,其中有一道时务策居然被李三坚蒙对了。   这道时务策就是关于琼州市舶司之事,与李三坚猜想的差不了多少,是有关于广南西路之事,是有关于博易方面的事情。   所谓市舶司就是朝廷设置的掌蕃货海舶征榷贸易之事,以来远人,通远物的衙门。唐玄宗开元年间﹐广州府即设有市舶使﹐一般由宦官担任﹐是为市舶司前身。   宋开宝四年,置司于广州,市舶司下设市舶务、市舶场、市舶库等衙门。其后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陆续于杭州﹑明州﹑泉州﹑密州设立市舶司。   宋元丰三年,朝廷颁布《广州市舶条法》,朝廷命广南西路转运使陈倩兼觉察拘拦,考察琼州是否再设立市舶司。元丰五年,广西漕臣吴潜也上书,言明琼台无市舶司的不可理性,不过其后廷议就否决了此事。   这件事情对于当时之人来说,应该是件小事,知道的人很少。   桂州判官胡文海,也就是现在桂州解试主试官胡文海曾经在当年参与了此次廷议,胡文海当年是赞同在琼州置司的,此时胡文海忽以此事来命题,让众学子发表自己的看法,应该说是有些出人意料了,因而众学子是感到有些困难了。   但对于李三坚来说,就再容易不过了,原因其一是李三坚已经猜出了大概是这方面的题目,其二就是李三坚岂能不明白开放沿海港口的必要性与重要性?其三就是李三坚就是土生土长的琼台人。   “当置司于琼州,不但是琼州,琼台各港也因尽快置司。。。”   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就提笔写下了自己的看法。   李三坚随后写下了以下理由,琼台地处热带地区,所产之物为市舶司抽解、和买的重要物品,如名香、槟榔、翠羽、黄腊、苏木、贝吉等等品种繁多的物品,尤其是名香,如沉香、蓬莱香、生香、丁香等等。   “大抵海南香,气皆清淑,如莲花、梅英、鹅梨、蜜脾之类,而舶香往往腥烈,不甚腥者,意味又短,带木性,尾烟必焦,由此可见,舶香不及海南远甚。。。”李三坚接着写道。   李三坚恢复记忆之后,对琼台所产之物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李三坚不但了解琼台所产之物,还知道琼台荒地甚多,琼台之民,所种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因而琼台之民就以真珠、名香与各地的商贾贸易,而各地的商贾,其中包含一些蕃商、胡商以酒、米、纱绢、瓷器为货与琼台之民交易。   由此看来,琼台的贸易活动就相当频繁,既如此,朝廷为何要放弃此等财源?   李三坚随后又写明了朝廷置司于琼台,既能促进当地的贸易,又能给朝廷增减税赋,此又何乐而不为?   李三坚写这个目的,也有些私心,那就是来往商贾多了之后,价格就不会像从前那样了,被极少数人垄断,李三坚认为自己家人采撷的真珠卖给朝廷也许要比卖个那些个奸商要多得多,如此就能够增加自己家人的收入了。   李三坚第二大理由就是,琼台地处交通要冲,又多良港,是商舶往来的必经之地和歇息之地,如神应港、石栏港、冯家港、博敖港等等,既如此,琼台作为海贸繁盛之地,置司进行管理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世人只知陆路争雄,而不知四海之妙,世人只知骑军的厉害,而不知舟师的猛恶。以海制陆,何尝不可行也?”   李三坚不但赞同在琼台设立市舶司,并且建议开放宋沿海港口,建立一支强大的舟师,如此不但能给朝廷带来巨大的财富,并且能够以海制陆,与北面一争雄长。   要知道神州大陆有数万里的海岸线,如此绵长的海岸线没有一支强大的舟师是行不通的。   李三坚同时也写明了海洋的重要性。   谁掌握了海洋就掌握了世界,谁掌握了世界,就掌握了财富,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拥有了控制海上运输的能力,谁拥有了控制海上运输的能力,谁就控制了世界贸易,谁控制了世界贸易,谁就控制了世界财富,从而也就控制了世界本身。   李三坚不明白在海的另一面的诸邦国是叫什么名字,只能以诸蕃国含糊代替。   李三坚写出了与海外诸蕃国扩展贸易的重要性,如此不但能够攫取巨大的财富,并且能够得到宋并不具备的一些技术,甚至得到一些关键军事技术。   李三坚答完这道时务策之后,已经快到了最后纳卷的时刻了,已经过来数个胥吏,准备强行收卷了,已准备糊名与誊录了。   所谓糊名又称弥封,就是将卷上有关考生姓名、籍贯等信息糊上,以杜绝考官利用这些信息徇私舞弊。   不过如此还是有人利用考生在卷上做下的特殊记号徇私舞弊,于是在糊名的基础之上,宋科举又增加了誊录之制,誊录就是在收卷后,由专人誊写试卷副本,考官根据副本评阅定等。   不过若誊写再内外勾结,徇私舞弊就另当别论了。   如此,对于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来说是件好事,最起码李三坚平淡无奇的字体就能暂时遮掩过去了。。。   。。。。。。。。   “翰韧兄大才,弟佩服之至啊。”李三坚与曾公明并肩走出考场之后,曾公明不顾脸上如雨的汗珠,恭恭敬敬的作揖谢道。   考官出题的大概方向还真被李三坚蒙对了,此使得曾公明对李三坚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就此还讨论了两天两夜,基本上两人都自我感觉答得不错。   只不过曾公明答得没有李三坚如此清晰、彻底而已。   “东林说哪里话?”李三坚疲惫得笑了笑后说道:“不过是侥幸而已。”   “哈哈,翰韧兄说笑了。”曾公明开心的笑道:“翰韧兄的侥幸抵得上别人读十年书啊。”   “你。。。小子,马屁可不是这么拍的。”李三坚笑着锤了曾公明一拳道。   “嘿嘿”曾公明笑道:“翰韧兄,弟已备下酒宴,你我兄弟二人今日不醉不归。”   “哎,太疲惫了,改日再说吧。”李三坚推辞道。   李三坚目前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走,走,我跟你说啊,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曾公明随后神秘的说道。 第四十七章 斗诗   经过痛苦的四日引试,“活”下来的学子们顿时感到异常轻松,于是从桂州孔庙被放出来之后,一个个就跟出笼的一个个小老虎般的,或冲回客栈呼呼大睡,从此就不愿醒来;或呼朋唤友,狂喝烂饮,将“怒气”发泄在了酒中;或相偕游山玩水,寄情于山水之间,忘却人间烦恼。   最多的还是饮酒作乐,家境好些的就在酒楼之中喝酒,家境稍差的就去酒肆或客栈喝酒。   四五百名学子一窝蜂的涌入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桂州各大酒楼、酒肆、茶坊、客栈等地,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店家们似乎也是早已预料到了,各种美酒佳肴早已准备妥当,甚至还有女妓陪酒。。。   这里所谓的女妓并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只是专门陪酒的女子,其主要目的是招揽生意或促进消费。   宋实行“右文”之策,不但给予官吏俸禄非常丰厚,优待士子,并且假期也给的多。官定的假期,如帝、后各种“圣节”,长春节、天申节、坤成节、元日、上元、中和街等等各类节日是名目繁多、数不胜数,士大夫们每年几乎是大半年都在休假之中。   在如此情形之下,奢侈享乐、宴饮狎妓自然就成为了士大夫们的生活日常。   同时伴随着酒饮业的兴起,就涌现了大量的酒楼或酒肆歌妓、舞妓,从而满足了自上而下的需求。   要知道宋律是禁止官员狎妓的,不过这条条法几乎就是名存实亡了。皇帝尚且狎妓,如此谁又还敢认真执行此条法?因而宋官场之上就刮起了饮宴狎妓之风,并以此为荣,成为了官场风尚。   多少士绅名流、文人墨客,流连于烟花柳巷之间,同时留下了无数的、令人拍案叫绝的诗词歌赋,期间又发生了多少风流韵事,使人长时间的津津乐道。   桂州虽远离京师、远离中枢,但桂州是广南西路一座较大的城池,酒楼、酒肆等等也是不少的,并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到了晚上,最热闹的就是桂州“瓦肆”,天一黑,城中各处就点起了各种灯火,璀璨灯光,如繁星点点,照亮了整个桂州城池,彷佛是座不夜城般的。   当然此时主要还是桂州官吏、商贾等人穿梭在各大酒楼、酒肆之间,不过数百名十余岁至二十余岁不等的学子涌入后,就形成了一道令人惊奇的靓丽风景。   李三坚被曾公明拖到了一处名曰“雅客居”的不大的酒楼,同时曾公明又将张道士、山魁,还有自己的小书童一并唤了过来,饮酒作乐。   “雅客居”虽小,可装饰得却是极较为雅致,其中一个楼阁,飞檐画角的,站着高处,璀璨灯火一目了然。   酒楼之内也是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   李三坚、曾公明等人进入一处雅居坐定之后,曾公明就叫了两名歌妓陪酒。   原来曾公明所谓的惊喜指的是这个调调?   李三坚初闻“女妓”,顿时给吓了一跳,自己虽心“老”,但身体却是不到十六岁的身体啊,是较为稚嫩的,如此,怎堪经受这样的“折磨”?万一得病就大事去矣。   要知道“花柳病”是自古都有的。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等人此时的身份是参加发解试的学子,若被考官们知道流连于花街柳巷,嫖宿女妓,岂不是大事不妙啊?说不定考过了,也会被撸下来的。   李三坚也不是未见过歌妓、舞妓,陈家庄李三坚已经见识过了,但陈家庄的歌妓、舞妓毕竟是陈慥私蓄的,并且李三坚当时除了占些小便宜之外,也不敢将她们怎样。   可现在不同了,这些女子可是真真的烟花女子啊。。。李三坚就是这么认为的。   其后通过曾公明的解释,李三坚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李三坚仍是认为她们是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卖艺不卖身,不过是待价而沽而已。   随后李三坚极为局促不安,极为忸怩的坐在一旁,曾公明与张道士倒是泰然自若的,跟歌妓们不断的调侃。   李三坚狠狠的瞪了张道士几眼。   曾公明也还罢了,应该是熟门熟路、深谙此道的,可张道士只有被人贩卖,穷困潦倒的,他又从哪里学的这些道道?似乎还是轻车熟路的模样?李三坚真恨不得照着那张露出淫笑的小脸抽几巴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袅袅,歌词靡靡,李三坚欣赏着动听的歌声,浑然不知此首乐曲名为水调歌头,乃是其师苏轼所做。   “翰韧兄,何事忧虑?”曾公明见李三坚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问道。   李三坚苦笑着摆了摆手,李三坚哪里是在担忧什么?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程,没歇息两日,又连续引试四日,李三坚早已是疲惫不堪,此时数杯酒下肚,更是困乏不已,再加上“靡靡之音”,李三坚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想抱着坚硬的枕头睡他几天几夜。   “我说两位哥哥。”张道士凑过来笑道:“山人早已算到了,二位此次定能高中,如此,两位还在担忧什么?”   “中?中什么中?哪里有那么好中的?若那么好中,世上之人岂不是都去登科了?”李三坚白了张道士一眼道。   “哈哈”曾公明倒是乐观,端起一杯酒笑着说道:“翰韧兄都中不了,我等更是无望了,翰韧兄放心啦,你此次定能高中呢,来来来,借张真人吉言,我等满饮此杯。”   “彩”张道士应道:“若两位哥哥今后金榜题名,千万别忘了提携提携兄弟啊。”   “你。。。还早的很呢。”李三坚无奈与曾公明、张道士、山魁一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算此次发解试能够顺利得解,可着代表不了什么,要知道此仅为广南西路,而宋总共有二十三路,广南西路因地处偏僻之地,因而发解试只在桂州举行,而其他路要分许多州举行的,越靠近京畿,解地越多,越靠近京畿,学子越多,如此算来,天下士子何止千万?   科举及第、金榜题名,谈何容易啊?对此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清醒的。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了独木桥就是金光大道,否则就是万丈深渊。   “哼,黄口小儿,怎敢妄言金榜题名?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冷哼之声。   “黄衙内所言甚是,他们居然与奴婢同席,简直自甘堕落之极。”   “哈哈,兄台所言极是,黄口小儿,居然还有女作陪?尔等岂知风花雪夜?”   李三坚、曾公明等人闻言转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四五名二十余岁的汉子,正对着他们冷嘲热讽的。   在这个世上,主人确实不能与奴仆一起饮宴的,若如此会被人瞧不起的。   可山魁李三坚根本不将他视作奴仆,李三坚将山魁视作兄弟,如此,山魁与李三坚一起喝酒吃饭,又有何不可?   不过李三坚认为顺理成章之事,在这个世上许多人眼里就是件奇怪的事情。   “泼。。。”曾公明大怒,就欲开口叫骂,李三坚连忙拦着了曾公明,对着这些人淡淡的说道:“我等在此吃酒,与你们何干?为何你们口出如此辱人之言?”   又是衙内?难道衙内就是恶少的代名词吗?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其实衙内只是一种泛指,泛指那些官宦子弟,是一种尊称而已,并不是个个衙内都是恶少的。   “你们吃酒我等不管。”黄衙内答道:“可今日你们需换个地方。”   “就是,就是,赶紧走吧,黄口小儿赶紧回家去吧,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   黄衙内等人也是此次桂州发解试的学子,引试完了之后,也想找个地方饮酒作乐,可此时基本上各个酒楼、酒肆都已客满,于是就欲不顾酒楼之内的小厮劝阻,欲强占李三坚等人的雅居。   “岂有此理?”曾公明气愤的说道:“世上有霸田抢人之事,难道还有抢雅居之事吗?”   “东林稍安。”李三坚随后对黄衙内等人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将雅居让与你们就是。”   “东林、山魁,我们走。”李三坚随后对曾公明、山魁说道。   山魁此时已将关节捏得嘎吱直响,不过没有李三坚的吩咐,山魁并未动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门在外,更当如此,反正李三坚已经感到异常困乏,也不愿意与他们相争了。   “半与尔充衣食废,金声乃是古诗流。海花蛮草连冬有,何事夷门请诗送?”   李三坚等人将要出门之时,黄衙内忽然摇头晃脑的吟了首诗句。   此为七言藏中诗,中间第三个字,连起来读就是尔乃蛮夷,诗中还暗讽李三坚衣着简陋,不会作诗。   李三坚闻言大怒,立刻回头回敬了一首诗句。   “杨柳垂丝与地连,黄尘初起此留连,篱菊花稀砌桐落,如今野客无家第。”李三坚说罢,拉着曾公明、山魁大笑而去。   黄衙内等人闻言顿时呆住了,半响作声不得。   雅居之中的歌妓们随后纷纷掩口偷笑。   李三坚这首诗是个七言藏尾诗,最后一个字连起来读就是连连落第。。。 第四十八章 生画   “狂欢”之后就是等待,等待桂州官府放榜之日。   发解试官府阅定日期是数日至数十日不等,不过不会太久,因为发解试完毕之后,举子们还要赶往京师参加第二年的春闱。   京师开封府位于长江、淮河以北,濒临黄河,而桂州却位于西南部,天南地北的,从广南西路前往开封府,快则两三个月,慢则数月、大半年,若路上再遇到什么变故,那么一年之后抵达开封府都有可能。历年有许多广南举子就是因为路上耽搁了,而错过了礼部省试,从而遗憾终生。   此时正值六月,距离春闱只有不到八个月左右时间,因而不能耽搁了。   李三坚此时只有在客栈之中等待放榜,当然李三坚也可以遍览桂州古迹,寄情于山水之间,但游玩是要花钱的,李三坚家中贫寒,是负担不起的,虽目前有曾公明解囊相助,可也不能什么都要曾公明花钱的。   曾公明家中也只是家境略好,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清晨时分,李三坚在靠近客栈一条小河边,选了一处风景秀丽之处,闻着清晨野草的清香,听着禽鸟欢快的鸣叫声,李三坚架起简陋的画板,挥笔作画,画着这美丽的风景。   李三坚不管到任何时候,都未放弃过绘画,原因这是李三坚以往的兴趣爱好。   用画笔记录下这个世间的美好时刻或美好事物,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特别令人心情舒畅的,可以让李三坚忘却人间一切烦恼。   李三坚画着画着就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沉浸在绘画之中,浑然不知身后已多了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   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捻着颚下黑色短须,站在李三坚身后,欣赏着李三坚作画。   男子已经注意李三坚许久了,对于这个绘画能进入如此忘我境界的李三坚感到异常好奇。   估计天上下刀子也不会让他醒来,男子心中暗道。   “请问小郎君,你画的是何物?小郎君?”青衣男子见李三坚所绘之画与这个世上其他的画有许多差别,并且无论是人物还是山水均画得栩栩如生的,就似乎是欲破纸而出,于是就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画的。。。是画啊。。。”男子问了三声,李三坚这才回到了“人间”,于是也没细想,脱口而出道。   男子闻言翻了个白眼,简直是废话,自己还不知道是画吗?   不过似乎男子问的也是废话。。。男子随后感到暗暗好笑。   “嗯,我知道是画。”男子点头道:“我只是觉得你所做之画与他人不同,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似乎是真的一般,你是如何画出来的?”   “这。。。”李三坚闻言挠了挠头,有些犹豫的答道:“此画名为‘生画’。。。”   其实李三坚画的是立体画,可李三坚如何解释立体二字?李三坚没办法解释,只好杜撰了画名,名曰“生画”。   所谓立体画,就是全景奇画、全景画中画等等,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出现过,同时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位书画名家,根本不知道此画的绘法,因此男子才感到异常惊异。   “生画?”男子闻言奇道:“何为生画?请小郎君赐教。”   李三坚绘画其实是在自娱自乐,李三坚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对往日的留恋而已,同时李三坚不愿意让他人知道这种“生画”,原因就是李三坚如此怪异之人,没准哪天会被人点了天灯。。。   不过此时李三坚见此名中年男子相貌衣冠楚楚、相貌清癯,顿时就心生好感。   如此告诉他又有何妨?他知道我是谁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于是李三坚开口答道:“老丈折杀小可了,赐教二字在下可不敢当。此画名曰‘生画’,顾名思义,就是所绘之物,与真的一般,活灵活现的,不但如此,在下。。。在下。。。还能画出声音与味道呢。”   “声音与味道?”男子闻言更加感到好奇了,画还能有声音、味道?   这个世上的读书人,除了读书之外,对于琴棋书画、曲赋词乐等等多少还是有所涉及的,读书士子或专于琴,或专于棋,或专于画,或专于词赋等等,男子虽对绘画少有涉猎,可多少还是知道些绘画的。   男子感到异常惊奇,于是就凑近了些,弯腰躬身细细的看着李三坚所绘之画,寻摸了半响也未闻到或听到哪里有声音与味道。。。   “老丈请看。”李三坚见中年男子一脸懵逼的模样,于是指着画板之上的山水画笑道:“此画之中有两名渔夫,一人卷起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呼喊,一人伸长项颈用手护耳作努力细听状,难道不是声音吗?至于味道,老丈请留意岸边的野草,绿色野草之上沾满了清亮的露珠,此不是清新的味道又是什么?”   这是李三坚以往学习某位前辈高人所习得的。   “妙,真是妙哉!”男子闻言顿时毛塞顿开,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意境?男子心中暗道,最为奇妙的是画中渔夫身侧的河中,还有数条河鱼跃出了水面,似乎是鱼多,渔夫叫人帮忙捕鱼,又似乎是河鱼被渔夫声音惊吓,从而跃出了水面。   展开画卷,人仿佛是真的置身于清晨岸边,撒网捕鱼。。。   天下居然还有如此奇妙的画卷?男子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奇妙的画卷居然出自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之手?   那人见到如此画卷,定是视作珍宝,男子心中暗道。   “小郎君,此幅画卷价值几何?老夫愿出重金购买。”男子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老丈想要,拿去就是,在下分文不取。”李三坚笑着应道。   有人愿意重金收购李三坚的画作,李三坚还是较为得意的。   虽李三坚目前是穷困潦倒的,但此时可不能直接要钱,如此,其一会被人瞧不起的,其二就是。。。李三坚想放长线钓大鱼。   待欣赏的人多了,李三坚的画作自然就可以卖大钱了,李三坚如是想。   “如此多谢小郎君了。”男子欣喜的谢道。   “我观你并不是桂州之人,你是何人?”男子随后问道。   “这。。。”李三坚仍是犹豫半响后答道:“在下钦州灵山县生徒,姓李名三坚,琼台儋州人氏,此次前来桂州应试,此刻等待放榜,闲暇之余,作画自乐。”   “李三坚?”男子闻言大吃一惊道:“那篇《置司、以海制陆论》是你所做?”   。。。。。。。。   东京开封府某王府   宋自熙宁变法以来,党争不断,新、旧两党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交替主持朝政,双方之间的争斗是日趋白热化,各种“地震”也如山呼海啸般的,是一个接着一个,一批又一批高官显贵、名人雅士倒在了党争之下。   不过虽宋朝廷“地震”不断,对皇室宗亲影响倒不是很大,原因就是宋几乎就是禁止皇室宗亲或外戚、宦官干政,一直对此防范得较为严厉。   宋禁止皇室宗亲干政,不过对他们的待遇却是极为优厚,各种惠顾之策,自有宋以来就几乎没有减少过。   宋宰执或亲王的住宅才被成为府邸,而其他官员的住宅被称为宅,而平民百姓的屋子被称为家,是有着严格区分的。   在宋大内以南,有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在这条街巷之中,坐落着一座王府。   府邸不大,但修得却是富丽堂皇的,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   王府除了富丽堂皇、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之外,王府正门之上的匾额及两侧廊柱之上的对联上的字,字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如笔走龙蛇一般。   进入王府之后,影壁之上的画卷也是栩栩如生的,上面还有一些题字,破具诗情画意。   “彩,彩,彩。”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宋亲王服饰的俊美少年,看着雕花木桌之上的一幅画卷,连喝了三声彩。   “真乃清新脱俗之作啊,我长这么大,还未见到过如此奇妙画卷啊。”年轻轻轻抚摸着画卷说道:“哎哟,此鱼都快跳出来了。。。此作是何人所做?他是如何画出来的?”   “会王爷的话。”一旁的一名宅老模样的人应道:“此为岭南胡判官差人刚刚送来的,说是一名岭南学子所作。”   “岭南学子?”年轻王爷闻言问道:“有多大年龄?”   “回禀王爷,据胡判官信上所言,此人还不到十六岁,是琼台儋州人氏,其父是一名流官,已经亡故,其母是一名黎人女子。”宅老答道。   “什么?居然与本王年龄相仿?还是半个夷人?”年轻王爷闻言就有些不服气了,年轻王爷的书法绘画在世间是小有名气的的,可以说也是极善此道、颇有造诣的,此时忽然冒出一个夷狄之人,并画出了如此绝妙的画卷,使得年轻王爷心中有些不服气,不是天高地远的,年轻王爷恨不得立刻将其揪到面前比试一番呢。   “王爷,此为胡判官令人送来的,此名学子在解试之中所写的文章。”宅老随后将一篇文章递给了年轻王爷。   “置司,以海制陆论。。。”年轻王爷喃喃自语道。 第四十九章 解元   发解试放榜日是每一名应试学子所期待的,同时也是他们所恐惧的,期待自己能够顺利取得解额,能够顺利踏上科举之路,甚至是顺利踏上仕途之路。恐惧的是榜上无名、名落孙山,如此数年的苦读就付诸东流了,最关键的是将会严重打击学子们的信心,甚至有的学子就会从此一蹶不振,一辈子也就毁了。   科举之路是极为残酷的,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广南西路的学子此次共有五百余人参加桂州发解试,其中中途因各种原因退出有近一百名,也就是说有四百余名学子将要争夺六十名解额,数十人之中选取一人,难度可见一斑。   其实广南西路并不是竞争最激烈的,最激烈的是其他路府州军的学子,特别是江南与京畿一带的学子,学子们学识普遍较高,同时人数众多,虽京畿与江南解额不少,但竞争是更加激烈,更加残酷。   此日就是广南西路发解试放榜之日,而科举放榜一般是置于贡院之外,不过因桂州目前没有贡院,因而就会将榜单置于桂州府衙之外。   此时众学子或早早的聚集了桂州府衙之外,等待结果,或躲在酒楼、客栈之中,甚至缩在被窝之中,指使家中仆役前去看榜,而自己不敢去,不过从被窝之中露出脑袋,竖起耳朵,直直的看着府衙方向,似乎是长得一双千里眼或一对顺风耳般的。   “翰韧兄,兄弟还未睡够。。。你。。。拖我过来做甚?”曾公明嘀嘀咕咕的埋怨李三坚道。   曾公明也是属于不敢来看榜之人,一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后被李三坚强行从床上拎起来,拖到了桂州府衙门口。   曾公明肥胖的身子,李三坚是拖不动的,只有与张道士一起拖着曾公明前行。   曾公明过后,路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足迹。。。   你快拉倒吧,李三坚心中暗道,昨日曾公明早早的就睡了,住在隔壁的李三坚都能听到曾公明如天塌地陷的呼噜声。。。   “睡。。。就知道睡,睡死你算了。”李三坚被曾公明闹腾了一晚上,真恨不得用张破布堵上他的嘴。   李三坚随后就垫着脚尖看着桂州府衙门口。   此刻还不到放榜时间,高大的府门倒是打开了,衙门之中的人进进出出的,看起来是异常忙碌。   “我说兄台什么时候放榜啊?”   “我又不是官府老爷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嘛?”   “兄台,在下听说你八姨娘的孙子的哥哥的母亲的婆婆的儿子是通判老爷的乘龙快婿,你应该有消息吧?”   “。。。。。。。。”   “兄台,得解之后,你打算如何啊?”   “还能如何?上京赶考呗。”   “嗯,到时候我们一同前往啊。”   “好,如此一言为定了,到时候我定带你在开封府到处转转。”   “拉倒吧,你还带路?你去过东京开封府吗?”   “爷爷没去过,你去过啊?”   “那么。。。京师是怎样的?”   “我跟你说啊,开封府大得很呢,大得你无法想象,京师里面什么都有。不但如此,京师里的人个个都跟天上神仙般的,男子俊美,女子貌美如花。。。”   “一百多万神仙。。。兄台你的神仙可真够多的啊?”   众学子闲着无聊,东拉西扯、胡说八道的,是议论纷纷,以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   李三坚含笑听着众学子议论,心中忽然对宋之京师感到异常好奇。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人们一说起东京,说得最多的就是大,但到底大到什么程度,李三坚是一无所知的。   难道比那些还大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真想去东京开封府看看,可李三坚有机会去吗?去了之后又是怎样的?   此一切是一切均是未知之数,不过很快就要见分晓了,因为此时已经有些官吏捧着榜单走出了衙门。   数声锣响之后,学子们都安静了下来。   “自元符迄绍圣,贡举之诏三岁举之。。。”一名官员拿着榜单,慢条斯理的念着府文,大概意思就是广南西路官府奉旨为朝廷取士,公平公正,无徇私舞弊之嫌,并告诫众士子,得解不要得意忘形,须继续努力,为岭南争光,落选的不要灰心,需继续苦读经书,待三年之后再举贡事。   众学子包括李三坚均是恨不得将出来的这名官吏胖揍一顿,啰嗦的紧啊,说了大半响了还是在那里口如悬河般的。。。   不过虽众学子烦躁不安的,但仍是规规矩矩的矗立在府门之前,拱手听教,包括李三坚。   此为最基本的礼节,不可无礼,否则得解也会被一脚踢飞的。   大半个时辰之后,此名官员终于训诫完毕,捧着榜单命手下胥吏、衙役将榜单张贴在了府衙之前的影壁之上。   随后众学子发了疯般的涌了上去,人挤人、人推人的,拼命挤到榜之下睁大了眼睛,在榜单的各个角落寻找自己的名字。   曾公明到了此时,哪里还怕看榜?恨不得早些找到自己名字,于是就“奋不顾身”的挤上前去。   只可惜曾公明身体太胖、体型较宽,再加上自己的小书童年小体弱的,无所借力,曾公明根本是挤不进去,身上的肥肉被挤得像海浪般的波动不已,可就是挤不进去。。。   “翰韧兄。。。”曾公明“浮”在人海之上,急得满头大汗,转头看着李三坚求助道。   李三坚见状简直无语了,清晨喊他来看榜,他赖在床上死活不来,现在他倒是比谁都急。。。   片刻之间的事情,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呢?李三坚本不想那么着急的,可看到曾公明的可怜模样。。。李三坚于是笑着对山魁说道:“山魁,上!”   “主人,你放心吧。”山魁跟随李三坚已久,说话已是与正常人差不多了。   山魁双臂肌肉坟起,大喝一声,双臂微振,众学子发出一阵“哎哟、哎哟。”之声就跌向了两边,闪出了一条通道,如劈波斩浪般的。。。   “有了,有了。。。”满头大汗的曾公明凑近了榜单,终于在榜单之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曾公明名列榜单第三十九名,顺利得解,成为了一名举人或被称作举进士,或被统称为贡士,反正称呼有点多,什么叫法都有。   “有了。。。有了。。。翰。。。翰。。。翰,你。。。你。。。你。。。”李三坚尚未靠近,曾公明随后在榜单之上找到了李三坚的名字,可曾公明却是结结巴巴的,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你。。。你。。。你。。。”曾公明终于你出来了:“你解元啊,我的天呐,翰韧兄你中了解元啊,喔。。。。哈哈哈哈哈。”   曾公明开心得放声大笑,就好像他中了解元一般。。。   解元者,发解试第一被称作解元,或被称作解首。   一般来讲,发解试第一,也就是解元在随后的省试之中金榜题名的几率要大些,同时也是各个路府州军希望所在,若李三坚能够顺利及第,那么各路府州军也是会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同时也是他们的治绩。特别是岭南如此偏僻之地,若出了一名进士,那么整个州府都会狂欢的,可以用“破天荒”来形容。   不过发解试解元,在其后的省试落第也是大有人在的,这其中的变数简直太多了。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在随后的省试之中被黜落,对于岭南之人来说,并不是就是一件天塌下来一样的事情,原因就是在省试之中被黜落的举子也是有做官的机会的。   岭南是烟瘴偏僻之地,人口稀少,条件恶劣,因而士人多不愿意赴任,特别是有进士出身的士子,哪里有人愿意去岭南为官?宁可呆在京师之中候缺,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愿意前往岭南为官。   因而广南东西两路是严重缺少官员的,特别是县一级的官吏更是如此。   朝廷为了解决岭南缺官的问题,就放宽了选任官员的条件,一些官职可以选用通过发解试、省试落第的士子。   只不过这些人做岭南官员可以,想要迁转升官就难了,想要调入京师成为朝官更是难上加难了,他们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混个知县或者县令也就到头了。   李三坚简直不相信曾公明所言,于是擦了擦眼睛,只见榜单之上第一个名字确实是自己的大名。。。   李三坚,桂州发解试第一名没错了!   “爽。。。”李三坚高兴了蹦了起来,完全没有平日里少年老成的模样,欢喜得搂着曾公明又蹦又跳。   李三坚对此次解试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通过没问题,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居然是解试第一,此使得李三坚喜出望外的。   “主人,哈哈,主人。。。”山魁也开心得咧着大嘴大笑出声。   山魁见李三坚考中解试解元,比自己中了都高兴。   周围的众学子均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一个夷狄之人居然中了解元,这让他们情何以堪啊?   众人的眼光有羡慕、嫉妒、愤恨等等诸多复杂神情,就是没有替李三坚高兴的神情,除了曾公明、张道士、山魁之外。 第五十章 州衙饮宴   “李解元,这是尹知州,这是林通判,尹知州、林通判乃是此次解试监试官,这是胡判官,这是徐录事,此二位乃是本次解试主试官,这是。。。”一名胥吏引着李三坚、曾公明等诸得解士子,介绍着此次桂州发解试诸位考官。   科举应试备受宋历朝重视,无论是发解试还是省试、殿试。重视科举,自然就重视参加科举应试的士子,并给予他们一定的待遇或者资助,特别是李三坚这样的贫寒士子。   朝廷为士子们打开了读书仕进的大门,天下无数士子也看到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希望,极大的促进了宋之科举之风。   即便是如岭南偏远之地也是如此,此次发解试完毕之后,就由桂州官府出面,设宴庆贺广南西路士子得解。   “儋州生徒李三坚、横州生徒曾公明、钦州生徒。。。拜见诸位相公。”李三坚与众得解举子一道向众考官施礼道。   李三坚考中解元,因而就站在了头一个,敛衣施礼。   李三坚虽看起来较为文弱,不过长得身材欣长,面如冠玉,长得较为俊美,虽身上是粗布长衫,但衣诀飘飘,看起来是英俊潇洒之极。   众官员均对相貌俊朗的李三坚有了许多好感。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胡文海向李三坚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李三坚自进门就发觉了胡文海就是数日前河边偶遇的那位中年男子。   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此人原来是本次发解试的主试官,因而感到异常吃惊,不过李三坚虽年龄不大,但心智成熟,并没有当场一惊一乍的,并没有露出多少异样的神情,只是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诧异之色。   胡文海也是如此,并没有当场点破与李三坚曾经偶遇过,同时在心中暗暗赞许李三坚懂得是非。   要知道在发榜之前,考官们都不允许出院或与学子们接触的,以防止徇私舞弊或引起他人非议的。   数日之前,胡文海在笃定本次广南西路发解试解员之后,也就是说胡文海等人已经将李三坚列为本次解试的解元、确定了解员名单之后,胡文海才离开贡院,前往河边散心,才偶遇了李三坚。   两人之间虽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若此事被他人知道,定会引起一场风波的,定会引起众学子的非议的,如此,胡文海再被人参上一本,事情就不太妙了,同时李三坚的解员身份也许就会被取消。   岭南虽为荒僻,但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数十名解额的,并且是发出淡绿色的光芒。。。。   “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尹莫川也笑着说道:“岑嘉州莫非说的就是此子?”   “尹知州之见,下官深为赞同。”通判林文成应道:“此子年不过十六,却文才出众、通晓经义、见解不凡,实为我岭南之地多年未得之才子也,可谓少年俊杰。”   尹莫川、林文成二人也审阅了众学子的文章,对于李三坚的《置司,以海制陆论》的文章感到异常惊异、新奇,惊异李三坚小小年纪居然作出了如此标新立异的文章,要知道这个世上无论是何人,均是以陆为主,很少有人提及海洋之事。   尹莫川、林文成虽感到有些不可理解,但道理是摆在那里,宋在北方与异族无法一争雄长,但完全可以另辟蹊径,以海制陆也不失是条妙策,因而不得不使尹莫川、林文成折服,不得不使人发人深省。   科举往往就是如此,在其他方面差不多的情况之下,一篇妙文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当然最关键的是考官们欣赏才行,若李三坚的《置司,以海制陆论》拿到京师,在某些人眼里也许就会认为是胡说八道,是以奇文怪章哗众取宠,其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诸官的夸赞多少有些鼓励的意思,希望李三坚更上一层楼,希望李三坚在随后的省试之中一举登科,为岭南争光,同时也在诸官的治绩之上画上浓重的一笔。   “诸位相公之言,在下倍感惶恐。”李三坚被诸官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谢道:“在下孱文,能得诸位相公认同,在下惶恐之至,相公们对在下的认同,小可只当是激励之言。不过在下目前所学实在浅陋,实在肤浅。所谓学海无涯,今后在下定当攻苦食淡、孙康映雪,以报诸位相公栽赏之恩德。”   李三坚这番话倒是实情,广南西路贡士算不了什么,广南西路的解员也算不了什么,天下有识之士多如江海之水,天下赴举之士多如过江之鲫,今后的道路将会是更加艰辛。   李三坚此时已经从数日前考中解元的兴奋之中清醒了过来,此对于李三坚来说,不过是个“中考”而已,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李三坚谦谨之言顿时引起了诸官暗暗点头赞许,一般像这样不到十六的少年考中了解元,同时得到了许多人的赞赏,一般都是兴奋的得意忘形,此为一般之人的少年心情。   可李三坚神情平淡,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得意忘形,任何的狂妄自大,此使得诸官对李三坚赞许不已。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胡文海点头道:“李解元能够如此,今后必是有所作为,不过即便如此,老夫还是要提醒李解元一句,那就是天下之能人多矣,万不可小觑了天下之人。”   “胡相公肺腑之言,在下谨记于心。”李三坚拱手恭恭敬敬的应道。   “呵呵”尹莫川随后笑道:“诸位贡生,就请入席罢。”   此次广南西路的发解试,共取贡士六十名,并且此次贡士的学识明显比以往要高得多,特别是前几名也许就会有人进士及第,此使得尹莫川是异常欣慰。   随后诸位得解的学子在胥吏的引领之下,坐在了早已安排好的座位之上。之后美酒佳肴如流水般的送了上来,虽桂州官府的宴席远远比不上朝廷赐宴,不过各种岭南名菜也是应有尽有,绝大多数菜肴李三坚别说是吃,连见都未见过,使得李三坚眼花缭乱的,心中不由得暗叹奢华如此。   不过若有机会,李三坚见到了朝廷赐宴,不知道又有何感想?   丝竹声声之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不断有官府之人或得解士子吟诗作赋,以助酒兴。   士子饮宴均是如此,均会以诗赋助兴,或轻唱曲赋,或狂歌一曲,当然酒喝大了才会狂歌。。。   李白醉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诸位相公,在下献诗一首,请诸位相公鉴赏。”黄衙内随后起身拱手道。   黄衙内此次也是得解,只不过排名在一十九名,远远落后于李三坚,此使得黄衙内是心有不甘、愤愤不平的。   黄衙内姓黄名万庆,其父是名县令。   “怕愁歌暖几时谐,湍驶尊来壮感激。总爱酒石没量斗,便携玉友水云资。怕迟生浪横石架,病是微红暮有时。莫遣诗狂人想望,今秋残更有分离。”   黄万庆沉吟片刻后,吟出了一首七言律诗,应该说此首七言律诗是非常不错的,符合七言律诗的要求,也就是诗句字数整齐划一,由八句组成,每句七个字,每两句为一联,共四联,分首联、颔联、颈联和尾联,中间两联要求对仗。   今秋残更有分离,更是意味着秋闱之后将赴京省试,同时隐含着对秋闱未知的结果一种淡淡的愁绪。   “彩,黄衙内果然文才过人啊。”   “是啊,是啊,黄衙内此次春闱必将高中啊。”   “为何此次解首不是黄衙内啊?”   诸贡士顿时问问拍手喝彩,同时也对李三坚此次高中解元有些不满。   尹莫川、胡文海等诸官也是暗暗点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人,能够做出如此精妙的七言律诗还是非常不错的。   宋目前科举虽不再以诗赋取人,但绝大多数士子还是要习诗作赋的,同时还是对善于此道之人是敬佩万分的,并趋之若鹜。   黄万庆随后略侧目看了看李三坚,嘲讽、不服气之意是溢于言表。   上次在酒楼之中被李三坚以诗戏弄,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而已,有本事你再作首诗,能够压过我?黄万庆心中暗道。   “哼,狂妄之辈,有何本事?”曾公明也看懂了黄万庆的意是,于是对李三坚道:“翰韧兄,献诗一首嘛,挫挫他的傲气。”   李三坚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李三坚根本不想与黄万庆抢什么风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吃两口岭南佳肴呢。   “李解元。”胡文海忽然唤李三坚道。   “儋州生徒在。”李三坚慌忙起身应道:“胡相公,有何吩咐?”   “老夫听说你所绘之画乃是世间一绝,不如让老夫与诸位相公开开眼界如何?”胡文海随后微笑着说道。   “这。。。”李三坚看了看四周,犹豫不决的。 第五十一章 技惊四座   绘画的最高境界乃是“心中有画”,须通“心灵”,须得“机趣”。   在绘画之中,必须于性灵中发挥笔墨,于学问中培养意境,两者是一内一外的修养功夫,笔墨技法倒是次要的东西。   绘画有两种境界,一是“画”,一是“写”,“画”是描画,“写”就是抒,抒胸中逸气。   世上之人论及者寡,能做到的就更少了。   桂州官府赐宴之上,胡文海如此说,李三坚无法推辞,无奈只好即兴作画。   李三坚只沉吟片刻,就挥毫泼墨,作出了一幅名曰“春闱秋赴图”的图画。   画中画了一些赴京赶考的学子,学子们有胖的,有瘦的,有老的,有少的,有家境好的,有家境贫寒的。   家境好的或乘船或坐车,船上或车上的财物、食物堆积如山,身边仆役成群,是大张旗鼓,“挥师北上”。家境贫寒的根本坐不起船或根本无车可乘,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两条腿,背着简陋的行李,穿着破旧的衣物,带着仅能糊口的干粮,行走在荒郊野外,一路之上是极为艰辛的,甚至一些贫寒学子半路之上干粮吃完,只好沿路乞食,情状是极为凄惨。   一些学子甚至倒毙在了赴京途中。。。   李三坚在画中暗讽世道不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短短时间,李三坚也画不出多么精致的画卷,不过寥寥几笔却画出了世间百态。   不过李三坚此幅画卷并未使用“生画”的技法,只是一般的图画。   “收尽穿帘数叹曰,孤听清峭有离别。旬前漏永去无回。夕涨风节人不见,鸟隔小市犯寒威,著时绛蕊谢将军。”   李三坚最后还借着酒兴,赋词一阙。   “。。。鸟隔小市犯寒威,著时绛蕊谢将军。。。”本次桂州解试主试官之一的徐斌微闭双目回味着李三坚所作之词,开口说道:“好一阙浣溪沙,不愧为解元也。”   李三坚词中除了表达了赴京赶考的艰辛,还有对此次桂州官府解试的公平公正的赞许之意,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三坚如此“大拍马屁”,顿时使得桂州诸官人人是心中大喜,纷纷开口夸赞李三坚文采出众,是当之无愧的解首。   黄万庆等不久前对李三坚不满的学子,此时脸色是异常难看,特别是黄万庆悻悻的坐了下来,低头不语。   赋词难于做诗,做诗,无非就是五言、七言,再就是押个韵而已,很随意。但写词却要严格按照词牌子来写,随意性特别小。只要稍不符合词牌子,基本上就算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所以赋词更难于做诗,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众人均是读书之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关键是李三坚的词意,使得黄万庆在心中大骂李三坚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屁精。   李三坚词画双绝,技惊四座!   。。。。。。。。   “翰韧兄,你打算何时赶赴京师?”官府赐宴结束后,曾公明问道。   “我打算叩谢恩师之后,随后赶赴京师,东林是否愿意一同前往?”曾公明明显想与李三坚一同赴京省试,因而就先开口问道。   曾公明为人较为直爽,对待友人较为心诚,因而李三坚也喜欢这个小胖子。   “如此甚好。”曾公明果然大喜道:“如此我就先返回横州,四十日之后,我返回此地等你,一同赴京,翰韧兄,不见不散啊。”   “翰韧兄师从哪位高人?”曾公明一直未听说李三坚说过自己的师门,于是好奇的问道。   “恩师名号是东坡先生。”李三坚也不隐瞒,点头答道。   应该说李三坚目前的师父除了苏轼之外,灵山县县学的诸科学官也是李三坚的师父,因而李三坚打算先回灵山县拜谢黄涣等人一年多以来的教导之恩,再返回儋州见苏轼,叩谢师恩。   这个世上是极为尊师重教的,师即是父,无论你师从多久,无论你今后能够达到何种地步,你必须尊师若父,不可违逆。   除非师父将你开革出师门。甚至一些人因各种原因被开革出师门,但仍是感念师恩。   李三坚发解试取得了不错的名次,列解试第一,此时叩谢师恩也是人之常情,李三坚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李三坚得动作快些了,此时是六月下旬,距离明年春闱大比只有五个月左右时间了,因而李三坚必须抓紧时间了,否则就会错过省试的。   “什么?你师父乃是苏公?”曾公明闻言吃了一惊道:“怪不得,怪不得啊。”   苏轼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岭南荒蛮之地同样是如雷贯耳。   “怪不得什么?”李三坚推了曾公明一把笑道:“还不快走?否则真的赶不及了。”   “哈哈哈”曾公明拱手作别道:“翰韧兄,后会有期。”   “张真人,走吧。”曾公明随后对张道士说到。   张道士一时半会也无处可去,只好先跟着曾公明去横州,今后再做打算就是。   三人拱手作别后,李三坚忽然发现桌上留了一个小包袱,于是李三坚疑惑的打开包袱,只见包袱之中有一些银钱,还有一张白纸,白纸之上写着一些字。   “翰韧兄,弟知道你不肯接受他人的馈赠,不过你我二人乃是兄弟,兄弟是不分彼此的,非他人也。若翰韧兄仍不肯接受,你就当此区区薄财是弟借于你的,今后。。。。哈哈哈哈。”上面粗粗的字就如同曾公明一般,是曾公明亲笔所书。   最后还打哈哈?李三坚看了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的,曾公民此举使得李三坚太为难了。   李三坚目前确实需要钱,一个半月之内是不能靠两条腿自桂州到儋州走个来回的,不过乘船或坐车就另当别论了,乘船或坐车是要花费银钱的,目前李三坚已得桂州府衙资助,路费是足够了,不过这笔钱还要负担不久之后上京赶考所费的,如此,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符二娘不允许李三坚无故接受他人的馈赠,因而李三坚感到有些左右为难。   管他的,李三坚摇了摇头,曾公明的好意,李三坚总不能将其扔了吧?不行就依曾公明所言,就当是李三坚暂借于他,今后有机会加倍奉还就是,不过前提是李三坚有钱归还。。。   难道我这辈子就一直会如此的穷困潦倒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走吧。”良久之后,李三坚对山魁说道。   “嗯。。。”山魁点头背着行李就跟随着李三坚向桂州城门方向走去。   山青、水秀、洞奇、石美,李三坚最后看了一眼奇峰罗列的山峰,怪石嶙峋的异石,清澈的漓江江水,看着桂州如画般的山山水水,心中暗暗感叹不已。   这些日子简直像做梦一般,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上,师从于苏轼,求学于灵山县学,参加桂州发解试,随后一举夺魁,然后就要马上参加朝廷省试了,马上就要见识到大宋京师了,此使得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像是梦中一般。   人生如梦,梦里不知身是客!   做梦总是要醒的,李三坚不知道梦醒时分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对未卜的前途、莫测的命运充满了茫然与担忧。   。。。。。。。。   宋东京开封府   “不行,不行,不行。”王府之中的俊美小王爷将手中画笔扔到一边,连呼三声“不行”。   沾满了颜料的金笔落在金色的大方砖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五颜六色的颜料涂满了一地。   王府宅老尚扈瞧了一眼用金粉磨成的颜料,开口问道:“王爷,你这是。。。?”   “不行啊。”小王爷又道了一声不行,随后叹道:“模仿不来,模仿不来。”   胡文海将李三坚的“生画”送给了小王爷之后,小王爷如获至宝,每日里均拿出来观赏,观赏之余就欲模仿李三坚绘画,只可惜,小王爷根本无法模仿,根本无法画出李三坚的“生画”,此使得小王爷是郁闷不已。   “你去封书信,让胡判官将那人给本王送来。”小王爷想了想后吩咐尚扈道。   小王爷此时不服气不行了,“生画”不是你想画就能够画出来的,其中还是要有一定的技巧的。于是小王爷就欲将李三坚“捉”到面前,让李三坚现场作画,自己也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小王爷也很好奇这个灵山县县学生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居然会画出如此神仙一般的画卷?小王爷心中暗道。   “这。。。”王府宅老尚扈有些哭笑不得的答道:“王爷,天高地远的,如此不太方便啊,况且小的听说此人已中了解元,不日就要赶赴京师了,等他到了京师,小人使人将他唤来就是。”   “哦?解元?”王小王爷闻言沉吟片刻后说道:“看了此人的本事还不小嘛,如此,就依你所言吧。”   解元?小王爷此时对李三坚是越来越好奇了。 第五十二章 父子解元   “这是什么破车啊?”李三坚坐在马车之中,全身似乎是要被颠散架了,并且马车晃动得厉害,晃得李三坚昏昏欲睡的。   李三坚返回灵山县雇的是一辆马车,一般来说马车速度比牛车、驴车等车辆要快,因而价格也要贵得多,不过李三坚运气好,马车车主是个钦州商人,正好要返回钦州,于是就顺路捎上了李三坚、山魁,只是收了李三坚稍许路费。   “呵呵,马车都这样的,习惯就好了。小郎君是钦州人氏吗?”车主是个三十余岁的周姓汉子,黑黝黝的脸,矮矮的个子,乍一看完全是个农夫模样。   岭南日照时间长,本地土人长得相对皮肤较黑,像李三坚这种皮肤白皙之人,几乎就是异类了。   李三坚此时完全是读书士子打扮,同时面如冠玉,相貌俊美,身材欣长,因而周姓汉子对李三坚好感倍增,一路之上对李三坚照顾有加。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非也,我是儋州人氏。”   “儋州人氏?是黎人吗?小郎君去灵山县何干?”周姓汉子问道。   琼台儋州是汉、黎等族杂居之地,其中以黎人为主,故而周姓汉子有此一问。   李三坚看了周姓汉子一眼,看他那模样,一副吃惊的样子,不就是黎人吗?至于吗?李三坚心中暗暗有些气愤。   不过李三坚脸上并为表现出生气的模样,只是淡淡的答道:“我正是黎人,并且是土生土长的黎人,前往灵山县只为求学。”   族群是随父的,虽李三坚母亲是个黎人,可李三坚应该是汉人。李三坚具状之上也写明了是汉人,可李三坚此时偏要自称黎人,李三坚并未觉得作为黎人有什么丢脸的。   “哦,原来如此。”周姓汉子说罢又看了李三坚几眼,怎么看也不像是黎人啊?黎人还有读书士子?周姓汉子心中暗暗嘀咕。   夷狄之人在世人的眼中一般是脸上涂满了油彩或纹面、刺青,穿着兽皮、挥舞着大刀片子。。。   “快到啦。”周姓汉子随后说道:“咦?前面为何那么多人?”   李三坚闻言从四处漏风的车篷向外望去,只见灵山县城门附近聚集了数百人,其中还有一些身穿官袍之人。   随着马车靠近城门,李三坚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灵山县县学学官黄涣等人带着灵山县县学生徒站在城门口,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其中还有一些李三坚并不认识的官吏。   他们在等什么人?难道有朝廷大员前来巡视?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李三坚连忙叫停了马车,跳下马车,就快步向黄涣等人走去,走到面前之后,拱手施礼道:“灵山县生徒李。。。”   李三坚话音未落,忽然人群之中鼓号齐鸣、锣鼓喧天的,同时燃放了许多爆竹,劈劈啪啪的,热闹非凡。   李三坚顿时被吓了一跳,浑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哈,我们的李解元回来了,尔等还不施礼?”黄涣看到李三坚大笑道。   “吾等拜见李生,拜见李解元。”众生徒随后齐声施礼道。   “黄教授。。。你们这是。。。?”李三坚更是吓了一跳,于是连连问道。   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今日回来的?李三坚疑惑不解。   “你啊。”黄涣微笑道:“你为县学争脸了,我等今日就专门出城迎接广南西路的解元了。”   李三坚不顾黄涣道劝阻,坚持要参加贡举,黄涣估计李三坚通过发解试没什么大碍,可万万没有料到李三坚居然一举夺魁,此使得黄涣等诸学官感到异常意外,同时也是欢喜万分。   “来,翰韧,此为灵山县章县令。”黄涣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李翰韧果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本官是早有耳闻。”章县令笑呵呵的对李三坚说道。   章县令也是举进士出身,省试不中后,通过朝廷官员举荐来到岭南先为灵山县主簿,后迁转为县令。   此次李三坚发解试夺魁,将会使章县令治绩增加不少,若今后李三坚金榜题名,那么章县令也许就会升为知县。   要知道宋之知县与县令是不同的,虽同为一县之首,但知县品级要高于县令,俸禄也要高得多。   因而章知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喜笑颜开的,连连吩咐下属安排酒宴,给李三坚接风洗尘。   “堂尊谬赞,生徒李三坚实不敢当。”李三坚惶恐之至,连忙谢道。   不就是个“中考”吗?至于吗?李三坚暗暗纳闷,李三坚知道宋重学,可未料到居然到了如此地步?就跟个英雄好汉般的。。。万一自己此次未考好,这些人会不会一拥而上,打死自己?李三坚忽然想到。   “哥哥,哥哥。。。”正在此时,小豆芽与符二娘走了过来,小豆芽飞奔上前,抱着李三坚的大腿,小脸在李三坚肚子上蹭啊蹭啊,亲热之极。   一年过去了,小豆芽长高了不少,长得越来越乖巧可爱,就跟个瓷娃娃般的,不过小豆芽长得再快,也没有李三坚长得快。   快十六岁的李三坚个头已经快赶上成年人了,同时也长壮实了不少。   “娘亲,你们怎么来了?”李三坚抱起小豆芽,看着符二娘惊喜的问道。   “是。。。是。。。”符二娘见到这么多人,又有许多官府之人,于是心中有些胆怯。   “是本官请来的。”章县令捻着胡须笑道。   。。。。。。。。   “学生就要赶赴京师了,不知黄教授有何教诲?”酒宴谢师恩之后,黄涣单独留下了李三坚。   黄涣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可半响未说出话来。   “京师是龙腾虎跃之地,同时也是鱼龙混杂之地,此去你一定当心。”黄涣沉吟良久后说道。   黄涣对省试一事是只字未提。   黄涣本想对李三坚说些礼部贡举之事,说些如何应付省试,也就是该如何些文章才有可能科举及第。   其实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文章要迎上,甚至是媚上,写出一篇妙文,能够迎合朝廷高官,甚至能够得到皇帝的青睐,如此及第的机会当然就要大了许多。   历次科举及第之人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不就是如此吗?   而要迎上或者媚上,不了解朝廷之中的局势是行不通的,不知道皇帝、高官们的喜好更是万万行不通的。黄涣本想将朝廷之中的情势给李三坚讲述一遍,可其一,黄涣只是一名学官,从来没有步入朝廷中枢,并且岭南远离东京开封府,因而黄涣也是道听途说,对此是一知半解的。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是,黄涣不愿意李三坚成为这样的人,成为一个只知媚上的谄媚之人。   “黄教授请放心,翰韧自有计较。”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   “坚儿,坚儿。。。”李三坚回到茅舍之后,符二娘欣慰的看着似乎又长高了些的李三坚,开心得流下了眼泪。   两年前,十三岁的李三坚还是个痴呆儿,被人耻笑,被人瞧不起,符二娘那个时候身边只剩下李三坚了,日子过的凄苦无比,此时李三坚忽然一下子来个鹞子大翻身,外加三百六十度大空翻,由痴呆之人变得异常聪明,同时此次广南西路的发解试居然中了解元,此岂能不使符二娘欢喜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坚儿,坚儿。。。”符二娘轻轻的捋了捋李三坚鬓角的乱发,简直不敢相信目前的李三坚与从前那个李三坚是同一个人。   “娘。。。您这是。。。?”李三坚轻轻说道。   “娘无碍,娘这是欢喜。”符二娘泣道:“来,坚儿,跪下。”   啥?又要跪下?娘亲又想干什么?难道自己哪里又错了吗?李三坚愕然看着符二娘,娘亲她。。。她不会来个“岳母刺字”吧?   李三坚知道这个世上之人喜欢刺青或刺字,李三坚可不爱这口,刺字难道不痛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傻愣着干什么?过来跪下。”符二娘怜爱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无奈只好直直的跪在堂中,呆呆着看着符二娘。   符二娘随后忽然从包裹之中捧出了李三坚之父李清的灵牌,放在了桌上,随后在一个破旧的香炉之中点燃了三柱香。   “玉明。。。玉明。。。”符二娘边祭拜边泣道:“你的儿子他有出息了,他考中了解元,为李门争光了。。。”   “娘。。。”李三坚见状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跪在地上拜道:“爹爹,孩儿拜见爹爹。”   “坚儿。。。”符二娘随后流着泪说道:“你爹爹他当年也是高中解元,可惜的是他还未来得及参加省试,就随父被流配到了岭南,你爹爹他在天之灵,见到你如此,定是感到异常欣慰的。”   “娘。。。我爹爹他。。。?”李三坚随后问道。   李三坚一直不知道自己父亲李清为何被发配到了岭南,一直不知道李清之事。   “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些,娘会告诉你的。”符二娘随后说道。   哪里小了?早就懂事了。。。李三坚心中嘀咕道。 第五十三章 天上掉下来个师侄   李三坚仅仅在灵山县呆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就赶赴琼台儋州。   此次李三坚儋州之行也是一人,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李三坚此次不用靠两腿走路了。。。   山魁也未与李三坚同行,原因就是山魁要送符二娘前往桂州,在桂州等待李三坚返回,其后北上一同前往京师。   李三坚与符二娘相依为命,李三坚实在不忍心将母亲一人丢在岭南,符二娘也不放心李三坚独自一人前往东京开封府,于是只有一同前往京师了。   岭南与京师相距千山万水,道路是异常难行,不过李三坚年轻,符二娘年纪也并未老迈,再加上符二娘穷苦人家出身,没有豪门大户千金的娇气,因此情况要好得多。   。。。。。。。。   岭南雷州地界,有一处书院,名曰“永波书院”。   永波书院据说是一名岭南武官创建,是个私人性质的书院。书院之中经常有人传授武学、修习兵法,如武经七书等,所谓武经七书是指《孙子兵法》、《吴子》、《司马法》、《六韬》、《黄石公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部兵书。   书院传授武学,主要是让书院之中的修习武学的生徒,能够参加朝廷武举。   一般来说,宋之书院主要传授经义或词赋等等,很少有传授武学的书院,但永波书院却是除了传授经义、词赋之外,有时候也有人讲讲兵法,如被流配到此地的苏轼之弟苏辙。   李三当然不知道苏辙就在此地,只知曾经护送自己至灵山县的姚舆就在此地求学。   李三坚顺路就欲看看姚舆,顺便感谢他曾经帮助过自己。   永波书院很小,仅能容纳数十名生徒,因而管理并不是很严格,只要有人愿意听读,几乎就没人阻拦,因而李三坚走进书院之后,除了数人看了李三坚一眼,就没人开口询问或者阻拦,均认为李三坚是前来书院听读的。   “兵之道莫难于用奇,莫巧于用奇,莫妙于用奇。。。”李三坚走进书院之后,只见一处高台之上坐在一人,四十余近五十的模样,戴着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的衣衫,坐在台上正在讲习兵法,声音有些低沉嘶哑,但极富磁力。   台下围坐着数十名生徒,正认真的听读,许多人是一身宽幅勒帛的武士打扮。   李三坚忽然在人群之中发现了姚舆,于是欣喜的欲开口招呼,可忽然发现姚舆也看见了自己,并且姚舆冲李三坚摆了摆手,并且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姚舆的意思应该是让李三坚不要打扰讲习,李三坚理解了姚舆的用意,于是挨在姚舆的身边跪坐了下来。   李三坚不理解的是,发现姚舆的笑容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情?   “夫屠弈鄙事也,有奇技则无与抗者,况於兵乎?”台上教授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大了些,看了李三坚一眼接着说道:“奕者之斗棋也,谛分审布,失其守者逐而攻之。。。”   李三坚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静心聆听,这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第一次听闻高人讲习兵法之事,李三坚对此感到异常好奇。   台上中年汉子从从《将帅》、《奇兵》讲至《谋主》、《边防上中下》等等。   “惜者敌国之患,起于多求而不供。。。”中年人随后讲到了目前宋的边防形势,认为宋目前只要外患就是西戎与北狄,也就是西夏与契丹。   中年人不赞成朝廷的绥靖之策,认为一味的忍让妥协,以弃地纳币来换取一时的太平是极其危险的,是饮鸩止渴。   李三坚对此是深表赞同,契丹与西夏就是一对喂不饱的白眼狼,无论宋送出多少钱帛等物,割让多少土地,他们均不会得到满足的,均仍是对宋垂涎欲滴的。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李三坚也不会满足的,宋之地大物博,金银如山、美女成群,此岂能不使人垂涎三尺?   若他们能够有一举灭宋的机会,定会是毫不犹豫的挥师南下,挺进中原、饮马江南的。   目前的局面只不过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此,朝廷又何必割地赔款、卑躬屈膝的?   李三坚也明白朝廷与契丹、西夏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其中牵扯到军力、民力、财力,牵扯到整体国力。   李三坚不明白的是为何他口中主要外患是西夏、契丹?女真到哪里去了?女真人所创建的金又到哪里去了?   李三坚对历史再不了解,也知道北宋是亡于金,南宋是亡于蒙古的。既然京师是东京开封府,那么此时就是北宋无疑了,可问题是目前所处到底是北宋的哪个朝代?   李三坚对此根本就不知道,李三坚早已得知此时是绍圣年间,但绍圣年间到底是哪位皇帝的年号,李三坚也是一无所知的。   李三坚曾经也问过这个问题,可谁又敢直呼皇帝的名字?均是回答的是一大串皇帝的名字,将李三坚听得晕头转向、昏头昏脑的。   可千万别是那个乱世啊。。。李三坚心中暗暗祈祷,若真是那个时候,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李三坚将又该何去何从?   李三坚想着心事,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不解、疑惑,甚至是不屑等神情。   李三坚怪异的表情立刻就被台上中年人捕捉到了,看了李三坚一眼,不置可否,继续讲读。   讲读一直持续了数个时辰,众生徒听得如痴如狂,李三坚饿得头晕眼花。。。   “师弟请随我来。”台上中年人讲读完毕后,忽然起身对李三坚说道。   众生徒闻言一起转头看向了李三坚,心中均是异常诧异。。。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看起来年龄不过十余岁,居然是他们师父的师弟?众生徒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师父饿晕了?眼花看错人了吗?   “说的是我?”李三坚也是惊疑不定,反手指着自己问道,同时李三坚看了一眼身边的姚舆。   “不是你,又是哪个?”姚舆低头说道,声音细如蚊蝇。   “这。。。”李三坚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会是如此博学之人的师弟?此事又从何说起啊?   。。。。。。。。   “后学小子拜见师兄。”李三坚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拱手向秦观施礼道,同时李三坚还笑吟吟的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姚舆。   李三坚面前这个年近五旬之人,姓秦名观,字少游,号邗沟居士,高邮军武宁乡人,乃是苏轼的弟子之一,入门时间比李三坚要早得多。   秦观元丰八年的进士,官至秘书省正、国史院编修官等职,与张耒、晁补之、黄庭坚并称“苏门四学士”,“苏门六君子”之一。   宋哲宗亲政之后,秦观被新党排斥,先贬杭州府,再贬监处州酒税,又远徙郴州湖南郴县,编管横州,最后到了雷州。   秦观之名,李三坚也许不知道,可秦少游之名,李三坚又岂能不知道?一代词宗,声名丝毫不亚于其师苏轼。   苏小妹三难秦少游,才子佳人、神仙眷侣的故事李三坚也早有耳闻。   可此事纯属胡说八道,其一,据李三坚了解,苏轼只有三个姐姐,哪里钻出来一个苏小妹?其二就是苏轼是秦观的师父,秦观是苏轼的弟子,若苏轼真有妹妹,且不论年龄,那么苏小妹就是秦观的师姑,弟子娶师姑,岂不就是乱伦了?若真如此,苏轼、秦观、苏小妹等人根本无脸见人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叔兴,还不拜见师叔?”秦观喝了口茶对姚舆说道。   姚舆闻言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无奈对李三坚施礼道:“门下弟子姚舆拜见师叔。”   姚舆是自己送上门给李三坚做师侄的。。。,姚舆前往雷州求学,原本是想师从苏辙,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可姚舆消息错误,苏辙是被朝廷贬黜到了雷州,可很快又被贬至循州,也就是说苏辙此时人在循州,而秦观在雷州。   秦观不但文章、词赋出众,且熟习兵法,论起兵来,堪与晚唐杜牧相媲美,因而姚舆就拜秦观为师,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欲今后参加朝廷武举。   这么一来,李三坚可不就成为了姚舆的师叔了?   平白无故降了一辈,成了这个文弱书生的师侄。。。姚舆心中百般苦楚,是无可奈何之极。   “哈哈”李三坚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连忙扶着姚舆说道:“哎,乖侄儿,快快免礼。。。”   有了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师侄,李三坚感到快意之极,同时看着姚舆一张苦瓜脸,又感到异常好笑。   呸,谁他娘的是你的侄儿了?姚舆真恨不得立刻拔剑剁烂眼前这张得意的面孔。。。   好端端的哥哥变成了师侄。。。,要知道两人当时可是差点结拜的。   秦观早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感到好笑,微笑着说道:“听闻师弟高中解元,不愧为恩师关门弟子,师兄这里恭贺你了。” 第五十四章 抢亲   “女真?黑水靺鞨?”秦观惊异的问道。   李三坚听读之时面露怪异的神情,被秦观看到之后,于是秦观询问李三坚为何如此,李三坚本不想回答,可在秦观的逼迫之下,只好说出了原因。   “正是。”李三坚慎重的点头道:“女真将会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女真人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许多年之后,契丹将会亡于女真人之手,我大宋也将深受其害。”   李三坚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话如平地惊雷般的,将秦观、姚舆震得久久不语,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不过两人并不相信,打死都不信,要知道此时的女真族还是契丹境内的数支部落,人口稀少,穷得叮当响的,极为弱小,归于契丹统辖。   不但是弱小,连女真族的名称都很少有人知道的,亏得秦观见多识广,才知道女真族就是黑水靺鞨,才知道李三坚所指。   如此,岂能使人信服?辽会亡于女真之手?此更使人不信了,强大的契丹,秦观等人岂能不明白辽的实力?如此怎会亡于小小女真人之手?   完全是天方夜谭,或者李三坚是个神经病,二人心中均想到,只听说此人从前是个痴呆儿,没听说他曾经是个疯癫之人啊?   “你是如何知道的?”秦观震惊之余,缓缓的问道。   “这。。。”李三坚张口结舌,半响答不出来,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三坚不知道此是宋哪个朝代,当然也不明白那日距离现在还有多久,若隔个百八十年仍未发生,那么李三坚可真的是胡说八道了。。。   “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句句都是实言。”李三坚丢下这句话后,就转身“逃跑”了。。。   我还未说宋会亡于女真之手呢,李三坚心中暗道,若这句话说出来,他们会不会立即将自己槛送京师,开刀问斩?   “师父。。。”李三坚逃走后,秦观、姚舆师徒两人面面相觑,是哭笑不得的。   。。。。。。。。   “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进入儋州地界后,李三坚心情大好,坐在雇来的驴车之上,哼着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世人认为琼台乃是荒蛮之地,生活艰苦,根本无法生活下去,可李三坚不这么认为,原因就是李三坚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晴朗的天空之上,漂浮着朵朵白云,白云之下,是一片片的榕树、椰林,一股股清新的暖流扑面而来,使得李三坚心旷神怡的。   “小郎君是本方之人?”驴车主人笑着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老丈也是本地人?”   “呵呵”老汉挥了一鞭笑道:“小老儿是黎人呢,是土生土长的黎家人。”   李三坚闻言欢喜的点头道:“我娘亲也是黎家人呢。”   “哦?是吗?”赶车老汉问道:“你爹爹是。。。?”   “我爹爹是汉人。”李三坚老实回答道。   “哦,这样啊,小郎君此次是赶考后回家吗?”老汉接着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老汉笑着答道。   琼台地处荒凉之地,读书人就很少,有黎人血统的读书人就更少了,因而老汉对李三坚是异常稀罕。   “老丈说得没错。。。”李三坚话音未落,忽然前方两侧椰林之中涌出来三四十条汉子,这些汉子均是赤膊,脸上、身上画满了各色油彩,一些汉子手上还拎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刃,嗷嗷叫着向李三坚扑来。   乍一看,李三坚等人以为碰到劫道的了。。。   “好汉,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赶车老汉慌得手足失措,连连说道。   李三坚也是一脸惊慌的神情。   李三坚长这么大,还从未碰到劫道了啊,再者说,就算有劫道的,也不会抢像李三坚这种穷得叮当响的人啊。   “老不死的,滚开,这里没你的事。”一名粗豪汉子用手中粗棍拍了拍车身喝道。   老汉闻言吓得赶紧跳下车躲一边去了,跟他没关系,当然就跟李三坚有关系了,这些人明显是冲着李三坚而来的。   李三坚也明白了,不过李三坚此时忽然发现领头之人有点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是。。。?”于是李三坚结结巴巴的问道。   “带走!”领头汉子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在黝黑的脸上显得特别明显。   领头汉子手下闻言,一拥而上,拽胳臂的拽胳臂,搂大腿的搂大腿,抱小蛮腰的抱小蛮腰,嘻嘻哈哈的,将李三坚整个人举到了半空之中。   这些劫道强人似乎是欢喜异常,就似乎是捡了个大宝贝似的,嬉笑不已,同时并未伤到李三坚,只是无数双大手将李三坚举了起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李三坚脸色惨白,手舞足蹈的喊道,边喊边拼命挣扎。   “嗷。。。嗷。。。嗷。。。”这些汉子没人搭理李三坚,嗷嗷叫着冲进了椰林之中,就像一群原始野人捕获了一头野物,随后就能变成一顿美餐似的。   “放开我,放开我。”李三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   “嚯。。。哈哈哈哈。”王家寨之中,王雯之父,毛道峒的峒主,王瑞坤看着失魂落魄的李三坚笑得得意无比。   “阿爸,人给您带回来了,您看如何处置?”王瑞坤之子,王雯的大哥王健笑嘻嘻的问道。   “给他松开,来人,看座。”王坤瑞并未回答王健,挥挥手吩咐手下道。   王坤瑞手下峒丁应了一声,就给李三坚抬过来一把椅子。   李三坚活动了一下身子,悻悻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如同一头野兽般的王坤瑞,惊疑不定的,不知道他们将自己绑来做甚?   “来人,上一壶白沙绿茶,再弄些点心来。”王坤瑞又道。   王坤瑞随后围着李三坚连走三圈,似乎是馋涎欲滴的,死死盯着李三坚沉默不语。   “你要干什么?”李三坚缩了缩身子,紧张的问道。   看这架势,难不成他们要吃人哇?李三坚心中惊惧的想到,从前王瑞坤不过是让自己当他的账房先生,自己没有同意而已,就因为此等小小过节,他们就要下黑手了吗?   可既然要取自己性命,但为什么又是茶又是点心的?难道是跟猪一样,喂肥了再杀不成?   “啧啧。。。”王瑞坤答非所问的摇头道:“只可惜太瘦了。。。不过也勉强了。”   “小子,听说你中了解元?”王坤瑞随后问道。   “是又怎样?与你何干?”李三坚恨恨的反问道。   王坤瑞闻言也不生气,竖起粗粗的大拇指赞道:“不错,很不错,我黎家之人要出个状元了。”   “阿爸,离状元还远着呐,还要经过朝廷省试、殿试呢。”一旁的王健不合时宜的说道。   王坤瑞瞪了王健一眼道:“你懂什么?滚一边去。”   黎人不要说省试、殿试了,就连发解试都无人得解,反正王瑞坤从未听说过,如此,李三坚此次高中解元,基本上在黎人眼中就是状元郎了。   李三坚摇了摇头,也是懒得跟这个粗人解释了,李三坚只是想弄明白他将自己绑来到底是何用意?   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李三坚心中此时稍感放心了。   “你愿不愿意吧?”王瑞坤双手抱胸,盯着李三坚问道。   “啥?我愿不愿意什么?你到底是何意?账房先生之事吗?”李三坚闻言异常诧异的问道。   王坤瑞将硕大的脑袋摇了摇后说道:“小子你现在可是广南西路的解元呢,我可请不动这么大尊的菩萨,你愿不愿意吧?”   “你到底让我愿意什么?”李三坚简直无语了。   说了半天也未说到点子上。   闪在一边的王健,此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用胳臂肘捅了捅李三坚笑道:“阿爸这是想招女婿呢,来,妹婿,先喝口香茶压压惊。”   “女。。。女。。。女婿?”李三坚闻言顿时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问道。   据李三坚所知,王瑞坤就一个宝贝女儿,今年才多大啊,他就要招女婿了?而且看这样子应该挑中了自己。。。可这怎么可能啊?   其一李三坚可不是“萝莉控”,并且自己还不到十六岁;其二就是按宋律,是不允许族际婚的,除非纳妾而不是娶妻;其三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未得符二娘的同意,李三坚怎敢娶亲?   不过宋律在这个岛上或者在黎人当中有时候也不是很管用的。   王瑞坤见李三坚惊慌得喝了一大口香茶,以为李三坚同意了,于是满意的点头道:“嗯,很好,选个日子你们就成亲吧。”   王瑞坤是个极有眼光之人,并且眼光还不低,他可不愿意将自己宝贝女儿嫁给族中的粗人。   依王坤瑞看来,李三坚今后必将是前途无量,如此可不能让他跑了,要知道李三坚一旦上京,什么时候回来就无定数了。   黎人有抢亲的风俗,看中哪个,可以用武力夺取,王雯他娘就是被王瑞坤抢来的,只不过这叫抢人,而不叫抢亲。。。   不过抢亲抢的一般是女子,像这种公然抢个男子还是极为罕见的。 第五十五章 做小   四十岁上下的张中原为宋熙宁三年进士及第,后弃文习武,为人清廉忠直,同时也因此得罪了朝廷高官,从而被贬至琼台昌化军为官,任知昌化军军事一职。   张中敬佩、同情苏轼,见苏轼父子居无定所,因此就派兵修舍以供苏轼父子栖身,于是就被章惇心腹董必参了一本,张中随后就被免职北归,明日生效。   “来人,集兵随我出发救人。”   张中正收拾简单的行李,打算明日离去之时,忽然接报,说广南西路的解元李三坚被人劫持,于是张中下令道。   李三坚是苏轼的弟子,此时有难,张中必须要救。   “张知事,你明日就要北归了,你这又是做什么?”一名昌化军官衙官员冷笑道。   张中已经被免职,明日就要生效了,按常例,此时已调不动一兵一卒了。   “做什么?”张中闻言缓缓的问道:“今日我还是不是昌化军军事?”   “这。。。应该还是吧?”官员楞了片刻后答道。   生效日期是明日,那么今日张中确实仍是任知昌化军军事。   “既如此,敢不快去传令?违抗军令,该当何罪?”张中冷笑道。   官员无奈只好快步下去传令去了。   于是张中就集结了两百余名兵卒、衙役向王家寨进发,准备搭救李三坚。   。。。。。。。。   王家寨之中,王瑞坤、王健父子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仍是威逼李三坚答应婚事,是软硬兼施、苦口婆心,使得李三坚哭笑不得的。   “王峒主”李三坚无奈的说道:“家母不在身边,此事在下实在不敢擅自答应啊。”   “你娘亲是我族之人,这个你不用操心,你自己答不答应吧?”王瑞坤虎视眈眈的问道。   “这。。。”李三坚摇头不语。   “我说妹婿哟,你还犹豫什么?”王健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自己瞧瞧,这么大一个寨子,多么富丽堂皇啊,我跟你说吧,今日只要你从了,从此之后,在这个岛上无人敢对你不敬的,况且俺小妹是多么的如花似玉,嫁给你,你就偷着乐吧,如此划算的买卖,你为何抵死不从啊?”   我从你个大头鬼,李三坚心中暗道,完全是王老虎抢亲,王老虎都算不上,整个两二百五,有这么逼婚的吗?生怕自己女儿嫁不出似的,要知道王雯还如此年幼,岂能如此?   李三坚无法理解,可这个世上简直是太普遍不过了,不要说七八岁的小妮子,就说刚刚出生的幼儿也有可能定下一门亲事,甚至指腹为婚,甚至腹都没有,哥俩或两家关系好,就“指空为婚”,这种情形简直太多了,数不胜数。   “老爷,你怎可如此?”正在此时,正在李三坚被他们说的晕头转向之时,门外进来一大一小两人,其中一人对王瑞坤说的。   两人是女子,乃是王雯及其母潘氏。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潘氏长相略为普通,可肌肤白皙、娇嫩,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隐隐约约有一种清雅高华的气质。   王雯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李三坚。   母女二人所过之处,卷了一阵香风。   “你来作甚?”王瑞坤皱着眉头问道。   “老爷”潘氏轻轻的说道:“按宋律,是不允许族际婚的,此事难成啊。”   “宋律?”王瑞坤闻言沉吟道:“这是在琼台,宋律不是那么管用的,再说,此人之母是我黎家之人,宋律还管不到这里呢。”   王瑞坤的大嗓门见到潘氏之后,声音立马就小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害怕潘氏,又似乎是王瑞坤对潘氏宠爱有加。   “老爷”潘氏微微摇头道:“族群随父,李三坚他应该算是汉人,汉人当遵从宋律的,若你强行如此,是害了他啊。”   “玲儿”王坤瑞闻言愕然问道:“左右不过是我黎家一桩婚事罢了,我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如何是害了他啊?难道在此岛上,官府敢治他的罪吗?”   “官府那里倒还罢了。”潘氏答道:“可老爷他是广南西路的解元,是要赴京赶考的,如此违逆了宋律,他还能继续贡举吗?”   潘氏对王瑞坤的用意还是了解的,无非是看上了李三坚的前程,可若王坤瑞强行逼婚,此事被朝廷知道的话,也许李三坚立刻就会被禁止省试,立刻就会被赶回琼台的。   要知道天下有多少双眼睛是紧紧盯着进士科那几个名额的,就算李三坚能够顺利及第,若被人知道,定会是被黜落的。   如此李三坚的前程就毁了,那么王瑞坤还看中李三坚什么?   “这。。。”王瑞坤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顿时犹豫起来,简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强行逼婚,李三坚的前程毁了,那么李三坚还不如族中一名身强力壮的族民呢,若就此作罢,岂不是便宜了这小子,同时王瑞坤面子上也挂不住的。   “不行,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王坤瑞随后摇头道:“今日之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大不了这小子留在寨中便是。”   王瑞坤抢亲寨子许多族人已经知道了,若就这么算了,就会被他们笑话的,因而王瑞坤只好硬着头皮将此事进行到底了。   “决计不可。”李三坚忽然大声说道。   李三坚忽然说话,将众人均吓了一跳,一齐转头看着李三坚。   “三哥。。。”王雯也同时抬起头来看着李三坚,神情有些怪异的看着李三坚低声说道。   声音细如蚊蝇,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清楚。   “我。。。”李三坚随后结结巴巴的说道:“母亲曾经说过,父亲在世之时已经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虽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信乃立身之本,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且父命难违,因而此事我万不能应允。”   李三坚不知宋律之中关于族际婚的条法,因而对什么夷夏之防根本是无所谓的,并且李三坚虽对王雯谈不上什么喜欢,但也不是讨厌,事情真到了谈婚论嫁的这一步,李三坚也是无所谓的。   但李三坚是个孝子,母亲早已说过人不可言而无信,因而李三坚母命难违。   王瑞坤等人闻言均沉默不语,黎人也是看重承诺的,一诺千金,答应的事情若反悔,也会被人极度鄙视的。   在众人均沉默之时,王健忽然对王瑞坤说道:“阿爸,孩儿有办法解决此事。”   “嗯?你有何办法?”   不就是个女婿嘛,大不了过些年再给王雯寻一门亲事就是。   王瑞坤已经打算放弃此事了,此时王健忽然开口,使得王瑞坤又有些犹豫了,如此年少有为之人放弃了确实可惜。。。   “阿爸,我是这样想的,哈哈。”王健未答先笑,使得王坤瑞狠狠瞪了王健一眼,使得潘氏、李三坚疑惑的看着王健。   “这样好了。”王健见众人又一齐转头看着自己,于是连忙说道:“不可为妻,可以为妾嘛,不可作为正室,作为侧室也是蛮不错的嘛,呵呵呵呵。。。”   “滚,你给老子滚出来,滚远点,要不老子打断你的腿。”王坤瑞闻言大怒,指着王健的鼻子骂道。   王坤瑞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谁知道王健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在这世上没人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的女儿做小。   小妾的地位几乎与奴婢差不了多少,家主宠爱还稍微好些,还能勉强度日,可一旦失去家主宠爱,那么日子过得就会生不如死。   小妾的地位是极为低下的。王雯之母潘氏就是如此,虽王坤瑞对王雯敬重、宠爱有加,可潘氏见了王坤瑞正妻却是跟老鼠见猫差不了多少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因而潘氏听闻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丝怒色。   李三坚也是哭笑不得的,小妾?李三坚有此艳福吗?   自己穷得叮当响,连妻都不知道在哪里?就有妾了?   “阿爸。。。”王健赶紧一个纵跃,跳到一边说道。   “还不快滚?滚得越远越好,你让老子的乖女儿与人做小,真不知道你这个当哥哥是怎么想的?”   她本来就是庶出的嘛,与人做妾又有何不可?王健心中暗暗嘀咕,可又不敢再出声了。   “阿爸,女儿愿意做小。”此时王雯忽然开口道:“只要你放了三哥,女儿情愿做他的小妾。”   “雯儿。。。”潘氏惊呼道。   “峒主。。。峒主。。。不好了。。。”此时一名峒丁惊慌失措的奔进来禀报道:“外面。。。外面来了数百宋军。。。”   。。。。。。。。   “使人再去通报,让他们立即放人。”骑在一匹劣马背上的张中下令道。   张中知道朝廷的羁縻之策,知道朝廷对待宋境之内的夷狄是较为宽松的,只要不行谋逆之举,其他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抢个人,甚至杀个人什么,基本上不会受到过于严厉的处罚,因而张中此时要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中手下一名兵卒应了一声,正打算前去通报之时,张中等人忽然见到寨门打开,从中涌出了无数人马。   张中吓了一跳,正准备排兵布阵之时,忽然发现这些人根本没有携带兵器,而是敲锣打鼓、吹着唢呐、批红挂绿的走了出来。   就似乎是在操办一场喜事一般。。。 第五十六章 逐出师门   纳妾?张中看着李三坚的“得意”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才多大点啊?你所纳之妾明明还是幼女。。。你他娘的就纳妾?张中恨不得照着李三坚就是劈面一鞭子。   真是有其师,就有其徒啊,张中心中哀叹。   苏轼一生之中风流韵事也不少,可苏轼乃是闻名天下的大学子,如此有些风流韵事,还勉强说得过去,可你李三坚刚刚出道就纳了一门妾室,简直。。。简直太过分了。。。简直太狂妄了,张中心中暗道。   苏轼一生之中姬妾众多,风流韵事层出不穷,不过苏轼基本上对这些姬妾没有什么感情,一直思念亡妻王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此为苏轼思念亡妻而写下的千古名句《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苏轼贬官岭南之时,不知道心存悔意还是养不起众多姬妾,于是就将众多姬妾都送人了,一个名叫春娘的姬妾还愤而撞树自戕。   苏轼目前身边只有一名名叫王朝云的姬妾,一直陪伴在苏轼身边,照顾苏轼的起居。   苏轼一生之中确实姬妾甚多,可苏轼文章闻名天下,文采出众,吸引众多仰慕之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你李三坚算哪根葱啊?人还未满十六岁就开始纳妾了?还是个幼女。。。   张中鄙视之意写在了整个脸上。。。   “张师叔。。。小生并未同意啊,小生已经跟。。。跟他们说了,必须求得母命。。。才。。。才。。。”李三坚读懂了张中的意思,于是结结巴巴的说道。   啥?你还求得母命?你为何不直接拒绝?难道他们还真敢将你怎样?老子带兵前来难道是吃素的?张中心中暗道。   张中气得虚挥一鞭后怒道:“我看你如何向你师父交代?简直。。。简直是个狂妄小儿。”   张中说罢,气得猛挥一鞭就纵马远去了,懒得搭理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了。   “他。。。为何。。。如此?”李三坚吃了一屁股的尘土,看着远去处的张中愕然问道。   自己不就将要也许,也许将要很长时间才可能将王雯纳入房中嘛,张中至于如此生气吗?就跟挖了他家的祖坟一般?李三坚心中诧异异常。   “哎,李生,你可能不了解的。”张中一名手下叹道:“张知事已被朝廷罢免,明日就要离开此处了,今日张知事是强行带兵来向他们要人的。”   什么?免职?就要离开琼台了?李三坚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尘土,半响说不出话来。   。。。。。。。。   一年多未见到苏轼了,李三坚赶到苏轼居所之时心中有些激动。   苏轼虽仅仅教授了李三坚一年余学业,可李三坚也从中学了不少知识,再加上李三坚从内心之中敬佩苏轼的为人,因而李三坚非常感激苏轼。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高学之士愿意教授出身贫寒之人的。   “弟子李三坚求见恩师。”李三坚来到苏轼居所之前,大声说道。   李三坚与苏轼久了一般都是来了之后,基本上大门就打开了,李三坚禀报一声即可进屋,可今日却是大门紧闭,使得李三坚感到有些诧异。   李三坚连呼三声之后,破旧的大门才打开了一条缝隙,苏轼之子苏过从门内探出头来,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李生。。。你走吧,爹爹他。。。不见你。。。”苏过面呈难色,对李三坚说道。   “这。。。这是为何?”李三坚诧异的问道:“我。。。我是李三坚啊,恩师他为何不肯见我?”   “我知道你是李三坚。”苏过叹道:“你还是走吧,爹爹他。。。不会见你的,不但如此,爹爹还说了。。。”   “恩师他老人家还说什么了?”李三坚焦急的问道:“师兄你有话请直言,”   李三坚思前想后,自己也没做什么事情了?并且礼数也并未少半分啊,为何苏轼不肯见自己?   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爹爹说你。。。狂妄之极,不知收敛,说。。。”苏过犹豫的说道。   “还说了什么?”李三坚又问道。   “爹爹说不但今日不会见你,今后也不会再与你会面,并且爹爹不允许你再说是他的弟子,从此之后双方如同路人,请你好自为之。”苏过说完之后,长长的舒了口长气。   苏过也不太明白苏轼为何如此?就因为李三坚高中解元?就因为李三坚被桂州官府赐宴?就因为李三坚刚刚回到就纳了一名姬妾?从而苏轼将李三坚开革出了师门?   可这些理由均站不住脚啊?苏过心中暗道。   要知道非大奸大恶之徒,非切齿痛恨,非厌恶之极,是不会轻易将一名弟子扫地出门的,如此,两人今后就会形同陌路的,甚至反目成仇都有可能,这得要看个人了。   况且李三坚就算再张扬,但也为苏轼争了不少脸面啊,高中解元,此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此殊荣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若木鸡的,立在苏轼居所门前,看着破旧的大门,久久不语。   李三坚就如同被雷击般的,又如同被人泼了一盘冰冷的凉水,从头凉到脚后跟。   李三坚又仔细回想此一年间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太过分的事情啊?为何苏轼说出了如此绝情的话?   这比杀了李三坚还难受,李三坚欲哭无泪,真想冲进去问问苏轼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李。。。李生你走吧,今后也不要在提起你曾经师从爹爹之事了。”苏过将李三坚的模样,心中异常不忍,于是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劝道。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李三坚喃喃自语,连说三遍。   “走吧。”苏过又说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双膝一软,跪倒在了苏轼门前泣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无论恩师承不承认,弟子始终是恩师的弟子,恩师始终是弟子的恩师,此一生之中,弟子均会感念恩师的恩情,永世难忘。”   李三坚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大哭而去。   李三坚到最后也未明白苏轼为何如此?   “李。。。李。。。”苏过看着李三坚的背影,欲开口说些什么,可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   “爹爹,你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走后,苏过问苏轼道:“这个孩子也是个可怜之人,您为何如此绝情啊?”   “你懂什么?”苏轼瞪了苏过一眼道:“关门,闭门谢客。”   苏过叹了口气,就转身掩上了大门。   苏轼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   “爹爹,你保重身体啊。”苏过见状,慌忙过来扶着苏轼说道。   “我无碍。”苏轼摆摆手道:“你去。。。不,还是我去吧。”   “爹爹你要去哪里?”苏过问道。   苏轼闭上双眼,良久之后才说道:“我是去高二那里一趟。”   。。。。。。。。   “坚儿,这些是我们给你凑的盘缠,你放好了。”符贵将一个小包裹递给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接过包裹就放在了桌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符贵见状暗暗叹了口气,两天了,李三坚均是如此,一个人呆呆着坐在屋中,魂不守舍的,身前桌上倒是放了本《论语》,可两日了,根本一页都未翻看过。   符贵也听闻了苏轼与李三坚之事,符贵也不明白苏轼到底是什么意思?   符贵也不敢去问苏轼,苏轼再被贬黜,也是官府之人,岂是他们这种贫贱之人能够质问的?   “三哥。。。三哥哪里去了?”正在此时,王雯蹦蹦跳跳的进来问道。   “他在那。。。那里。”符贵冲李三坚努了努嘴道。   “三哥,三哥,你怎么了?”王雯见李三坚的呆呆的模样,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灵气,于是吓得连连问道。   王雯摇了李三坚半响之后,终于将李三坚摇醒了,于是李三坚呆看了王雯一眼道:“你为何来了?”   “你先别管我,你到底怎么了呀?”王雯仍是问道。   李三坚呆看了王雯半响之后,忽然放声大哭道:“雯儿,雯儿,恩师他。。。他老人家不要我了,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呜呜呜。。。苍天啊,你能告诉我吗?”   李三坚连想了三日,仍是不明白苏轼为何要如此?为何忽然将自己扫地出门,为何如此绝情?   李三坚想到伤心处,不由得放声大哭。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还从未这么哭过,还从未如此伤心过。   “三哥,三哥,你别哭了,你哭雯儿也想哭了,呜呜呜,三哥。。。他不要你算了,三哥你是最好的,他不要你是他的不是,雯儿要你,雯儿一辈子都要你。”   王雯抽抽噎噎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比李三坚哭得还伤心。。。 第五十七章 三生三世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琼台的月色是平静与祥和的,月儿把清辉从云朵的周边映射出来,仿佛在四周镶成了一个灿烂的光环,光环托着云朵从月亮那秀美的面庞上轻轻拂过。   月光之下,海浪轻轻的拍打着海礁、沙滩,发出一阵细碎的声音,仿佛是细语呢喃之声。   王雯趴在沙滩之中,双手撑着如白莲花瓣似的下巴,看着令人陶醉的月光轻声问道:“嗯。。。三哥,什么是做小啊?”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连什么是小妾都不知道,就拍着胸脯答应了做自己的小妾。。。   不过李三坚明白王雯是为了让王坤瑞放自己回家从而答应了此事,为此,李三坚心中对这个于情事根本是朦朦胧胧、心地单纯的小妮子还是较为感谢的。   “这个小字嘛。。。”李三坚考虑片刻后答道:“顾名思义,就是年幼,你还年幼,就要那个啥,就是小嘛。”   “啥那个啥啊?三哥,什么意思啊?”王雯大眼睛在月光之下显得特别明亮,忽闪忽闪的,如同一汪清泉。   “就是做我娘子啊。。。”李三坚简直头痛之极,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只好直言了。   “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王雯又问道。   李三坚微笑着点了点头。   与王雯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妮子说说笑笑,已经稍减李三坚心中的憋闷之气。   “我才不要呢。”王雯闻言撅着嘴说道。   “嗯?这是为何?”李三坚奇道。   “爹爹对娘亲一点都不好,我才不要做小呢。”王雯接着说道。   “你爹爹对你娘亲不好?我看不是挺好的嘛?”李三坚问道。   “三哥你不知道的。”王雯低头小声说道:“大娘她们总是欺负娘亲,可我爹爹他却不管的。”   李三坚闻言心中暗叹了口气,这个世上就是如此,无论是汉人还是黎人,无论是何人,总是有大小嫡庶之分的,等级森严,不能逾越。   “雯儿。。。”李三坚轻声呼唤王雯道。   “嗯。。。三哥。。。”王雯抬头看着李三坚。   “其实啊。。。其实啊此前说过的话不一定能够作数的,你不要太在意的,你不愿意做小,就不做好了,三哥我是不会介意的。”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   “啊?三哥。。。你。。。不要雯儿了?”王雯闻言顿时眼眶里包着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王雯根本不知男女之事,只喜欢与李三坚呆在一起,听李三坚讲讲传说、故事,与李三坚打打闹闹的,感到特别快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三坚见状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快活就行了,只要你快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三哥我是不会介意的。”   “真的吗?”王雯闻言立刻转伤心为欢喜,开心的问道。   “真的,三哥不骗你,三哥一辈子都不会骗你的。”李三坚郑重的点了点头答道。   “三哥你对我真好!”王雯欢呼一声,就扑到了李三坚怀里,沾在怀里不肯再下来了。   “三哥,雯儿好想听你讲故事,今天你再讲一个好吗?”王雯挂在李三坚身上求道。   “你先坐好,我再讲。”李三坚将王雯从身上扯下来后说道。   王雯虽然年幼,可李三坚却是血气方刚之时,若一直如此,李三坚害怕自己“化身为狼”。。。   “好,好吖。”王雯闻言老老实实的靠坐在了李三坚身边。   “快讲吧。”王雯随后说道。   “嗯。。。”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老是听我讲故事多没意思啊,今日你讲个故事给三哥听好不?”   “我?我。。。讲不好啊,还是你讲吧。”王雯歪着头看着李三坚轻笑道。   “不行,今日你先讲,然后我才讲。”李三坚摇头道。   “嗯。。。”王雯无奈只好说道:“那我讲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讲吧,三哥不会笑你的。”李三坚笑道。   “我讲了之后你也要讲啊,不许耍赖。”王雯又道。   “好了,快讲吧,要不太晚了,你爹爹会寻来的,三哥一定不会耍赖的。”李三坚点头道。   “嗯,雯儿来之前跟爹爹、娘亲说过了,没事的,那么,雯儿就讲娘亲给我讲的故事了?”王雯笑道。   黎人没有汉人那么多的礼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等等的,黎家女子喜欢郎君,是可以呆在郎君家中的,没有人觉得特别怪异之处。   况且李三坚与王雯已经有了这层关系,就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嗯,我听阿妈说过,我们黎人祖先是个名叫黎母之人,黎母是蛇卵变的呢。”王雯娓娓道来,声音极为清脆动听。   黎母是蛇卵变的?李三坚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惊奇,但仍是静静的听着王雯讲述。   “相传远古时期。”王雯接着说道:“我们这里没有人呢,只有飞禽走兽,有一天雷神路过这里,见这里山清水秀的,真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之后雷神羡慕的说,要是能住在这里该多好啊,于是雷神就找来一颗蛇卵,让山上的五色雀照顾。第二年‘三月初三’这一日,雷神再次经过这里,他从天上打下一个惊雷,地动山摇的,震得藏在山上的蛇卵裂为两半,从里面就走出一个美丽的姑娘,雷神就变成了一个慈祥的老爷爷。。。”   “等等,等等。。。”李三坚开口打断王雯的话道:“雷公?雷公喜欢这里就住下来好了,为何寻一蛇卵,还打雷孵化?”   完全吃饱了撑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他。。。”王雯闻言小脑袋一歪,用葱花般的小指头点了点左颊,想了想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呀,三哥你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雷神为何神经病犯了?没事找一坨蛇卵来孵人?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是因为。。。?   “哦,对了,我知道了。”李三坚于是开口道:“雷神亦称雷公,雷公长什么模样你知道吗?”   王雯摇了摇头。   “雷公乃是龙身人头,人头其实长得也不像人头,还多了张鸟嘴?龙即是蛇,龙身即蛇身也,也就是说雷公就是条蛇,因而蛇卵就是他的卵?也就是他的私生子。。。因而。。。哇哈哈哈。”李三坚说着说着自己不由得先笑了起来。   “呸,三哥你。。。尽瞎说,你还听不听了,不听我就不讲了。”王雯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王雯再年幼,再不懂世间之事,也明白李三坚是在胡说八道。。。   “听,听,你继续说。”李三坚笑道。   “我说哪里了?”王雯问道。   “说到雷公的私生女。。。不对,说到神女出世。。。”李三坚答道。   “嗯。。。”王雯点头接着说道:“雷公。。。呀,三哥你。。。雷神。。。”   “哈哈哈哈”李三坚开心得大笑不已。   “三哥你好坏。。。”王雯推了李三坚一把接着说道:“雷神变成了一个老爷爷之后,就给她去了个名字叫‘黎’,于是啊山上的五色雀、梅花鹿、还有好多好多飞禽走兽都来庆贺,它们都喊她‘阿黎姑娘’。 阿黎姑娘饿了就采野果吃,渴了就喝山泉水,困了就睡在大树上,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只不过不免有些孤独与寂寞,直到有一天,有个英俊、勇敢的后生跨海来到了琼台,到山中采撷贵重的沉香,就遇到了阿黎姑娘,他们就互相吸引住了,两人相互爱慕、心心相印,于是就结为了夫妻。他们生了很多子子孙孙,后来野果就就不够吃了,雷神爷爷就派五色雀叼来山兰稻种,他们带领子孙后代一起砍山种山兰,喝用山兰酿造的甜美的美酒,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他们死后,他们的子孙后代为了纪念自己的始祖,尊称阿黎姑娘为‘黎母’。”   李三坚真是佩服王雯小小年纪,居然记得如此清楚,并表达得异常清晰、明白。   王雯去读书,一定会有所成就的,李三坚忽然想到。   “我们脚下的山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李三坚问道。   “是啊,黎母山就是指了阿黎姑娘呀。”王雯点头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黎人祖先的来历,李三坚看着月色心中暗道,自己母亲是黎人,自己也是黎人的后代,也是黎母的后代,王雯也是。只不过两人却分属汉、黎两族,原因就是李三坚父亲是汉人,而王雯的父亲是黎人。   父亲、母亲身份的不同,而造成了两人之间如隔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般的。   李三坚厌恶这个世道,讨厌这个世人的这种观念,可李三坚却无力改变,最起码现在无法改变。   “三哥,你干什么呀?发呆干嘛?”王雯见李三坚久久不语,于是又推了李三坚一把道。   “哦。。。”李三坚清醒过来后说道:“雯儿,想再听故事吗?”   “好吖,好吖,三哥你快讲。”王雯拍手笑道。   “好”李三坚点头微笑道:“人有三生三世,你知道吗?” 第五十八章 前世已矣   三世一般指的是前世、今世与来世,按佛教说法就是前世造因,今世受果,今世造因,来世受果。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而六道者之天道,一也;阿修罗道,二也;人道,三也;畜生道,四也;饿鬼道,五也;最后就是地狱道。   前三个为上三道,为三善道,因其作业较优良故;下三道为三恶道,因其作业较惨重故一切沉沦于分段生死的众生,其轮回的途径,不出六道。   所谓轮回,意思就是意思是众生生死死,在死亡后,灵魂又轮回重新投胎成为另一个人或一个动物,像车轮一样转动不停,循环不已。   轮回不会超过此六道。   三世因果六道轮回!   “三生三世?”李三坚讲述完三世之后,王雯问道:“可我。。。我只知道今世啊,我前世是什么呀?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李三坚点点头微笑道:“因为你轮回之前已经喝了孟婆汤,已经遗忘了一切,之后才走上奈何桥投胎的。”   “哦。。。”王雯很想问问何为孟婆汤,可又不想打断李三坚,想继续听下去。   “世上有一人却阴差阳错,而没有喝孟婆汤,于是他就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的一切事情。”李三坚说道。   “啊?他是谁啊?”王雯惊讶得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摇摇头未答,接着说道:“那个人前世家中很贫穷,父母均是普通百姓,那人也是普通家庭出身,并在学堂读书。父母为了供养他读书,耗尽了心血与家中财物。家中一贫如洗,此时他的父亲却得了重病,为了给父亲治病,就借了不少钱,那人从学堂出来之时,家中已是负债累累。”   李三坚说到此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那个孩子为了改变家中的现状,为了让含辛茹苦抚养自己成人的母亲过上好日子,于是又举新债,经商创业。可这笔新债是阎王之债,还不上就意味着死路一条,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创业不成,他就是死路一条。”   “三哥。。。三哥。”王雯闻言焦急的问道:“后来怎样了?他。。。他成功了吗?”   李三坚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道:“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容易成功的?他最后失败了,欠下了无数债务,根本无法偿还,每日家中都有逼债的上门,他的母亲终日以泪洗脸,但仍是咬牙用自己微薄的收入来偿还儿子所欠下的巨额债务,不过这根本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此时他一直挚爱的未婚妻子也离开了他。”   “呜呜呜呜,他好可怜,他的娘亲也好可怜。。。”王雯伤心的问道:“后来他怎样了?”   李三坚惨然一笑道:“他最后经受不了如此打击,经受不了凄惨的人生,就。。。离开了这个人世,在离开之时,他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母亲,他都不敢想自己离去之后,他的母亲该怎么办?”   李三坚用力握住一把沙子,细细的沙粒不断的从指缝流下,汇入了潮汐之中,回归到了大海之中。   “三哥。。。”王雯轻轻的依靠在李三坚身边,两人看着月色久久不语。   “雯儿,三哥明日就要走了,你。。。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良久之后,李三坚开口道。   李三坚再也耽搁不起了,明日就必须赶往桂州与符二娘等人汇合,赴京应试。   这是决定李三坚及其全家命运的一战,李三坚必须全力以赴,而最令李三坚头疼的是在路上几乎就没有温习功课的时间,如此李三坚心中感到一片惘然。   “三哥,我不让你走,你走了,谁再跟我讲故事啊?”王雯抽泣道。   “呵呵,傻丫头。”李三坚微笑道:“你不是还有爹爹,有娘亲吗?他们给你讲就是啊。”   “他们?”王雯撅着嘴说道:“他们几乎不给我讲故事的,并且他们讲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还是三哥讲的故事好听,雯儿都被你讲哭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由的笑了起来:“好了,雯儿,我答应你,今后再见面,三哥就一直跟你讲故事,一直讲到你满意为止。”   “真的?你可不许哄骗于我。”王雯问道。   “真的,三哥决不骗你。”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其实这是推脱之言,李三坚此次赴京赶考,能不能再回琼台,这还两说,两人还能不能再见面也是未知之数了。   。。。。。。。。   “外公、两位舅父大人、王峒主,坚儿就此别过,诸位请回吧。”李三坚对符贵、符鼎、符鳞、王瑞坤等人施礼道。   李三坚此日离开儋州,符贵、王瑞坤等人均来送行,一直送到渡口,符贵本欲像从前那样,让符鳞陪同李三坚一同前往桂州,可被李三坚拒绝了,再过数日,李三坚就满十六岁了,况且李三坚又不是没有单独出过门。   一个穷书生,能够吸引强匪的注意,还是极为少见的,除非像王瑞坤如此这般抢亲的。。。   “坚儿,此去千山万水的,你可要照顾好你娘和你自己。”符贵不放心的叮嘱道。   “外公放心就是,坚儿心中有数。”李三坚笑道。   前世使得母亲伤心,今生今世,李三坚无论如何,都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坚儿”王瑞坤也叮嘱道:“还是将那些盘缠拿去吧,如此,路上也不会太过窘迫。”   王瑞坤身为黎人一峒之主,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因而王瑞坤送给了李三坚不少盘缠,可仍是被李三坚拒绝了。   “王峒主”李三坚谢道:“多谢王峒主一片美意,不过母命难违,翰韧实不敢受也,请王峒主体谅一二。”   王瑞坤摇了摇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未说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峒主,请宽心,翰韧说出的话,决不反悔。”李三坚心中觉得暗暗好笑,王瑞坤明显是担忧李三坚言而无信,明显是担忧自己女儿送不出去。。。   王瑞坤闻言这才放心,摸着又黑又粗的胡须对李三坚笑了笑了后说道:“坚儿果然是个信人,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三坚闻言翻了个白眼,才三十余岁,就一口一个老夫?况且符二娘还不知道此事呢,他就以坚儿称呼李三坚,以李三坚的长辈自居。。。   一同前来送行的王雯躲在王瑞坤身后,露出一张小脸偷偷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随后拱手向众人道别,随后看了一眼苏轼居所所在的方向,伤心得摇了摇头,转身就欲离去。   “坚哥儿慢行,等哥哥片刻。”正在此时,苏轼的奴仆高二背着一个包裹,手中提了一根哨棍,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边跑边喊道。   “高二哥哥,你这是?”李三坚见状诧异的问道。   “我随同你前往京师。”高二喘了口粗气笑道。   “你?这是为何?”李三坚又问道。   “兄弟你不知道吧?”高二答道:“你哥哥我可是土生土长的东京开封府人氏呢,对开封府再熟悉不过了,见哥儿就跟我走就是,保管你不会走错路。”   “可是恩师。。。苏公那里。。。?”高二是苏轼的奴仆,未得苏轼同意是不能离开苏轼的,此时为何忽然要随自己一同前往京师?   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   李三坚再不能以苏轼门下弟子自称了,使得李三坚又伤心异常。   高二看了看周围诸人后,对李三坚说道:“此事上船再说。”   李三坚点点头就与众人相别,与高二走上了渡船。   。。。。。。。。   “高二哥哥,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上船之后,李三坚见四周无人,于是问道。   “你想听什么?”高二笑问道。   李三坚闻言一时语塞,李三坚其实还是向打听苏轼为何将自己开革出了师门,还是想知道苏轼到底是如何想的。   可李三坚又不好明言。   高二看了李三坚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道:“坚哥儿,你可不能埋怨老爷啊,老爷对你可是一片苦心的。”   一片苦心?李三坚闻言顿时感到心花怒放的,觉得苏轼在其中必有深意,可李三坚苦苦思索,也看不懂苏轼的心思。   于是李三坚拱手问道:“弟愚钝,请哥哥指点迷津。”   高二闻言摇头道:“高二也不知道老爷的心思,不过老爷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的,此次你知道是何人让高二随同你一同去开封府吗?你又知道哥哥我到了开封府之后去哪里吗?”   “难道是苏公吗?哥哥又要去开封府哪里?”李三坚问道。   高二闻言点头道:“正是老爷命高二前往开封府的,老爷还给高二写了封书信,让高二到了开封府之后,就去投奔小王都太尉呢。”   高二投奔小王都太尉,总比跟着苏轼在岭南受苦要好得多,要有前途得多。   苏轼能为一名卑贱的仆从考虑,岂会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小王都太尉乃是何人?李三坚心中嘀咕道。 第五十九章 渡口   岭南某处渡口   渡船到了北岸之后,渡客们纷纷抢着下船,人较多,显得有些拥挤。   “让让,让让。”李三坚将要下船之时,两名壮汉从背后挤了上来,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还是怎么回事,两人跳上跳板,用力挤去,将瘦弱的李三坚挤了下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幸好将要上岸,河水不是很深,只及李三坚小腿处,可即便如此,水花四溅,将李三坚长襟下摆完全打湿了。   李三坚昏头昏脑被挤下水去,未明白怎么回事,狼狈得站在水中怔怔的望着这两个粗鲁汉子。   两名粗鲁汉子轻蔑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欲转身离去。   书生就是书生,文弱不堪,顶什么用?稍微一碰就东倒西歪的。   “直娘贼,敢欺辱我家兄弟,休走!”   李三坚未反应过来,可激怒了一旁的高二,高二大怒,拎着哨棒就赶了上去,指着两人大骂。   两名粗鲁汉子闻言转身,看着高二笑骂道:“三寸丁,今日爷爷们就欺负你了,你嘬老子的鸟啊?”   李三坚还未满十六岁,相比成年人显得略矮,李三坚个子不高,高二也是短小精悍的,显得也有些瘦小,于是两人根本不怵高二,笑嘻嘻的不断口出污秽之言。   高二气得咬牙切齿,大喝一声,双手持棍,纵身跃起,挥棍就向其中一人头顶砸去。   棍声呼呼,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粗鲁汉子躲避不及,慌忙之中举起手中长棍招架。   高二见粗鲁汉子举棍招架,于是招数并未使老,反手轻轻一挑,挑飞了粗鲁汉子手中的长棍,并顺势哨棍向前一推,戳在了对方的右肩窝之处。   “哎哟!”高二下手甚重,这一推力道实在不轻,将粗鲁汉子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右臂连同右肩疼痛难忍,一时半会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   “泼才,破落腌臜贼厮,找死!”   另一名粗鲁汉子见状大怒,挥棍就向高二拦腰击去。   高二双腿一曲,右脚前,左脚后,矮身躲过了对方的猛击,棍声呼呼,擦着高二的头皮飞了过去。   “喝!”高二低喝一声,左臂后扬,右臂前伸,挥棍击打在了对方的脚胫之上。   啪的一声,粗鲁汉子应声而倒,手中长棍脱手,捧着脚胫痛苦的呻吟。   脚胫是人体之中较为脆弱的部分,同时也是支撑人站立的主要受力点。   高二最恨有人骂他破落二字,因此这一击下手也是不轻,差点将粗鲁汉子胫骨击碎,若击碎,这汉子一辈子就残废了。   电闪雷鸣之间,两人粗鲁汉子一个捧着脚,一个抚着肩膀,哼哼唧唧的半响未爬起来。   “快点跪下给爷爷们磕头赔罪,否则今日定将尔等打杀于此。”高二得势不饶人,得意得用棍指着二人骂道。   “呸,腌臜打脊狗奴才,想叫爷爷们求饶,门都没有。。。”两条粗鲁汉子倒也硬气,丝毫不服软,仍是哼哼唧唧的与高二叫骂。   只不过。。。   只不过又触到了高二的痛处了,高二原本家境还是不错的,自幼熟读经书,字也写得不错,同时还会些拳脚,基本上算的上是文武双全,只不过文、武均不精通而已,如此这般的人,才会被苏轼接纳,成为了苏轼的随从。   也就是高二家境败落,其后又惹上了一门官司,高二才投奔到了苏轼门下作为奴仆,其实苏轼并未将高二视作奴仆,而将其看作伴读之人。   因此高二最恨人家说其是他人的仆役。   高二气得脸色铁青,挥舞着哨棍又欲向两人揍去。   哨棍将要击打在两人身上之时,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根木棍,架住了高二的哨棍。   两棍交加,发出嗒的一声,高二手中哨棍顿时就被荡开,同时高二感到虎口发麻,几乎都握不住哨棍了,哨棍欲脱手而出。   “这位哥哥,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两名粗鲁汉子面前,冷冷的对高二说道。   此人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岁上下,却长得虎背熊腰的,体形极为雄壮,下颚无须,只在上嘴唇处长了一排浓黑的胡须,手臂之上肌肉虬结,上臂之处还有两处刺青,显得极为孔武有力。   身材矮小的高二比此人整整矮了一个头还不止,最多到其肩部。。。   高二眼中露出一丝怯意,怔怔的看着此人。   两人交手只一招,高下立判,高二明显不是此人的对手,因此高二再也不敢叫骂从而激怒此人了。   “老十三,快快替我等教训教训那个贼厮。”   “哎哟,好痛,老十三,你快上啊,兄弟们之中就你武艺最好,快上。”   两名倒在地上的汉子见来了救兵,挣扎着爬了起来,躲在高大汉子身后乱叫不已。   “住口,你们无礼在先,怎能如此?”高大汉子转头对两人怒道。   两名粗鲁汉子似乎有些害怕此人,见高大汉子发怒,于是均闭口不言了。   “兄台请了,在下姓李名三坚,我家哥哥冒犯诸位了,在下替兄长陪不是了。”早已爬上岸的李三坚见高大汉子如此,顿时对此人有些心存好感,赶上前拱手说道。   高大汉子见李三坚眉清目秀、彬彬有礼的,也是对李三坚有了些好感,于是开口说道:“无碍,些许误会而已,小哥儿怎样?”   高大汉子虽对李三坚心存好感,但眉宇之间带着一些倨傲不逊的神色,并且似乎是有些瞧不起读书人的模样。   “不碍事,不碍事,衣衫打湿了而已。”李三坚连忙答道。   高大汉子点点头,转身就去看身后的两名汉子。   两名汉子一个肩部受伤,一个脚胫受伤,肩部的还好,不是伤得很严重,可伤在脚胫处的那名汉子伤势却有些严重,整个脚踝都肿了起来,根本无法行走,伤没伤到骨头都不知道。   高大汉子皱眉看着这名汉子的脚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这些人均不是本地人,乃是歙县之人,此次来到岭南,主要是奉庄主之命,贩些漆货等货物。   他们均是佣工,家境贫困,仅能糊口,伤得如此严重,就面临两个问题,其一就是走不动道,就会耽误了行程,其二就是疗伤、看郎中是需要花钱的,可他们身上的盘缠并不多,仅够糊口,如此事情就较为棘手了。   李三坚见高大汉子看着受伤的汉子,面呈难色,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也是贫寒之人,于是李三坚从包裹之中取出两贯钱后说道:“兄台,钱不多,让这位大哥看看郎中吧。”   虽然是他们无礼在先,但事情总归是高二将他们打伤了,出门在外的,谁都不容易。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也拿不出许多钱来,高二那里也许同样如此,也许还不如李三坚呢。   高大汉子眉头一挑,就欲拒绝李三坚,他们再怎么穷,但也是有骨气的,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方十三方大哥,你在干什么?”高大汉子正欲开口拒绝,此时忽然两骑奔了过来,一名骑在马上到女子问道。   李三坚见状连忙背过脸去。。。   此二人不是陈可儿及其兄长陈森,又是何人?   李三坚中了解元,照理应该去陈家庄,应该感谢陈慥照顾之情,可李三坚此时已被苏轼逐出师门,实在无脸见这个曾经的师叔了,无脸见陈慥,也就无脸见陈森与陈可儿了。。。   李三坚背过身去,可仍是被陈可儿发现了,陈可儿跳下马背,看着李三坚纳闷的问道:“书呆子,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陈可儿随后疑惑的看了看方十三与李三坚,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三坚尴尬的转过头来,刚想回答,方十三抢先说道:“小的拜见陈小娘子。”   “你们认识?”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方大哥是我爹爹的客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出什么事了?”陈可儿答道。   此人怎会是陈慥的客人?李三坚心中愈发纳闷了,不过也没有深问,只是说道:“没什么事情,只是我等与方兄之间有些误会罢了。”   方十三点头称是,双方也没有多大的仇怨,方十三也不愿意继续与李三坚纠缠。   “哦。。。这样。”陈可儿仍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陈可人又不是瞎子,地上还躺着两人呢,双方肯定发生了一些冲突。   “方兄、可儿、陈兄,在下还要赶路,就此别过。”李三坚随后拱手施礼,转身拖着高二就欲离去。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还是赶紧走了吧,省得大家尴尬,李三坚心中暗道。   “书呆子,你给我站住?”陈可儿见状叉腰大声对李三坚说道。   “陈小娘子。。。唤在下何事?”李三坚尴尬的问道。   “中了解元,尾巴就翘上天了吗?居然不愿意跟本姑娘多说两句话了吗?”陈可人怒道。   方三十等人闻言,均暗暗的打探了李三坚几眼。   如此年幼,居然中了解元,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六十章 摩尼教   “老十三,你瞧瞧,他的脚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这样可走不动道的。”   “耽误了行程,员外那里可吃罪不起。”   方十三家中兄弟姐妹甚多,因其排行十三,因而被人称呼为方十三。   方十三虽家中兄弟姐妹甚多,但由于条件艰苦,因而存活下来的就没几个,大多数早早的就夭折了。   此时方十三等人看着被高二击伤之人的脚踝,均是发愁不已。   他们均是歙县的乡民,均是贫困之人,赶路均是靠两条腿,根本雇不起车辆,此时脚踝受伤,如何能够继续赶路?不但无法赶路,若拖久了,也许这只脚就废了。   “我这里有些钱钞,先拿去请个郎中,开几副药治治吧。”方十三皱眉说道。   “那怎么行?”一名年龄稍大的汉子说道:“老十三,这可是你结亲的钱,拿去使了,你如何结亲啊?”   方十三父母见他已经二十岁了,于是就拿出不多的钱财给他寻了一门亲事,此时方十三前来岭南贩些漆货,顺便就采办些聘礼等物。   方十三的父母也是穷苦百姓,也只能拿出这么多钱了,若用在此处,方十三结亲之事也许就会黄了。   “无妨,无妨。”方十三摆摆手,蹲在地上轻轻按了按受伤汉子的脚踝说道:“我年龄还不大,结不成亲,也无甚大碍。”   “老十三就是讲义气。”一名汉子说道:“可你讲义气,人家下手可不容情。”   “就是,就是,那人下手怎么那么狠啊?老十三,那人拿出钱钞,你为何不要?”另一名汉子说道。   “这是你们太过莽撞了,将人家挤入水中。”方十三摇头道:“如此岂能接受他的钱钞?”   众人闻言均是哑口无言,李三坚与高二看模样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也是穷苦汉子,应该也没有多少钱财。   想必是方十三心软,不忍心接受李三坚的赔偿,众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老十三,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去寻郎中啊?”一名汉子随后问道。   方十三想了想后说道:“抬着他去陈家庄。”   。。。。。。。。   “伤得够狠的,何人所为?”陈家庄庄主陈慥看了看受伤汉子的伤势后说道。   “一个不相干之人。”方十三也不知道高二是什么人,于是只好如此答道。   “嗯” 陈慥看了一眼脸露忧虑之色的众人后说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庄中正好有一位妙手郎中,可以给他瞧瞧。”   “小的们多谢陈庄主了。”方十三等人闻言大喜,一起谢道。   。。。。。。。。   陈家庄的妙手郎中,其实并不是个郎中,而是一名身着黑冠白服的法师,并且是名女子。   年约三十余岁的女子,名曰余五婆。   余五婆果然了得,三两下就使得受伤汉子可以稍稍活动了,而不像刚才那样,简直动弹不得。   “好了,没什么大碍了。”余五婆站起身说道:“多走动走动,再吃几副药就好了。”   方十三闻言欢喜得取出数贯钱钞谢道:“多谢仙姑了,此为小的们一点心意,请仙姑笑纳。”   余五婆将铜钱推回到方十三手中后说道:“我治病救人,从不收医金的,你快收回去吧。”   方十三等人闻言更是感激,纷纷打躬作揖的,感谢余五婆相救之恩。   贫寒之人到哪里都会受到歧视,没有钱财,何人会给你看病?   像如此不收医金而治病之人在这个世上真是少见,因而方十三等人脸上均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憨厚笑容。   “怜我世间,魔尘岔染,除恶扬善,唯光明故。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十二常宝,谱启诸明,妙音引路,无量净土。”   余五婆轻轻的吟唱着,转身就准备离去。   “仙姑。。。你说的乃是何意?”方十三等人听不太懂余五婆的意思,于是问道。   “你们请随我来。”余五婆转身微微一笑道。   余五婆说罢就当先走出了堂房,方十三等人紧随其后,就连陈慥也屁颠屁颠的跟着走了出去。   。。。。。。。。   “二宗指的是光明与黑暗,也就是善与恶、理与欲;三际为初际、中际和后际,用现代英语的表达即为过去时、现在时和将来时。初际时没有天地,只有明暗,明性知慧,暗性痴愚,明暗两宗处于对立状态;中际是指现在时,暗的力量不断地扩大,大大地压迫着明的力量,纵情肆意,形成大患。就在这个时候,明王出世了,将暗的势力、暗的力量赶走;后际是指将来时,经过斗争后,明暗二宗各复本位,明既归于大明,暗亦复归于积暗。。。”   坐在高台之上的余五婆,缓缓的说着摩尼教教义,其慈祥宁静、庄严华贵、沉稳脱俗、雍容安详,面目之上隐隐闪现了一些圣光,就差手托净瓶了。。。   摩尼教又称吃菜事魔,亦或被称作明教。   吃菜事魔顾名思义就是摩尼教严格禁绝荤腥,奉摩尼为教主,摩的谐音就是魔,故称作吃菜事魔。   摩尼教教义包含了一些释家或道家的经义,同时摩尼教,凡事魔者不肉食,而一家有事,同党之人皆出力以相赈恤。盖不肉食则费省,故易足;同党则相亲,相亲故相恤,而事易济。   其教义之中的“相亲,相友,相助”, 遇到官司诉讼之事,便合谋并力,共出金钱,厚赂胥吏,必胜乃已。   对于平日粗茶淡饭的乡村百姓而言,吃斋不仅没有改变他们惯常的生活方式,而且迎合了乡村百姓毋须付出额外代价的情况下,即可祈福避祸,又可兼修来世的功利心态,因此信奉者为数众多,“吃菜事魔”也因此得到迅速传播。   摩尼教也赢得了不少民心,得到了许许多多低沉贫苦百姓的支持,同时也发展了不少教众。   当然也有少数大户、富户信奉摩尼教,如陈慥等人。   “吃菜事魔”之徒讳言“角”,原因就是据说有人将“吃菜事魔”的源流追溯到了汉末张角等人所倡导的信仰之上。   “吃菜事魔”原出于五斗米,而诵《金刚经》,具有鲜明的释、道双重色彩。   目前“吃菜事魔”主要在两浙路、江南路、福建路发展了不少教众,同时也在向南扩展,如广南东西两路。   百姓们平日里诵经、焚香、吃斋,也未闹出什么大事,因此此时并未受到宋朝廷的重视,听之任之,并未禁止摩尼教的发展。   摩尼教之中的头目被称作“魔头”或“魔君”,余五婆就是一名“魔头”。。。   方十三等人听得如痴如狂的,并且自今日起,就加入了摩尼教。   。。。。。。。。   “喝。。。”方十三一声断喝,护臂击去,将一个木桩一击两断,木屑飞舞,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方十三横练外功,身上肌肉是结实无比,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是异常康健。   “好功夫。。。方大哥,你这是什么功夫啊?”   清晨时分,方十三早早的起床练功之时,陈可儿蹦蹦跳跳的奔过来拍手笑道。   “陈小娘子羞涩十三了,这哪里是什么功夫?实乃是粗人有一把子力气而已。”方十三见陈可儿过来之后,连忙憨笑着答道。   “嘻嘻,力气还不小啊。”陈可人背着手笑道:“只可惜招数太简单了,太笨拙了。”   “十三就是个乡野鄙夫,哪里及得陈小娘子家传绝学?”方十三说道。   “那是”陈可人微微抬起下巴,得意的说道:“本姑娘在陈家庄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呢。”   那是人家看在陈庄主的份上让着你呢,方十三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陈可儿所习之武艺,无非是些花拳绣腿罢了,而方十三习练的却是战阵功夫,是杀人的功夫,两者之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不过方十三并未出声。   与如此年幼的小妮子计较什么?   “怎么?不信?要不我们过过招?”陈可儿见方十三脸上笑容有些怪异,于是说道。   情况与方十三估计的差不多,陈可人习得武艺之后,确实是罕逢敌手,确实都是让着陈可人。   陈可儿整日里无聊之极,就想找人比试武艺。   前段日子好不容易遇到了李三坚,可李三坚乃是个文弱之人,哪里会什么功夫?   “小人怎敢。。。”   方十三话音未落,陈可儿已经摆好了架势,挥掌击向方十三。   啪的一声轻响,姿势异常优美的陈可人一掌准确的击打在了方十三身上。   只可惜力道不足,如蜻蜓撼铁树一般,方十三的身子几乎动都未动,倒将陈可人手掌震得生痛。   “哎哟。。。”陈可人娇呼道:“你这人。。。你这人是什么做的呀?像块石头似的,好痛啊。”   “小人。。。小人。。。”方十三摸了摸后脑勺,接着憨厚的笑道。   陈可儿气呼呼的看着方十三。。。   像个铁牛一般,到底从哪里下嘴呢?陈可儿心中暗道。 第六十一章 水美人更美   宋绍圣年间某日   一辆骡车与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在通往江南西路虔州的官道之上,两辆车附近还有数人步行,跟随着车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道路之上。   南方多雨,此时又是多雨的季节,因而雨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道路极为泥泞,车上之人还好些,可步行的数人却是半身都沾满了泥浆。   李三坚与高二赶到桂州之后,接上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之后与曾公明汇合,马不停蹄的一同赶往虔州。   在这个世上最便捷的运输方式就是水路,而广南水路与宋东京开封府、与汴河水路是没有直接联系的,最近的道路就是通过陆路赶往江南西路的虔州,其后通过水路能够较快的抵达东京开封府。   李三坚等人当然不是从一开始就雇佣车辆的,岭南崇山峻岭、沟渠江河甚多,因而旅程是异常艰辛。   李三坚、曾公明等人就打算赶往虔州,换船赶往东京开封府,如此才不会耽误了行程,才不会错过宋三年大比,省试。   李三坚租了一辆骡车,以便符二娘与豆芽儿乘坐,而曾公明却是从家中带了一名身强力壮的奴仆与雇佣了一辆马车,一同赶往东京开封府应试。   符二娘与豆芽儿乘坐骡车,曾公明、张道士与曾公明的奴仆乘坐马车。   曾公明本打算是邀李三坚一同乘坐马车的,可被李三坚拒绝了。   李三坚以往身体太过羸弱,需不断的进行锻炼,身体才会变得强壮一些。李三坚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过去的两年之间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不断的锻炼,不断的强壮体魄,此时身体也是越来越好了。   如此长途跋涉,对于李三坚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锻炼机会,李三坚当然不会错过。   其实最关键的是李三坚没有那么多的钱财雇佣两辆车的。。。   李三坚步行,山魁当然也跟着一块行走,而高二是义气为重,也陪同李三坚一同行走。   其实最主要的是高二无法坐上曾公明的马车,同时高二怎么可能与符二娘一同乘坐骡车?   因而是五人在车上,三人在地上步行,一行八人赶往江南西路的虔州。   “我说翰韧兄啊,你看看你一身的泥浆,快来车上吧。”越来越肥胖的曾公明趴在牛车之上,从车辕处探出圆乎乎的脑袋,笑问道。   曾公明不得不佩服李三坚的孝心,走到哪里都要将“老”娘带上。。。   “坐稳了,小心掉下车来,掉下来可没人扶得起你。”李三坚白了曾公明一眼答道。   两个月未见,李三坚发现曾公明是越来越胖了,回家一趟整整胖了一圈,不知道他在家中是怎样进食的。。。   定是他通过广南路的发解试,回到家中之后,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活活给“催肥”了。。。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坚儿,你到车上来。”符二娘掀开车帘,探头出来对李三坚说道。   “娘,孩儿无碍,孩儿不觉得有多劳累。”李三坚摇头道。   “快上车,我有话问你。”符二娘又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只好爬上了车,坐在了符二娘的身边,   符二娘看了看四周,放下车帘后对李三坚说道:“坚儿,累了吧?”   符二娘随后用一块棉布轻轻的擦去了李三坚身上的一些雨珠。   “娘,孩儿无碍。”李三坚笑了笑后说道。   符二娘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换做以往,李三坚像如此劳累并且还淋了雨,他早就趴窝了,可目前除了脸上带着一些疲惫之色外,其他看起来并无大碍,这就表明了李三坚的体质是越来越强壮了。   一般来说,一名母亲最关心的同时也是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孩子的身体,学业等等是居第二位的。   “家中贫困,真是委屈你了。”符二娘随后轻轻的说道。   一名解元不说是敲锣打鼓、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前往京师赶考,最起码是有车或船将李三坚送到京师吧?可李三坚为了省钱,跟随着车辆步行,此使得符二娘心中是异常难过。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娘,你又来了啊?孩儿从来没有觉得委屈,从来。。。从来没有觉得贫困是多么丢脸的事情。”   “坚儿”符二娘感动得将李三坚搂进怀中。   此时此刻,符二娘就与李三坚数年前一般,一旦生病,符二娘就将李三坚搂进怀中,抚慰着李三坚,而李三坚同样如此,在母亲怀里感到异常安心。   只不过目前已经十六岁的李三坚个子已经长高了许多,已经超过了娇小的符二娘许多,此时此刻,倒似是李三坚搂着符二娘一般。   李三坚感到有些别扭,可为了不使符二娘多心,于是还是安安静静的靠着符二娘。   “坚儿,你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半响过后,符二娘忽然开口问道。   “娘,孩儿哪里有事情瞒着你?孩儿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李三坚看了一眼符二娘,支支吾吾的答道。   难道是王雯之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目前唯一不敢跟符二娘提起的就是王雯之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可李三坚回琼台一趟,居然结了一门亲,还是小妾。。。如此,李三坚更不敢向符二娘提起此事了。   当然李三坚当初是“盛情难却”,而答应了若符二娘同意,李三坚这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还有件事情,李三坚忽然想到,那就是苏轼将自己逐出师门一事,李三坚也不敢向符二娘提及此事。   “你这孩子,越大就越不老实了吗?”符二娘推了推李三坚,轻笑道:“雯姐儿那里是怎么回事?我看你瞒我要瞒多久?”   虽李三坚没有提及此事,可纸是保不住火的,符二娘多少还是听说了一些此事的。   “这。。。”李三坚闻言结结巴巴的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可娘亲,此事也不是孩儿的错啊,孩儿也是被逼无奈的。”   符二娘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的,好像李三坚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黎人的峒主在黎人心目之中与皇帝差不了多少,甚至在琼台比宋皇帝还要管用,人家将自己女儿许给李三坚,就是符二娘家里攀高枝了,他还受委屈了?   简直不像他爹,符二娘心中暗道,李三坚的爹爹李清虽碍于宋律,未敢娶符二娘为妻,但符二娘却是李清唯一的女人。   可李三坚倒好,小小年纪却到处沾花惹草、勾三搭四的。。。简直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符二娘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小豆芽,小豆芽见符二娘目光看来,连忙将脸转向窗外,看着江南无比秀丽的风景。   小豆芽虽极力掩饰,可脸上露出的鄙视之意,不但符二娘看到了,就连李三坚都看到了。   “既然答应,就不能辜负人家,雯姐儿那丫头心好,人也长得水灵,哎,不是你爹爹。。。”符二娘没有接着说下去了。   若没有李清的“指空为婚”,李三坚就娶王雯为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符二娘一直到李清亡故,都不是李清的妻,此使得符二娘一直耿耿于怀的。   “娘,你答应了?”李三坚闻言问道。   符二娘点了点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王雯十岁未到,李三坚刚满十六岁,就有了室中之人了。。。   “可是这天南地北的。。。”符二娘看了一眼窗外,岭南的方向,心中有些忧伤。   不知道此生此世,符二娘与李三坚是否还能回到岭南,回到琼台?   “娘说的是。”李三坚点头道。   其实李三坚心中根本没有在意这门亲事,符二娘说得很有道理,岭南距离京师是万里之遥,相隔千山万水,今后能不能见面还两说呢。   “好漂亮啊。。。”正在此时,看着窗外风景的小豆芽兴奋的喊道。   符二娘闻言抱起小豆芽,将她搂进怀中笑道:“哪里漂亮了?”   小豆芽自幼被人贩卖,凄苦异常的,符二娘怜悯她的遭遇,因而从心中将小豆芽看做是自己女儿一般。   “那里。。。那里。。。还有那里。。。”小豆芽拍手笑道:“好漂亮的湖水啊。”   江南水乡,湖泊纵横,景色是极为秀丽的。   江南的山山水水,像幅画,又像一个朦胧的梦。   远处山山水水迷迷蒙蒙、烟雾弥漫,宛如海市蜃楼一般。一座座山峦连绵起伏,隐隐约约、烟雾缭绕,如同人间仙境。一片片绿色深浅不一,像一片片绿意蒙胧的湖泊,一座座小桥、一汪汪的流水。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李三坚等人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一般。   “真是水灵啊。。。”李三坚忽然听到相距不远的马车之上曾公明的感叹声,同时又听到了明显吞咽口水的声音。   水灵?李三坚闻言也向外望去,只见曾公明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路过的江南美人。   “哈哈”李三坚不由得笑出声来,随后对符二娘说道:“娘,孩儿出去了。”   符二娘点点头,忽然对李三坚说道:“坚儿,不要太在意了,你师父他。。。。。他定是有苦衷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住了。 第六十二章 十八险滩   江南风景如画,可李三坚却无心欣赏,一路前行,来到了虔州码头。   李三坚早已打听清楚了,欲从水路前往东京开封府,需在虔州坐船,溯赣江北上,先至饶州,过鄱阳湖,再至江州,其后再北上。   如此就能较快抵达东京开封府,可李三坚唯一担心的就是船资问题,曾公明李三坚不用担心,这家伙应该带了不少钱钞,而符二娘、山魁、小豆芽等人却必须由李三坚负担,高二不用李三坚操心,可高二所携带的钱钞也应该有限,据李三坚估计,应该只够他一人使用,无法再负担其他人的船资。   此一路之上,曾公明已经抢着支了许多住店所费,如此李三坚也不好意思让他继续支付船资,符二娘也会颇有微词的。   待李三坚等人赶到虔州码头之时,李三坚发现不止是担心船资问题了,而又有了是否有船的问题。   此时虔州不大的江运码头之上只停泊着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孤零零的停靠在虔州码头的江面之上。。。   船上有一些船工拿着船蒿,撑着船只,看样子是准备开船了。   “老丈,可路过饶州?能否行个方便?捎我等一程?”李三坚随后大声问向一名年龄较大的船工。   “本船受派了官差,要至东京,小相公要去饶州,倒也顺路,若是官爷愿与小相公同舟,我是好行方便的。”年老船工笑呵呵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大喜,这不正是自己等人所盼望的吗?不用换船,不用走冤枉路而能抵达东京开封府。   只是李三坚不知道船上的官老爷是否同意李三坚等人同行?   于是李三坚连忙与船工商议,让他们禀报一声,是否允许李三坚等人同行。   可船工们几乎个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并且整齐划一,没人愿意进去禀报。   小民怕官,就跟老鼠见猫似的。   李三坚愈发焦急,正喋喋不休与众船工理论之时,从后舱之中钻出来一人,看打扮应该是个仆从。   “尔等休得聒噪。”此名仆从大声说道:“我家相公发话了,问船下之人可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若如此,相公允许此人同船前往东京。”   “是。。。是。。。我是。。。”李三坚闻言连忙应道,说罢也不敢三七二十一了,转身示意让符二娘、山魁等人上船。   一时半会李三坚找不到船只,因而生怕官老爷随后又反悔了。。。   “稍等。。。”仆从话音未落,李三坚一行六七人已经走上跳板,并且走向前舱开始放置行李了。   此名仆从见状哭笑不得,简直无语了。   李三坚书生打扮,自家老爷本是允许李三坚一人同船前往东京开封府的,可没料到居然有六七人之多,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你这是进京赶考还是搬家?   其中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应该是那名书生的母亲,仆从心中暗道,可此一行之人居然还有一名幼女?难道是此名书生的女儿?   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看样子此名书生也就十余岁的模样,居然还有女儿了?   “多谢,多谢,叨扰,叨扰。”李三坚满脸堆笑,不停的打躬作揖。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仆从也就无可奈何的让李三坚等人走进了船舱。   这是一艘中型客舟,有数个船舱,李三坚等人挑了一间无人的船舱,安置女眷、行李等等,并未打扰到客舟主人。   至于船资等事,对方未提,李三坚也乐得装糊涂。   客舟之上顿时就热闹起来,特别是小豆芽是第一次乘船,兴奋得扒在船舷之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哥哥,此去东京需多少时日?”收拾好行李,安置好符二娘后,李三坚与高二、张道士、曾公明一同站在甲板之上,看着秀丽的江景,李三坚顿时感到心旷神怡。   “我也不甚晓得。”高二摇头道:“不过估计总需一个多月吧?”   高二与苏轼前往岭南之时,基本上走的是旱路,对水路是不太清楚的。   现在是十月下旬,一个多月的话,最早李三坚等人要到十二月方能赶到东京开封府,而春闱一般是在一月底二月初举行,因而留给李三坚的时间并不充裕。   “高二哥哥,东京是怎样的?相比桂州如何?”一路之上,曾公明也与高二混熟了,三人之间以兄弟相称。   “桂州?”高二翘起了右手小拇指,随后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又将小拇指弯下来后说道:“桂州就如俺指头这般大小,而东京。。。比俺的十个巴掌还大呢。”   “这么大啊?”曾公明咂舌不已:“东京热闹吗?”   “热闹吗?你快将‘吗’字丢河里喂鱼去。”高二笑道:“京师不热闹,哪里热闹?京师从早到晚,街上之人是川流不息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做买卖的、开店铺的整日里吆喝不休,酒楼、茶肆、瓦子、勾栏等等可是通宵达旦开门迎客的。”   曾公明舔了舔嘴唇,向往的说道:“不愧为我圣朝京师啊,怪不得那些朝官们死活不肯离开京师啊。”   李三坚、高二、张道士闻言不禁都笑了起来。   “东林兄说的是。”张道士插话道:“以往我曾经遇到一名被赶到蜀地的京官,是到处求告,哭着喊着要回东京呢。”   “哈哈,定是那人舍不得京中的相好呢。”高二哈哈笑道。   众人高声谈笑,没有注意身后站在船上的一名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看着李三坚等人,眉头紧锁,似乎是对李三坚等人的言语有些厌恶。   “相好的?相比岭南之人如何?”曾公明又问道。   “去去,你才多大点啊,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也不好好温习功课,好好想想如何应对省试?”李三坚笑着呵斥道。   “哎,坚哥儿,人不风流枉少年啊。”高二贼兮兮的说道:“兄弟们,我跟你们说啊,岭南可比不得东京,岭南的小娘子也比不上东京的呢,东京的小娘子个个花容月貌,个个鲜嫩水灵,鲜嫩的皮肤掐一把都掐出水来,不但如此,东京的小姐姐们个个才艺双绝,诗词曲赋是样样精通。”   高二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包在嘴中发出闪耀的光芒。。。   高二是在东京长大的,自幼就混迹于市井烟花之地,对此是再熟悉不过了。   开封府,相好的,俺又回来了,高二看着奔腾的江水心中暗道。   曾公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曾公明在岭南之地也许算得上一个土财主了,可在开封府就不够看了,曾公明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李三坚心中其实也是有些好奇、兴奋,对闻名于世的大宋京都东京开封府感到异常好奇。   大城市李三坚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当世之开封府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比那些大城市又是怎样?李三坚对此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嗨作,嗨作。。。嗨作。。。作。。。”   “不退缩啊。。。”   “嗨作,嗨作。。。嗨作。。。作。。。”   “勇往直前。。。”   “嗨作,嗨作。。。嗨作。。。作。。。”   正在此时,年老船工忽然打起了号子,号子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众船工纷纷举着船蒿涌到船边,一个个合着号子声,并且个个如临大敌,举着手中的船蒿紧紧盯着江面。   此时的江水是愈发湍急,河水的落差高达数丈,奔腾的河水像瀑布般的从山峡间倾泻而下,拍打这河岸,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到了鱼口滩,孩儿们都打起精神来。”老船工握着手中的船蒿,发出一声大喝。   此地是赣江十八险滩之一的鱼口滩,距赣州城以下数十里处,称“水门塘”地方的河段。又名“鳖滩”。河中险礁林立,行船非常危险,有火烧路、火烧坪、东西老鸦、上下刁石、恭喜石、火烧泷、龙头石、蛤蟆石、中良石、吊排石、铁门坎、黄鳝笼,车巷子等十几处险滩。   鱼口滩是十八险滩最险之处,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从而落入江中喂了鱼鳖。   河水湍急,将客舟推得摇来晃去,船上之人也是东倒西歪的,除了常年在此行船之人外,其余人等均是站立不稳。   高二、曾公明、李三坚等人此时再也没有心情谈笑了,紧紧抓着一切可攀之物,几乎个个面如土色,盯着奔腾的河水,心中是惊惧不已。   “这。。。这。。。主人抓稳了。。。”饶是山魁胆大,但也露出了一丝惊惧之色。紧紧的扶着李三坚,生怕李三坚落入河中。   “救命啊。。。”一个江浪打来,泼在了曾公明身上,曾公明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船上,惊得失声大呼:“翰韧兄,救。。。。救啊。。。救我”   “哈哈,东林,勿慌!”李三坚倒不是很恐惧,生活在海边之人,多少还是见识到了一些大风大浪的,于是李三坚对山魁说道:“山魁,你去扶东林,不用管我。”   “千重世路人不到,心怀委渠金汤。旧说凭高又风吹,三河开禹膳,城池卧房前。寸步浩浩秋共色。关前唯有君子,谁云终身水云幽。飞时西涧水,既恃水流绝。”   李三坚看着如奔马般的河水,忽然诗意大发,一阙宋词脱口而出。   “彩。。。”一旁的中年人大声喝彩道:“好一句飞时西涧水,既恃水流绝,好一阙‘临江仙’!” 第六十三章 临江鸡   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世人只知黄河之险,而不知赣江同样如此,而赣江之险,尽在九泷十八滩。   九泷十八滩最为险要之地就是“鳖滩”。   到了“鳖滩”, 但见乱石罗布,如无数大鳖潜伏水中,一路不绝,不过此处虽然河流湍急、山石险峻,不过河中还是有条航道,船只可以通过,并未很大的风险。   “也不过如此嘛。”高二强作镇定,看着湍急的河水、陡峭的两岸说道。   “还早着呢。”老船公不敢松懈,与其余船工站在船上,紧紧盯着江水说道。   还早?高二等人闻言顿时都呆住了,客舟就如同一只纸船似的,在江水之中荡来飘去的,如此还早?   果然真如老船工所说,行船未到界坪,就见水中巨石如犬牙交错,江水在巨石之间奔腾不休,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   “走勒。。。”老船工大声打起了号子,与众船工一道用船蒿撑着木船前行。   木船小心翼翼地在人头石、虎颈石的空隙中穿行,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   不过这还不算最危险的,最危险的乃是过了界坪,来到了天柱滩。   所谓天柱滩,顾名思义,就是有三座石峰潜伏于河流之中,高高的石峰就如同三根天柱般的插在了河水之中。   路狭水急,浪涌如山,将木船推得飘来荡去的。   此时行船既要度风向,又要审水势,更要察暗礁,非经验老道的船工不可为之。   江水如奔马,将客舟推向了其中一座石峰,舵工紧紧把着船舵,驾驶着木船掠过了此座山峰,可三座石峰几乎是连在一起的,木船很快的就撞向了另外一座石峰,船速极快,直奔石峰而去。   石峰是越来越大,石峰之上的青苔清晰可见,险情将船上众人惊了个面如土色,纷纷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呼之声。   赤膊老船工低喝一声,紧紧握着船蒿,死死的盯着石峰,船只距离石峰是越来越近,船只将要撞上石峰之时,老船工大喝一声,身上肌肉坟起,挥舞着船蒿点在了江石之上。   此时必须非巧力不可为之,用力过猛船蒿将会折断,用力过轻的话将会没有作用。   木船在经验极为老道的老船工的操作之下,有惊无险的掠过三座石峰,向着远处驶去。   此时虽脱离了险境,可船上众人却仍是惊魂未定的,高二的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膛,脸色惨白的紧紧抓着船舷,脸色如东京妓娘般的,似乎是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脂粉。   曾公明早已被吓丢了魂,不是山魁扶着,早就瘫在地上了,恨不得自己立刻减去百八十斤肉,要知道自己这么一身肥肉,喂了鱼鳖,岂不是美餐一顿?   张道士一手持剑,一手捻了个兰花指,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做移山挪海大法。。。   李三坚刚开始之时故作潇洒,背着手立在船头,看着奔腾的江水,嘴里不断吟出一阙又一阙诗词,青衫飘飘,颇有“临江仙”的味道。   可一个大浪打来,船只剧烈晃动,李三坚立足不稳,哎哟一声跌到了船舱之中,并且被泼了一头的江水,顺着李三坚的头顶滴在了船舱之中,发出滴答滴答之声。   “临江仙”变成了“临江鸡”。。。   “噗嗤”此时船舱之中发出一声轻笑,笑声如百灵鸟般的,清脆动听。   “装腔作势,你就是个。。。是个往往天高犹错莫,长截声杳得失。。。”船舱之中的女子随后轻笑道。   “清儿,不得无礼。”船中中年人看到李三坚狼狈的模样之后,也忍不住想笑,不过还是呵斥自己女儿道。   惊魂未定的李三坚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敛衣施礼道:“岭南举子让老丈见笑了。”   此人定是船上的朝廷官员,李三坚心中思忖,随后李三坚偷偷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以为年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白净脸皮,脸上三缕长须,用绢帛绾发髻,穿着一领半新不旧的家常便装,看不出品级,虽身处险境,可气度神色倒也从容祥和。   李三坚随后又看了看中年人身后露出的半张年轻女子的面孔,脑壳之上的水珠顿时像灌进李三坚脑内一般,使得李三坚脑壳晕乎乎的。   这是一张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孔,稚气未脱的脸上,此时虽满脸嘲弄之色,却给人以惊艳绝伦的感觉。年龄虽然不大,却出落一张宜真宜喜的粉脸,两条弯弯长长的秀眉,配着樱唇,瑶鼻,不禁为让李三坚为之一呆,并且此女似乎是蕴藏着山川灵秀,慧而且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就如瑶池仙子般的。   “岭南举子?”中年人见李三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于是咳嗽一声问道:“岭南荒凉之地,你来到此地倒也不易,不知才子贵姓?”   “小子初登学堂,当不得才子二字。”李三坚惊醒过来后连忙答道:“学生姓李名三坚,乃是琼台儋州人氏,钦州灵山县生徒,此次前往京师开封府应试。”   李三坚边说还边偷偷看着中年人身后,只可惜此时这名女子已经隐在了中年人身后,只露出了半截鹅黄色的裙边。   简直是个好色之徒,中年人心中有些榅怒,于是又咳嗽了两声说道:“原来你也姓李,可有官牒、具状?”   你查户口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此一路之上,无论官员是大是小,无论是关隘还是城池,李三坚均被查了个底朝天,被盘查的彻彻底底的。   “此为在下的官牒、具状。”虽李三坚心中犯嘀咕,但还是恭恭敬敬从里衣之中取出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官牒、具状等物递给了中年人。   “桂州解元?”中年人看了之后,不由得抬头又打量了李三坚几眼:“怪不得啊,怪不得你能做出一阙如此深妙稳雅的临江仙。”   此时藏在中年人之后的女子又偷偷的探出了头,打量着李三坚,美目闪烁,似乎是不太相信。   “老丈谬赞,此乃学生信口而出而已。”李三坚谦逊道。   李三坚谦逊的态度才使中年人心中略为满意,摸着胡须问道:“桂州解元师从何人啊?可否告知一二?”   “学生以往师从东坡先生。。。不过。。。只不过。。。”李三坚支支吾吾的话音未落,中年人就发出一声惊呼。   “你。。。是东坡先是的门下弟子?东坡先生现在怎样?他老人家身体安健否?”中年人随后焦急的连连问道。   “你识得他?”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吾以师事之。”中年人点头道。   师尊?他是苏轼的弟子?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呆住了,同时心中感到异常无语,苏轼桃李满天下,对此李三坚早有耳闻,可像目前如此,雷州遇秦观,虔州又遇到李三坚还不知姓名的这个人,也声称是苏轼的弟子。。。哪里都偶遇苏轼的弟子,使得李三坚是哭笑不得的。   最紧要的是李三坚此时已被苏轼逐出门第,李三坚虽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但李三坚肯定是没脸见人的,特别是遇到苏轼的其他弟子。   “他。。。他还好吧,身体虽不如从前硬朗,但也没什么大病。”李三坚结结巴巴的答道。   李三坚此言一出,使得中年人心中有些不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尊师重道,在这个世上是做人最基本的品质,可李三坚居然不使用敬语?   难道此人夷狄之气未除?中年人心中暗道。   具状纸上已经写明了李三坚的出身,父亲是汉人,母亲却是黎人。   不过李三坚的下一句话就使得中年人心中释然了。   “我。。。在下已被他开革出了师门。。。”李三坚凄然说道。   李三坚被江水泼了一身,此时又面露凄苦之色,模样是要多惨有多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当真是一只落汤鸡一般。   “噗嗤”中年人身后的女子回想其刚才李三坚意气风发的模样,与现在相比,顿时感到异常好笑,于是不由得又笑出了声。   李三坚听到笑声,恶狠狠的瞪了女子一眼。   李三坚就是如此,再惊为天人,你人长得再花容月色,但若是嘲笑李三坚,再瞧不起人,那么李三坚可不管许多,那么李三坚就会立即还以颜色的。   女子见状一惊,慌忙又缩回了中年人的身后。   这人怎么如此蛮横啊?完全不像个潇洒书生模样,女子用白皙小手按着胸口暗暗心道。   “逐出师门?这是为何?”中年人问道。   “学生也实在不知他的意思。。。。。”李三坚不想多说了,于是说罢就准备离去,离去前还又看了鹅黄色长裙女子一眼。   真是一枚千古罕见的美人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解元稍等。”中年人连忙喊住了李三坚。   被逐出师门,此为极为丢脸之事,简直是奇耻大辱,是会被世人所不容的,因而李三坚此时行状有些无礼,但中年人也为与李三坚计较。   苏轼门生故吏满天下,从来未将一名弟子逐出师门,无论他们政见是否与苏轼相同。   苏轼他到底是何意?中年人心中暗暗想到。 第六十四章 流星雨   过了十八滩,其后的江面几乎就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但没有险要之处,并且一路之上风景还异常秀丽,特别是到了夜晚,晚风习习,轻轻拂过江面,荏苒在面上,手上,衣上,使人感到一阵清凉。   木船划过江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月下飞天镜,你说这句话到底是诗还是词?”夜色如诗如画,李三坚没功夫欣赏,气急败坏的问向黄衣女子。   “什么你啊我啊,我们有这么熟悉吗?黄衣女子白了李三坚一眼道:“哪里有这么问的?一句话岂能分出是诗还是词?”   李三坚通过了解,船上的官员也姓李,姓李名格非,此处前往东京开封府是去赴任的,是由地方官转迁为朝官的。   李格非原本就是朝官,后被贬黜到了广南东路的韶州,在韶州没呆多久,又被招回朝廷。   李三坚理解错了,李格非并不是苏轼的门生,而是宋名相韩琦之门生,李格非敬服苏轼,并以师事之,以文章受知于苏轼,文章受苏轼影响颇深。不过以师事之、以文章受知与苏轼,并不是说李格非就是苏轼的门下弟子,李格非是韩琦的门生。   李格非是什么人,与苏轼有什么渊源,李三坚对此并无多大的兴趣,其后李三坚问及李格非的独女何名何姓之时,倒将李三坚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头栽进江中去。。。   李格非的独女乃是鼎鼎大名的李清照,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李三坚再孤陋寡闻、再是井底之蛙,李清照之名又岂能不知道?   李清照不但是个才女,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到了此时,李三坚如何能够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就找了个机会,向李清照请教诗词歌赋,请教文章经义,反正同船共济,机会多得是。   而使高二、曾公明、张道士等人感到纳闷的是,李三坚为何不向李清照之父李格非请教?反倒向一名黄毛丫头请教?并且态度是恭顺之极,点头哈腰的,比亲娘还要亲。。。   李三坚并不是如此急色之人啊,并不是见到美色就不顾一切之人,为何现在如此这般的?难道李三坚随着年龄的增大,愈来愈有向淫贼方向发展的趋势?众人心中均是暗暗纳闷,包括符二娘。   李三坚最开始之时,态度恭顺向李清照“请教”,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三坚发现李清照才学果然过人,并且异常聪慧,李三坚肚中这点笔墨,简直不值一提。   李清照也丝毫不客气,将李三坚“洗刷”得体无完肤,于是李三坚恼羞成怒,一改恭顺的态度,与李清照激烈争论起来。   老子好歹也是活过两世之人了,年龄加起来也是一大把了,难道还不如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虽然你鼎鼎大名。。。李三坚心中暗道。   “那么。。。你。。。在下就请教李小娘子了,如果区分诗、词?就请李小娘子赐教?”李三坚悻悻的问道。   “你可是桂州解元呢,赐教二字,小女子可不敢当。”李清照掩口轻笑道。   轻罗滑落,露出李清照皓白如玉的手腕。   “乡野粗鄙之人,孤陋寡闻、坐井观天,小娘子不必如此,在下可是真心诚意的请小娘子赐教呢。”李三坚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   此时李清照提及解元之时,岂不是有意而为之?暗讽之意十足十。。。   “赐教不敢。”李清照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拉了拉袖口,将手腕隐入衣内、收敛笑容后说道:“爹爹、娘亲常说,诗、词区分主要有五,诗源于春秋,而词始于梁,成于唐,盛于我朝,此一也;其二就是诗可任意取目,而词却必有词牌名,如浣溪沙、鹧鸪天、清平乐、蝶恋花、临江仙等;古之和乐者为歌,不和乐者为诗,而词却需按词谱所定的乐调填写的,此三也;其四就是诗有律诗与绝句之分、有五言与七言之分,格律诗句整齐划一,古诗长短随意;最后就是,诗庄词媚,诗偏于庄重,词偏于妩媚,诗显词隐、诗刚词柔,诗就是鸿鹄,而词乃是燕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李清照话未说完,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李三坚今日确实是受教了。。。   李三坚凭借以往的记忆及其“宋词密码”,勉强能够对付一些诗、词,可李三坚怎知其中的学问如此之大?   李三坚估计李清照只是说了冰山一角而已,如此,李三坚的求学之路还很漫长。   “话虽如此,鸿鹄有鸿鹄的好,燕雀有燕雀的妙处,你。。。你岂能如此嘲弄?”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怒道。   美人的白眼一个接着一个,李三坚只当是抛的是媚眼。。。   “姑娘说的是。”李三坚终于服了,拱手施礼道:“姑娘才学,在下实难及万一,在下失礼了,不过姑娘,为何你前番所说不可以诗填词?此为何意?”   “诗、词。。。啊!”李清照话音未落,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在夜色之中显得异常尖锐刺耳。   李清照的尖叫声,将李三坚吓了一跳,慌忙转头顺着李清照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并且流星发出无比奇异的光芒,在夜空之中显得特别醒目刺眼。   “天降凶星。。。天。。。降凶星。。。”一直胸有成竹、泰然自若的李清照此时被吓得花容失色,说话都不连贯了。   李清照的白皙小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李三坚的衣襟,躲在李三坚身后,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向夜空。   船上诸人也被李清照的尖叫之声惊醒,纷纷涌出船舱,众人均以为李三坚将李清照怎么着了,以为李三坚“兽性大发”。。。   李格非更是怒气勃发的走出船舱,恨不得立即将李三坚槛送京师或者丢进江中喂了鱼鳖。   李格非一生之中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幼对其是宠爱无比,还是已故前妻所生,不但是宠爱,且并未用礼法约束李清照,任随李清照身心自由发展,为李清照提供一个宽松的成长环境。   就这么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若此时被李三坚。。。   诸人是同舟共济,并且两人均是少不更事的少男、少女,再加上李三坚曾经也算是李清照的师叔,同时在程朱理学大兴之前,宋承唐风,男女之防并不是那么严苛,因而李格非才允许两人夜里交谈。   可现在。。。   正当李格非怒气勃发的奔出船舱之时,正当众人涌出船舱之后,诸人同时看到了这个奇异的天象,均是被惊得是目瞪口呆的。   “此非吉兆也,朝中定有变故发生。”李格非顿时呆住了,看着夜空喃喃自语道。   船上行船的船工更是被骇得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不停的望空而拜,祈求上苍宽恕他们。   “你们慌什么?”李三坚看着诸人惊慌失措的,摇摇头道:“不过是些顽石而已。”   “别瞎说,要受天谴的。”李清照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对上天不敬,上苍才降下凶兆、警示。”   “不敬?凶兆?哈哈,真是岂有此理,此不过是自然天象而已,再平常不过了。”李三坚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净胡说。”李清照睁着一双美目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美目闪烁,就如夜空之中的繁星一般。   “我胡说?”李三坚气愤的说道:“可有人借燧石一用。”   “我说坚哥儿,此星是扫帚星,乃是凶兆,你可不能胡说啊,惹怒了上苍,会受天雷的啊。。。”高二絮絮叨叨的劝道,不过还是从怀中取出了燧石,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不理高二,取过燧石,对周围诸人说道:“燧石取火,你们知道这是为何吗?”   “摩擦生火,这有什么稀奇的?”张道士问道。   众人也是一齐诧异的看着李三坚,不知道他是何意?燧石取火与天象又有什么关系?   李三坚点了点头,取过燧石,用力摩擦,片刻间就点燃了一些木屑。   “你们看到了吧?”李三坚随后说道:“燧石撞击会产生摩擦从而产生热量,热量足够就会点燃木屑。流星亦是如此,从高空坠落,就会摩擦从而产生热量,即会发生自燃。”   “你们看到的不过是流星自燃而已,哪里是什么凶兆、警示?不过是自燃天象而已。”李三坚看着呆若木鸡的李清照,得意的说道。   我诗、词不如你,可这些道理可不是你能明白的。。。李三坚得意的想到。   “翰韧兄,流星与何物摩擦从而产生热量啊?”曾公明问道。   “这。。。”李三坚沉吟片刻答道:“与气相互摩擦。。。”   “气?何为气?”李格非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气?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李三坚含含糊糊答道。   “净胡说。。。既然看不到,你又怎知气是存在的?”李清照犹自不信,摇头道。   爱信不信,李三坚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只好说道:“在世人眼里的许多凶兆,如天狗食日、天狗食月、荧惑守心、海市蜃楼等等均是天象而已,并非什么凶兆,没有吉凶之分,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你。。。不信,不信,就是不信。”李清照仍是不信。   “不信是吧?”李三坚微笑道:“不信,我今日就让你相信。”   李三坚随后大踏步走到船头,站着船头之上,叉腰指着夜空大喝道:“贼老天,你三坚爷爷在此,有本事给我下场雨,淹死我算了。。。”   李三坚话音未落,天空忽然发出豁啦一声巨响,像是打了个巨雷,紧接着出现了无数流星,带着长长的、耀眼的光芒,划过夜空,将夜空照射得如同白昼。   电掣星驰、急如星火,如流星赶月一般,争先恐后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好漂亮啊。。。”李三坚、李清照看着美丽的流星雨,同时喃喃说道。   李清照兀自抓着李三坚的衣襟不敢放手,李三坚不动声色轻轻着揽住了李清照,几乎无人看见。   李三坚面容俊美、身材欣长,李清照眉目如画、婀娜多姿,站在一起欣赏着令人心醉的流星雨。   好一对金童玉女,羡煞旁人也! 第六十五章 开封府   宋东京开封府位于黄河冲积平原西部边缘,地势较为平坦,土地松软、水源丰富,适合耕作与渔猎。其名源于春秋战国时期,郑国庄公选此地修筑储粮仓城,取“启拓封疆”之意,定名“启封”。   汉代因避景帝刘启之讳,才改名为开封。   其实宋京师开封府并不是在“启封”基础之上修建的城池,其前身是春秋战国时期魏都大梁,魏谓之大梁,汉谓之陈留郡,宋只不过借开封府之名而已。   陈留天下之衢,四通五达之郊。   总之,先秦、两汉、魏晋、五代之间的开封,虽战乱、灾害不断,但其肥沃的土地、众多的人口,四通八达的地势,使得开封不断的成为中原地带异常重要的城池,雄据中州大地。   宋建隆元年,后周禁军都点检赵匡胤陈桥兵变攫取天下,经过激励的庭议,定都开封府,并正式称为东京。   建隆三年,宋太祖赵匡胤痛感东京的狭小,于是就下诏开始扩建城池,后经不断修缮,就形成了现在的规模。   东京是由外城、内城、宫城组成,其中宫城亦被称作大内或禁中,实为东京开封府的中心枢纽。   宫城有数十座宫阙,规模极为雄伟壮丽,除了宫殿之外,堂、阁、斋、楼、台、轩、观、亭是星罗棋布宫城为砖砌城墙,共有七座城门,南三门,其余方位有四座城门。   内城又称阙城或里城,共有正门十个,角门子两个,总称为十二门。   内城最为特殊的地方就是筑有城壕。   外城又称新城、罗城、国城,城门分为正门与偏门,偏门即为瓮城,其外门皆用熟铁裹之,共有十余座城门。   外城之外又有护城河或城壕,又名护龙河。   宫城当然就是皇帝及太后、皇后、嫔妃们居住之地,而内城主要是各部衙门的廨舍,另也有许多食肆、教坊、各种商铺、庙观等等。   外城主要就是平民百姓的住所,另也有许多朝廷官员的宅邸、庙观、商铺等等。   整个东京开封府绵延八十余里,城防体系也是异常完善,外城城门十二座,水门六座,城墙高四丈有余,厚近六丈,各种城防建筑,如瓮城、马面、团楼、女墙、护城壕、吊桥等等是应有尽有。   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只要城中驻有数万精兵,且粮草、水源充足,永远不会被敌攻破的,除非里应外合或者防守之人脑壳被门夹过。   宋东京开封府之大已经超出了李三坚等人的想象,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开封府居然如此之大,简直一望无际。   不过李三坚现在可没心情欣赏开封府的雄伟与繁华。   宋绍圣年间十二月某日,李三坚等人赶到东京开封之时,唯一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冷,两个字,贼冷,五个字,真他娘的冷。。。   天降鹅毛大雪,一片片硕大的雪花从半空之中落下,落在屋顶、城墙、地面之时,根本不能及时融化,从而积满了厚厚一层白雪,人踩在地面之上,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   整个开封府均覆盖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银装素裹的,景色是异常秀丽。   “李公,多谢一路照拂,在下就此告辞。”李三坚裹着厚厚的棉衣,仍是被冻得呲牙咧嘴的,抖抖索索的向李格非辞行道。   李格非、李清照、高二等人还好些,久居京师,且又是北方人,因而早已习惯了北方冷冽的寒风。   可李三坚、曾公明、山魁等人却是在南方长大,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哪里经受过如此寒冷的天气?早已被冻得恨不得将所有御寒之物均裹在身上。   山魁还好些,身强力壮的,可也被冻得脸青面黑的,李三坚、曾公明被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曾公明更是缩在马车之中,打死不下马车,肥肉之上包裹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衣物,真不知道他这身肉长来有什么用?   小豆芽被冻得脸蛋红扑扑的,但却是窝在符二娘怀里,兴奋的看着开封府的一切。   “嗯”李格非点头道:“祝李生早日登科,若有何为难之处,可以前来寻我。”   此一路之上,李格非也与李三坚交谈了数次,虽李三坚年轻,一些事情考虑还不太成熟,但李三坚的一些看法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此使得李格非对李三坚有些另眼相看了。   完全不像一个十余岁少年,李格非一直都有这种念头。   “多谢李公了。”李三坚谢道:“学生他日定当登门拜访。”   李三坚说话间,贼眼还偷偷的瞄了几眼李清照所乘坐的马车,只可惜马车厚厚的车帘早已放下,根本看不见李清照的半个影子。   李三坚暗暗叹了口气。   此一路之上,李三坚与李清照相处时间也不短,两人经常在一起探讨诗词歌赋、经书大义。   随着相处时间愈长,李三坚是越来越佩服李清照,不愧为当世之才女,文才非常人所能及,只不过李清照目前才女之名还未播于世上而已。   李三坚对李清照愈发好感,有才又有德,德才兼备,同时人也是长得天香国色的,如此,李三坚忽然心中冒出了娶李清照为妻的想法。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可李三坚心中刚刚冒出这个火苗,旋即就被李三坚自己掐灭了。   这个世上讲求的门当户对,讲求的是门第,甚至是家族,李清照毫无疑问是大户人家出身,是大家闺秀,是豪门千金,如此,岂是李三坚如此微贱之家所能够高攀的?   能在一路之上,略瞻玉容,就是李三坚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是李三坚祖上坟头冒青烟了。。。   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   “冰魂香异木前芳,天柱情多有酒无。”李三坚轻轻的吟了句七言律,随后挥手对山魁说道:“走罢。”   “是,主人。”山魁应了一声,就赶着马车向城中走去。   李三坚这句七言律虽然声音很小,可却被缩在马车之中一直聆听着外面动静的李清照听了个清清楚楚的。   李清照闻言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羞得脸色通红。   这是以雪喻什么?李清照心中暗道。   此一路之上,李清照与李三坚说不上耳鬓厮磨,但也是相处了不少时日,李三坚人长得俊美,并且文才也很不错,特别是李三坚讲述了一些这个世上根本无人说过的奇闻异事,使李清照听得是如痴如狂,如此,李清照对李三坚也是有了不少好感。   是不是情窦初开,李清照不知道,李三坚也不知道。   “呵呵,这浮浪小子。”李格非哭笑不得的说道。   此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以诗调戏自己的宝贝女儿,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过李三坚一路之上无论怎样,还是对李清照以礼相待的,起码在李格非眼中是如此的,既然这样,李格非想怪罪李三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是,就是个浮浪小子,李清照心中猛点头道,李三坚此人手脚一点都不老实,偷偷的占自己便宜,当自己不知道吗?   他住在哪里?有地方住吗?他能顺利科举及第吗?李清照偷偷掀起车帘,偷偷看了一眼李三坚等人走的方向,只可惜大雪纷飞,李三坚等人早已是没了踪影。   “暗想丝蒲榆影瘦,免为篱落热时还。”李清照轻轻的吟道。   。。。。。。。。   住店?李三坚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   李三坚、符二娘加上山魁、小豆芽要住店的话,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钞,料开封府的物价肯定不是那么便宜的,李三坚心中暗道,如此,不是李三坚所能负担得起的。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偏僻之处,寻一处农家或普通百姓之家,看能不能租下来,安顿李三坚一家老小。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坚持不了多久的,原因就是李三坚不知道要在宋东京开封府呆多少日子。   高二李三坚也是指望不上的,高二还不知道自己今后是什么样子呢。   “前面的可是翰韧兄、东林兄?”正在此时,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李三坚、曾公明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们。   于是李三坚回过头来,只见大雪之中奔过来一人,背着一副大包裹,包裹之中有几处凸起,应该是有些硬物在其中。   “你是。。。你如何识得我等?”此人身上积满了白雪,须发之上也同样如此,李三坚一时半会没认出来。   “哈哈,真是他乡遇故知啊,翰韧兄、东林兄,别来无恙乎?”此人奔到李三坚等人面前咧开了大嘴,哈哈大笑道。   “你。。。你。。。哈哈。。。原来是你。。。铭石兄,你如何出现在此处?”此时曾公明裹着厚厚的衣物爬出车外笑道。   此人不是冉云彪又是何人?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我等兄弟寻一处酒肆,沽酒叙旧如何?”冉云彪笑道。   “铭石兄,在下还未寻到住处呢。”李三坚摇头道。   “这样啊。”冉云彪答道:“我先来开封数日,比你们熟悉,此事我来安排如何?” 第六十六章 天降异象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大乐事。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乡遇故知难度还不小。   天下之大,人口何止千万,地域之广,天南海北,道路艰难,难于上青天。   此时李三坚、曾公明才至开封府,就遇见故人,岂不感到欢喜万分?   于是李三坚在冉云彪的协助之下,匆匆寻了间民居,安顿好了符二娘等人后,就与冉云彪、曾公明二人来到了开封城南一处名曰斋心居的酒肆,饮酒叙旧。   斋心居不大,能容客四五十人上下,其中的装潢很是一般,不过斋心居临近旦日,买卖却一日好过一日,原因就是斋心居的位置靠近宫城,因而能够及时打探到一些朝廷的消息。最主要的是斋心居东家是个有心之人,他知道当下是天下士子云集京师之时,因而特意准备了一些物美价廉的酒菜等物,并寻了些名人字画、籐竹、漆器、金石等物,放置在了酒肆之中,将斋心居布置得极为清幽高雅。   早已得到东家耳提面命的酒肆小厮、闲汉、酒娘等人遇到每一位上门的客官,无论贵贱,均是热情接待,极力让每一名客官有宾至如归之感。此事可开不得玩笑,要知道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子之中肯定有人会科举及第、金榜提名,也许他们之中还有状元、榜眼、探花等等,甚至今后还有人会封侯拜相呢。   若真如此,那么将会给斋心居带来无法预计的名声与收益,将会是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斋心居共有两层,楼下一般是有事之人,吃些酒食就匆忙赶路,楼上却有一个较大的天台,只要不惧寒冷,在天台之上温酒议事,高谈阔论,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李三坚与冉云彪、曾公明二人就在天台之上的一处角落,沽酒谈笑,议论往事。   李三坚等三人所在的角落周围是用藤蔓围着,不远处有一桌酒客,看样子应该是赴京赶考的士子。   天台漏风,北风凛冽,但热酒下肚,李三坚等人感到不是很冷了,还有些暖洋洋的。   “二哥儿,果然才识过人,一举中了解元,不愧为东坡先生门下高足,我在岭南之时早已听说过了此事,真是替你高兴啊,来,二哥儿、三哥儿满饮此杯。”冉云彪端起一杯热酒笑道。   冉云彪年龄最大,已年满十七,快十八岁了,因而三兄弟之中排行老大,李三坚老二,曾公明老三。   邻近一桌一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子闻言,回过头看了李三坚一眼,李三坚等人埋头吃酒,并未注意。   真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一开口就说到了自己心中的痛处,难道自己被苏轼扫地出门之事,他真的不知道吗?   李三坚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吃酒,吃酒,我等只管吃酒便是,提这些事情做甚?”冉云彪不知道,曾公明却很了解,于是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冉云彪后说道。   我提到何事了?是解元之事吗?这是件光宗耀祖之事啊,为何他们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   冉云彪看看曾公明,又看看李三坚,心中大是疑惑不解。   “不瞒哥哥,弟已。。。被先生他。。。他开革出师门了。。。”李三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悲苦无比。   邻桌的年轻士子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   “啥?逐出师门?这是为何?”冉云彪闻言更是疑惑不解,能够得中解元,也许今后还能榜上有名,依李三坚的才学,这种可能是非常大的,如此,是每一位师父梦寐以求之事,何故他却被苏轼逐出师门?   “哎,此事一言难尽,不提也罢。”李三坚苦笑着对冉云彪说道:“哥哥也是前来应试的吗?”   冉云彪看了一眼李三坚,点头道:“此次赴京我确实是前来应礼部试的,不过不是文举,而是武举。”   “武举?此为何物?”李三坚纳闷的问道。   早在钦州灵山县之时,李三坚就听冉云彪说过,他欲弃文习武,行武举之事,但到了现在,李三坚仍是不明白何为武举?   难道是以武艺选拔军中将官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武科亦是科举科目之一,只不过武举应试是在文科之后。。。”冉云彪想了想后说道。   冉云彪说了半天武举之事,将李三坚弄得昏头涨脑的,不过也大致理清了武举的脉络。   宋代科举有进士科、诸科、武举,常选之外又设制科与童子科。   宋科举内容一直处在不停变化之中,直至目前废诸科,只余进士科、武举,罢九经、五经、开之礼、三史、三礼、三传、明法诸科等,以经义等取士。   进士科以经义等取士,而武举是以策问、兵书、武学技艺取士。   以策略定去留,以弓马定高下!   程文包括策问与兵书大义,而武艺主要就是射,包括骑射、步射、弩、穿札,另外就是兵器、翘关、负重、相貌、对答五个项目。   武举一般是安排在进士科之后,也就是选完文进士后,选武进士。   武举同样是分解试、省试与殿试,伴随着还有武学及其武学校。   宋虽有武举,但规模与进士科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进士科一般每科取士多达一百余人,甚至数百人都有可能,而武举每科取士一般为数人至十数人不等,一般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人。   不过虽武科取士人数较少,但愿应试武举的人数也较为稀少,每科不过数十人至数百人不等,如此看来,通过武举入仕,也不失是条出路。   并且武举入仕要相对容易得多,武科入仕也不一定一定就是武官或者武将,也可以转迁文职,但通过武举之人想要更进一步,或者说是走上执政之路,那就是比登天还难了,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一名武官或者武将就算你立下匡扶社稷之功,可以封官封侯,甚至封公封王,但几乎没有坐上宰、执之位的可能,不但是宰、执之位,就连颇具实权的官职都不容易得到。   宋之名将狄青,立下了无数战功,战功赫赫,也只得了个枢密副使之位。狄青坐上枢密副使之位没多久,屁股还未坐热就被赶下来了,一贬再贬,最后郁郁而终。   这些对于李三坚来说其实影响不大,李三坚科举的目的就是摆脱家中贫困,摆脱饱受白眼的处境,如此,通过武举入仕对于李三坚来说也是条捷径。   武官也是官,再低人一等,也是大宋官员,李三坚心中暗道,不是李三坚连只鸡都杀不死的话,李三坚都想去应试武举了。   不就是背几本兵书吗?李三坚暗暗想到,武举哪里有进士科角逐得如此厉害?完全是你死我活,白刃见血的节奏啊。   “哥哥文武双全,定能顺利登科。”李三坚弄清楚什么是武举之后,笑着恭维道。   “定是如此,定能做官呢。”曾公明也点头道。   冉云彪闻言摇头道:“谈何容易,朝廷之中的事情,你们可能还不甚了解的。”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李三坚虽也不了解朝廷之事,但也明白科举仕途之路有时候并不是完全靠真才实学的,而是有各种可能的,如门第关系等等。   三人闻言均沉默了下来,闷头喝酒。   良久之后,曾公明开口道:“不说这些沉闷之事了,铭石兄,你先来开封几日,说说开封有何奇闻异事啊?”   “奇闻我倒是未听说过。”冉云彪猛灌了一杯酒道:“异事倒有不少,十二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二日白气贯百里,夜中星陨如雨,城西城墙还莫名其妙的坍塌了数里,开封之人皆言此乃是天降异象,非吉兆也。”   李三坚、曾公明听到夜中星陨如雨之时,均互视了一眼。   曾公明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当初客舟之时,流星雨不是李三坚招来的吗?此时开封也有陨石雨,难道也是李三坚到了开封之中,苍天又降此异象吗?   李三坚当初牛气哄哄的指天骂娘,上天一怒之下就降下了陨石雨。。。   “此为何时发生的?”曾公明憋住笑问道。   “就在你们来到开封府前数日发生的。”冉云彪答道:“听说此事已惊动了今上,并且传言因天降异象,就连科举都有可能暂缓呢,甚至取消。”   “什么?”李三坚、曾公明均大吃一惊。   若暂缓或取消此次省试,李三坚等人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要知道李三坚等人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岭南来到了东京开封府的。   若朝廷真的取消或暂缓省试,李三坚等人根本是无可奈何的,此事又不是没有前例可循。   “此乃朝廷权臣当道,忠直之臣蒙冤,非我等之过,为何要取消省试?”正在此时,邻座的年轻士子站起身来大声对李三坚等人说道。   李三坚等人闻言顿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此人。 第六十七章 李句读   有宋以来,“兴文教”“抑武事”,“以文化兴天下”,实行言论自由,不杀言事大臣或士子,已经成为了条法。   当然什么事情都是有个度的,若大张旗鼓、扑风捉影的污蔑或诽谤大臣,甚至皇帝,那就另当别论了。   谋逆之事也是如此,不能触其逆鳞,若行谋逆之举,那么就没有不杀士大夫的阻碍了。   此时李三坚等人温酒评击朝政,甚至将朝廷官员骂个狗血淋头,也没有多大的事情,旁人也不会理会。   与李三坚等人接话的是长州士子,姓叶名梦得,字少蕴,比李三坚年长四岁。   叶梦得同样是长州解元,能诗善文,尤精于词,学识渊博。其从祖父为北宋名臣叶清臣。 四世祖叶参为咸平四年进士,官至广禄卿。母亲晁氏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之妹。据说有一年,叶助同妻子晁氏至东山朱巷祭拜先祖造玄公叶逵祠,是夜梦见一龙盘于宅中梁上,不久便怀孕生下一个儿子,故取名梦得。   因叶梦得的母亲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之妹,因而叶梦得的文章受其影响较深,同时叶梦得虽未见过苏轼,但一直以苏门弟子自居。   此前叶梦得听冉云彪谈起,说李三坚是苏轼的门生,因而就特别留意李三坚了,之后又听说李三坚被逐出师门,于是就不禁莞尔。   “原来是长州少蕴兄,失敬,失敬。”李三坚拱手对叶梦得说道:“不知兄台所言何意?少蕴兄是否愿意畅所欲言,以解在下之惑?”   李三坚目前对朝局根本是一无所知的,而省试内容之一与发解试一样,就是时务策,而不了解朝局,根本是行不通的,因而此时李三坚态度是恭顺之极,真心实意的向叶梦得请教。   “不敢。”叶梦得点点头答道:“还未请教小哥儿姓名。”   “不才岭南举子李三坚。”李三坚答道。   “岭南灵山县李翰韧?”叶梦得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正是,少蕴兄怎知在下的字号?”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首行句读之法的李翰韧?”叶梦得不答,又问道。   “正是。。。”李三坚看着叶梦得说道:“少蕴兄你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哈哈”叶梦得闻言欣喜的说道:“句读妙法,此时已经在江南之地广为流传了,众生皆云,此法非凡人所能得也,没想到在下居然在此地能够得见李句读,真乃三生有幸!没料李翰韧居然如此年轻,真乃少年俊杰也。”   李句读?你才是李句读,你全家都是李句读,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   李三坚为了自己读书方便,就在书上标注了许多标点符号,此事只有灵山县县学黄教授及灵山县一干生徒知道,李三坚万没料到,自己“发明”的句读之法居然流传到了江南,还广为流传?此使得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黄教授所为?李三坚心中暗道。   事实确如李三坚所猜测的这般,黄涣认为李三坚的句读之法甚妙,于是就通过书信向江南好友推荐了此法,随后就在江南官学、书院流传开了,众人均是此句读之法甚妙,解决了读书难的问题,并且简单的符号还能代表一定的意思,简单的语句甚至不用写字,直接可以用符号代替。   如此妙法没有数十年的寒窗苦读,是不会创造此法的,当时众人均是如此猜测,均是认为李三坚是个数十岁之人。。。   从此之后,李句读之名在学子们当中也是颇具名声的。   “雕虫小技,不堪挂齿。”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此乃在下偶尔得之,不值一提,少蕴兄不妨说说朝中之事如何?”   “李句读,无酒如何能够说事?”叶梦得随后笑嘻嘻的说道。   无酒就不能说事了吗?李三坚心中又是恨无奈,这个世上好像缺了酒就什么事情不能干似的,无酒就能憋死人?   不过好在这个世上的酒均不是高度酒,不但度数不高,味道还很不错,特别是宋京师开封府的酒。   “兄台,在下囊中羞涩。。。”李三坚随后两手一摊,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酒来!”冉云彪撇了李三坚一眼,知道你穷,还拖家带口的,没人喊你付账,在灵山县之时就是如此,几乎都是冉云彪或曾公明抢着付钱。   酒肆之中的小厮很快就将酒端了上来。   李三坚尴尬的抢过酒壶,将三人面前的酒盅斟满。   “此酒名为桑落酒。”叶梦得端着酒杯说道:“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桑落酒乃是用高粱、豌豆、绿豆等物制成,皆平常之物,可其色比凉浆,清凉可口,实乃佳酿也。”   叶梦得忽然提起桑落酒,应该是与人有关,以酒喻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果然叶梦得过了片刻后说道:“李公被罢官了,你们知道吗?”   “李公?哪个李公?”李三坚问道。   不会是李清照之父,李格非吧?李三坚心中暗问道。   李三坚不知道,冉云彪倒是略有耳闻,于是问道:“少蕴兄是指七岁即日诵数千言的李清臣李右丞吗?”   “正是。”叶梦得点头道:“李公出身微贱,曾祖与祖父皆为平民,其父是一名县令。李公少年丧父,但其天资聪颖,七岁便能读书识字,且过目不忘,少年之时,文章便传闻于天下,举进士之后,为官清正廉洁,居官奉法、爱民如子,毋敢挠以私,以俭自持至富贵不改,李公历仕四朝,是四朝元老,力主革故鼎新,常患法之不变也,是首倡绍圣之人,如此之世之名士,却落得丢官罢职的下场,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老子五六岁就会读书习字了,七岁就会背诵唐诗三百首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七岁日诵数千言,关键是要看诵的是什么言?若是胡说八道之言,就没什么了不起了。   等等,正当李三坚心中洋洋得意之时,忽然想起一事,历仕四朝?是哪四朝?若弄明白这个问题,岂不是知道自己身处到底是宋的哪个朝代了吗?   于是李三坚连忙开口道:“李公历仕四朝,是哪四朝?”   叶梦得看了李三坚一眼道:“我朝仁宗皇帝、英宗皇帝、神宗皇帝,还有当今圣上。”   李三坚闻言顿时暗暗吁了口气,还好不是宋徽宗年代。   李三坚再怎么历史知识缺乏,但也知道北宋就是亡于宋徽宗之手,宋徽宗年代应该是宋最黑暗的时代,腐败、荒淫、民不聊生贯穿始终。   若李三坚正好到了宋徽宗时代,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战乱、流离失所,北宋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李三坚也定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也会成为了乱世之人,而乱世之人,命运就与一根野草差不了多少。   目前的皇帝不会是宋徽宗吧?李三坚很想开口询问,可李三坚又该如何问?他人又该如何回答?   要知道皇帝都是在归天之后,才会有仁、神、英等尊号的。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只知宋徽宗,而不知道宋徽宗的本名。   这王八蛋到底叫赵什么?李三坚苦苦回忆,仍是没有一点印象。   “李公因何罪落官?”冉云彪随后问道。   “此事具体我也不太了解。”叶梦得摇头道:“不过我听说是谋逆之罪,但此不过是道听途说之言罢了,应该是因为朝廷争斗的缘故罢?”   “党籍之争?”冉云彪问道。   “非也!”叶梦得否认道:“目前宰相乃是章惇,而章惇却是元丰之人,而李公亦是元丰之人,如此何来党籍之争?”   “那就是争权夺利了?”李三坚开口道。   李三坚是越听越有兴趣了,目前朝廷党争是愈演愈烈,李三坚对此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苏轼不也就是党争失败,从而被一贬再贬,最后被贬到琼台儋州如此荒凉之地了吗?   而党争归根结底就是争权夺利,为了将权利握在手中,不惜用尽一切办法,将政敌一一击败,一一往死里整,不弄死对方,誓不干休。   当然借口却是冠冕堂皇的,如苏轼,因题了一首“反诗”就被其政敌抓住机会,将苏轼一党是一贬再贬。   “然也。”叶梦得赞许的点头道:“据我猜测,应该是这个原因。”   叶梦得、李三坚等人估计的大致不差,就是这个原因,李清臣就被贬黜,被赶出了朝廷中枢。   赵煦重用章惇、曾布、李清臣复新法,此时章惇却得到了相位,并且还是独相,此使得作为首倡绍圣的李清臣心中是愤愤不平。   同时李清臣对章惇的一些做法也极为不满,如章惇尽贬朝中元祐旧臣,将文彦博、吕公著、苏轼、苏辙等三十余人放逐到了岭外。   李清臣认为章惇的做法过于偏激,并曾经向赵煦进谏,如此就与章惇势不两立了。   权争的结果就是李清臣落败,而被逐出了朝廷。   李清臣官声极佳,就引起了众多世人的不满。 第六十八章 口不择言   元日即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呼为新年,而十二月最后一日,俗云月穷岁尽之日,谓之除夜,又名除夕或除岁,在除夕驱傩、守岁,也是迎新年的重要活动,迎新活动也就从这一日就开始了。   此时临近元日,东京开封府城臣民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驱傩、放爆竹、沐香汤、放花灯、饮屠苏酒、肃衣冠祭祖等等忙了个不亦乐乎,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迎接新年,开封皇宫也不例外,皇宫内外均是张灯结彩的,一片喜庆的气氛。   开封街上的百姓也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开封各大酒楼、酒肆、茶肆、勾栏等等也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此时东京开封府也聚集了无数来自各地的赶考士子,众士子呼朋唤友,聚集在酒楼、酒肆、茶肆、客栈等地,评论朝中之事,猜猜考题、探讨学问,以备三年一次的春闱大比。   叶梦得、李三坚、冉云彪、曾公明议论朝政,吸引了周围众多士子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纷纷聚集在叶梦得、李三坚等人的周围,磕着瓜子、花生,喝着热酒,各抒己见,说得是越来越热闹。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叶梦得这家伙是个人来疯,人越多就越兴奋:“均是元丰之人,为何就不能相容?斗来斗去,损耗的却是我大宋国力。”   “兄台所言大是。”一名来自秀州的举子说道:“不过兄台之言也有些不妥之处,元丰之人不可相煎,难道元祐之人就可以吗?元丰、元祐均是我朝之人,又不是外虏,都是大宋臣子,又何分彼此?非得到你死我活之地步吗?”   “元祐之人皆是因循守旧之辈,岂容其居于庙堂之上?”一名来自温州的举子反驳道:“今我圣朝外北有北虏、西有西戎,虎视眈眈,南有乱匪作乱,如此形势,如不行雷霆之变,若再慢慢调养,实则愈加积重难返,愈加百弊丛生,终至外不能御北虏、西戎,内不足保民安国,至于变乱乃至覆亡,亦不可知也,因而此时已非变不可了,如此,任用元祐之人,如何能够富国强兵?”   “元丰之人能富国强兵?”秀州举子闻言怒道:“名为爱民,其实病民,名为益国,其实伤国,不过是舍是取非,兴害除利罢了。”   “兄台此言大谬,革故鼎新关键是用人,用人不当,即功亏一篑,用人得当,必将会是事半功倍。。。”另一名举子反驳道。   “你们都错了。。。”   众举子七嘴八舌,是吵吵不已,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老拳相向。   李三坚也是越听越兴奋,同时对宋的言论自由感到异常惊奇,如此评击朝政,如此言语,居然没有“锦衣卫”找上门来?   李三坚不知道宋是没有“锦衣卫”的,要说有,就是有个相当于明“锦衣卫”的衙门,宋皇城司。   此前李三坚对朝廷新、旧两党之争应该说是略有耳闻,此时李三坚对此是越来越清楚了,目前朝廷是新党,也就是元丰党人当政,而旧党,也就是元祐党人之中的许多人都被贬黜,黜离朝廷中枢。   此时苏轼被贬至琼台儋州,那么毫无疑问,苏轼就是元祐党人,至少在目前朝廷执政之人的眼中是这样子的。   嗯?不对?李三坚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一事,忽然想起了苏轼将自己逐出师门,至今李三坚仍是搞不清楚为苏轼为何将自己逐出师门?   目前新党执政,那么若自己此时仍是苏轼门生的话,岂不是大事不妙?   科举大业也许就会就此半路夭折?   难道苏轼为了不耽搁李三坚的前程,从而有意将李三坚逐出师门?   他真是这个意思吗?李三坚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李三坚想到此处,是如坐针毡,真恨不得离开跑回儋州当面问问苏轼。   “你有何高见?”叶梦得见李三坚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于是问道。   “皆不可取!”李三坚想着苏轼的事情,想着苏轼的遭遇,于是脱口而出道。   李三坚这句话声音较大,顿时引起了周围士子一起转头相向,均疑惑的看着李三坚。   “这。。。”李三坚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其他原因。   “翰韧,有话直说。”叶梦得随后说道。   “是啊,翰韧兄,你的见解定有其独到之处的。”曾公明也对李三坚说道。   冉云彪也看着李三坚点了点头。   李三坚年轻,对朝中之事是一知半解的,在诸多年龄比自己大了许多的士子面前,本不想说什么,可架不住众人的眼光,架不住好友对自己的期望,期望李三坚能够出出“风头“,让众士子对岭南举子刮目相看。   再加上李三坚喝了不少的酒,酒已半酣,于是开口说道:“内斗乃是祸乱之始!自古到今就是如此。正如少蕴兄所言,斗来斗去,耗费的可是我大宋国力。汉末钩党、阉党之争,酿成党锢之祸,自伤大汉根本;西晋太后党、 后党 诱发八王之乱,导致西晋灭亡;天宝李林甫、杨国忠权争,诱发安史之乱,李唐自此元气大伤,至灭亡仍未恢复;南衙北司之争,诱发二王八司马事件及甘露之变。   如此先例,是数不胜数,我朝此时陷入党争,离党锢之祸不远矣。”   虽李三坚历史知识匮乏,但师从苏轼及灵山县县学期间也读了不少历史方面的书籍,因而还是能够说出一些历史事件,只不过这些历史书籍只记载了本朝之前的事情。   李三坚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话顿时将众人惊了个目瞪口呆,均是呆呆的看着李三坚,良久无人说话。   “翰韧。。。翰韧,慎言,慎言。。。”叶梦得醒悟过来之后,连连惊呼道。   李三坚此时也惊醒了过来,顿时感到无比心怯,慌忙站起身来,拱手与众人告别,逃也似的离开了斋心居。。。   宋再怎么言论自由,如此将此时比作汉末、唐末、晋朝末年,也是一件令人惊骇之事。   。。。。。。。。   “嘭。。。嘭。。。嘭。。。”新年的烟花此时绽放在了宋东京开封府雄伟的城池之上,绽放在了夜空之中,五颜六色、色彩斑斓,耀眼的烟花在空中闪烁,好似仙女下凡,翩翩起舞;臂挎花篮,采摘鲜花;怀抱琵琶,轻拨银弦鞭炮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把开封府的夜空衬得炫丽无比。   此日正是除夜,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一切物事,都在忙着过年。   李三坚一家人也不例外,均聚集在李三坚临时租住的小破屋之中。   这是李三坚一家人在宋东京开封府渡过的第一个新年,因而虽李三坚家中贫寒,一应过年的用品极为稀少,但众人仍是兴高采烈、欢欢喜喜的,准备渡过这个不同于琼台儋州的新年,并且汉人新年是不同于黎人新年的,因而众人亦是感到异常新奇与兴奋。   “三郎,累了吗?你歇息片刻吧,要过年了,等着吃娘包的角儿吧。”正忙着切菜的符二娘对正糊着窗户的李三坚说道。   符二娘虽是黎人,可李三坚之父李清可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因而符二娘也会做些汉家菜肴。   “娘,孩儿无碍,马上就好了。”李三坚跪在坑上,用浆糊将一张张粗纸糊在了木窗上漏风的破洞之上。   李三坚租住的土屋是一名军汉的房子,军汉得了一些赏赐,就换了间宽敞的房屋,于是就将两间土屋租给了李三坚,因土屋破旧的原因,租金也就较为低廉。   土屋低矮、破旧,且到处漏风,凛冽的北风夹杂着雪花,从窗户之上的破洞灌进屋内,使得屋中是寒冷无比。   山魁身强力壮,李三坚虽从前羸弱,可经过数年间不断的强身健体,身体是一日强过一日,并且正当年少,因而李三坚与山魁二人还勉强抵挡得住。   可符二娘与小豆芽就不同了,毕竟都是女子,特别是小豆芽,钦州灵山县那场病差点使小豆芽夭折,此使得李三坚担忧不已。   于是李三坚除了在屋中生火之外,就欲将窗户破洞糊上,以挡北风的侵袭。   “哥哥,哥哥,纸。。。给你。。。”小豆芽穿着一件粗布花袄,小脸不知是寒风吹的,还是屋子火炉烤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精神也是异常的兴奋,兴奋得一会给符二娘打打下手,一会抱着浆糊碗,一会拿着纸张,帮着李三坚裱糊破窗。   李三坚伸手轻轻捏了捏小豆芽粉嫩的脸蛋,微笑着接过粗纸,粘了些许浆糊,就欲糊上窗去。   可还未等李三坚糊上窗,破旧的木门噗的一下就向两边打开了,山魁背着一袋白面走了进来。   木门打开,寒风夹杂着雪花嗖嗖的就灌进了屋中,将火炉之上的火苗吹得忽明忽暗。   李三坚刚刚糊上的粗纸也被吹落了几张。   李三坚瞪了山魁一眼。   山魁倒没注意李三坚的神情,放下白面,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憨笑的对符二娘说道:“二娘,我回来了。”   山魁见家中穷困,就欲出去打打零工,挣些散碎银两,贴补一下家用,却被李三坚制止了。   原因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山魁不懂人情世故,如此出去打短工,被人坑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二就是山魁虽有赎身契书,已经是个自由身,但契书已被李三坚当着山魁的面毁去。   李三坚此举是表明自己无意将山魁当做奴仆,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由此就有了件麻烦事情,那就是山魁脸上的奴仆刺青仍未除去,如此出去做短工,会被人误解为逃奴的,从而被扭送官府。   李三坚总不可能每次都揣着契书跟着一起去吧?李三坚也不放心山魁一人前去。   待今后找机会除去山魁脸上的刺青,再做他想吧。   “辛苦了,累了吧?快喝口热汤歇息歇息。”符二娘帮着拍了拍山魁身上的积雪,边拍边说道。   “二娘,山魁不累。”山魁笑道。   不过山魁还是捧了碗肉汤,稀里哗啦的就喝了起来,几口热汤下肚,顿时感到身上暖洋洋的。   李三坚将山魁当做兄长,将小豆芽视作小妹,符二娘也将两个身世可怜之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二人也将符二娘当做是他们的娘亲。   李三坚糊好窗户之后,洗了洗手,就帮着符二娘和面,边和边问山魁道:“买面之时,未遇到什么麻烦吧?”   “主人,没什么麻烦,一切顺利。”山魁边喝汤边答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使劲的揉着面团。   山魁就是如此,一直以主人称呼李三坚,李三坚纠正了无数次,可山魁却是一意孤行,根本不改口,使得李三坚简直无可奈何之至。   他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反正李三坚并未将山魁视作奴仆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众人忙碌一阵后,符二娘终于煮好了饺子,于是高兴的招呼李三坚等人围在一个破旧木桌之旁,众人开开心心的就准备渡过宋东京开封府第一个新年。   “坚儿,来,多吃些角儿。”符二娘将一块饺子拈到李三坚碗中后说道:“我常听你爹爹说,大寒小寒,吃角儿过年儿,新年吃角儿,不但是吉祥之意,还能逢凶化吉呢,多吃些角儿,今后我的坚儿一定是顺顺当当的。”   符二娘又拈了块饺子放在小豆芽碗中笑道:“豆芽儿,你也多吃些,吃了后一定能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娘子呢,长大后,也好嫁到好人家里去呢。”   “二娘,豆。。。芽儿,才不要嫁。。。人呢,豆芽要一直陪在二娘身边。”豆芽狼吞虎咽,吃了个满嘴流油,含着一个饺子含含糊糊的答道。   “傻丫头。”符二娘闻言摸着豆芽的小脑袋笑道:“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姑娘长大之后,总是要寻个婆家的。”   “我不要。。。”豆芽边吃边说道:“就算要嫁人,我也要嫁给哥哥。。。”   众人闻言愣了一愣,随后均是哈哈大笑。   李三坚咬着块饺子,顿时尴尬不已。   “三郎在家吗?”正当李三坚尴尬之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之声。 第六十九章 无功不受禄   新年到来之际,家家户户吃着年夜饭,欢度新年。   一般情况下,除夕之夜不会有外人到来,一般都是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不会有外来访客。   此时李三坚家中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就是高二,高二忽然来访,使得李三坚是诧异异常。   高二不是开封府本地人吗?除夜为何不与家人呆在一起过年?为何前来李三坚的住处?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疑惑不解,但也未说什么,仍是热情的招呼高二与李三坚及家人吃着年夜饭。   依礼,外人是不能与他人女眷在一起吃饭的,不但不能坐在一起吃饭,就连冒然见面都是极为失礼之事。   不过贫寒之家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外客、内眷分做两拨饮宴,李三坚哪里能够办到?再加上符二娘是个黎家之人,而黎家人是非常好客的,家中来了客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会热情接待的,并且也不分男女。   “哎,多谢三郎了。。。哎。。。”高二吃一口饺子,叹一口气,然后又吃饺子,又叹气,使得李三坚等人均暗暗感到好笑。   大过年的,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知道所为何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高二哥哥,请满饮此杯。”李三坚端起一杯沽来的劣酒对高二说道。   “哎,多谢三郎了。”高二又唉声叹气道:“你看,这大过年的,本不该打扰你们,可哥哥我实在是。。。啊?真是。。。为兄真是过意不去,三郎你知道吗?这个世上之人皆为凉薄之人,我才离开东京多久啊?他们。。。他们。。。居然。。。就没眼子的六亲不认了?”   高二破落户出身,从前也就是混在开封府的一名泼皮,欺行霸市、坑蒙拐骗,行敲诈勒索、调戏小娘子等事。那时候,高二身边还是有一些兄弟的,诸兄弟天天聚在一起,混吃海喝、打架生事,可高二此次返回东京开封府,一些兄弟找不到了,找得到的,却装作不认识,客气的点的还给了高二一点钱钞,像打发叫花子一般,不客气的就直接将高二扫地出门,使得高二憋闷不已。   “直娘贼,如何小觑于我?”高二喝一口酒就叫骂一句。   “鼠辈,打脊泼才。”   “贼配军,剜口割舌的油锅鬼。。。”   高二不愧是“江湖”出身,骂起人来是花样百出,都不带重样的,将符二娘等人听得是目瞪口呆的。   “哥哥,你不是要去什么小。。什么的都太尉府中吗?”李三坚见状连忙打断高二问道。   “哎,此事说来话长,兄弟,借一步说话。”高二随后支支吾吾的对李三坚说道。   不是话长,是不好出口吧?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李三坚虽心存疑惑,还是跟随高二走出了房门之外。   外面冬季的寒风就未停过,刮在人身上就跟刀子剜过般的,生愣愣的疼。   李三坚缩着脖子,裹紧了身上粗布棉衣,一边跺脚哈气,一边问道:“哥哥何事需在此处说?”   “这。。。是这样的。。。”高二支支吾吾答道:“罢了,罢了,三郎,俺也不怕丢人了,你看哥哥这身行头,如何去得了小王都太尉府中?因而。。。因而就麻烦兄弟了,哎,真是难死我了!”   你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李三坚暗暗觉得好笑,高二如此说,李三坚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高二一身的行头确实看起来是破旧不堪,如此去投奔什么小王都太尉,确实是丢人之极,并且高二还有可能的是,他还未进府,就会被门房当作叫花子轰出去了。。。   李三坚随后二话不说,转身回到屋中,取了几贯钱钞,塞在高二手中说道:“哥哥,兄弟就剩这么多了,你拿去救急吧。”   “三郎。。。你。。。”高二紧紧捏着铜钱,顿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三坚也难,此次赴京赶考,全凭桂州官府及李三坚家人的资助,到了此时,李三坚所携带的钱钞应该耗费得差不多了,同时李三坚还要负担一家四口的日常所需,家中包括李三坚共有四张嘴天天要吃饭,高二对此岂能不明白?   李三坚此时的所为,几乎就是倾囊相助了,高二怎不感到万分感激?   “好了,哥哥。”李三坚见高二的模样,于是笑道:“哥哥何故如此?走吧,进去喝酒去。”   看来得想办法弄些钱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要不然别说贡举,就连生活都成问题了。   难不成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未开始省试,就全家饿死在了宋东京开封府的大街之上吗?   “三郎在上,请受我一拜!”高二忽然单膝着地,纳头便拜:“他日我高二有富贵之日,定不会忘记三郎今日之情。。。”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李三坚见状被吓了一跳,连忙搀起高二埋怨道:“不过是些许身外之物,钱又不多,哥哥何至于此?哥哥快起来,进去喝酒去,此事不必再提了,你我兄弟二人之情岂是区区钱钞所能相提并论的?”   “三郎所言大是。。。”高二感动的说道。   。。。。。。。。   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乎新年。一岁节序,此为之首。   元旦又称“元日”或“岁旦”,是宋人最为重大的节日。到了这一天,无论是官绅士子,还是贩夫走卒,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均会在这一日消灾辟邪、祈福求吉,均会尽全力过好这个盛大的节日。   在这一日,宋东京开封府的百姓纷纷拿着各式各样的桃符粘贴在了门楣之上,桃符即为门神,是禳灾辟邪的重要方式,同时还带着一股喜庆的味道。   李三坚家中也不例外,此时李三坚抱着小豆芽在破旧的门窗之上粘贴着桃符,只不过因现在李三坚是一贫如洗,根本买不起精致、漂亮的桃符,只好用自己画的桃符代替。   “豆芽,哥哥对不住你,今后哥哥一定让豆芽有真正的桃符可贴。”李三坚抱着小豆芽歉意的说道。   “吧嗒”一声,小豆芽抱着李三坚的脖子在李三坚脸上亲了一口,用沾满浆糊的小手摸着李三坚刚刚冒出来的数根胡茬笑道:“豆芽才不稀罕呢,哥哥画的门神是最好看的,豆芽喜欢的紧呢。”   李三坚的绘画天下无人能及,因而自己画出来的门神不但精致,并且就跟真的一般,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豆芽此言倒不是安慰李三坚,而是真正的喜欢,爱不释手的。   小豆芽早已将李三坚当作是自己最亲的人,此数年间,两人是亲昵无比,就如同亲兄妹一般,甚至比亲兄妹还亲,如此,一些过于亲呢之举,家中之人早已是习惯了,见惯不惊了。   话说睡也睡过,同浴也同过,亲两下又有何关系。。。   “小豆芽,你知道哥哥最喜欢你什么吗?”李三坚随后问道。   “嗯?哥哥喜欢。。。?”小豆芽缩在李三坚怀中,轻轻捻着桃符,歪着脑袋看着李三坚,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模样是乖巧可爱之极。   “哥哥就喜欢我们的小豆芽懂事、体谅人呢。”李三坚点了点小豆芽的小鼻子笑道。   “豆芽才不懂事啊,小豆芽懂事的话,哥哥为何不陪豆芽睡觉了呢?”小豆芽想了想后说道。   “这。。。这个。。。”小豆芽天真无邪、口无遮拦,李三坚却被小豆芽整得脸色有些发红,于是结结巴巴的说道:“男。。。女有别呢,哥哥长大了,豆芽你也长大了,长大了我们可不能再一起睡觉了嘛。”   “哦。。。”小豆芽低头玩着手指,神色黯然的说道:“哥哥,什么是男女有别?”   “这个。。。这个。。。”李三坚简直不知如何回答了,给她讲些礼法方面的事情吧,似乎小豆芽又太小,男女之事或者男人、女人的区别,李三坚更是无法开口了。   “小豆芽,过来帮下二娘。”此时符二娘开口终于缓解了李三坚的尴尬。   “快去吧,忙完之后,哥哥带你去城中到处逛逛。”李三坚随后对小豆芽说道。   “真的啊?哥哥,你可不许再哄骗豆芽了啊?”小豆芽闻言顿时眼睛都亮了,闪闪发光的,欣喜的问道。   “千真万确,哥哥绝不骗你。”李三坚微笑道。   来到宋东京开封府还是有些日子了,李三坚根本没有好好逛逛这座当今世上最大的城池,更不要说小豆芽等人了。   李三坚很想见识一下开封府的热闹、繁华,不过因李三坚一贫如洗,也只能穷游了。   当然目前李三坚主要的事情还是准备宋礼部试,不过也不在乎此一天两天的。   “这里可是岭南举子李三坚的住处?”   大年初一,宋人除了禳灾辟邪之外,就是相互窜门拜年。   高官显贵府前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许许多多平日里没机会、欲上位之人借拜年之名,送上重礼,以图朝廷重臣能够对他们另眼相看。   贫寒人家门前除了亲朋好友之外,几乎就没有旁人了。   李三坚拖家带口来到开封府,在开封府没有任何亲戚,因而李三坚也没想到大年初一,自己家门前居然来了几名客人,一开口就问自己。   “在下正是岭南举子李三坚,你们是。。。?”李三坚拱拱手问道。   来到李三坚住处的是几个仆从打扮的人,一个个衣物较为光鲜,并且还抬着一些物件。   “你就是李三坚?”领头的一名四十余岁的仆人问道。   中年仆人的神情极为傲慢,鼻孔朝天看着李三坚问道,鼻中突显数根鼻毛都浑然不知。   知道的认为中年仆从在与李三坚说话,不知道的以为他在与苍天对话。。。   李三坚见状心中极为不喜,不过并未露出厌恶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答道:“正是在下,不知道老丈前来所为何事?”   “我家相公送你些过年之物,快抬进去吧。”中年仆役随后指着一个木箱对李三坚说道。   木箱之中装着许多吃的、用的、穿的,这其中还有许多是自家小娘子送的,真不知道自家老爷、小娘子看中这个小白脸什么了?长得跟个唱白脸戏的一般,白生生的,弱不禁风,并且一身破衣烂衫,身上衣物还不如自己等人光鲜呢。   “敢问是哪位相公?”李三坚闻言不动声色的问道。   其实李三坚也猜出是何人送来的过年之物了,这些仆从一眼就能看出乃是大户人家的仆人,应该是朝廷官员的随从,而自己哪里认识什么朝廷官员?除了李格非。。。   果然中年仆人鼻孔发出一声响动,极不耐烦的对李三坚说道:“我家相公乃是当朝礼部员外相公,快点搬进去吧,我等也好回去覆命。”   这么些好东西,你们就感恩戴德、偷着乐吧,中年仆从心中暗暗纳闷,此人看起来年龄并不大,见了这么些好东西,为何还稳得住?   “你们抬回去吧,替我多谢李老爷了。”李三坚笑了笑后说道。   众仆从闻言顿时就楞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均未料到如此连门神都贴不起的人,居然能够拒绝如此重礼?居然被如此小儿回绝了?   并且一般之人能够得到当朝高官的青睐,均是点头哈腰、感恩戴德,忙不跌的感谢,哪里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   “这是为何?”中年仆从张大了嘴问道。   来之前,李格非与李清照就交代过他们,让他们必须以礼相待,可到了之后,见到了李三坚全家穷酸的模样,于是态度就不由自主的傲慢起来,如此被李格非、李清照知道的话,决没有他们什么好果子吃的。   “没什么。”李三坚答道:“家母曾经说过无功不受禄,仅此而已。”   李三坚表情平淡,态度却很坚决。   。。。。。。。。   宋礼部员外郎李格非住宅   “你。。。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饿死你算了。”李清照恨恨的说道。 第七十章 庙会(上)   庙会宋时又称“庙市”,是华夏的市集形式之一。   庙会萌芽于汉代,形成于唐代,定制于宋代。   除夜过后,宋东京开封府就有庙会了,而举办庙会的地点就在开封府最大的寺庙,同时也是整个天下最大、最雄伟的佛寺,“东京八景”之一的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的庙会之中及其附近,一到逢年过节,就有酬神、娱神、求神、游治、集市、相扑、杂耍等活动,甚至还有武人较艺、文人斗诗等活动,实为开封之人最重大的节日活动之一。   “哥哥,哥哥,快。。。快啊,快啊。”骑在李三坚脖子上的小豆芽兴奋得拍着李三坚的脑壳,开心得大喊大叫。   小豆芽放在李三坚胸前的一双小脚不停的摆动,就如同骑马般的。   此日风和日丽,虽仍是寒冷冬季,但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是暖洋洋的。   李三坚此日与冉云彪、曾公明带着小豆芽前往大相国寺,一路之上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李三坚也料到深受开封府之人喜爱的庙会,人肯定不会少,但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人居然会如此之多?   李三坚等人在距离大相国寺两三里地的模样,就几乎走不动道了,放眼望去,就是穿着各色服饰的人群,是梳着各种发髻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根本无法挤上前去。   李三坚无奈让小豆芽骑在脖子上,仍是让山魁开道,冉云彪、张道士一左一右护在两旁,如此才能勉强向大相国寺靠近。   在开封府寒冷的天气之中,李三坚等人愣是被挤出了一身臭汗,曾公明更是汗如雨下,不过身上倒是暖和多了。   “哗。。。”李三坚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大相国寺山门之前的相国寺桥上,望着巍峨绵延的大相国寺,一起发出了感叹之声。   大相国寺原名建国寺,始建于北齐天保六年,唐代延和元年,唐睿宗因纪念其由相王登上皇位,赐名大相国寺。北宋时期,相国寺深得皇家尊崇,多次扩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和全国佛教活动中心。   元丰五年,神宗皇帝下诏,辟相国寺六十四院为八禅二律,整个大相国寺是红墙碧瓦,殿宇巍峨,霜锺远振。   大相国寺周围也是人山人海的,挤满了来自宋各地的善男信女,除了香徒之外,还有无数小商小贩,兜售着各种商货,无论是寺内还是寺外。   商货五花八门的,以香纸、烛台、肉食、果蔬、饮品、各色小吃、各式小玩意等等为主,李三坚等人甚至还看到了一些海外蕃商、胡商在兜售着来自海外诸邦的各种奇珍异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矗立在大相国寺之外的酒楼、茶肆、勾栏等等,甚至还有青楼。。。   “哎哟,楼下的那位小郎君,快进来,姐姐给你唱两曲儿解解闷。”   “快来吧,姐姐这里分文不取,白送你啦,嘻嘻。”   “哎呀,瞧那个带孩子的小郎君,身上的肉白条条的,姐姐我都快忍不住了。”   “我说蓉姐儿,那位小相公可是穿着衣服呢。”   穿着绫各色罗绸缎,站在青楼的小娘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嘻嘻哈哈的嘻闹、打趣,吸引客官。   “快走,快走。”李三坚被臊得脸红不已,抱紧了小豆芽的双腿,催促道。   “我说小姐姐啊,我身上的肉也是白条条的,怎样?可否秉烛夜游一番?”   “去去,就你那一身肥肉,尔欲使小姐姐否食乎?我说小姐姐们啊,俺虽瘦小,可身上的肉却是仙肉呢!怎样?有兴趣吗?”   曾公明、张道士倒是毫不畏惧,两货勾肩搭臂的,与众青楼小姐针锋相对、唇枪舌战。。。   冉云彪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着看热闹。   “快走啊,那边更热闹。”李三坚无奈对曾公明、张道士二人诱之以利。   曾公明、张道士于是极为不舍的离开了众青楼小姐姐,跟随着李三坚等人来到了一处极为喧闹之处。   此处喧闹之地有一处不高不低的土台,离地两尺的土台之上围着一些帷幄,李三坚等人看不起帷幄之中有什么东西,只是看到土台之上有一些兵器架,兵器架上面倒插着一些刀枪剑戟,土台四角还插着各色彩布,土台两边还安放着一些案牍,案牍之上的大盘子用彩锦蒙盖,应该是个比武场所。   除此之外,土台之上还有一些身穿朝廷各色官服的官吏,一些官吏腰间还斜挎着腰刀,此使得李三坚是纳闷不已。   难道是官府组织的较艺?李三坚心中暗道。   土台周围就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头攒动,还时不时发出一阵骚动。   李三坚最渴望是是看到一场比武招亲。。。虽李三坚手无缚鸡之力,但看看热闹也是蛮不错滴。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使李三坚有些失望了。   片刻之后,一阵紧凑的锣鼓之中,台上出现了四名男子,走到了土台中央,各分左右站好。   两名斜挎腰刀、身穿宋武官常服的男子不令李三坚等人惊讶,令李三坚等人惊讶的是武官身侧的两名男子,此二人均长得五大三粗的,身上的肉吊甩甩的,堆积如山,健硕无比,并且身上几乎就是身无寸缕,除了腰间的织带及下身的兜裆,另头上还各戴了一顶噗头。   难道他们不冷吗?李三坚看着他们的模样,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二人看起来确实没有寒冷之意,裸露在空气之中的肉体还冒着丝丝白气。。。   李三坚目前虽不知道具体他们想干什么,但瞧他们的模样应该就是相扑之戏了,对此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果然,片刻之后,两名武官各用藤棍将两名壮硕汉子隔开,一名武官随后转向人群大声说道:“依古礼斗智相搏,习老朗捕腿攀腰,赛尧年风调雨顺,许人人赌赛争交。。。”   “此为关中扑、镇南交。。。”相扑开场白念完之后,另一名武官大声唱着两名扑汉的名号。   土台之下的人群闻言顿时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并发出一阵阵的躁动,李三坚以为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没曾想介绍完两名扑汉后,几个人就转身走下来土台,随后上来几个小妮子。。。   “奴奴借宝地献艺,以博诸位一乐。扎枪批刀踢腿练脚,山在西来水在东,海水涛涛南北通。。。”数个劲装打扮的小妮子一起拱手唱到。   台下诸人倒是习以为常,彩声雷动,是越来越兴奋。   数个劲装小妮子拱了拱手后,一起走到土台中央,双脚开立,双手抬了起来,缓缓地落了下来,忽然低喝了一声,双臂展开,有如分水之势,虎虎生威,双拳紧握于腰间,气沉丹田,紧接着左手从腰间冲拳而出,转马步为弓步,紧接着,顺势一个照面直踢,身轻如燕,腾空再踢,落下时竖岔着地,双臂侧平举立掌。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动作是干净利落,姿势也是优美之极,最难能可贵的是数人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偏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经过长期训练的。   相扑亦称角抵或角力,宋之百戏,相扑是最能使人兴奋的,除了官府之外,民间亦有专门以表演相扑为谋生手段的。   为了招揽更多的观众,在扑汉正式出场之前,一般都有女子或小儿相扑表演。   其中女子相扑是最为引人注目的,甚至有时候女子相扑除了女子自己扑戏之外,还有男子与女子之间的相扑。   女子相扑之中最为吸收人眼球的是女子裸体相扑,几乎是赤身裸体的女子相互扑戏,使得观众是异常的兴奋。   这种情况一阵持续至仁宗皇帝年间。   仁宗朝时,除了民间喜欢相扑之外,仁宗皇帝赵祯亦是喜爱,喜欢偷偷去看民间扑戏,并乐此不疲。   玉体肉搏、欢呼雀跃的场面使得仁宗皇帝是兴奋异常,并大加犒赏,从而惹怒了朝廷重臣,以司马光为首的朝廷官员于是怒上奏章,言女子相扑有违礼制、有伤风化,并暗指仁宗皇帝有失皇帝体面,于是自仁宗朝开始就禁止女子相扑。   不过虽朝廷明律禁止,但民间仍是屡禁不绝的,一些民间扑戏还是有女子相扑的。现在新年大相国寺庙会,如此人多热闹的场面,是不敢有人行女子扑戏的,转而以年轻的女艺人表演武术技艺代替,女子献艺结束之后,就是威风凛凛的扑汉正式登场了。   女子献艺博取了满场彩声,李三坚等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的,小豆芽更是抱着李三坚的脑壳,开心得尖叫不已。   女子献艺结束,就是威风八面的扑汉登场。   关中扑与镇南交两名扑汉登场,均是虎视眈眈的逼向对方,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恨不得一口吞了对方。   台下众人均是屏住了呼吸,整个场地之上只剩下扑汉粗重的喘息声。   刹那间,两名扑汉同时发出一声暴喝,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按扑戏规则,扑汉之间对抗之时,可以爆粗口,允许拳打脚踢、摔抱扛扭,但不允许抓对方的织带,也不允许撕下对方的兜裆布,更不允许使用兵器。   镇南交明显占据着优势,吼声如雷,将对方抱摔在了地上,并死死压着,让关中扑是动弹不得。 第七十一章 庙会(下)   “彩!彩!彩!”   “压死他,压死他。。。”   “你这厮。。。你这厮。。。”   “啊!俺的扑钱啊!”   开封府城内大相国寺山门之前的扑场之上,扑汉们按队列两两对峙,形如劲敌。   对峙过后,双方就扭打在了一起,台上扑汉们抵死相搏,互不相让,是精彩纷呈,台下看客们是彩声雷动,大声鼓噪喝彩。   镇南交是个黑汉子,身形高大强壮,双臂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得好像一堵墙似的。   与“墙”相搏,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镇南交扑倒关中扑之后,过五关、斩六将,又连续扑倒了数名扑汉,距离扑首只一步之遥。   扑首的奖赏是异常丰厚的,同时也将会是声名远扬。   “嗵”的一声,镇南交大喝一声,双臂用力将最后一名对手掼在了扑台之上,呻吟不已,周围横七竖八的倒着七八名扑汉。   “扑首!扑首!扑首!”   台下看客发了疯似的齐声高呼,大声鼓噪,为镇南交喝彩助威。   “吼。。。”镇南交双手握拳高举,仰天怒啸,身上裸露的黑肉在冬季的阳光之下,发出一阵油凉凉的光芒。   威猛的身材再配上气吞山河的气势,当真是威风凛凛、威风八面。   镇南交此举更是引起了台下看客如潮水般的喝彩之声。   “好一条威猛汉子!”李三坚见状也不由得开口称赞。   “粗汉而已,不堪一击。”冉云彪也是看得心潮澎湃的,不过心中有些不服气,紧握双拳说道。   李三坚看了冉云彪一眼,又看了山魁一眼,心中暗暗比较,若山魁与其相搏,不知谁胜谁负?   估计有点悬,李三坚心中暗道,三魁习武也有段时间了,且山魁的力道并不亚于台上的镇南交,不过此为相扑,是要有一定技巧的,可不是仅凭力气就能够取胜的,而山魁哪里懂什么相扑之术?   “好汉好身手。”此时台下有人大声夸赞道。   “多谢,多谢!”此时的镇南交已有些得意忘形了,站在台上拱手做了个四方揖,得意得哈哈大笑:“某来东京之前,就听说东京藏龙卧虎,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镇南交出言一出,顿时就引起了台下一片哄声,同时也使刚刚对此人产生了些许好感的李三坚心中有了些厌恶。   “壮士何出此言?天下能人多矣,万不可小觑天下人也。”   “兄台说的是,我京师乃是藏龙卧虎之地,待高人出场,定让你灰头土面的。”   “小心得到的赏赐之物又吐出来了。”   “哈哈”镇南交大笑着取了一锭奖赏给他的金锞,在空中抛了几下后,对着台下说道:“高人?某拳打北海蛟龙,脚踢南山猛虎,知道俺名号的意思吗?俺名号镇南交,俺是大名府人氏,镇的就是大名府以南之人。”   “那你交的又是什么?”   “俺交的是天下豪杰之士。”镇南交答道。   “呸,就你如此这般狂妄,天下豪杰哪里会正眼瞧你?”   “我说好汉,手中黄金可否赠于小爷?小爷我就屈尊结交与你如何?”   “哈哈哈哈”台下诸人一起大笑。   “想要金子?”镇南交闻言也不生气,将手中金锞又抛了几下后说道:“金子就在此处,有本事的只管来取。”   镇南交眼光斜睨着台下诸人,神色是极为傲慢无礼。   李三坚摇了摇头,就欲带着小豆芽离去。   李三坚虽不知道镇南交为何口出狂言,但也多少猜出了他的意思,无非是噱头而已。   这个世上之人重名,甚至比性命还重要,名声高于一切,一些人为了取得名声,是不惜抛弃一切。   以如此手段博得虚名,实不可取,李三坚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夯汉休得猖狂!”李三坚正打算转身离去之时,忽然台下传来一声暴喝,一名好汉跃上了扑台,指着镇南交喝道:“今日我让你见识一下。。。哎哟。。。”   好汉话音未落,镇南交一个猛扑,“腾”的一下,扑到了此名身材较为娇小的好汉面前,还未动手,就将此人震下了土台。。。   “哈哈哈哈”台下诸人愣了半响之后,同时大笑起来,同时诸人均是暗暗心惊,均是被镇南交的气势给镇住了。   “一人不是俺的对手,多上来几人罢。”镇南交双手交叉抱胸,更加得意的说道。   “某来也!”另外两名好汉大怒,齐声怒喝,飞上了扑台,同时跃起,飞脚踢向了镇南交。   相扑之戏是允许拳打脚踢的,因而是可以施展武艺的。   刹那间,两只飞脚几乎同时踹在了镇南交的胸口,台下诸人只听着“噗噗”两声轻响,众人均认为就算镇南交不口吐鲜血,也会踉跄后退数步的。   可诸人万万没有料到,这两脚除了在镇南交胸口留下两个脚印之外,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镇南交半步没有后退,就连站立姿势也几乎没有变动,仍是冷冷的看着二名好汉。   两名好汉一只脚踏在镇南交的胸口,另一只脚直直的站在地上,此时二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均是尴尬的看着镇南交。   “我说兄台,能否稍移贵体,让在下歇息片刻?”一名好汉说道。   “哦。。。”镇南交应了一声,猛地向后退了半步,两人失去了重心,忙不迭的收脚,动作是慌乱不堪。   “对不住了。。。”镇南交见状咧嘴一笑,随后又猛地挺胸前顶,顶在了两名好汉的腿上,巨大的冲力将两名好汉顶到了半空之中,落入了人群。   落下去的姿势与飞上来的一样优美。。。   “还有谁?”镇南交随后又是抱胸问道。   镇南交的气势此时真的镇住了在场之人,台下是鸦雀无声的,再没人敢接话了,   “某来试试?”冉云彪却少年心性,早已是愤愤不平,于是就双足用力,飞身纵上了土台。   “铭石兄,你。。。这是?。。。稍等!”李三坚见状就欲相劝,可冉云彪已经“飞”上了扑台。   此名扑汉打击面太广了,你又何必出这个头呢?   李三坚心中正在埋怨之时,忽然发现“飞”上土台的并不是冉云彪一人,而是两人一同跃上了土台。   李三坚于是连忙看去,顿时心中是大为惊讶。   此人不是李三坚的师侄,姚舆姚叔兴,又是何人?   他怎么在这里?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小兄弟,你先下去,我来对付此人。”正当李三坚纳闷之时,姚舆对冉云彪说道。   “兄台,还是我来吧。”冉云彪身材较为敦实,好不容易跃上了土台,并且已经喊出声了,同时声如巨雷,如此岂能一招不出,就灰溜溜的走下台去?   关键是姚舆身高六尺余,看起来有些文弱,应该不是镇南交的对手,冉云彪心中暗道。   “小兄弟,你年龄尚幼,不是此人的对手,快快离去吧。”姚舆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冉云彪再怎么强壮,但年龄也只有十八岁,因而与青壮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年龄小又怎样?年龄小就不能打了吗?”冉云彪听到这句话就不乐意了,于是就与姚舆争执起来。   镇南交抱胸看着两人吵个不停,于是很不耐烦的说道:“休得聒噪,你二人到底哪个上?要不然一起上?”   “下去。。。”冉云彪还在犹豫之中,忽然感到一股大力扑面而来,随后不由自主的跌下台去。   姚舆随后抱拳对镇南交说道:“在下岭南武举人,承让。”   镇南交见姚舆显露出了不俗的功夫,于是看了姚舆几眼,弯腰沉胯,双臂向往舒展,慢慢逼进了姚舆。   姚舆也不敢大意,紧握双拳,筋脉毕露,慢慢挪动着身子,准备迎接对方的猛扑。   此时无论场上还是场下,均是鸦雀无声,诸看客均是屏住呼吸,观看着此将要发生的一场龙虎斗。   “喝。。。”双方对峙半响之后,镇南交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向姚舆扑去,双臂舒展,欲将姚舆抱住,随后抱摔在地,即可结束这场比试了。   天气寒冷,镇南交光个膀子已经太久了,虽身强力壮,但时间久了,还是感到身上发冷。   镇南交双掌齐出,仿佛连空气之中都是有着巨声传出,虎虎生风。   速度也是极快,很快就到达了姚舆面前。   在镇南交双臂将要合拢之时,姚舆一个倒纵,已脱离了镇南交的扑击范围。   镇南交虎吼一声,身随声至,又向姚舆扑去,姚舆又是一个纵跃,再一次脱离了镇南交的扑击范围。   “好啊,好啊。。。”   “今日我算是见到高人了。”   台下诸看客看到了姚舆灵巧的身法,均是大声喝起彩来。   镇南交连续扑击了三次,最后一次虽未抱住姚舆,但膝盖顶在了姚舆的腰部,将姚舆顶翻在地。   台下顿时发出一片惊呼之声。   姚舆忍住痛,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跃起身来,继续躲避着镇南交的扑击。   姚舆身法灵巧,镇南交势大力沉,双方你来我往,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只不过姚舆被镇南交追得是满场乱跑,眼看着落败是早晚的事情了。 第七十二章 镇南交   “你。。。你。。。你。。。”姚舆满头大汗,身上衣物撕成了条状,看着李三坚哈哈大笑:“哈哈,兄弟别来无恙乎?”   姚舆此次前来东家开封府,也是来准备应试武举的,因看不惯镇南交嚣张的模样,就上台与其比武,经过一番苦战,利用灵活的身法,反败为胜,将镇南交击败,不过自己也被揍得够呛,脸上、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极为狼狈。   “你什么你?兄弟?何人是你兄弟?对师长如此无礼,该当何罪?”李三坚看着姚舆,故作威风的说道。   “师长?哈哈哈哈。”姚舆盯着李三坚,指了指李三坚,笑哈哈的说道:“从前你小子也许还算是我的师长,可现在。。。却。。。嘿嘿。”   姚舆当然指的就是李三坚被逐出师门一事,既然这样,李三坚还算姚舆的哪门子的师长?   姚舆对李三坚曾经是他的师叔,一直耿耿于怀、愤愤不平,目前这种状况使得姚舆开心不已。   “一日为师。。。”李三坚随后笑嘻嘻的说道。   不好,李三坚话未说完,姚舆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依礼就是如此,就算李三坚被逐出师门,但只要做过姚舆一日师长,那么姚舆此一辈子都要以师事之,不得不认,不得违逆。   姚舆想到此处,于是愣了半响之后,不得不规规矩矩的拱手施礼道:“师叔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姚舆虽恭敬施礼,可脸上的无奈与不岔却表露无遗,冉云彪、曾公明等人也是感到异常惊讶。李三坚何时有了个这么武艺高强的师侄了,而且年龄还比李三坚年长许多。。。   “哈哈”李三坚笑着扶着姚舆说道:“出门在外,乖侄不必如此多礼。”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呼一名青年为侄,使得众路人也是侧目相向。   曾公明等人也是嬉笑不已,使得姚舆羞愤难当。   “给你。。。”姚舆随后将一个五两重的金锞塞在了李三坚的怀里。   金锞就是姚舆战胜镇南交的奖赏。   “叔兴,此为何意?”李三坚抱着金锞,差异的问道。   “恩师出门之前专门交代的,吩咐弟子在京师遇到你后,对你要多加照拂。”姚舆答道。   “秦师兄。。。”李三坚闻言叹道:“只可惜我李三坚已被恩师他老人家。。。哎,走吧。”   自己仅与秦观有过一面之缘,他为何还专门吩咐姚舆照看自己,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诧异。   这个金锞乃是晚辈孝敬,并不是什么嗟来之食。虽李三坚受之有愧,但李三坚还是收下了。   李三坚目前的状况,确实是很需要此五两金子的。   随后李三坚牵着豆芽的小手,与姚舆、冉云彪等人一起继续逛着大相国寺庙会。新年庙会可不止相扑之戏,还有许多其他热闹之处,不过李三坚想到苏轼之事,不由得有些意兴索然,一路之上,唉声叹气的。   “贼厮休走,还我金子!”正在李三坚等人赶往一处园林之时,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呼喊。   李三坚等人闻言驻足,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条黑汉拎了根齐眉短棍,怒气冲冲的奔了过来。   黑汉身形如山,咚咚奔跑之时,土地仿佛都在颤抖,行人是纷纷避让。   此人不是镇南交又是何人?   姚舆见状不由得大怒,将长衫下襟卷起塞入腰间后,指着越奔越近的镇南交怒道:“这厮竟敢前来纠缠,待我拿下他送官。”   李三坚连忙拦住了姚舆,问向浑身都是尘土的镇南交:“壮士何故前来?”   此时不是擂台比武,伤了人是要见官的,虽李三坚等人有理,但李三坚马上就要进入贡院了,因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而李三坚打算与其理论一番,从而化解此事。   镇南交将顿棍杵在地上,斜睨了一眼挡在前面的李三坚道:“俺寻那厮计较,你这厮又是何方撮鸟?与你何干?为何拦俺去路?赶紧夹着屁眼撒开。”   李三坚闻言也不生气,与此等满口粗俗俚语的粗人也无法计较,于是笑问道:“小生乃是叔兴师叔,你有话可对我讲就是。”   “师叔?”镇南交闻言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看着李三坚说道:“你。。。这穷酸恶醋,是他的师叔?喔。。。哈哈哈哈。”   镇南交满口秽语,且无礼之极,顿时激怒了众人,山魁更是气得怒发如狂,指着镇南交怒骂道:“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路倒虫,竟敢辱我主人?小心爷爷将你剜口剖心,丢进海里喂了龙王。”   冉云彪等人也是对镇南交不断的斥责,曾公明躲在山魁身后,不断开口叫骂。   镇南交闻言顿时大怒:“直娘贼,仗着人多就欺负人?爷爷自生下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立地太岁,黑炭头、贼配军,今日不还钱,某誓不罢休。”   镇南交长得比谁都黑,却骂山魁为黑炭头,山魁虽也是长得黑黝黝的,但相比镇南交却是白嫩嫩的。   “还钱,还什么钱?”李三坚愕然问道。   “今日俺。。。输给。。。他的金锞。。。”镇南交指着姚舆支支吾吾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于是说道:“此为赌赛之物,输了就输了,岂能归还于你?世上哪里有这个道理?”   镇南交闻言将齐眉短棍往地上重重的顿了一顿道:“爷爷我的棍棒就是道理,今日你们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镇南交边说还边斜睨了姚舆一眼,扑击自己不是姚舆的对手,可棍棒自己却颇为得意,料姚舆不是自己的对手。   李三坚闻言李无语了,如此横蛮之人,李三坚倒是第一次遇到,有这样强行索贿赌赛之物的吗?同时镇南交在擂台之上已经输给了姚舆,就这证明了其武艺不如姚舆,因此李三坚倒是佩服此人的勇气。。。   不知道此人是个二愣子还是其勇气可嘉?李三坚转念想到。   “哈哈。。。”姚舆也是不怒反笑,手掌张开说道:“激赏之物已不在我这里。”   “哦。。。那么金子哪里去了?”镇南交问道。   姚舆对李三坚促狭的笑了笑,指着李三坚说道:“金子我已孝敬给了师叔。”   姚舆师叔二字咬字很重,明显带着捉弄的意思。   “哦。。。”镇南交随后瞪着李三坚说道:“交出来罢。”   李三坚白了姚舆一眼,对镇南交说道:“不错,金子是在我这里,可我为何要交还于你?只要你说出理由,交还于你也并无不可。”   “理由?”镇南交瞪着牛眼说道:“金子又不是你的,为何不能还给我?”   “哈哈”李三坚不由得笑道:“金子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吗?”   “官府激赏给我的呢,方才你们不是看见了吗?”镇南交问道。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李三坚笑道:“可你不是又拿出来作为赌赛之物了吗?其后你又落败,如此,金子难道还是你的吗?”   “不是。。。不。。。”镇南交与李三坚理论,哪里是李三坚的对手,于是恼羞成怒伸手就抓向李三坚。   “穷酸恶醋,还我金子。。。”镇南交怒道。   李三坚一惊,慌忙后退。   镇南交伸手将要接触到李三坚之时,山魁跨前一步,伸手抵住了镇南交。   镇南交丢去短棍,双掌齐出,欲推开山魁,山魁到了此时岂能退让,于是就与镇南交抵在了一起。   两名猛士用尽全身力气,抵在了一起,双方拼尽全力,互不想让,角力斗狠。   双方纠缠在了一起,全身用力,双足在地上蹬出了四条深深的痕迹。   角力不是相扑,除了少许技巧之外,拼的就是力气,而山魁天神神力,数年间又不断的习练武艺,如此,镇南交虽也力大,但与山魁相比,就略逊一筹。   半响之后,镇南交渐露下风,被山魁渐渐的压了下去。   “倒也!”山魁大喝一声,用力将镇南交压倒在地。   扑通一声,镇南交倒地,腾起来数尺高的尘土。   。。。。。。。。   “呜呜呜。。。你们欺负人。。。俺娘。。。俺娘生病了,还靠这笔钱治病,你们。。。俺娘可如何是好啊?”镇南交坐在地上,揉着红肿的双手,哭得是泣不成声的。   镇南交其实年龄也不大,也就二十上下。   李三坚闻言默然。   “既然如此,得了金银,为何还要拿出来赌赛?”李三坚随后问道。   “有人跟俺说,赢了给俺双倍金银,输了他会赔给我的。”镇南交答道。   “嗯,那人哪里去了?”李三坚接着问道。   “直娘贼,俺随后就找不到人了。”镇南交哭丧着脸答道。   “如此,你就转身来寻我等?”李三坚问道。   “是啊,不寻你们,又能怎样?”镇南交答道。   众人闻言均是笑了起来,如此憨直之人,真是少见。   “走吧。”李三坚随后对镇南交说道。   “去哪里?”镇南交疑惑的问道。   “去看看你娘去,若确实如此,金子退还于你就是。”李三坚淡淡的说道。 第七十三章 观灯   蔡园就是蔡氏园林,是一名蔡姓朝廷高官的私家花园,位于开封府西北角,蔡园占地约有数十余亩之多,园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白雪挂在树丫之上,布置得颇具江南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蔡园布局也是极为典雅,园内花木扶疏,石山耸翠,曲径通幽,实乃是文人雅士游园赏花的一个好去处。   此时虽正当冬季,虽没有春季那么百花盛开的,可园内却盛开了梅花、墨兰、君子兰、水仙花等冬季盛开的花朵,姹紫嫣红、欺霜赛雪的。新春佳节,梅花怒放,若到了夜静轮圆之际,把酒赏梅,陈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因而此时前来此地游玩的官绅、富豪、文人墨客等等还是有不少人的。   蔡园虽为私宅花园,但此时却对外开放,允许文人雅士、赴京士子等人入园观赏,以彰显自家雅贵气度。   此时蔡园之内除了欣赏梅兰秋菊之外,还布置了许多花灯,以供游人们赏灯品月,共度佳节,甚至还有猜灯谜之戏,灯谜奖赏还颇为丰厚。   蔡园之内,李三坚等人不时见到士子们或吟诗作对,或挥毫泼墨,或饮酒赏梅,或借酒发疯评论时局,或聚在一起猜灯谜,比拼肚中才学。   宋通过科举制擢升官吏,高官显爵不再为门阀贵族所垄断,士子们特别是旺族士子们就有了进身之阶,他们通过科举选士能够获得高贵显爵,但却不似皇族贵卿一样世袭罔替,于是宦海沉浮、升迁贬墒就是家常便饭了。   因此在这些人之人就形成了一种共同的处世之道,那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在朝为官就大干一番,同时也为自己预留致仕罢官以后的退路,经营园墅别业,就是为了今后罢官退隐之后的独善其身,如此还能留下闲云野鹤、超凡脱俗之美名。   因此,园林不但是归隐者安身立命之所,也是在朝者心向往之所在。   宋罢官免职也是常事,因而在朝官员几乎都在修造园林,也正因为如此,而造成了宋私家园林的暴增,各地都有,只不过是大小不一而已。   宋自太祖、太宗之后,对外战争几乎就是屡战屡败,檀渊之盟岁币于辽,永远失去了中州屏障幽云十六州。宋夏之战是互有胜负,不过宋夏之战对于宋来说,却是失败的结局,此毫无疑问的,原因就是宋之国力是西夏数倍乃至数十倍,无论从人口、经济、兵甲等哪个方面来讲,与西夏根本没有可比性,此时却奈何不了小小的西夏,夏称帝,硬生生的从宋的身上剜去了一块肥肉,宋陆路丝绸之路从此中断。   如此种种,对宋文人的内心影响是巨大的,由原来盛唐时期的豪气干云、万里江山,转为了对家国河山现状不稳定的忧思,更对庙堂的不满与失望,因此许多文人士大夫决意归隐山林,回归田园不问国事,就像一只鸵鸟般的,追求内心的安稳。   不过仍是有许多人认为目前为大宋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诸人也是夜夜笙歌,乐享太平。   “快走,快走,蔡氏小娘子出灯了,快走看看。”   “哪个蔡氏娘子啊?”   “汝孤陋寡闻了吧?蔡氏小娘子可是开封众人皆知的才女呢,年年都要出灯,可年年无人破解她所出的灯谜呢。”   “兄台果然见闻广博,听说蔡氏小娘子还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呢,可惜的是无人能够一睹芳容啊。”   “然也,坊间传闻,若有人破解了她的灯谜,即可成为蔡府之乘龙快婿呢。”   “哎哟,那还不赶紧?晚了被他人抢先,岂不是大事去矣?”   “呸,就你这三寸丁、古树皮,也欲为弄玉吹箫之事?”   “嘿嘿,所谓世事难料,说不定蔡氏千金有其独到之处,就好这一口呢。”   “。。。。。。。。”   “哎,哎,我说你年龄都一大把了,都快做人家的爷爷了,你还去凑什么热闹?快快闪开,别挡路。”   “老夫虽年龄已知天命,但腹中才学岂是尔等少青之人能够相比的?”   “老不羞的欲仿张安陆之事吗?”   “安陆怎么了?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此等佳话,万古流芳也。”   “老子呸你一脸的口水,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还万古流芳?你个老不羞的有本事压海棠吗?”   “哈哈哈哈!”   诸人嬉笑打闹之间,纷纷向一处牌楼涌去,其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有,李三坚也随波逐流,同时在人群之中居然发现了叶梦得。。。   李三坚一行人此时只剩下了李三坚与曾公明二人,姚舆、冉云彪等人对此文人聚集的什么游园观灯没有任何兴趣,于是提前告辞回去了,而天色已黑,山魁就将小豆芽送回去了,山魁在此之前还为了证实镇南交所言,跟着镇南交去了其住处,事情果如镇南交所言,镇南交之母正在病中。   镇南交姓许名彪,大名府人氏,也是微贱之家出身,因而并无字号。   许彪也是十余岁之时,父亲因病亡故,与母亲相依为命,这点与李三坚是同命相怜。   许彪之父也是名扑汉,以相扑谋生,许彪家传扑术,再加上长得黑壮,因而也是混迹市井乡野之间,以扑谋生。   其后被东京扑社看中,于是就来到了开封府,以表演扑戏换些钱钞,养家糊口。   李三坚见其家境同样困难,于是就将五两金锞归还给了许彪。   看来自己此生与财运无缘啊,李三坚与曾公明一边走向牌楼,一边摸着怀中仅存的两贯铜钱暗暗自嘲道。   刚到手的五两金锞转眼之间就送给了他人。。。   李三坚等人很快就来到了用彩帛搭建的木质彩楼前, 只见五颜六色的彩楼高约三丈,楼上除了彩雕木栏之外,还有许多道小小的木门。彩楼之上有许多身穿各色服饰的官宦之家的小娘子,看着下面的人群不断的低声说笑。   这种彩楼一般都是官宦或富商搭建,用以彰显自家的尊贵,彩楼搭建得越高,搭得越大,那么就表明这家地位是尊贵无比。   彩楼周围还有许多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花灯。   新年花灯名曰灯市,每夕楼灯初上,就有百姓、社团及花旦上街装扮游行,扮演各种舞蹈、忤歌、傀儡、竹马等等,其多至数千百队,绵亘十数里。   一些人家还闲设雅戏烟火,花边水际,灯烛灿烂,游人士女纵观,则迎门酌酒而去。   如开封府大户蔡氏园林此日就举办了灯市。   此时蔡园之中的各种灯火也是数千百种,极具新巧,各种怪怪奇奇的灯火布满了整个蔡园,是无所不有。   灯市应运而生,灯谜也就呼之而出。   众人涌到彩楼之下之时,彩楼之上的小木门打开,出来了数个使女,这些使女年龄均在十五六岁之间,个个长得是身材婀娜、貌美如花,最令人惊奇的是个头几乎都是一般高矮,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这些小使女每人都提着一盏花灯,花灯之上的图形在烛光的照射之下,显得异常清雅。   众人看到后,眼睛都发亮发绿了,在灯烛之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吃人的光芒。   小使女都长得如此貌美如花的,那么她们的主人也定当是美如天仙了,甚至有人想到,若与她们的主人结为良缘,再将她们作为通房丫鬟,岂不是美事一桩?   “戛云谪见借红妆,结宇飞腾水树低。明媚计拙春不老,李君双凤采兰期。。。”一名小使女提着花灯,对着彩楼之下众“饿狼”笑吟吟的说道。   彩楼之下的许多人还未明白这首七言绝句的意思,不过李三坚却已经明白了。   这首诗的意思就是有本事之人方能走上彩楼。。。   果然没过多久,另一名使女就将规矩告诉了众人,那就是彩楼共分三层,每层都有一些灯谜,猜中了最底层的灯谜,方能更上一层楼,最后达到顶楼,就有可能与蔡氏才女相会,才有机会一睹芳容。。。   最后就是激赏之物了,每层楼的激赏之物是不同的,越往高去,奖赏愈为丰厚,若能走上三楼,那么激赏之物就是金锞一锭,绢五匹,蜀锦六匹,美酒、鹿脯若干。。。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呯呯乱跳,李三坚对什么千金大小姐没有什么兴趣,这倒不是李三坚非好色之徒,而是李三坚出身贫寒,料如此大户人家的千金是不会看中自己的。   李三坚看中的是丰厚的激赏之物,李三坚现在快要穷疯了,如此丰厚的激赏,即能解决李三坚的燃眉之急,自己也就能够安心准备礼部省试了,而不必再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于是李三坚又默默了回忆了一遍“宋词密码”,又回忆了一遍已经恢复了的记忆。 第七十四章 灯谜(上)   所谓灯谜,即为猜谜,又称作灯虎、文虎,或又称作弹壁灯、商灯、射、解、拆等等等等等,在民间有多种称呼。   新年灯谜是将谜条书写在各种精致的纱灯之上,使诸人猜谜,以吸人眼球。灯谜一般在元宵花灯之时最为盛行,不过过了旦日之后,各家各户张灯结彩,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灯谜,其中以豪门大户的花灯灯谜最为引人注目,其激赏之物也是最为丰厚,不但如此,若破解其灯谜,甚至可以声名远扬,因而诸人是趋之若鹜。   一些灯谜还搭配了一些美妙的图画,贴在精巧的花灯之上,在夜色之中显得异常奇妙动人。   灯谜可猜字、猜物、猜人、猜事等等,灯谜又有主流与民间、典雅与通俗等等之分,总而言之,谜底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具。   这也就是灯谜的魅力或难度所在。   蔡氏彩楼之前的纱帷撤去之后,一排排的纱灯就显露了出来,诸人无论老的少的,是一拥而上,一个个是绞尽脑汁,欲破解纱灯之上的灯谜,从而登上彩楼,甚至迈上最顶层,一睹芳容,一堵蔡氏才女的庐山真面目,其后再利用自己的风流倜傥,博得蔡氏才女的芳心,从而一步登天,成为蔡氏门第的乘龙快婿。   有着博得美人欢心的目的之人其实并不多,破解蔡氏才女灯谜,从而博得美人倾心,此毕竟是坊间传闻,人家蔡家并未做出如此承诺,况且一名大户人家千金的婚事岂能如此儿戏?   猜谜诸人之中认识到此处的关键、脑壳清醒之人并不在少数,因而大多数猜谜之人的目的或为名或为利,只有极少数是兴之所至,即兴娱乐而已。   李三坚亦是趋利之人,为了缓解家中目前的困境是绞尽脑汁,终于破解了十道灯谜,从而“入围”,与他人一同进入了彩楼的最底层。   与李三坚一同进入彩楼最底层共有二十人,年龄均在二十岁上下,李三坚算是年龄最小的,最大的是个胡子拉碴三十余的男子。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破解了灯谜之人其实并不完全都是年轻人,还有许多四五十余岁之人,但他们均被以各种理由拒绝进入彩楼,同时相貌丑陋之人亦被拒之门外。   难道真的是选婿?进入彩楼之人均暗暗猜测,包括李三坚。   彩楼最顶层一处外挂竹帘的房间之中   “谪仙的谜目有人破解没有?”一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坐在雕花软椅中问道。   中年人年龄虽已至知天命之年,但却保养的非常好,卧蚕眉、丹凤眼,除了鬓角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白发之外,须发皆为黑色,双目炯炯有神,皮肤也似十八岁少年一般,白里透红。   穿着一件对襟绸面黑袄坐在软椅之中,胸部饱满,坐姿挺拔,显得精神异常。   反倒是是侍候在一旁的其二十余岁的长子,显得身体较为羸弱,全身裹在一件蓝色貂皮大髦之中,犹自不足,将皮帽的两只耳朵都放了下来,贴在了被冻得惨白的面部两侧。   “父亲大人。”蓝衣汉子捧着一个精致的暖壶答道:“他们还未猜至小妹她谜目之处。”   “嗯。。。”中年人闻言微笑的说道:“这些人之中有许多是此次赴京赶考的学子吧?”   “应该有些。”蓝衣汉子接着答道:“名单稍后才会送过来给父亲大人亲览。”   “不必了。”中年人随后点头吩咐道:“无论胜负,均应以礼相待,均应备上一份厚礼,也不枉他们来到我蔡园。”   “父亲大人放心就是,孩儿明白。”蓝衣汉子应诺道。   “攸儿。”中年人半响之后开口问道:“给宫中预备的年礼怎样了?”   “孩儿已按父亲大人吩咐,早已准备妥当,正准备送进宫去。”蓝衣汉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中年人看了蓝衣汉子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其长子攸自幼中规中矩,长大成人之后更是如此,对自己虽恭敬异常,以大人称呼,但自己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什么,而不似自己其他儿子,自己其他孩子平日里均以爹爹称呼,显得较为亲热。   “不可”中年人想了想后说道:“不可直接送进宫去。”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蓝衣汉子闻言问道。   “他们不是都有外宅吗?送入外宅即可,以免引起他人的非议。”中年汉子答道:“童中官,你需特别预备一份厚礼,就由你亲自送入其外宅,另外,攸儿,再从府中挑数名较为美貌的姬人,送入其府中。”   “孩儿明白了,父亲大人放心就是。”蓝衣汉子应道。   一个阉人,真不知道他养那么多的美姬有何用?充门面吗?蓝衣汉子心中暗暗不齿。   “爹爹,爹爹,伯父来了。。。”正在此时,中年人年仅六岁的儿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呵呵,知道了。”中年人见到自己最喜爱的儿子,顿时喜笑颜开,将其抱到腿上笑道。   “这里的事情你来处理,我先下去了。”中年人随后抱着自己的第五子,起身离开了彩楼。   “不知道今年谪仙的谜题有人破解吗?”   “谪仙才学过人,在我等姐妹之中是最高的,今年也应该与往年一般吧?无人可以破解的。”   “容姐姐说笑了,小女子才识浅薄,哪里比得上清姐姐?”   “清姐姐,你为何不说话?”   另一间挂着珠帘的房间之内,围坐着数名女眷,其中以三名女子为首。   三名女子分别身穿浅绛、浅青、浅白大袖衫襦,外罩一领紧身高领的缎面短衣,遮住了前胸与颈脖。   三名女子其中的一人正是李清照,此时的李清照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入围”的二十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没什么。”李清照闻言连忙答道:“昨日夜里有些受凉,身体略感不适。”   他来干什么?他不是准备礼部省试吗?不好好温习经书大义,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李清照心中暗道。   “受凉?”其中白衣女子闻言说道:“姐姐身体一直很好,怎会受凉?难道是见了这么许多才子。。。如此才略感不适?”   白衣女子面庞清丽,显得美艳又据傲,眉宇间蕴着微微寒气,眼睛像结着蝉翼般薄的冰而失去女性的妩媚,下嘴唇处长着一颗美人痣,显得有些刻薄。   白衣女子是李清照的表妹王氏,自幼就与李清照有些不合,姐妹之间也是貌合神离的。   李清照闻言心中顿时有些不喜,不过并未与其计较,微微摇头道:“现在说才子还为时尚早,待过了雪姐儿才这关再提不迟。”   “也是,雪姐儿,真若是有人过了你这关,是不是要就此出阁了?嘻嘻。”王氏随后对蔡氏笑问道。   “容姐姐尽拿小妹取乐。”蔡氏闻言浅笑道:“小女子年龄尚幼,要出阁也是两位姐姐先出阁,哪里轮得上小妹?况且婚姻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蔡氏声音不大,却异常悦耳动听,如空谷幽兰般的。   蔡氏姓蔡名绒雪,号谪仙,是中年人的女儿,家中排行第八,又被称作八姐儿,今年年仅十四岁。   蔡绒雪脸上蒙着一层细纱,看不出来长相如何,但露出的眉目却像画一般,眼波流转之间,足以让任何男子屏住呼吸,甘愿拜倒在石榴裙下。   露出的皮肤也是如其名一般,洁白如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清照闻言浅笑道:“难道雪姐儿也是如此世俗之人吗?既然如此,为何出此难题让人破解呢?”   “我。。。我。。。我可。。。”蔡绒雪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小妹只不过是在喜庆之日,嬉戏而已。”   “喜庆?哈哈,可千万不要真的喜庆了。”王氏闻言嬉笑道。   女眷们在彩楼之上说笑,下面也没闲着,此时已有十人过了第二关,来到了彩楼二层之上,其中包括李三坚。   “翰韧兄,更上一层楼哇,为我岭南士子争光啊。”   “忠孺兄,江南西路全靠你了,将他们威风压下去。”   “少蕴兄,我平江之人可丢不起这个脸呢。”   “德甫兄,你可是京师之人,若被人赶下楼来,岂不是我京师士子之耻?你不是号称词赋双绝吗?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   过关的十人基本上分作四派,分别为开封、江西、平江还有岭南四派,彩楼之下的诸人也分成了四派,分别为四人鼓噪喝彩。   此四派代表人物就是太学生赵明诚,江西峡江举子何昌言,平江府举子叶梦得,剩下的就是岭南举子李三坚。   其中除了何昌言已三十余岁之外,其余四人均很年轻,李三坚年龄最小。   此时的灯谜已经不是猜谜之争了,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各地士子之争了,其中岭南举子只占少数,但其声势却丝毫不亚于其余三派,尤其是曾公明领着岭南士子们跳脚大呼,为李三坚鼓噪喝彩。   此时的曾公明身轻如燕,纵跃如飞,身上的肥肉如波涛般的,汹涌澎湃。 第七十五章 灯谜(中)   开封府新年之夜,新年喜庆的气氛是异常浓厚,开封的百姓拜天地、祭拜祖先、互相拜年、走亲访友,忙了个不亦乐乎,百姓家中在家中大门之上纷纷张贴门神、钟馗、桃符等等过年之物。   其中最热闹之处还是各处的花灯,游人们纷纷围在纱灯之前竞猜谜底,猜中者欢呼雀跃,领取激赏之物,未中者或垂头丧气,或并准备猜猜下一个灯谜。   蔡园彩楼亦是如此,此时已到了白热化之程度,诸才子只要再过两关,即可领取激赏之物,金锞三锭,绢五匹,蜀锦八匹,美酒、鹿脯若干。。。   最紧要的就是也许还能见到开封府蔡氏家族名闻天下的美人,八姐的庐山真面目,也许还。。。还能搂个美人回家过年呢!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蔡府使女此时已将一道灯谜的谜面贴在了一个精致的大纱灯之上,并高高挂起,让诸才子竞猜。   此道灯谜并不难,是打一个字或者是打一物件,灯谜不难,因而很快就被赵明诚、何昌言、叶梦得、李三坚等人猜出,谜底就是太阳,按字的话,就是日字。   灯谜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说出太阳,若直接说出的话,也就太浅薄了,也许就会被“赶”下彩楼去。。。   “指斜留晚太一坛,出尽时节著处安。树色来服云五色,开轩别去在一决。”诸人正在深思熟虑之时,叶梦得首先开口,以一首七言律说出了谜底。   “彩!彩!彩!”   “好一句出尽时节著处安!”   “少蕴兄不愧为我平江才子也!”   彩楼之中的众观者无不大声喝彩,平江府举子们更是欢呼雀跃,仿佛叶梦得已经登上了顶楼,摘得魁首。   “余亦风吹却,墙梢不上天。愁思听不辨,一自杏花天。”宋开封府太学生赵明诚片刻之后用一首五言绝句说出了谜底。   赵明诚吟完还得意了看了叶梦得一眼。   “真是妙啊!。。。哈哈哈哈”彩楼之下众开封府举子顿时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喝彩之声,开封学子甚多,声势巨大,如山呼海啸般的。   峡江举子何昌言也很快用一副绝对说出了谜底。   轮到李三坚了,可李三坚却看看楼下,又看看楼上诸人,再看看楼上诸使女,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面呈难色,似乎是无法应对。   “翰韧兄,你在作甚?”彩楼之下的曾公明见李三坚一副苦苦思索、欲言又止的模样,急的大声喊道。   岭南穷乡僻壤,粗鄙之人,也不过如此,许多人均如此想到,从前不过是侥幸而已,到了此时,黔驴技穷了罢?   彩楼之下岭南举子是焦急万分,一些举子还偷偷的低声向李三坚传话,而同时除了岭南举子之外,其余他处的举子顿时嘘声四起,已经有人口出挖苦讽刺之言了。   “阳也!以日为目,言之即可。”坐在彩楼之上的李清照心中也是暗暗替李三坚着急,口中忍不住低声说道。   其余两女闻言顿时疑惑的看了看李清照。   赵明诚脸露鄙视之色,何昌言无任何表情,而叶梦得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低声对李三坚说道:“翰韧,勿急。”   叶梦得说罢,还抬头看了看天空,对李三坚略有提示,叶梦得心中还有不少应对,但此时根本无法开口告诉李三坚。   数名美貌使女一起转头看着李三坚,等待李三坚做出应对,要不是看在李三坚长得还算是俊美的份上,她们早就开口呵斥了,甚至将李三坚赶下楼去。。。   在万众瞩目之中,半响之后,李三坚向叶梦得点头表示谢意,想了想之后支支吾吾的问向数名美貌使女:“这个。。。此前。。。的奖赏是否。。。能够兑现?”   李三坚此时真是后悔,后悔上楼出此风头,被众人瞩目议论、评头论足的,对此李三坚心中甚为不喜,要不是为了解决家中的困境,李三坚才没这心情吟诗作对,解哪门子的灯谜呢。   李三坚此时只想将已经获得的激赏之物拿到手中,赶紧回家陪母亲过年。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更加引起了楼下的嘘声一片,诸观者是哈哈大笑,嘲讽之声四起,诸观者对李三坚指指点点,极尽挖苦之能事。   曾公明气得肥肉乱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算你趋利而来,但也不能如此宣之于众啊。。。要知道这个世上对名声看得很重的,趋利之人会被人鄙视的。   你可以想,也可以做,就是不能说出口。   你李三坚为何不问是否能够可以抱得美人归呢?   “你。。。你。。。你。。。”楼上的李清照也气得连说三个你字,就说不下去了。   “姐姐识得此人?”一旁的绛衣少女蔡绒雪看了一眼李清照,低声问道。   “我如何识得如此唯利是趋之人?”李清照恨恨的说道。   白衣少女王氏闻言也开始注目李三坚了。   举着纱灯的美貌使女也是哭笑不得的,一名使女答曰:“需上得三楼,方可得之。”   其实此时李三坚若真想拿回激赏之物的,也是允许的,只不过她们还从来未遇到过目前这种情况的。   以往过关之人要么继续破解灯谜,以期更上一层楼,要么垂头丧气的下楼,哪里还好意思要激赏之物?哪里有半路就要奖赏的?   因而此名使女有心捉弄一下李三坚。   其余使女见李三坚身穿粗布棉衣,脸上均露出了不忍之意。   李三坚也并未看出此名使女的捉弄之意,还以为此确实是此处的规矩。   于是李三坚不得不做出应对,要不然岂不是百忙一场?   “三弄第一明月可,又是初应。半载娥眉女,直至声咽天色净。弹压四载临门遣,拟看乱鸦击壤块。梅雨仙窟,遍唱积龙象。近县暮鸦周礼在。嵌空芳醑一襟泪。”李三坚想了想后缓缓的吟了一阕蝶恋花。   李三坚在这阕词中不但说出了谜底,还将楼上诸女狠狠的讽刺了一番,不但是讽刺诸女,还隐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无奈,说出了贫寒士子赴京赶考的艰辛。   此时微风徐徐,将李三坚衣襟吹得微微飘动,虽布衣破衫,但是有一种古朴的味道,仍是使人感觉潇洒之极。   好一个布衣俊俏小郎君!   李三坚吟罢之后,楼上楼下顿时鸦雀无声,诸观者才学之士甚多,岂能听不出半载娥眉女,直至声咽天色净的意思?岂能听不出嵌空芳醑一襟泪的隐意?   诸观者是面面相觑,半响做声不得。。。   “好啊,好,好一阕蝶恋花也!”曾公明率先大吼道,兴奋的跳了起来。   “彩彩彩!翰韧兄不愧为我岭南第一才子也!”   “兄台所言大是,李翰韧不愧为我岭南解元也!”诸岭南举子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喝彩之声。   李三坚做出了一阕绝妙的蝶恋花,力压诸才子,此怎能不使诸岭南举子欣喜若狂?比他们自己还高兴,岂能不使其余他处的举子们垂头丧气的?   诸太学生恨恨的瞪着赵明诚,恨不得将这个蠢猪拎下来,自己上去,平江、峡江的举子们亦是如此,看着叶梦得、何昌言二人,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其他的举子们不由得纷纷开口大声赞叹。   一些人一边赞叹,一边用笔连忙将李三坚此阙蝶恋花记录下来。   “就会哗众取宠。”李清照终于露出了微笑,低声说道。   王氏厌恶的看了李清照一眼,从珠帘的缝隙之中偷偷的打量李三坚。   “梅雨仙窟,遍唱积龙象。。。”蔡绒雪低声念了念之后,对身边一名贴身使女耳语了几句。   “贤弟大才,愚兄不及也。”叶梦得倒未嫉妒李三坚,诚心诚意的拱手对李三坚笑道。   “不敢,弟才识浅薄,侥幸而已,不敢与少蕴兄相提并论。”李三坚拱手还礼道。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小使女走了过来,对李三坚说道:“奴奴敢问小相公尊姓?哪里人氏?”   李三坚看了小使女一眼,淡淡的答道:“微贱之人,谈何尊字?在下姓李名三坚,岭南桂州举子。”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又引起了楼下一片惊呼之声,李翰韧也许没人知道,可李三坚之名却是许多人知道的,原因就是李三坚的句读之法,此时不但是江南盛行,就连京师开封府也有许多人知道了此法,并开始应用在文章之中,此时忽然提起李三坚,顿时使得许多人惊讶不已。   李三坚早已得一雅号,名曰李句读。。。   “你就是李三坚李句读?”何昌言此时也吃惊得开口问道。   你才是句读,你全家都是句读,李三坚气岔岔的微微点了点头。   楼上三女闻言也是暗暗吃惊,王氏、蔡氏还好些,李清照却是异常吃惊。   李清照前不久也是才识句读之法,确实对读书有了不小的助力,可李清照万万没料到如此方便的句读之法居然是李三坚首创?此岂能不使李清照惊异异常?   李清照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不语。 第七十六章 灯谜(下)   “三位尊客请上楼。”蔡园之中的彩楼之上,一名美貌小使女含笑对李三坚、叶梦得、赵明诚三人说道。   经过一番角逐,李三坚、叶梦得、赵明诚可登上彩楼三层进行最后的竞猜。   四人之中的峡江举子何昌言其实也可以登上三楼,但何昌言已经三十余岁了,且已成家,连孩子都有了,因而就不想与李三坚等人相争了,于是就寻一借口自己走下了彩楼。   不过是年少之人之间嬉戏而已,并且很有可能此次蔡园灯会是一场“相亲大会”,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与这些少年儿郎相争?何昌言一边下楼一边想到。   不过话虽如此,何昌言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盼,期盼自己的潇洒表现能够引起楼上少女的注意,话说一树梨花压海棠之事这个世上再平常不过了,并且自己才三十出头,正当壮年,如此将十余岁的小姐姐纳入房中又如何?   就算有了妻室又如何?纳名门少女为妾之事,这个世上又不是没有,此又有何妨?   正当何昌言美美的想着心事之时,楼上已经开始了最后一轮角逐,十道灯谜已经高高挂起,李三坚等人围着纱灯心中暗暗计较。   蔡园所制之谜,一要典雅,二要浑成,三要精巧,一些低俗的灯谜是不会出现的,如此会有辱蔡氏门风的。   并且到了此时,灯谜是越来越难,所涉及的也是越来越广,如却嫌脂粉污颜色一谜,让李三坚等人打一春秋人名。   如此就不是李三坚的长处了,因而李三坚死活没有猜出这道灯谜,而叶梦得与赵明诚却同时猜出了谜底为春秋时候的钟无艳。。。   不过李三坚猜出的一些灯谜,叶梦得、赵明诚二人也猜不出来。   三人是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十道灯谜三人各猜出了七道,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哈哈,我等三人势均力敌,就此均分了此激赏之物怎样?”李三坚忍不住笑着对叶梦得说道。   李三坚早已是不耐烦了,只想取了这些财物,回到家中陪母亲、小豆芽、山魁过年,并且李三坚早已想给母亲、小豆芽做一身体面的衣物了,这些激赏之物之中的绢帛等物,正好派的上用场。   就算三人平分,李三坚也能得到不少的。   “呵呵”叶梦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愚兄这里没有异议。”   叶梦得说罢看了赵明诚一眼,赵明诚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数名小使女闻言齐刷刷的白了李三坚一眼,就他惦记着那些激赏之物,并且胜负之事也不是他说了算了。   一名小使女随后转身,扭着小蛮腰,蹬蹬蹬奔进去禀报去了。。。   良久之后,此名小使女又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在一名年龄稍大的使女耳边耳语了数句。   年龄稍大的使女随后点点头,取过笔墨纸砚,又将一道谜题写在了宣纸之上,紧接着又将此道灯谜高高的挂在了纱灯之上。   此名使女的字体工整、娟秀,使得李三坚感叹不已,大户人家的婢女就是不一样啊,此名使女的字体写的比李三坚都好。   “我家姐儿说了。”此名使女随后说道:“此为最后一道谜题,若有人破解,激赏双倍。”   “若破解不了,此前的激赏之物如何?”李三坚闻言赶紧问道。   “已经是你们的了。”使女说罢,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见过贪财之人,可哪里见过对些许财物如此念念不忘之人啊?   真是令人鄙视!众使女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集中在了李三坚身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富贵人家哪里知道贫寒之人的艰辛?李三坚不理众使女的目光,转头看向纱灯。   好家伙,果然是大户人家,一出身悬赏就涨了一倍,李三坚心中暗道,要知道十两黄金够平常百姓一家吃个数年都没问题了。   “青莲碧水两相映”这就是此道灯谜的谜面,旁边一行小楷,让李三坚等人打一本朝人名,并且还略有提示,就是谜面之旁写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八个字。   可即便如此,此道灯谜仍是极难。。。   应该说蔡绒雪果然是个才女,谜题出的刁钻之至。   本朝那么多的人,就算范围缩小在开封府一带,也有人口上百万之多,如此之人的人,李三坚等人哪里个个都知道其姓氏?特别是李三坚,来到开封府就没两天,不要开封府的普通百姓了,就连朝中大臣叫的出名字的也没几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三坚等三人只好从这个方面入手了,可即便如此,此道谜题仍是极为困难,赵明诚还好些,久居开封府,对开封府,对朝廷之人还是较为熟悉,可李三坚就困难了,谁知道出谜之人身边都有哪些人?李三坚就连是何人出的谜题都未搞清楚的。   除此之外,就是要破解“青莲碧水两相映”这句话的意思了,这也难度不小。   李三坚等三人是苦苦思索而不可得,而楼下的诸看客亦是在纷纷猜测,给出的答案也是五花八门的,没有一个是正确的谜底。   李三坚等人面前已经摆放了一座沙漏,限半个时辰给出谜底,若时辰到了,仍是无人破解,那么此次灯会也就结束了,蔡家给出的激赏之物也就无人能够得到了。   沙漏又称“沙钟”,是这个世上的人们用来计时的工具,蔡家的沙漏其上各有两个琉璃容器,细沙从上面的容器缓缓的流入下面,琉璃容器之外还镶嵌着有两个铜制宫装女子,跪在地上,左右各分一边,双手捧着一个净瓶,细沙流入下面的琉璃容器底部,其后将装在沙漏之中的清水挤了出来,清水从铜制小人手中的净瓶溢出,滴滴答答的在两名铜制女子的脚下汇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溪。   此沙漏做工是极为精致,定当是价值不菲,李三坚看着沙漏感叹不已。   不就是少一些财物吗?自己又何必绞尽脑汁的想这个什么破灯谜,李三坚心中暗道。   因而李三坚此时已经无心再继续猜谜了,只等时间一到,拿着赏赐之物就立马走人。   闲着无聊之际,李三坚细细的观察着眼前的这个精致的沙漏。   李三坚边看边心中暗自赞叹,自己完全没料到宋手工制作居然能达到如此程度,这种东西放在李三坚的前世也是件珍稀之物啊。   铜制宫装女子铸造得栩栩如生的,脸上的五官是无比精致,清晰可见,净瓶之中的潺潺流水也是如此,在其脚下汇成了一道清泉,就如同身处一处清泉淙淙的山野田间一般,最令人奇妙的是清泉四周还铸造了一些莲花青草,简直就跟真的似的。   等等?李三坚看着清泉猛地想起了此道灯谜,一道灵光忽然在脑海之中闪现。   “青莲碧水两相映”,映就是照,照就是映啊,青莲碧水不就是清吗?合起来就是清照。。。   没错了,李三坚心中大喜道,难道此道灯谜的谜底就是李清照?木子李,木子李,其中木必须在阳光之下方可存活,那么木就可以代表阳光,“青莲碧水两相映”意思就是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青莲与碧水相映成趣,加起来就是李清照。。。李三坚此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只不过李三坚不明白李清照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此时时辰已到,没有一人能够说出正确的谜底,一名使女遗憾的微微摇头,正要宣布此事作罢之时,李三坚忽然脱口而出道:“清照,李清照,谜底就是李清照!”   李三坚此言一出,楼上楼下数百双眼睛又是齐刷刷的盯在了李三坚身上,半响无人做声,是鸦雀无声的。   “然也!”片刻之后,楼下的曾公明大声吼道:“就是这样的,没错了。”   “谜面精巧,谜底绝妙,妙哉!妙哉!”   “哈哈,翰韧兄大才,吾等拜服也!”   “兄台,这下你相信了吧?翰韧兄乃是我岭南第一才子也!”   楼下诸看客纷纷开口赞同,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诸人赞叹的同时,均不得不对李三坚的才识佩服不已。   没想到此人小小年纪,却能破解如此之难的灯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诸看客均是如此想到。   关键是李三坚以才学力压诸位才子,此次灯会魁首非他莫属了。。。   楼下诸人目光集中在了李三坚身上,而彩楼之上的众女子目光却集中在了李清照身上,将李清照盯得浑身都不自在,双颊嫣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谪仙。。。你。。。”李清照随后狠狠的白了蔡绒雪一眼道:“你你你。。。竟然捉弄姐姐?”   蔡绒雪出灯谜之时,李清照自己也未猜出谜底,不久前还在苦苦思考此道灯谜的谜底,可李清照万未料到谜底居然是自己的名字,料想是与自己关系好的蔡绒雪在捉弄自己。   李清照随后又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两道目光如两炳利剑般的在李三坚得意的脸上是砍来砍去。   知道了谜底,为何要直接说出来?生怕自己的闺名无人知道吗?你不是诗词做的好吗?为何不婉转解答?   李清照恨恨的不断在心中发问,恨不得将那个讨厌之人揪过来,当面问个清楚。   “小妹也未料到此道灯谜会被人破解,请清姐姐谅解一二。”蔡绒雪忍不住浅笑着说道。 第七十七章 山间竹笋   宋之女子主要分为三类,或者说是三个阶层,一为命妇,命妇又分内命妇与外命妇,二为普通女子,其三就是“贱”妇,包括娼妓、姬妾、婢女和女使。   各个阶层的女子服饰装扮各不相同,一般情况下不得混穿,特别是命妇之服饰,若他人妄着命妇之服饰,即可视作“违制”,会受到严厉惩罚的。   不过除了命妇服饰有着严格规定之外,其余阶层的区分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   依制,庶民百姓是不能穿其他颜色的衣物的,只能服素服,就是以白色为主,但在实际生活当中普通百姓也可着各种五颜六色的服饰,朝廷对此也不加理会。   此时蔡园彩楼之上的一众美貌使女均是上穿缎面小袄,下穿了件八幅过膝短裙,外面罩了件杏黄色的背子,腰上挂着香囊、荷包等物,头上还别着五颜六色的簪花。   莺莺燕燕、花花绿绿的一群人围着穿着粗布棉袍的李三坚,显得李三坚是异常的格格不入。   “尊客请入内。”一名提着纱灯的使女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夺得灯会魁首,于是就被邀入内室,与使女们的主人相见。   “小姐姐请引路,有劳了。”李三坚对见什么名门千金根本没有兴趣,只想拿了激赏之物就此回家。   夺得如此之多的奖赏,符二娘应该也是高兴万分,李三坚想着母亲的笑容,心中是归心似箭,不过碍于礼节,李三坚也不好出口拒绝,只好准备硬着头皮随使女们入内。   一名使女提灯引路,李三坚正准备入内之时,两名使女走了过来,皱眉对李三坚说道:“尊客请更沐浴更衣后入内。”   打扮得跟个乞丐一般,身上也许还有虱子、跳蚤之类吓人的东西,万一沾染到了自家主人身上,她们罪过就大了。   两名使女虽未名言,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使女此言也同时引起台下看热闹诸人的注意,一些人已经开口讥笑李三坚了。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已是大怒,难道穿着打扮就如此重要吗?粗布衣物就无法见人了吗?还沐浴更衣?难道是朝圣吗?   不过李三坚还是努力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只是淡淡的对两名使女说道:“可有褡裢?”   “褡裢?”两名使女被问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开口诧异的问道。   “正是,可有此物,请借在下一用。”李三坚笑道。   使女们闻言简直无语了,如此高雅的彩楼哪里有这样的粗布口袋?还是胡人用的。。。   大庭广众、万众瞩目之中,他居然开口要一副粗布口袋?他想干什么?   众使女无所适从,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均是站在原地,低声交头接耳。一名使女较为机灵,于是又扭着小蛮腰,蹬蹬蹬的跑了进去,去请示去了。。。   “噗嗤”一直面无表情的蔡绒雪此时终于笑出了声,笑着问向李清照:“姐姐,他要此物何用?”   “我哪里知道?”李清照也是莫名其妙的。   “给他。”蔡绒雪点头吩咐使女道。   “他要装东西。。。难道是激赏之物?”一旁的王氏问道。   李清照摇了摇头,激赏之物用得着他用布口袋装吗?都是放在托盘之上的,随后使人送到他住处便是,完全是多此一举的。   使女们听从吩咐,翻箱倒柜的终于寻了一个大大的粗布口袋递给了李三坚。   果如王氏所料,李三坚就是装激赏之物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三坚缓缓的将一个个已属于自己的激赏之物放入了褡裢之内,随后将褡裢放在了右肩之上,最后满意的拍了拍鼓鼓的褡裢,笑着说道:“在下无衣可换,只好就此告辞,得罪了。”   李三坚随后背着褡裢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下彩楼,就欲返回家中。   楼下诸看客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均是诧异之极,同时也是失望之至。   他们原本以为可以看一出好戏,也许可以看到现实版的“弄玉吹箫”、“凤求凰”或者“凰求凤”。。。   可怎料此人居然拿了激赏之物,扭头就走,还背着褡裢,就像一个行脚胡商般的。   曾公明倒是不奇怪,他很了解李三坚的脾气,知道李三坚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风头,此时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行此举。于是曾公明紧走两步追上了李三坚,哥俩嘻嘻哈哈的就准备离去。   “李。。。狂徒,你给我站住!”正在此时,李清照实在忍不住了,掀帘快步走出了房间,出声喊住了李三坚。   简直太狂了,太无礼了,李清照气鼓鼓的暗道,你要演一出“君子直道而行,不为物动,不以情拘”的好戏,可你倒是演到底啊,有本事你什么都不要,直接转身而去,定是会引起他人的赞赏,可李三坚却拿了财物转身就跑,简直太小家子气了。。。   李三坚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只见站在彩楼之上叉腰怒视自己的美貌少女不是李清照,又是何人?   “流星雨。。。不是。。。姑娘是唤在下吗?”李三坚于是疑惑的问道。   她是如何在此处的?怪不得那个灯谜的谜底是李清照,难道这道谜题是李清照所出吗?李三坚心中暗自疑惑。   “我。。。”李清照见李三坚发问,一时语塞,半响未说出话来。   李清照有心训斥李三坚,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照理说,李三坚是没什么错的,这些激赏之物本就是他应得的,他拿走又有何过错?况且要做君子是自觉自愿的,哪里有强逼他人为君子的道理?   李清照想了想之后,对李三坚嫣然一笑,对李三坚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说。”   李三坚见到李清照甜美的笑容,顿时感到脚有些发软,在李三坚的印象之中,这好像是李清照第一次对李三坚露出了笑容。   于是李三坚不由自主的走回几步,看着李清照问道:“姑娘有何指教?”   “岭南第一才子啊,奴家指教不敢。”李清照笑着对李三坚说道:“奴家有一句话送给你。”   “姑娘请讲,在下洗耳恭听。”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十指伊轧回暖律,山阶人稀蝶新小。君看成竿徒自诧,狂覆酒,持杯绿竿真珠洒。竹绿必知无半影。。。”李清照说着说着,忽然话风一转说道:“尖!尖!尖!”   李清照的语速极快,妙语如珠般的。   “哈哈,好一阕渔家傲啊!”众人闻言愣了半响后,顿时纷纷大笑起来。   李清照用谐音讽刺李三坚太过刻薄无礼,并且将李三坚比作山间竹笋。。。,一个未见过世面的狂妄小子。   李三坚闻言也呆在了原地,半响做声不得。   楼下看客之中的赵明诚也是呆呆的看着李清照,蔡绒雪长什么样子,很少有人知道,此时如天上仙子般的李清照却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使得赵明诚魂不守舍的,李清照的才识还如此过人。。。   “姐姐好文采。”此时蔡绒雪伸手理了理耳边秀发,走到李清照身旁说道。   蔡绒雪露出的皓白如玉的手腕之上忽然闪现出了五颗黄豆大小的红痔,此时已落入了李三坚的眼中。   她。。。她是何人?李三坚顿时震惊不已。   。。。。。。。。   数日后   “好漂亮吖!”小豆芽摸了摸李三坚送给她的凉丝丝、滑溜溜的缎面锦被,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小身子扑到在了锦被之上,小脸轻轻的擦着锦被被面,用手指轻轻的划着锦被暗花纹路,几乎是呻吟的说道:“哥哥,哥哥,小豆芽好喜欢啊。。。”   符二娘、李三坚、山魁见状,顿时都笑了起来。   “哥哥,今晚豆芽可以盖着它睡觉吗?”小豆芽随后问道。   “当。。。”李三坚刚想答应,符二娘打断李三坚的话道:“不行,有棉被就很好了,这么好的被子留着今后用。”   “二娘。。。”小豆芽委屈的看了看符二娘,又看了看李三坚,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李三坚见状暗叹了口气,穷人家就是如此,有好东西都要留下来,慢慢使用,甚至不用,宁可看着也不用,就如同仓鼠一般。   “娘,京师天冷,就让她盖吧。”李三坚劝道:“娘亲你也一样,不过是床锦被罢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符二娘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小豆芽,心中不忍,只好点头道:“既然三郎这么说,那就盖吧。”   “好吖。。。”小豆芽欢呼一声,紧紧抱着锦被不肯放手,恨不得天立刻就黑下来,自己好钻进从来没有盖过的锦被中去。   “这就是蜀锦?”符二娘随后摸着六匹蜀锦问道。   图案清晰、色彩丰富、花型饱满、工艺精美的蜀锦产自蜀地,是最上品的丝织品,符二娘也是略有耳闻,却从来没有见过。   “娘。。。你这是干什么?”李三坚见符二娘将六匹蜀锦用花布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箱中之后,于是疑惑的问道。   李三坚是打算用这些蜀锦给符二娘与小豆芽做几身衣物的。   “我好好放起来,留着给你以后娶媳妇。”符二娘开心的说道。 第七十九章 无子石榴   宋之官员出行,特别是宰、执出行,需先清街,其后就是官轿,官轿之前的衙役们,扛着“肃静”、“回避”等牌子,边走边在前方吆喝,鸣锣开道、告喝打仗。   今日宋尚书左仆射、权门下侍郎章惇却是一乘轻轿来到了蔡京的住宅。   “晚生蔡京恭迎太宰相公。”身穿便装的蔡京早已与长子蔡攸在中门等候多时,蔡京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礼道。   “蔡承旨不必多礼。”章惇点点头,看着蔡攸问道:“这位是。。。?”   “犬子攸。”蔡京笑着答道。   “好一个俊俏小郎君。”章惇开口赞道。   蔡攸虽长得较为文弱,不过相貌还是随其父,眉清目秀的,看起来还是有些玉树临风的模样。   “多谢太宰相公,相公里面请。”蔡京笑着谢道,随后将章惇迎入了府中。   章惇六十岁上下,蔡京五十岁左右,两人均已过了青壮之年,不过二人均出身世族,博学善文,同时二人年轻之时也是相貌俊美、身形高大,此时二人虽已至中老年,但雄风不减当年,多少还是遗留了一些年轻之时的影子。   两人并排前行,走路不紧不慢,动作极为潇洒。   好一对风流倜傥的老相公。。。蔡府下人们均心中暗道。   进入客堂,双方寒暄一阵后,分宾主坐好,蔡京端起一碗茶问道:“不知章公前来鄙处所为何事?”   “今日老夫心情尚可,兴之所至,拜访拜访蔡承旨,不知是否唐突?”章惇笑着反问道。   “章公折煞晚生也!”蔡京连忙说道:“章公万机之中能大驾光临陋室,鄙室是蓬荜生辉啊,岂是唐突之举?”   “呵呵”章惇不禁笑了笑后说道:“老夫近闻蔡承旨又有新作,因而此次特来求蔡承旨些许墨宝,不知可否相赠?”   宋文坛群星荟萃,引起文人画与书法结合风潮,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尤爱钻研字画。所谓“艺多不压身”,天资聪颖的蔡京在习读经书之余,练起书法绘画,堂兄蔡襄倾囊相授。   此时的蔡京楷书内敛,行书豪放,笔法姿媚、稳健,气势不同凡响,别具风格。   蔡京不但书法了得,其绘画亦可称为一绝,无论是画山画水,还是花鸟人物,均能寓物赋形,随意以得,笔驱造化,发于毫端,万物各得全其生理。   蔡京所作此时为京师臣民争先传颂,偶尔得之,必视其为珍宝,甚至王公大臣也不惜重金求之。   “晚生拙作不过是胡乱涂画。”蔡京谦逊道:“既然得章公如此看重,晚生今日就献丑了。”   不用蔡京吩咐,蔡攸就走出房门,片刻之后就命人将笔墨纸砚准备妥当。   人言蔡京生活极为讲究,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章惇慢慢的品着茶,看着蔡京父子忙碌,心中暗想道。   虽蔡京极力掩饰,身上衣物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丝织品,但从其文房四宝即可看出端倪。   其笔是宣城诸葛兄弟所制鹿毫笔,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毛笔,一枝可敌他笔数枝乃至数十枝。不但是笔,就连盛放毛笔的笔押也是用黄金制成,上面还装饰着数颗龙眼大小的随侯珠。   其墨名为“狻猊墨”,添加了龙麝助香的“狻猊墨”是由有着“墨仙”之称的潘谷制成,实为墨中神品。蔡氏父子还未开始研墨,章惇就闻到了散发在空气之中的一丝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平铺在木桌之上的纸张是产自蜀地的澄心堂纸,也是一种名贵之极的纸张,被誉为“纸中之王”。   蔡京所用之砚亦是极为名贵,是唐州方城县葛仙砚,葛仙砚在从木窗之上透露进来的几缕阳光照射之下,如玉莹、如鉴光,而著墨如澄泥不滑,稍磨之,墨已下而不热生泡。   葛仙砚之旁还有一副玉石制成的砚台,反而被弃之不用,仅为观赏,原因就是内行人都知道,玉砚硬度较高,不易发墨,因而只可观赏,而不适合研墨。   一旁研墨的蔡攸此时已将研好的墨汁缓缓的倒入了玉砚之中。   蔡氏父子所用笔、墨、纸、砚虽极为名贵,但御史言官却无法拿住蔡氏父子的把柄。。。   文人倾其所有,重金购得名贵的笔墨纸砚,此事平常人家亦可为之,更何况朝廷副相蔡汴之兄蔡京?   这也就是蔡京高明之处之一,章惇心中暗叹不已。   蔡京挥毫泼墨,一炷香之后,一副“青松迎客图”的书画就此完成,并取出私印,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晚生献丑了。”蔡京放下毛笔,洗了洗手后笑道。   “蔡承旨之画,果然不同凡响,实乃仙作也。”章惇虽对蔡京不以为然的,但对于蔡京的书画,还是由衷的赞叹道。   “章公所言,晚生惶恐之至。”蔡京拱手笑道:“既然章公喜欢,晚生随后命人装裱后送入太宰相公府中便是。”   “如此老夫就却之不恭了。”章惇随后摸了摸长须微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蔡承旨如此,老夫也有回赠,来人,抬上来吧。”   正事来了,蔡京心中暗道,此次章惇前来蔡府绝不是只求蔡京墨宝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定是另有所图的。   可令蔡京父子感到诧异的是,章惇命人抬上来的却是一箱水果。。。   在蔡京父子诧异的同时,章惇指着抬上来的水果说道:“此箱果蔬来自西蕃,是极为罕见的无子石榴,据说味道是极为甘美。老夫不愿独享,请蔡承旨一同与老夫品尝如何?”   无子石榴?石榴倒是常见,无子石榴,蔡氏父子倒未听说过,更不要说吃过了,此时蔡京虽心中仍是不解,但盛情难却,他也不敢也不愿却一名当朝宰相的馈赠,于是蔡京就愉快的收下了此箱来自西域的无子石榴。   双方随后愉快的交谈半个时辰之后,章惇告辞,蔡京恭恭敬敬的将其送出了府门之外。   “大人,他这是何意?”蔡攸拿着一个石榴是左看右看,猜不出章惇的意思。   蔡攸手中的这个石榴与普通石榴除了个头稍大之外,并未其他区别,此使得蔡攸是百思不得其解。   “将其剖开看看。”蔡京想了想后说道。   蔡攸闻言寻了炳小刀过来,用力将石榴切开,并仔细看了看后问道:“大人,还是一般模样啊?”   石榴不但外表与其他没有多大的区别,就连里面也是一样,不但有籽,并且籽还不少,与其他石榴无异。   蔡京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表情凝重,似乎是有大事极难决断。   “大人,你这是?”蔡攸疑惑的问道。   “大郎,你看此物之里是何颜色?”片刻之后,蔡京不答,反问蔡攸道。   “绛色。。。啊?”蔡攸有些明白了,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   “没错,就是绛色。”蔡京点头道:“在我朝,何人能够服绛色衣物?除了今上,无人敢为此事。”   “大人,你的意思是。。。他指的是今上?”蔡攸吃惊的问道。   “嗯。。。”蔡京点头应道:“无子石榴,他的意思是今上无子啊。”   其实并不是赵煦无后,赵煦还是有一子四女的,可唯一的儿子赵茂,出生三个月就夭折了,其后就再也鼓弄不出儿子了,此一直是赵煦的心病,同时也是宋的心病。   “他。。。这是何意?”蔡攸颤声问道:“今上就算目前无子,可今上青春鼎盛,早晚也会有啊,他到底是何意?”   “谈何容易。”蔡京低声说道:“今上病体难愈,龙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若真是。。。章公指鹿为马,行未雨绸缪之事,为父也不得不佩服其深意啊。”   “大人,他的意思是想与大人您。。。?”蔡攸不放心的将书房木门又使劲按了按后,低声问道。   涉及到皇嗣之事,与刀口舔血没多大的区别,稍不留意,就会有灭门之灾,当然,也有可能一步登天的。   因而蔡氏父子谈话之声是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蔡京点了点头。   “大人,若真。。。真是如此,大人以为何人可坐上那个位置?章。。。他又以为是何人?”蔡攸接着问道。   “章公是怎样想的,我现在还不了解。”蔡京答道:“不过为父以为可为之人无非就是申王、端王、简王其中一人。”   赵煦无子。宋神宗赵顼共有十四子,其中早早的夭折了八字,目前包括赵煦在内共有六子存活于世,有九子申王赵佖,第十一子端王赵佶,第十三子简王赵似等人,其中申王赵佖是神宗子嗣之中除了赵煦之外,是年龄最大的。   “大人,既然如此,我等又当如何?”蔡攸又问道。   蔡京想了想后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当交好三王,大郎、二郎、三郎你兄弟三人分别去结交三王,此事当隐秘进行。”   “孩儿明白。”蔡攸应道。   “章公到底是何意我不清楚。”蔡京接着说道:“不过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在宫中,此事由为父亲自去梳理。”   “章公哪里,大人又当如何?”蔡攸问道。   “此事我自有计较。”蔡京答道。   蔡攸点头最后问道:“大人今日为何故意用此贵重的文房四宝?”   蔡京闻言微微一笑道:“他认为我是贪财之人,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第七十八章 莫欺少年穷   所谓《字说》,就是按字释义,或者是说文解义,就是王安石按字的音、形做出解释,王安石认为汉字音、形包含着万事万物之理。   “其声之抑扬、开塞、会散、出入,其形之横纵、曲直、邪正、上下、内外、左右,皆本于自然,非人私智新能也。”   正是基于此,王安石就写出了这本《字说》。   《字说》自问世以来,就饱受诟病与争议,受到了许多人的抵制,他们认为王安石以会意之法说解了绝大部分的汉字,这是完全错误的,理由就是绝大多数汉字是形声字,而不是象形字。   同时王安石在《字说》之中掺杂了许多自己的政治思想、阴阳五行学说、佛老思想等等,由此而受大了绝大多数饱学之士的强烈抵制,其中就包括苏轼。   “位,位者,人之所立。”   李三坚暂时解决了后顾之忧,就着手准备贡举之事。   对于这本王安石所著的《字说》,李三坚也有自己的看法,虽《字说》多穿凿附会,但王安石毕竟是一代鸿儒,其著作也有他的独到之处的,《字说》的释义有对也有错,不能完全否定,亦李三坚看来,所谓《字说》无非就是训诂之学而已。   李三坚师从于苏轼,是不能违背苏轼之意的,但此时李三坚又不得不温习《字说》,不得不认真应对,原因就是《字说》为此时贡举必考的科目之一,况且目前李三坚已被苏轼逐出门第。。。   “三郎,三郎,出事了,出事了。”正当李三坚背书背得头晕脑胀、昏天黑地之时,黑汉许彪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了解了许彪家中困境,就将金锞归还给了许彪,此使得许彪感激不尽,于是许彪在闲暇之余,经常过来看看,看看自己能否帮的上李三坚一家人,以报李三坚之恩。   “出了何事?何人出事?别急,慢慢说。”李三坚放下书本,问向许彪道。   “你娘出事了,还能有谁?”许彪焦急的拖着李三坚往外就跑,边跑边说道:“快走,快走,去了再说。”   “什么?俺娘?”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连忙跟着许彪边跑边问道:“俺娘不是早上与山魁、豆芽一同去城隍庙集市吗?为何会出事?出什么事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许彪瞪着牛眼反问道:“你到底去不去吧?”   “去啊,谁说不去了?”李三坚白了许彪一眼道。   是我娘,又不是你娘,为何许彪看起来比自己还急?李三坚心中暗道。   。。。。。。。。   李三坚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许彪带自己走的方向不就是蔡园方向吗?位于开封府宫城之南,对此李三坚再熟悉不过了,李三坚不久前就在此处夺得灯会魁首。   娘亲为何来到此处?李三坚在路上就听许彪所符二娘在此处受到欺辱,于是李三坚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心急如焚的赶路。   李三坚赶到之时,只见一座规模宏大宅院的大门之前,围着一群人,人群之中就是符二娘、山魁、小豆芽三人,被众人围观着,围观诸人是评头论足、议论纷纷的。   山魁手臂似乎受伤了,摸着手臂看着用棍棒逼住自己的数名仆役打扮的人,丑脸之上露出了异常愤怒的神色,符二娘泪流满面,拼命拖着山魁,不许他动手,小豆芽惊恐万分,抱着符二娘的,不停的哭着。   李三坚见状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成,其他事情都好说。   李三坚、许彪靠近之时,只见一名二十余岁浑身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穿戴华贵的二十余岁的妇人指着符二娘破口大骂。   地上还散落着许多粘着尘土的各色礼品。   “我家姐儿,脸儿端正、眉儿长、身儿高贵,皓齿冰肤九霄仙子一般,嫁于你粗家?粗茶淡饭、三餐不饱?住个宅儿,也是四处漏风,你也不羞这脸?我看你真是癫狂无赖,欲赖在蔡门,打几日秋风,喝几口香汤,既然如此这般,给你两枚大钱就是,立即溜做一边去,休得再提婚约。。。”此名妇人污言秽语,是层出不穷,并且伶牙俐齿的,让人根本无法还嘴。   满脸羞惭之色的符二娘有心分辨,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符二娘哪里见到过如此撒泼骂人的阵仗?   一旁的蔡府众仆役也是嘻嘻哈哈的讥笑不已。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如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定是符二娘瞒着自己前来蔡府提亲。   符二娘惦记着丈夫临终之言,欲与蔡氏履行婚约,这些事情李三坚是早已知道的。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世事变幻,早已是物是人非。也许蔡氏还认为当年之事,不过是一句戏虐之言而已,此时又何必找上门去,受此羞辱?   李三坚此时心中对符二娘颇有怨怼。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埋怨符二娘,但神色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只是铁青着脸分开人群,将几乎是瘫倒在地的符二娘从地上扶了起来。   “娘,我们回家去吧,这桩婚事就此作罢吧。”李三坚没有理会正在撒泼的蔡府贵妇,对符二娘轻轻的说道。   “你。。。你是何人?哪里来的打脊乞丐?”蔡府贵妇正骂得兴高采烈的,忽然被李三坚打岔,于是怒气冲冲的指着李三坚问道。   “去你妈的,休得满嘴粪涌。”李三坚愤怒之下骂了一句这个世上无人懂的话,随后李三坚铁青着脸,看了一眼蔡府门前烫金大字后缓缓的说道:“信乃立身之本,恕乃接物之要,一个人没有信义,他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吾父当年与尔等立下婚约,此时俺娘前来履约,此何错之有?何故被你这个贱人如此羞辱?高官贵勋,更应遵守信诺,不然与市井小人又有何区别?”   李三坚几乎是吼出来的,将贵妇吓得半响做声不得。   李三坚有理有据的一连串的反问,顿时引起了围观之人的侧目,纷纷点头赞同。   李三坚最后看了一眼蔡府高大的宅门说道:“最后送尔等一句话,莫欺少年穷!”   “山魁,带上豆芽,我们走。”李三坚随后吩咐山魁道。   “是,主人”李三坚一通畅快淋漓的呵斥,顿时使山魁感到解气,胸中憋闷之气也少了许多。   山魁随后就抱着小豆芽,跟随着扶着符二娘的李三坚返回家中。   “蔡攸,你房中的该管管了,泼妇一般,辱没我蔡氏门庭。”此时回府的中年人正好看到这一幕,于是皱眉说道。   “父亲” 蔡攸闻言答道:“六娘确实有些过分了,不过她也是为了谪仙啊。”   蔡攸,字居安,是蔡京的长子,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姓蔡名京,字元长,官职是枢密都承旨,人称蔡承旨。   “嗯?为了谪仙?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是何人?”蔡京紧了紧身上的镶金边披风后问道。   “此人姓李名三坚,岭南桂州举子,。”蔡攸闻言答道:“前些日子夺得灯会魁首的就是此人。”   “是他?他今日来我府中何事?”蔡京点点头问道。   蔡京对李三坚在灯会之上所做的几首诗词还是颇为欣赏的,小小年纪能做出此等模样的词赋还是很不错的。   “父亲,你知道他是何人之子吗?”蔡攸随后问道。   “何人之子?”蔡京看着蔡攸问道。   “他是李清之子。”蔡攸答道。   “李清。。。此名如何有些耳熟?”蔡京摸了摸额头,忽然醒悟过来,吃惊的问道:“流配至岭南的李序之孙,李清之子?”   “正是此人。”蔡攸答道。   “他今日就是为此而来?”蔡京问道。   蔡攸点了点头。   “想不到啊。。。”蔡京闻言叹道:“想不到当年一句戏言,他们居然当真了?真的找上门来了?”   蔡京此时不由得想起了往事,不由得暗叹不已。   “可不是吗?”蔡攸接话道:“他们。。。目前如此身份。。。且其祖父、其父也已亡故,此事如何能够当真?因而孩儿命六娘将他们打发了。”   “话虽如此。。。”蔡京点点头道:“不过。。。”   蔡京话未说完,府中宅老赶了进来禀报道:“老爷,章相公来访,车驾快至府门了。”   “章惇?”蔡京闻言道:“他来作甚?”   蔡京随后想了想吩咐道:“快快打开中门迎客。”   。。。。。。。。   蔡京后宅   “八姐,他骂六娘满嘴粪涌,真真的笑死奴奴了。”一名年幼使女向蔡绒雪禀报道:“可他前一句奴奴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说去。。。去。。你妈的,奴奴根本未听说过,不过定不是什么好话儿,当时那人的神情,现在奴奴想起,心肝儿仍是在颤啊。”   满嘴粪涌?蔡绒雪哭笑不得的想到,简直太粗鲁了,不过形容的倒是很贴切。。。   “你先别管许多,你真的看清楚了吗?是他吗?”蔡绒雪随后问道。   “真的是他,奴奴前两天刚刚见过,哪里会忘了?正是那人。”小使女答道。   蔡绒雪想了想后吩咐道:“随我去见娘亲去。” 第八十章 花花太岁   宋枢密都承旨渊源于晚唐时负责承接、传递章奏的枢密承旨。太平兴国七年初设都承旨,仍然保留上殿奏事以及对军务文书的通进职能。因枢密院机构性质的次第转变以及宋代文武分途治国理念的制约,都承旨的人选经历了武资官、吏人、文资官的变化.神宗朝出现文官任正职、武官任副职的格局,但宋神宗多用武官,哲宗朝重归于文官。   枢密都承旨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可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是较为关键的官职,不重要的是其毕竟没有跨入宰、执的行列,毕竟没有进入决策中枢,其上除了皇帝之外,还有宰、执,还有各部堂官,如枢密院使、户部尚书等等。   绍圣初年,蔡京就高居是权户部尚书一职,距离宰、执仅一步之遥。当蔡京仕途一帆风顺,当蔡京自以为将要跨入宰、执之时,曾布上奏赵煦,说是蔡京之亲弟蔡卞已备枢府,意思就是兄弟二人不可同居执政之位,赵煦随后深以为然。   于是蔡京的宰执之路就嘎然而止,被迁官枢密都承旨,一个几乎是无关痛痒的官职。   这也就是章惇极力拉拢蔡京的原因之一。   蔡京当然是心有不甘的,无时无刻不想着重新踏上执政之路。   蔡京正在府中绞尽脑汁谋划之时,府中蔡绒雪却找到了蔡京。   “谪仙,这些年来,为父对你怎样?”蔡京听明白蔡绒雪的来意后问道。   “大人对谪仙恩重如山。”蔡绒雪盈盈福了一福后答道。   “谪仙,不必如此多礼。”蔡京虚托了一把蔡绒雪,微笑着说道:“你虽是。。。当我一直以来,从来未将你视作外人,从来都是将你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比亲生女儿还亲。你能如此说,为父感到异常欣慰。为父时常在想,无论怎样,总是要与你寻一良家的,让你能够得到一个圆满的归宿,以慰兄长在天之灵,不过,谪仙,你现在年龄尚幼,现在提及此事,为时尚早,此事今后再说,你看如何?”   蔡绒雪闻言小脸上略微泛起了一层诱人的晕红,不过因面纱遮面,旁人倒看不出来,只是眼中透露出了羞涩的目光。   “一切由大人做主便是。”蔡绒雪随后轻声说道。   “嗯,你先下去吧。”蔡京随后吩咐道。   “谪仙。”蔡绒雪盈盈转身离去之时,被蔡京喊住了。   “你何时除去面纱?”蔡京忽然问道。   自蔡京兄长病逝、蔡京将蔡绒雪收为养女那日起,蔡绒雪就一直戴着面纱,从来没有取下来过。   “此仍是要看大人的意思。”蔡绒雪答道。   。。。。。。。。   “三郎。。。”符二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李三坚局促的搓了搓手后说道:“娘总是给你找麻烦,总是给你丢。。。丢人。。。”   要说李三坚心中对符二娘没有怨言,也是不可能的,李三坚心中对符二娘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抱怨的。   李三坚本就强烈反对这门婚事的,所谓门当户对,自己家中如此微贱,怎么可能娶大户人家千金为妻?   虽然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不知道蔡府主人到底是何人,可到了这个时候,李三坚岂能看不出蔡家乃是朝廷高官显爵之家?如此冒失的上门提亲,岂不是自个给自个找不痛快?   不过符二娘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李三坚又怎么忍心口出埋怨之言?   况且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个道理李三坚又岂能不知道?   符二娘今年也就才三十出头,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夫在从夫,夫亡从子,此时一门心思扑在了李三坚身上,此也使得李三坚心中很不好受。有时候李三坚都在想,若符二娘愿意改嫁,李三坚不但不反对,还会支持的,可李三坚也明白,自己娘亲虽是个黎人,可她从一而终的观念却是根深蒂固的,甚至比汉家女子还能守节,如此,符二娘不说,李三坚又如何有胆子提及此事?   自己今后只有加倍孝顺她,方可抚慰自己可怜的母亲。   李三坚想到此处,于是就将符二娘扶到凳子上坐好后,轻轻的说道:“娘,孩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信乃立身之本,如此,娘又有何过错?不过,娘亲,他们如此无信,此桩婚事也就此作罢,您看如何?”   符二娘轻轻的整理了一下李三坚鬓角的乱发,对李三坚说道:“穷则不高攀,这个道理娘岂能不明白啊?可是。。。可是娘总是想起你爹爹临终之言,哎,这件事情算了就算了,娘今后一定给我的三郎寻一门好人家的闺女。”   “娘,你为何如此性急啊?”李三坚闻言嘀咕道:“孩儿才十六岁,还未至十七,如此是否太早了些?”   李三坚心老人不老,自己现在一事无成,还不想拖家带口的。   “胡说”符二娘反驳道:“十六岁不小了啊,许多儿郎连孩子都有了,你娘我不是。。。不过啊。。”   符二娘随后愁眉苦脸的说道:“娘也知道,我们这等家中是寻不到。。。哎,娘时常在想,寻一门清白人家总是可以的。”   “娘啊,我的娘啊。。。”李三坚哭笑不得扶着符二娘说道:“孩儿马上就要贡举了,此事过后再说如何?”   “况且大丈夫何患无妻?”李三坚随后牛逼哄哄的说道:“今后总是要给娘寻十个八个媳妇回来的,其后再给娘生一堆的孙子、孙女。。。”   啥?十个八个?符二娘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真想抽他两巴掌,脸皮简直太厚了。。。这也太花花肠子了吧?符二娘心中暗道,他爹爹不是这样的啊?   不过符二娘想着众媳环伺、众孙绕膝,想着儿孙满堂的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羞,羞。。。”小豆芽用指头点着脸颊说道:“哥哥真不害臊,哥哥你就是个花花太岁啊。”   “哈哈哈哈。”符二娘母子二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你个小妮子。”李三坚揪着小豆芽的两根小辫笑道:“花花太岁?从哪里学来的?”   “哎哟,好痛啊。”小豆芽努力从李三坚手中夺过两根小辫说道:“东京权势滔天,谁敢与他争口?叫他花花太岁。。。外面好多人都会唱的。”   小儿歌谣?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不知道开封府小儿口中的花花太岁乃是何人,李三坚是不清楚的,但肯定不会是李三坚。。。   符二娘将小豆芽发辫打散之后,又重新编着辫子,边编边说道:“山魁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咱家虽穷,但好歹也要给他寻一个浑家的。”   随着相处时间愈久,符二娘与李三坚一样,早已将山魁、小豆芽当做是自己的亲人,符二娘也早已将两人看做是自己的孩子,不过长得像一座山似的山魁被符二娘口中称作孩子,李三坚怎么听怎么别扭。。。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山魁已经二十岁上下了,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是应该给个寻门亲事了,让他成家立业了。   不能总是这样不清不楚的跟着李三坚吧?   不过山魁不是汉人,并且仍是奴仆身份,这件事情就较为难办了,奴仆身份李三坚想办法给他解除就是,可山魁不是汉人的事情就比较难办了,开封有女子愿意嫁给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吗?   着实头痛的紧啊,李三坚心中暗叹道。   “三郎,我想啊。”符二娘编着辫子接着说道:“过完这个新年,我就去寻一处人家,帮帮佣,贴补一下家用。”   “决计不可。”李三坚大声说道。   “为何不可?”符二娘被吓了一跳,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你是怕娘累着了吧?哎,三郎,娘可不是那么金贵的人,在海边之时,还不是娘里外操持呢。”   “孩儿正是此意。”李三坚点头道:“孩儿就是怕娘累着了,当时孩儿尚幼,且不懂事,现在孩儿长大了,如此,岂能让娘出去帮佣?娘,我的娘啊,难道目前家中财物不够用吗?”   李三坚花灯夺魁,还是获得了不少的奖赏,够自己家里吃好些日子了,既如此,又何必让符二娘出去帮佣?   李三坚倒不是怕丢面子,话说微贱之家,还有什么面子?李三坚害怕的不光是符二娘劳累,还有害怕符二娘在外再受欺辱,若符二娘再受欺辱,李三坚简直要疯了。   当时李三坚在蔡府门外,见到了符二娘受辱,李三坚简直要快疯癫了,到时候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   “坐吃山空啊,孩子。”符二娘叹道。   虽李三坚挣了不少财物回来,但毕竟仍是没有经济来源,如此,四人又要吃饭,还要给山魁、李三坚娶媳妇,那么日子仍是会过得紧巴巴的。   “娘,你放心,一切有我,孩儿决不允许娘出去帮佣。”李三坚闻言坚定的说道。   “二娘,主人,我回来了。”正在此时,山魁推门而入,外面风雪随即飘了进来。 第八十一章 省试(上)   宋东京开封府二月二日   二月二龙抬头,蒸元旦祭馀饼、熏床坑,二月引龙熏百虫。   二月二为“龙抬头日”,又称“春龙节”,是春回大地,万物生长的日子,是“踏青节”。   二月二是宋人的一个重要的节日,在二月二这一天,开封府百姓们出游赏灯,络绎不绝,缇幕歌酒,散在四邻。引龙、祭龙、祭祀上苍,乞盼一年之中风调雨顺、顺顺当当的。   东京开封府二月二日这一日,龙倒是没有抬头,而是宋帝赵煦抬了一下头,同时抬了一下手,将本次省试引试时间定在了二月二日。   二月二日本是春回大地、万物生长、百花齐放的日子,可东京开封府贡院之前却见不到半点春意,仍是寒风肆虐,鹅毛般大雪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将大地染成了白皑皑的一片,白皑皑的雪花凝结在杈桠着刺着灰的天空的树枝上,冰封大地,空气似乎都被冻得凝固了。   不过天气再冷,也挡不住举子们参加省试的热情,此时来自宋诸路的两千余名举子齐聚贡院之前,等候开院。   这么多人啊?李三坚望着带着儒冠的密密麻麻的人头,心中暗叹道。   其实此次贡举人数并不多。宋历次贡举得解的举人人数是不同的,人数多时多达一万余人,少的时候也有一千人上下,此与朝廷决策有很大关系。   自有宋以来,朝廷就采取“崇文抑武”之策。宋初为了笼络士子,朝廷就取消了吏部试并大幅增加每榜取士名额,同时对参加贡举的条件放宽了许多,于是就涌现出来大批参加贡举的士子,参考人数多了,相对应的解额也大幅增加,也就是最终参加省试的举人人数也是大幅增加,经过最终殿试之后,奏名进士也是大幅增加,人数最多之时有一千余人登科,其后殿试只排名次而不黜落举子,同时奏名进士不用再行吏部试,即可直接授官,从而就造成了严重的“冗官”现象。   朝廷发现“冗官”现象后,就采取了一些对策,如减少解额、减少省试、殿试取士人数、增加贡举周期等办法来降低奏名进士人数。   宋英宗皇帝之前,贡举时间是不固定的,全凭皇帝喜好安排贡举,英宗皇帝将贡举时间固定为三年一举,其后遂成定制。   宋朝廷采取了缓解“冗官”现象的一些对策之后,每次最终参加省试、殿试的人数也就大幅减少,基本上是一千至数千人不等,同时进士科每榜取士固定在了两百人与三百人之间,其余诸科取士人数不能超过进士科人数,省试基本上是十人之中取一名奏名进士。   不过虽奏名进士人数减少,但参加贡举人数却未减少,随着人口的增加,参加贡举的学子是越来越多,每次贡举士子人数多达数万至十数万不等,对于贫寒之家来说,此为一步登天的唯一机会,天下学子怎不趋之若鹜?   因而对于宋贡举来说,最难的并不是省试、殿试,而是发解试,基本上是数十人或数百人之中取一人,甚至是数千人之中取一人,宋诸路府州发解人数均是不同的,如广南西路基本上是三十多人之中取一人。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去了就是天堂,未挤过去的基本上就是穷困潦倒的终其一生了。   李三坚其实已经渡过了最难的关口,只是自己不明白而已。   此时还不到开院引试时间,两千余名举子或坐在地上,看着晨曦,想着自己的心事,或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纷纷猜测此次省试的题目,并各抒己见,开口议论。   李三坚默默的整理了一下手中的食盒,低头不语。   食盒之中装的是母亲符二娘亲手制作的黎家三色饭。   三色饭是琼台黎人在其传统节日三月三必制的一种美食,寓意来年平安如意、吉祥幸福,黎族的三色饭是用红、黑、黄三种颜色,用山兰米和三色的野姜汁搅在一起,再用香蕉叶包住后蒸或煮熟制作而成,味道是极为甘美可口。   只不过李三坚要在礼部贡院之中呆上整整一日,到了吃饭的时候,三色饭也就成了冷饭了。   李三坚想到此处,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想吃上热饭也可以,在贡院之中也有专门供诸举子食用的饭菜,只不过需举子们自己用钱购买,李三坚也打听过了,饭菜价格并不便宜。   李三坚目前恨不得将一枚铜钱掰成两半花,如此李三坚就舍不得将家中不多的财物浪费在此处了,最主要的还是进入贡院之后,就一门心思的考试了,哪有闲工夫享受美味可口的饭菜?   省试与发解试一样,需考四日,每日一试,举子们朝进暮出,并不会在贡院之中歇宿。   省试虽考试时间与发解试一致,可二者之间的所考题目却不尽相同的,区别就是省试时务策是五道,比发解试多了两道。   除了时务策之外,其余分别就是经义、策论,经义为本经、兼经各十道,举子们可以随意选考《诗》、《书》、《易》、《周礼》、《礼记》之中的一经,兼考《论语》、《孟子》。   其中最重要的仍是时务策,乃是决胜的关键。   “翰韧兄。”此时曾公明拿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折扇,潇洒的对着自己轻轻的摇动,笑问道:“翰韧兄,此次可否猜中论题?”   事情到了此时,曾公明看起来倒没那么紧张了,也许是他已顺利获得解额,已经有了退路了。   李三坚看了摇扇的曾公明一眼,微微挪开了些身子,大冷天的,他也不怕寒冷?李三坚心中暗道,刚来开封府那会,他可是被冷得呼天抢地的。。。   曾公明故作放松,不过鬓角之上一丝汗水却出卖了他。   “我又不是神仙。”李三坚白了曾公明一眼道:“哪里知道什么论题?”   省试与发解试出题范围完全不同,发解试毕竟范围较窄,猜题要相对容易些,而省试却是“全国考试”,李三坚就是神仙也猜不出考题的。   鬼知道那些官老爷会出什么样的考题,李三坚心中暗道。   话又说回来,若省试论题真被李三坚猜中,那么李三坚就算能登科也有可能被黜落的,同时有很大可能被朝廷拘查,查查考题是如何泄露的。。。   正在此时,一阵钟鼓之声忽然响起,随后贡院大门洞开,首先是五十名军卒按刀自内走了出来。   五十名军卒均着红色绢甲,白色里衬,头戴红樱范阳毡帽,脚蹬黑靴,脖子上围了一张鲜红的丝巾,外罩半身白色披膊。   五十名军卒鱼贯而出之后,分左右两边,按刀而立。   此时空气也似乎是凝结了,门外交头接耳的众举子们这个时候均肃立在了台下,不敢有一人大声说话。   果然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啊,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见到大宋禁军,李三坚不由得心中暗叹,这些军卒与自己从前见过的那些地方厢军完全不一样,这些军卒个个身形雄伟,站姿挺拔,并且没有一人是相貌丑陋的,不说是个个英俊,但个个五官端正,且个子还差不多,看起来是极为威武,极为养眼。   李三坚猜的没错,这些军卒确实是禁军,是禁军之中的侍卫司。禁军选拔士卒是异常严格的,而作为皇卫的侍卫司更是苛刻,不但要求武艺超群,就连相貌、身材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有司宣布此次贡举礼部试正是开始,随后就站出来二十名胥吏,拿着长长的名单,按举子们的籍贯大声唱名,被叫到的举子就进入了贡院。   果然是京师,果然是京师贡院,李三坚随后也走进了贡院,看着规模宏大的礼部贡院心中又是感慨不已。   果然不同凡响,与暂时充作贡院的桂州孔庙完全不一样啊,桂州孔庙虽也是风水极佳,但毕竟不是专门的供学子们考试的场所。   开封礼部贡院坐落在朱雀门外,规模较为宏大,可容纳数千举子引试。   贡院与开封府的什物库、车营务、草场相毗邻,外有三道大门,其中中门是极为雄伟高大,使人见之不由得心生敬畏之意,两侧小门就是供举子们进入的。   两千余名举子秩序井然的鱼贯进入了贡院。   从贡院大门到贡院中门为外帘廨舍区域。贡院南墙东西两侧有类似瞭望楼的高大建筑。这一区域内分布着受事处,封弥所、誊录所、交卷所、对读所,监门所等廨舍。院的西侧还有厅堂和更衣处,东侧有厅堂和榜屋。   引试区域以箔水正厅为中心,箔水正厅是内外帘的分界线。箔水正厅为工字结构。正厅两侧分布着廊屋结构的考场,是举人应试的主要场所。试子场屋由数个廊屋组成,各廊之间用柱子隔开,分为若干楹,楹内放置士人考试用的书案。   李三坚进入贡院之后,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是左看右看,感觉异常新奇。 第八十二章 省试(下)   李唐贡举,若应举人白天没有答完,那么晚上可以秉烛夜试,以三根蜡烛为限,因而李唐科场之中会经常出现万千灯火不夜天的奇观。   秉烛夜试容易酿成火灾,并且夜间答卷作弊也相对容易,因而宋为了杜绝此等弊端,就不允许夜试了,就连蜡烛也不允许带入科场,发解试、省试、殿试均是如此,均在白日进行,一般是从卯时考到申时,规定时间未纳卷者,立即“扶”出科场。   此时礼部贡院之中,举子们在廊屋之中或抓耳挠腮或低头苦思,或咬着毛笔仰天观望,似乎天空之中会出现答案般的,或奋笔疾书,如行云流水一般,或东张西望,心中是七上八下的。   举子们绞尽脑汁答卷之时,监门官、巡铺官等官吏引着内侍、兵丁于廊下来回巡视,虎视眈眈的监督着众举子引试,对举子们防范甚严。   应该说宋为了防止考生作弊,防范措施是非常多的,且异常严格。   宋初贡举入科场之前,需解衣检查,以防止挟书或挟字条作弊,后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有大臣上奏,认为此举有失取士之礼,于是自此就取消了解衣查验,不过此后虽取消了解衣检查,但却每次贡举均增加了官吏、内侍、兵丁,防范异常严密,同时又对作弊的举子处罚是日益加重。   举子们若有人作弊,不但立刻逐出科场,还殿后一举或数举,意思就是不许参加一次或数次贡举,严重者终身不得参加贡举。   除此之外,在解试、省试合格后,还要将举子在答卷之上的笔迹与家状笔记认真对比,以防止有人代笔。   剩下的就是众所周知的锁院、誊录、弥封之制及别头试,总之朝廷贡举众考官、兵丁、内侍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众举子,一旦发现有人作弊,就立刻拿下,并且是欣喜异常。   拿住一名作弊者,朝廷奖赏是极为丰厚的。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在如此严格的考场之中,仍是有人铤而走险,手段也是五花八门,是层出不穷,这也是无可避免的,无论防范如何严密,在历次贡举之中,总是要揪出一些投机取巧作弊之人,没有例外。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那么为此冒些风险,此又有何妨?有如此想法之人是大有人在的。   在此次省试的前三日就揪出了二十余名夹带之人,并被逐出了考场。   省试第四日,五道时务策的题目已经高高挂起,正当李三坚提笔准备应答之时,科场之中忽然发出一阵喧哗,又有三名作弊之人被揪了出来。   此三名举子其中一人将《论语》《孟子》及其诠释刻在了一些极小的竹片之上,粘在一起的竹片约有食指长短,当作簪子,别在了发髻之中,带入了科场。   每个字的大小与一只蚊蝇差不了多少,使人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视力,两只眼睛简直像放大镜一般。   只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此名举子如此精妙的伪装仍是逃不过监考官吏的眼睛,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监考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此名举子不停的摸头,由此而引起了官吏们的注意,随后将其揪出。   另一名举子作弊手法更是高明,可以说是无人能望其项背。   此名举子将文字刻在了煮得半生不熟的米粒之上,放入食盒带入了科场,在答卷之时,将米粒按顺序排列之后,一篇文章就出来了。   最令人惊奇的是此人所用的木杯内侧也刻着有字,茶水覆盖后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来,此名举子拿起茶杯晃荡晃荡之后,就能看清楚里面的字了。   此人几乎瞒过了所有人,只有一名经验非常丰富的巡铺官看出了端倪,并揭穿了此人。   “我错了。。。饶了我吧,给我一次机会吧。”一名被揪出来的作弊举子哀求道:“我是秦凤路生徒,好不容易才来到京师。。。”   此名举子衣着简陋,一眼就能看出是贫寒人家出身,模样甚为可怜。   不过虽此名举子模样极令人怜悯,但科场之中的官吏们早已是见惯不惊了,不顾此人的哀求,将其架出了科场。   就算这些官吏心中怜悯此人,也不敢徇私,朝廷怪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三坚见状摇了摇头,将此道时务策题目抄写在了纸上后,扶着书案,默默的思考这道考题。   “朕惟神宗皇帝躬神明之德,有舜禹之学,凭几听断,十九年之间,凡礼乐法度所以惠遗天下者甚备。朕思述先志,拳拳业业,夙夜不敢忘。今博延豪杰,徕于广殿,策之当世之务,冀获至言,以有为也。。。。。。至于官吏猥多,兵备刓缺,饥谨荐至,寇盗尚蕃,此何故也?”   这道时务策,尖锐的指出了宋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出现了严重危急,冗官、冗费、冗兵三冗现象非常严重,并让举子们论证恢复新法的必要性。   这道策题也隐含的对宋哲宗赵煦在绍圣年间绍述新法之举歌功颂德。   李三坚细细看完之后,就明白了此道时务策的意思,只要是旗帜鲜明、不遗余力的称赞神宗、王安石变法,对赵煦等人歌功颂德,那么剩下的就是文章和书法水平了。   从心里讲,李三坚是赞成变法的,但李三坚数年间亲眼所见,亲身所历,见到了许许多多被贬黜的朝廷官员,如苏轼、秦观等人,他们均是被人打着阻扰新政的幌子,而被流配至天涯海角。   变法是没错的,可有不少人却是打着变法的幌子,行党同伐异之实,此为李三坚所不喜的,党争最后结果就是内耗,耗尽大宋的国力。   “《易》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李三坚思考良久之后,就提笔破题,李三坚首先阐述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赞同变法,其后李三坚也未细想就将自己对党争的看法写了出来。   不知不觉之中,李三坚已经犯了错误,只是李三坚因年龄尚小,自己不明白而已,或者说是李三坚痛惜其师苏轼的遭遇,激于义愤,从而写下了这篇文章。   又或者说是李三坚根本不了解朝廷的政局,根本不知道朝廷目前是何人当政,此前一些传闻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   “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周而三百,此言王官也。昔禹会涂山,执玉帛者万国,盖自九服之外,至于蛮荒,庶邦附庸,莫不咸集。然诸侯各于其国,犹有卿士、陪臣、史胥、徒隶。今天下大小之县,比虞夏之所分封。。。。。。。然又观秦汉故事,秦列郡四十二,汉郡国才百数,守尉之外,长史自辟,掾佐分理而足,此复何道也?试参详之为悉利病。”   这道策题首先简述了虞夏商周至秦汉的历代官制,然后让举子们详答历代官制的利病,表面之上考的是经史,其实针对的是目前宋的冗官问题。   此道策题也是极难解答,不但要求举子们熟悉历朝历代的官制及其优劣,还要求举子们熟悉本朝的官制,并指出其中的利弊。   不但要求举子们熟悉历史,同时要求举子们熟悉有宋各朝官制及其变化。   涉及面是极为广泛。   此道策题顿时就难住了李三坚,李三坚重点温习的是《三经新义》与《字说》,可五道策题几乎都与《三经新义》无关。。。   李三坚缺乏的正是历史知识,此也跟李三坚自师从苏轼以来,仅仅学习了三年这个时代的知识,有些极大的关系。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李三坚苦苦思考,时间不断流逝,可李三坚提笔良久,却不知道如何下笔。   直至还有半个时辰就结束此日引试,李三坚才提笔勉强写下了一些自己的观点。   另外三道策题,李三坚自己倒是感觉答的不错。   。。。。。。。。   四日的省试很快就过去了,举子们引试完毕之后就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科场,或返回客栈或返回住处,或者呼朋唤友,结伴游玩,或山吃海喝,以缓解一下异常沉重的压力。   李三坚拒绝了曾公明等人的邀请,自己一人意兴索然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三郎,你怎么了?”李三坚回到住处之后,符二娘见李三坚脸色有些难看,于是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李三坚勉强笑了笑后说道:“孩儿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李三坚随后直接走进了内室,一头扑在了床上,将头深深的埋入了被褥之中。   符二娘轻轻的脱下了李三坚的衣冠,怜爱的将一床薄被盖在了李三坚身上,轻轻的按着李三坚的肩膀。   在符二娘细心照料之下,李三坚不知不觉之中就进入了梦乡。   李三坚这觉睡得比任何时候都香甜。   李三坚就是这个脾气,天大的事情,先睡一觉再说。 第八十三章 勾栏瓦子   宋东京开封府是以宫城为中心,正对各城门形成井字形的方格结构,主要干道名曰“御道”。   开封府共有四条“御道”,一条是自宣德门向南经朱雀门再到南薰门;一条是自州桥向西经旧郑门再至新郑门;第三条是自州桥向东经旧宋门再至新宋门;最后一条是自宫城东土市子向北经旧封丘门至新封丘门。   坊巷御街,约阔二百余步,街道是极为宽阔的,两侧皆为御廊。   开封府城内还有四条河流,横亘整个城池,它们分别是五丈河、金水河、汴河与蔡河,航运亦是极为便利。   沿河两岸以及垂直于河道的街道就形成了便于交易的商铺、集市。   朝廷允许百姓当街开门,不再划分“市”、“坊”,于是沿河两岸、御道两侧就形成了东京开封府繁荣的商业街市。   街市取代“市”、“坊”后,从事商品买卖之人就不仅仅局限于商贾了,上至王公大臣、朝廷官员,下至贩夫走卒,甚至军中将领、士卒,均可以在街市之中做买卖,因而此时万不可小觑做买卖之人,也许背后金主乃是招惹不起的皇亲国戚呢。   此时李三坚正独自行走在新郑门这条御道之上,心中感到异常新奇,心情也逐渐好了许多。   李三坚省试之后,连续睡了三天三夜,对自己前途的担忧导致李三坚心情较为憋闷,于是此日李三坚谁也不带,一个人来到开封街市散散心,缓解一下憋闷的心情。   新郑门这条御道之中不但有如林般的店铺,还有密密麻麻的酒楼青楼,勾栏瓦子,甚至还有无数的手工作坊,大炉作、小炉作、玉作、乐器作、鞭作、染院、丝织坊等等各种官营或私营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地遍布开封府城内,使得李三坚看的是眼花缭乱的。   繁荣、奢华、先进、文明等词语反反复复的在李三坚脑海中浮现,使得李三坚咂舌不已。   “莲花棚”?此时李三坚来到一处名曰莲花棚的木楼之前,不知道此处是何所在,于是抬头看着匾额之上的莲花棚三个大字发呆。   此座木楼抬头乍一看,似是个大型的钟鼓楼,往下看则有个腰棚,腰棚之前有个楼梯,此为进入楼内的楼梯,这个时候有不少人正通过这个木梯进入楼内。   木楼之上还悬挂着不少彩旗或锦帛,其中一幅锦帛上书“尧都见爱大行散乐总都秀在此作场”十五个大字。   这是何所在?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李三坚仔细看看,似乎是个青楼?原因就是李三坚见到了木楼之上有许多身穿五颜六色的妙龄女子,涂脂擦粉的站在楼前娇声招呼着客人,可再仔细看看又似乎不是青楼,因为客人之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甚至还有年幼的孩童,如此,岂能是青楼?   可不是青楼又是什么?难道是歌妓、舞妓表演之处?   自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数年间只见过两次歌舞表演,一次就是在陈家庄,一次就是在桂州发解试之时。桂州那次仅寥寥数人,不值一提,而陈家庄那里,在陈慥的安排之下,李三坚算是开了眼界了,李三坚当时还借酒在舞妓身上摸摸搞搞的,真是羞煞人也,李三坚此时想起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陈慥现在如何了?还在天天与夫人河东狮吼吗?那个刁蛮的陈可儿又如何了?李三坚此时想起了往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喂,你在干什么?发什么呆啊?”正当李三坚望着木楼傻笑之时,忽然有人推了李三坚一把。   李三坚顿时就惊醒过来,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少年”站在自己身后。   此名“少年”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锦袍,头上戴的是顶蓝色幞头,脚下是一双黑靴,身材极为苗条、欣长,只比李三坚矮半个头。   一个苗条的“少年”按说胸部也是较瘪的,空空荡荡的,可此人的胸部却是较为饱满,将衣服撑得老高,明显是女扮男装的,皮肤也是异常光滑白腻,就更说明这个问题了。   李三坚仔细看了看,原来此人是自己的老相识,李清照。。。   李清照此时宜嗔宜喜俏脸之上忽然闪现出了一丝怒色,瞪了李三坚一眼说道:“登徒子。。。你。。。你在看哪里?”   李三坚的目光在李清照的胸部来回穿梭不已,使得李清照羞愤难当。   “哦?哈哈,这个。。。”李三坚闻言连忙打着哈哈掩盖道:“你怎么来了?不穿好好的女装,为何这身打扮?”   “我来看戏,怎么?不行啊?”李清照微微抬起如白莲花瓣般的尖尖的下巴答道。   “这里是戏院?”李三坚闻言惊奇的问道。   “什么戏院?戏院这名字倒是怪怪的,这里是勾栏,勾栏今日有好戏看呢。”李清照说道。   勾栏?原来如此,李三坚一直以为勾栏就是青楼妓院呢,原来是唱戏之处,李三坚心中暗自嘀咕道。   李清照随后紧走几步,忽然回头,犹犹豫豫的低声问向李三坚:“你不去看吗?”   美人相邀,还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岂有不去的道理?不去的话,李三坚岂不是这个世上头一号的大呆瓜?只不过。。。   “这。。。”只不过李三坚出来之时,身上就没揣两钱儿,此时虽李三坚心脏砰砰乱跳,面红耳赤的,腿都有些发软,但还是结结巴巴的答道:“我还没吃饭呢,俺娘还在家等着我呐。。。”   李三坚早已看到前方木梯之处有人收“门票”呢。   最关键的是也许除了“门票”之外,勾栏之内也许还有其他收费项目,比如雅室、瓜子儿、花生儿之类的费用,李三坚此时可付不起账的。   李三坚蹩脚的理由使得李清照“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此时刚过辰时,还未至巳时,吃的是哪门子的饭啊?   “你。。。来吧,今日本姑娘做东便是。”聪明的李清照看出了李三坚的尴尬,于是拍了拍腰间荷包笑道。   “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李小娘子了。”李三坚闻言不客气的笑应道,随后紧走两步,与李清照一同并排向木梯走去。   此时再拒绝的话,那可真是世上第一大呆瓜咯。。。   果不其然,木梯门口两名闲汉收的就是看戏的钱,每人两百文。   两人就是四百文,都快半贯钱了,李三坚囊中只有四五十枚铜板。。。   不过幸好有李清照,李清照从腰间囊中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荷包,随后从小荷包之中捻出了一块银锭,递给了两名闲汉。   “剩下的赏你们了。”李清照嘻嘻笑道。   “多谢大官人了,大官人里面去。”两名闲汉见状大喜,躬身哈腰的不断道谢。   此块银锭至少价值一贯以上,两人凭空多赚了数百文,岂不大喜过望?   宋虽流通的货币主要是铜钱,金、银等物虽是收藏品,但在民间也可作为货币流通,只不过很少见而已,并且还价值不菲,同时基本上也只是官宦人家才会拿出来使用。   李三坚摇了摇头,大户人家的千金果然不一样,出手如此大方。   其实李三坚是少见多怪了,李清照如此是再平常不过了,真正出手阔绰之人,李三坚根本没有见过的。   两人进入勾栏之后,只见最中间有个宽达十丈的戏台,戏台正上方悬挂着帐额,戏台高出地面约三尺上下,戏台后方还有戏房,供伶人化妆、更衣之用,整个勾栏呈矩形,四周有用木板建成的墙体,屋顶为薄木板做成,戏台靠勾栏剧场一端,为三面敞开的伸出式戏台,而台下看客席是阶段状的,两侧还有许多被隔成一间间的包房,围绕戏台呈三面环绕状。   又被李三坚猜准了,果然除了底下有许多座位之外,两侧勾栏包房装饰得极为富丽堂皇,只不过所收取的费用却是不低。   李清照选了一间位置极佳的雅室。   此间雅室面向戏台,视线非常通畅,没有什么阻隔,可以看到戏台每一个角落。   雅室之内还有一张小桌几,桌几之上摆放着一些茶壶及茶杯。   在李清照不断的打赏之下,数名小厮殷勤的将一盘盘果蔬、瓜子儿、花生儿、酒水等物送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姑娘,请!”李三坚也没闲着,殷勤的给李清照斟满酒后,随后不动声色的坐在了李清照的身边,然后更是不动声色的看着戏台,面色如常,神情端正。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也未开口呵斥,只是闻到李三坚身上的男子气息,心中有些慌乱,慌忙拿起瓜子磕了起来,神情倒也如常,只不过一枚瓜子未剥壳就被李清照吞下了肚。。。   李三坚偷偷看着神态极为优雅的李清照,闻着李清照身上发出的淡淡幽香,心中也是砰砰乱跳。   此时戏已经开演,至于什么时候开演的,两人却浑然不知。。。 第八十四章 华州参军   “山色晴岚影物佳,暖烘回雁起平沙。   东郊渐觉花供眼,南陌依稀草吐芽。   堤上柳,未藏鸦,寻芳趁步到山家。   陇头几树红梅落,红杏枝头未着花。”   此时戏台之上数名伶人正唱着一出名为“华州参军”的杂剧,此数名伶人均是女伶,且是妙龄少女,生角均是由女子扮演,她们穿着各种鲜艳、华丽的衣物,边唱边舞,演着这出杂剧。   精彩纷呈的“华州参军”为宋之话本,主人公姓柳,是一名参军,李唐之时名门望族出身,早年丧父之后家道破落,此后柳生在长安闲游之时,遇到一名绝代佳人,名为崔氏。   柳生随后打听到了此名女子也是父亲早亡,与母亲相依为命,身边除了母亲之外,只有一名婢女,名叫轻红,令柳生意想不到的是此名婢女亦是长得如花似玉的,于是柳生除了寻机讨好崔氏之外,还极力贿赂此名女婢,欲行一箭双雕之举,不过女婢并未搭理柳生,柳生只好转而再去追求崔氏,崔氏心喜柳生的风流倜傥,随后不久就倾心于柳生。   话说拿下崔氏,此名女婢还能逃得过柳生的如来掌心吗?   崔氏之母也喜欢口若莲花般的柳生,两家正欲结为秦晋之好的关键时刻,形势急转直下,此时崔氏的表兄也就是崔氏娘舅之子王生自幼就喜欢崔氏,王生虽人相貌平常,可为人却是忠厚老实。   王生求其父上门提亲,王生的父亲是朝廷大员,王家也是权势熏天,王生之父一口应允,亲自上门提亲,满以为其妹王氏会一口允诺。   可崔氏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其母王氏心疼女儿,于是就谎言说崔氏已经被人掳走,随后遣婢女轻红向柳生报信,让柳生携崔氏离去。   轻红见到柳生之后,柳生忍不住就向轻红求欢,被轻红怒斥一通,柳生惭愧不已,不过还是带着崔氏与轻红远走他乡。   过了阵子之后,王氏病故,柳生带着两女又回到长安,没料被王生看见,王生之父于是大怒,将柳生捉住并判流放,此时崔氏已经有了身孕,但王生不计前嫌,迎娶了崔氏,并在婚后对崔氏照顾的无微不至。   不过崔氏仍是心念柳生,郁郁寡欢的,数年之后就病故了,轻红也与主人一同命归黄泉。   柳生一个人寂寞地在江陵闲住,这一年春天二月,繁花满院,百鸟争鸣。柳生追想思念崔氏女,凝思苦想她的形态身影,正在感叹不知道她的生死存亡。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扣门声,一会儿看见轻红抱着妆奁进来,喘着气说:“小娘子马上就要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崔氏就见到了柳生,柳生并不知道崔氏与轻红已亡,于是大喜过望,与崔氏、轻红一起愉快的生活在了一起。   随后不久,柳生、崔氏、轻红三人又被王生的家奴撞见,于是王生驱车千里,前来相寻,果然发现了崔氏与轻红,王生大惊,欲与崔氏、轻红相见之时,崔氏、轻红忽然就在两人面前消失不见了。   柳生、王生更是惊得面如土色,一起来到了崔氏、轻红的墓地,掘开坟墓后发现崔氏与轻红衣服肌肉,并无损坏腐烂。。。   最后柳生、王生二人面面相觑,随后二人同时大彻大悟,一同携手前往终南山寻仙问道去了。。。   “呜呜呜。。。”李清照心伤崔氏、轻红死后仍不忘却前缘,变成鬼之后仍是不远千里,与其重续前缘,感人之极,李清照轻泣,摸出丝巾轻轻的擦着眼角的泪花。   李三坚看到柳生与王生携手终南山,寻仙问道,滑稽之极,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讨厌。。。你笑什么?”李清照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这。。。”李三坚闻言还是忍不住笑着说道:“柳生此人心猿意马,为人极不老实啊,崔氏此女也是的,王生虽长相一般,可为人却是如此忠厚,如此多情,如此宽宏大量。我笑崔氏是瞎了眼啊,放着眼前的幸福不珍惜,反而舍本求末,岂不是愚钝之极?还是就是。。。”   “你才愚钝之极!”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李三坚瞧了李清照一眼接着说道:“王生强娶他人已孕之妻,他。。。他居然泰然自若?妻心念他人,变成鬼之后,仍是与其相会,最后他居然。。。居然与柳生携手寻仙问道,哈哈。。。若换做是我。。。”   “换做是你,你欲如何?”李清照好奇的问道,并且身子不知不觉之中稍稍向李三坚靠拢了一些。   雅室之外此时仍是在演着杂居,声音有些嘈杂,于是李三坚也是身体前倾,借故凑向了李清照,两个脑袋几乎就碰在了一起。   李三坚闻着李清照身上令人心醉的少女体香,心神陶醉,一时半会未说出话来。   “你做什么?哑巴了吗?我问你话啊。”李清照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蹙眉用手推了推李三坚,稍稍的远离了李三坚一些。   “我若是王生。”李三坚摸了摸后脑勺,神情有些尴尬的答道:“要么就成全他们,恳请王父放过他们,让他们双宿双飞,爱咋的咋的,若将崔氏娶过门,就绝不允许她再三心二意了,她再如此,就是有违妇道,有亏妇节也!某断不能容。”   李三坚无论是前生还是来世,对于这些事情,均是有些死板,是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若崔氏仍是如此,你欲如何?”李清照接着问道。   “若她再行此举,某定行休妻之举,其后。。。嘿嘿。。”李三坚笑的有些阴险。。。   “其后你又要做什么?”李清照问道。   “某定要提剑,将那柳生斩为十七八段。。。”李三坚犹豫片刻后答道。   李三坚说完之后,原本以为李清照定会勃然大怒,就算不发怒,也会拂袖而去,可李清照听完后,却是神情如常,淡淡的问道:“你将柳生斩杀之后,如何对待崔氏与轻红?”   “这。。。”李三坚闻言想了想后答道:“就顺其自便了,她们愿意去哪里就哪里吧。”   “你不杀了她们?”李清照又问道。   “我杀她们作甚?”李三坚摇头答道:“柳生朝三暮四,明知崔氏乃是有夫之妇,仍是与其勾勾搭搭的,如此之人,该杀!况且此前崔氏已是柳生之妻,被王生之父强夺,此时他应据理力争,愤起反抗,断无灰溜溜的离开长安、任其妻转为他人之妻的道理,此人凉薄如此,你说该杀否?崔氏、轻红毕竟是弱女子,她们再有过错,也不应斧戎之,我李三坚这辈子不会杀女人的。”   “一派胡言,你。。。你。。。”李清照终于发怒了,愤怒的看着李三坚大声说道:“王家权势滔天,柳生能有什么办法啊?并且崔氏不忘旧情,死后变成鬼魂仍是千里寻夫,如此至情之人,就不该得到怜悯吗?你还要休妻?你。。。你。。。简直是无情之极,而且柳生不过也是可怜之人,你却要将其斩杀,你于心何忍?你怎么如此残忍啊?”   李清照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李三坚暗暗心惊,难道自己骨子里真的如此残忍吗?   “我说李小娘子。”李三坚随后想了想说道:“崔氏既然已做柳生之妻,就当恪守妇道,被强娶之时,为何不以死相争?其后做王生之妻,为何不相夫教子,好好侍候夫君?还要想着柳生?况且王生也并不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啊,王生对她如此厚待,她为何仍是如此啊?”   李三坚此言一出,也是认为李清照会继续怒气迸发。。。   可李三坚未料到李清照闻言幽幽的叹道:“哎,女子的事情你不懂的,女子倾心他人之后,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况且崔氏生前并未私通他人啊,只是死后才。。。才不忘旧情的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清照说着说着眼泪又快下来了,珠泪欲滴的,神情凄然之极。   难道是触到了李清照心中的痛处?她有何痛处?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不过到了此时,李三坚也不欲再与李清照争论下去了,于是李三坚对李清照说道:“哎,李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啊?不过是个故事而已,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也。”   李清照闻言点头问道:“也是,不过我来问你,你说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神之事啊?”   “有”李三坚闻言肯定的答道:“鬼神之说,自古有之,只不过世人没有亲身经历而已。”   “你为何如此肯定?”李清照闻言歪着脑袋,诧异的问道:“难道你亲身经历过吗?”   我当然亲身经历过,李三坚心中暗道,可李三坚虽亲身经历过,但此时又该如何告之李清照?如此又能使李清照相信自己之言?   “我来说个故事,也是鬼神之事,你想听吗?比这个故事好听多了。”李三坚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想了想后对李清照说道。   “想听!”此时回答李三坚的声音却是一男一女,一内一外的声音。   “叨扰,叨扰,打扰两位了。”此时房门打开,赵明诚闯了进来后拱手笑道:“在下路过此地,听闻故人之声,因而不请自入,冒昧了。。。。。。。” 第八十五章 一滩鸥鹭   “两位仁兄,我等换个地方喝酒去?边喝边说,如何?”李清照女扮男装,拱手施礼,抿嘴笑道。   啥?她还喝酒?李三坚闻言直愣愣的看着李清照,真不知道这个小妮子喝酒做甚?她能受得了吗?李三坚已经喝过无数次酒了,当然知道这里的酒精度数不高,以醪酒或黄酒为主,但无论怎样,毕竟酒就是酒,喝多了一样会伤身,喝多了身体还会变形的,李三坚可不希望婀娜多姿、看得异常养眼的李清照身体变形,挺个大肚腩。。。   “看什么看?怎么?不行啊?女子就不能喝酒吗?”李清照见李三坚的贼眼又在自己身上来回穿梭,于是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三坚道。   李清照哪里知道李三坚如此之多的龌龊之极的想法。。。若知道的话,定是要将李三坚踹下楼去,从此之后就割袍断义,与这个浪子绝交。。。   “彩,李翰韧、李姑娘,在下有一去处,环境极为雅致,我等这就前去如何?”一旁的赵明诚兴奋的说道。   赵明诚今年一十七岁,只比李三坚年长一岁。   赵明诚乃是朝廷吏部侍郎赵挺之之子,是官宦人家出身,据说还是赵氏宗室,不过是五服、甚至是七八服之外了。   赵明诚为人虽较为傲慢,较为清高,不过人倒是不坏,李三坚灯会夺魁,赵明诚虽心中有些不服,不过对李三坚的文才还是有些佩服的。   赵明诚此日也在勾栏听戏,正好看见了李三坚、李清照两人,赵明诚借故与二人搭腔,三人均是少年,于是就很快熟络起来。   “德甫兄请,李小娘子请。”李三坚恨恨的瞪了赵明诚一眼后说道。   本来李三坚与李清照的“二人世界”过得是愉悦无比,说说笑笑的,可凭空钻进来这么一个玩意,并且李清照似乎对此人并不反感,使得李三坚郁闷不已。   总不至于将此讨厌之人强行赶走吧?若如此,就显得李三坚太小家子气了,就会被李清照瞧不起的。   。。。。。。。。   赵明诚将李三坚、李清照二人引到了汴河岸边一处酒肆。   酒肆坐落在汴河岸边,既能看到挂着些许雪花的树木,又能看到结着些许薄冰的清澈透亮之河水,冬季即将过去,春季即将来临,冰雪渐融,甚至能看见一些河边觅食的白鹭。   李三坚、赵明诚、李清照三人坐在岸边,烤着火炉,喝着热酒,击节吟唱,喝的好不惬意。   程朱理学大兴之前,宋承唐风,民风还是较为开放的,特别是对女子的束缚并不是那么厉害,因而此时两男一女坐在一起饮酒也并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的,并不会使人感到惊世骇俗的,旁人只是觉得不过是些少年男女在一起饮酒嬉戏而已。   “李翰韧,该你了。”酒至半酣,赵明诚对李三坚说道。   三人约定,每人必须说一典故,且必须与鬼神之事有关,若说不出来就罚酒三杯。   赵明诚说了《搜神记》之中的一则典故,李清照则说了《幽明录》之中的一则典故,均是逗得三人嬉笑不已,同时也引起了一些酒客的注意,甚至有些酒客还停箸用心听着三人谈笑。   李三坚此时七八酒下肚,脑壳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早已忘了在勾栏之时对李清照说的话了,于是两手一摊道:“在下实在想不起什么鬼神的典故了,奈何?”   “哈哈”赵明诚闻言笑道:“李翰韧灯会的机智到哪里去了?不过实在不行,就请李翰韧满饮三杯。”   “喝就喝。。。”不就是一杯像醪糟般的米酒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想当年武松三碗不过岗,他武老兄一口气喝了十余碗酒,还能打死一头猛虎,自己虽打不了老虎,但再灌些酒下去,又有何妨?   武松?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惊,武松不就是这个年代之人吗?这是世上真的有武松吗?若真有,他目前在何处?   还有宋江、方腊、吴用、宋徽宗、蔡太师、童贯、高俅等等鼎鼎大名之人,他们又在何处?   李三坚以往对宋的了解仅限于《水浒传》。。。   “不行,不行。”李三坚刚刚干了一杯酒,李清照不乐意了,于是开口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勾栏之中你可答应了说一桩鬼神之事的典故的,为何现在反悔?”   “这。。。”李三坚闻言支支吾吾的答道:“若我就是不说,可否?”   “不行!”李清照、赵明诚齐声说道。   李三坚看了赵明诚一眼,他什么时候开始唯李清照马首是瞻了?跟他娘的应声虫一般。。。   “那我已经喝了一杯酒了啊?又当如何?”李三坚仍是想耍赖。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赔你一杯便是。”   李三坚实在抵赖不过了,只好搜肠刮肚,是冥思苦想,良久之后开口说道:“如此,就与你们说个倩女幽魂的典故吧。”   “倩女幽魂?”李清照闻言好奇的问道:“是鬼神之事吗?”   “当然。”李三坚点头道:“此典故是由三个典故组成,你们愿意听哪一个?”   “三个都听。”李清照、赵明诚又是一齐说道。   “三个?”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三个都让我说,岂不是要累死我啊?”   “你。。。你怎么那么麻烦啊,你到底说不说啊?”李清照恼怒的推了李三坚一把道。   “哈哈,李翰韧。”赵明诚笑着回头吩咐小厮道:“来人,再来几壶好酒,翰韧,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之人,为何现在如此啰嗦啊?”   “从前有个书生,名为宁采臣,因科举落第,于是就替人收账为生,可其乃是个文弱书生,且这个世上之账哪里有那么好收的?于是穷困潦倒的宁生遂夜宿鬼寺兰若寺,遇上侠士燕赤霞,二人遂为邻居,宁生夜宿兰若寺之时,忽遇一名绝色女子,深更半夜寻上门来。。。。”李三坚无奈只好将自己从前记忆之中的故事讲了出来,李三坚娓娓道来,说的是极为精彩,使得赵明诚、李清照听得是如痴如狂,不但是赵明诚、李清照听入了神,就连旁坐的酒客也听上了心。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李三坚最后说的。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李清照双手撑着下巴,复述了一遍之后喃喃道:“好美的诗句啊!”   “后来怎样了?”赵明诚着急的问道。   “后来宁采臣为了挡住屋里零星的阳光,硬是无法与小倩见上最后一面,二人含泪难舍,最终小倩对宁采臣说了一句‘永别了’,就钻进她的骨灰坛里,宁采臣和燕赤霞把小倩安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小倩转世投胎。”李三坚答道。   “他们。。。他们最终还是未在一起吗?”李清照也问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答道:“人鬼殊途,人与鬼岂能生活在一起呢?不过。。。不过第二个典故却与此有关,再就是,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李三坚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你。。。就会卖关子。”李清照气得狠狠的推了李三坚一把道:“你说不说?不说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赵明诚也是恨恨的瞪着李三坚。   “好,好,我说,我说便是。”李三坚随后一口气将倩女幽魂三部曲一口气都讲给了二人听,二人听后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不语。   他们可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凄美的人鬼情事的,此时二人心中均是回味着李三坚的故事。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连续喝了十数杯酒,已经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般。。。   “道道道!道!道道道!”李三坚随后用筷子敲着木桌道。   “你在干什么?”李清照诧异的问道。   “道道道道道道!”李三坚笑着看了李清照一眼,忽然放喉高歌:“红尘世界,一片雾茫茫。觅道觅道自寻我 ,千里步,问谁好,风里路,是我前途。沙急啊似刀,风也疯狂发怒令人皱眉低首,冲入漫漫路,全凭意志,开展我凌云步,迈着大步望前去,走正路,定寻到,找到道道道与自豪,不怕风似快刀 不怕沙尘障路,不怕风似快刀,不怕沙尘障路,茫茫世界 ,开辟我红尘路,日日大步踏前去,终有日,获成功 得到道道道与自豪。”   李三坚唱歌一直很好,音调从低到高起伏很大,唱得荡气回肠、气势磅礴,唱得绕梁三日。   并且如此曲调,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李清照等人哪里听过?此使得李清照等人顿时又听入了神,荡气回肠的歌曲使得李清照等人听得是如痴如狂的。   此人真乃天人也!周围之人均是这么想。   “彩!彩!彩!”   “小郎君若去勾栏,定会引起轰动啊!”   周围众人也是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之声。   此时李三坚已经喝大了,是越唱越高兴,许久没有如此高兴过了,于是跳上河沿,继续放喉高歌,只不过。。。   只不过李三坚得意忘形,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下了河中,将河边白鹭惊得煽动翅膀,扑棱棱的飞的到处都是。   李清照见状怔了一怔后,不由得大声嬉笑起来。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李清照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李三坚站在水中,也是怔怔的看着李清照。。。   原来这句话是这么来的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   “走罢!”不远处一名蒙面女子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使女说道。   “主人”女婢愤愤不平的说道:“亏主人还认她为姐姐,可她。。。。” 第八十六章 文字之灾   宋东京三月某日,礼部贡院   如李三坚等人这般,宋诸路举子们或饮酒作乐,或游山玩水,或走亲访友,苦苦等待礼部放榜之时,礼部贡院仍是处于锁院状态之中,本次贡举主试官、监试官、覆考官、点检试卷官、参详官、封弥眷录官、监门官、巡铺官等贡举试官仍是被“关”在贡院之中,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不能离开贡院。   如此情况一般要持续三十日至五十日不等,视阅卷难易程度而定,不过一般不得少于三十日。   “林尚书,此为核定的二百零八名定第名单,请相公裁定。”一名参详官将经过多次核定的进士名单递给了本次贡举主考官之一的林希后说道。   宋省试一般是在举人试卷交纳后,送封弥院由封弥官们点数登记,糊名之后送眷录所眷录,这个时候,负责阅卷的考官们看到的是经过眷录后的试卷,就是重新抄写过的试卷,根本无法从笔迹之上判断是何人的考卷,也就无法眷顾自己人了。   不过再严密的制度,仍是无法完全杜绝作弊现象发生,若收卷或眷录官吏与主试官上下勾结,这就另当别论了,但这种现象自有宋以来并不常见。   主试官或被称为知举官阅卷之后,朱笔定高下,定第后再密封送至覆考所,由覆考官和点检官覆审,覆考所覆审之后,再送至详定所参详,程序是极为复杂繁琐仔细,不过经过这么多道程序之后,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知举官身上。   本次主考官之一,宋翰林学士、礼部尚书,钦定的权知贡举林希点点头,接过名单细细的看了起来。   良久之后,林希将本次贡举定第名单递给了副主考官,钦定同知贡举,宋刑部侍郎、给事中徐铎,另一名副主试官,钦定同知贡举、宋起居郎沈铢也一同审阅。   宋贡举考官们按大类可分为帘内官与帘外官,知贡举、同知贡举、点检试卷官、详定官等官就属于帘内官,顾名思义,就是挂上竹帘,不与举子们见面,只负责阅卷的考官。   而监门官、巡铺官等官就属于帘外官,其中包括皇帝亲遣的一些内侍、宿卫。   宋初钦定主考官,也就是知贡举止一人,此后发现临时任命的知举官权利过大,容易产生许多弊端,并且随着举子人数的增多,一名知举官是非常劳累的,累得吐血一日也审阅不了几份试卷,因此自宋开宝八年之后,除了临时任命一名知贡举之外,还同时会任命二至三名同知贡举,以便相互监督。   李三坚参加的此次贡举,宋帝赵煦就任命了林希为知贡举,徐铎、沈铢为同知贡举,三名主试官主持本次贡举。   “荒谬,荒谬之极,如此背逆之人,简直无法无天了,当送官严治,为何其名反倒在此定第名单之上?”徐铎看过定第名单之后,将名单拍在桌子上大怒道。   年约四十余岁的徐铎乃是熙宁九年贡举状元,此时任朝廷刑部侍郎、给事中。   徐铎是宰相章惇的人,唯章惇马首是瞻。   此时贡举已经接近尾声,考官们特别是主试官们此时当然已经知道了举子姓名及其试卷。   徐铎最后覆审之时忽然大怒,身为权知贡举的林希当然知道他所指何人,不过林希脸色如常,不动声色的问道:“何人使得徐侍郎如此不快?竟然如此失态?”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徐铎心中暗道,同时徐铎已经听出了林希话中的斥责之意,心中是暗暗纳闷,纳闷林希为何如此?   “桂州举子李三坚。”徐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答道:“此人居然信口雌黄,妄议国事,党同伐异?他竟敢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竟然做出如此悖逆之文章,罪同谋逆。”   徐铎随后沉着脸对送来名单的宫中内侍梁师成说道:“尔等将其人姓名列定第名单之上,到底是何居心?”   梁师成是宫中派来的参详官,不过虽梁师成文笔尚可,也只是辅助参详,主要还是负责跑腿的。   李三坚这篇文章往小了说,可以说是非议朝政,诽谤目前朝廷执政之人,往大了说,就可以给李三坚扣上诽谤圣上,形同谋逆的帽子了,若真如此,连同考官们都要受到牵连的。   目前朝廷之中章惇等人确实是在以变法之名,行党同伐异之举,将旧党诸人贬黜出了朝廷中枢,如苏轼、苏辙等人,并毁去司马光的墓碑,尽弃旧党之策。不过虽然如此,整个朝廷,何人敢提及此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提及此事?要知道没有皇帝的支持,章惇等人安敢如此?   李三坚毕竟年幼,虽心老人不老,但其毕竟对朝廷时局是一知半解的,痛惜恩师苏轼遭遇的不幸,激于义愤,从而写下了这些言论。   梁师成当然听出了徐铎话中的意思,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转头看了看林希,支支吾吾的,一时半会没有出声。   “徐侍郎严重了。”林希端起一杯茶水缓缓的说道:“据老夫了解,此人年不过十七岁,自幼其父早亡,家中止有母亲一人,与其相依为命,且其父虽是汉人,可母亲却是黎人,此人可说是半个黎人,如此之人,做出如此文章,其行岂能归于谋逆之举?如此无门无派之人,谋逆?他拿什么谋逆?凭他自己吗?一个十六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书生?”   林希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诸官哂笑不已,梁师成闻言顿时就松了口气,恨恨的瞪了徐铎一眼。   林希说的太有道理了,一个无门无派的书生谋逆造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比登天还难上千万倍。   以往但凡有不轨之心的人,要么就是豪门大族,经周密策划,并利用一切机会,具备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如此方有一丝可能。若是豪杰游侠,也会蛊惑百姓,拥众揭竿而起,但绝大多数几乎就是白费功夫,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凌迟处死。   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人,妄言谋逆造反,那么李三坚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痴呆之人,并且若李三坚真的造反,不用三个狱卒,即可将其立刻拿下。   直娘贼,差点吓死爷爷我了,梁师成又狠狠的瞪了徐铎一眼。   在诸官的嘲笑声中,徐铎的脸顿时红的像块红布般的,不过他仍是强词夺理道:“据下官了解,此人师从于苏轼,如此岂是无门无派之人?此人定是受流官苏轼撺掇,行谋逆之举。”   梁师成听到此处,听到徐铎所言,李三坚是苏轼的门下弟子,顿时就上了心,同时徐铎又言李三坚写这篇文章是受苏轼指使,心中立马就不乐意了。   于是林希尚未开口,梁师成终于找到机会了,指着徐铎尖声呵斥道:“东坡先生立朝大节极可观,才意高广,惟己之是信,挟以文章妙天下,忠义之气贯日月,就连圣武睿哲明孝皇帝也说过,苏仙乃是太平宰相也,如此之人,岂会撺掇他人行谋逆之举?某看就是你就是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人。。。”   梁师成话音未落,林希开口问道:“徐侍郎,岭南举子李三坚的底细,你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李三坚的家状之上只写明了籍贯及其家庭情况,因此时李三坚已被苏轼逐出师门,因而并未写明李三坚是苏轼的门下弟子。   “照啊!”梁师成闻言顿时怒道:“自己心中有鬼,反污他人?”   徐铎此言确实违背了锁院之制,若追究下去,会受到严惩的。   梁师成说罢,卷起袖子,怒气冲冲的就欲抽徐铎两耳光。   梁师成此时刚得圣宠,如此,徐铎之言,若传入赵煦耳朵里,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自己性命没准还会难保。。。   梁师成连杀徐铎的心都有了!   徐铎张口结舌,慌忙躲避,慌乱之中,踢翻了火炉,火炉翻倒,火炭滚的到处都是。   诸官见状,灭火的灭火,“拼死”拦梁师成的抱住了梁师成,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诸位,诸位。”另一名同知贡举沈铢连忙起身劝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既然此名举子有如此之大的争议,不如将其文章再取来覆审便是,实在不行,还可请圣上定夺嘛。”   林希闻言点头道:“吾等奉旨为国取士,当克己奉公,当谨守莫欺本心。”   林希随后对梁师成说道:“梁中官,你受累,再跑一趟吧,将此名举子的卷子取来吧。”   “谨遵林相公之命。”梁师成恭恭敬敬的应道,随后转身就欲走出房门。   “且慢”此时沈铢开口笑道:“下官进入院中多日,也该活动活动了,林尚书,此事就由下官跑一趟如何?”   林希闻言看了沈铢一眼后道:“如此就劳烦沈公了。”   沈铢含笑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审议院。   别看林希说得是冠冕堂皇的,但其中夹杂着争权夺利,沈铢年纪已大,他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待会儿,自己找一借口,将李三坚的答卷让他人送来,其后是什么结果,就与他无关了。 第八十七章 大涤翁   宋之省试奏名进士名单,虽说知举官有最后的审定权,可最后拟定的名单还是要送交皇帝审定,做最后裁决,因此与其说林希等人是主试官,还不如说皇帝才是主试官,是真正的主考官,无论是哪一次的贡举。   在此之前,奏名进士的名单还需送交尚书省审议。   宋元丰改制之前,宋设中书、枢密、三司分掌政、军、财三大务,宰相之权为枢密使、三司使所分取。宰相、枢密使、三司使三者的事权不相上下,不相统摄。宰相之权既已分削,又设参知政事互为牵制,因此职权的转移,唐之三省六部制其实已经消亡了。   元丰改制之后,恢复唐三省制度,置三省长官,即尚书令、中书令和门下侍中。不过,这三个官位只是虚设,从不授人。后又仿照唐制,用尚书左仆射、右仆射代行尚书省的职权;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代行侍中的职权;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代行中书令的职权,他们是正宰相。这时,参知政事的名称被取消,而增设了四名副宰相,即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丞、尚书右丞。   此时朝廷只将尚书左仆射授于章惇而未置尚书右仆射,因此此时的宋朝廷只有章惇是正宰相,几乎就是独相,章惇也因此大权在握。   同时尚书省也掌握在章惇的手中,奏名进士名单送尚书省审议,就是需送给章惇审议,其后再递交皇帝裁定。   宋枢密使曾布廨舍   本次贡举权知贡举林希怀中揣着此次贡举的定第名单满头大汗、急冲冲的冲进了曾布的房间之后,林希只见曾布正在挥毫泼墨,正在练习书法?   “哎哟,枢密相公,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这闲心?”林希急火火的埋怨道。   “嗯?你来了?”曾布见焦急万分的林希进来后,缓缓的将手中玉笔放在笔架之上笑问道:“林公,何事惊慌?”   林希闻言连忙将定第名单与李三坚的答卷取出来后,摊在桌子之上对曾布说道:“曾公,你先看看再说。”   定第名单?曾布满意的对林希点了点头后,就细细的拿着定第名单看了起来,同时也细细的看了李三坚的试卷。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曾布见了李三坚答卷之上这八个字后,不由得心中暗暗喝了声彩。   这句话不就是曾布一直想说,却又找不到绝佳良机对赵煦说的话吗?曾布万万没想到,这句话居然被李三坚写进了文章之中,写进了一道时务策之中。   “此人是何人?”曾布随后问道。   林希闻言翻了个白眼,卷子之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了吗?还需再问?   不过林希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答道:“此人是岭南桂州的举子,姓李名三坚,字翰韧,年不过十七岁,父亲早亡,家中止有一母,下官还听说此人师从于苏轼。”   “苏轼的弟子?”曾布闻言心中顿时对李三坚有了些好感,想了想后问向林希:“名单为何不递交尚书省?”   林希闻言又翻了个白眼,老夫费劲心机,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扳倒了章惇,曾布必然会上位,自己也好水涨船高的,林希心中暗道。   现年六十有二的林希是福州路福清西门人氏,宋嘉祐二年丁酉科章衡榜进士。曾任宝文阁直学士、成都知府、资政殿学士等职。   章惇执政之后,曾经举荐林希为为中书舍人,参与修撰《神宗实录》。后又迁礼部、吏部尚书,翰林学士等职。   因而章惇是对其有恩的,之所以目前林希想扳倒章惇,就是因为章惇对林希亲口许下的让其获得执政之位的承诺,迟迟没有兑现,因此林希是怀恨在心,欲扳倒章惇上位。   曾布倒一直满口答应林希,只要自己能坐上宰相的位置,那么定会提拨林希的。   能够坐上执政之位,是林希梦寐以求之事。   “章子厚正抱病家中。”林希稍后答道。   曾布闻言心中暗喜,如此一来,名单即可不用通过尚书省,可以直接递交皇帝了。   曾布随后与林希交换了一下眼神问道:“交上?”   “下官正是此意,特来求得曾公的意思。”林希大喜,连忙答道。   “嗯,就如此罢。”曾布点头道。   林希欣喜的应了一声,收拾好定第名单及李三坚的答卷就欲转身出门。   “林相公,且慢!”林希将要出门之时,曾布想起一事,于是开口叫住了林希。   “曾公?”林希转头疑惑的问道。   “名单交由梁中官呈上,不,你去唤梁中官过来,我有话说。”曾布沉吟片刻后说道。   “曾公高见。”林希想了想后说道。   林希混迹官场多年,岂能不明白曾布此时的意思?想要扳倒章惇,谈何容易?仅凭一篇文章无异是痴人说梦。要想扳倒章惇,主要还是要看当今圣上的意思,而要了解赵煦的想法,非通过其身边内臣不可。   名单呈上之后,若赵煦仍是钦定李三坚为新科进士,那么就表明了赵煦有所松动,也许还能看出赵煦对章惇所为有所不满,那么此时曾布、林希等人即可立即安排他们控制的言官,上书弹劾章惇,此时形势也许就会发生改变。   。。。。。。。。   开封府章惇府邸   章惇,字子厚,号大涤翁,今年六十有二,与林希同年,建宁军浦城人氏,仁宗嘉祐四年进士及第。   章惇元丰三年即被拜为宋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章惇支持王安石变法,元祐更化之时,即被打入了元丰党籍,被刘擎、苏轼等人弹劾,被贬黜在外长达七、八年之久。   绍圣绍述之后,章惇深得赵煦信任,被拜为左相,而不置右相,章惇也因此成为整个宋除了皇帝之外最有权势之人。   章惇性格率直,心中藏不住话,也就是大炮筒子。   性格率直的经常不顾他人的感受,一意孤行。章惇率直而铁面无私,从不将官职私授,甚至对待自己儿子们也是如此,均放到外地做官,没有一个子侄在朝中为官。   因章惇年事已高,且操劳国事,身体近日有恙,抱病在家已经数日。   此日章惇病体好转,正在欣赏池中之鱼,以调整一下自己暴急的性格。   章惇此时正在悠然自得的欣赏池鱼之时,府中管家急匆匆的走到章惇身旁,对着章惇耳语了几句。   “让他进来吧。”章惇随后吩咐管家道。   本次贡举主试官之一的徐铎在锁院期间居然派人前来传信,此必有不小的事情,因而章惇不顾身体仍未完全康复,就欲面见此人。   “来人,速速更衣,老夫这就进宫面圣。”章惇听明来人来意之后,立即吩咐道。   章惇对赵煦太了解了,赵煦初登帝位之时,受到以高太后为首的元祐党人压制太久、太狠,心中怨气冲天,因此太后高氏刚一殡天,就立即行“绍述”之举,尽贬元祐党人,尽废元祐之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赵煦怒气的逐渐消散,近段时间以来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此时越来越重用对待元祐党人较为温和的曾布,召回李格非等元祐之人就是佐证,因而此时若曾布等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也许就大事不妙了。   此时万不可再起什么变故了,章惇心中暗道。   。。。。。。。。   章惇不顾病体未愈赶到宫中面圣,在偏殿之中见到了赵煦,只见赵煦也是满面病容,勉强坐在御座之上正皱眉看着什么,一旁侍立着曾布、蔡卞、蔡京、徐铎、林希、梁师成等人,林希还正在说着什么。   “老臣章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章惇紧走两步,将身子深深的弯了下去,拱手施礼,章惇施礼的双手几乎触碰到了地面金砖之上,抽抽噎噎,哽咽的说道。   章惇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差点摔到了地上。   “章卿家小心。”赵煦见状惊道。   “来人,给章卿家抬把椅子来。”赵煦随后吩咐梁师成道。   “奴婢遵旨。”梁师成应道,随后吩咐手下的小黄门去搬椅子去了。   宋皇帝召见群臣时,臣子们只能站着,因而皇帝赐坐对于大臣来说,是件恩宠之极的事情。   “章卿家病体是否康愈?”赵煦随后关切的问道。   “陛下如此关爱老臣,老臣惶恐之至。”章惇闻言连忙持笏哽咽的说道:“老臣贱躯无关紧要,不值得陛下如此,陛下龙体康健与否,才干系到江山社稷,才干系到天下万兆黎明百姓,陛下啊,你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故作姿态,章惇两行清泪顿时就顺着两眼流了下来。   赵煦闻言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不禁长叹道:“章卿家乃是朕之肱骨之臣,也要万千保重,国事繁重,章卿家呕心沥血,为国为民是披肝沥胆,卿家,今后定要注意将息自己的身体。”   “陛下”章惇声音忽然大了许多:“老臣为了陛下,为了我天朝,为了陛下的宏图远志,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老臣目前不敢有丝毫懈怠,原因就是目前有人妄图阻挠陛下宏图大业,妄图阻挠陛下承父兄之志。”   章惇说罢,鹰隼般的眼神向曾布、林希、蔡卞等人扫了过去。   一旁侍立的蔡京心中暗暗佩服不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章惇冒然面圣,先不提何事,先打感情牌,接下来的事情,林希等人也许就凶多吉少了。   与此同时,李三坚的名字在蔡京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第八十八章 落第(上)   东京皇宫偏殿   “取来朕再看看。”众臣争吵完毕后,事情就有了结果,于是均离开了偏殿,其后宋帝赵煦指着被章惇掼在地上的李三坚的答卷说道。   侍候在一旁的梁师成闻言迅速捡起了李三坚的答卷,随后双膝着地,一个滑跪,滑到了赵煦身前,双手高举答卷递给了赵煦后说道:“官家,天色已晚,不如回宫安歇?”   赵煦摆了摆手,拿着李三坚的答卷又细细的看了起来。   赵煦看罢之后,就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官家,此为此名举子曾经做过的文章,名为《以海制陆论》,奴婢誊录了下来,官家是否看看?”梁师成随后取出数页纸张后,小心翼翼的对赵煦说道。   “嗯?以海制陆论?”赵煦看了一眼梁师成,接过他誊录的文章又细细的看了起来。   “没想到啊,此人小小年纪,居然做出了如此文章?”赵煦看完之后叹道:“不过此人确实是太年轻了。”   赵煦当然不是指的是文章做的怎么样,而是指李三坚在文章之中的见解,如此见解可以说是自有宋以来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以往所有人均是重视陆路,而忽略了海路。   李三坚的见解如此新鲜,使得赵煦惊异不已。   。。。。。。。。   宋内廷有个衙门,名为杂买务。   杂买务原名市买司,顾名思义,其主要职能就是为宫廷采办各种所需之物,因此杂买务的宦官们是可以自由进出皇宫的。   此日一名杂买务的小黄门出了宫门之后,并未去集市,而是直奔李三坚的住处,将一张纸条塞给了李三坚之后,就慌慌张张的离去了。   李三坚拿着这张纸条,呆在原地,简直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李三坚当即看了看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危险,速速离京!”六个字,此更使得李三坚大惑不解,同时惊疑不定。   这张纸条明显是在示警,可李三坚疑惑的是,自己有何危险?难道是示警找错人了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连送来示警纸条之人的身份都未搞清楚,只是觉得此人衣着华贵,还带着娘娘腔。。。   不过宁可信其有,李三坚随后还是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自己来到京师之后的所作所为,也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出格之事,并未得罪过什么人,除了上次在蔡府门前发生的事情。   可蔡府之事,是蔡府悔婚,并辱骂自己母亲,当时自己不过是反击而已,难道就因为这几句话因此就得罪了什么朝廷大员,从而给自己带来危险?   这也不至于,李三坚随后否定了这个想法。   李三坚此时忽然想起自己刚至开封府,随后在斋心居喝酒之时发生的事情,当时自己酒喝多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难道就因此开罪了官府,从而给自己带来祸端?   另外就是贡举,但总不至于因为贡举之中的一篇文章就获罪吧?李三坚心中想到。   “三郎,出什么事了?”李三坚一直呆在门口发呆,使得符二娘也是疑惑不解,于是出门问道。   “娘,孩儿无碍,外面下雨小心着凉。”李三坚闻言连忙将符二娘扶进屋去。   李三坚懒得想了,想半天又有何用?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至于逃出京师,李三坚更是没有这个打算,李三坚拖家带口的,哪有那么容易逃亡?再说开罪了官府,甚至获罪于朝廷,还能逃到哪里去?若如此,天下之大,根本就没有李三坚的立足之地的。   。。。。。。。。   开封府三月,冰雪渐融,春季已经来临,春季是阳光明媚、百花齐放的时节,不过春季也是多雨的时节,春雨绵绵,一下也许会下好几天。   三月某日,来自宋二十三路的举子们又齐聚贡院,又一次聚集在了一起,除了两千余名子之外,还有无数看热闹或者心怀各种目的的人群,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等待报喜的小厮、闲汉等着拿喜钱,甚至还有许多虎视眈眈的富绅、员外、庄丁,等着榜下捉婿。   榜下捉婿,顾名思义,就是礼部榜单之下捉女婿,即在发榜之日各地富绅们全家出动,争相挑选登第士子做女婿,那情景简直就是抢,坊间便称其为“捉婿”。   由于宋朝廷厚待士子,所以士人的地位非常高,人人都想做官。虽然宋时的经济水平很高,但是商人的社会地位并不高,商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财,发展自己的家族,或者挤入上流社会都想与某个朝廷官员扯上关系,但是可以选择的途径并不是很多。要么是自己的家族有读书做官的,要么是娶一个宗室子弟,或者就是通过陪嫁丰厚的家财来吸引士人结亲。   没有任何其他途径比捉住一个今后也许封侯拜相之人为女婿来的快,来得直接,就算这些将要被“捉住”之人今后做不了宰、执,但许多年之后,至少也是个封疆大吏。   士子求财,商贾求利,双方很多时候真的是一拍即合,甚至不但有商人如此,其中还有许多官宦人家的女儿等着“捉婿”。据说宋真宗皇帝年间还有人为此事对薄公摊,打上了官司。。。   “某家有良田千亩,愿拿出良田百亩,耕牛十头作为嫁妆,可有郎君愿意吗?”   “去,去,你个土鳖,就知道田啊牛啊什么的,某愿出钱五千贯,上等江南绢一百匹,蜀锦五十匹,有人来吗?”   “蠢夫,你卖女儿啊?就你家那位,歪瓜裂枣的。。。,倒也卖的出去?我家有两位二八女儿,有人来吗?另送丰厚嫁妆。。。”   今日正是新科进士放榜之日,但礼部榜单尚未贴出,众人已经开始吆喝起来了,现场呼喊之声四起,是嘈杂不已,乍一看,以为来到了人口买卖博易场。。。   众人均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均知未雨绸缪,待礼部榜单贴出来之后,就大事晚矣!因此“捉婿”的众人凭着自己感觉,饿狼般的盯着众举子。   待礼部榜单放出之后,若是“捉”错,大不了将其一脚踢开便是。   前来观看放榜的李三坚、曾公明、叶梦得等人也被人看得死死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拿下。   不过这一切稍后就与李三坚无关了。   须臾,捧着新科奏名进士名单被礼部官员捧了出来,随后很快就粘贴在了礼部榜栏之上,众人此时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一窝蜂的涌到榜下,睁大了眼睛,或寻找自己的姓名,或帮他人寻找,而“捉婿”之人却不看榜单,而是紧紧的盯着众举子,一旦某名举子出现或欢呼,或哭泣,或大吼等等失态的神情,就立马拿下,抢回府中。   片刻之中,举子们或欢呼雀跃,大哭出声,奔走相告,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已经及第,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情沮丧不已,或伤心的离开了贡院,寻一处地方,借酒浇愁。   世间百态,在此处显露无遗。   “没有,没有。。。”曾公明哭丧着脸说道,曾公明起码看了整整五遍,就是没见到李三坚及自己的名字,不但是李三坚与自己没有,就连岭南举子的名字也是一个都没有。   岭南举子此次贡举全军尽墨。。。   李三坚也是沮丧的摇了摇头,李三坚只看了一遍榜单,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并未上榜,两百余人名单之中姓李的本就不多,李三坚基本上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已经落第。   本次贡举落第对于李三坚来说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   李三坚所做的那篇时务策,过后李三坚回想起来心中早已觉得不太妙,不过李三坚心中仍是抱着一丝侥幸,抱着一丝能够得到考官们甚至皇帝的认可的侥幸,李三坚仍是抱着一丝希望,但目前看来,李三坚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哎哟,那不是岭南第一才子李翰韧吗?怎么?榜上可有名?”   “哈哈,兄台,他应该改名为李翰林,说不定还能榜上有名呢。”   正在此时,一些举子们认出了夺得灯会魁首的李三坚,于是这些不是岭南解员的举子们纷纷口出嘲讽之言,及第之人更是说得兴高采烈的。   “词赋做的好有何用处?到头来还不是榜上无名啊,嘿嘿。”   这些人越说越来劲,使得众岭南举子均是怒目相向。   “住口”此次贡举赵明诚也参加了,赵明诚的名字也未进入奏名进士名单,此时见这些人对李三坚如此无礼,不由得大怒,指着这些人喝道:“唐之孟郊,三举才登科,被誉之贞曜先生。唐之文章巨公、百代文宗韩愈韩文公,四举才居中了进士,后官居高位,本朝文穆公亦是如此,如此先例,比比皆是,尔等岂能以一次成败论英雄?”   赵明诚此言一出,这些人就更笑的欢畅了,嘻嘻哈哈的问道:“哈哈,既如此,李英雄几次方能榜上有名呢?”   “是啊,李英雄,来年再会。”   “哈哈哈哈” 第八十九章 落第(下)   李三坚科举落第,旁人是冷嘲热讽,极尽挖苦之能事,不过也有人同情李三坚,为李三坚惋惜,如叶梦得等人。   叶梦得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叹道:“翰韧,时运不济也,不过你毕竟还年幼,今后再举便是。”   叶梦得此次贡举是榜上有名的。   李三坚点点头,尚未回答,此时同样是榜上有名的峡江举子何昌言拱手微笑道:“小兄弟大才,今后定能高中,我定在金銮相候。”   何昌言“大才”二字咬得很重,挖苦之意太明显了,并且话里话外得意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不是诗词做的好吗?不是灯会夺魁吗?也许还赢得了美人青睐。。。此时李三坚科举落第,模样也是无比落魄,不知道那些小美人们若知道是这个结果,此时又作何感想?何昌言想到此处,差点没笑出来。   这下该轮到我了吧?何昌言心中暗道,美人青睐有时候不一定看相貌、才气的,还要看今后的前程的。   李三坚此时岂能听不出来何昌言暗暗讽刺之意,但李三坚又能怎样?与其斗嘴、争辩?或者将此人很揍一顿?先不论打得过打不过,作为一名书生,岂能如此?就是落第也是一名士子书生。。。   于是李三坚面色平静的对何昌言说道:“兄台所言,我只当是激励之言了。”   李三坚随后不理何昌言,转身诚心诚意向叶梦得深深的施了一礼道:“少蕴兄良言,在下谨记于心,哥哥说得没错,三坚确实太年轻了,实在才识浅陋,文章不堪入目,三坚实在是羞愧之至。”   “贤弟不必如此。”叶梦得连忙扶着李三坚说道:“你年不过十七,已经很不错了,哥哥可比不上你呢。”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白白浪费了功夫。”正在此时刚才守住李三坚,准备“捉婿”的一名富商撇撇嘴道,说罢就准备“捉”已经上榜的举子去了。   “直娘贼,打不死的老杀才,安敢如此?”一同前来的山魁心中早就异常憋屈,此时听到此言,顿时大怒,揪住此名富商,举起了拳头,就欲拳脚相加。   此时的李三坚在山魁心中就如同自己的亲兄弟一般。   “山魁,住手!”李三坚见状连忙高声喝住了山魁:“放开他,我们走。”   赢要赢得光彩,输也要输得光棍,这是李三坚一贯的作风。   李三坚、曾公明、山魁随后转身就离开了贡院。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此时远离欢呼雀跃的人群的地方忽然传来一丝若隐若现的歌声。   歌声幽婉、豪迈,引人深思。   “他唱的是什么?”此时不远处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掀开轿帘问道。   “回禀相公,此为其师东坡先生之作,名为念奴娇·赤壁怀古。”一名随从躬身答道。   老者闻言瞪了随从一眼道:“老夫岂不知是苏轼之作?我问的是何曲调?此阕词牌何时谱成曲了?”   老者随后放下轿帘,自言自语道:“败而不馁,小家伙,有点意思。”   。。。。。。。。   李三坚哪里是败而不馁?此前不过是李三坚努力稳住心神,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此时李三坚在前,曾公明随后,山魁排在最后,三人垂头丧气、漫无目的顺着宫墙向前走去。   三人几乎就是溜着墙根儿走的。。。高墙的阴影将三人都遮蔽住了。   贡举失利、科场失意,这八个字这时反复在李三坚脑海之中闪现。   其实李三坚自己并不是很怕出现这样的结果,李三坚害怕的是将要面对母亲失望的神情。   符二娘虽口中从来未说过让李三坚必须上榜等言语,可符二娘对李三坚的期盼,希望李三坚继承父志,光宗耀祖等等,李三坚对此心中早已明白。   母亲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成人,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李三坚不知母亲听闻后是何感想,反正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受。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李三坚心中忽然发起狠来,大不了离开东京,离开开封府,甚至离开宋,要知道在这片土地之上,可不止只有宋这一个国家的。   大不了效张元之举,夺了赵宋的江山,李三坚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极端。   张元,宋仁宗朝之人,本是宋永兴军路华州华阴县一名举子,并且才华出众,有纵横之才,但其同样也是科场失利,是屡试不第,据说最接近的一次,是在殿试之中被黜落的。   张元科举不第,随后张元投奔各处,均被冷落,还受到了宋官吏的欺压,于是就愤而转投西夏,辅佐西夏皇帝李元昊,官至西夏中书令、国相,成为了李元昊的心腹军师,成为了西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张元身居西夏高位之后,就以灭宋为己任,不断劝说李元昊攻打关陇,攻打宋地,并在一些战役之中将宋军打得落花流水的。   最后因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张元始终未达到灭宋的目的,张元也是郁郁而终。不过虽然如此,却也是使宋朝廷损失惨重、焦头烂额,是悔恨交加,后来就是因为张元之事,宋朝廷在殿试之中就不再黜落举子了,可以想象,此事在当时对宋朝廷的触动之大。   李三坚若为此事,是没有什么心里压力的,原因就是李三坚的母亲乃是黎人,自己也算是半个黎人,在汉人眼中,李三坚就是个夷狄之人,最起码是半个夷狄人。   汉人?汉族?无论是何人,只要欺压了自己,或欺压了自己家人,无论是何人,李三坚均不会放过的。   李三坚此时越想越极端了。。。   。。。。。。。。   “三郎,回来了?饿了吗?”符二娘见失魂落魄的李三坚回来之后,微笑着问道。   丑媳妇始终是要见公婆的,李三坚无颜见母亲,但总不能不回家吧?因而李三坚在外面游荡良久,还是硬着头皮回到了住所。   可是李三坚回到住所之后,符二娘像是不知道这回事儿似的,就如往常一般问着李三坚。   李三坚点点头没有说话,在外晃悠了半天,确实是感到肚中饥饿。   “三郎,娘今日做了些你最喜欢吃的饭菜,快来尝尝吧,这可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符二娘掸了掸李三坚身上的尘土微笑道。   “山魁,你也来,豆芽你去拿酒。”符二娘随后吩咐山魁、小豆芽道。   小豆芽答应了一声,就奋力抱了一坛酒过来。   今日符二娘做了黎家特色菜肴,斋菜煲、和乐蟹、文昌鸡等等,使得李三坚见了之后是胃口大开。   这些菜肴做起来是非常麻烦,并且用料也是十分昂贵、讲究,因此平日里就算是李三坚也是吃不上如此饭菜的。   “你吃慢点,你这孩子,都长这么大、这么高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符二娘见狼吞虎咽吃着饭菜的李三坚,边笑边说道。   “好吃吗?”符二娘随后看着李三坚,爱怜的问道。   “好。。吃。。。太香了。。。娘,您为何不吃?”李三坚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口齿不清的问道。   “娘不吃,娘看着你吃就比什么都高兴。”符二娘边给李三坚夹菜边说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有些哽咽,满口香喷喷的饭菜到了此时已经难以下咽了。   李三坚家中贫寒,从小到大,均是如此,有什么好吃的,符二娘就先紧着李三坚吃,自己宁可吃糠咽菜,都甘之如饴。   “娘。。。娘。。。”李三坚忽然丢去筷子,转身抱着符二娘大哭道:“孩儿无能,孩儿。。。孩儿。。。给娘丢脸了。孩儿对不起爹爹的在天之灵。”   李三坚脸埋在符二娘怀里,哭得是无比伤心,同时李三坚感到一阵温暖,就跟小时候一般。   这个世上没有比母亲怀抱更温暖之处了。   “你。。。你这孩子。。。”符二娘抱着李三坚泣道:“这有什么丢脸的?在娘眼中,我的坚儿是这个世上最有本事的人,他们不要你,是他们的不是,其实三郎,你根本不懂娘的心,娘早已说过,娘这辈子什么都不图,只图你平平安安的,以后再成个家,让你爹爹的血脉不会断绝,让李家后嗣绵延,娘这辈子就知足了。”   “娘。。。”李三坚继续抱着符二娘大哭不止。   “娘亲说的对。”小豆芽此时也称呼符二娘为娘亲了,小豆芽气愤的说道:“他们不要哥哥,是他们不识货,哼,都是些瞎子,都是大呆瓜。”   天真的小豆芽此言一出,顿时将符二娘、李三坚、山魁均逗乐了。   小豆芽年龄尚幼,吐词不太准确,居然将李三坚比作是货物。。。   不过此时屋中沮丧之情稍减。   正在此时,李三坚屋中破旧的木门忽然发出一声轻响,一团物事丢了进来。 第九十章 今后之路   宋传信方式无非就是快马加鞭、飞鸽传书、烽火戏诸侯等方式,朝廷传信方式主要就是急脚递。   如此之多的传信方式就是没有荷包传信。。。   李三坚拿着从门外丢进来一个荷包,摸着脑袋,心中疑惑万分。   “三郎,这是什么东西?”符二娘见状问道。   “娘,谁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李三坚闻言将荷包递给了符二娘。   这是一个精致的葫芦形状的粉红色小荷包,外面包着一层棉布,荷包之中用彩色丝线绣着一幅精致的图案。   “什么什么玩意儿?”符二娘荷包笑着说道:“这是女儿家的物事,也许还是贴身之物呢。”   符二娘说完打开荷包,只见其中装着一张玉笺,上面写着一些字。   “还有些香气儿呢,三郎,你看看,娘不识字。”符二娘随后将玉笺还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点头接过玉笺,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楷。   “闻君下第,妾亦惜之。君之才学,妾已身受。望君来年再试,勿弃之。”   玉笺之上的字体娟秀、工整,如一汪清澈的小溪般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女子之手。   李三坚看了之后,心中更加纳闷了,到目前为止,自己在宋东京开封府只认识三个女人,一个就是自己母亲符二娘,一个就是小豆芽,小豆芽还算不上女人,最多算个小女孩,而符二娘不识字,当然也不会写字,小豆芽跟着李三坚学会了不少汉字,可对于她的字体,李三坚再熟悉不过了。   剩下的就是李清照,但此信肯定不是李清照写的,原因就是李清照见过李清照所写的字,多少还是有些印象,还有就是李清照若对李三坚有何话说,那么直接跟李三坚说就是,何必还用书信的方式?两人之间此时已经非常熟悉了。   不知道李清照此时在哪里?她在想什么?李三坚想到此处,眼前仿佛出现了李清照俏丽的身影。   李清照似乎是在叉腰指着李三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李三坚不但无颜面对符二娘,还有些不好意思再见李清照。。。   到底是何人所书?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   “娘,我出去了。”数日之后的一个清晨,李三坚换上一双草鞋与符二娘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出门了。   这是李三坚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每日都要跑步健身,无论刮风还是下雨。   李三坚特别喜欢一边跑步,一边思考,感觉这个时候脑壳特别清醒。   要想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无论今后做什么,没有一副好身板可不行,就算今后扛大包,身体也需要强壮的。   这个时代的鞋子无非就是靴、履,无非就是皮靴、布鞋、棉鞋、草鞋等等。   而皮靴,特别做工精致、昂贵的皮靴可不是李三坚这个家庭所能够穿得起的,而跑步对鞋子的磨损是非常大的,因此布鞋、棉鞋李三坚也是消耗不起的。   李三坚只能够穿上草鞋跑步,草鞋磨脚,弄不脚上还会被磨出数个大泡,不过幸好这些草鞋是符二娘亲手编制的,选的都是些柔软的材料,因此情况就好了许多。   不是京师地面是硬硬的砖头,李三坚都想赤足奔跑了。   “早些回来。”符二娘对着李三坚远去的身影喊道。   李三坚跑步锻炼,在许多人的眼中就是个痴呆儿,或者是患了失心疯,可符二娘却早已习惯了,数年之间,符二娘早已是见惯不惊了。   同时李三坚数年锻炼,已经由一个孱弱的少年逐渐长成了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虽目前李三坚脸上仍是带着些许稚气,但却发黑如墨,目如晨星,鼻梁高挺,身材挺拔,显得精神异常。   李三坚马上就满十七岁了。   此也是符二娘最开心之处了,这个世上哪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成这样,长成一个英气勃勃的男子汉?   “这孩子,跑那么快?”符二娘说话之时,李三坚早已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   开封府三月的清晨。   天边刚刚露出了一丝朝霞,天气仍是有些凉意,不过汴河边上的空气却是异常清新,微风徐徐,使人感到异常心情舒畅。   许多河边店铺尚未开门做买卖,路上的行人还很稀少,此时汴河河边一名身穿短衣,脚上套着草鞋的青年奔跑的身影却引起了行人纷纷侧目。   不但引起了些许行人的注目,就连持戈巡视城中的军巡铺的巡检也是看着李三坚,心中也是纳闷异常。   巡检们有心上前盘问,可李三坚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们又能问什么?   虽然此人犯病狂奔,但他也并未危害到其他人,如此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巡检们心中均道。   李三坚早已习惯了诸人异样的目光,因而毫不理会,自己仍是健步如飞,跑了个不亦乐乎。   同时也因为此,从此之后,开封府李三坚就得到了个“李跑跑”的绰号。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李三坚边跑,边想着玉笺之上的字,此人让李三坚不要放弃贡举,让自己来年再举。   且不说三年一次的贡举是如此的漫长,就说下次贡举万一李三坚又落第,又当如何?李三坚到了那个时候又当何去何从?   这种事情是常有之事,鲤鱼跃龙门毕竟只是天下万千学子之中的一小撮人,是异常稀少的,屡试不中之人是大有人在。   李三坚此时心中认真思考着自己今后的道路,到底是继续准备下次贡举,还是做些其他事情?   可对于出身贫寒的李三坚来说,除了贡举,似乎就没有其他出路了。   宋之入仕,除了贡举之外,当然还有许多其他途径,如恩荫推恩,可像恩荫这样的入试之途对于李三坚来说是根本沾不上边的。   剩下的就是从军与经商了,李三坚此时认真考虑自己是否有从军或经商的可能性了。   无论怎样,无论今后做什么,先填饱自己肚子,先养活自己一家人再说,李三坚心中暗暗下决心道。   “哎哟,你慢点。。。”李三坚想入了神,跑着跑着差点一头撞上一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   李三坚比此人高出大半个头,下巴差点与此人的脑袋来个“亲密接触”。   “小子莽撞,冲撞了老丈,得罪!得罪!”跑得满头大汗的李三坚连忙停步扶住了这个摇摇欲坠的中年人。   “无妨,无妨。”中年人摆手笑道:“正好寻你。”   “寻我?”李三坚闻言纳闷的问道:“老丈你识得在下?”   两人素不相识的,他找我何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中年人闻言摇了摇头。   不认识你找我作甚?李三坚见此人没事,于是拱手施了一礼就打算接着跑步锻炼。   “哎,哎,你跑什么?我家主人有请,稍候啊,别跑了。”中年人见李三坚跑远了,于是大声喊住了李三坚。   。。。。。。。。   宋之前的人们,除了皇亲贵胄之外,一般一天只吃两顿饭,也就是中午一顿,晚上一顿,目的就是为了节约粮食。   宋之后的人们一天就逐渐改成了吃早、中、晚三顿饭,随着夜市,夜市也称鬼市,随着宋鬼市的发展,宋人一天除了三顿饭之外,也许还要吃夜宵,也就是一天吃三或四顿饭。   伴随着吃饭习惯的改变,就出现了许多专门售卖早饭的场所,如酒楼、酒肆、茶肆、客栈等处均有早饭出售。   “小哥儿,我家主人就在上面,里面请。”中年人将李三坚引到了一处茶楼之前说道。   茶楼人来人往,热闹异常,有许多人来到此处,喝喝早茶,吃吃早饭,说说时闻趣事,有些类似岭南早茶的模样。   茶楼之内一样有雅室,当然雅室所收取的费用是不一样的。   “相公,人请来了。”中年人将李三坚引进雅室之后,恭恭敬敬的对一名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说道。   此名老人须发大半花白,戴着一个青色“东坡巾”,穿身一身青色儒袍,周身散发着儒雅气息。   而令李三坚感到异常的是,此人气度非凡,居移气,养移体,没有长时间的身居上位,是没有如此气度的。   “曾福,去寻一身干爽的衣衫给他。”李三坚跑得满头大汗,身上的短衣都被汗水浸透了,于是老人吩咐曾福道。   “小的这就去。”曾福躬身应了一声,就转身下楼了。   “李解元,请坐。”老人随后对李三坚微笑着说道。   “多谢老丈!”李三坚并未立即坐下,而是躬身施礼道:“小子不敢在老丈面前放肆,小子敢问老丈,你是如何知道在下姓名的?”   门口站着两名老人的随从或者护卫,两名随从均身强力壮、神情倨傲,腰间还鼓鼓囊囊的,李三坚眼睛又不瞎,早已看出了此人定是身份不凡。   因此李三坚是恭恭敬敬的施礼,李三坚可不是迂腐狂妄之人。   数年之间,李三坚早已对这套礼节习练的是娴熟无比,此使得老人暗暗赞许。   老人不答,捻须反问李三坚道:“你先别管老夫是如何知道你的姓名的,老夫只想问问李解元,为何清晨奔跑?”   “这。。。”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此乃在下些许健体之法,让老丈见笑了。”   “健体之法?”老人问道。 第九十一章 孝子逆子   茶楼之侧就有一家衣铺,曾福很快就给李三坚买回来一件衣物。   这是一件绸面棉袍,李三坚换上之后,顿时就感到异常舒适,在喝了些热茶,吃了几块精致的点心之后,李三坚更是感到舒适无比。   简直太舒服了,李三坚心中爽道,也许这种日子在富贵之人眼中算不了什么,可对于李三坚来说就如同神仙一般。   只不过李三坚只换了衣衫,草鞋却仍是套在脚上,草鞋磨脚,刺得李三坚脚底生疼,李三坚只好将脚弓弯曲,听着老人说话。   “老夫姓曾。”曾布自报家门之后指着桌上的一些纸张问向李三坚道:“此《置司,以海制陆论》是你所书?”   李三坚扬起脖子看了看桌上的文章,心中是异常纳闷,这篇时务策是自己在桂州发解试之时写的,此时为何在这里出现了?难道宋的信息流通能达到如此程度?   “是在下的拙作,让曾公见笑了。”李三坚确认之后说道。   李三坚努力回忆自己记忆之中的朝廷大员,可却死活想不起来曾经认识此人。   姓曾,他是何人?   目前,李三坚对朝廷大臣的了解程度还不如李清照,不如回头问问她去,李三坚心中暗道。   “拙作?”曾布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李解元不必如此,老夫你实话告诉你吧,你做的这篇文章,就连圣上都颇为欣赏,圣上连夸李解元是少年英才呢。”   既然如此,为何要将老子黜落?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无名之火,李三坚心中当然明白,最终的奏名进士名单是由皇帝决定的。   李三坚真想将皇帝老儿揪过来问问,为何黜落老子?他娘的,将老子惹急了,小心老子夺了你的江山。   李三坚到了此时,仍是不知道当今圣上的年龄只有二十出头。。。   李三坚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揪皇帝?皇帝揪他还差不多,至于造反、争霸天下什么的,也只是想想而已,并且也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一个人胡乱做梦而已。   曾布见李三坚脸上一会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一会又是露出了傻笑,脸上阴晴不定的,于是笑了笑对李三坚说道:“你知道你为何下第吗?”   李三坚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知道吗?”曾布盯着李三坚,片刻之后叹道:“若你在礼部引试之中写出此论,定会是榜上有名啊,可你那篇关于朝政之论。。。就引发了祸端。”   这不是废话吗?李三坚闻言非但没有欢喜,反倒是更加愤怒了。   落第的问题果然就出在那篇文章之上,李三坚心中暗道,若没有那篇让众举子为朝廷之策歌功颂德,李三坚也许就上榜了。曾布所言也是莫名其妙的,让自己再写出《以海制陆论》,可问题是此次省试所出的考题倒是有这个题目啊,若李三坚答出这个答案,岂不是文不对题吗?   曾布此时仿佛读懂了李三坚心思般的,或者说根据的李三坚的神情,猜出了李三坚所想。   “就算是文目不符,就凭李解元的其他文章,事情也有很大的转机。”曾布于是接着盯着李三坚说道:“你的那篇时务策,你可知道是何罪名吗?”   “罪名?公何出此言?”李三坚问道。   “谋逆之罪。”曾布喝了口茶答道。   “谋逆?”李三坚闻言被吓了一跳,但想了想后不由得笑了出来:“哈哈,谋逆之罪?你们见过携带家眷,上京谋逆之事吗?俺娘此时就在我身边,我若行谋逆之举,岂不是不忠不孝之徒?”   难道前些日子有人示警,指的就是此事吗?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就是面前此人给自己示警吗?   曾布点点头,微笑不语,正是因为此,李三坚才能在此地安然饮茶,否则李三坚早就被拿入大狱了。   “老夫很想知道,李解元为何会做出那样的文章?”曾布随后问道。   “恩师时常教诲学生。”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行事不以利欲而往,做事不违本心。学生心中所想,于是就跃然纸上了。”   “哦?李解元对朝局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曾布好奇的问道。   那篇时务策之中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而且此篇文章料想他们已经看了无数遍了,为何此时还有此一问,岂不是多此一举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其实不想再说了,不过既然曾布已经问道这里,李三坚只好答道:“在下年幼,对朝局哪里有何想法?又岂敢有何想法?”   对于李三坚的赌气之言,曾布没有搭理,于是接着问道:“老夫今日请李解元前来此处,就是想听听李解元对朝局的看法,李解元尽管直言,老夫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看法谈不上。”李三坚答道:“学生只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齐心合力、其利断金。学生以往听到过一则典故,世上有一家庭,家中祖上曾是豪门旺族,到了他们这一代,就家道中落了,家中止有良田一百亩,家境衰落,受尽欺凌,为了重振家业,家中老父就问计于其二子,其长子说为了重振家业,应将此百亩良田全部卖出,并据此所得,购得荒地,开荒辟地,而其长子却说应重新打理百亩良田,增加田中所产,不可行冒险之举。老父犹豫不决,于是就将此百亩良田一分为二,交于二子分别打理,可最后结果却是一事无成,家中仅存的百亩良田也荡然无存,被他人收购了,于是老父就憋闷而死,其后二子就相互指责,均说对方乃是不孝之子,并相互视作仇寇,甚至互相攻杀,家道也是彻底败落了。”   李三坚顿了一顿问向曾布道:“此时,如何又能够判断何人为孝子,何人为忤逆之子?若当初二子能够齐心合力 ,事情也不至于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曾布有些震惊,李三坚的意思曾布岂能不明白?虽然李三坚此言还有些不太成熟,有些幼稚,有些有待商榷,可曾布怎么也不相信此言出自一名未满十六岁的少年之口。   曾布良久之后,盯着李三坚问道:“汝师目前怎样了?”   “我的师门?”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在下目前没有师父。”   “你方才不是说你的师门对你淳淳教导吗?”曾布闻言愕然问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羞愧难当,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片刻之后开口答道:“恩师他。。。他老人家已将在下。。。逐出了师门。。。”   逐出师门?曾布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不语。   “没用的,子瞻想得太简单了。”良久之后,曾布摇头道。   苏轼的想法过于理想化,过于简单,甚至过于幼稚,这也是一般文人的通病,曾布心中暗道,他以为将李三坚逐出师门,他人就不会为难李三坚了吗?   苏轼是将李三坚逐出师门,可他传给李三坚的文风,甚至是对时政的看法,短时间内会改变吗?   “曾公识得在下恩。。。东坡先生吗?”李三坚听到曾布如此说,于是问道。   李三坚说了之后,顿时就感到有些问得幼稚,苏轼之名,名满天下,不知道苏轼之人几乎没有,更何况苏轼曾在朝廷任官,并且官职还不小,如此与朝中大臣之间的纠葛还会少吗?   李三坚只不过不知道苏轼与他们之间到底有何纠葛或者说是恩怨?   “识得苏子瞻?”曾布闻言不由得笑道:“我与子瞻乃是嘉佑二年同榜进士,除了我二人之外,还有苏辙、林希、程颢、吕惠卿、王韶等人,哦,对了,还有当朝宰相章惇,我与子瞻实有同年之谊。。。”   曾布此时忽然想起往事,于是就放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在宋历次贡举之中,宋仁宗嘉佑二年的这榜进士名单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可谓是人才辈出、星光璀璨,他们分别是章衡、窦卞、罗恺、邓考甫、王回、王韶、王无咎、吕惠卿、刘库、刘元瑜、苏轼、苏辙、郑雍、林希、梁焘、曾巩、曾布、程颢、蒋之奇、杨汲、张载、张璪、章惇、朱光庭等人。   其中囊括了洛学鼻祖张载及其弟子朱光庭,关学的开创者张载及其弟子吕大钧,蜀学代表人物苏轼、苏辙,其后在此榜进士之中陆陆续续的任宰、执的多达九人,如章惇、苏辙、吕惠卿、曾布等人。   这一榜可以说是千年进士第一榜,各种各样的人才扎堆往朝廷当中蜂拥而入。   曾布甚至与苏氏家族有姻亲关系。   当朝宰相章惇也是这一榜的进士,只不过其侄章衡也在榜单之中,但章衡最后排名在章惇之上,因此章惇羞于排名在章衡之下,愤而不受朝廷敕封,两年之后再举中第。   曾布缓缓道来,李三坚听的是心潮澎湃。   原来章惇居然有如此本事?连续两次贡举及第登科。。。   对于章惇之名,李三坚还是略有耳闻的。 第九十二章 挺起一身傲骨   原来章惇与苏轼还有此等渊源、此等恩怨纠葛,真是令人叹息,李三坚听完曾布讲述后,心中是惊讶不已。   苏轼早年与章惇关系甚密,两人是一见如故、相交甚得,成为了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两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情同手足。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宋元祐之前均是如此,关系好的不能再好了,穿一条裤子都嫌肥。。。   已故宰相王珪因忌恨,利用苏轼所作的诗句,给苏轼安上了“不臣”的罪名,苏轼也因此被下了大狱,并差点死在狱中,此就是“乌台诗案”。   在“乌台诗案”之中,章惇已居执政高位,但章惇却不顾自身安危,全力营救苏轼,与王珪发生了激烈的正面冲突,最后在章惇的周旋之下,苏轼才安然无恙,苏轼为此对章惇是满怀感激之情。   两人交恶始于元祐年间,苏轼重返朝廷之时,苏轼恃才傲物,说话有些口无遮拦,隔三差五的经常开章惇的玩笑,三番五次的,使得章惇心中逐渐产生了怨恨。   坊间传闻,章惇是乱伦所生,章惇出生后差点被按在水中淹死。。。后被人劝阻,才捡回了一条命。   因此章惇对其身世是颇为讳莫如深的。   后章惇被贬黜至湖州为官,苏轼以一首诗相送,使得章惇勃然大怒,但当时并未发作。   “方丈仙人出淼茫,高情犹爱水云乡。功名谁使连三捷,身世何缘得两忘。。。”这就是苏轼所作的诗句,苏轼的原意本是在安慰章惇,但说者无心,听着有意,章惇为此心中是极为不快。   其实这并不是两人交恶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政见不同,就是因为党争。   章惇追随王安石,是变法的中坚力量,而苏轼却始终追随司马光等人,使得二人经常针锋相对的,苏轼大大咧咧的,并不以政见不同而交友,但章惇却是怀恨在心,最后对苏轼是恨之入骨。   章惇最后得势,将苏轼是一贬再贬,使尽手段,差点将苏轼整死在流放途中。   苏轼与章惇之间发生的恩怨纠葛,使得李三坚心中不断暗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此时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纳闷曾布为何对自己谈起这些往事?   李三坚是什么人?一名不足十七岁的少年书生而已,虽从前在学子当中闯出了一些名头,如号“李句读”,并且其中还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虽李三坚锋芒稍露,但对于曾布此等人物来说,李三坚就是一只蝼蚁,甚至连蝼蚁都不如,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的,更何况李三坚目前贡举落第,而落第的举子不如鸡。。。因而此时曾布为何如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万般疑惑。   “就是因为此,在下就。。。就下第了?”李三坚虽心中对此有疑问,但随后犹豫的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是也不是,不完全是。”曾布答道。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章惇当政,并且李三坚通过曾布了解到,章惇此人性情较烈,心眼还小,睚眦必报的,如此,自己被此人黜落还不是很意外的,是有其前因后果的,以章惇与苏轼的恩怨,以章惇的性格,岂能容忍苏轼的门下弟子朝中为官?   而同时李三坚也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苏轼为何莫名其妙的将自己逐出师门。。。   是苏轼为了保护自己,是苏轼为了让李三坚顺利及第,除此之外,李三坚找不出任何其他理由。   恩师他老人家不知现在怎样了?李三坚心中暗暗感动,从前心中对苏轼的一丝怨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正如曾布所言,苏轼此举没有半点用处,李三坚一样被无情的黜落,同时李三坚已经引起了章惇的注意,那么李三坚此时已经是身处险境了。   李三坚此时身上忽然感到一阵寒冷,冷汗已经打湿了背上的棉袍。   要知道章惇此时要对李三坚下手,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了多少。。。   要不干脆找个机会,带着自己家人就此离开京师,逃之夭夭?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随后就立即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若章惇真的想下手,那么李三坚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死路一条。   “李解元。”曾布见李三坚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于是微微一笑问道:“李解元今后有何打算?”   曾布顿了一顿又问道:“或者。。。或者李解元心中有何抱负?”   “下第之人,哪里敢言抱负二字?”李三坚闻言苦笑道:“要说打算,那就是在下目前只想为温饱而奔波。”   “呵呵”曾布闻言笑道:“李解元不必如此,老夫有两条路可供李解元择选,不知愿否?”   两条路?李三坚闻言起身拱手说道:“请曾公明言。”   “一则就是特奏名进士,二则就是老夫举荐你前往他处为官。”曾布捻了捻胡须说道。   “特奏名?举荐?”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宋通过科举省试,谓之正奏名。而与其相对应的就是特奏名,特奏名又名恩科或恩榜,就是朝廷赐予屡试不第或者年迈举子出身或官衔,安抚、笼络天下落第士子之心,使他们不会心生怨怼。   不过特奏名参与殿试的资格是极为严苛的,举子参加五至六次、甚至七八次贡举仍是不举,且年龄在五六十岁以上,才有可能获得特奏名资格,参加殿试。   或者说你有特殊本事,那么得到皇帝的恩准之后,亦可参加殿试获得功名和官职。   只不过通过这样途径得到的官职一般情况之下是没有任何实权的,只是给予一定的俸禄让其养老而已。   同时通过这样途径获取功名,或被士子乃至一般百姓鄙视的,会被人瞧不起的。   而举荐或被称作荐举,是宋的另一种选官制度,简单的说就是被举人通过举主举荐而获得官职,同时实行举官连坐之制。   举士、举官、举高德、硕学、至孝、节妇,选人改官等等都包含在荐举之制当中。   一般来说,若举主是朝廷重臣,甚至是宰、执,那么被举人得官就相对容易了许多,这也是高官门前门庭若市的根本原因。   只不过通过这种途径得到官职之人,几乎就没有人能够身居高位,没有人能够坐上宰、执之位,宰、执唯进士科及第之人。   此时曾布若真的举荐李三坚,那么李三坚有很大可能入仕,只不过是官还是吏,是文官还是武官,就很难说了,并且有很大可能去偏远之地任官吏,如回到广南路。   此为一般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机会,此时摆在了李三坚的面前。。。   李三坚此时终于听懂了曾布的意思。   李三坚考虑良久,对曾布深深的施了一礼道:“小子微贱之人,又是下第之人,怎堪曾公如此抬爱?小子甚为惶恐,不过在下仍是要拒绝曾公的好意了。”   “多谢曾公了。”李三坚又是深深的一礼之后,就转身欲离开此地。   特奏名?此时章惇当道,李三坚连正奏名都捞不到,如此苛刻的特奏名哪里还有希望?没有一丝可能,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再寻羞辱与烦恼?   而举荐为官,李三坚更是不愿意了,原因其一是因为李三坚还搞不清楚曾布到底是何目的,因而此时李三坚可不愿意轻易听信他人之言,其二就是李三坚家中再怎么是贫寒之家,可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被他人嘲弄、羞辱,是李三坚无法忍受的。   “你。。。你这是为何?”曾布将李三坚转身就欲离去,于是愕然喊住李三坚问道。   曾布原本想给予了李三坚如此之大的恩惠,换做一般人早就趴在地上喊爷爷了,可李三坚却根本不理会,转身就欲离去,况且李三坚的处境,曾布也是清楚的,此时若自己庇佑李三坚,那么李三坚的日子就要好过的多,可李三坚。。。此使得曾布惊讶不已。   “不知曾公可否听到过一句话?”李三坚转身缓缓的问道。   “何言?”曾布问道。   “在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李三坚淡淡的说道:“我意已决,准备来年再举。”   不就是科举吗?不就是考试吗?不就是做文章吗?李三坚心中暗暗发狠道,你章惇不是此次下拌,让我下第吗?那么我来年再举,老子看你又当如何?   跌倒了,爬起来,挺起一身傲骨!   “你就不怕再次下第?”曾布反问道。   李三坚闻言淡淡的答道:“世间自有公论。”   “在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李三坚走后,曾布喃喃自语道。   。。。。。。。。   三个月后琼台儋州   “爹爹,没有,翰韧下第了。”苏轼之子苏过拿着一份朝廷邸报对苏轼说道。   苏轼点点头后说道:“意料之中。”   “可爹爹你为何执意要将这个孩子逐出师门啊?”苏过闻言诧异的问道。   “此人所言你又不是没有听过。”苏轼瞪了苏过一眼道:“今后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与我无关。”   苏过闻言沉默不语。   “不过你还是以你自己的名义给他去封书信吧。”苏轼最后说道。 第九十三章 琼林苑   宋殿试一般三月举行,一般在省试放榜之后,随即就举行殿试,其后决出进士名次,目前宋参加殿试的进士共分五等,殿试第一名为状元及第,第二名为榜眼,第三名为探花,其后是第一甲举人赐进士及第,此为上二等;第二甲举人赐进士出身,这是第三等;第三甲举人赐同进士出身,为第四、五等,这就是所谓的三甲。   绍圣年间的此次殿试状元及第是峡江举子何昌言,三十余岁的何昌言状元及第之后,授官承事郎、签书武宁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何昌言仅凭殿试文章之中的一句话就夺得了状元及第,此言为“元祐臣僚,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恩。。。”,使得赵煦、章惇心中大喜,于是就夺得了状元。   何昌言之下是方天若、胡安国、王公彦、毛随、古格等人,二十二岁的叶梦得列二十名,与何昌言相差仅仅十九名,于是仅授官丹徒县尉,相差不可以里计。   总而言之,本次贡举是圆满结束,省试之中尽贬元祐之人或者有同情元祐言论之人尽皆黜落,如李三坚。   。。。。。。。。   琼林苑、金明池、玉津园与宜春苑为宋皇室四大园林。   其中琼林苑始建于宋太祖乾德二年,位于开封府顺天门外。琼林苑大道两侧是古松森列、怪柏成行,园内园外均透出了一股幽雅恬静的清香。园中朴亭曲树林立,显露出了宋皇家御苑的风雅别致。   李三坚此日独自一人走在前往琼林苑的一条小街上,这条小街街面是由青石板铺成,走在上面有股凉丝丝的感觉。   街道两侧只有数间小的店铺,街上行人也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显得较为幽静。   李三坚正不紧不慢的走着,忽然听到右侧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两名轿夫抬着一顶小轿对着李三坚颤悠悠的走了过来。   李三坚见状连忙闪在一旁,看了一眼这顶颜色鲜艳的小轿,随后低头接着赶路。   “李三坚,你到哪里去?”小轿路过李三坚身旁之时,轿帘掀开,一名女子忽然开口喊住了李三坚,女子声音明显透露出了惊喜之意。   “你。。。你。。。你为何在此处?”李三坚见到此名女子后,顿时惊讶不已。   此女不是李清照又是何人?   “你什么你?我为何不能在这里?”李清照说完后就吩咐轿夫落轿,随后跳下小轿,奔到李三坚面前叉腰,笑嘻嘻的对李三坚说道:“我看你躲我能躲到哪里去?”   李三坚此数月间个头长得极快,此时李清照要与李三坚说话,得稍抬头才行。   此时已经接近四月份了,寒冬已经远去,春季早已来临,天气是异常凉爽,李清照此日穿的是一件淡绿色薄裙,外罩了件葱白对襟外衫,髻边还戴着一朵红色小花,外衫无领,露出了胸口一抹雪白,笑靥如花的看着李三坚,模样是俏丽之极。   李三坚心中羞愧,不敢面对李清照及其胸口的一抹雪白,于是转过头去,支支吾吾的答道:“我。。。躲你。。。躲什么?我为何要躲你啊?”   “你说呐?”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反问道。   李三坚落第之后,李清照寻了李三坚数回均不见人影,如此,李清照岂能不明白是李三坚在故意躲着自己?   “这。。。”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支支吾吾的,脸上感到有些发烫。   “你这是去哪里?你手里拿着什么?”李清照见李三坚手中拿着一个怪怪的长筒状物件,于是又问道。   “此。。。物名为千里眼。”李三坚摆弄着手中的物件答道。   “千里眼?这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李清照闻言凑到李三坚身旁看着,看着李三坚手中的千里眼,诧异的问道。   “千里眼,千里眼,顾名思义啊,就是能看到千里之外的眼睛,你可真笨。”李三坚见李清照没有在继续询问自己为何躲着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之后就开起了李清照的玩笑。   两人之间早已是异常熟悉了。   “你才笨,你是天底下最笨的大呆瓜。”李清照不依,娇声说道:“快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清照说完又是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目光如电,“电”得李三坚是连连说道:“好,好,我是大呆瓜,我说清儿啊,此物明名为千里眼,虽看不到千里之外的景物,但可以看到数十步,甚至数百步之外的一切物件呢。”   对于李三坚来说,做一个简陋的放大镜,再做一个简单的望远镜是再容易不过了,李三坚儿时就会做的,而所用材料也容易找到。   李三坚忽然开口称呼李清照为清儿,亲昵之极,而李清照被千里眼所吸引,根本没有注意李三坚称呼的改变,或者说李清照不在意李三坚称呼的改变。。。   “真的啊?快给我看看。”李清照兴奋得攀着李三坚的手臂说道。   “呐,你眼睛看这里,就能看到了。”李三坚将千里眼放在李清照面前说道。   “看到了,看到了,啊,好清楚啊,太漂亮了。”李清照通过千里眼果然看到了远处的景物,于是兴奋得大声说道。   通过千里眼看景物,能够摒除许多杂质,景色会更加秀丽,同时清晰无比,李清照是越看越新鲜,越看越舍不得放下千里眼。   “看够了吗?看够了还给我,我还有用。”一个大美人,眯缝着一只眼,垫着脚尖,高举千里眼看着远处,使得李三坚顿时感到好笑不已,于是夺下李清照手中的千里眼笑道。   李清照的失态已经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了。   李清照恋恋不舍的看着李三坚手中的千里眼,委屈得想哭。   “你有什么用?你去哪里?”   “说你笨,你还不服气?除了看风景,还能有甚用处?”   “你才笨,你就是个大呆瓜,天底下头一号的大呆瓜。。。,喂,你等等我啊,我也去。”   。。。。。。。。   琼林苑是宋皇家园林,防卫当然是异常森严,通往琼林苑的道路之上及大门附近有不少卫士来回巡视,越靠近园林门口,越是戒备森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不过琼林苑四周均是土山,土山防护得就没那么严密了,爬上土山即可见到琼林苑全貌。   此时两名少男少女正向琼林苑山上爬去,卫士们见到后均是嬉笑不已,此二人明显是两名恋人,相约游山玩水而已。。。   没准爬上山之后,还会幕天席地的干点那些调调呢。。。琼林苑园林卫士们越想越龌龊。   此二人郎才女貌的,做起事定是优美无比,卫士们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昨日看过的那幅春宫图。。。   土山不高,山上长满了一颗颗大树,郁郁葱葱的,环境也是幽雅之极。   “你会爬树吗?”二人来到一颗大树之前,李三坚问向李清照道。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一手撩着长裙的下摆,一手扶着树干,蹭蹭蹭的就爬了上去,很快就爬到了一个粗大的树桠之上。   “喂,该你了。”李清照坐在树桠之上,秀足摆动,居高临下的看着李三坚笑道。   李三坚看得是目瞪口呆的,这。。。这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啊?李三坚心中暗道,爬树动作是娴熟之极,一看就知道她是经常爬树的。。。   到了此时,李三坚反倒是笨拙无比,吃力得抱着树干向上爬去,脑壳也是晕乎乎的,原因就是李清照撩起长裙的那一刹那,李三坚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嘻嘻,还说我笨?你看你模样,就像个大马猴一般。”李三坚笨拙的动作将李清照逗得咯咯直笑。   “休得取笑。”李三坚大怒,于是更加卖力向上爬去,李三坚此言一出,更是逗得李清照笑个不停,李三坚真担心她会掉下树来。   在李清照如银铃般的笑声之中,李三坚终于爬到了李清照身边,奋力与李清照并肩坐在了树桠之上,气喘吁吁的,脸红得跟块红布般的,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   居然爬树连一名女子都不如,李三坚心中暗暗不岔。   “喂,你来这里看什么?”片刻之后,李清照问道。   “快开始了吧?”李三坚答非所问的说道。   “什么快开始了?”李清照知道二人眼前的是宋皇家园林,但因而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底下到底有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看到琼林苑之中有一群人围在当中。   闻喜宴?李清照忽然想到了此事,贡举殿试之后,朝廷不是要赐宴于众新科进士吗?并且几乎都是在琼林苑之中举行。   他。。。他怎么忽然想起。。。想起今日来到此处看什么闻喜宴?他不是落第了吗?李清照心中暗道。   李清照想到此处,不禁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三坚,只见面前的这张稚气之中带着一丝英气的脸上却极为平静,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李清照心中暗暗难过,稍稍挪动身子,向李三坚靠近了一些。 第九十四章 闻喜宴   闻喜宴,是朝廷特意为新科进士举办的大型宴会,宋之闻喜宴一般都在琼林苑中举办,因而也被称作“琼林宴”。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闻喜宴的预宴者主要是正奏名进士、特奏名进士以及诸科举人,此时的贡举因废诸科,因而只有正奏名与特奏名进士,知贡举则负责压宴。   除了这些人之外,皇帝、宰、执也几乎都要参与,一些朝廷官员如翰林学士、经筵官、秘书省、侍从官也可参与,不过需经过皇帝恩准。   在条件允许之下,皇帝几乎每次都要参与的,以彰显皇恩浩荡,并在宴席之上以诗词相赠。   此时琼林苑之中,押宴官正引着数百新科进士进入了琼林苑,同时有司奏响了“正安之乐”,众人至中庭之后,均是肃立看着宫阙方向,此时乐止,皇帝以及与宴官走了进来,众人又一齐向皇帝参拜。   “赐卿等闻喜宴。。。”此时一名宫中中官宣读了皇帝敕令,宣布闻喜宴正式开始。   “登府能书献,扬迁好爵縻。致九尧舜事,寤寐想忠规。”宋帝赵煦即兴做了一首五言绝句送给本次贡举状元及第何昌言。   “微臣谢陛下隆恩。”何昌言泣拜道。   此时有司又奏起饮宴之乐,各种美酒菜肴也如流水般的被端了上来,众新科进士在押宴官的带领之下纷纷向皇帝祝酒,现场气氛是好不热闹。   不过坐在树上居高临下看着闻喜宴的李三坚、李清照,却只能看到热闹的场景,几乎听不见声音。   “哪个是皇帝?”良久之后,李三坚忽然开口问道。   李清照看了李三坚一眼,再用千里眼看了看后答道:“中间那个穿着绯红服饰的就是当今圣上啊,呐,你看看。”   李清照说完将千里眼递给了李三坚。   “年龄不是很大啊?”李三坚有些惊讶道。   在李三坚心中皇帝应该是个白胡子老头,可李三坚未料到当今圣上居然如此年轻,看样子还不到二十岁?甚至更小。。。难道才十三四岁?   “本来就不大嘛。”李清照闻言说道:“今年是绍圣四年。。。圣上也就二十出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李三坚随口答道。   李三坚随后用千里眼又仔细的看了看。   皇帝模样却是看起来确实不大,身材就如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般,并且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缩在御座之上只是喝酒,几乎就没怎么进食。   “他是徽宗?”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开口问道。   “我朝哪里有什么徽宗?你乱说什么?”李清照嗔道。   “那么他是什么宗?”李三坚又问道。   “什么什么宗啊,当今圣上啊,他。。。哪里有什么庙号?”李清照被问得莫名其妙的。   皇帝死了之后才有庙号的,李三坚此话问得实在是太失水准了。   “他老爹是什么宗?”李三坚又问道。   “先帝是神宗皇帝啊。”李清照睁着大眼睛盯着李三坚答道。   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问话也是问得莫名其妙的,真不知道他这个解元是怎么得来的?李清照心中暗自思忖道。   宋神宗?宋神宗,李三坚还是知道的,神宗时期王安石变法,对此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问题是宋神宗之后是哪个宗?宋徽宗又是哪个宗之后?李三坚是冥思苦想,可就是想不起来,怪只怪自己历史知识太匮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看来今后要恶补一下历史知识了,可问题又来了,那就是历史只能到目前为止。   李三坚目前只能靠什么宗来判断了,皇帝姓名对于李三坚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喂,你在想什么呐?”李清照见李三坚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于是用胳臂肘碰了一下李三坚问道。   “哦。。。没什么。”李三坚惊醒过来后看着脚下说道:“真是个盛大的宴会啊,真是热闹,真是气派啊。”   “三。。。你。。。不要灰心沮丧。”李清照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你。。。还不到十七岁吧?三岁一举,你机会还会有许多的。”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李清照,愕然问道:“我哪里是灰心沮丧了?哥这是在励志,励志懂吗?”   李三坚初落第,多少还是有些灰心沮丧的,可李三坚的灰心沮丧之时早已过去了,李三坚已经下定决心遍访良师,准备下次贡举。   一般来说,落第之人是不愿意见到像闻喜宴这种场景的,见了之后心中将会是极为痛苦的,会受到极大打击的。   可李三坚明知如此,却反其道而行之,用这些事情来历练自己,磨练自己的心智。   这将是个痛苦的过程。   李三坚以往就是因为不敢面对,就是经受不住挫折,因此。。。   “励志?何为励志?”李清照问了之后就很快反应过来了何为励志了。   李清照反应过来盯着李三坚的眼睛,想看看他到底说的是真还是假?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真是个奇异之人。”李清照忽然对李三坚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真想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奇异?”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后,用手在琼林苑上方划了一圈笑道:“我李三坚早晚会成为这里的唯一的主角。”   “啊。。。”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将李清照吓了一跳,身体后仰,手一松,发出一声尖叫,眼看着就要掉下树去。   李三坚这句话想象空间太大了,唯一的主角?殿试夺魁之人可以是主角,众新科进士也可说是主角,就连皇帝也可说是主角。。。   “坐稳了。”李三坚反应神速,慌忙伸手扶住了李清照,将李清照按在了树桠之上。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登徒子。。。”李清照虽被吓得不轻,但被李三坚扶住之后,顿时面红耳赤,拼命挣扎。   李三坚慌乱之中出手,一手扶住了李清照的纤腰,一手却托在了李清照的胸部。。。   “抱歉,抱歉,事急从权,望姑娘见谅。”李三坚连忙松开右手,左手却仍是扶在李清照纤腰之上,将李清照固定在了树桠之上。   “我这句话有那么吓人吗?别乱动了,小心掉下去。”李三坚见李清照仍是在挣扎不已,于是瞪了李清照一眼道。   不但李清照掉下去事情不妙,若两人动静太大,引来了护卫也是大为不妙。   李清照闻言就不敢乱动了,同时感觉李三坚扶在自己腰间的手就像个火炭一般。   李清照红着脸,低着头,捻着自己的裙带低声说道:“你不要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啊,你这样子很危险,你知道吗?”   他怎么胆子那么大啊,什么话都敢说,李清照心中暗道。   “大逆不道之言?姑娘何出此言啊?”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你。。。这句话还不是。。。嗯?”李清照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看着李三坚说道。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的清儿啊,你误解在下了,我李三坚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口出如此悖逆之言,我的意思是。。。你明白吗?”   “谁。。。谁是你的清儿,你。。。你不要乱说。”李清照头低的是越来越低,脸上是越来越红。   李三坚闻着李清照身上淡淡的幽香,看着李清照温婉的可爱模样,心中顿时大动,左手不由自主的稍稍用力,将李清照揽入了怀中。   “清儿,你知道吗?”李三坚用左脸颊轻轻的擦了擦李清照的发髻后说道:“自赣江一见后,我心中满满的都是你的影子,挥之不去,去之又返,可我是微贱之人,怎敢高攀小娘子?我原本想。。。原本想。。。可事情居然到了如此地步,奈何,奈何!”   李三坚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三坚随即越来越喜欢李清照了,不但人是才貌双绝,且心地善良,李三坚到了开封府之后,李清照并未嫌弃李三坚,一直对李三坚眷顾有加,使得李三坚感动不已。   同时李三坚也能感觉到李清照对自己也有些好感,李三坚原本想若科举及第,那么李三坚就有了些许本钱或者说才敢提及此事,可目前这个情况,李三坚哪里还有颜面提及此事甚至说是上门提亲?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李清照依在李三坚怀里,轻轻吟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李三坚对曰。   此时天色已黑,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在皎洁的月光之中,在大树的树桠之上,两个身影逐渐的重合在了一起。 第九十五章 刎颈之交   “嗯。。。哦。。。哦。。。嗯。。。”   宋礼部贡院之中,一名不知道是官还是吏的人坐在椅子之上,翘着二郎腿,把着茶壶,像鱼泡般的眼皮抬都没抬过,面无表情,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几个简单的发音。   “官爷,我等取回家状与保书。”曾公明再一次重复道。   所谓家状,就是写明了举子们的籍贯、家庭情况等事的文书,而保书或称保状就是举子籍贯所在地的官员为举子作保,家状、保状通过书铺投递到礼部贡院之后,如此举子们才可应试省试。   李三坚、曾公明省试落第,无论你今后做什么,必须取回家状与保书,否则也许连客栈都无法歇宿,更不要说做其他事情了。   此时曾公明重复之后,此名青袍官吏仍是哦嗯的不停,似乎是身上哪里疼痛,面色阴沉,又似乎是李三坚等人欠其八百两银子般的。   “翰韧,我等回去,大不了不要了。”曾公明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愤怒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连忙拉了拉曾公明,从怀中摸出两贯钱,用袖子遮住了手,轻轻的放在书案之上说道:“这位官爷,请行个方便。”   此人明显是索要贿赂,不给的话定会刁难李三坚等人,这再明显不过了,因此李三坚虽心中异常厌恶,但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就范。   况且李三坚、曾公明乃是下第之人,下第之人不如鸡,李三坚也不指望他人有什么好脸色。   世态炎凉,何至于此?同时下第也要被勒索,李三坚对此心中异常愤怒。   李三坚、曾公明乖乖的交上“家状钱”,此名青袍官吏才脸色稍缓,不过仍是极为傲慢,说话倒是多了几个字。   “外面候着。” 青袍官吏多了这四个字,说罢就继续把玩这精致的茶壶。   李三坚无奈与愤愤不平的曾公明对视了一眼,只好转身出堂,等候召唤。   李三坚将要出堂门之时,忽然转身咧嘴一笑道:“这位官爷,笑一笑,你会死吗?”   曾公明、青袍官吏闻言均愣了一愣。   “哈呵,翰韧兄,真有你的。”曾公明忍不住大笑着拍了李三坚一掌,就与李三坚一同走出官衙。   青袍官吏脸色阴晴不定的,狠狠的瞪了李三坚背影一眼。   “员外相公到。”正在此时,门口的门吏唱到。   青袍官吏听闻后,立即从椅子上飞身而起,肥胖的身躯,身轻如燕,奔到门口,腰弯的像个虾米般的,点头哈腰的,向自外入内的礼部员外郎李格非忙不迭的施礼。   脸上也是笑得如一朵花似的,鱼泡般的眼睛也是睁得大大的,格外精神。   李格非点点头,问向李三坚:“李翰韧何故来此?”   李格非自进门之时就看见了李三坚。   李三坚科举落第,李格非也是极为惋惜的,但李格非也只是惋惜而已,毕竟李三坚与李格非是非亲非故的,就算李三坚曾经是苏轼门下弟子,但与李格非关系不大。   李格非此前不过是看在苏轼的面子上,对李三坚稍加照拂而已,更何况李三坚早已不是苏轼的门下了。   “学生为取回家状、保状而来。”李三坚答道。   “取到了吗?”李格非点点头又问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   李格非闻言转头看向了青袍官吏。   这其中的猫腻,李格非岂能不明白?而令李格非气愤的是,李三坚都如此落魄了,家中又是如此贫寒,可这些人仍是要刁难李三坚等人。   李格非面色不由得变得难看起来。   “下官。。。员外相公。。。举子们太多,短短时辰。。。” 青袍官吏见自己的上官居然认识李三坚,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慌,结结巴巴的应道。   “还不快去取?”李格非沉着脸说道。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取。” 青袍官吏连忙应道,说罢就转身飞奔而去。   这个世上就是如此,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要有关系,只要上面有人,那么事情就会简单、迅速得多。   须臾,青袍官吏就将李三坚、曾公明的家状、保状捧了出来,同时不动声色的将“家状钱”偷偷的塞还给了李三坚。   “李翰韧不必灰心,你尚年幼,来年再举便是。”李格非见李三坚取回了家状、保状,就安慰李三坚道。   “多谢李公。”李三坚躬身谢道:“学生正有此等打算,李公,学生告辞。”   此时李三坚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将自己的打算据实告知了李格非。   李三坚施礼毕,就与曾公明离开了礼部贡院,李三坚脚步急快,很快就没影了。   李三坚羞于见李格非,李三坚都将他的独女那啥了。。。料李格非目前并不知道,若李格非知道此事的话,会不会将李三坚活活打死?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格非看着李三坚的背影,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作为朝廷礼部官员,李三坚的事情,李格非岂能不明白?岂能不明白其中的症结到底在何处?   来年再举?谈何容易啊?李格非心中暗道,有那人在上面,李三坚一辈子也别想科举及第的。   此前的言语,不过是李格非安慰李三坚而已。   。。。。。。。。   “东林,今后你有何打算?”出了礼部贡院之后,李三坚问向曾公明道。   “这。。。”曾公明想了想后答道:“家父来信让我回岭南,可我又想留在京师,翰韧兄,你说我该当如何啊?”   李三坚闻言简直无语了,你要做什么,居然自己都没主意?让自己给他拿主意。。。   曾公明是李三坚到目前为止,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知交好友,自从两人认识之后,两人是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曾公明对待李三坚也是真诚无比,李三坚心中是颇为感动。   李三坚也是特别珍惜这份友情。   李三坚闻言想了想后问道:“你回岭南打算做什么?留在京师又打算做什么?”   “家父在衙门之中给我寻了一份差事,若回岭南我就打算去衙门办差,若留在京师。。。我还未想好做什么,要不经商怎样?”曾公明犹豫不决的答道。   宋东京开封府的繁华、热闹,曾公明等人是看在眼中,若是离开京师,返回广南路如此荒僻之地,曾公明心中是万分不甘与不舍的,若留在此地经商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仕途不畅,不如就做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曾公明心中暗道。   “不打算来年再举了?”李三坚问道。   曾公明摇了大脑袋说道:“兄弟有何本事,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哎,兄弟这辈子贡举是没指望了,当初能取得发解试早已是心满意足了,哥哥,兄弟此时没有他想,只愿哥哥来年能够榜上有名,兄弟就欢喜不尽了。”   李三坚闻言感激的握着曾公明的手说道:“好兄弟,你行的,兄盼你不要放弃。”   李三坚此时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桂州举子乃至岭南举子,甚至整个桂州官吏、百姓均是指望广南西路能够出一名进士及第,同时把希望落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可现在。。。李三坚简直不敢想了。   李三坚如何对得起黄教授?黄教授等县学老师同样是李三坚的师父。如何对得起桂州一干官吏?如何对得起恩师苏轼?还有外公、舅父等人,他们同样期望李三坚能够金榜题名。   曾公明明白了李三坚所想,声音也是有些哽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不是兄弟想放弃,而是实在不行啊,哥哥。。。你别再说了。”   李三坚长叹一口气道:“如此,你就回去吧,回广南,以图后举。”   在京师经商?没那么容易的,李三坚心中暗想道,偌大的京师看起来是花花世界、遍地黄金,但就凭你一个十余岁的少年想在京师经商?一个几乎没有任何门路的少年。。。   想在京师立稳脚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弄不好还会被他人吃的骨头渣渣都不剩,因此李三坚给曾公明出的主意就是回到广南,去广南官衙当差,最起码曾公明的家在广南,如此,就会得到家中的照顾。   “嗯,我听哥哥的。”曾公明也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李三坚一切都是为曾公明着想,于是曾公明点头道:“哥哥你呐?不如也一同和兄弟一块回到广南如何?”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哥哥与你不一样,其一俺娘已经来到了京师,一路之上的艰辛你也看到了,我不忍让娘亲随我一同奔波,其二就是哥哥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因此。。。”   。。。。。。。。   三日后,一辆马车孤零零的离开了东京开封府。   “贤弟,一路小心,多加保重。”李三坚向着马车拼命招手道。   “哥哥,你也要小心,京师险恶,你一定要多留一个心眼。”曾公明坐在马车之上也是拼命招手道。   马车渐渐的远离了开封府城池,曾公明伏在车中边哭边吼道:“直娘贼,天杀的!”   “走吧,回城。”李三坚随后对山魁说道。 第九十六章 卖画   宋开封府内城潘楼街   潘楼街一带也是开封府较为热闹的市场,并且是早市,又是鬼市。   每日夜市直至三更左右才罢休,而五更左右复又开张,人们五更天点灯博易,买卖衣物、字画、花环等物,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字画买卖,开封府的字画买卖也主要集中在了这一带。   在潘楼街,什么样的字画你都能买到,古今大家之作,名人雅士之作,或者膺品,各式各样的,什么都有。   有钱买正品,没钱买膺品,不过一些膺品却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此时天已大亮,靠近城门楼附近围了一群人,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这是什么字画?有人明白吗?”   “谁知道是何鸟画啊?五十贯一幅?太贵啦!”   “兄台所言大是,他还不如去抢啊。。。”   “喂,我说小郎君,瞧你长得也算是貌似潘安啊,为何卖画为生?不如去卖笑,也能混个温饱啊。”   “哈哈哈哈”   众人围着议论纷纷,是嬉笑不已。   “你画的到底是什么啊?丢死人了。”此日李清照也来了,狠狠的推了一把双手环抱闭目立在一旁的李三坚嗔道。   “你看不懂吗?”李三坚被李清照推了个踉跄,双手也放下来了,看着李清照笑问道。   “谁知道你这个是什么鬼东西啊?”李清照说完,稍挪脚步,距离李三坚远了一些。   李三坚已经被众人看作是一个想钱想疯了的疯子。。。   李三坚欲来年再行贡举,那么必须首先混饱肚子再说,首先让自己一家人衣食无忧,如此方可无后顾之忧。   李三坚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卖画为生,这也是李三坚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谋生技能。   只不过李三坚此次打算卖的画却与以往不同。是一些表面之上看起来是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字画,这种画必须用特殊的方法才能窥其全貌。   “哦,你要如此。。。”李三坚正准备向李清照解释之时,一名中年汉子挤入了人群,问向李三坚道:“小哥儿的字画可否便宜点啊?”   李三坚见有人询价,顿时就来了兴趣,于是答道:“老丈出多少?”   “十文一幅如何?”中年人答道。   李三坚闻言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十文一幅?连本钱都不够的。。。   “老汉买去做甚?”一旁的一名好事之徒问道。   “家里养了些鸡,还差些篱笆。”中年人答道。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闻言顿时就更笑得欢畅了,对着李三坚的字画是指指点点的。   “三。。。三郎,我们回去吧。”李清照推了推脸黑的如同锅底般的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我就不信了,诺大的京师就没有一人识货吗?”   李三坚此时也不指望有人识得这些画了,话说不但是京师之人,就算是全天下之人也不一定有人知道该如何观看这些画。   等有人真心想买,李三坚就会告诉他该如何观看的。   不过这种机会很小,李三坚的画几乎就是卖不出去了。   此时快到晌午了,李三坚连一幅画都没卖出了,李清照早已是不耐烦了,跑到其他看热闹去了。   “山魁,收拾收拾回家吧。”李三坚看了看日头对山魁说道。   山魁应了一声,就取过绳子,准备将十幅画捆起来,带回家中。   本想整些“高档货”来多卖些钱,看来失算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早知道画些更直接的画,如此也许就会有人买了。   “且慢!”正在此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喊住了李三坚等人。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名翩翩公子自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此名公子年龄与李三坚不相上下,长相也是极为俊美,比李三坚还要俊美,俊美得有些像女人。。。,个子比李三坚稍矮,身体也不如李三坚强壮。   穿着一身白色过膝襕衫,金冠束发,腰缠一根缠枝花卉金带,金带上的玉佩有小儿巴掌大小,通体温润,且个个均是一般大小。   大鱼来了!李三坚见状心中暗喜道,此人一眼就能看出其身份定是尊贵无比,虽穿着常服,看不出是否是朝廷官员或者王公大臣,但仅凭他这身装束就能判断出其人定不是一般人的,况且其身边还有数名穿着同样不凡的随从。   既然身份尊贵,那么他还会缺钱吗?一般像如此人等,均是挥金如土的。   李三坚出售常人无法看明白的画卷,其目的就在此处。   一般像他们这种人,对于一般的画作早已入不了法眼的了,只有新、奇、异,才会引起他们的兴趣的。   李三坚也可以大赚特赚了。   李三坚的这些念头只在脑海中闪烁了片刻,就准备好好敲一敲这个“大羊牯”。   “这位兄台有何指教?”于是李三坚满脸堆笑,迎上去拱手唱诺道。   “你这些画我都要了,就按你开的价钱。”大羊牯轻轻的挥了挥手道:“不过。。。”   “殿。。。衙内。”一旁的一名随从见自家主子如此大方,于是连忙劝道:“衙内啊,五百贯啊,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字画值不了那么多的。”   五百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很大一笔钱了,能够做很多事情了。   羊牯果然就是羊牯,闻言瞪着随从说道:“不就区区五百贯嘛,小爷我出得起,你闪一边去,只要东西好,贵些又有何妨?”   “是,衙内。”随从于是满脸不甘的恨恨的瞪了李三坚一眼,就退到了一旁。   “卖画的。”羊牯随后对李三坚说道:“你先说说此画有何妙处?若真有妙处,只管卖将过来便是,本衙内钱多的是,呵呵。”   “衙内果然是个识货之人。。。”李三坚先厚着脸皮将羊牯大赞一番,然后接着说道:“此处阳光太过耀眼,无法观看仔细,观看此画需在半明半暗之处,方能领悟到其妙处,今日在下就对衙内实言相告,此画乃是仙人所授,其妙处不可以言论之,若衙内呆会儿见到此画妙处所在,千万不要过于惊讶,以免惊扰画中之仙。”   这种画虚集中精神观看,若阳光太过刺眼,就会使人头晕眼花的,最关键的是李三坚信口胡诌,先吊足此人的胃口,其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哦?仙人传授?”果然羊牯闻言顿时兴致大增,连连说道:“快走,快走,那边有间酒楼,就去此处如何?”   “如此,衙内请。”李三坚随后吩咐山魁抱着自己的画作与羊牯等人进入了酒楼之中临街的一个房间之内。   “衙内,观看此画,需心诚方可,圣人云,心诚则灵!请衙内先闭目半响,集中精神,再行赏画之举。”李三坚继续吊着羊牯的胃口道。   李三坚的表情也是装得甚为神秘,使得羊牯越来越有兴趣了,并且不得不信,于是羊牯点点头闭上双眼,半响后睁开眼睛问道:“可否?”   “勿急,再等会儿。”李三坚答道。   羊牯瞪了李三坚一眼,于是又闭上了双目。   自己喜欢字画,可每次赏画哪里像现在如此这般?羊牯心中暗道,眼睛闭得都快睡着了,居然还是不行。   今日我倒想看看此人到底要玩出什么花样?于是羊牯此时虽有些不耐烦的,但还是耐着性子按李三坚说的来做。   半柱香之后,李三坚终于开口道:“衙内请看。”   李三坚随后将一副画卷铺在了桌面之上,就说了观看此等画卷的方法。   此画就是李三坚专门制作的立体画,画卷表面之上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杂乱不已,可若是利用人眼对光影、明暗、虚实的感觉得到立体的感觉,并充分利用双眼立体视觉,将会使人看到一个无比精彩的世界。   羊牯面前的画卷就是如此,利用双眼立体视觉,羊牯果然看到了画中一副“簪花仕女图”,画中仕女五人,女侍一人,另有小狗、白鹤及辛夷花点缀其间,关键是李三坚充分利用光学原理,使得这些人仕女、女侍、小狗、白鹤及辛夷花看起来是活灵活现的,惟妙惟肖。半罩半露的透明织衫,头发的钩染、面部的晕红,女子细嫩的肌肤,衣着的装饰,都极尽工巧之能事,同时这些人物仿佛是活的一般。。。   羊牯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奇幻的世界。。。   羊牯何时见过如此奇妙的画卷?顿时使得羊牯惊异得差点跳起来。   “妙,妙,大妙,大妙也!”片刻之后,羊牯连连惊呼道。   李三坚见状微微一笑,用一张白纸覆盖住了画卷后说道:“衙内不可久视,否则会亵渎仙子的。”   这等画卷是不能长久观看的,若羊牯看久了之后就会头晕眼花,甚至开始呕吐,那事情就不妙了。   羊牯恨恨的看了一眼挡住自己视线的白纸,对李三坚说道:“此画果然不同凡响,来人,将钱取来,你即刻包好送入府中。”   五百贯能买到如此仙作,绝对是赚了,羊牯心中暗道。   “衙内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眼就能看出乃是个尊贵之人,如此,此等拙作岂能入得衙内之眼?且衙内乃是个识货之人,因而在下另有其他画卷,请衙内观赏便是。”李三坚笑着说道。   李三坚还另外画了几幅更加奇妙的画卷,此时李三坚先将羊牯大赞一番,然后再将这些画卷拿出来,如此他还好意思与自己讨价还价吗?他还会低价收购吗?   不过李三坚若知道面前此人曾经万金收购过一副字画的话,不知道李三坚又作何感想? 第九十七章 米癫   世上之人,爱钱财者有之,爱女人者有之,读书、书法、乐器、服饰、园艺、舞蹈等等等等,各式各样的爱好,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当然也有喜欢收藏字画之人,甚至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如李三坚面前这位官人,就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   李三坚将画的最奇妙的几幅画拿出来之后,被李三坚心中大呼为羊牯之人用手紧紧抱着这几幅画,爱不释手的,连呼让李三坚跟随他回府取钱,生怕李三坚不卖似的。。。   此使得李三坚心中颇为感动,李三坚也喜欢画,也喜欢绘画,但像如此爱画之人,李三坚还从未见过,不是李三坚穷得叮当响,李三坚就欲送给他算了。   天涯芳草易寻,人间知音难觅!李三坚心中暗生知己之感。   “你是何人?哪里人氏?”羊牯此时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向李三坚道。   肯定就是此人了,羊牯兴奋的想到,没想到在此处遇到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三坚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脸呈兴奋之色的羊牯,答道:“在下姓李名三坚,琼台儋州人氏,桂州解员。。。哦,不对,钦州灵山县生徒。”   发解试获得解人身份,其后解往京师参加省试,省试过后,无论是否榜上有名,解人身份就自动解除了。   若下次贡举达不到免解的条件,那么就要返回原籍所在地重新取得解人身份,再次参加省试。   而免解的条件是异常苛刻的,没有五六次贡举以上的经历,是不可能获得免解的,很显然,李三坚不具备免解的条件,也就是说,李三坚若想再次省试,两年之后还得返回桂州取得解人的资格。   李三坚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有些黯然,如此就相当于李三坚此前的一切努力完全泡汤了,还得重新来过。   因此光是路上就有耽搁大半年以上的时间,如此耗费的时间、金钱将会是比较大。   不过李三坚只是黯然了片刻就很快重新振作起来,自己目前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上辈子自己经受不了挫折而自暴自弃,此时老天给了李三坚第二次机会,那么李三坚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之下均决不能放弃。   羊牯哪里知道李三坚心中片刻之间有了那么多的想法?闻言大喜,一把抓住李三坚的双手,不停的摇晃,同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果然是你,哈哈,妙哉!妙哉!快快随我回王府,让本王好好看看你是如何作画的?”   不是担心自己名声受损,羊牯真恨不得抱住李三坚猛亲两口。。。   王府?本王?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呆住了,王爷?难道李三坚面前此人是个朝廷王爷?   李三坚已经料到羊牯的身份必然是尊贵无比,可哪里知道此人居然是个王爷?   宋之王爷能有几个?李三坚打死都不相信。   “王。。。王爷?”于是李三坚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是哪里的王爷?”   “放肆!”羊牯的一名亲随闻言喝道:“我家主人乃是平江、镇江军节度使,大宋端王,小子胆敢如此无礼?”   羊牯姓赵名佶,是当今圣上赵煦之弟,宋神宗赵顼第十一子,长相与南唐后主李煜相似,并且同样风流倜傥、文采出众,对绘画的爱好也是十分真挚,并且不惜重金四处搜罗字画,已经达到了痴迷的地步。   “不妨事,不妨事。”赵佶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小节,于是笑着说道:“足下随我去王府如何?本王定当扫榻相迎。”   从前赵佶收集真迹,基本上只有真迹,而不见真人,此时真迹与真人均在面前,此怎能不使赵佶心花怒放?   李三坚的那幅“秋叟渔猎图”还在王府之中挂着呢。   “在下微贱之人,怎堪王爷如此?只要王爷不嫌弃,在下愿随王爷回府。”李三坚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   李三坚不答应又能如何?谁叫人家是王爷啊,话说王爷用强也能将李三坚绑回王府的,更何况赵佶态度是如此的谦和,诚心相邀,使得李三坚对其产生了不少的好感。   “殿下”李三坚随后问道:“可是在下的钱。。。?”   赵佶的随从们闻言顿时有了一种想将李三坚按在地上狠揍一顿的冲动。   堂堂大宋郡王买点东西,还能少你那点点小钱?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哈哈,本王使人送你住处便是。”赵佶豪爽的大笑道。   世人爱钱,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李三坚如此贫困之人,赵佶早已注意到了李三坚到了穿着,一介布衣而已。   李三坚不避讳的开口要钱,是憨直之人,使得赵佶对李三坚也产生了一丝好感。   。。。。。。。。   “殿下回府!”   “小的们叩见端王殿下。”   李三坚跟随着赵佶回到了端王府,主人回府,府中诸人当然出来迎接,乌压压的聚集在了王府大门口。   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见到宋真正的豪门,真正见到恢宏雄伟的豪门大宅。   走进王府内部,李三坚东张西望的,是异常好奇。   宋太宗赵光义皇位来的不明不白的,直到目前为止,仍是颇受人诟病。   太宗皇帝心中有鬼,因此就对此就严加防范了。   自太宗皇帝赵光义起,宋皇室子弟至成年之后几乎都被封王或授爵,不过也只是赐爵而已,没有封地,更没有兵权,就连有些实权的差遣也很少涉猎。   不过虽赵氏宗亲没有封地,没有兵权,但朝廷却异常厚待他们,每年赏赐不断,其本身也有丰厚的俸禄。   说白了就是花钱养着他们,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富贵终生,但从不授予他们封地、军权,从而杜绝宗室内乱。   作为神宗皇帝亲子、赵煦兄弟的赵佶更是如此,赐爵郡王,每年是赏赐不断,郡王府也是修得恢宏雄伟。   不过虽郡王府恢宏雄伟,但其奢华之中却没有一丝粗鄙之气,王府之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均是透露出了一股典雅的气息,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感叹。   据此看来,端王赵佶必然是个文采出众、颇为讲究之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赵佶不理会王府诸人,急冲冲的将李三坚带入了一间宽敞的堂屋之中,屋中摆放着数张书案,书案之上摆放着名贵的笔墨纸砚。   赵佶迫不及待想让李三坚当场作画,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小佶儿回来了?今日有何奇异之物?”李三坚刚刚接过下人递过来的一杯香茶,才喝了一口茶水,还未吞入肚中,忽然听到此言,顿时差点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   小佶儿?这个称呼太能引发人联想了,李三坚暗暗好笑。   在王府之人,何人敢如此称呼赵佶?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难道是其长辈?   李三坚随后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汉子,颚下山羊胡子,胡子几乎拧成了一缕一缕的,个子极矮,与李三坚、赵佶至少相差一个半头,只及李三坚的胸口,全身白衣,白衣之上还沾着许多油渍,站立在门口,盯着赵佶问道。   一只脚穿着靴子,一只脚却踩在了一只木屐之上。。。   “先生来了?”赵佶闻言根本是毫不在意,对中年人笑道:“先生来的正好,今日并无异物,我倒是领回来一名奇人呢。”   中年人闻言注意力就转向了李三坚,踢踢踏踏的走到了李三坚面前,酒糟鼻子几乎碰到了李三坚的胸口,围着李三坚转了三圈后问道:“就是此人吗?他有何奇妙之处?”   中年人说话之时的神情是极为不屑。   李三坚老远就问道一股馊味,中年人靠近之后,此股味道是愈加浓烈了,李三坚虽心中是极为不快,但仍是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礼道:“小生岭南李三坚,不知先生是。。。?”   中年人死死的盯着李三坚沉默不答。   “哦,呵呵,李生啊。”赵佶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连忙打圆场道:“他姓米名芾,号海岳外史,李生,先生他可是能诗文、擅书画、精鉴别呢,是本王的座上佳宾。”   “我问你他有何奇异之处?你说那么多作甚?”米芾瞪了赵佶一眼说道。   “他啊。。。他人倒是没什么,他所作之画,可是一绝呢,依我看来,此人的画,天下无人能及。”赵佶仍是毫不生气,耐心的解释道。   米芾闻言又走到了李三坚面子,酒糟鼻子抵着李三坚胸口,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称天下第一?”   米芾说完还伸出两个指头,点了点李三坚的胸口。   “不敢,不敢。”李三坚连连后退两步,离米芾稍远了些,省的被熏晕过去。   “在下拙劣,哪里敢称天下第。。。”李三坚话未说完米芾就打断道:“说你是天下第一,你就是天下第一,怎么?想反悔吗?”   李三坚闻言顿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世上居然有如此之人?简直太莫名其妙了,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此人完全是个神经病嘛! 第九十八章 斗画(上)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天下第一了?”   “殿下说过,就是你说的,要不然殿下岂能口出此言?定是你与殿下说过。”   “先生啊,你饶了我吧,殿下是殿下,我是我啊,岂能混为一谈?”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出口即悔?”   “老子说了,不是老子说的,老子拙劣不堪,岂敢自称天下。。。”   “老子?哪个老子?”   “老子就是老子!”   “殿下称吾为叔父,你竟敢要当我的老子?殿下,他想当你的叔祖。。。”   “卧槽。。。”   东京端王府之中,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吵得热火朝天,两人不停的斗嘴,吵了个不亦乐乎。   李三坚完全被如此思维逻辑混乱、想法怪异之人弄得头晕脑胀的,弄得自己都好像快要疯癫了。   如此之上,居然是大宋端王赵佶的坐上宾?   简直是个得了失心疯的邋遢鬼!   王府诸人,包括赵佶似乎是早已习惯了,均是嬉笑着看着两人争吵不休,一旁侍候的美貌侍女们也是掩口偷笑,同时对李三坚抱以同情的目光。   “老子。。。小生就天下第一了,你要咋地?你奈我何?”李三坚最后实在不欲与米芾纠缠了,简直太丢人现眼了,于是气愤愤的说道。   “哈哈,你终于承认了。”米芾闻言欢喜的对赵佶“小佶儿,他终于承认了。”   “先生说的是。”赵佶心中忍不住感到好笑。   米芾随后背转双手,走到李三坚面前说道:“你所作之画,居然在老夫面前敢称天下第一?老夫不服。。。”   “第一就第一,不服又怎样?你欲如何?”李三坚恨恨的说道。   李三坚再怎么对自己所画的画卷有信心,可也不敢妄称天下第一,要知道世上能人奇士甚多,宋京师之地更是藏龙卧虎的,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   可李三坚此时不想再跟他纠缠了,于是干脆就顺着他的话说了。   他说什么就什么吧,李三坚心中暗道,此时李三坚来到王府之中的兴奋感早已荡然无存,只想回家算了。   这叫什么事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   “嘿嘿。”米芾闻言笑了起来,笑得无比阴险:“小子敢与老夫比试作画吗?”   “不敢,小生甘拜下风,先生之作乃是天下第一,这样行了吧?”李三坚虽未见过米芾之作,但此人是端王赵佶的座上佳宾,那么李三坚料此人在书画方面必然还是有所长的。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懒得跟他继续纠缠了。   “不行,你口中虽服,但你的神情却是一副不甘的模样,此就是所谓的口服心不服,万万不行。”米芾说道。   李三坚闻言愕然道:“我哪里是口服心不服啊?先生啊,小生真的是心服口服啊,真的是甘拜下风也。”   “你未见过老夫的画作,如何口服心服啊?完全是一派胡言。”米芾说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哑口无言,说此人疯癫吧,可他抓人的语病却是一抓一个准,将李三坚顶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到底比不比?”米芾将李三坚一副狼狈的模样,得意抬起下巴笑问道。   “比就比。。。”李三坚实在推脱不了了,此时也有些生气了,于是只好应战。   大不了输了便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李三坚心中暗道,输了自己又不会掉块肉。   “彩彩彩!”赵佶是唯恐天下不乱,闻言顿时高兴得蹦了一蹦,像个孩童般的,连连吩咐府中下人道:“来呀,准备文房四宝。”   下人们齐声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了。   “且慢。”米芾此时开口道:“比试需有彩头,不然就没意思了,老夫也懒得动笔了。”   “彩头?什么彩头?”李三坚愕然问道。   “就是你我二人各拿出一个金锞,或两个金锞,或三个金锞。”米芾伸出双手,掰着手指头耐心的解释道:“或一贯钱或两贯钱或三贯钱,或一匹绢或两匹绢或三匹绢,或一枚铜钱或两枚铜钱或三枚铜钱。。。”   米芾啰里啰嗦,说了个没完没了,又将李三坚听了个头晕脑胀的。。。   李三坚哪里不明白何为彩头?李三坚只是诧异比就比呗,为何要有彩头?   李三坚家中贫寒,挣钱不易,万一输了钱岂不是亏死了?李三坚将会是异常肉痛。   “哈哈”赵佶见李三坚一副肉痛的模样,于是哈哈大笑道:“来呀,准备钱五百缗,上等江南绢五十匹,此就作为彩头吧,胜者得,败者本王也有赏赐。”   “何人断之?”李三坚听到如此之多的奖赏,顿时咂舌不已,同时心中大动,若自己取胜,得到这么多的奖赏,自己家中起码两年之内衣食无忧啊。   现在李三坚倒是担心裁判的问题了,要知道画作各人的欣赏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在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之下,那么就全凭各人的喜好了。   “本王断之如何?”赵佶微笑着道。   “一切全凭殿下了。”李三坚无奈的答道。   端王出了彩头,总不至于还不让人家当裁判吧,况且李三坚也根本无法拒绝,谁叫人家是王爷呢。   不过李三坚心中暗自忐忑,李三坚不过与端王赵佶今日刚刚认识,如此怎比得上其座上宾米芾?   “不可。”李三坚同意了,可米芾倒是不愿意了,米芾开口道:“殿下为断,老夫胜之不武,老夫倒是有个办法,可分出高下。”   米芾倒是有些公平公正,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先生有何见教?”赵佶、李三坚闻言一齐问道。   “王府之中不是养了些许家鸽吗?就以此断之。”米芾答道。   “愿闻其详!”赵佶、李三坚二人又是一齐问道。   “老夫与这小子一同作画,何人能够吸引信鸽,就判胜出,如何?”米芾得意的说道。   要知道米芾书画双绝,所做之画栩栩如生的,平日里所做之画,能够吸引了一些鸟雀前来啄食,此为米芾最为得意之处。   料此乳臭未干的小儿无此本事,米芾心中暗道。   “就依先生所言。”赵佶闻言更是欢喜,连连吩咐下人前去准备,驱赶家鸽等事。   端王府主子亲口吩咐,端王府的下人们当然办起事情来是雷厉风行的,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所有事情均已准备妥当,只等米芾、李三坚二人作画了。   两人此时也不争吵了,也不废话了,同时走到了书案之前,挥毫泼墨,提笔作画。   米芾在作画之时,神情是凝重之极,与平日里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爱怜横溢的神情,面前的画作就如同他的孩子,又如何他的女人一般。   李三坚也是同样如此,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地了。   王府诸人,包括赵佶均是屏住呼吸,看着二人作画,不敢打扰。赵佶在欣赏的同时,脸上也是露出了一种如痴如狂的神情。   为了公平公正,双方绘画所用的颜料均是王府提供的,其中并不包含吸引鸟雀的特殊之物,全凭画面吸引鸟雀。   “成了。”良久良久,米芾将笔一扔,得意的欣赏着自己的画作,之后又得意的看了一眼正在收尾的李三坚。   半响之后,李三坚也画完了。   鸽子的食物无非是吃些植物性的饲料,不管是家鸽亦或是野鸽,都是使用植物性的食料为主的。一般吃的有麦子、谷类、玉米与豆类等等,一般是不吃虫子这些肉食的。鸽子最习惯吃的是生料,不过如果是人工喂养的话,熟食也会慢慢就适应的。   米芾与李三坚两人均是由这个方面入手,以吸引鸽子啄食。   米芾画的是乡间田野,乡间炊烟与村落、绿树、小河,和着在树林、田野穿梭的鸟儿,乡间道路之上散落了无数谷粒、豆子等物,画的是栩栩如生,使得看了之后,如身临其境。   而李三坚画的却是小溪流水,溪水周围亦是散落了无数的谷粒,周围的风景也是如同真的一般。   李三坚在其中加入了立体画的技巧,而米芾之画却栩栩如生、出神入化的,如神来之笔。   若只论中国画技巧,李三坚不如米芾,但李三坚却掺入了立体画技巧,因此两人此时的画作是不相上下的。   “真是妙啊!”赵佶将两人的画作放在了一起,用手轻轻的摩挲着,却又不敢按实在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由得开口赞道。   “王爷!”王府的一名下人此时提醒道:“该将两位先生之作拿出去了。。。”   “哦,快摆出去吧。”赵佶闻言点头道:“小心点,千万别损坏了。”   数名下人闻言均是小心翼翼的将米芾、李三坚的画作贴在了一块厚木板之上,随后抬入了院子,放在了院子中央。   “且慢”李三坚忽然开口道:“我的画,我自己摆放。”   众人闻言均诧异的看了看李三坚,不知道李三坚是何意?   有人帮着摆放,他自己为何还要亲自动手?   微贱之人就是微贱之人,就是劳累之命,许多人均是心中暗道。 第九十九章 斗画(下)   宋郡王端王府内   此时王府之内忽然噪声大作,许多王府家丁或口中发出各种怪声,或敲锣打鼓的,或拿着长长的竹竿,驱赶着一群家鸽,将其驱至王府之内另一处院落。   家鸽受惊,飞到了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咕咕咕地叫着,看上去半空之中像是盛开了大片银灰色的花朵。   院落之中的空地上止摆放着两幅巨大的画卷,画卷贴在了厚木板之中,立在院中。   院落一处隐蔽的角落之中,趴着一些人,屁股高高撅起,均是兴奋的看着这一情景。   “都不要做声。”宋端王赵佶也是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低声吩咐诸人道。   如此比试作画,赵佶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由得兴奋不已,睁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这一切。   米芾、李三坚亦是如此,一左一右的趴在赵佶之侧,姿势是一模一样的,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中间高、两侧低的笔架般的。   家鸽煽动翅膀,扑棱棱的飞到了半空之中,飞得到处都是,不过除了少数往远处飞去之外,大多数的家鸽还是落在了院落之中,落在地上,圆圆的小脑袋上灵动无比,绿点般大小的眼睛东瞧西看的,警觉无比。   片刻之后,家鸽从天而降、蜂拥而至,随后发出一阵密密麻麻的咄咄咄之声。   此为家鸽啄食的声音,可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所有家鸽几乎都聚集在了李三坚画作周围,并不停的啄着李三坚的画板,或围着李三坚的画板不断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使得诸人是目瞪口呆的。   而米芾的画板周围却是一片冷清,门可罗雀,只有数只家鸽落在了附近,随后拉了数坨鸽粪后就离开了。。。   “嗝。。。”   “嗝啊。。。”   正当王府诸人看得兴奋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两声鹤鸣声。   众人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公一母、两头巨大的丹顶鹤煽动着翅膀从天而降。   两头丹顶鹤轻轻煽动着翅膀,就如同两名舞女轻盈的舞姿,翩翩起舞,落地之后,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的走到了李三坚的画作面前。   丹顶鹤走到哪里,哪里的家鸽就纷纷避让,就如同皇帝、皇后御驾亲至般的。   “这。。。这。。。”赵佶此时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李三坚见状更是目瞪口呆的,自己采取了一些取巧的办法,才引来家鸽啄食,可李三坚哪里料到居然引来了仙鹤?   自己的运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了?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围诸人亦是如此,瞪得眼珠子掉满了一地。   仙鹤是什么?仙鹤就是祥瑞,是祥得不能再祥的祥瑞了,是“一鸟之下,万鸟之上”,是仅次于凤凰的“一品鸟”。。。   “鹤千年则变成苍,又两千岁则变黑”,所谓松鹤延年也!   “吉兆!吉兆!吉兆!”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千年祥瑞降临王府,实乃大吉大利啊!”   “殿下乃是人中龙凤,今后将不可限量也!”   “谁说不是啊,殿下不愧为先帝直系血脉啊。”   王府诸人顿时恭维之声四起,纷纷向着赵佶作揖施礼,纷纷向赵佶恭喜道贺,而浑然忘了这两只仙鹤是李三坚引来的。。。   “殿下今后将会是更上一层楼啊。”更有甚者,说的是越来越露骨了,越来越口不择言了。   王府诸人恭维之声大作,倒是将两只仙鹤都惊跑了,煽动着巨大的翅膀,发出数声鹤鸣,飞向了半空之中,逐渐消失在了远方。。。   “尔等都给我住口!”此时赵佶“怒”喝道。   赵佶虽为人较为宽厚,对待下人也是较为宽容,可赵佶并不是傻子,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如此之言,岂能宣之于众?岂能在王府之中公开议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传入宫中,那么就是与造反无异了,那就是大事去矣,最起码将会引起宋帝赵煦的反感与警觉。   虽然赵佶对那个位置早已是魂牵梦绕。。。   宋帝赵煦无后,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且赵煦体弱多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诸皇室宗亲,特别是神宗皇帝的直系血脉早已开始明争暗斗了,早已是憋着一股劲了。   可表面之上,诸皇室宗亲却是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表面之上是非常渴望宋帝赵煦能够早得一子,以继承大位。   王府诸人闻言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看着赵佶不敢再继续谈论此事了。   赵佶为人宽厚,再加上祥瑞确实的降临了端王府,心中是暗暗欢喜,于是也就没有再与王府下人们计较了,只是狠狠的训斥了下人一番,不过并未真正生气,随后转头笑吟吟的看着李三坚说道:“李翰韧之画果然是仙作也,是独一无二的。”   看来李三坚是个祥瑞之人啊,赵佶越看李三坚越觉得欢喜,此人能够带来如此祥瑞,说不定今后李三坚还有不少用处呢,赵佶心中暗暗思忖道。   赵佶此言一出,就等于判定了高下,决出了胜负。   李三坚完胜米芾!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懵头懵脑的,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赵佶说话之后,就躬身打算谦谢几句。   “呜呼!哀哉!苍天助他不助我也!”李三坚刚想说话,一旁早已是心灰意冷的米芾忽然掩面大哭道:“老了,老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了沙滩之上。”   米芾逻辑思维又发生混乱了,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了。   米芾随后就哭着就走向了堂外,夕阳将其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异常凄凉寥落。。。   李三坚取巧而胜之不武,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快步走到了米芾身旁,憋住气在米芾耳边耳语了几句。   “真的?”米芾闻言顿时破涕为笑,大喜问道。   “在下在王府之中岂敢以谎言欺瞒先生?”李三坚点头道:“在下实不如先生也。”   鸽子归巢乃是其天性,没有其他禽鸟比鸽子归巢性更强烈了,尤其是在遭遇到惊吓和危险的时候,这种欲望就会更加的强烈。   李三坚在王府下人摆放米芾、李三坚二人画作之前,李三坚就仔细观察了这个院子周遭状况,并发现了院子一个角落是王府家鸽的一个巢穴,于是就选择了在此处选择摆放画作。   其后的一切自然就顺理成章了,家鸽飞到这个院子之后,第一时间就当然选择落在了其巢穴周围,再加上李三坚的画作同样是栩栩如生的,于是聚集在李三坚画作附近的家鸽数量当然是比较多的。   只不过令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的仍然是,为何会引来两只丹顶鹤?   难道冥冥之中,自有神助?李三坚心中暗道。   “哈哈”米芾闻言顿时像个孩童般的笑了起来:“你这人还算老实,不过你所作之画确是不同凡响,你小小年龄,师从何人?从哪里习得如此本事?”   这还是两人见面以来,米芾第一次夸奖李三坚,李三坚绘画确实不错。   同时李三坚不知道的是要从米芾说出夸赞人的话,是极其不容易的。   “在下曾经授业恩师乃是东坡先生。”李三坚闻言黯然答道:“可。。。我当下已被他老人家逐出了师门。。。”   “果然名师出高徒啊。”米芾还未对李三坚后半句话反应过来,随后听明白之后愣了一愣,指着李三坚哈哈大笑道:“你。。。你为何被逐出师门?哈哈。”   “在下至今仍不明白此中缘由。”李三坚悻悻的答道。   李三坚目前只是猜测出了些许苏轼之意,但李三坚不敢肯定,此事只有今后有机会当面问问苏轼。   “无妨,无妨。”米芾见李三坚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反而温言劝道:“天下才学之士甚多,你可遍游天下,再寻名师便是,不必如此难过。”   “下第之人,生存艰难,再寻名师?谈何容易啊?”李三坚长叹道。   米芾听闻李三坚落第,顿时眉开眼笑的,心中对李三坚不由得更加喜欢了,不过落在李三坚眼中就是在嘲笑自己了。。。   米芾虽书画双绝,文章也做得不错,但其一辈子未中过进士,仅凭其母的关系才恩荫得一官职。   米芾母亲是神宗皇帝的奶娘,与神宗皇帝可以说是兄弟关系,因而赵佶称呼米芾为叔父。   因而米芾此时并不是嘲笑李三坚,反倒是与李三坚有同病相怜之感。   米芾虽有有些疯癫,但也不能说他就是个傻子,米芾反倒是聪明绝顶,极善察言观色。   米芾见李三坚脸露愤愤之色,随即就明白了李三坚误解了自己,于是就垫着脚尖,搂着李三坚的肩膀笑道:“王府之中可作你师之人多矣,如此,你近水楼台如何?”   米芾说罢,脸露期盼之色,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你?李三坚明白了米芾的意思,心中是大大的给米芾打上个叉叉。   拜他为师?自己早晚会被逼疯过去。。。李三坚心中坚决的否决了。   “你们这是。。。?”赵佶见两人转眼之间就亲热无比,于是走过来疑惑的问道。 第一百章 幕客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赵佶看着李三坚贡举的文章沉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佶听闻李三坚落第,因此就对李三坚为何落第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随后就吩咐王府中人寻找李三坚科举文章。   王爷要做什么事,吩咐下去,王府诸人办起事来那是雷厉风行的,很快就有人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于是王府之人很快就将李三坚参加此次贡举的文章誊录了一份,送到了赵佶的手中。   “文章是好文章,不过可惜了。”米芾也在一旁看了李三坚的文章后说道:“不过这书法、文章文理。。。嘿嘿。”   米芾口出对李三坚的惋惜之言,可得意之情却溢于言表。   米芾书画双绝,画与李三坚不相上下,可书法李三坚却与米芾相去甚远,不可以里计。   同时李三坚对自己文章的水平心中还是有数的。   自己师从苏轼仅仅一年,其后又前往灵山县求学,陆陆续续师从灵山县县学黄涣等人不到两年,就参加了朝廷贡举。   时间太短,造成了李三坚文章水平有限。   虽说李三坚此次贡举落第的主要原因就是李三坚文中所言激怒了朝廷执政之人,可李三坚的书法、文章文理确实算不上上上之等,最多算的上是中等偏下。   因此就算李三坚文章观点勉强能够通过,但其文章文理、书法也会被人抓住痛脚,同样也可能被人以此为理由,将李三坚黜落。   李三坚落第之后,痛定思痛,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于是李三坚恭恭敬敬的对赵佶、米芾说道:“在下才学浅陋,请殿下、先生指教。”   赵佶看了一眼李三坚,随后提笔修改了李三坚的文章。   “如此这般,情况就会好许多。”赵佶修改之后说道。   一篇文章你要表达观点,可以采取许多方式,其中的用词、用语也同样是千变万化的。   赵佶将李三坚文章之中的“党同伐异”等刺激性的字眼稍加修改后,顿时就有了画龙点睛之效,使人看起来就不是那么难受了,也许还会被执政之人接受了。   同时赵佶的书法具有颇高的造诣,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其笔法犀利、铁画银钩、飘逸劲特。   李三坚虽不太懂书法,但看起来是异常舒服。   “殿下才高八斗,在下相去甚远。”李三坚随后叹道。   这倒不是李三坚阿谀奉承之言,李三坚此时确实是心服口服,同时对赵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少年王爷,居然文章、书法有如此之高的造诣,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敬佩不已。   “李翰韧今后有何打算?”赵佶随后似乎是随口问道。   李三坚看了赵佶一眼,也是随口答道:“微贱之人,打算就是四处奔波,图得温饱。”   “哦,这样啊。”赵佶点头应道:“如此,李翰韧可否愿意留在本王府中?”   赵佶说罢,给侍候在一旁的王府管家尚扈使了个眼色。   尚扈会意,对李三坚说道:“李生,还不谢恩?”   留在王府做甚?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存有疑惑,但还是拱手施礼道:“在下多谢王爷,不过。。。”   无论做什么,李三坚均不愿意留下王府。   像李三坚这种人,留在王府能做什么?家丁?还是画师?无论做什么,均是奴仆身份,李三坚如是想。   大树底下好乘凉,可乘凉的同时也失去了自由。   果然李三坚所料,李三坚话音未了,尚扈打断李三坚的话道:“李生,请随我来。”   “做什么?”李三坚闻言愕然问道。   “立下文书。。。”尚扈答道。   真不知道王爷看中了李三坚什么了?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不就是会画画吗?至于将李三坚招至王府之内吗?   难道是小白脸怜惜小白脸?尚扈心中暗道。   “什么文书?”李三坚又问道。   这个小白脸是个白痴,尚扈心中暗道,事情已经如此明了了,他居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文书?   什么文书?卖身契,确切的说是一种雇佣契约。   宋之奴仆主要分为两类,一种就是官奴,一种就是有着雇佣关系的奴仆。   官奴主要是指因罪籍没为奴之人,这种奴仆地位极为低下,完全隶属于主人,要打要杀随主人的喜好,主人可以对其任意处置。   不过目前来讲,官奴数量在宋已经极为稀少了。   目前主要的就是有着雇佣关系的奴仆,双方签订契约,约定时限,时限满了之后,可以解除奴仆身份。   除此之外,还有一定数量的世仆和家生仆。   “多谢老丈,多谢殿下了。”李三坚听明白尚扈的意思后,笑着说道:“不过在下虽出身卑贱,但也不愿意行此辱没祖宗之事。”   就算是雇佣关系的奴仆,李三坚也坚决不愿意。   奴仆?就算饿死自己也决不做奴仆,李三坚心中暗道。   若自己答应为奴,自己亲娘知道后,非活活打死自己不可,李三坚心中暗道。   辱没祖宗?尚扈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简直哭笑不得的,入王府为仆,就辱没祖宗了?那么他们这些人算是什么?于是尚扈不以为然的看着李三坚,暗暗摇头不已,还是太年轻了,说话没有方寸,尚扈心中暗道。   如此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奴仆怎么了?奴仆也要看哪里的奴仆,这可是堂堂大宋郡王府的奴仆啊。   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宋郡王虽无宰、执的实权,但其尊荣却是宰、执无法比拟的,更何况受王府驱使,除了身份地位较高之外,其酬劳也是异常丰厚的,养活一家人没有一点问题。   万一端王赵佶今后有机会更进一步的话,那么潜邸之臣将会是水涨船高、鸡犬升天的。。。   可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居然被面前此人拒绝了,简直是不识抬举!活该他一辈子穷困潦倒,尚扈心中暗暗不齿。   “你这是为何?”尚扈半响之后看着李三坚问道。   “不为什么。”李三坚静静的答道:“在下还要来年再举,若入府为役,就会没有再举的可能了。”   一名奴仆,无论是何处的奴仆,都是没有资格参加朝廷贡举的。   李三坚就以此为借口拒绝卖身为奴。   李三坚拒绝为奴,尚扈切齿莫名,可端王赵佶却丝毫不以为忤,反倒是更是欣赏李三坚了,于是沉吟片刻后对李三坚说道:“既如此,李翰韧可入府为本王幕客如何?”   “本王府中典藏经籍图书仅次于崇文院呢,可以由你随意观看。”赵佶随后补充一句道。   你不是要再举吗?那么缺了经书可不行,而端王赵佶除了绘画的爱好之外,还有收集经籍图书的爱好,府中藏书甚多,其规模仅比由朝廷宰相兼领的崇文院小些。   如此机会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要知道赵佶对收集的这些经籍图书可是视作珍宝的。   李三坚一时半会还未明白幕客是怎么回事,一旁的米芾咂了咂嘴道:“殿下,你为何如此厚待于此人啊。”   就连米芾都不允许随意进出府中书库的,米芾听闻后羡慕不已。   尚扈更是长大了嘴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欲说些什么,可又说不出口。   若李三坚进府做了幕客,会不会取代自己的地位?尚扈心中暗道。   “哈哈”赵佶闻言笑道:“本王爱财更爱才,李翰韧你意下如何?”   幕客是什么?幕客是不是奴仆身份?李三坚心中疑惑不解。   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不是奴仆身份就行,此时李三坚也不坚持了,也没必要坚持了,反正只要不是让自己签订什么契约就行,若要签卖身契,李三坚立马跑路就是。   就冲满屋子的图书,李三坚也愿意入府做什么幕客就是。   于是李三坚拱手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如此多谢殿下了,只要殿下不嫌弃在下粗鄙,在下愿意入府。”   “哈哈”赵佶闻言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如此,本王心中甚慰,尚宅老,快去准备酒宴,今日本王要与李翰韧接风。”   “李魁首,听说你词赋又是一绝?”赵佶随后对李三坚眨了眨眼笑道。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曾经得过灯会魁首?李三坚闻言楞在了当地,怔怔的看着赵佶。   “什么?词赋又是天下第一?”米芾闻言又是“大怒”,同时吃醋不已,怒气冲冲的对李三坚说道:“乳臭未干的小儿,何德何能敢称词赋天下第一?”   “啊。。。先生啊,在下何时称自己词赋天下第一了啊?”李三坚闻言大惊失色的答道。   “殿下说了就是你说了。”   “先生哦,我的老天爷啊,殿下并未说过啊。”   “绝者何意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谓之绝,不是天下第一又是什么?就连这个都不明白,也敢称天下第一?”   “。。。。。。。。”   “哈哈哈哈。”端王赵佶见两人又开始斗嘴,不由得开心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周围侍候的王府美貌使女们又是将同情的眼光投向了李三坚。。。。。   至今日起,李三坚就成为了大宋端王府一名“光荣”的幕客。   王府幕客者,幕僚也,于幄幕之中,参谋王事等等,其身份决不是奴仆。 第一百零一章 蹴鞠   “诸文亦皆好,但少古文绳墨耳。可更熟读司马子长、韩退之文章。。。”赵佶拿着一篇文章给李三坚讲解道。   李三坚成为一名“光荣”的王府幕僚之后,就没干什么,每日里就是读书习字。   李三坚虽早已知道端王府藏书甚多,可王府藏书之盛还是使得李三坚目瞪口呆的。   天文、地理、算术、水利、医药、兵法等等方面的书籍是应有尽有,是无所不涉及。   除此之外,还有各个时间段的朝廷邸报。   而李三坚最感兴趣的是兵法、邸报。   曾经的军事爱好者李三坚此时忽然对兵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感到异常好奇。   宋之兵书主要就是包括《武经七书》、《武经总要》、《十七史百将传》、《兵筹类要》、《守城录》等等数百部兵书,另外就是许洞所著的《虎钤经》及苏轼之父苏洵所著的《权书》。   其中《武经七书》是指《孙子兵法》、《吴子》、《司马法》、《六韬》、《黄石公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部兵书,并且《武经七书》自神宗皇帝就被定为武学的必修科目,同时也是武举必考的科目。   若不是李三坚手无缚鸡之力,李三坚都想去应试武举了,武举策问肯定比文科简单的多,李三坚如是想。   李三坚并不想做什么沙场征战的将领,李三坚只是兴趣而已,话说就凭几部兵书就能成为一个沙场悍将?这是不可能的,兵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兵书若不能活学活用,并在战场之上随机应变,那么就是纸上谈兵,就是赵括一类的人物,李三坚对此是再明白不过了。   除了兵书之外,李三坚还对朝廷邸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虽朝廷严格控制了邸报刊登的内容,如不得传报事感机密,不得传报未经准许的大臣奏疏,边防军是大事未经允许也不得传报,自然灾害、灵异事件未经允许也不得传报等等诸多限制,但李三坚在邸报上的歌功颂德之中,也能通过些许蛛丝马迹,看出近年来的一些朝廷大事,从而了解朝廷政策走向。   通过观看邸报,李三坚了解到当今圣上的政绩,不禁使李三坚对赵煦是刮目相看。   赵煦九岁登基,即有承继父兄之志,亲政后即行“绍述”之政,小心谦抑、求直言,察民隐,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励图治,施新政,颇有些励精图治的味道。   虽结果不尽人意,但赵煦还是去做了。   特别是赵煦军事上取得战绩或者说是成就,那就是赵煦在位期间发动了两次平夏城之战,与西戎党项人决战,目前第一次平夏城之战已经结束,正在进行第二次平夏城之战,邸报上说击破了西夏数十万大军,收复了大量的宋之旧土。   据李三坚认为,虽邸报之上为大宋皇帝歌功颂德,虽邸报之上有夸大成分,但西夏战事,宋军应该还是有些不俗的战绩的。   “李翰韧,你在想什么?”正在此时赵佶用戒尺拍了拍书案,开口打断了李三坚的思路。   端王赵佶刚刚两岁其父神宗赵顼就龙御归天,其生母也很快离世。   赵佶自出生之后养在了深宫之中,直到十余岁才放出宫外,开府建第,在皇宫之外独立居住。   自此赵佶就如放出笼子的小老虎般的,又如鱼入大海般的,自由自在的。   赵佶喜欢字画,收藏金石、呼朋唤友、架鹰牵犬,反正什么都干,除了一件事没有干过,那就是做他人的师长。   李三坚虽曾经为桂州解元,虽也还算是略有文才,可与赵佶相比,无论是那个方面,均是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的,因而此时李三坚“送上门”来之后,赵佶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李三坚的“师父”,虽未正式拜师,但赵佶平日里闲着无聊之时,就会教李三坚一些诗歌词赋、文章经义。   通过长时期与赵佶接触,李三坚对赵佶的本事还是甚为佩服的。   皇家的教育水平果然与常人不同,李三坚时常心中暗叹。   依李三坚看来,赵佶若参加朝廷贡举,定会是取得不俗的成绩的。   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两人一拍即合,成了一对似友非友,似师徒非师徒之人。   特别是赵佶,喜得抓耳挠腮的,教起李三坚起来是特别上心,使得王府之人是异常纳闷。   他们还未见过端王赵佶对哪个人有如此上心的。。。   “在下魂游天外,请殿下恕罪。”李三坚被惊醒之后,慌忙答道。   “魂游天外、魄散九霄?”赵佶闻言笑道:“你真是不专心啊。”   我堂堂一王爷,此时降尊来教你读书习字,可他倒好,居然魂不守舍的。   “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李三坚恭恭敬敬的应道:“在下。。。在下只是觉得今日春光明媚,不如出外一游如何?”   世上最枯燥的就是书本,虽李三坚励志再举,可长期的读书,李三坚还是感到有些枯燥无味。   “对对对,我也觉得气闷异常。”赵佶闻言喜道。   “李翰韧,请随我来。”赵佶随后对李三坚神秘一笑后说道。   赵佶说完一把拖着李三坚就向外走去。   “殿下,稍候,稍候,容在下换身衣物啊。”李三坚此时还穿着长袍,出去活动,要换上短衣才出行方便。   “你换什么衣物?”赵佶不耐烦的说道:“来呀,给本王与三郎各取身衣物过来,快走,快走,边走边换。”   赵佶被李三坚勾起了兴致,顿时心痒万分。   “哎,遵。。。哎哟,殿下慢点。”李三坚差点被赵佶拖一个跟斗。   李三坚的意思出去随便走走就行了,哪里料到忽然之间赵佶显得如此慌里慌张的。。。   他想去干什么?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   “彩,殿下鞠艺精湛。”   “是啊,是啊,小的自出生以来还从未见过鞠艺如此精湛之人啊。”   “滚一边去,你个贼厮知道何为鞠艺吗?”   “我如何不知道?依小的看来,殿下鞠艺打遍京师无敌手啊。。。”   赵佶兴致勃勃的拖着李三坚来到了王府鞠场之上,并召人蹴鞠。   赵佶刚刚接触到一个皮鞠,鞠场之上的下人们顿时彩声雷动,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喝彩之声。   蹴鞠又名蹋鞠,是宋人非常喜爱的一项运动,民间甚至有专门蹴鞠的蹴鞠社等等。   宋之前皮鞠是实心的,显得异常笨重,而宋时皮鞠却是充气的,谓之打揎,打揎者添气也。就是以牛或猪的膀胱为球心,充气后,外面再包以牛皮,弹跳性很好,很适合蹴鞠。   宋人喜爱蹴鞠,深宫之人,特别是皇子、公主们也同样喜爱,甚至着迷,赵佶也不例外。   赵佶鞠艺不错,但也不好到使人欢呼雀跃的地步。。。李三坚在诸王府下人的欢呼雀跃之声中,饶有兴致的看着王府诸人蹴鞠。   蹴鞠是个对鞠者技艺要求较高的一项运动,在蹴鞠之中,除了用足踢之外,头、肩、臀、胸、腹、膝等各部位均可接球。   使皮鞠高起落下称为“飞弄”,使皮鞠起伏于身上称为“滚弄”,花样是异常繁多,转花枝、流星赶月、小出尖、大出尖、落花流水、八仙过海、踢花心等等各色花样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蹴鞠较艺的方法主要有两种,有鞠门的与无鞠门的,有球门的一般是单鞠门。   “喝。。。”赵佶颠了会球之后,低喝一声,一个飞踢,皮鞠如流星般的直奔鞠门而去。   端此时鞠场中央竖立两根高三丈的鞠杆,杂彩结络的鞠杆上部有个鞠门,宽约一尺,名为风流眼,皮鞠入风流眼即判得分。   端王府鞠场之中,只设了一个鞠门。   赵佶戴着一顶长脚幞头,身穿红色丝面短袄,下着黑色绑腿长裤,飞身跃起,姿势优美之极。   皮鞠也如流星赶月般的飞向了鞠门,王府诸家丁是欢呼雀跃,一个个拼命呐喊喝彩,一些家丁甚至激动得快晕了似的,摇摇欲坠的。   刹那间,众人只听得“砰”的一声轻响,皮鞠撞在了风流眼之侧,只差半寸就能被射入风流眼,可惜的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皮鞠就差半寸就能撞进风流眼,可就是因此这半寸,皮鞠就被鞠门弹飞了,滚落在了尘埃之中。   可惜!李三坚心中暗暗惋惜。。   王府诸家丁此时是面面相觑,不敢再出声喝彩了,只有少数反应迟钝或者脑壳被驴踢过之人仍是在大声的喝彩。   赵佶脸色此时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赵佶脸色铁青,是异常难看,最关键的是此时一些呆头呆脑的家丁仍是在喝彩,此更使得赵佶是异常恼怒。   “哈哈。。。哈。。。啧啧啧。。。”正在此时,鞠场之侧忽然传来一声笑声,使得已经变得安静的众人一起转头看去。   啊?是他?李三坚也转过了头,只见发出笑声之人居然是他?   此人不是高二,又是何人? 第一百零二章 高二   王诜,字晋卿,太原府人,居汴京。世家出身,娶英宗皇帝赵曙之女蜀国公主为妻,为神宗皇帝赵顼妹婿,是英宗朝驸马。   王诜初为驸马都尉及定州观察使、利州防御使,后因党争,因其与苏轼关系良好,因而受了苏轼的影响,而被贬黜,贬到均州安置,元祐元年才重新起复为登州刺史、驸马都尉。   因而王诜与苏轼的关系可以说是较好的。   于是苏轼一封书信,将高二推荐给了驸马王诜。   高二与李三坚一同回到京师之后就投奔了王诜,在其门下当差,为王诜府中家奴。   王诜是赵佶的姑父,同时与赵佶也相交甚密,而高二玲珑乖巧,于是就充当了两府之间的信使,王诜献于端王府的礼品均是由高二负责传送。   此日高二奉驸马王诜之命将一柄精致的玉炳篦子刀送至端王府,正好赵佶与王府诸人蹴鞠,而赵佶踢了一脚“臭球”,使得高二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你这厮怎敢取笑本王?来呀。。。”赵佶恼羞成怒,就欲使人拿下高二。   “王爷恕罪,奴婢猪油蒙了心肝儿,冒犯了王爷,请王爷恕罪则个。”高二见赵佶发怒,于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磕头道。   高二磕头如捣蒜,鞠场的尘土沾满了面部,神情看起来可怜之极。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当然认识高二,高二也看到了李三坚,于是此时李三坚忍不住开口劝道:“您大人大量,您又何必与一个粗鄙下人计较呐?殿下你可千万不能如此掉价啊。”   “掉价是何意?”赵佶闻言转头看着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这。。。掉价的意思是您尊贵无比,与下人计较,就是自降身份啊。”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   “哦,呵呵,掉价?倒是蛮贴切的呢。”赵佶此时在李三坚相劝之下,火气已经消去了不少。   “看在李三郎份上,本王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赵佶随后对高二说道:“不过我今日倒是有个疑问,你这个奴婢见我蹴鞠,就开口发笑,难道你会蹴鞠?”   赵佶此前早已看到了高二不以为然的神情,于是就开口询问。   “奴婢略知一二。”李三坚何时混入了王府?并且看样子与赵佶还蛮亲密的,此使得高二心中纳闷不已。可高二此时可不敢与李三坚打招呼,而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就敢取笑本王?”赵佶闻言气又顶了上来,于是铁青着脸对高二说道:“今日你就在此蹴鞠一次,给我看看,若鞠艺尚可,我就饶了你,否则。。。否则定当要加惩处你这奴婢。”   李三坚心中暗暗焦急,赵佶明明已经饶过了高二,你就赶紧认个错不就完事了?还说自己略知一二蹴鞠?岂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吗?   李三坚暗暗为高二着急,可高二闻言却似乎是毫不在意,于是站起身来,将衣服下襟卷起来塞在腰间,躬身对赵佶说道:“王爷让奴婢献艺,奴婢不敢不从,该如何献艺,请王爷示下。”   “好”赵佶闻言点头,指着远处的的风流眼对高二说道:“看见那个门了吗?限你三次将皮鞠踢入门中,就算你合了本王的心意了,如何?”   “来人,给他一个皮鞠。”赵佶随后吩咐下人道。   王府一名下人闻言将一个皮鞠递给了高二。   高二接过皮鞠,微闭双眼,轻轻的抚摸着皮鞠,就像抚摸自己孩子般的。   片刻之后,高二轻轻将皮鞠抛到了空中,皮鞠落下之时,高二双足离地,用头轻点皮鞠,皮鞠改变了下落的方向,落在了高二的腰下,高二随后抬起右脚,脚尖触球,又将皮鞠颠了起来,皮鞠过顶,高二头一歪,皮鞠落在了右肩,高二肩部起伏,皮鞠又从右肩滚到了左肩,皮鞠随后从左肩落下,高二抬起左脚,又将皮鞠送回到了肩部。   皮鞠就如同粘在高二身上一般,在高二身体之上滚来滚去,就是没有落在地上,使得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的。   “飞弄”、“滚弄”、“大出尖”、“小出尖”、“落花流水”、“八仙过海“,高二是使出浑身解数在赵佶及王府诸人面前展示鞠艺,让众人看的眼花缭乱的。   脚头十万踢,解数百千股!   最后高二低喝一声,使了个鸳鸯拐,将皮鞠送入了风流眼,皮鞠入门,就连门边都未擦到。   “彩!”众人不由自主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是出自内心的、由衷的。   高二的鞠艺不但折服了赵佶等人,就连李三坚也是看的目瞪口呆的。   如此鞠艺,放在某个时代,岂不是大明星一个?岂不是能带领某队“裹足”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赵佶大喜,心中不由得起了爱才之意,于是对高二说道:“你这奴婢,倒是有些本事,可否愿意留在王府侍奉本王?”   高二是王诜的家奴,可在赵佶等皇亲贵胄眼中。家奴与一个物件又有何区别?赵佶想要个奴婢,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甚至招呼都不用打的,王诜也将会是乖乖的奉上,并且会是心甘情愿的。   高二闻言扑通一声翻身跪倒在地,动作是干脆利落之极。   “奴婢愿意,谢殿下大恩,殿下对奴婢眷顾如斯,奴婢感激不尽。”高二叩拜道。   王诜是个驸马没错,可那是过了气的驸马,怎及当今圣上之弟,端王赵佶?况且就算是当朝驸马,也怎及一名郡王尊贵?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快起来吧。”赵佶喜道:“来来来,再耍一次皮鞠,本王还想瞧瞧你的鞠艺。”   “李三郎,你也来。”赵佶随后转头对李三坚说道。   “三坚见过哥哥。”李三坚此时终于有机会与高二相见了,于是上前施礼道。   “三郎啊,你是如何在这里的?”高二闻言连忙扶着李三坚问道。   “你们认识?”赵佶见状有些好奇的问道。   李三坚点头答道:“我与高二哥哥在琼台儋州就相识了,那个时候,高二哥哥是东坡先生之人,在下是东坡先生门下弟子。”   李三坚想起自己与苏轼之事,心中颇为难过,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伤心的神情,有些意兴索然。   对于李三坚被苏轼逐出师门一事,赵佶与高二多少还是了解的,特别是高二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   高二捏了捏李三坚的手臂,以示安慰。   “走走,我等蹴鞠去也。”赵佶拖着李三坚就往鞠场走去。   你伤心个屁啊?赵佶心中暗道,苏轼不做你的师父,现在本王可是你授业之师,你就烧高香去吧。   “殿下、高二哥哥,在下哪里会什么蹴鞠?我看你们蹴鞠便是,就不用下场了吧?”李三坚连忙告饶道。   李三坚喜欢足球,也喜欢观看足球,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说起足球那是头头是道的,但李三坚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哪里会踢什么球?会什么蹴鞠?   李三坚认识皮鞠,皮鞠可不认识李三坚。   赵佶、高二可不依李三坚,一左一右的拖着李三坚就向鞠场走去,更有乖巧的王府下人寻了一套鞠服过来,手忙脚乱的就欲与李三坚套上。。。   “等等,等等。”李三坚慌忙大喊道:“在下实在不会蹴鞠啊,不如为裁判如何?”   “你裁什么?判什么?”赵佶闻言奇道。   “呐,这样,如此如此。。。”于是李三坚细细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赵佶理解李三坚之意后不由得大喜过望,连连大喊道:“妙,妙哉妙哉,来人,来人,速速准备鞠衣,你们分做两队,都来,都来,哈哈,今日本王要踢个尽兴。”   宋之蹴鞠主要就是单鞠门竞技,中间树个三丈上下的竹竿,竹竿之上有个风流眼,两队人马分布在竹竿两侧,比赛开始后,抽签决定谁先开球。   首先开球的一方将球开出后,踢给跷球手,然后在正挟、副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之间来回传球,最后再由球头将皮鞠踢进三丈高、一尺宽的风流眼。   即使皮鞠踢不进去,但只要皮鞠在落地之前本方有人将皮鞠接住,比赛仍是可以继续进行,再传、再射,谁进得多,就判定谁获胜。   如此关键就是在球头身上,球头的临门一脚决定着比赛胜负,可以说是集赏罚为一身。   这样的单球门蹴鞠比赛,是颇具表演性、观赏性的,主要讲求的是个人鞠艺,而不具备对抗性、竞技性,不太注重团队配合。   而李三坚据此就对比赛规则稍加修改,增加一个鞠门,队员分做两队对抗,身体任何部位触球均可,就是不能用手臂接球。   王府之中,任何东西是应有尽有的,王爷吩咐下去,王府下人很快就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殿下,进一个,进一个。”   “高二,射门啊,射门!”   “你个直娘贼踢到殿下的屁股啦!”   “哈哈哈哈,裁判也被踢倒了。。。。。”   李三坚基本上按照足球的比赛规则对蹴鞠进行了修改,使得蹴鞠比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变得对抗异常激烈、刺激无比。   自此,大宋端王府建立起了第一支蹴鞠队,其他王公大臣、民间鞠社也是纷纷仿效,并不定期的举行蹴鞠比赛,同时据此博易。   端王赵佶对待裁判李三坚、球头高二,也像是捡到两个宝贝疙瘩般的,对二人是赏赐不断。 第一百零三章 刺字   宋都承旨蔡京住宅   “不,大人,我决不为他人之妾。”蔡京之女蔡绒雪珠泪欲滴的说道。   “谪仙,你这又是何必啊?”蔡京沉吟道:“此人虽已至而立之年,可其毕竟仍是壮年,且人长得也是较为端正,最要紧的是此人乃是新科状元,今后的前程将会是不可限量,你嫁给他也不算是太委屈你了。”   朝廷殿试之后,蔡京为了笼络诸新科进士,于是就摆下宴席,请排名靠前的一些进士饮宴。   在此期间,新科状元何昌言借酒就说了一些典故,其中有一则“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典故,此则典故讲的是宋仁宗年间著名此人张先之事。   张先天圣八年进士及第,官至尚书都官郎中,其政绩平平,可张先却是个风流人物,诗酒风流,颇多佳话,至老不衰,年八十之时,纳了一名十八岁的美貌小妾。   张先纳妾之时,苏轼与一些好友前去贺喜,随后苏轼问张老先生有何感触?张先得意洋洋的对曰“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苏轼当即做了一首诗送给了张先。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就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典故。   何昌言席间讲了这个典故,同时又提起了蔡京之女蔡绒雪,他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蔡京当然明白何昌言之意,当时心中有些恼怒。   蔡绒雪虽是蔡京的螟蛉之子,但蔡绒雪怎么也是蔡京的族侄女,如此岂能为他人之妾?   不过当时虽蔡京心中万般不愿意,虽心中有些羞恼,但并未当场发作,反倒是回府之后前来征求蔡绒雪的意思。   “大人”蔡绒雪秀目之中包着眼泪说道:“孩儿虽蒲柳之姿,但也决不愿意为他人之妾,孩儿就是死也不愿意。”   蔡绒雪娘亲就是个小妾身份,至死都是如此,死后连个墓碑都没有,如此,蔡绒雪怎会甘为他人之妾?   蔡京闻言点头沉吟道:“既如此,此事就罢了,不过谪仙,你已到了婚嫁之年,为父定会为你寻个好的归宿的。”   蔡京其实也不愿意,蔡绒雪若给他人做妾,说出去也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孩儿多谢大人了。”蔡绒雪此时心中才稍稍放心,盈盈拜道。   他在干什么?这么久了为何没有他的消息了?蔡京走后,蔡绒雪望着窗外的杜鹃花想到。   。。。。。。。。   “你脸上是什么?为何成了这般模样?”李三坚看着山魁脸上的刺字吃惊的问道。   “山魁哥哥,你疼吗?”小豆芽用小手轻轻的抚摸着山魁脸上的刺字问道。   “不疼,不疼。”山魁摸了摸左额头之上的“骁雄”二个刺字憨笑道。   “山魁,到底怎么回事?”李三坚摇了摇头又问道。   李三坚成为端王府“幕客”之后,就请求赵佶帮忙,给山魁、许彪二人找份营生,可赵佶却将二人安排进了禁军,成为了宋军士卒。。。   在李三坚的心中,原本以为欲成为一名军人,欲入军籍应该是件极为困难之事,最起码不是那么容易加入宋军的,需审查再审查,需拣选再拣选,可实际情况却是较为容易的。   宋军队施行募兵制,花钱招收宋各个阶层之人入籍。   令天下犷悍失职之徒,皆为良民之卫矣!   因而宋募兵主要来源就是所谓的犷悍失职之徒,其中包括失去土地的农户、流民,刺配的盗贼、囚徒等等。   因此你想入军籍还是相对容易的多,特别是目前有了端王赵佶的帮忙,身强力壮的山魁与许彪就很容易的加入了宋军,入了军籍。   “主人,刚去军营就被刺上字了。。。”山魁答道。   “哎。。。”李三坚闻言连忙制止山魁道:“你现在是朝廷之人了,就不要再用主人二字称呼我了,叫我三郎或坚哥儿都行。”   山魁目前身份已经改变,已经成为了宋禁军士卒,那么再用主人二字称呼李三坚就极不妥当了,他们现在唯一的主人就是当今圣上,如此山魁再称呼李三坚为主人,那么就有了僭越的嫌疑了,若被人知晓,说不定还会给李三坚一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呢。   “主人。。。”山魁仍是死活不改口,委屈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好了,好了。”李三坚见状无奈的对山魁说道:“这样好了,私下里你可以如此称呼。。。可有外人之时,千万不要这样说了。”   山魁为人虽然憨厚,但并不是傻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山魁此时也明白李三坚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应了李三坚所求。   “快说说,脸上的刺字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三坚随后又问道。   “主人,是这样的。。。”于是山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入军籍易,但想要脱离军队,脱离军籍就会是异常困难了,加了宋军,第一件事就是黔面刺字,给你做上标记之后,想要脱离军籍就将会是难上加难了,基本上一辈子就是宋军士卒了。   除非年老体弱,或患病、手上动弹不得,也许就会被特恩拣放,除去军籍,回家养老。   早在钦州之时,李三坚就知道军汉脸上或手臂之上要刺字的,可当初那些军汉是宋军之中的厢军或乡兵,是地方杂牌军队,而现在山魁、许彪加入的可是朝廷禁军,应该算是正规军队了,可居然还是要黔面刺字?李三坚是百般不能理解。   山魁左额之上刺着“骁雄”二字,右额头上刺着“潜火”二字,四个青色字倒是不是很大,用头发也能遮住。   “骁雄”是军队所属番号,而“潜火”就是军种。   朝廷禁军之中又分很多种,如禁军之中的诸班直乃是天子扈从,其地位、待遇是禁军之中最高的,而诸班直一般都是从贵胄子弟或军人子弟之中拣选,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除了禁军班直之外,就是普通禁军了,而普通禁军又按身体或俸禀的不同,分为上、中、下三等,其中上禁军为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即所谓的上四军,月俸约为一贯钱;俸钱七百文左右的为中禁军,天武第五、第七军,龙卫、神卫第十军为中禁军,俸钱不到五百文的为下禁军,骁猛、雄勇、骁雄、雄威等军则为下禁军,山魁、许彪就在骁雄军之中。   “潜火”军种就是“消防军”,也就是担负放火救火之责,需日夜巡逻查看。   今后打死也不能从军,这是李三坚最后得出的结论,山魁还好说,长得又丑又粗旷,额头两侧刺青之后还显得更加威风,可李三坚的小白脸上刺两字,那么就会严重影响李三坚风流倜傥的形象了。。。   不过李三坚又转念想到,禁军的俸禄等待遇真还不错,虽月钱只有不到五百文,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赏赐的,如米、盐、肉、酒等物,另一年四季还要发放军衣,对于一般宋军士卒来说。这已经算是异常丰厚了。   “你们近日在做什么?”李三坚随后又问道。   “没做什么。”山魁答道:“除了睡觉打瞌睡,就是替。。。替指挥使家中搬石头,修院子。”   “修院子?没有军事操练什么的?”李三坚奇道。   一个“消防兵”,李三坚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军事训练项目,但最起码如队列、阵法之类的训练课目应该有些吧?搬石头、修院子?这不是卖苦力吗?   “几乎没有。”山魁扯了扯身上有些不合身的军衣答道。   李三坚默然。   虽不能就因为此就说宋军孱弱,但窥一斑而知全豹,若禁军都像如此这般,连如此军事训练都省略了,那么上阵又如何杀敌?如何能够抵挡外敌的入侵?如果能够保卫家园?   也许朝廷精锐不会如此吧?李三坚随后想到。   “小豆芽,最近在做什么?听娘的话了吗?”李三坚懒得去想了,宋军战力的强弱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朝廷军队不是号称有上百万之多吗?既然如此,哪里还用得着李三坚上阵厮杀?   若一介文弱书生都要上阵厮杀,那么宋就离亡国不远了。。。   因此李三坚懒得替宋军操心,懒得杞人忧天了,转头捏了捏小豆芽的小脸蛋笑问道。   “讨厌,哥哥,人家都长大了,哥哥总是将人家当做是小孩子。”小豆芽拍掉李三坚的手,撅着嘴说道。   三年过去了,小豆芽已经年满九岁了,已经由一个黄毛丫头长成了一个女孩了。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因这些年营养跟上,皮肤也是白皙无比,白皙之中透着一丝粉色。   小豆芽已经是豆蔻梢头二月初了。。。。   “呵呵”李三坚尚未开口,一旁纺纱的符二娘边纺边笑道:“豆芽这孩子如何不听话?她懂事的紧,经常帮娘做好些事情呢。”   “娘说了不用再做这些事情啦,为何还要纺纱?孩儿已经可以侍奉娘亲了。”李三坚闻言对符二娘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择妃   “上帝监观,维仁是依,继世修德,皇心顾之,其顾伊何,在彼翼方,施于子孙,降福穰穰。。。。。”   此日宋端王府中门大开,有司奏响了“大顺之乐舞”。   端王府门前的御街早已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同时王府门前、御街之上布满了大内侍卫及宫廷内侍、宫女及教坊、大乐署、鼓吹署、教乐坊的官吏、乐师、乐工、乐女等等。   各种五颜六色的彩旗也是迎风飘扬,布满了整条街道。   在彩旗飘扬之中,三个巨大的龙辇、凤辇驶临了端王府府门之前。   “臣佶叩见娘娘、太妃娘子,叩见官家,恭祝娘娘、太妃娘子圣躬万福,恭请官家圣安。”   宋端王赵佶早已是一身朝服,领着王府上下人等在府门之中等候多时了。   赵佶见到龙辇、凤辇之后,领着王府上下一干人行跪拜之礼。   李三坚也是将屁股撅得高高的,跪在人群之中,趴在地上,迎候大宋皇帝陛下及太后、太妃。   南揖北跪,虽宋的礼节是以作揖为主,但如此隆重的场合还是要行跪拜之礼的。   “圣躬安,十一哥儿平身。”宋帝赵煦首先下辇对赵佶说道,然后赵煦转身就将宋皇太后向氏扶下了凤辇,而皇太妃朱氏是被宫女们扶下来的。   随后赵佶起身双手拢在袖中,躬身迎接赵煦、向氏、朱氏入府。   赵佶身后的王府上下人等均是如此,躬身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之中,包括李三坚。   李三坚腰弯得跟个虾米一般,双手拢在袖中,只不过李三坚在袖中竖起了中指,因为衣袖极为宽大,因而根本无人察觉。。。   李三坚随后躲在人群之中,偷偷的略微抬头打量着宋皇帝赵煦,这是李三坚第二次见到赵煦了,第一次是远观,就算是有千里眼,也是看不太清楚了,只是观察到了赵煦的大概模样,而看不清其本来面目,此时李三坚终于看清楚将自己黜落的当今圣上赵煦了。   赵煦身子骨还是较为羸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模样长得却是极为清秀,这大概是宋皇族均是如此罢,李三坚心中暗道。   话说宋皇族特别是皇帝择后或择妃均是挑选的千娇百媚之人,那么他们生下来的后嗣还能难看吗?基本个个是男子英俊、女子秀美的,除非变异后长得极使人不忍目睹,不过如此几率是极低的。   生于深宫之中,养尊处优的,虽模样俊美,但身子骨一般都不怎么好,像端王赵佶如此活蹦乱跳的皇子还是极为少见的。   李三坚正“开心”的看着赵煦之时,赵煦进入府中的一刹那,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李三坚。   此时赵煦目光如电,双眼目光就如同一台扫描仪般的,将李三坚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慌得李三坚连忙低下头去。   难道这家伙认出自己了,认出自己这个被其黜落的下第之人?   不可能吧?李三坚心中暗暗吃惊,自己是几斤几两,李三坚再清楚不过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第之人,岂会落入宋皇帝眼中?   赵煦随后微微一笑,与太妃朱氏一起搀扶着太后向氏进入了端王府。   太妃朱氏是赵煦的亲娘,而太后向氏却是赵煦的嫡母,那么此时赵煦只能搀扶向氏,而不会搀扶朱氏。   这就是嫡庶之分,就如一条鸿沟般的,使人无法逾越。   赵煦、赵佶等人进入厅堂之后,早已准备妥当的各种时令果蔬、糕点、美酒等物如流水般的被送了上来。   王府下人将果蔬端等物上来之后就退到了门外,此时诺大的厅堂之中只剩下赵煦、赵佶、向氏、朱氏四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皇宫内侍、宫女们也是退到了门外,随时听宣。   李三坚也是与王府诸人站在一起,只不过李三坚选了个靠近木窗的位置,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到屋内一些动静的。   李三坚心中是异常好奇,好奇他们到底谈些什么。。。   太后向氏、太妃朱氏、皇帝赵煦三人对着满桌子的鲜果、糕点等物均是浅尝辄止。   片刻之后,向氏浅笑着对赵煦说道:“官家,十一哥儿年龄也不小了,已至婚配年龄了,可以给他寻门亲事了,不知官家意思如何?”   宋神宗皇帝第十一子,小佶儿赵佶两岁丧父,其母陈氏也是很快就追随神宗而去。赵佶自幼父母双亡,自幼被太后向氏抚养在了宫中,而向氏无后,就将赵佶视作是自己亲生的一般,赵佶自幼也是非常懂事,以母事之,再加上赵佶聪明伶俐,模样长得也是俊美,嘴又很甜,舌灿莲花般的,使得向氏对其是异常喜爱,随着时间的推移,母子二人感情也是愈加深厚。   宋神宗此时活在世上的儿子们也只有赵佶没了亲生母亲。。。   此时赵佶已年过十六岁,并且已经出宫开府了,早已可以成家立业了,因此向氏欲给赵佶寻门亲事。   赵佶风流倜傥,到处沾花惹草的,给他寻门亲事,也好让他收收心,免得闹出什么皇家丑闻。   赵煦闻言微笑着答道:“我哪里有何异议?就是不知十一郎意下怎样?”   在众臣、众太医不断喂药之下,赵煦今日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因而今日心情也是较好,今日几乎都未咳嗽了,不过即便如此,赵煦也不敢吃桌上的凉食,要知道近段时间以来,赵煦不是便秘就是腹泻。。。   “臣全凭娘娘、太妃、官家做主便是。”站在一旁侍候的赵佶躬身答道。   赵佶能有何异议?皇室婚姻不都是如此吗?哪里有他赵佶说话的份儿?   依宋礼,有上尊或长辈高坐,臣下或晚辈必须站在答话,赵煦身为宋皇帝也不行,只不过因赵煦龙体欠安,因此就从权了,可以坐着与两位母亲说话。   “既如此,老身今日就做主了,也不知有何好人家的女儿,配得上咱家的十一郎。”向氏点头道。   向氏最满意的就是赵佶这点,什么事情都是顺着自己的意,从来没有违逆过。   “老身听说德州刺史王藻之女王氏性恭俭,贤良淑德,年龄也是刚过十四,与咱家的十一郎倒是相配,太妃,你觉得如何?”向氏随后问向太妃朱氏。   向氏是赵佶的嫡母,那么朱氏就是赵佶的庶母,因此向氏就征求朱氏的意思。   最主要的原因却是朱太妃乃是赵煦的亲娘,向氏不得不给其面子。。。   朱太妃想了想后答道:“王氏乃是小吏之女,与十一郎不太般配吧?中牟任太保之孙温柔贤惠,可为十一郎之妻。”   向氏闻言顿时心中暗暗恼怒,任太保是何人?他是朱太妃的义父。   朱太妃的亲生父亲名叫崔杰,是平民百姓,朱太妃其实姓崔而不姓朱,崔杰在朱太妃年幼之时就去世了,朱太妃之母于是就带着朱太妃改嫁朱士安,后其母又将朱太妃托付给了任姓人家照顾,因此朱太妃相当于有三个父亲,分别是崔、朱、任三人。   此时朱太妃之意太明显不过了,就是想将自家人安排在端王身边,其用意很值得去细细思量。   太后向氏待赵佶如亲生骨肉,而德州刺史王藻之女王氏与向氏却有着亲戚关系,如此,向氏岂能同意朱太妃的建议?   “太妃”向太后随后淡淡的说道:“祖宗之法不可违。”   宋为皇帝或皇子择选皇后或妃子是很有讲究的,那就是一般不会选择豪门望族之女,以防外戚专权或者与皇子们相互勾结,图谋不轨,因此一般选择家世清白,但又势力不是很大的家族,甚至许多皇后嫔妃或王爷妃子都是贫寒人家出身。   就如朱太妃一样,其出身一般百姓家庭,后选秀进了宫中当了一名宫女,后机缘巧合之下,被神宗皇帝临幸,并为其生下了两子一女。   择妃如此,选婿也是如此,一般来说,只要你成为了皇室女婿,那么就会富贵一生,但却是以牺牲仕途为代价的。   “臣妾惶恐,就依娘娘所言便是。”向太后抬出了祖宗家法,使得朱太妃惶恐不已。   朱太妃宫女出身,一辈子均是小心谨慎的,直到现在,她也不得不小心谨慎、温和谦恭,如此才能在险恶的后宫之中生存下去,即便是其亲生儿子做了皇帝也必须如此。   朱太妃毕竟仍然是个妃子,而不是后,要知道宋之太后乃是后宫之主,甚至是天下之主的。。。   李三坚站在窗外不由得撇了撇嘴,一件皆大欢喜的普通郡王亲事居然变成了争权夺利之争,可以想象皇宫之中是多么的险恶,稍有不慎,即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你歪什么嘴巴?”一旁的高二见到李三坚怪异的模样,于是诧异的低声问道。   “呃。。。这。。。站久了,有些累了,且腹中饥饿。”李三坚糖塞道。   高二瞪了李三坚一眼,就算是累死、饿死,在赵煦等人离开之前,你也得牢牢的钉在原地。。。 第一百零五章 不用则杀   向太后、朱太妃、赵煦等人从端王府离去之时,赵煦似乎是有意,又似乎是无意留在了后面,与赵佶并肩向府门外走去,两兄弟互相寒暄,是亲热无比。   “岭南举子李三坚为何在你府中?”快至府门之时,赵煦忽然转头看着赵佶问道。   “啊。。。这个。。。回陛下的话。”赵佶被问得有些没反应回来,结结巴巴的答道:“臣见其所绘之画出众,因而惜才将其留在了府中,作为王府幕客。。。”   天下的举子何止千万,落第的举子也是数不胜数的,赵煦居然知道李三坚的姓名,同时还在端王府中发现了李三坚,使得赵佶万般不解。   赵佶细想后顿时不寒而栗,赵煦肯定不是现在才知道李三坚在端王府,定是早就知道了,如此就能看出,赵煦对赵佶定是严密监视的,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赵煦的眼线,如此,赵佶就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赤身裸体的处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一丝秘密可言,岂不使人感到恐惧?   赵煦看了赵佶一眼后笑道:“绘画出众?想不到此人文章见解不凡,画作居然也是如此?”   “陛下的意思是。。。?”赵佶闻言问道。   “他的那篇《置司,以海制陆论》想必你也看过吧?”赵煦反问道。   “回陛下的话,臣早已看过。”赵佶早在李三坚上京之前酒已看过李三坚的这篇文章,当时也是震惊不已,此时赵煦忽然提及此事,赵佶也就明白过来了,赵煦也定是读过李三坚的这篇文章。   “嗯”赵煦点点头接着问道:“看了之后,你有何看法?”   “看法?”赵佶想了想后答道:“臣弟起初认为文中所言是一派胡言,是荒谬之极,可后来细想,李翰韧的如此想法也并不完全是荒谬,也许。。。也许还有一丝施行的可能性。”   “十一哥言之有理。”赵煦赞同道:“这篇文章,朕看了不下五遍,不但看了他的这篇文章,其他省试之中的文章也看了,朕以为此人见解极为独特,极为标新立异,亦可认为是不凡的见解,朕还从未见过如此这般之人,在我朝就从未有人有此等见解,甚至。。。甚至文中一些用语,朕从来未见过,如此,此人倒是有些像是化外之人?朕深疑之。”   “化外之人?见识不凡?”还真是这么回事,赵佶心中暗道,李三坚修改蹴鞠规则等事,赵佶就早已暗暗心疑,如此想法从前从未有人想过、做过。   李三坚不过是岭南荒蛮之地一介书生,其母还是个黎人,且李三坚年龄不过十七岁,如此,他怎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蹴鞠?蹴鞠李三坚从前也许根本就未见过,如此他哪里还会修改规则?   另外就是李三坚所绘之画也是异常独特的,自古到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画卷,他小小年纪,怎会有那么多的本事?他李三坚到底师从何人?   甚至赵佶都怀疑李三坚不是人,赵佶背地里曾经暗暗让王府下人用狗血、猪粪试之,可李三坚根本不为所动,根本没有现出原形。。。   “陛下,可此人确实是李清之子,李序之孙,如此岂会是什么化外之人?还有就是。。。就是因为此。。。才。。。?”赵佶随后支支吾吾的问道。   “你是想问朕为何黜落此人?”赵煦看了一眼赵佶问道。   赵佶点了点头。   “朝中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赵煦随后叹道:“朕虽为天下之主,可有些事情朕也是做不了主的。”   赵佶闻言默然。   赵煦作为大宋皇帝,首先考虑的是朝政稳定,考虑江山稳固。   总不至于为了李三坚这种不明不白之人而影响了朝政的稳定吧?   赵煦有时候也很无奈的。   “皇兄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赵佶随后含着眼泪对赵煦说道。   赵煦虽近日感觉身体好多了,可在外人看来,陛下龙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就拿今日赵煦到端王府来说,整整一日,赵煦几乎就未吃过什么东西,仅仅喝了两碗粥。   “朕无碍。”赵煦不愿意谈及自己的身体,于是挥挥手打断赵佶的话道:“李三坚此人年纪还如此年轻,竟然有如此这般的见识,依朕看来,此人今后必将会成为我朝栋梁之才。”   “啊?陛下居然如此评价此人?不过臣还是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该如何对待他?”赵佶问道。   “用他,当然要用他,但不是现在,是在日后。”赵煦沉吟道。   “日后?”赵佶诧异的问道。   “嗯,日后。”赵煦点头道:“日后他今后也许会成为你的柱国良臣。”   赵煦此言一出,不蒂似个晴天霹雳一般,将赵佶震惊得呆在原地,久久不语。   赵佶吃惊的并不是李三坚,并不是赵煦口中的李三坚如何了得,李三坚今后到底什么样子,这谁也不知道的,最起码赵佶是有些不信赵煦所言的。   赵佶震惊的是“你的”二字,成为赵佶的柱国良臣,岂不是说今后他将要登上大位?   赵煦此时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赵煦是在试探自己吗?赵佶惊恐的想到。   赵煦无子,只是众所周知之事,再加上赵煦体弱多病,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那么有很大可能就是直至赵煦傧天,皇位都没有继续人,国祚也无法延续,此时就必须从皇室宗亲之中挑选一人承继大统,以延续赵氏天下。   宋神宗赵顼共有十四子,此时存活的仅有六人,那么若赵煦真的驾鹤西去,那么就必须从剩下的五子之中挑选一人承继大统。   神宗诸子,包括赵佶在内,对此均是心知肚明的,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他们现在害怕的只两件事,其一就是赵煦忽然生出儿子,其二就是自己是否能够继承皇位。。。   讨好后宫、笼络贤士等等,他们均是暗暗为那一刻在做准备,可又生怕被人看出,特别是被皇帝赵煦看出端倪。   赵煦此时忽出此言,顿时将赵佶吓得魂不附体的。   “大兄,此言谬矣。”赵佶腿都有些发软,战战兢兢的说道:“他。。。他岂能是臣的。。。大兄青春鼎盛,我皇嗣定能绵延,臣弟寄情于书画、山水,实无意。。。无意啊。”   赵佶差点跪了下去。   赵佶寄情书画、山水,痴迷于嬉乐之物,与赵佶喜欢做这些事情有关系的,但目前赵佶如此作为,最主要的还是欲向外表明,自己并无意觊觎大位,是胸无大志的。   赵佶此等心思,知道的人很少。   “哦?是吗?”赵煦微微一笑道。   青春鼎盛?赵佶的这句话,顿时使得赵煦感到雄心万丈,是啊,自己今年刚刚二十出头,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赵煦心中暗道,身体不好也是暂时的,待今后养好身子,谁又能说一直无法生子?   赵煦又不是一直没有儿子,曾经赵煦也生过儿子,只不过早早的夭折了而已。   “若此人不能为我所用,则杀之。”赵煦良久之后忽然开口说道,说罢丢下了呆若木鸡的赵佶,就离开了端王府。   。。。。。。。。   “吩咐下去,今后李三坚在王府之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任何人不得阻拦。”赵煦走后,赵佶吩咐道。   赵佶倒是想看看李三坚到底能混出个什么名堂出来。。。。   。。。。。。。。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李三坚此时正在自己住处看着《孟子三章》,桌上点着油灯,符二娘坐在一旁含笑纺纱。   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琼台儋州小渔村之时,使人感到温馨无比。   李三坚劝了符二娘许多次了,自己成了端王府幕客之后,已经可以养活一家人了,再加上山魁业已从军,已经有了些许俸禄了,因而此时已经不需要符二娘纺纱贴补家用了,可符二娘却执意如此,仍是只要有了空闲就纺纱织布,使得李三坚无可奈何。   不过李三坚心中稍感安慰的是,目前条件已经改善了许多,油灯燃烧之物已经由松明换成了正经的灯油了,有时候还能点上蜡烛,纺纱所用的材料也变成了优质材料,如此符二娘就没那么辛苦了。   “娘,我的娘哟,天色已晚,您早些歇息吧。”李三坚放下书本后,对符二娘说道。   “娘不累。”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人稍微动一下就会浑身出汗,符二娘擦了擦鬓角的汗水后对李三坚说道:“三郎,娘有件事情与你商量一下。”   “娘,您有何事还需要与我商量?您老人家做主便是了。”李三坚笑道。   “老人家?娘老了吗?”符二娘抿嘴笑道。   “娘一点都不老,娘风华正茂,娘似二八大姑娘呢。”李三坚起身坐在符二娘身边笑道。   “你这孩子,尽胡说,有这么说娘亲的吗?”符二娘拍了李三坚一记笑道。   母子二人此时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海边小渔村相依为命的时分了。 第一百零六章 骑马   《宋刑统》对婚龄无明文规定,但有宋以来即沿袭了李唐的婚龄之敕令,即“男年十五,女年十三以上,并听婚嫁。”,也就是说男子年龄在十五以上,女子年龄在十三以上,即可嫁娶,如此就不会违法了。   不过虽然如此,宋大多数家庭还是坚持按照古礼,女子在茾年左右甚至更晚才出嫁。这样以来,茾年就像是一条警戒线,未及茾年就出嫁的谓之早婚,因而大多数宋女子出嫁都是在茾年之后。   一般来说,宋女子始茾年龄为十五岁。   大多数女子出嫁都是在茾年之后,十九岁左右出嫁,出嫁的较晚,其主要原因就是宋贡举选官之制,饱受寒窗之苦的士子们一旦金榜题名,那么就取得了一张踏进仕途的通行证,进士及第,即可授官,其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如此以来,宋女子最理想的婚配对象就是进士及第之人,“以时嫁为士人妻”,但在实际生活之中,“时嫁”与“为士人妻”是相互矛盾的,是很难两全其美的,原因就是进士及第之人绝大多数都是二十岁之后,甚至更晚,四五十岁的都有可能,因此若条件好的宋女子想嫁给进士及第之人,那就必须等待,等待合适婚配之人。   虽宋三年一举的进士及第之人多达数百人之多,但毕竟在天下学子之中的比例是较低的,是较为稀少的,因此有许多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子是苦苦等待,久拖不决。   甚至一些女子一辈子都找不到进士及第之人出嫁或者等待不了,就嫁给了进士及第之人为妾,或者年龄大了随便找个人就成婚了。   同时男子成婚大多数都是在二十岁之后。   李三坚今年年满十七岁,还未到十八岁,符二娘却托人给李三坚寻了一门亲事。。。   女方是东京开封府一个做买卖的吕姓家庭,吕氏之女年十六岁,家境较为殷实,听说李三坚是个下第的举子,有些不愿意,不过又听说李三坚仍是在攻读,准备来年再举,因此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这门婚事。   话说未雨绸缪的道理,许多人是明白的,吕氏乃是商贾之家,这个道理就更加明白了,万一李三坚来年贡举一举登科,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万一李三坚再次下第,只要未正式成婚,再寻机悔婚便是,这就是吕家的打算。。。   “娘娘娘,我的娘哟。”李三坚听明白娘亲与自己商量的是何事之时,顿时哭笑不得的说道:“儿子今年才十七岁啊,您这是着哪门子的急啊?”   “娘是心急了些。。。”符二娘闻言说道:“可是。。。可是我李家就剩下你了。。。娘是想早些。”   “娘的心意我明白。”符二娘说话支支吾吾的,李三坚又岂能不明白符二娘的心思?   李家一脉单传,符二娘想早些抱孙子,如此她就会不负李三坚之父的重托,就可以延续李氏的血脉了。   同时前些日子蔡氏一事,使得符二娘心中有些愧对李三坚,因此符二娘此时就更想早日给李三坚娶一门亲了。   李三坚扶着符二娘轻声说道:“儿子学业未成,尚不愿娶亲,况且。。。况且就算今后娶亲,儿子也不愿娶一名素不相识的女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三坚怎会不知这个世上的如此道理?这个世上的许多夫妻在婚前根本连面都未见过,长得是丑是美,是高是矮,全凭运气。   但即便如此,李三坚也不愿意去一名根本不认识的女子。   “素不相识?你这孩子,这个世上不都是这样吗?”符二娘闻言犹豫了片刻说道:“三郎,你是不是心中有人了?哎,孩子,不行的。。。我们的家庭是不可能的。”   李三坚与李清照之事,符二娘焉能不知晓?美貌聪明的李清照,符二娘也是非常喜欢的,可李清照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如此岂能是李三坚这样的家庭能够高攀的?   从前符二娘信守承诺,前往蔡府求婚,只是为了兑现诺言而已,其实符二娘心里当时也不抱什么希望的。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三坚是喜欢才气横溢、清新脱俗的李清照,并且是异常的喜欢,但李三坚此时似乎是有意无意的躲着李清照,具体原因李三坚也说不清楚。   也许是李清照是“当世名人”,李三坚自惭形秽,也许是李清照是官宦千金,李三坚只可远瞻,而不敢近窥,虽然不久前李三坚与李清照有了些许亲昵之举,但李三坚这种感觉一直存在。   “三郎,想什么呢?”符二娘见李三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于是有些担忧的问道。   “无碍,无碍,娘,这桩婚事咱不提了好吗?”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   符二娘叹了口气道:“就依你吧,这次就作罢吧,不过三郎,婚姻之事可是大事,你可千万考虑清楚,也不要拖得太久了,你等得,你爹爹在天之灵可等不得,娘也还想早些抱孙子呢。”   我那死去的老爹他知道什么?李三坚暗暗嘀咕道。   “一切就依娘亲便是。”李三坚见符二娘仍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于是笑道:“娘啊,俺的亲娘啊,孩儿答应你便是,早些成家立业,不过到时候就怕儿子想娶,别人还不肯嫁啊。”   “哥哥,不怕,不怕。”一旁的小豆芽开口道:“等豆芽长大了,就嫁给哥哥呢。”   小豆芽此言一出,顿时将符二娘母子均逗乐了。   符二娘随后笑嘻嘻的对小豆芽说道:“你哥哥可等不了那么久的。”   李三坚也摇了摇头笑道:“你个小妮子,你知道何为婚娶吗?成婚之后做什么呢?”   “嗯。。。”小豆芽努力想了想后答道:“成婚就是要住在一起的嘛。”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那么为何还要成婚啊?”李三坚笑问道。   “啊。。。?这个。。这个。。。”小豆芽支吾了半天都答不上来。   “好了,别逗她了。”符二娘对李三坚说道:“三郎,豆芽已经长大了,不能总是豆芽豆芽的叫唤吧?总要有个姓吧?”   “娘说的是。”李三坚点头道:“不如娘给她取个名字?”   “娘字都认不到几个,还是你来吧。”符二娘闻言抿嘴笑道。   “嗯,那就姓李吧,小豆芽是岭南之人,就取名为李囡吧?”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   一般来说,女子,特别是贫寒家庭的女子只有姓而无名,可李三坚却不认同,女子也是人,为何就不能有姓又有名?   “李囡?囡囡?唔。。。以后小豆芽就叫囡囡了。”符二娘赞同道。   “囡囡?真好听,真好听,谢谢哥哥拉。”李囡也欢喜的拍手笑道。   。。。。。。。。   宋端王府邸   “握缰方法为双手各持一缰,缰绳自无名指及小指间绕出握于拳心,拇指轻压于上。左右手握缰要保持同等长度。你端坐于马背要展胸直腰,大臂和上身保持重合,小臂与马缰从各个角度看都应该成平直。”王府蹴鞠球头高二耐心的给李三坚讲解骑马的技巧:“你要慢慢学会浪。。。”   在这个世上,马与马车是主要交通工具,如此,不会骑马的话,出行将会是较为困难的。   无论是朝廷官吏还是贩夫走卒,许多人都会骑马的,特别是朝官们,无论是宰、执,还是一般朝官,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骑马上朝的,如此,李三坚就必须学会骑马。   不过好在端王府马匹甚多,会骑马之人也是较多,高二也会骑马,并且骑得还行,于是高二就教李三坚骑马。   “浪?”李三坚看着高二一副“浪”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正是,就是浪。”高二被李三坚笑得莫名其妙的,歪着脑袋瞪了李三坚一眼接着说道:“当马匹做快步步伐时,你要在震动的马鞍上用脚做一站一坐的动作,站的时候要用腿的力量贴着马腹站起来。坐的时候要将臀部放松,同时小腿紧贴马腹,夹住马腹。”   “来吧,踩稳马蹬,握紧缰绳。”高二说罢,将缰绳塞在李三坚手中,随后将李三坚扶上了马鞍,见李三坚坐稳之后,用力在马屁股之上拍了一记。   马匹吃痛,发出一声嘶鸣,随后撒开四蹄,在王府马场之上飞奔了起来。   李三坚开始还稳坐马鞍,可马匹猛然开始飞奔,李三坚顿时一个后仰,差点落下马背。   李三坚躬着身子,伏在马鞍之上,紧紧握着缰绳。   李三坚“浪”得不得法,“浪”得颠簸起伏的,屁股被马鞍颠得生疼,马匹也不受控制的满场乱跑。   “闪开,闪开!”此时李三坚忽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名红衣少女,顿时吓得大声喊道。   “啊。。。。!”红衣少女也是被吓得小脸煞白,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可身子却不能挪动半分,吓得是动弹不得。   高二等人距离较远,已经来不及救援了。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李三坚紧紧夹住了马腹,用力勒紧了缰绳。   马匹受痛,发出一声嘶鸣,人立了起来。   “哎哟。。。”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就落下了马背,跌到了尘埃之中。 第一百零七章 许国公主   “小贼,冲撞了本姑娘,该当何罪?快快给本姑娘磕头认罪。”   李三坚骑马“浪”得不得法,跌下了马背,滚落在了尘埃之中,可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当李三坚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之时,一名红衣少女冲到李三坚面前,指着李三坚的鼻子怒斥道。   “这。。。在下。。。小生。。。初次骑马,冲撞了姑娘,多有得罪。不过。。。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马匹乱跑,我又控制不了,此事与在下无甚相干。”李三坚解释道。   李三坚眼前这张小脸,长得是极为甜美,有种出水芙蓉之感,柳叶弯眉,樱桃小口,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眇兮。。。   少女件红色绣金边缺胯衫袍,两只小袖口上着淡紫色护腕,外罩一件大红色立领短后衣,腰系一条红色宽幅勒帛,下穿红色长裤,脚蹬一双红色小皮靴。   一副宋武士打扮。。。,从其身上的名贵衣料就能看出此女身份定是不凡。   不过红衣少女不分青红皂白对李三坚横加斥责,并且让李三坚磕头赔罪,使得李三坚也是气往上冲,于是就出言顶撞此女。   根本就未碰到这名少女一根汗毛,自己倒被摔了个七晕八素的,结果此女反倒让自己磕头赔罪?真是岂有此理,李三坚心中恨恨的想到。   “啊?公主?奴婢等叩见公主殿下。。。”高二等人此时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看见了少女,顿时吓得纷纷施礼道。   高二也是忙不迭的解释道:“公主殿下,三郎。。。他他他初次骑马,一时未控制住,请公主恕罪。”   李三坚面前这个少女乃是神宗皇帝赵顼最小的女儿,为朱太妃所生,是当今圣上赵煦的亲妹,被敕封为许国公主,今年刚刚十五岁。   许国公主因年龄最小,因而自幼极受父母的溺爱,长大之后,大兄赵煦也对她宠爱无比。   “住口,你不要说了。”许国公主横了高二一眼,吓得高二诺诺而退,许国公主随后走到李三坚面前,左手叉腰,右手葱花般的玉指点了点李三坚的胸口,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你不磕头赔罪是吗?你可知道你犯下了何罪?”   一股少女幽香扑面而来,使得李三坚有些心驰神摇,李三坚连忙稳住心神,后退半步,双手一摊道:“公主何出此言?在下何罪之有?”   李三坚通过红衣少女身上的衣物就能够判断出此女身份定是不凡,可李三坚万万未料到此女居然是个什么公主?   不过无论怎样,也不能就此给李三坚定罪,不过是马惊了,吓到了她,又没有碰到她,她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的。   “你冲撞了本姑娘,就是冲撞了母妃,冲撞了母妃,就是冲撞了皇帝哥哥,冲撞了皇帝哥哥,就是冲撞了我圣朝的江山社稷,与造反何异?是灭门九族的大罪,嘻嘻。”许国公主见越说李三坚的脸色就越白,于是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他娘的是什么逻辑啊?李三坚听得简直是哭了,一次马惊事件居然成了谋逆大罪?简直太滑稽了。。。此女思维与米芾有些类似,李三坚最后判断道。   李三坚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高二等王府诸人,可高二深表同情,但却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而王府其余人等脸上是麻木不仁的,似乎是早已习惯了?   “哎哎哎,小妹,小妹,你这又是何必啊?你何必与他计较呢?”正在此时,有人早已将此事向赵佶禀报了,于是赵佶急匆匆的赶来说道。   “十一哥,他欺负我,他欺负我,你要替我做主。”许国公主见赵佶赶来,于是委屈的对赵佶说道,就好像李三坚真将她怎么样似的,又好像李三坚是土匪恶霸,正在欺负一名柔弱少女般的。   许国公主虽与赵佶非同一人所生,但徐国公主贪玩,而赵佶又是此行高手,因而许国公主与赵佶倒是较为亲近,经常出宫找赵佶玩耍,成了端王府的常客。   “好,好,十一哥为你做主便是。”赵佶说罢转头对李三坚“怒”道:“还不向公主赔罪?”   赵佶说完冲李三坚眨了眨眼,意思是赶紧赔罪,糊弄过去了事。   李三坚明白了赵佶的意思,只好躬身唱诺施礼,不过李三坚仍没有跪地磕头求饶,同时脸上也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   “不行,不行。”许国公主不依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太便宜他了啊。”   “那小妹的意思是。。。?”赵佶闻言无可奈何的问道。   许国公主是朱太妃亲女,赵煦亲妹,赵佶都是惹不起的,别说一个李三坚,就算有十个李三坚,若公主真的想追究,赵佶都护不住的。   公主闻言黑漆漆的眼珠子围着眼眶里转了一圈后说道:“嗯。。。这样好了,让他。。。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在下姓李名三坚,岭南桂州学子。”李三坚拒实而答。   “岭南学子?嗯,就你了。”公主随后不理李三坚,转头对赵佶说道:“十一哥,让他赔我练练,此事就算过去了,如若不然,哼。。哼哼。。。”   公主自幼喜欢舞枪弄棒,师从于大内侍卫,“打遍”皇宫无敌手,大内高手在她手下无不屁滚尿流的,按说与一介书生比武是胜之不武的,是没什么意思的,可李三坚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弱不禁风的,并且李三坚长得如此俊美,若将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公主想着想着差点笑出声来,恨不得立即就与李三坚一决高下、拳脚交加。。。   你属猪的啊?哼哼的没完,不过她的模样倒挺可爱的,身材不高,年龄也不大,可却长得玲珑剔透的,该翘的翘,该挺的挺,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好吧,那么小妹你可要手下留情啊。”李三坚正色迷迷的、好整以暇欣赏着公主身材之时,赵佶对公主说道。   “十一哥啊,他是你什么人?叫你这样护着他,放心吧,十一哥,本姑娘不会打死他的。。。最多。。。嘻嘻。”公主随后李三坚说道:“走吧。”   等下先将他贼眼挖下来喂狗,公主心中暗道。   “走哪里去?干什么?”李三坚反应过来后诧异的问道。   “去吧,赔小妹乐呵乐呵。”赵佶随后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并且偷偷将一个小琉璃瓶塞到了李三坚手中。   宽筋活血散!李三坚仔细看了看后,吓了一跳,这不是跌打损伤药吗?赵佶给自己此药到底是何意?   李三坚无奈跟着公主离去后,王府诸人均是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李三坚。。。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公主将李三坚领入一间小黑屋,公主插上门闩,点上蜡烛,随后看着李三坚微笑不语,看得李三坚心中是暗暗发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李三坚不明白公主到底是何意?   不是找自己比武吗?自己大不了拼命受她一些拳脚便是,料面前这个小妮子的拳脚定是稀松平常,受她一些拳脚也无甚大碍,可她居然将自己领入了一间小黑屋。。。   孤男寡女相处在一间密室之中。。。能干的事情就太多了,李三坚心中不由得砰砰乱跳。   心老人不老的李三坚哪里不知男女之事?眼前这一幕不禁使李三坚面红耳赤的。   美人在烛光的照射之下更显的如出水芙蓉般的,显得异常的娇艳欲滴。   “我美吗?”公主笑嘻嘻的走到李三坚面前,距离李三坚不足两寸,颇具规模的胸部差点顶到了李三坚身上,公主说完之后,还伸出红红的小舌头舔了舔樱唇,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似乎眼前的李三坚是一道美味佳肴般的。   “美。。。公主美若天。。。哎哟。。。”李三坚话音未落,公主用秀足勾住了李三坚,双掌击打在了李三坚的胸口,将李三坚击倒在地。   “嘭”的一声巨响,李三坚后脑勺就磕在了床下踏板之上,李三坚后脑勺顿时就剧痛难忍,差点昏死了过去,李三坚忍痛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感觉湿漉漉的,一股鲜血流了出来。   “卧槽你大爷。。。你他娘的想谋财害命啊?”李三坚大怒,不由得破口大骂,骂了一句这个世上无人能懂的话。   公主闻言更是恼怒,伸出右脚踩在了李三坚的胸口,指着李三坚娇斥道:“小贼,还敢出言不逊?你骂我就是骂母妃,就是骂皇兄,就是骂天下。。。”   公主虽不明白李三坚骂的是什么,但此情此景,李三坚口子中所言,还能有什么好话?   “停。。。停。。。”公主啰里啰嗦,没完没了,又扯到谋逆上去了,于是李三坚打断公主的话道:“公主殿下啊,在下是冲撞了公主,可在下与公主无冤无仇啊,你为何要下此重手?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李三坚面露哀求之色,公主心中一软,就抬足放开了李三坚。   李三坚身子一松,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就冲到了门口,欲拔下门闩,逃之夭夭。   跟这个疯婆娘在一起,早晚性命玩完,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一百零八章 猫鼠游戏   复蹂躏,最后猫玩累了、玩够了就将耗子一口吞下。   现在公主就是一只猫,而李三坚就是只可怜的耗子。。。   目前“耗子”被猫公主追的满屋乱窜,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也他娘的也不灵。   屋中的桌椅板凳也是被两人撞得东倒西歪的,是一片狼籍。   “小贼,哪里走?快快过来与本公主大战三百回合。”公主指着李三坚大喝道,颇有张飞张翼德单挑曹军百万大军之霸气,又似赵云赵子龙七进七出长坂坡之威风。   “老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再见!啊。。。”李三坚披头散发、破衣烂衫、浑身是血的冲到门口欲准备取下门闩,逃之夭夭,可门闩刚刚抬起,李三坚就被一脚踢飞。   这门闩就像焊死在了门上一般,飞到半空之中的李三坚心中叫苦不迭,每次李三坚欲开门逃跑,均是被公主击飞。关键是公主不知是从哪里学的一身的功夫,小小年纪施展功夫起来那是像模像样的,姿势不但优美,出手还挺狠,李三坚完全不是对手,被揍得抱头鼠窜,可小黑屋太小,李三坚又能窜到哪里去?   于是李三坚就连连中招,不断发出一声声的惨叫或呼救声,可门外根本是无人搭理,一片寂静。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后,岭南陈家庄的陈可儿也是个刁蛮的女子,可也不像公主这般模样,完全是将李三坚往死里打。   “啪”公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皮鞭,虚挥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小贼,叫你吓我,叫你骂我,叫你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休走,看鞭!”公主越打越兴奋,脸上红扑扑的,简直酣畅淋漓之极。   公主一鞭鞭的抽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将李三坚本已破烂不堪的衣服一片片的撕了下来,露出了身上白生生的皮肉,随后白嫩嫩的皮肉之上就布满了一道道的鞭痕。   李三坚是左拦右挡,根本挡不住如雨点般的鞭子,身上也是剧痛无比。   “痛杀我也!”李三坚最后发出一声惨叫,仰面倒在了床上,任由鞭雨落在身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就如同死去的一般。   这个时候装死是为上策,躺在床上的李三坚偷偷眯缝着双眼看了看公主的位置,寻找机会,此次定要破门而出,打死也不回端王府了。。。   “喂。。。”公主见状大吃一惊,自己下手没有轻重,可别真将这个文弱书生给打死了。。。   虽然公主手上打死个卑贱之人也没多大的事情,可如此眉清目秀之人死在自己手下,岂不是太可惜了?况且公主就算再刁蛮,喜欢打人,可从未打死过人啊,此时公主也被吓得够呛。   “喂。。。”于是公主用鞭梢捅了捅躺在床上如死猪般的李三坚问道:“你死了吗?你倒是说句话啊?”   废话,死人能说话吗?李三坚心中暗骂一句,继续装死。   “喂喂喂,你快活过来啊,我再也不打了你了啊。”公主此时是越发心慌,不断的用鞭子触碰李三坚,可李三坚真如一具死尸般的,一动不动。   “呜呜呜,你可千万别死啊,本公主再也不打你了,我。。。我。。。我也是不是故意的嘛,谁叫你这么不经打的啊?”公主吓得不由得大哭出声。   李三坚继续置若罔闻,继续装死。   公主随后胆怯的伸出葱花般的玉指在李三坚身上东戳西戳,戳到李三坚身上痒处,使得李三坚身痒难耐,努力屏住呼吸,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公主根本没有注意李三坚此时已经憋得满脸通红。   嗯?有了,公主戳着戳着忽然想起一名大内高手说的话,关元穴乃是人体之大穴,人若得了急疾,点此穴可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最起码能够回光返照的。。。   可关元穴是在人体脐下三寸之处,如此,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好意思用手触碰?   可不点此穴,也许李三坚真的活不过来了,于是公主犹豫再三,闭上眼睛,用鞭梢点向了李三坚的关元穴。   “啊哈!”公主学艺不精,又是闭眼乱捅,怎么可能能够找准穴脉?公主一鞭梢戳到了李三坚肚脐眼之上,使得李三坚是又痛又痒,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时身体乱扭,就如一条上岸的河鱼般的,活蹦乱跳的。   公主见状顿时被吓了一跳,愣了一愣后,随即大怒。   “好你个小贼,竟敢戏耍本公主?”公主又不是傻子,到了此时岂能不明白李三坚这是在装死?于是公主恼怒异常,来不及掉转长鞭,直接握着鞭梢,和身便刺,风声呼呼,直插李三坚的肚腹。   这个鞭子的鞭梢是用青铜制成,最顶端还是尖的,若扎实在了,可不是受伤的问题,而是也许真的会取了李三坚的性命。   李三坚大惊,慌忙扭身躲闪,“噗”的一声,公主手中的鞭梢擦着李三坚光溜溜的皮肤插在了木床之上。   鞭梢之上的青铜花纹将李三坚的腰部刮伤,鲜血顿时就渗了出来。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已是大怒。   刚开始之时,李三坚还顾忌着面前这个刁蛮小娘的公主身份,不敢与其亡命相抗,万一失手打伤了公主,自己必将会获罪,甚至还会连累家人。   可到了这个时候,看样子公主已经打算取自己的性命了,如此,李三坚怎不奋起反抗?怎不与其亡命搏杀?   李三坚大怒,闪过公主再一次的猛击,抬起胳膊肘击打在了公主软绵绵的胸口,公主吃痛,发出一声惊呼,身体一软,就压向了李三坚。   若被公主压实了,李三坚仍然会处于下风,为了占据上风,为了制服面前这个刁蛮公主,于是李三坚双手就紧紧的揪住公主胸部衣物,同时腰胯使力,奋力翻身而起,将公主压在了身下。   李三坚虽未习过武,但李三坚坚持健身数年,身体已是愈发强壮,而公主虽自幼习武,但毕竟只是学的是花架子,同时男子有别,再加上年幼,因此近身肉搏,岂是李三坚的对手?   “吃啦”一声,李三坚用力过猛,撕烂了公主胸口的绸缎薄衫,同时居然将公主的抹胸一块剥下。。。   目前已至夏季,夏季炎热,穿的衣物都很单薄,而宋女子抹胸一般是由素绢制成,穿着后上可覆胸下可遮肚,整个胸腹全被掩住,因而又称“抹肚”,在抹胸的上端及腰间,各缀有一条细细的帛带,以便系扎。   因此抹胸是极不经事的,很容易被扯断,从而春光外泄。。。   “啊。。。”公主胸口春光外泄,是一览无余,使得公主大惊失色,发出一声尖叫,双手捧着撕碎的衣物紧紧掩住了胸口,可嘴上仍是不依不饶的:“登徒子,无耻之徒,我。。。我。。。我。。。定要告诉母妃,告诉皇兄,将你斩成十七八段,将你满门抄斩,快放开我,十一哥,救命啊。。。呜呜呜。”   公主随后奋力一掌,又击打在了李三坚身上的伤处。   骑在公主身上的李三坚撕碎了公主的衣物,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公主太美丽了,本来就已经呆住了,可此时公主口出威胁之言,伤口又是疼痛难忍,顿时就激怒了李三坚。   “操你妈的,王八蛋,直娘贼,狗杂种,婊子养的,哪里来的野种,有娘养没爹教的狗日的。。。”李三坚口中乱骂,手上也没闲着,在公主身上乱打乱扭。   反正已经犯了死罪,不如过下嘴瘾、手瘾,就算杀头也落个酣畅淋漓,李三坚也是想横了,大不了临死前拖个公主垫背,也不算太亏自己了。   “你。。。你。。。你才是野种,你才是有娘养没爹教的王八蛋。。。你。。。你。。。你。。。竟敢辱骂母妃?我定要将你。。。哎哟。”公主自幼丧父,而李三坚骂到了公主心中痛处,顿时也激怒了公主,奋起一脚将李三坚踹到了半空之中,可是李三坚很快又落下来了,又砸到了公主的身上,外带撕破了公主的长裤。。。   公主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在烛光之中显得更加诱人。。。   可此时的李三坚是怒发如狂,哪里有闲心欣赏越来越春光外泄的公主?李三坚愤怒之下,下手毫不客气,不断挥手击打在了公主裸露的肌肤之上,发出一阵劈劈啪啪的清脆之声。   “哎哟。。。哎哟。。。你轻点嘛,你个登徒子,哎哟。。。不要打脸好吗?”公主越骂声音越低,直至发出诱人的呻吟之声。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个道理三哥我懂。”李三坚得意的答道。   公主在李三坚的“淫威”之下,此时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已经一败涂地了,爬在床上是娇喘不已。   李三坚见公主老实了,也未再痛下杀手了,于是改打为掐,改掐为摸,改摸为抚。。。   真是舒服啊,李三坚边“打”边想到。   “咯咯。。。”公主被李三坚“打”到了痒处,不由得笑出声来。 第一百零九章 疑惑不解   端王府一间堂屋之前   “王爷,他们怎么还不出来了啊?”与端王赵佶一同“埋伏”在黑暗之中的高二焦急的搓搓手问道。   “应该快了吧?都三个时辰了,天都黑了。”赵佶抹了一把额头之上的冷汗答道。   一般来说,许国公主与人比武最多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其后就是收拾残局之事了。   在大多数情况之下,与公主比武之人,之后都要将养个十天半月的,最多的一个是将养了足足三个月之久才逐渐康复。   因此王府“担架队”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李三坚出来后就抬人。   而李三坚进去了足足三个多时辰,这么久的时间,他要被公主蹂躏成什么样子啊?出来后定是不成人形了。。。,王府诸人均是如此想到。   “王爷,三郎。。。他他他会不会死啊?”高二又问道。   “应该不会吧?不过据本王估计,不死。。。也会被打残。。。”赵佶答道。   “啥?不死也残?王爷。。。要不王爷带领小的们冲进去救人?”李三坚命在旦夕,高二也顾不得许多了,于是焦急的问道。   “再等等,再等等。”赵佶答道。   。。。。。。。。   少男少女,又是孤男寡女,又是衣不蔽体,又是相处一室,就如干柴烈火一般,星点火花就会燃起冲天大火。   此时的李三坚红着眼睛疯狂的撕扯着身下少女剩余的衣物,似乎已经魔障了,已经失去理智了。   “不要,不要,放开我,再不住手,我真的。。。我真的。。。啊?”公主双颊晕红,拼命用双手推着李三坚火热的胸膛,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日里武艺高强、威风八面的公主此时却浑身酸软无力,推搡的动作看起来却像是欲拒还迎。。。   许国公主虽为皇室贵胄,可毕竟是一名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少女,哪里见过如此阵仗?曾几何时,哪里有与一名男子如此亲昵接触过?   平日里,公主打起人来,哪里有人像李三坚这样反抗过?就算被打死,也无人敢如此对待大宋公主,无人敢动公主半根毫毛。。。   公主此时是又害怕,又新鲜,同时还有一丝好奇,好奇李三坚到底想做什么?   夏天衣物单薄,两具身体于是是愈发火热   李三坚抱着怀中公主,嘴唇如雨点般的落在了上去。   “淫贼。。。你放开我。。。哎哟,你身好重啊,不行啊,好人,不行啊,呜呜呜。。。你欺负我,我要告诉皇兄,定要将你满门抄斩。”公主被吓得有些胡言乱语了,拼命扭着身子,躲闪着李三坚的疯狂进攻。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公主忽然提到了当今圣上,顿时惊醒了李三坚。   我的娘啊!李三坚此时终于有些恢复理智了,面前的这名少女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妹,是大宋的公主,若自己此时将她那啥了。。。岂不是真的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李三坚全家都会受到牵连的,就算能够逃过一劫,李三坚也定会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这。。。”李三坚用力摇了摇头,从公主身上弹了起来,随后四处寻找衣物,可李三坚及公主的衣物早已被撕成碎片,哪里找得到蔽体之物?   “快穿衣服啊你。。。你简直。。。丑死了。。。”公主红着脸捡起一块碎布,紧紧的裹在了胸前,可其他部位无论如何都遮盖不住了,雪白的大腿横亘在李三坚面前,差点使李三坚又“兽性大发”了。。。   “哪里有衣物啊?奈何?”李三坚双手一摊,站在床边无奈的问道。   “我。。。我。。。身后的柜子里有。。。你先闭上眼睛。”公主指了指身后说道。   李三坚无奈紧闭双眼,伸手就向公主身后摸去,可李三坚慌慌张张的,伸手摸到了公主的脸上。   公主愤怒的张嘴咬在了李三坚的手臂之上,正好咬在了伤口之处。   “丝。。。”李三坚痛得倒吸口凉气,也是愤怒的睁开双眼,用力将公主的嘴巴从自己手臂之上取了下来。   “你属狗的啊?”李三坚摸着受伤的手臂,恶狠狠的瞪了公主一眼道。   “我就是属狗的,咬死你这个坏人。。。”公主得意的擦了擦嘴说道。   “我哪里坏了?还不是你。。。”李三坚话音未落,一件衣服啪的一声甩在了李三坚的脸上,李三坚眼前顿时又是漆黑一团。   李三坚慌忙取下衣物,此时公主若再动粗,自己岂不是又要吃亏?   此时的公主也顾不了许多了,从身后柜中取了一件长裙,就在李三坚面前慌慌张张的换了起来。   “看,看什么看?总有一日,我要挖下你的贼眼,哼!”公主啐了李三坚一口道。   “你还讲不讲理啊?”李三坚愤怒的说道:“我这是防患于未然,遇到你这种人,我必须保持万分的警惕,不敢懈怠,谁稀罕看你吗?”   “我是哪种人?”公主匆忙套好了衣裙,走到李三坚面前叉腰问道。   “你说呐?”李三坚反问道。   “嘻嘻”公主闻言倒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我是什么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我可被你欺辱狠了。”   “我欺辱你?”李三坚闻言叫屈道:“真是贼喊捉贼,你瞧瞧,瞧瞧,这里,还有那里,全是拜你所赐,直娘贼,痛死我也。”   李三坚平静下来之后,身上是愈发疼痛,各处伤口火辣辣的,痛得李三坚是呲牙咧嘴的。   “你又骂人?”公主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多的骂声,母妃朱氏偶尔训斥她,也是轻言细语的,哪里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破口大骂。   “一个大男人,还不如我一个女子。”公主随后撇撇嘴,卷起衣袖说道:“你受伤了,难道我就没有吗?呐,你看看,这里还有这里,全是你打的。”   那是你活该,李三坚心中暗道,我不过是自卫反击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心中还是暗暗吃惊,公主撩起衣袖的胳膊之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布满了淤青、伤痕,一些地方明显还是李三坚的手印。。。简直是触目惊心,如此被太妃朱氏、皇帝赵煦知道后还了得?定会将李三坚大卸八块的。   “今日此事就罢了,你可不要说出去啊。”公主随后这句话顿时使得李三坚长舒了口气。   应该她是害怕丢了皇家的脸面?李三坚随后猜测道,就算将李三坚灭门九族,但公主已被李三坚看了个饱、摸了个遍、揍了个浑身是伤,如此皇家颜面就会丢尽,颜面尽失了,公主应该害怕这个。   李三坚想到此处关键,顿时就轻松了不少,于是笑问道:“还有哪里有伤?”   “还有这里。。。呸,淫贼。”公主扯开衣领,正好看到李三坚望了过来,于是合上衣领,挥舞着两只小拳头重重的捶打在李三坚的胸口之上。   李三坚吓得又紧紧抱着了公主,生怕她又耍刁使蛮,如此,李三坚今日可迈不出这道门了。   “放开我,放开我。”公主拼命挣扎,可她的力气早已用尽,如何能挣脱李三坚的魔掌?   李三坚抱着公主娇躯,顿时感到一阵心猿意马。   真是个诱人的小妖精啊,李三坚心中暗叹。   “小公主。”李三坚随后在公主耳边笑道:“真的怕说出去吗?”   “嗯。。。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求你了。”公主被李三坚紧紧抱在怀里,感到一阵面红耳赤的。   “哈哈,既然如此。”李三坚闻言放开公主,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之上笑道:“还不过来给老爷上药、更衣?”   李三坚提起药,忽然想起赵佶塞给自己的那瓶?简直太不够意思了,明知自己进屋之后是凶多吉少的,可赵佶不想办法劝说公主,却给了自己疗伤的药?天下有如此这般的道理吗?   “你。。。你竟然让本公主?你你你。。。”公主简直要被李三坚气疯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嗯?”   “你你你。。。坐好了。。。”公主愤怒得拍了李三坚一记道。   “嗯?”李三坚鼻孔朝天,又哼了一声。   “奴奴给老爷更衣。。。老爷万福金安。”公主无奈只好福了一福道。   公主随后白了李三坚一眼,取了一套干爽的衣物,在给李三坚上药之后,就服侍李三坚换上了衣服,换完衣服之后,还轻轻的给李三坚按摩肩膀。   李三坚见状心中大乐,舒服得闭上了双眼。   料公主的娘亲、哥哥也无此待遇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良久良久之后,李三坚、公主终于一前一后的从小黑屋走了出来。   王府诸人见到之后,也围了上来。   可令王府诸人大跌眼镜的是,走在前面的李三坚虽鼻青脸肿、浑身是伤,可神情却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简直是得意之极,而走在后面的许国公主虽衣裙较为整洁,表面看起来也没有受伤,可却是满脸红晕,低头疾走,就跟个小媳妇般的。   这是这么回事?赵佶见到两人之后,心中也是大为疑惑,自己明明记得公主进屋之前穿的是一身短打红衣,现在怎么变成了长裙?   难道两人在密室之中是。。。。?想象力空间太大了,使人无法遏制继续发挥想象 第一百一十章 赵佶成婚   数月后   此日宜婚嫁、出行、会亲友、移徙、入宅等等,实乃是个黄道吉日。   整个端王府此时被装饰一新,里里外外均是披红挂彩的,蒙上红纱、写上喜字的灯笼挂满了整个府邸,王府高墙之上也是挂满了彩带。   就连王府周围的树上也是挂满了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无风时静静垂落,有风之时,胭脂红的纱幔随风飘舞,整个端王府都洋溢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   “仙娥缥渺下人寰,咫尺荣归洞会间。今日门栏多喜色,花箱利是市不须吝。”   在太后向氏主持之下,端王赵佶迎娶了德州刺史王藻之女王氏。宋之郡王虽贵为皇室贵胄,但还是较为接地气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最后就是亲迎,也是讲“六礼”的,与平常百姓之家差不了多少,但有的时候比平常百姓还要复杂得多,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个遍,刨根问底的。   身为端王府幕客的李三坚,在端王赵佶迎亲之日,也是全身披红挂绿的,与众王府家丁一道忙上忙下的,伺侯在一旁。   “来了,来了。。。”与李三坚站在一起躬身侍候的高二用胳臂捅了捅李三坚笑道。   高二的笑容落在李三坚眼里是极为淫荡的。   “什么来了?”李三坚闻言瞪了高二一眼,新娘子不是已经迎进王府了吗?还有什么人来了?值得高二如此神情,李三坚是暗暗纳闷。   高二笑而不答,不一会功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外加一股香风扑面而来。   李三坚连忙转头看去,只见许国公主在数名宫女的侍候之下正向李三坚等人走来。   今日这样的场合,公主穿着可不敢太随意了,而是一身盛装,是一身诰命服饰。   翠色狮子锦褾韬,五色带,紫丝网子,银帉錔,滴粉镂金栀子花玳瑁轴,各种首饰也是挂满了全身,在数个同样盛装的宫女簇拥之下,如繁花簇锦般的。   “小三儿,在干什么呐?”公主路过李三坚等人之时,似有意,又是无意的瞟了李三坚一眼问道。   小三?你才是小三,你全家都是小三,李三坚心中恨恨的回击道。   公主自与李三坚“比武”之后,来到端王府的次数明显增多,并且除了找赵佶玩耍之外,就是命李三坚陪她蹴鞠、骑马、射箭等等,缠着李三坚做这做那,王府诸人早已是见惯不惊了,同时王府诸人均是异常羡慕李三坚。   就这么一个穷酸秀才居然得到了大宋公主的青睐?简直太无天理了。   “回公主殿下的话,在下奉王爷之名伺侯在此。”李三坚虽已经与公主混熟了,只两人在场说话是较为随便的,可大庭广众之下,李三坚可不敢无礼,于是只好规规矩矩的答道。   “哦,是吗?”公主随后吩咐王府诸人及身边的宫女道:“你们都下去。”   王府诸人、宫女们闻言低头顺目,诺诺而退。   公主的刁蛮众人早已领教,均是快速的退了下去,是有多快退多快,稍慢点也许就会大祸降临。。。   “你跟我来。”就剩下公主、李三坚两人之时,公主对李三坚低声说道。   李三坚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公主殿下,使不得啊,如此场合,可不能胡闹啊。”   端王大婚之日,李三坚若与公主厮混,岂不是要大祸临头啊?   “胡闹?你不来是吧?母妃就在里面,我这就去告诉母妃,说你欺负我,你摸。。。”公主话音未落,李三坚连忙打断公主的话道:“走,走,快走。”   这叫什么事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李三坚不想惹麻烦,可麻烦却找上了李三坚,并且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公主,不可如此啊,王爷今日大婚,不能耽误了大事啊。”李三坚被公主领入一间屋子,公主随后上了门闩,于是吓得李三坚连连说道。   “耽误不了。”公主白了李三坚一眼,随后猛的扑到了李三坚怀里,紧紧搂着李三坚,抬起螓首问道:“三郎,想我了吗?”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两人分开也就三日,可公主却三日不见,如隔三载?   “公主对在下眷顾之恩,在下永不敢忘,可。。。可是公主。。。在下真的承受不了啊,在下为微贱之家出身,乃是卑贱之人,如此怎堪公主大恩?”李三坚实在不忍心说出这些话,可此时又不得不说。   公主虽较为刁蛮,但却是个单纯的女子。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数月前的两人一场“比武”,公主居然从此倾心于自己,对李三坚是念念不忘的。   但公主地位尊崇,李三坚寒门微贱,如此两人怎么可能在一起?怎么可能谈婚论嫁?   皇室选婿有的时候是会选择寒门士子,但选的是有功名的寒门士子,而决不会选如李三坚如此这般的下第之人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我吗?”公主闻言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依在李三坚怀里连连问道。   “喜欢,我李三坚虽粗鄙不堪,但决不说假话,公主,我李三坚是真心喜欢你的。”李三坚也是搂紧了公主答道。   公主虽有时候刁蛮,但却是单纯可爱,如此娇颜可爱的公主,谁不喜欢?   李三坚也是人,也是个血气方刚之人,在美人面前腿也会软的。。。   “三郎。。。”公主闻言紧紧抱着李三坚泣道。   公主也明白两人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并且,就算公主极受太妃、皇帝宠爱,但也不能改变婚姻之事自己不能做主、婚姻大事是由他人掌控之命运的。   “公主。。。”   “叫我菱儿。”   “菱儿。”   “三郎。。。”   。。。。。。。。   “三郎,大丈夫何患无妻?不必如此嘛。”高二见李三坚神情有些寂寥,于是对李三坚说道。   公主与李三坚之事,高二是看在眼中的,岂能不明白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何事?定是两个小家伙日久生情。。。   可龙配龙,凤配凤,乌龟配王八,门第之别如同天堑鸿沟般的,难以逾越,对此高二又怎能不知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多谢哥哥了,不过哥哥误会我了,我只是在想,等级之别是何人规定的?又是从何时开始的?难道卑贱之人世世代代都卑贱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哎哟,三郎啊,这句话可不能乱讲。”高二闻言吓得左右看了看后说道:“这可是谋逆之言,今后千万不要再说了。”   对于李三坚这两个问题,高二也无法回答的,生下来就是如此,谁又知道何人规定的?何时开始的?再说下去久要牵扯到皇室了。。。   谋逆?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这个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谋逆?纯粹是某些人或者某些阶层强加于人的。   谋逆就是死罪,一般人等不到万不得已,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谁又想着去做谋逆之事?   两人此时听着王府之中传出的喜乐,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良久之后高二开口道:“说点别的吧。”   “说什么?”李三坚问道。   “说说王妃如何?”高二左右又看了看后笑道。   “王妃?哪个王妃?”李三坚差异的问道。   “今天的新娘子啊,还有哪个王妃?”高二低声说道。   “哦,新娘子怎么了?”李三坚问道。   “兄弟觉得王妃怎样?长相如何?”此时天色早已暗下来了,就算王府之中的灯烛亮如白昼,可两人躲在黑暗之中窃窃私语,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不过此时李三坚也能想象得到,高二定是露出了一副“贼兮兮”的神色。   “她不是盖着头吗?我哪里知道她长的是啥样子啊?难道哥哥你知道?”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我当然知道。”高二得意的答道:“细柳腰肢袅,削肩、平胸、柳腰、纤足,此女定是个绝色女子,不但长得美,还能早些给王爷诞下子嗣呢。”   那可不一定,李三坚心中暗道,仅凭身材就能断定此女是个绝色女子?万一王妃有着婀娜多姿的身材,而却长着嫫母的面容呢?不过三分长相,七分身材,年轻女子只要身材好,长相就算普通一些,再加上精心打扮,也能算是美女一只,因此高二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不过李三坚不赞同高二最后的一句话,不是说“双大”才能旺夫旺子,能生子嗣吗?平胸也可以?   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公主的身材李三坚可是看了个饱,这可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第一次,李三坚不由得回味无穷。   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李三坚心中暗道,估计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石榴裙下死!李三坚此时心中有了一点点的悔意,当时自己胆子再大些就好了。。。   两人躲在回廊阴影之中交头接耳,是大谈女子之事,浑然不觉已经有人站到了二人面前。   “你们两个跟我走。”来人忽然开口说道。   “王爷?”李三坚、高二看清楚来人相貌之后,顿时惊得异口同声的问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庸脂俗粉   矾楼原名白矾楼,后来更名为丰乐楼,位于宋开封府御街北端。   距临安皇城较近,因而能及时打听到一些消息,同时也因为如此,春丰乐楼风楼的买卖也一日好过一日,每日里是宾客盈门。   此日天色已暗,丰乐楼之外是人声鼎沸,喧闹非常,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酒楼楼宇之内的妓娘穿着是异常艳丽,一些妓娘歌舞弹奏,舞姿轻盈、歌声美妙,吸引着众多酒客喝彩叫好。   酒楼是热闹异常,来来往往的酒客是穿梭不休。   丰乐楼共分三层,最底层是普通百姓、贩夫走卒用饭之处,中间一层是富贾豪绅、高官显贵等人饮宴之所,最上层一般不对人开放,除了特殊的客人,如身份特别显贵之人。   丰乐楼并非孤楼,而是数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而成,飞檐画角,俯视着烟波飘渺的人工湖泊。   丰乐楼内还有一处勾栏,经常演些杂剧、南戏等戏曲,以博众人一乐,从而招揽生意。   “客官里面请。”此时丰乐楼前来了三位客官,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年轻男子,年龄约为十起岁上下,长得极为俊美,与其说是男子,不如说更像个女人。   俊美男子虽穿的是常服,但衣料名贵,做工精致,一眼就能看出是富贵之人。   俊美男子身后是两名小厮,其中一人同样长得同样俊美,年龄也同样约十七岁上下,丰神俊朗、神采奕奕的,与其主人相比,更像一个男子。   另外一人长得尖嘴猴腮的,却极为机灵,引着主人向丰乐楼之内走去。   丰乐楼内的闲汉、小厮们每日里迎来送往的,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某位客官就算未着名贵服饰,仅凭其气度或谈吐就基本上能猜出其人的身份,或者是说猜出有钱没钱。   如此三人,他们当然就看出了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带着两名小厮前来酒楼寻欢作乐。   并且如此年轻的公子哥的钱囊是异常容易被掏出来的,这些人未经历过生活的艰辛,不知世道的艰难,基本上是一掷千金,豪爽异常,视钱财如粪土。。。,而不像一些久经世故的年长之人,废半天口舌也掏不出一文钱来。   因此,此三人刚至丰乐楼,一群闲汉、小厮、妓娘们就一拥而至,屁颠屁颠的将此三人迎进了丰乐楼,安排在了二楼一处靠近河边的地方。   同时不用他们开口,甜点、果蔬、美酒美食如流水般的被端了上来,摆满了整整一桌,与美食一同到来的就是六名歌妓、舞妓,每人两个,不过歌妓、舞妓也是有眼力价的,她们岂能看不出真正的主子或者说是真正的有钱人是十七岁上下的俊美男子?于是众妓娘几乎都围着俊美男子献殷勤,而几乎无人搭理丰神男子和长相猥琐的男子,丰神男子身边只有一名妓娘似乎是颇感兴趣或者说是谗涎欲滴的看着丰神男子。。。   “卷帘人出身如燕,烛底粉妆明艳,羯鼓初催按六么。无限春娇都上,舞群腰。画堂深窈亲曾见。宛转楚波如怨,小立话心曲未终。一把柳丝无力,倚东风。”   不一会功夫,数个舞妓就跳起了一种名曰六幺舞的舞蹈,舞姿婀娜多姿,轻盈优美,一旁还有两个歌妓弹奏着美妙的音乐,丝竹声声,犹如人间仙境。   俊美男子衫靠在蜀锦软垫之上微闭双眼,欣赏着醉人的歌舞,其他两人也没闲着,喝着美酒,品尝着美食。   良久之后,俊美男子睁开双眼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丰神男子,诧异的问道:“翰韧,不感兴趣?”   李三坚心不在焉的模样,使得赵佶是纳闷不已。   按常理,来自岭南如此偏远之地的李三坚,哪里见到过如此场面?赵佶原本估计李三坚要么兴奋得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要么束手束脚得傻笑,哪里像现在这样,似乎对这些都不敢兴趣?一副坦然处之的模样,似乎李三坚只对美食美酒感兴趣,而对美貌妓娘们没什么兴趣?   赵佶哪里知道李三坚早已见识过如此场面了,已经见惯不惊了。   “回主人的话。”李三坚闻言考虑片刻后答道:“非三坚对此不感兴趣,而是此些人等乃是庸脂俗粉耳。”   李三坚心中有些小郁闷,郁闷端王赵佶居然是这副德行,新婚之夜放着好好的新郎不做,将新娘子丢在一边不管不顾的,跑来烟花柳巷寻欢作乐?自己与高二在赵佶成婚之日站了一天,累的要死,可到了却被他叫到了丰乐楼来陪他“喝花酒”?此使得李三坚郁闷不已。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不乐,但表面之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对赵佶婉言相劝,面前的这些歌妓、舞妓们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哪里比不上家中的美娇娘?   李三坚也知道宋人喜欢狎妓,并以此为荣,乐此不彼,包括王公大臣、朝廷官吏,当然狎妓并不是一定就是为了发泄,许多人是为了附庸风雅,为了图个开心热闹,但这种事情总得分场合吧?一个堂堂朝廷郡王,新婚之夜跑来狎妓,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哈哈”李三坚婉言相劝,可赵佶却会错了意,使得李三坚目瞪口呆的。   赵佶还真以为李三坚嫌眼前的这些个舞妓、歌妓太过平常,于是哈哈大笑道:“翰韧所言大是。”   高二是个机灵人,闻言立马站起身喝道:“尔等听清楚了吗?这些个庸脂俗粉就不要拿出来丢人显眼了,糊弄鬼吗?赶紧的,将你们楼中红牌妙人麻溜的请出来罢。”   “小爷,这些个小娘子个个如花似玉啊,且正当妙龄,她们个个才貌双全,不是妙人又是何等人啊?”楼中管事的听闻这边闹将起来,于是连忙跑过来拱手说道。   “老棺材板儿。”高二单足踏在圆凳之上嘿嘿笑道:“你当爷爷我未见过世面还是没钱付账啊?少废话,有还是没有?有就只管请出来便是,没有爷们立马拍屁股走人,不过今后尔等休怪爷爷们口碎嘴杂,诺大的丰乐楼居然无镇店之宝,无红牌镇着你开什么酒楼?”   “有,如何没有?就怕你们没本事住局铺堂。”管事的也是气往上冲,气岔岔的说道。   “哈哈”高二闻言哈哈大笑,拎了个包裹扔在了桌子上,包裹一角打开,滚出了两个金光闪闪的金锞。   “喏。。。”高二嘴角一撇道:“这是我家主人赏你们的开盘、挂衣钱,够了吗?”   “够了,够了。”管事的见了金子后,眼睛都直了,连忙伸手搂住了包裹连连应道:“小爷们稍后,小的去去就来。”   不接客,准备从良?奶奶的,绑也要将她绑来,管事的心中暗道,这些人别看年轻都不大,可看样子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没准还是朝廷大员或皇亲国戚之家的公子哥呢,如此就不是他们这些人所招惹得起的。   管事的打死也想不到面前的这位主人就是大宋端王。   “慢着。”高二随后喊住了管事的:“红牌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小爷的话,她叫林金枝。”管事的回头答道。   管事的此言一出,李三坚倒没觉得怎样,反正他啥也不知道,可赵佶、高二却吃了一惊。   林金枝是何人?不但是丰乐楼的头牌,而且是曾经的“花魁”,号“赛貂蝉”,是东京的名妓。   林金枝不但美若天仙,其诗词曲赋也是一绝,寻常人等不要说见一面,就说能够得到一些她的墨宝也是如获至宝。   曾经有人欲千金与其春风一度而不可得,此更使得林金枝名声大噪。   如此之名妓,摆摆谱还是情有可原的,高二等人均想到。   不过高二曾经听说林金枝已经不接客了,打算从良了,既然如此,她为何还在此处?高二百思不得其解。   林金枝是准备从良了,正苦苦等待心上人将她接出青楼楚馆。   有一名朝廷官员,京兆府任职期满后,就回到京师等待迁官,此名官员在等待期间闲着无聊,于是就去青楼楚馆“闲逛”,并在其中遇到了林金枝。   此名官员温柔多情,文采出众,并善待青楼女子,同时也是较为尊重她们,与他人有所不同,于是双方眉来眼去,日久就生情了。   两人以词赋寄情,海誓山盟,官员不许林金枝继续接客,而林金枝不许官员继续招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官员与林金枝的风流韵事很快就传到了官员之妻的耳朵里,诸位看客均以为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可使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官员之妻居然颇为大度,应允耗尽家资,给林金枝赎身并同意纳林金枝为官员之妾室,据说其妻子是看到了两人之间的情诗意词,然后被感动的。。。   于是林金枝就苦苦等待官员为其赎身,脱离苦海。   这些情况,高二、李三坚等人是不了解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静心诀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丰乐楼一间雅室之内正中间摆了一个琴桌,琴桌之上摆放着香炉等物,香炉之中飘着渺渺青烟,香气四溢,琴桌之前放着一个巨大的细纱屏风,将林金枝与李三坚、赵佶、高二隔开了。   林金枝穿了一袭白色纱裙,端坐在琴桌之前,双手轻按在瑶琴之上,显得特别清醒脱俗。片刻之后,一曲悠扬的琴声像一条欢快的小溪,缓缓地流了出来,琴声如春风绿过田野,如雨笋落壳竹林,又如一泓清泉,缓缓的注入了李三坚等人的心田。   琴声悠扬,使得李三坚等人仿佛置身于层峦耸翠、流水淙淙的山水之间,心中的烦恼也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为清心诀。”李三坚不知林金枝所弹奏的为何物,可赵佶知道。   “殿下好见识。”李三坚由衷的轻轻的赞道。   赵佶、高二、李三坚欲一睹林金枝庐山真面目,可仍是未见到人,只是隔着屏风看到了林金枝模模糊糊的身影。   犹抱琵琶半遮面,有时候半遮半露之间,反倒比直面真人要来的更使人心旷神怡。   仅凭于此,也能看出林金枝应该是个绝色美人,并且琴声悠悠,也能看出此女文学修养极高,才艺貌三绝,果然名不虚传。   同时优雅的琴声之中隐隐带着一丝恼怒、劝谏之意,似乎是对高二等人强逼林金枝出来献艺有些恼怒,又似乎是平复赵佶、高二、李三坚躁动的心。。。   又似乎是又夹杂着一丝自怜自伤、顾影自怜之意。   赵佶微闭双眼,翘个二郎腿,用食指轻轻的叩击着膝盖,和着琴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高二看看赵佶,又看看李三坚,本来高二欲进一步强逼林金枝撤去屏风,一睹芳容,可主子赵佶并未发话,并且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于是高二只好耐着性子陪坐在一旁,欣赏着高二心中很不以为然的琴音。   还不如两首靡靡小曲来得痛快,高二心中暗道。   清心诀?原来此曲名为清心诀,李三坚边欣赏着琴音边心中暗道,是该清心了,是该静心了。   李三坚自来到宋京师开封府以来所发生的一幕幕事情,此时如电影片断般的在李三坚脑海之中不断闪现。   满怀期望来到东京应试省试,结果贡举下第,生活无着,后来居然时来运转,结识了端王赵佶,并成为了王府一名幕宾,遇才貌出众的李清照,与大宋公主也有了不解之缘,现在又跟着赵佶、高二在青楼楚馆厮混?   完全耽搁了功课,完全是浪费时间,李三坚心中暗暗苦恼不已。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朝廷又一次的贡举,李三坚此时心中越来越没底了。   难道二次下第的命运真的会发生吗?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静下心来,温习功课,力图科举及第,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清照现在怎样了?为何没有她的消息了?   李三坚想起李清照,心中不禁又是一阵烦恶,李清照是官宦人家千金,又是李三坚如此贫寒之家无法高攀的,虽二人有情有意,可门第之别就像一座大山一般,横亘在两人的面前。   李三坚心中烦恶难当,不过还好有清心诀,使得李三坚心中烦恶稍减。   琴声十分优美,就似空谷幽兰,令赵佶、李三坚听得是心旷神怡的,只可惜的是琴音未毕,就被人粗暴的打断了。   此间琴室共有前、后两道门,后面的是道小门,仅供林金枝或与其较为亲近之人进出的,此时一名三十余的汉子怒气冲冲的从小门走进了琴室。   “贱人,我与你不是有约定吗?不得再行抛头露面之举吗?亏我娘子正为你四处筹措赎身之物,亏我四处奔走,到处周旋,你有何面目见我?”此名汉子指着林金枝怒斥道。   “官人,我。。。我。。。官人息怒,奴奴给你赔不是了,官人,奴家也是无奈啊。”林金枝见到此人后,顿时大惊失色,慌忙站起身来解释道,林金枝慌乱之中打翻了香炉,炉灰弥漫,顿时就破坏了优雅恬静的气氛。   林金枝再是头牌,再怎么准备赎身,但毕竟仍是在丰乐楼之中,是寄人篱下,如此,许多事情是由不得她的。   “无奈?你总是很无奈?你一天到晚的为何那么多的无奈?你无奈,难道我就如意吗?贱人,你怎知为了给你赎身,需花费多少钱钞吗?”汉子仍是不依不饶的呵斥道。   “官人,你别动怒。”林金枝文言仍是轻声细语的说道:“奴奴还有些许积蓄,你拿去便是,官人为奴家所做的一切,奴奴宁记在心,不敢忘却,奴奴知错了,下次不敢再犯了。”   林金枝说罢,盈盈的福了一福后就扶着汉子打算从后门离去。   “哼,还有下次?”汉子冷冷的哼了一声。   林金枝风月场合数年,又是头牌,还是有不少私蓄的,可林金枝私蓄再多,也架不住丰乐楼的狮子大开口的,如此,林金枝才求助于面前的汉子。   屏风之后,两人争吵顿时使得赵佶与李三坚面面相觑,此时林金枝又打算不告而别,使得赵佶心中是颇为着恼。   再怎么说林金枝是唤来伺候赵佶等人的,赵佶是花了钱的,可现在居然想不告而别,如此,就将置赵佶等人于何地?   最紧要的是赵佶连林金枝长得是何模样都不知道,她就欲离去?事情还未开始,就要结束了?   赵佶心中是极为不甘的,但碍于身份,有心唤她回来,又不好开口,只是脸色是极为难看。   赵佶不好开口,可伶俐的高二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高二察言观色,于是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走到两人面前,指着林金枝嘿嘿笑道:“这就要走了?没那么容易,爷爷我可是花了不少银钞才劳动大驾的,不告而别,说不过去吧?”   高二一脚踢翻了屏风,林金枝的身子顿时就显露了出来,林金枝慌忙闪在了汉子的身后,但片刻之间,赵佶、李三坚已经看清了林金枝的模样。   林金枝年龄约为二十岁上下,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如瀑般的黑发自左侧香肩挂在胸前,灯烛照在身上,更显得眉目如画,姿态秀逸。   此女不愧为丰乐楼头牌,果然长得倾国倾城的,不但赵佶目瞪口呆,就连李三坚也是暗暗惊艳。   端王府中美人也不少,可平日里个个对端王赵佶低眉顺目的,显得木讷之极,哪里像面前此女,显得异常的清新脱俗。   这也是赵佶新婚之夜,还跑出来于风月之地寻欢作乐的原因之一。   赵佶新娶的王妃长得确实是秀丽端庄,但仍是较为木讷迟钝,最主要的是赵佶不喜他人强加于自己的婚姻,不喜别人替自己安排的婚事,但却又无可奈何,赵佶感觉只有到了风月之地,才是最为放松的。   “啧啧啧,怪不得,怪不得。”高二也是被林金枝的俏丽震惊住了,但也只是震惊了片刻,片刻之后高二说道:“要走可以,先给俺主子磕头赔罪,之后再返回俺的银钞,其后由你自便,如若不然,爷爷看你如何走出这道门?”   按说高二的要求也不是太过分,赔罪退钱也是常理,可其一钱都被丰乐楼管事的拿去了,林金枝目前又如何拿得出来?其二就算能拿出来,但这是件极为丢脸之事,虽目前林金枝也无所谓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可当着情郎的面磕头赔罪,这如何能做得出来?   “汝何人也?”汉子见状虎着脸问向高二。   “你管爷爷是哪个的?”高二冷笑道:“此又与你何干?”   高二随后不理汉子,转头对林金枝说道:“小姐,你到底为还是不为?”   高二小姐二字咬音很重,羞辱之意溢于言表。   “客官稍候,奴家这就取钱去。”林金枝不愿意与高二等人再纠缠了,于是就咬牙说道。   “且慢”汉子听闻林金枝要去拿钱,心中顿时是不乐意了,要知道若自己讲林金枝纳为妾室,那么她的钱财不都是自己的吗?   汉子正在到处托人,欲以最小的代价给林金枝赎身,那么林金枝成为自己的小妾之后,自己岂不是人财两得了?   要知道这么些年了,林金枝的私蓄绝不是个小数目的。   不行,多给一文都不成,于是汉子气岔岔的说道:“泼水难收,这个世上哪里有花出去的钱财,有收回来的道理?”   “泼才,你是何人?爷爷我跟你说不着,管事的何在?”高二睁圆了眼睛怒喝道。   “来了,来了。”丰乐楼管事的急匆匆的奔了过来劝道:“哎哟,我说洪大官人,您看客官们还在这里呢,有事咱过后再说行不?”   “哦,还是个大官人?哪里的大官人?谎称朝廷命官,该当何罪?”高二可不信面前此人是什么朝廷官员。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何来谎称一说?尔等见官为何不拜?”洪大官人闻言怒道。   真是朝廷命官啊,高二闻言顿时有些慌了,高二天生就害怕做官的,于是回头看了看赵佶与李三坚。   “哈哈,朝廷命官?朝廷命官竟敢狎妓、蓄妓,汝该当何罪?”李三坚看见了高二的熊样,于是哈哈大笑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纵奴行凶   官员狎妓治游现象自古有之,唐代以前士族门阀把持朝政,官吏狎妓现象在名门望族、高官显宦、勋贵戚要之中较为盛行。隋唐之后,特别是到了宋时,朝廷实行“右文”之策,大兴科举,随着科举之制日渐完善,门阀式微,士族门阀垄断朝政之局面被打破,于是文人士大夫成了狎妓治游的主要对象。   宴饮招妓娱乐成为文人士大夫的日常生活。   宋大兴科举,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冗官”现象,官员增多,就意味着为之服务的官妓增多。   “四方为烟月作坊,以言风俗尚淫,今京所鬻色户,将乃万计。”   正因为宋之官吏冗滥导致供需关系发生量变,由此导致此时官妓数量仅东京就以万计。。。   宋时虽早已有了“狎妓令”,《宋刑统》严厉禁止官员狎妓、蓄妓,并一直三令五申,以防止官员的腐化、堕落,但实质上朝廷却对狎妓之行采取了默许态度,朝廷甚至皇帝纵容姑息,大臣勋贵,甚至皇帝耽溺女色,宋之官吏们上行下效,再加上宋承唐风,因而狎妓、蓄妓是屡禁不止的,久而久之之后,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士子文人,特别是寒门士子成为朝廷命官进而改善自己境遇的唯一途径便是熟读儒学经典,怀揣经世之学参加贡举,进而取得进士头衔。饱读圣贤之书的文人士子们均受过儒学之教,要求克制欲望,成为道德之上的完人。尽管律令严明,道德约束,但文人还是不顾一切通过狎妓来满足内心或肉体的欲望,同时妓女们与文人之间还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微妙关系,那就是她们仰慕名士,与名士社交酬酢,甚至有了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相见恨晚的双向欣赏情怀,宋之官吏与妓女之间也因此演绎了一曲曲悲欢离合。   不过此仅为默许,是朝廷默许,朝廷“狎妓令”从来没有取消过,朝廷官员之间在实在找不到其他把柄的情况之下,也往往拿狎妓、蓄妓之行来说事,用来打击政敌。   因此此时李三坚用狎妓、蓄妓来说事,使得洪官人哑口无言,并且冷汗直冒。   若此时被御史言官们知道之后,再参上一本,洪官人转迁新官一事也许就会黄了,也许就会无限期的候缺下去了。。。   当然前提是此事有利用的价值,御史言官们也不是整天吃饱了饭没事干,一个小小的候缺官员也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   “这。。。这,本官哪里狎。。。妓。。。蓄。。。妓了,她。。。她是我。。。我浑家啊。”事情到了此时,洪官人兀自在狡辩:“金枝,是不是啊?”。   “是啊,奴家早已是他。。。他浑家了。”林金枝当然替洪官人说话。   “哈哈”李三坚闻言更是笑得欢畅了:“浑家?你当我等是三岁小儿吗?既然是你浑家,为何又出现在此处?为何要出来献艺取乐?再说她是你浑家,可有文书为凭?”   “这。。。这。。。”洪官人又是哑口无言,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他哪里拿的出什么文书?林金枝尚未赎身,哪里有什么文书?   李三坚本不想管这些破事,但其一是高二窘迫,其二就是李三坚正在欣赏《清心诀》,已经快到心如止水的地步了,此时被人粗暴打断,心中是极为不快,最后就是端王赵佶,自己身为端王赵佶的幕宾,也不能够让他太尴尬了不是?   “呵呵”赵佶见李三坚占了上风,于是终于笑出了声:“身为朝廷之官,居然狎妓、蓄妓,还在此胡闹,还不快退下?”   赵佶、李三坚等人一口一个妓啊妓什么的,使得林金枝羞愤难当,再加上自己的情郎身处尴尬之境地,于是林金枝开口道:“客官们言重了,官人不过是来寻奴家而已,何来如此之说?况且客官们来我丰乐楼听曲作乐,就是狎妓、蓄妓?诸位客官未免过于牵强了吧?平日里来丰乐楼是人来人往,来往客官是川流不息,难道这些人都是狎妓、蓄妓吗?”   林金枝随后抿嘴嫣然一笑道:“你们今日不是也来我丰乐楼,也是为此事吗?”   平日里来丰乐楼寻欢作乐之人多了去了,其中还有不少朝廷高官大臣、显宦贵戚,若论狎妓、蓄妓,若论违逆“狎妓令”,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如此说来,洪官人这么一个绿豆般的小官,就不算什么了。   况且看模样,赵佶衣着华丽,身份定当不凡,李三坚与高二衣着同样不是普通百姓之家的装扮,定也是大户人家之人,说不定还是什么王公大臣之家出来的呢,特别是李三坚更是一副书生的打扮,如此,作为一名书生前来丰乐楼寻欢作乐,也是有亏德行的,有违儒家之教的。   林金枝此时已经隐隐的猜出了赵佶等人的身份。   林金枝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李三坚哑口无言,林金枝的话太难于驳斥了,若不承认自己等人狎妓,那么洪官人也不能够算是,若论洪官人狎妓,李三坚、赵佶等人也跑不掉。   特别是赵佶,李三坚岂能不知道赵佶的身份?李三坚心中有鬼,当然就无法理直气壮了。   林金枝此言说罢,也同时提醒了洪官人。   “你。。。你是何人?”洪大官人看着赵佶结结巴巴的问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胡说八道,本。。。我如何认识你?”赵佶闻言暗暗心惊,连忙矢口否认,随后转头对李三坚低声说道:“快走!”   虽宋士子文人狎妓、蓄妓成风,并成为了时尚,王公大臣、皇室宗亲也不在少数,但这毕竟是暗地里的,这种事情摆在明面之上是万万不妥的,皇室宗亲更应是天下之表率,此时赵佶若被人抓住出没于风月场合,将会是极为丢脸的,若事情闹大了,说不定还会受到处罚,如削减俸禄等等。   特别是赵佶目前处于一个关键时期,此时若被人抓住痛脚,就大事去矣。。。   还有就是赵佶新婚之夜跑出来寻欢作乐,若被人知道,那么就会颜面扫地,将会丢尽皇室脸面,向太后也不会放过赵佶的。   李三坚点点头,与高二对视了一眼,转身站在了赵佶的身前,高二也紧走两步,欲护送赵佶从后门离去。   此时可不能走正门了,此时走正门,岂不是被人抓个正着?   “你。。。你是端王。。。我在大朝会之上见过你。”洪官人此时终于想起来了,面前的这名贵公子就是端王赵佶。   事情到了此时,洪官人如何肯让赵佶、李三坚等人离去?原因之一就是他心中有气,其二就是若抓住了赵佶的痛脚,自己岂不是有了要挟赵佶的本钱?同时爆一爆皇室的丑闻,也能为自己博一清名,今后仕途之路也许就会通畅无比。   于是洪官人就紧赶两步,拦住了赵佶的去路。   “动手!”李三坚见事情危急,于是当机立断大喝一声,挥拳击打在了洪官人的面部。   此时不是与对方理论的时候,与对方纠缠越久,事情越会是说不清楚的,因而此时必须快刀斩乱麻,少说话多动手,干脆利落的解决麻烦。   李三坚虽是个书生,并无武艺傍身,但数年不断健体,再加上年轻力壮,因而这一拳的分量着实不轻,一拳将洪官人打了个鼻血长流,捂着鼻子大声哭嚎。   与公主长期“比武”,李三坚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学会了公主的一些蛮横之气。。。   高二见事态紧急,也是毫不客气,抬脚踹在了洪官人的身上,将洪官人踢出了一丈开外。   高二与李三坚不同,高二多少还是会些功夫的,同时又是蹴鞠球头,因此这一脚更是凶猛,将洪官人踢翻在地,哭嚎之声更加响亮了。   “闪开!”李三坚随着将吓得花容失色的林金枝一把推开,与高二一道护送着赵佶穿过小门,向外疾走。   事情骤起变故,更是将丰乐楼之人吓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端王召妓。。。还打人,来人啊,端王纵奴行凶啦。”洪官人倒在地上,鼻血已经流满了长袍衣襟,可兀自大声哭嚎。   世上之事是无巧不成书,洪官人哭嚎之声响彻丰乐楼,凑巧一名吴姓御史与一些亲朋于丰乐楼之中饮酒作乐,吼者无心,听者有意,同时又凑巧吴御史是宰相章惇的人,于是吴御史就听上了心。   “走”吴御史随后挥手招呼自己两名随从走出了丰乐楼,随后又从丰乐楼另一处大门返回。   这样一来,吴御史就可以说是路过丰乐楼,恰巧遇到此事。。。   不过这样吴御史就耽搁了时间,待吴御史与七八名好事之徒赶到之时,房间之中只剩下了躺下地上的洪官人与正扶着他的林金枝,房间之中也是一片狼籍。   “端王何在?你看清楚了吗?是端王吗?”吴御史随后揪着洪官人问道。   “是他。。。他们刚刚离去,从后门走了。”洪官人答道。   “追过去。”吴御史挥手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蝉脱壳   宋之御史有肃政纪纲、纠劾不法、自朝廷至州县,由宰相及于百官不守典法皆合弹奏的职权。   风闻言事,“不问其言所从来”,“不责言之必实”,“不先白台长”,也就是说御史台之中的御史们就算拿捕风捉影之事来说事,也几乎不追究其诽谤之罪。   因此台谏之制也成为了朝廷各派之间相互攻讦的一个无往不利之工具。   “三郎,他们追上来了。”李三坚、高二护着赵佶还未走出丰乐楼,就听到后面的脚步纷至沓来,似乎是一群人追了上来,高二焦急的说道。   “啊?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人啊?”赵佶闻言顿时惊得面如土色:“这可如何是好啊?”   “殿下勿慌。”李三坚也不明白为何钻出来这么多的人,难道是中了埋伏?可到底是什么人专门与端王赵佶为难?李三坚是想不明白的。   “哥哥,你挡住他们,能挡多久就挡多久,我护着殿下先走。”李三坚来不及多想,于是对高二说道。   高二卷起袖子点头应道:“殿下、三郎,你们先走,直娘贼,爷爷我跟他们拼了。”   高二随后直奔一道拱门而去,欲拦住追兵。   “哥哥小心。”李三坚叮嘱了高二一句,就随后扶着赵佶就向一道小门快步走去。   片刻之后,拱门处即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及打斗声,李三坚料高二坚持不了多久,因此就与赵佶更是加快了脚步,只要走出丰乐楼,就万事大吉了。   可李三坚与赵佶赶到门口之时,只听见门口也是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同时还望见了火把发出的火光。   “有人在丰乐楼行凶生事。”   “何人生事?你们几个守住后门,别让行凶者跑了。”   李三坚、赵佶见状,惊惧的互视了一眼。   “是巡检司之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哎,早知道。。。”赵佶焦急的问道。   完了,完了,赵佶心中暗道,这下被人逮个正着,虽无性命之忧,但向太后、皇兄那里一通责骂是免不了,同时名声也会扫地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李三坚心中暗道,你说你放着好好的新郎官不做,跑出来寻什么欢,作什么乐啊?这下好了,被人堵门口了吧?   不过现在再埋怨赵佶也没有任何作用了,此时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赵佶了,只要赵佶安然无恙,那么李三坚、高二也会没事的。   “殿下勿忧。”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快快脱下衣物。”   “脱衣物干什么?”事情到了此时,赵佶只有选择相信李三坚了,因此赵佶虽有疑问,但还是忙不迭的脱下墨绿色的外衫递给了李三坚。   “殿下换上我的衣物,先躲起来。”李三坚也脱下自己的外衫,并换上赵佶的衣物,边换边叮嘱赵佶道:“殿下待混乱之时,寻机返回王府,立即回到新房之内,殿下切记,叮嘱王妃,就说一晚上根本没有离开过新房,王府上下也需守口如瓶。”   “三郎。。。委屈你了。”事情到了这个时候,赵佶岂能不明白李三坚的意思?他是想狸猫换太子,让赵佶金蝉脱壳,此使得赵佶感激不已。   “殿下不必多言,记住我说的话。”李三坚随后将赵佶推入了阴影处,大踏步的向门口走去。   “前面的着绿衣者就是行凶之人,别让他跑了。”   “快快,追上去。”   李三坚跨出门口之时,只见数名身穿巡检司服饰之人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站住。”巡检们看到李三坚后,按刀上前问道。   李三坚面色如常的走上前去,靠近巡检之时,猛的将拦在前面的两人推倒在地,随后拔腿就跑。   “哎哟”两位巡检猝不及防,被李三坚推了个仰八叉,屁股差点被摔成八瓣,倒在地上大声呼喊道:“贼寇凶恶,快来人啊,贼子要跑了,快抓住他。”   数名巡检顿时慌张不已,有人想追,又有人想先去扶起两名巡检,吵吵嚷嚷的乱成了一锅粥。   李三坚要的就是如此效果,越乱越好,越乱赵佶就越有机会寻机回到王府,同时自己也好趁乱脱逃。   蹬蹬蹬蹬,李三坚不愧坚持跑步数年,是健步如飞,后面数名巡检紧追不舍,可如何追的上李三坚,眼看着李三坚就要逃之夭夭了。   “嗖”正在此千钧一发之时,一枚羽箭带着令人胆寒的破空之声,擦着李三坚的头皮飞了过去,“噗”的一声钉在了李三坚面前的墙壁之上,箭尾颤动,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李三坚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来了个紧急“刹车”,留在了原地,不敢再跑了,再跑下枝羽箭就会钉在自己身上了,李三坚对此是再明白不过了。   “贼子休走!再跑吃我一箭!”此时一名年轻英武的军将拎着一副强弓纵马飞奔了过来。   废话,老子都没动了,没看见吗?李三坚心中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啊,于是李三坚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原地。   “泼贼,跑得倒快,你倒是跑啊?如何不跑了?”   “小贼,等到了大牢之中让你尝尝厉害。”   此时其余巡检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将李三坚团团围了起来。   英武军将此时也纵马奔了过来,举着火把照在了李三坚的脸上,军将不照则以,一照差点将火把丢去。   “师。。。叔。。。你。。。你。。。你。。。”军将举着火把结结巴巴的说道。   此名年轻英武军将不是姚興,又是何人?   “你。。。师侄,你如何在这里?”李三坚看清了军将的面目,也是大吃一惊道。   姚興与冉云彪参加朝廷武举应试,双双及第,博得武进士,冉云彪其后被敕封为仁和县尉,而姚興却留在了开封府,当了一名巡尉。   虽姚興只是开封府巡检司辖下的一名武官,并不是京官,但毕竟是留在了京师,相对来说,今后的前程要比冉云彪要好得多。   宁为凤尾,不为鸡头,宁可京师做一名芝麻绿豆般的小官,甚至候缺,也不为地方大员,此几乎是所有宋官吏的想法。   京师是皇帝所居,天子脚下,飞黄腾达的机会要大得多、多得多,当然生活条件也要比地方好上百倍。   姚興跳下马鞍,连忙扶起李三坚道:“师叔,你如何在这里?出了何事了?”   周围其余巡检闻言均是诧异的看着两人,姚興的年龄看起来要比李三坚大,为何此名犯官贼子是姚興的师叔?可姚興对李三坚尊重无比,看起来不像是假的,难道李三坚有驻颜之术?年龄其实已老,看起来却似十七八岁,众巡检均是这么想的,因而此时巡检们对李三坚客气多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   “你箭法不错嘛。”李三坚惊魂未定的说道:“今日师叔我心血来潮,来此丰乐楼一游,怎么?不行啊?”   “行,为何不行?”姚興哈哈大笑道。   丰乐楼寻欢作乐,还差点被当作贼抓了,你可真行,姚興看着李三坚狼狈模样,不由得感到好笑不已。   “人在哪里?”正在此时,吴御史带着随从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李三坚等人面前,吴御史衣衫被扯了个大洞,脸上还印着一个脚印,模样也是狼狈不堪。   “你是何人?”吴御史见到李三坚后,顿时大失所望,瞪着李三坚吼道。   吴御史是认识端王赵佶的,原本以为能将端王抓个正着,随后上书弹劾,定会使赵佶狼狈不堪,自己也在章惇面前立一大功。   可吴御史万万没有料到,面前此人哪里是端王赵佶?一名无名之辈而已。   李三坚与赵佶年龄相仿,身材虽比赵佶高,但黑夜之中如何分得清楚?看起来两人是差不多的,吴御史等人也因此才会寻迹追来的。   “下第之人。”李三坚毫无惧色,淡淡的答道。   “何名何姓?”吴御史接着问道。   “下第之人无名无姓,说出来不定辱没了祖宗。”李三坚答道。   “哼”吴御史哼了一声道:“殴打朝官、寻衅滋事,来人,拿下。”   先将李三坚拿入牢狱,其后再慢慢套出李三坚的话,料此小儿在威逼利诱之下,定能招出是赵佶指使,吴御史心中暗道。   “你是何人?”将李三坚拿下,姚興是万般不愿意的,于是问道。   “御史台御史,怎么?尔等敢不遵上命?”吴御史怒视着姚興喝道。   “御史台御史?”姚興摇头道:“我巡检司自有巡检之制,你御史台手还伸不了这么长的。”   “你。。。竟敢姑息贼寇?回去待参吧。”吴御史愤怒的吼道。   不要说一名小小军将,就是巡检司都巡检来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可面前此人居然拒绝拿下李三坚,此使得吴御史心中异常恼怒。   “不必说了,我随你们去便是。”李三坚见状连忙拦住了欲待再说的姚興。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打架斗殴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既如此,又何必为难姚興?   宋实行“崇文抑武”之策,武官就算是品级再高,见到文官都矮一级的,更何况姚興,一个小小的巡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最大,他就是个屁   丰乐楼门口闹翻天之时,赵佶终于寻机溜出了丰乐楼,抬头辨明了方向,慌慌张张的独自一人向王府奔去。   不就心情郁闷,去丰乐楼听两首小曲解解闷吗?自己可什么都没干啊,至于吗?赵佶边低头疾走,一边想到,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不知道李三坚李三郎目前怎样了?   赵佶欣赏李三坚的画作,并引为王府幕客,不过是想将李三坚留在王府,有事没事的给自己画几幅画,至于赵煦口中所言,李三坚今后也许是柱国大臣什么的,赵佶到目前为止是不相信的。   可赵佶往往没有料到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到了关键时刻却极讲义气,舍身为了赵佶。。。使得赵佶心中感动不已。   哈哈,赵佶想起李三坚一拳头将洪官人揍得满脸开花,心中不由得感到异常好笑,没想到李三坚也会动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赵佶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巷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周围用帷幔包裹,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人。   “殿下,快上车。”正当赵佶打算绕过这辆马车之时,车门打开,一人跳下马车对赵佶说道。   “你。。。蔡攸?”赵佶认出了此人,他不就是蔡京蔡承旨的长子,得祖荫,任裁造院监守一职的蔡攸吗?   蔡攸去裁造院当差,必经朝臣们上朝下朝之处,于是蔡攸“偶遇”赵佶,并下马敛衣而立,对赵佶恭恭敬敬的,此后赵佶无论何时上朝、下朝,均能“偶遇”蔡攸,偶遇也就转变为了常态,并且每次蔡攸均是对赵佶恭敬无比,是风雨无阻,就如小媳妇盼夫君归家,又如望夫石一般,立在上朝、下朝之处等待赵佶。   久而久之,赵佶就与蔡攸混了个脸熟,对其有了不少好感,因而此时一眼就认出了蔡攸。   最关键的是,蔡京虽未踏入宰、执的行列,但其毕竟是朝中大臣,蔡氏家族亦是显赫之家,如蔡确、蔡卞等人是曾经或现在位居高位,因此赵佶对蔡攸也是以礼相待。   “殿下,此地不是说话之处,速速上车,离开此地,上车之后容下官禀报详情。”蔡攸倒也干脆,知道赵佶想问什么,连忙先将赵佶扶上了马车。   赵佶点点头,坐上马车之后还未坐稳,只听巷口脚步声起,后面奔上前一人。   “殿下,等等我,小的回来了。”赵佶闻言伸头探出车外望去,只见家奴高二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高二身上衣物此时已呈条状,凌乱不堪,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穿着一只靴子奔了过来而浑然不知。   赵佶见状大喜,也没询问高二为何搞得如此这般模样,只是对急迫的问向高二道:“三郎何在?可有三郎的消息?”   “回殿下的话。”高二喘了口粗气答道:“三郎他。。。他。。。他已被巡检司的人抓走了。”   赵佶闻言沉默半响之后说道:“走吧。”   马夫闻言挥起一鞭,马车随后向着端王府疾驰而去。   “殿下,三郎乃何人也?”马车之中的蔡攸问道。   “府中幕宾,岭南李三坚。”赵佶答道。   李三坚?蔡攸闻言顿时暗暗吃惊不已,蔡攸真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个李三坚不就是当日蔡府门前争吵的那个人吗?他怎么会是端王赵佶的幕客?并且看样子端王赵佶还对此人如此上心,如此关切?这是怎么回事?蔡攸心中暗暗纳闷不已。   当日李三坚之母求婚不成,被蔡府之人羞辱,随后蔡攸听闻李三坚下第,心中还是有些暗自庆幸,如此下第之人,岂能高攀蔡氏门庭?   此时蔡攸忽闻李三坚是端王赵佶的幕客,心中不由得又转起了念头,看来此人不是那么简单的,蔡攸心中暗道。   。。。。。。。。   柴始兴,柴氏子孙。   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夺了已是孤儿寡母的柴氏江山社稷,心中有愧,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彰显其乃是个仁德之君,因此善待柴氏子孙,厚待柴氏家族。   柴始兴也因此蒙祖荫做了宋开封府东路巡检司都巡检使。   开封府巡检司有缉盗捕贼之责,因此平日里主要就是处置打架斗殴、缉捕贼盗等事,遇到较大的案件可解往本府,较小的一般都是依宋律或罚钱或杖了事。   开封府乃是天子脚下,因此世上最难做的官就是在开封府任职,弄不好就会碰到什么皇亲国戚或王公大臣的什么衙内,一旦处置不当,丢官还是小事,说不定还因此受到牵连而被发配流放。   知开封府事或权知开封府事一职也因此是最难做的官,同时也是更换最频繁的知府。   开封府东路巡检司都巡检使也同样如此,柴始兴做的是小心翼翼的,一般自己接手的大的案件就往上推,鸡毛蒜皮之事就收些贿赂放人了事,柴始兴尽量做到不得罪人,谁知道这些表面之上看起来是小蟊贼之人又能牵扯出什么人出来?谁知道他们身后又是哪位大尊菩萨坐镇?   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为柴始兴多年为官得到的经验或者说是教训。。。   可今日一早,因昨夜小妾伺候得舒坦,柴始兴本来是心情愉悦的前来衙门当差,可昨日夜里发生的一件打架斗殴案件却使得柴始兴头痛不已,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个案件就是李三坚之事,一个因风月之地争风吃醋而殴打朝廷官员的案件。。。   李三坚是御史台吴御史亲自命人押至东路巡检司衙门的,并让柴始兴严加讯问,按说柴始兴应当遵从吴御史之命,好好对李三坚严刑拷打,使其屈打成招,并让李三坚按照吴御史之言招供。   可是不到半日,不但是端王府差人送来了拜帖,说是李三坚乃是王府之客,需好好待之,不得委屈了他,并要求无甚大事就赶紧释放,同时礼部员外郎李格非也命人送来了拜帖,要求巡检司放人,说是风月之事,又何必为难一名可怜的下第之人。。。   事情到了此时,柴始兴简直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放人就得罪了吴御史,说不定也因此还会被参上一本,可不放人就得罪了端王赵佶,得罪了礼部员外郎李格非,两头都得罪不起啊。   柴始兴端了个茶壶,一会坐下,一会又来回踱步,在屋内来回转圈,就跟头拉磨的驴般的,简直是坐立不安。   “柴相公。”正在此时,柴始兴手下一名心腹胥吏急匆匆的,几乎是跑的进来后对柴始兴说道:“相公,宫中来人了。”   “宫中?”柴始兴闻言顿时惊得站了起来,茶水泼了一身儿浑然不知。   “宫中来人?何事啊?”柴始兴接着惊问道。   “相公,说是为了李三坚之事。”胥吏答道。   “李三坚?”柴始兴更是大吃一惊,这个李三坚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居然还惊动了宫中。   我的天呐,这他娘的开封府官员真不是人当的,屁大点的事情居然惊动了宫中?这弄不好会掉脑袋的啊,柴始兴心中哀叹道。   就是不知道宫中来人是要柴始兴放人还是直接提入诏狱?   柴始兴也来不及多想了,于是连连吩咐道:“快,快请入内堂。”   。。。。。。。。   “下官巡检司都巡检柴始兴见过梁中官,中官相公万福金安。”内堂之中,柴始兴不敢无礼,规规矩矩对宫中来人梁师成施礼道。   “免了。”梁师成摆手对柴始兴说道:“某无事不登三宝殿,就开门见山了罢,某听说昨日巡检孩儿们拿了一名名为李三坚之人,可有此事?”   “回中官的话。”柴始兴恭恭敬敬的答道:“确有这么回事儿。”   “他犯了何事?”梁师成接着问道。   “下面的说他争风吃醋,殴打朝廷官员。”柴始兴答道。   “多大的事儿?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哼,小题大做,此人不过十八岁吧?少年儿郎打个人,斗个狠还需劳动巡检大驾吗?某看你们是闷得慌,没事儿干了是不?”梁师成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中官相公,您这是从何说起啊?”柴始兴闻言连忙说道:“是御史台吴御史亲自命下官严加讯问的,因此。。。因此下官才命人将此人拿人大狱的。”   “你少拿御史吓唬人。”梁师成闻言嘿嘿一笑道,抬手指了指屋梁后说道:“吴御史?吴御史再大能大得过天吗?”   “中官的意思是。。。?”我的苍天啊,难道此事惊动了皇上?柴始兴冷汗已经下来了,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   “放人,立刻放人,某亲自去接他。”梁师成随后板着脸说道。   “是是是,中官请稍候,下官这就去安排。”柴始兴连连应道。   吴御史官是不小,可与宫中相比,他就是个屁,事情到了此时,柴始兴如何再敢扣着人不放,不但要放,并且要像送尊大佛般的,将他恭恭敬敬的请出去,并祈求上苍,李三坚不要再回到巡检司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隔山打牛神功   李三坚身高六尺以上,也就是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而梁师成身高在五尺之内,整整比李三坚矮了一个多头。   矮小的梁师成紧紧盯着李三坚,围着他转了三圈,将李三坚看得浑身不自在,心中是纳闷异常。   李三坚纳闷的是面前此人颚下无须,脸皮白的像抹了层粉似的,声音也是较为尖锐,明显是名太监,李三坚不明白的是为何是一名太监将自己从狱中“捞”了出来?   难道是他?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自己省试结束之后,有人给自己送来一张警示纸条,据事后回忆,那人应该是个宫中宦官,难道是他?面前的这看起来是狡猾如狐之人?李三坚心中暗道,可自己与他又有何关系?   不过因是梁师成将李三坚从巡检司牢中“捞”了出来,因此李三坚仍是耐住性子,拱手对梁师成说道:“在下多。。。”   梁师成不等李三坚将话说完,打断道:“你就是岭南李三坚,你真的是岭南之人吗?”   岭南之人一般长得较为矮小,并且因日照时间长,因此长得较黑。   可李三坚不但个头长得高,并且还长得白白净净的,因而梁师成有此一问。   “家父是福建路的邵武军人氏,家母琼台儋州黎人,在下自幼岭南长大。”李三坚虽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这也不应该啊?”梁师成接着说道。   “什么不应该?公此言何意?”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没什么。”梁师成摆摆手接着问道:“你与苏公之间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曾经是苏公门下弟子吗?为何被苏公逐出师门?”   “苏公?你是说恩师吗?哎,此事一言难尽啊。”李三坚忽然听到他问起苏轼与自己之间的事情,心中疑惑是越来越重了,不过还是将自己与苏轼之间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梁师成听完之后,若有所思的说道:“大。。。大人他身体康健否?”   “学生数年未见恩师了。。。不知,大。。。大人?中官你。。。”李三坚醒悟过来,结结巴巴的问道。   “没错。”梁师成点头道:“苏公乃是某生父。”   据说苏轼远谪之时,曾经将家中侍婢送给了一户梁姓人家,后此名婢女没多久就生下了梁师成,因此梁师成可以说是苏轼的私生子,梁师成当然也以大文豪苏轼之子自居。   宋人均是怀疑此事的真假,但苏轼子弟并未否认此事,因此此事多半是真的了。   怪不得啊,怪不得梁师成对自己照看有加,怪不得梁师成此时莱搭救自己,原来还有这种渊源,李三坚忽闻此等秘闻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梁师成是看在苏轼的份上,才行此举的,李三坚对此是惭愧不已,惭愧的原因就是李三坚此时已不是苏轼的门下弟子了。。。   李三坚同时为梁师成为何成为一名阉人而感到异常好奇。   “学生多谢中官相公搭救之恩。”李三坚随后谢恩道。   “呵呵”梁师成闻言扶着李三坚笑道:“你不该谢我,你该谢公主。”   公主?李三坚闻言顿时愣在了当地。   。。。。。。。。   按说李三坚被梁师成从牢中“捞”出来之后,应当立即直奔端王府看望端王赵佶,以彰显李三坚的忠心,可在李三坚的心中,母亲是最大的,无论何人都得靠边站,此时虽李三坚入狱不足一日,可符二娘应该知道此事了,因此李三坚为了让母亲宽心,就先回到了家中。   果不出李三坚所料,符二娘已经知道了此事,顿时就担心不已,并求了李格非之女李清照,央求李清照搭救李三坚。   李三坚知道后心中顿时对符二娘颇有些埋怨,但又不敢表露出来。   坊间传闻李三坚是因青楼争风吃醋而被抓进了巡检司大牢,如此,李三坚就丢脸之至了,被李清照知道后,更是使得李三坚在李清照面前抬不起头来,更是使得李三坚害怕再见李清照。   于是李三坚几乎是抱头鼠窜,窜到了端王府。   “三郎回来了?”赵佶听闻李三坚回到了王府,顿时大喜过望,并亲自将李三坚迎进了王府之内。   “自今日起,岭南李三坚即吾弟也!”赵佶随后当众宣布了李三坚即为赵佶之兄弟。   因此事并未外扬,赵佶也令王府诸人不得再提及此事,因此赵佶并未说明缘由,而是准备大摆筵席,为李三坚接风洗尘,以洗去牢狱之晦气。   “你。。。回来了?”正在此时,一个个娇滴滴的声音在李三坚耳畔响起。   娇滴滴的使得王府诸人均是惊疑异常,惊疑一向刁蛮的公主为何成了如此模样?就像一个小媳妇盼着夫君回家般的。。。   王府诸人均吃惊的看着李三坚与公主,而赵佶除外,赵佶见状冲李三坚眨了眨眼睛之后,哈哈大笑。   高二偷偷的用胳膊捅了李三坚一下。   在王府诸人行“注目礼”之下,李三坚浑身都不自在,李三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真是无地自容啊,李三坚心中哀叹,公主对自己有意,李三坚心中早已明白了,可你公主也不能如此吧?当别人呆傻吗?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李三坚只是祈求此事不能被太妃或皇帝知道了,知道的话,决没有李三坚什么好果子吃。   李三坚随后白了高二一眼,无奈只好走到公主面前,深深的施了一礼道:“小的多谢公主了。”   “你。。。谢我什么?”公主红着脸,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低声问道,一副小女儿的模样。   拜托,不要再如此模样了好不?此时千万匹奔马在李三坚心头掠过,宁可你再像从前番模样,宁可你再将我狠揍一顿,也不要这样好吗?李三坚心中哀叹道。   “谢。。。谢师傅妙招制敌。”李三坚被公主问楞住了,随后灵机一动答道。   李三坚能回答是公主命人将自己搭救出来了吗?答案是否定的,此事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同时李三坚借口呼师父而摆脱自己尴尬之境地,至于欲盖弥彰什么的,李三坚就顾及不到了。   “啥?啥招数?快跟我说说。”公主虽不明白李三坚为何忽然称呼自己为师傅,但听说李三坚用自己的招数制敌,顿时就来了兴致,连连问道。   “哦,这样。”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当时天已经黑了,乃是月黑风高之时,强敌忽至,来了数十贼寇,而我等只有三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害怕群狼呢,情势是万分危急,关键时刻,在下忽然想起来公主曾经教授我一招‘隔山打牛神功’,直取对方首领,公主招数奇妙,对方哪里能够抵挡得住?于是被在下一举擒下,化解了这场危机。”   李三坚信口胡诌,顿时引起王府诸人哈哈大笑,用时也化解了李三坚尴尬之处境。   “你。。。胡说八道。”公主趁人不注意,在李三坚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低声嘀咕道:“我哪里会什么‘隔山打牛神功’?”   “来吧,翰韧,随为兄进去饮酒数盅,为你压惊,今日不醉不归。”赵佶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   “你就是桂州解元李三坚?”   酒足饭饱之后,李三坚忽然被一名六十岁上下的老者唤至偏厅。   此名老者姓何名执中,字伯通,处州龙泉人氏,领工部尚书衔,同时也是端王府记室、侍讲,也就是可以说是赵佶的老师。   李三坚在端王府久矣,当然认识此人,可何执中就不一定认识李三坚,因此此时何执中询问,于是李三坚拱手答道:“下第之人,何谈解元?一介落魄书生而已。”   省试落第之后,解元身份就自动解除,不但解除了解元,就连举人身份也解除了,因此此时的李三坚最多算一名生徒。   “落魄书生?”何执中笑着摇了摇头头后,忽然敛容对李三坚施了一礼道:“老夫替端王殿下多谢李生了。”   “何公不必如此,折杀小生了。”李三坚见状吓得慌忙连连回礼道:“何公何出此言?在下做了何事,使得何公如此这般?”   “你真的不知道?”何执中问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道:“何公指的是丰乐楼之事吧?当时在下见殿下窘迫,才不得已而为之,此乃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小事一桩?”何执中闻言笑道:“你可知道你这桩小事救了殿下,救了王府上下,救了王府上下一干人等。”   “不是吧?”李三坚惊得舔了舔嘴唇后问道:“何公严重了啊。”   自己当时助赵佶脱离困境之事,不就是一件小事吗?此事在何执中口中居然上升到了如此高度,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   李三坚非常想了解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执中摇摇头接着说道:“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有得也有失,你救了端王,可也妨碍了端王,你知道吗?”   “愿闻其详。”李三坚越听越是心惊,于是拱手说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身不由己   “神宗皇帝共有十四子,目前存于世者仅有六人。我圣朝皇嗣不昌,先帝仁宗皇帝无后,英宗皇帝为仁宗皇帝螟蛉之子,英宗生神宗,当今圣上为神宗皇帝六子,端王为神宗皇帝十一子。。。”何执中缓缓的对李三坚说道。   神宗皇帝十四个儿子,目前活下来的只有六人,分别是皇帝赵煦、穆王赵佖、端王赵佶、燕王赵俣、宪王赵似和越王赵偲,其中穆王赵佖是除了皇帝赵煦之外,是年龄最大的,为神宗皇帝第九子,而宪王赵似是太妃朱氏所生,是宋帝赵煦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到目前为止,李三坚虽不明白何执中为何要向自己谈及此事,但也是颇有兴趣。   皇嗣不昌?何执中之意大概是指生得多,而活下来的少的意思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神宗共生十四子,按理说已经算是不少了,可活下来的仅仅六人。这个世上医疗水平落后,婴儿存活率低下,平民百姓如此,皇室也无法避免,因而无论是皇帝还是平民百姓为了后嗣绵延,就几乎采取的是以数量取得优势的方法,生个百八十个,总有活下来的吧?   话说李三坚家中也同样如此,符二娘生了三子,仅仅存活了李三坚一人。。。   “我圣朝祖宗家法父终子及,不过也有兄终弟及之事,本朝太宗皇帝就是如此。”何执中接着说道。   “太宗皇帝?”李三坚闻言沉吟道。   李三坚这段时间以来,在端王府也读了不少的史书,甚至还读了一些野史,对历史,特别是对宋史多少了解了一些。   野史上说的是赵匡胤是死于赵光义之手,野史之上的“斧声烛影”说的就是此事。   而正史之上记载的却“金匮之盟”,也就是兄终弟及。所谓“金匮之盟”,指的是赵匡胤、赵光义生母杜太后临终时召赵普入宫记录遗言,交代未来的皇位继承问题,劝说太祖赵匡胤死后传位于其弟赵光义。这份遗书藏于金匮之中,因此名为“金匮之盟”。   到底是“金匮之盟”还是“斧声烛影”,到目前为止,已经无从考究了,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清楚的。   根据宋严防死守之国策,宋太宗赵光义弑兄篡位的可能性不大,李三坚在读过这段历史之后,心中也是暗暗猜测,宋太祖赵匡胤最开始之时应该也想将皇位传给其亲弟赵光义,毕竟赵匡胤夺得柴氏江山社稷也与赵光义分不开的,其后随着皇位坐的越久,心中应该是有了悔意,应该还是想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嗣,而不愿意传给其弟赵光义,可赵匡胤正在逐渐削夺赵光义之权时,正紧锣密鼓的安排将皇位传给自己子嗣之时,忽发疾病,暴病而亡,那么此时赵匡胤的子嗣力量还很弱小,无法与赵光义相抗衡,皇位也因此就落入了赵光义的手中。   无论怎样,自宋太宗皇帝赵光义起就开启了兄终弟及的先河。   何执中此时忽然提及此事,李三坚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赵煦无子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李三坚来到宋东京开封府已近一年时间,如果还不知道的话,可真的是孤陋寡闻了。   赵煦无子且体弱多病,若情况得不到改变,那么面临的直接问题就是皇位继承问题,此时按宋兄终弟及的先例,那么皇位的继承人有很大可能是从神宗剩余的儿子之中选取。   昨日李三坚金蝉脱壳之计,使得赵佶避免了处于尴尬之境地,甚至可以说,使得赵佶继续保有竞争皇位的机会,这么说来,李三坚还真是立一大功,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   可为何何执中口中又言李三坚此举又妨碍了赵佶?李三坚心中不解,但并未问这个问题,而是问了其他的问题:“今上青春鼎盛,无。。。子的情况就不会改变吗?再说。。。”   李三坚一些话难以启齿,于是就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了。   何执中见状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的香茶道:“不急,坐下来喝口茶,你想说什么?不急,慢慢说,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决无第三人知道。”   这还差不多,李三坚心中暗道,犯忌的话李三坚已经吃过亏了,不过今日李三坚喝了一些酒,常言道,酒壮怂人胆,因此李三坚就畅所欲言了。   “圣人云,不成规矩,无以成方圆,废父终子继之制,行兄终弟及之事,实乃古之取乱之道也。当今圣上虽暂无子嗣,可何人又能说如此情形就不会改变吗?况且就算圣上一直都无子嗣,那么可以仿效先祖,从宗族之中择一人为其子嗣便是,如此才是我圣朝长久之计,方能保我大宋国泰民安。”李三坚犹豫良久后说道。   若兄长死了,即行兄终弟及之事,那么就会破坏了规矩,任何皇室宗亲都可以说是有资格争夺皇位,那么皇室之间也许就会自相残杀,天下大乱,那么到了那个时候,苦的就是普通百姓了,李三坚虽无为国为民的大志,但自己出身于微贱之家,因此李三坚心中是极不愿意见到如此情形的。   何执中闻言顿时怔怔的看着李三坚,震惊不已,何执中万万没有料到李三坚如此年幼,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儿郎,居然有如此这般的见识?   李三坚说的一点都没错,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兄终弟及,坏了规矩,在历朝历代确实是取乱之道,多少次的后宫倾轧,多少次的骨肉相残,不都是如此吗?   “李三郎真乃我圣朝忠臣也。”何执中尚未说话,端王赵佶从门外进来后说道:“李三郎能为我大宋之江山社稷殚精竭虑,真是难能可贵。”   我哪里是为你赵氏江山“殚精竭虑”?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我是害怕你们几爷子在台上乱搞,搞乱了天下,祸害了百姓,自己如此微贱之家也会被殃及池鱼的。   忠良之臣?目前李三坚哪里算的上是臣,最多只能够算是忠良之小民而已。   “见过殿下,在下胡言乱语,望殿下恕罪。”李三坚虽心中犯嘀咕,但见赵佶进来之后,还是连忙施礼道。   “哎,三郎。”赵佶笑着摆摆手道:“本王早已说过,你我二人乃是兄弟,是无话不谈的兄弟,既然如此,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决不怪罪于你。”   “多谢殿下。”李三坚感动的谢道。   “你先别忙着谢我。”赵佶随后说道:“本王要说的是你此前之言也对也不对。”   李三坚点点头应道:“殿下此言何解?”   赵佶闻言看了何执中一眼,何执中会意开口道:“殿下之意就由我来解释吧,先帝仁宗皇帝无后是收了宗族之子为其子嗣,并继承了皇位,是为英宗皇帝,我朝皇嗣也因此得以绵延,可当时的情形是真宗皇帝六子仅存仁宗皇帝一人,如此,仁宗帝哪里还有兄弟?最紧要的乃是仁宗皇帝实惟盛德,天下慑服,仁宗帝又是守成之君,因而当时并未兄终弟及之举。而当下却不一样了,当今圣上体孱,数年间仅生一子,且早已夭折,我等遍问医师,说是陛下再生子嗣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最紧要的神宗皇帝尚余五子,且母壮子健,如此岂容皇权旁落?李翰韧,你可明白?”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后沉默不语,何执中说了半天,母壮子健就是关键,作为母亲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继承皇位,如此,其他宗室子弟如何能够有机会?   “本王今年刚过十八岁,我可不想如此浑浑噩噩的过一生,翰韧,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良久之后,赵佶忽然开口问道。   皇位之争就是如此,进则生,退则死,赵佶若失败,性命也许无忧,可就会被人像养头猪般的圈养一生,这不但赵佶受不了,李三坚想想也是感到难受。   赵佶此时忽然询问李三坚,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争夺皇位如此凶险之事,自己一介落第书生又有何用?李三坚真不明白赵佶为何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让自己做炮灰吗?一个小卒,随时可以丢出去,丢卒保帅,其后自己就必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不过赵佶对自己有恩,此时李三坚又如何能够开口拒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李三坚也已无拒绝的可能了,进也死,退也死,不如向前博一场,也许能够险中取胜。   李三坚想到此处关键,于是李三坚敛衣施礼道:“在下愿追随殿下,甘效犬马之劳。”   “哈哈”赵佶见李三坚爽快的答应此事,不由得心花怒放:“吾有翰韧相助,大事可成矣!”   我有那么重要吗?李三坚心中万般疑惑。   自己只不过想贡举混个前程,让娘亲过上好日子,可谁知道居然卷入了宋皇位之争?如此,今后的道路将会是凶险无比,李三坚心中哀叹,不如就此带着娘亲离开京师,回琼台卖海鲜算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做贼心虚   宋神宗皇帝余有六子,其中赵煦为当今圣上,其余五子之中穆王赵佖是除了赵煦之外的年龄最大的,为年长者,按“立长不立贤”,赵佖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而宪王赵似却是太妃朱氏所生,为皇帝赵煦的亲兄弟,因此也有极大的可能继承皇位,而端王赵佶正好处在中间,可能性就比上面的两位郡王小些了。   “穆王赵佖有眼疾。”当李三坚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之时,何执中神神秘秘的答道。   “眼疾?”李三坚差异的说道。   “嗯,目不能视,如何能承继大统?”何执中接着说道。   那可不一定,李三坚了解何为眼疾之后,心中暗道,不就是有些“近视眼”吗?人家又不是瞎子。。。这个时代的照明之物为油灯、蜡烛、松明子等物,对眼睛刺激较大,因而读书之人多少有些眼部疾病的,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若拿这件事情来说事,就有些过于牵强了。   “翰韧觉得我等当下该做什么?”良久之后,赵佶开口问道。   我哪里知道?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连许多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未搞清楚,如何能够出谋划策?   不过赵佶既然出口相问,李三坚还是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   话说王府幕僚也不能光拿钱不做事吧?   “何公不是说过母壮子健吗?”李三坚想了想后,指了指皇宫方向说道:“如此,殿下的进退均在此处。”   赵佶闻言与何执中对视了一眼,随后抚掌大笑道:“翰韧果然是个明白人啊。”   “殿下所言大是。”何执中赞赏的应道:“李翰韧果然不同常人,眼光毒辣的紧啊。”   李三坚通过阅读王府史书了解到,宋之后宫均有些“垂帘听政”的习惯或者说是常例,依宋律,在皇帝年幼或患重病之时,母后可受先帝遗诏或受大臣所请而垂帘听政,以弥补家天下皇位继承制所产生的缺陷,完成皇位顺利过渡。   有宋以来,垂帘听政之制的确立是再仁宗皇帝登基之始,真宗皇帝驾崩之前,考虑到嗣君年幼,遂留下遗诏,令朝廷军国诸事皆由皇太后裁决,仁宗十二岁登基,不能理政,朝臣们遂商议皇太后垂帘听政之议,经一番周折后,此制遂成定制。   因此李三坚认为赵佶是否能够承继皇位的关键就在宫中,就在太后身上,要知道太妃朱氏虽是皇帝赵煦的生母,但其毕竟是太妃身份,赵煦的嫡母乃是太后向氏,是后宫的主宰。   李三坚看到了这点,其实赵佶与何执中也早已看出了此处关键,并早已开始实施了,不惜一切代价博得太后向氏的欢心,同时此也是目前赵佶所能做的事情。   两人只是没有料到,李三坚居然能够一语中的,一眼就看出了此事的关键。   难道赵煦所言是真的吗?此时赵佶心中暗道。   何执中也是又一次的震惊不已,别看此人年幼,但万不可小觑此人,这个世上能有如此见识的人能有几人?   “虽李翰韧心明目清。”何执中随后说道:“不过老朽还是要叮嘱李翰韧几句,兹事体大,此事万不可泄露半句。”   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在下身家性命均在其中,不敢有一丝大意,不敢有半点懈怠,殿下、何公放宽心便是。”   从今日起,李三坚连同自己家人就算是绑在了赵佶这辆战车之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中容不得半点马虎的。   李三坚的回答简直使赵佶满意极了,真看不出他今年只有区区十七岁。。。简直是老辣之极,估计平庸一些的老人都不是李三坚的对手,赵佶心中暗道。   。。。。。。。   “何公,在下还是有一事不太明白,请何公指点一二。”下来后,李三坚偷偷的问向何执中。   “李翰韧请讲。”何执中说道。   “方才何公说在下丰乐楼之举妨碍了殿下,在下至今未明白到底是如何妨碍了殿下?”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殿下一直在韬光养晦,凭你的聪明,难道未看出来吗?”何执中反问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怪不得赵佶表面之上看起来是喜欢书画,喜欢奇花异草,是荒诞不经,原来他这是遮人耳目。   让人觉得他是玩物丧志,从而放松警惕,这当然是目前赵佶最佳应对之策,但李三坚不明白的是赵佶喜欢书画等物,那是发自内心的,是无法假扮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三坚又陷入了沉思。   。。。。。。。   宋皇帝出行一般乘坐的是辂、辇、舆、车等等;而皇室宗亲是以辇、舆、车为主;而宋官员出行就是以舆、轿、车为主;一般平民百姓、士农工商就是以马、车为主,其中马或马车一般是身家较为殷实之人才用的起的。   后晋儿皇帝石敬瑭为了求得契丹的支持,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自此中原不但失去了一块极为重要的养马之地,同时中原各地就完全暴露在了契丹的铁骑之下,失去了燕云十六州这块战略要地,就等于失去了北部重要屏障,北部虏骑据燕云十六州如此山川险要之地,对中原各地虎视眈眈,随时可以纵骑南下,自宋建国以来,也随时受到威胁,北患不断,战略态势是极为被动。   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是殚精竭虑,并发动了数次战争欲收复燕云十六州,可均是大败而归、无功而返。   收复燕云十六州是自宋太祖以来历任皇帝寤寐思服的政治理想,是无人可正面否认的政治神主牌   宋神宗皇帝赵顼承祖志,也欲收复包括燕云十六州等失地,神宗皇帝革故鼎新、励精图治,欲重建强盛的汉帝国,再造汉唐盛世。   但神宗皇帝时不济也,半道陨落,遗憾终身。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神宗皇帝临终前留下遗言,若有人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无论何人,均可以王爵赐之。   宋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养马之地,虽仍有西北养马之地,同时通过广南西路邕州马市获得马匹,但马匹仍是较为紧缺的,因此能够骑马的或使用马车的,身份定是不一般的或者说是一般人是用不起马或马车的。   李三坚轻轻一抖缰绳,缓缓骑马走过开封府外城一处闹市。   李三坚习马数月之后,还是能够驾驭马匹了,只要不是玩“镫里藏身”、“五彩凌空”、“马上射箭”等高难度的马术,还是可以勉强骑马了,还是像模像样了。。。   闹市之中骑马关键就在于控制马匹,控制马匹不会乱跑乱窜,若控制不住就会伤人,就会被人立即拿下,扭送官府。   可李三坚此时有些心不在焉的,纵马走在街道之上,行人是纷纷避让,是纷纷差异的看着这个魂不守舍的俊俏小郎君。   夺嫡之争或者是夺位之战,在李三坚的印象之中是无比残酷的,是你死我活的,稍有不慎,必将会落到万劫不复之境地,李三坚默默的想到,李三坚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会莫名其妙的陷入如此凶险之地步?   若取胜还好说,将会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失败,就算保住了性命,那么自己的前程必将会是暗淡无比。   李三坚真想就此携母回琼台儋州算了,回去卖海鲜过一辈子也总比呆在京师如此险恶之地要好得多。   “李三坚,你。。。你要。。。哪里走?本姑娘看你躲我能躲到何时?”正当李三坚患得患失之间,李三坚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娇斥声。   李三坚一惊,连忙微微抬头看去,只见路旁一名美貌少女骑在一头小毛驴之上正怒气冲冲的看着李三坚。   此女不是李清照,又是何人?   李三坚见状差地一头栽下马去,随后装作未听见,轻轻一抖缰绳,就欲逃离此地。   李三坚是心中有愧,做贼心虚。。。此前李三坚巡检司大牢一日游,坊间传说是在青楼之中与人争风吃醋,并大打出手,因而被擒入巡检司,符二娘也因此求助于李清照,如此,李三坚如何还有面目再见李清照?还是趁早溜之大吉,是为最佳,李三坚心中哀叹道。   李三坚纵马溜走,李清照心中更是气苦,更是费解,不知道李三坚为何总是躲着自己,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一般。   不行,非得找他当面问问不可,李清照心中暗道,于是李清照收好遮阳的花伞,催促着毛驴紧紧追赶着李三坚。   按常理,毛驴如何追的上马匹?可这是在闹市, 街面之上行人甚多,摩肩接踵的,李三坚根本不敢纵马狂奔,在如此情形之下,一匹健马反倒不如一头小毛驴在人山人海之中来得游刃有余。   “李。。。清儿?你如何在此处?呵呵呵呵。。。”李三坚看着拦在马前的李清照,尴尬的笑问道。   “住口。”李清照叉腰娇声斥道:“清儿是你叫的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乐极生悲   “你为何躲着我?”   “我哪里躲着你了?冤枉啊。。。”   “没躲着我为何见到我你就跑?”   “姑奶奶,我哪里跑了?我真没留意是您大驾光临啊,再者说,我骑马,你骑驴,我真要跑,你追的上吗你?”   “哼,算你伶牙俐齿,我来问你,为何你被巡检司捉了去?”   “。。。。。。。。”   “你说话啊?为何不说话啦?哑巴了?哼,做贼心虚了吧?本姑娘倒是想看看你如何解释?”   宋东京开封府一处闹市之中,一男一女站在其中吵个不休,此两名少男少女,男的长得身材较高、貌若潘安,女的眉目如画,身材婀娜多姿。   周围诸多看客均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争吵,欣赏着不可多得的郎才女貌之画卷。   “哎,哎,清。。。那个啥,我等换个地方说话如何?此处实在不是说话之处哇。”李三坚见围观看客是越来越多,于是慌忙对李清照说道。   “那个啥是什么意思?”李清照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你要去哪里?你想说什么?”   “寻一处僻静之处,在下给你细细解释此事如何?”李三坚答道。   “哼,走就走,本姑娘倒是想看看你如何花言巧语的?”李清照也是觉得此地说话确实太引人注目了,于是哼道:“喂,怎么走啊?我骑驴,你骑马,待到了空旷之处,你岂不是又要跑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起来:“要不你骑马,我骑驴如何?”   “哦。。。可。。。我不会骑马啊。。。”李清照闻言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不如你我共骑如何?”李三坚也没做多想,只是想早些离开此地,省的被他人当猴看。   “这不太好吧?”李清照闻言顿时忸怩不已。   “走不走?不走我可要先走啦。”李三坚不耐烦的说道。   当街拦住我的是你,现在倒觉得不太好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幼也没受过什么男女有别的教育,也不觉得男女一同骑马有什么大不了的。   “哼,走就走,你。。。你扶我一把嘛。”在程朱理学大兴之前,宋承唐风,男女之间并不是那么严防死守的,男女之防也没那么严密,闹市之中经常可见热恋之中的男女招摇过市,热闹或僻静之处,也经常可见男女之间卿卿我我的,男女共处也并不是那么惊世骇俗的,因此李清照红着脸答应了李三坚。   李三坚点头先将李清照扶上了健马,随后自己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坐在了李清照的身后,一抖缰绳,双腿轻夹马腹,催马前行。   “等等,我的驴,我的驴啊。。。没了?”健马前行,距离呆在原地的李清照之毛驴越来越远,李清照绝望的喊道。   “哈哈。”健马远离了闹市,速度是越来越快,李三坚双手握着缰绳哈哈大笑道:“不就区区一驴吗?大不了我赔你一头驴便是,又有何妨?”   “呸,我的驴是我从小养大的,呜呜呜呜,你赔的起吗?把你卖了也赔不起我的驴。。。”李清照伤心欲绝,泣道。   “好了,好了,待我回去便是,真是的,不就一头驴吗?”李三坚无奈拨转马头,又返回了闹市。   可与李清照一同长大的驴早已不知去向,不知道被何人牵走了。   “呜呜呜,我的驴啊,你赔我,赔我,不赔我,我定不与你干休。”李清照顿时就不依了,哭着闹着喊李三坚赔驴。。。   “别乱动,小心掉下去了。”李三坚用胳膊轻轻的靠住了李清照,无奈的说道:“是我的错,今日随你处置便是,认打认罚,随你的便。”   “真的吗?”李清照闻言摇头道:“那也不行,我的小黑黑可是我一手喂大的,自幼就在一起的,你哪里赔的起?”   李三坚顿时有些郁闷,于是有些口不择言的问道:“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还不如一头驴?”   “咯咯”李清照闻言破涕为笑:“你啊。。。你就是不如一头驴。。。嘻嘻。”   “驾。。。驾。”李三坚哑口无言,瞪了李清照一眼,狠狠的夹了夹马腹,纵马前行。   。。。。。。。。   “驾。。。驾。。。驾”   开封府城外一片原野之中,李三坚纵马疾驰,风声呼呼,吹得李三坚及李清照身上的衣物均鼓了起来。   此时是深秋时节,深秋是枫叶挂满树梢的时节。枫树林给大地铺上了红色的地毯,秋风一吹,枫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似乎是在鼓掌欢迎两名少男少女骑马来到了此处。   马蹄踩在了落在地上的枫叶之上,发出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   此前被疾驰的健马吓得紧紧闭上眼睛的李清照,此时才敢睁开双眼,只见树木、花草、枫叶、枫树、岩石等景物从身边一掠而过,急速的向后退去。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纵马疾驰,李三坚未料到骑马居然还如此令人兴奋,令人心旷神怡,特别是怀着娇娘,再纵马飞奔,更是有了一种“江山美人”之感觉,于是诗兴大发,念了一首“永遇乐”。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李清照靠在李三坚强健的手臂之上喃喃的复述道。   “英雄恢弘,气势辉煌。”李清照词赋是行家里手,闻言不由得轻赞道:“算你词赋做得不错。”   哪里是我做的?李三坚心中暗暗好笑。   很早很早以前,以往的李三坚什么词赋都是不明白的,独独喜欢这个“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喜欢其中的磅礴气势,喜欢豪放雄浑,既然喜欢,李三坚自然就能倒背如流。   李三坚得美人称赞,更是得意万分,于是更是不顾马力,催马疾驰。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也,世上之事往往都是如此,否极泰会来,乐极就会生悲。   “哗啦。。。”一声巨响,李三坚纵马踏进了一个小溪之中,立时水花四溅,同时马蹄陷在了泥中,马身前倾,顿时将还沉浸在李三坚词赋之中的李清照惊了个花容失色,并紧紧的伸出小手抓住了李三坚的胳膊,身体也如风摆柳叶般的。   李三坚才习骑术数月,骑术哪里说得上是精湛?此时也惊慌不已,同时控马不当,于是就惨叫一声,与李清照一同就向溪中滚落。   不过李三坚健体数年,身手还算是敏捷,落姿还算是优美,于是李三坚在落入溪水的那一刹那间,搂着李清照奋力翻身,将李清照举着了自己身上。。。   “扑通”一声,又是水花四溅,李三坚与李清照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的落入了溪水之中。   “哎哟!”李清照也是发出一声惊呼,头朝下在了溪水之中,落在了李三坚的身上,不过好在溪水不深,只齐大腿处,同时李三坚“怜花惜玉”,奋力将李清照摞在了自己身上,因此李清照并未浑身湿透,只是打湿了半截衣裙,俏脸也未没入水中。   李清照落入水中之后,慌得双手撑着下面,手忙脚乱的就欲爬起身来。   可惊慌之中,哪里还顾忌到下手下到何处?李清照一手撑在了李三坚的嘴上,一手撑在了李三坚的颈项之处,撑在李三坚嘴上的小手使得李三坚将吐出来的一口溪水又咽了回去,不但咽回去一口溪水,还多喝了几口,更加是雪上加霜,而李三坚颈项之处并无衣物,同时李三坚的皮肤白嫩光滑,粘上溪水之后更加上滑不留手,于是李清照手一滑,娇哼一声,头朝下就栽向了水中,这下李清照的头也没入了水中。。。   世上之事是无巧不成书,李三坚奋力吐出几口溪水之后,一个滑滑之物顶在了自己的嘴唇之上,将李三坚吐出的几口溪水又顶了回去。   溪水清亮,此时的李三坚又是努力圆睁双目,李三坚当然看清了此为何物。。。这是李清照的樱唇,正好落在了李三坚的嘴上。   若在平日里,李三坚如何能够放过此等绝佳良机,如何能够错过如此美人在怀,“婉转相就”?   可这是在溪水之中,李三坚早已是呼吸不畅,再多呆会,李三坚定会被活活闷死在此溪水之中。   若被美人之吻闷死,那么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阎王殿中也会活活笑死阎王、判官的。。。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李三坚大喝一声,当然在溪水之中,李三坚是喝不出声的,只能喝水。。。   于是李三坚发出一阵咕噜咕噜之声,抱着李清照奋力从溪水之中跃起身来。。。   “哈哈哈哈。”李三坚、李清照二人互相看着对方如落汤鸡的模样,顿时不禁笑了起来。   “临江鸡。。。。。”李清照回忆起当初在赣江之上李三坚滑稽模样,不由得笑得喘不过气来。 第一百二十章 定情   清月庵位于开封府西南处,距离城池约有十余里上下。   清月庵是个小小的尼姑庵,共有一座不大的大殿及七八间禅房,清月庵修建在一片竹林之中,被翠绿色的竹子包裹在了其中,庵刹右侧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静静的、缓缓的流淌着。   小溪岸边有一些石凳、石桌,桌上还摆放着一本书籍,书籍字旁还有一副古琴及一些琴谱、香炉等物。   古琴之前坐在一对身着白色衣服的少男少女,两人均是眉目如画,彷佛是不沾人间烟火的一对神仙眷侣。   清月庵虽然不大,可环境优雅之极,身处其中,就似处于人间仙境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抚琴之前需沐浴更衣、净手,还要准备琴桌,琴桌之上还需有‘炉瓶三事’,即香炉、箸瓶及香盒,此外还有十善、十诫、十二欲、七要、五不弹等。。。”李清照脸色微红,坐在琴桌之前说道。   李三坚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李三坚马术太差,控马不当,两人一同掉进了溪水之中,身上衣物湿透,无法返回城内,于是就寻了一处庵刹,沐浴更衣,如此,岂不就是提前做好准备了?此时就不需要再沐浴更衣了。   唐宋之时,佛教盛行,寺庙庵刹遍及各地,大多备有洁净雅室,以供远道而来的香客住宿祈梦,和尚庙里可住女客,尼姑庵内也可供男客过夜的。久而久之,通衢大道附近的寺庙庵刹,大都具有客栈的性质,因此李三坚只需支付一些钱钞即可在此地歇脚,甚至住宿过夜都没有任何问题。   庵刹之中的物品也是应有尽有,如古琴等物。   “你学不学?不学就算啦。”李清照见李三坚露出了嬉笑的神情,于是嗔道。   “学,为何不学?姑娘请继续。”李三坚闻言收敛笑容,正襟危坐,答道。   琴棋书画,其中的琴居于首位,弹琴有陶冶性情、磨练意志、协调身体、开发智力等等诸多好处,因而李清照提起弹琴,李三坚立即就满口答应。   李三坚虽不会弹奏古琴,但李三坚喜欢古琴之类的乐器,同时也会弹奏除古琴之外的一些其他乐器,因此李三坚对学习古琴弹奏是颇有兴趣。   料其中必有共通之处,李三坚心中暗道。   “哼,不说了,我弹一首曲子,你自己琢磨吧。”李清照料短短时间之内,再如何细细的教他,他也不可能学会的,因此干脆就懒得教了,弹奏一首曲子,他能领悟多少就领悟多少吧。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对李清照说道:“姑娘请。”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手抚古琴,微闭双目,平心静气,静心冥思。   片刻之后,一曲美妙的琴音从李清照指尖流淌出来。   琴声十分优美,就似泉水叮咚,令人心旷神怡,同时又似山谷的幽兰,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若说丰乐楼之中林金枝弹琴还带着一丝烟花柳巷的庸俗之气,那么李清照的琴音却是极为清雅华贵,似为天籁之音。   李清照端坐在琴桌之前,眉如墨画,神若秋水,如瀑般的黑发自左侧香肩挂在胸前,从竹林间泄露进来的几缕阳光照在身上,更显得眉目如画,姿态秀逸。   李三坚听着优美的琴音,看着如玉的美娇娘,不由得有些痴了。   李三坚不是不喜欢李清照,反倒是异常喜欢,喜欢得有些自惭形秽。   李三坚前世曾经被女人伤害过,对女人,特别是对异常优秀的女子不知不觉之中就有了一些戒心,敬而远之,省的再受伤害。   如此逃避的心理,李三坚自己都不知道的。   李清照,朝廷官宦人家的千金,不但人长得貌美如花,才识也是出类拔萃,如此,李三坚心中不由得就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感觉,有意无意之间就躲避着李清照,害怕与其继续交往下去而不可自拔。   李三坚心理比谁都明白,这个世上不是说男女之间两情相悦就一定能够终成眷属的,其结果受许多因素的影响,如门第、父母之命等等,基本上自己能够做主的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蔡府门前,自己娘亲受辱就给了李三坚一个沉痛的教训,自己如此微贱之家怎么能够高攀门庭显赫之家?   既然如此,李三坚又何必触这个霉头,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家羞辱?   可此时李三坚忽然感觉到单纯的李清照是对自己有意的,那么李三坚又怎么忍心拒绝她?怎么能够忍心辜负佳人一片深情厚意?   李三坚是顾虑重重,进退两难。   正当李三坚患得患失之际,李清照抚琴已毕,琴音已了,随后看了看坐在一旁心事重重的李三坚,轻轻的推了推他道:“喂,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李三坚惊醒之后连忙说道:“姑娘琴音如天籁之音,在下陶醉于其中不可自拔,失礼了。”   “嘻嘻”李清照闻言不禁有些小得意,抬袖掩嘴笑了笑后问道:“你呐?”   “我怎么了?”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悟出点什么没有啊?知道该如何抚琴了吗?”李清照又问道。   “小生愚钝。”李三坚闻言笑道:“不过在下倒是想一试。”   “你想试一试?”李清照奇道:“你不是不会抚琴吗?听了一曲就欲一试?”   李清照随后不屑的说道:“不要辱没了抚琴二字。”   李清照生怕李三坚粗鲁的拨断了琴弦,损坏了瑶琴,就是煮鹤焚琴,大煞风景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挤到李清照身边,李清照连忙挪开了一些,李三坚伸手摸向琴侧,另一手按着琴弦,试着调了调古筝的音后笑道:“世上万物自有其共通之处,某虽不擅抚琴,但也愿意一试。”   李三坚拨了数下琴弦之后,就开始试着弹奏。   片刻之后,一曲荡人心魄的琴音被李三坚弹奏了出来。   琴音之中充斥着杀伐之意,李清照听着听着,面前彷佛是浮现出了一片旷野,旷野之中两军正在对垒,厮杀声、箭雨破空之声、刀剑交加发出的铿锵之声响做一片,是声动天地。   屋瓦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鼓声、剑弩声、人马声,使闻者始而奋,继而恐,涕泣无从也。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清照同时也是听呆了,心中不由得感到异常困惑,李三坚明明是个书生,而且是个落魄的下第举子,可其为何像个嗜血武士般的,又似乎是个统领千军万马的统帅?此前“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就被李清照看出来了,这首词中就透露出一种嗜血、杀伐之气,此时的琴音更是如此,这种气势非久经沙场之人所无法具备的。   同时李清照又听出了,李三坚所奏的乐曲之中隐隐含着一种怒上天不公、世道不明,愤而与其抗争之气势。   李清照想到此处,心中顿时为之震撼。   李清照岂能不明白自己与李三坚此时的处境?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自己与他的事情吗?李清照心中暗道,他真的是在意自己吗?从而感到愤闷、无奈。   琴声闭,余音缭绕,二人此时的心情是久久不能平复。   良久良久之后,李清照幽幽的叹了口气,轻轻的倚近李三坚说道:“三郎,你。。。。你今后打算是怎样的?你。。。你。。。我。。。你我今后该如何是好?你是怎么想的啊?”   李清照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几不可闻,同时红着脸低下了头。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岂能不明白李清照的意思?真不明白,那就是与痴呆儿无异了,李清照此言一出,就几乎是她的表白了。   李三坚随着与李清照相处日久,就越来越了解李清照了,越来越了解李清照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李清照天资聪慧,且为人较为清傲,此时能口出此言,实为难能可贵,李三坚心中顿时颇为感动。   此时李三坚再予拒绝,那么李三坚可就真的是个无情无义之徒了。   “兼记愁独天似晓,澄心无味谁剖。颂声易老少微星,风光怜岁晚,见惯羽衣新。满目凝情行渐远。心心非浅轻折,封章万绪九门深。地称龙变化,不语两悠悠。”李三坚看着李清照,轻轻的吟了一首“临江仙”。   李清照心中一震,身体一软,扑倒在了李三坚怀里,低声吟道:“余负尽别吴蜀限,晨起闲情。尤怕绳桥脆,入海人情帘不下。蓝桥来去微波动,还赋太薄凌曲槛。节往徐妆,冷淡开鱼贯。兼见意切樗栎贱。得失丹绿新城带。”   “清儿。”李三坚搂着李清照轻声道。   “嗯”   “你不负我,我李三坚绝不负你。”   “嗯,三郎。你不要说了,奴奴心中明白。”   “三郎”李清照随后用手轻轻按摩抚摸着李三坚已经长出些许胡茬的下巴轻声道:“今后你有何打算?”   “贡举。”李三坚答道:“贡举及第,如此方能配得上我的清儿。”   如此也许才能得到李清照之父李格非的允许,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清照闻言心中暗暗欢喜。   李清照此人是非常好强的,自己的情郎若真的贡举及第,那么李清照也是会很高兴的,同时也能避免许多流言蜚语的。   “三郎,我还想听听你弹琴。”   “嗯”   “此曲何名?”   “十面埋伏。” 第一百二十一章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是一首历史是一首历史题材的大型琵琶曲,所谓琵琶曲,顾名思义,当然是用琵琶弹奏的,不过“十面埋伏”也可以用琴或古筝弹奏,甚至可以用吉他弹奏,很早很早以前李三坚就是曾经用吉他弹奏过,因此对此曲目是烂熟于心。   “十面埋伏”源于唐代白居易的《琵琶行》,曲成于清代。   “十面埋伏”曲目描写的就是楚汉战争垓下决战的情景,汉军用十面埋伏的阵法击败楚军,项羽自刎于乌江,刘邦攫取天下。   从曲首的“列阵”到曲末的“得胜回营”,从曲中的短兵相接,刀枪剑影到末尾的向王兵败,凄切悲壮,从先前的鼓声震天到其后的低沉悲切,处处都能扣人心弦。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羽痛别虞姬,其后乌江自刎,痛失天下,英雄末路,儿女情长,曲中也处处透露出了英雄末路的凄凉与惋惜。   曲目风格雄伟奇特,气势雄伟激昂,一曲的慷慨激昂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李三坚虽不擅长弹奏古琴,但因熟悉曲目,多少也弹奏出了“十面埋伏”之磅礴气势。   弹琴的关键主要是用心,心诚则灵,至于弹琴的技巧反倒是次要的,不是如此吗?   此时已至黄昏时分,夕阳微弱的光芒给大地披上了蝉翼般的光彩,云朵也披上了金辉,金色的余霞自半空之中倾泻而下,照在正在弹琴的李三坚身上,将李三坚照射得宛如天神一般。   黄昏时分弹奏此曲,更加能够淋漓尽致弹奏出“十面埋伏”之悲壮、凄凉。   琴音回荡在了整个清月庵之中,使得庵刹之中的僧侣、住客均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静心聆听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的如此荡人心魄的曲目。   李三坚、李清照二人所处之地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小院有一个半圆形的拱门,以供人进出。   此时半圆形的拱门之下出现了一名蒙面女子,挽着一个竹篮,俏生生的立在拱门之中,看着、听着李三坚弹琴。   须臾,李三坚抚琴已毕,琴音已了,余音缭绕,三日不绝。。。   蒙面女子发出一声轻叹,转身就欲离去。   蒙面女子发出的轻叹声在寂静的院落之中显得特别明显,因而被李三坚、李清照同时听见了,二人同时转头看去,于是就看见了蒙面女子。   “谪仙?是你吗?快过来。”李清照看到了蒙面女子之后,站起身来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她名字叫谪仙?李三坚也认出了此女,她不就是当时自己在蔡园灯会之中遇到了那名女子吗?   此女手腕处有个红色梅花胎记,使得李三坚对她是记忆深刻,因而李三坚当即就认出了此人。   李清照随后走去握着蔡绒雪冰凉的小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后问道:“谪仙妹妹,为何在此处?”   蔡绒雪偷偷看了一眼李三坚,见李三坚目光也看向了自己,慌忙低头道:“我每年都要来到此处,为已故娘亲做场法事,此时为他。。。李公子琴音所引,打扰了李公子、清姐姐的花。。。前。。。月下,请二位恕奴家冒失。”   蔡绒雪说话之间,带着一丝苦涩,同时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因薄纱蒙面,外表之上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此女也是一名美人,李三坚虽看不清蔡绒雪的长相,但从她盈盈如秋水般的眼睛,就能看出她定也是相貌不凡的,同时蔡绒雪的目光之中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愁思,手中挽了个精致的竹篮,整个人就似黛玉葬花般的,娇娇怯怯的。   按说富贵人家的千金不应如此,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为何她一进来,整个院子就似乎就是笼罩在了愁云惨雾之中?   “哈哈”李三坚听闻蔡绒雪口出“花前月下”四字不由得笑了起来:“微贱之人,怎堪公子二字?姑娘请称呼在下李生便是。”   李三坚说罢,还笑嘻嘻的看了李清照一眼。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妹妹是个至孝之人,你娘亲在天之灵定会是倍感欣慰的。”   李清照随后看了李三坚一眼道:“妹妹为琴音所引?他。。。他那个也能称琴音?鬼哭狼嚎,不堪入耳。。。”   李清照此言一出,顿时将李三坚、蔡绒雪都逗乐了。   李三坚哈哈大笑,蔡绒雪抬起衣袖,掩口而笑道:“抚琴者心也,以心驭琴,古之高人均行此道,小妹从琴音之中已经听出了李公子的凌云之志呢。”   蔡绒雪掩口轻笑,稍减蔡绒雪的愁苦之气,同时李三坚从衣袖滑落、皓白如玉的手腕之上又看到了五颗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梅花形胎记,使得李三坚心中更是感到纳闷,为何她与自己梦中之人有着同样的特征?她到底是何许人也?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心中同时也是暗暗赞同蔡绒雪所言,这个世上做任何事情,只要用心去做,没有做不好的,李三坚此时心中忽生知音之感。   “打打杀杀的,如此凌云之志,不要也罢。”李清照随后对蔡绒雪笑道:“谪仙妹妹舞跳得好,不如姐姐在此抚琴,妹妹歌舞一曲如何?”   李清照比李三坚小数月,今年还不到十七岁,并且贪玩,少女心性,喜欢热闹,因此就未考虑太多。   可李三坚就不同了,李三坚“心老人不老”,此时蔡绒雪刚刚祭奠完自己的亡母,岂能有心情歌舞一曲?   李三坚闻言摇头不语。   果然蔡绒雪连忙说道:“小妹哪里会什么歌舞?况且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怎堪入得两位之眼?”   蔡绒雪话里话外都带着一丝自怜自伤之意。   李三坚闻言默然,难道宋之女子都是那么文采出众吗?张口孔、孟,闭口世说,大家闺秀如此,就连青楼妓娘也是如此,若有女子贡举,定会有不少女子科举及第的,李三坚对此是异常好奇。   “既然如此,天色也不早了,我等就此返回城内如何?”李三坚随后说道。   虽然李格非骄纵李清照,给了李清照一个较为宽松的成长环境,李清照也是嬉笑玩乐,经常是夜深不归,但如此荒郊野外,与年轻男子共处,对于她的名声多少还是有影响的,因此李三坚欲在天黑之前将李清照送回其住处。   两女闻言一起点头   “清儿?”李三坚随后将那匹不听话的健马牵过来之后,问向李清照。   “我才不与你共骑呢。”李清照答道:“我坐谪仙妹妹的车回去。”   其实李清照还是想与李三坚共骑的,虽然李三坚骑术太烂,两人之间刚刚冒出了嫩芽,刚刚订下了海誓山盟,如蜜里调油一般。   不过当着蔡绒雪的面,两人之间怎敢太过亲热?同时当初蔡园灯会,多少有些借灯谜选婿的意思,并且李三坚夺得灯会魁首,而此时李清照确捷足先登,使得李清照心中对蔡绒雪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也就实在不好意思在蔡绒雪面前与李三坚如此了。   。。。。。。。。   “清姐姐恭喜你了。”回城的马车之中,蔡绒雪低声对李清照说道。   “哎,谪仙妹妹,姐姐对不住你。”李清照对蔡绒雪叹道。   “清姐姐你为何这么说?”蔡绒雪摇头道:“两人之间就是个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姐姐你和他就是有缘之人,有缘有情,终会成为眷属的。”   “终成眷属?”李清照闻言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爹爹那里我还不知道该如何交待啊。”   李清照与李三坚定情,之后不但要面对李格非,还有面对家族,不但要面对李氏家族,还有面对其母族,王氏家族。   特别是王氏家族,要知道李清照之生母乃是宋已故宰相王珪的女儿,是王珪的外孙女,是宰执之家出身,虽李清照生母病逝之后,与王氏家族已无多少来往了,但李清照毕竟是王珪的孙女,此时若李清照嫁给了一个微贱的下第之人,那么定会被他们嘲笑的。本来李清照自幼丧母,身世较为可怜,如此,将更会是雪上加霜的。   宋礼部员外郎李格非虽只有李清照一女,但李格非的兄弟姐妹可不少,如此,李清照就有无数的堂兄堂弟,堂姐堂妹,表兄表弟,表姐表妹什么的,这些人平日里都会相互攀比的,若李清照真嫁给了李三坚,那么李清照将会在他们面前抬不起头的。   这也就是李清照最为苦恼之处。   女人虽嘴上不说,但女人之中的大多数是较为虚荣的,哪个女人不愿意嫁给家世显赫、多才多情又有功名在身的少年儿郎?   。。。。。。。。   “子曰。。。”李三坚回到居所之后,取出书本就打算温习功课,可折腾了一天,李三坚没曰几句就趴在桌子上进入了梦乡。   东京的深秋夜晚还是比较凉的,因而符二娘蹑手蹑脚叫一件厚衣衫披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母慈子孝   “小贼,哪里跑?”一名手腕之上有五颗梅花红痣的白衣仙子手持一柄长剑将李三坚追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   话说凡人又怎是神仙的对手?无论李三坚如何亡命奔逃,无论李三坚如何挣扎,最后仍是被白衣仙子捉拿住了。   “小贼,见我面为何视作未见?”白衣仙子倒转长剑,用剑柄捅了捅装死的李三坚,喝道。   李三坚张口结舌,还未说出话来,此时画面一转,李三坚身穿女子衣裙,伏在地上啜泣。   “哈哈哈哈。”仙子此时身穿男子华贵的衣物,坐在床沿之上哈哈大笑:“小贼,跟着我,包你今后吃香的、喝辣的,富贵之极。”   “小贼,还敢拒绝于我?看鞭!”哭泣之中的李三坚还未来得及回来,仙子就挥舞着长鞭,劈头盖脸的抽了下来。   “不要。。。”李三坚大吼一声,满头大汗的床上坐起身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此人到底是何人?李三坚回忆梦境,忽然想起了昨日偶遇的蔡绒雪,她与自己梦中的恶仙子身材差不了多少,同时有着共同的特征,就是手腕之上的红色胎记。   过些天,定要问问李清照,此女到底是何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三郎,睡醒了吗?”正在此时,符二娘捧着一盏油灯在门口问道。   李三坚闻言连忙从床上跳起身来,披件衣裳开门将娘亲迎了进来。   “娘,您还没睡吗?”李三坚扶着符二娘坐下后问道。   “娘不困。”符二娘摇摇头道:“昨日你到哪里去了?看书看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晚饭都没吃,娘怕你三更起来肚子饿,就守着你了。”   李三坚闻言脸上一红,慌忙说道:“没。。。没去哪里,就是和一些好友喝酒去了,让娘担心了。”   “胡说”符二娘嗔怪的说道:“你这孩子,对你娘都不说实话吗?明明身上有些胭脂香气,娘是过来人,哪里不明白嘛。”   “哎,娘,我的娘哟。”李三坚闻言嬉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娘亲啊,儿子昨日。。。昨日与清照去了城外,黄昏时分才回来。”   “呵呵,你是我生的,你肚子里想什么,还瞒得过娘?”符二娘随后笑着起身给李三坚端来一盘酒菜后说道:“刚热好的,快趁热吃吧。”   李三坚刚刚醒来,饭菜就热好了?定是符二娘守着李三坚,同时不断热着饭菜,才能让李三坚才醒之时能够吃上可口的饭菜。   符二娘对李三坚细心体贴已至极致。   昨日折腾了一天,肚中早已是饥饿难耐,再加上符二娘的体贴,于是李三坚点点头,大口大口的吃着可口的饭菜。   “我的孩子长大了。”符二娘在油灯之下,爱怜横溢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年近十八岁的李三坚除了个头之外,长得越来越像其父李清了,眉毛、眼睛、额头、鼻梁更是如此,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在昏暗的灯光之下,符二娘仿佛是看到从前与李清在一起的时光。   符二娘看着看着,眼眶里泪花闪动。   “娘,您这是怎么了?”李三坚包着一口香甜的米饭,看着符二娘愕然的问道。   “没什么。”符二娘闻言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   “想爹爹了吗?”李三坚随后猜测道。   “嗯”符二娘点点头道:“你爹小时候最疼你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你的,若是你爹爹还活着,看到你现在模样,定是欢喜不已。”   定是给气死还差不多,李三坚心中暗道。   牛气烘烘的参加宋贡举,其后首次贡举就夺得桂州解首,随后作诗赋词,灯会魁首等等,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得意忘形,可随后的省试却一举落第。。。,完全是冰火两重天啊,真乃是羞煞先人也!李三坚心中暗道。   “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三坚想了想后,有些犹豫的说道。   符二娘挑了挑灯芯,使得油灯灯光亮了许多,微笑着说道:“在娘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娘。。。”即便如此,李三坚还是犹犹豫豫的说道:“往事已矣,娘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了,况且父亲丧期早过,娘还如此年轻,为。。。为何您还如。。。此啊,不如行再醮之举?男有再娶之意,女无再适之文,纯属胡说八道,本朝范文正公自幼随母改嫁,儿子虽愚钝,也愿行此。。。”   李三坚此时终于将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说了出来,符二娘今年才三十余岁,还正年轻,如此为何要为自己父亲守寡一辈子?为何要委屈自己一辈子?   李三坚此时力劝符二娘重新嫁人,找到自己的幸福,李三坚同时打定主意,只要符二娘重嫁之人对她好,那么李三坚愿尊其为父,以父事之。   翻过年,李三坚就要返回岭南,参加再一次的发解试了,而此次回桂州又不可能带上符二娘了,因此符二娘将会独自一人呆在东京开封府了,此时若有人照顾,李三坚才会放心回桂州应试。   “住口。”可符二娘未等李三坚说完,就开口打断了李三坚:“娘虽不是汉家女子,但也知道从一而终的道理,娘这辈子不会再嫁人了,娘至死也不会对不起你爹爹的。”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符二娘心中暗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恨不得母亲不要改嫁,守着自己,可李三坚却是劝母再嫁?此使得符二娘郁闷不已。   老娘还没给他找到媳妇,他倒是欲给我寻一丈夫?符二娘同时哭笑不得。   “娘,儿子。。。”李三坚欲再说,可仍是被符二娘打断了。   “你不必再说了。”符二娘打断李三坚的话,看了看李三坚,随后扶着他叹了口气道:“孩子,娘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我意已决,不会变了,再说,三郎,娘这辈子有你就够了,何必再。。。。啊?”   “娘,俺的娘亲啊,你受苦了。”李三坚怜惜自己母亲,悲从中来,不由得跪在地上抱着符二娘大哭出声。   说句心里话,李三坚也不愿自己母亲行改嫁之举,可为人不能太过自私,自己不愿意就让母亲守寡终身?   符二娘坚持为父守节,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又感动又怜惜,是又难受又欢喜。。。   自己今后只有加倍孝顺母亲,方能慰藉这个可怜的女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孩子。。。”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你这孩子,尽惹娘伤心。”良久之后,符二娘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道:“不说我了,说你的事儿吧,三郎,你是不是喜欢李小娘子?”   李三坚点了点头。   “好,既然我儿喜欢,为娘就再厚着脸皮,托人上李家提亲。”符二娘说道。   李三坚闻言被吓了一跳,于是连连说道:“娘你这是着什么急啊?儿子还未满十八,谈婚论嫁也太早了吧?儿子未至双十,实在无意于婚娶之事。”   李三坚喜欢李清照没错,可此时谈婚论嫁,也太早了,同时李三坚正准备二次贡举,如此哪有闲工夫成婚?要知道提亲、定亲直至办亲事要经历许多道程序,花费大量时间的。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自惭形秽的感觉一直没有改变,一介微贱白丁迎娶官宦千金,而让李三坚泰然处之、心安理得,李三坚是实在做不到的。   “都快十八了,还早?你娘十八岁之时都有两个孩子了,你无意于婚娶,这事可轮不到你做主,娘明日就准备求亲之礼去,嘻嘻。”符二娘笑道。   符二娘是越想越开心,不由得笑了起来。   此时李三坚依附端王府,日子过得也逐渐宽裕起来,准备些求亲之礼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符二娘无法预料的是,李氏根本事瞧不起这些区区礼品的。   符二娘忽露小女儿家神态,弄得李三坚无可奈何,只好以大事糖塞:“娘,我的娘啊,儿子马上就又要发解试应试了,如此耽搁了此事,又如何是好啊?”   “哎,那就贡举事了之后再说吧?不过三郎,以后就得娘做主了。”李三坚抬出贡举之事,符二娘只好作罢,无奈的说道。   “娘,快了。儿子总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吧?”李三坚点点头接着说道:“娘,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啊。。。”符二娘听李三坚问起李清,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幸福的神色,眼睛里也绽放出了异样的光彩:“他也是个俊俏小郎君呢,他温柔体贴,为人稳重,哪里像你,跳脱脱的,跟个猴子一般。”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娘,孩儿真想知道父亲长的是何模样?娘亲,父亲家中还有人吗?你有他们的消息吗?”   人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父亲李清必定还有亲族,有亲戚,李三坚此时对此有些好奇。   符二娘闻言摇头道:“你爹爹的事情我了解的很少,他也是独子,不过娘知道他有一些叔伯兄弟的,但与他们这些年没什么往来了,因而娘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美同行(上)   红尘世界,一片雾茫茫。觅道觅道自寻我,千里步,问谁好,风里路,是我前途。沙急啊似刀,风也疯狂发怒,令人皱眉低首,冲入漫漫路,全凭意志,开展我凌云步,迈着大步望前去,走正路,定寻到。。   时光流逝如流水,岁月蹉跎,匆匆而过,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来年二月。   宋二月的东京,又是大雪纷飞,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漫天飞舞,从天而降,整个开封府城里城外均是笼罩在了一片白色之中,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瑞雪兆丰年,预示着来年庄稼定有个好收成。   此时宋东京开封府城外一条官道之上,一名十八岁的俊朗书生骑着一匹健马向着南面缓缓而行,健马后面还驮着一个书箱及一些笔墨纸砚。   此名书生一边赶路一边还唱着一首别人听不懂的歌曲,看起来心情是愉悦极了,使得行人纷纷侧目。   “雪下难通不惹尘,雨过看花梅岭色。。。”李三坚骑在马上吟了一首七言律诗,权当自娱自乐。   大雪纷飞,道路难行,不过越往南走,天气就会越暖和的,李三坚想着不久之后就会再见岭南景色,心情不由得好转起来。   宋三年一大比很快就又将到来了,如此李三坚必须提前一年赶回广南西路的桂州重新参加发解试。   李三坚此次桂州之行是独自前往。   山魁本想不顾一切跟随李三坚前往桂州,可李三坚是坚决不允,并以断绝关系相威胁。   山魁已是军卒,如此岂能与李三坚同行?李三坚虽未在军队之中呆过,但也知道军法这玩意可开不得玩笑,军令如山,军法无情,山魁若行此举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李三坚不知道的是,宋军是有军法,并且白纸黑字的,也是较为苛刻的,不过执行起来却是大打折扣了,若山魁真的想与李三坚同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是花费些银钱而已,也就是贿赂上官即可。   李三坚其一是不了解宋军状况,其二也没多余的钱财,因此就是坚决拒绝了山魁与其同行。   李三坚独自前往桂州,留下符二娘、小豆芽,现在小豆芽改名为李囡,李三坚只留下了符二娘与李囡,而此时李三坚应端王赵佶所求,将娘亲与李囡迁入了王府。   表面之上说是为了替李三坚照顾符二娘、李囡,其实是以符二娘、李囡为质,将李三坚牢牢的捆在赵佶的战车之上,对此,李三坚是心知肚明,却又是无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三坚已经上了贼船,想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三坚对此感到有些懊恼。   前途莫测的命运,灰溜溜的回到桂州再次发解试,担心符二娘等人,诸如此类的事情,使得李三坚出发时的心情是沉重的,是极不开心的,此时李三坚看到一片银装素裹,想着又见岭南秀丽的风光,心情才稍微舒展了一些。   同时李三坚此次桂州之行情况相比以往要好的多了,最起码盘缠足够并且有马可骑,不用艰难步行了。   不知钦州县学黄教授见到自己是何感想?会不会挥老拳打死自己?胡文海、尹莫川、林文成等桂州一干官员又如何看待自己?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当年可是对李三坚寄予厚望的,特别是胡文海、黄教授,李三坚此时又有何面目再见他们?   宋官员一至三年都是或升或贬或迁至他处为官,当然留任的也有,因此李三坚也许回到桂州之后,就见不到他们了,不过万一他们留任,那么李三坚将会是无地自容的。   至于恩师苏轼,反正此时已被苏轼逐出门第,并且苏轼还远在琼台儋州,同时李三坚哪里有脸再见苏轼?那么李三坚就乐得见不着苏轼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还有小胖子,自己这个世上唯一的知交好友曾公明,道路遥远,信息不畅,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还有自己的“妾室”王雯。。。现在应该长大了吧?长的该是有模有样了吧?应该初具规模了吧?   还有外公符贵,舅公符鼑、符鳞等等一干人等,许久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不知道他们还好吗?   “咴咴。。。”骑在马上的李三坚正在胡思乱想之时,胯下健马踏入雪堆之中的一处浅坑,顿时发出一声嘶鸣,前蹄一软,马身就向前倾斜。   “哎哟,马兄,你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啊?”李三坚吓得伏在马鞍之上,紧紧抱着马脖子说道:“马兄,咱前世无冤、今生无仇、来世无缘,你这又是何苦来哉?何必呢?”   上次就是这匹枣红色的健马将自己何李清照掀入了溪水之中,这次又来?这次再马失前蹄的话,可就会耽搁李三坚的行程的。   枣红色的健马仿佛是听懂了李三坚之言似的,发出一声嘶鸣,从雪坑之中拨出前蹄,歪着脑袋打了几个响鼻。   李三坚随即跳下健马,走到前面,低头查看健马的前蹄,看看有何异常,万一马蹄受伤,那么李三坚也许就要步行前往桂州了。   李三坚观察良久,未发现马蹄有伤,于是舒了口长气,站在马头之前,竖起大拇指道:“马兄,果然身康体健,不愧为马中之佼佼者。”   漫漫旅程,与李三坚相陪伴的只有这匹健马,因而李三坚寂寞无聊之时,就与健马说话,将它视作兄弟。   健马以响鼻回应李三坚。   “马兄,我等就此上路如何?”李三坚随后牵着缰绳,就欲迈步前行,大雪纷飞,白雪也是积得是厚厚的一层,李三坚可不敢再骑马了,万一松软的雪堆之下有什么尖锐之物,岂不是坏了大事?   可健马仿佛是与李三坚斗气般的,驻足不动,就是不肯前行,李三坚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将健马牵回到了官道附近,官道路硬,且积雪较少,李三坚就可以骑马了,不过此时李三坚力气用尽,再也牵不动了。   难道是方才态度不太恭敬,从而惹怒了马兄?李三坚心中暗道,于是李三坚拱手恭恭敬敬的施礼道:“马兄啊,在下请马兄放开四蹄,就此纵横天下如何?马兄,雪景好看吧?可到了岭南,却另有一番独特之风景的,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可无论是李三坚是如何诱之以利,还是威胁之,是用尽各种办法,健马就是不肯前行,同时还自己寻了一处嫩草,低头优哉游哉的吃起草来。   “哎哟,马兄啊,此等路边野草有何吃头?不如我等前行,寻家客栈,我定与你寻上佳草料,再饱食一番如何?哎,哎,大不了我再与你寻些舞妓、歌妓?错,给你寻些马妓、驴妓怎样?”   健马不肯前行,李三坚继续啰里啰嗦说个不停。   “噗嗤”正在此时,李三坚身后忽然一声女子的轻笑声,李三坚听到笑声,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不知道声什么时候停在了自己与马兄的身后。   马车较小,仅供两三人乘坐,是用两匹健马拉的,车辆四周帷幔包裹,马车装饰说不上豪华,但却是显得异常整洁,应该是身份不凡之人乘坐的,同时马车两侧还有两名骑马的随从,穿的倒是普通百姓的衣物,可腰上却是鼓鼓囊囊的。   “啊?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李三坚看清楚车窗之内的女人之后,吃惊的问道。   坐在车内的女子正是蔡绒雪,此时看着滑稽的一人一马正掩口轻笑。   蔡绒雪虽仍是薄纱被面,李三坚仍是看不清其面容,但李三坚却可以看清楚她的眼睛,却识得她的声音。   “李公子,你又如何在此处?你这是在做什么?”蔡绒雪不答反问道。   蔡绒雪见到李三坚,也是同样的吃惊,同时见到一人一马的滑稽场面,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正准备前往桂州,马兄,不对,这该死的老马却不肯走道了,奈何?”李三坚恨恨的答道。   “原来如此。”蔡绒雪又忍不住笑了笑后对一名随从说道:“你去帮帮李公子。”   一名随从躬身应了声后,就翻身下马,走到李三坚的健马之旁,牵着缰绳,轻轻的拍了拍健马的脖子,并掏出一些豆料喂给了健马,嘴上还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随从翻身上马,轻轻磕了磕马腹,健马随后发出一声嘶鸣,老老实实的迈步前行。   李三坚看得是目瞪口呆的,哪里是这个该死的马不听话啊?完全是李三坚不懂马,不知马,骑术也是再平常不过了。   说骑术平常是抬举李三坚了,李三坚实际骑术是实在太烂。   “李公子,请上车一叙如何?”蔡绒雪随后犹犹豫豫的对李三坚说道。   按说有女眷的马车是不便男子同乘的,可李三坚是一介书生,同时在清月庵之时与蔡绒雪进一步相识,再加上李清照是蔡绒雪自幼的好姐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因而蔡绒雪就犹豫的请李三坚上车说话。   “遵命”李三坚倒是毫不客气,纵身跃上了马车,动作是敏捷之极,似乎是生怕蔡绒雪反悔般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美同行(下)   宋马车的模样一般都有个半圆形的车篷,车篷之下就是车厢了,车厢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车窗,上面挂着车帘,车厢之后有个半人高的车门,以供乘车之人上下。   对于一般人来说,特别是女子,欲上下马车,都是要在地上垫上一块木质台阶,然后再提着长裙,优雅的上下马车。   一些达官贵人或皇亲国戚还以奴仆为垫,上下马车。   此时李三坚应蔡绒雪之请,欲登上马车,进入车内,可仓促之间哪里有台阶供他使用?   于是李三坚使了一招“踏水无痕”或“疾如追风逍遥步”,欲跃上了马车,此功夫跃如脱兔,能蹦起百丈高,更何况此区区马车?   李三坚运气绷足提身,迅速向高处跳跃,随后一脚踏上了车身踏板,姿势是灵动敏捷之极。   在美人面前,怎么也要保持头发不乱、风姿卓越之态是不?   “嗵,哎哟。。。”不过李三坚学艺不精,再加上下雪天车身较滑,李三坚倒是一脚准确的踏上了车身,可脚下一滑,顿时就立足不稳,此时此刻李三坚就有了两个选择或者说是后果,那就是要么一头栽进车厢,要么就掉下车身,摔个四仰八叉的。   李三坚当然不会选择滚落车下,如此将会是丢脸之至,同时滚得一身雪泥,将会是狼狈之极。   于是李三坚奋力身体前扑,就扑倒在了马车之上,上半身进入了车内,下半身挂在车门之外,双腿还不停的摆动挣扎。。。   这辆马车车身较小,仅供两三人乘坐,李三坚六尺男儿,身体较重,重重的扑倒在了马车之时,就将马车车身压得翘了起来,同时车内传来两声女子的尖叫声,似乎是车内有两名女子?   本来坐的好好的蔡绒雪被马车摇得扑在了车厢之内,与冲进来的李三坚差点撞在了一起,两人鼻子仅隔两寸,李三坚都闻到了蔡绒雪如幽兰般的呼吸之气。   “啊?你。。。你。。。你干什么呀?”蔡绒雪也闻到了李三坚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心中顿时慌乱不已,睁大了秀目紧紧盯着李三坚问道。   “抱歉,抱歉,小生鲁莽了。”李三坚拼命爬进车厢,随后起身,跪坐在车内,正了正衣冠,呼出两口长气后尴尬的笑道:“惊扰了两位小娘子,恕罪,呵呵,恕罪。”   他娘的,回头一定寻张道士好好算算账,说好的踏什么都无痕的轻功呢?简直是误人不浅,李三坚心中暗道。   车厢之内确实有两名女子,一名当然就是蔡绒雪,一名是个十余岁的小侍女,应该是服侍蔡绒雪的,此时车中忽然钻进来个大男人,同时动静还闹得这么大,使得小侍女是惊慌失措,也是怔怔的盯着李三坚,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不会功夫,瞎显摆什么?蔡绒雪此时心神稍定,心中不由得感到暗暗好笑,捋了捋耳边乱发,轻笑道:“李公子饮茶吗?”   “在下微贱之人,怎堪公子二字?姑娘称呼在下李生即可。”正襟危坐的李三坚瞅了瞅车内典雅的布置后说道:“多谢,叨扰姑娘了。”   车内布置就如蔡绒雪其人一般,简简单单的却是极为雅致。   蔡绒雪点点吩咐道:“小芹,给李生倒碗清茶吧。”   侍女小芹看了一眼李三坚后,就取过茶壶,并在李三坚面前摆上了一个精致的茶杯,双手把住茶壶斟了一些清茶在茶杯之中。   “李生请用茶。”蔡绒雪随后也端起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小口后轻轻的说道:“饮茶之道在于品茶,俗人只知喝茶而不知品茶也。茶又分四道,其为沏茶、赏茶、闻茶、饮茶,茶之四道,美心修德,博文约礼。就如这面前的这道清茶一般,这不过是普通的绿茶,价格也并非昂贵,但其清、纯、正、气,入口也是清香无比,如此怎能说此茶就不是好茶吗?”   蔡绒雪喝茶必然要掀起蒙面薄纱,此时李三坚终于看清楚了蔡绒雪喝茶之时露出的樱桃小嘴及如白莲花般的下巴,李三坚顿时就看呆住了。   李三坚早已料到此女必然是个美人,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之美?窥一斑而知全豹,下巴、嘴唇如此,全身还会差吗?李三坚是越想越邪恶。。。   李三坚同时对蔡绒雪好感倍增,她是在以茶喻人,安慰李三坚,安慰他不要总是将微贱二字挂在嘴上,不必太过自谦甚至是自卑。   同时使李三坚不明白的是,蔡绒雪从前与自己基本上是素不相识的,仅有数面之缘,为何她要如此?   按说蔡绒雪乃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身上与生俱来应该有些大户人家的高傲之气,她们一般来说是瞧不起像李三坚这种人的,对待李三坚等人多少有些冷傲的,可蔡绒雪非但没有,反倒异常随和,同时李三坚与蔡绒雪数次见面,均是感到她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愁思,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   李三坚之所以腆着脸皮上车与蔡绒雪同行,就是想了解蔡绒雪,原因就是蔡绒雪与自己梦境之中的女子特别相似,特别是她手腕之上的胎记。   李三坚想到此处偷偷描了一眼蔡绒雪的手腕,想再次确认,可她此时仅仅从长长的衣袖之中露出半截如葱花般的指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看不见了。   “多谢姑娘了。”李三坚谢了一声后问道:“姑娘此行前往何处?”   “广南西路桂州。”蔡绒雪犹豫片刻后答道。   “桂州?”李三坚闻言愕然,自己不是也是前往桂州吗?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巧合之事?她也前往岭南桂州?正好与自己同路。   李三坚同时心中也是感到异常纳闷,此地与岭南相隔不啻千山万水,同时岭南道路险恶,一路之上,危机重重的,一名男子行路尚且战战兢兢的,更何况一名妙龄女子?就算她带着随从也同样如此。   若遇上半路劫道的,将蔡绒雪抢上山做压寨夫人,岂不是可惜了了?   最使李三坚感到奇怪的是,她家中之人怎么能够放心让她出门远行?   “怎么?李生也是去桂州吗?”蔡绒雪见李三坚差异的神情,于是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正好与姑娘同行。”   蔡绒雪闻言微微一笑道:“李生前往桂州是应试贡举吗?”   “你怎么知道?”李三坚问了之后,顿时就感到这个问题问得过于肤浅了,有些明知故问了。   李三坚一身书生打扮,马屁股之上还有一个书箱,同时此时正是宋各路府州军发解试将要举行的日子,李三坚又是琼台儋州之人,如此李三坚不是去赶考又是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对蔡绒雪敏锐的观察力还是较为佩服的。   我又不是瞎子、痴呆之人,果然蔡绒雪心中暗道,太明显不过的事情了,是人就能猜出来的。   李三坚科场失意,贡举落第,蔡绒雪也是知道的,蔡绒雪当时还是替李三坚感到深深惋惜的,此时李三坚欲再行贡举之事,使得蔡绒雪心中替李三坚感到欢喜。   少年俊才,就应如此,百折而不挠,岂能为一次科场失利就颓废终身?   蔡绒雪心中所想,李三坚是不了解的。   蔡绒雪低头微笑不语,李三坚随后问道:“请姑娘恕在下冒昧,在下敢问姑娘前往桂州所为何事?”   既然冒昧,那你还问?蔡绒雪本不想回答,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蔡绒雪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实话相告:“我。。。家母十年祭日,我是赶往桂州前去拜祭。”   “原来如此,小生得罪了。”李三坚点头道。   此时的李三坚是越来越纳闷了,越来越好奇了。   前往桂州拜祭母亲,那么就说明了蔡绒雪之母死在广南西路桂州,她明明是东京蔡氏之女,为何她母亲会死在桂州?更何况拜祭生母,他父亲为何不去?而让一名弱女子独自前往岭南桂州?   除非是后爹,李三坚隐隐猜出了一些事情。   等等,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知不觉的抬头看着蔡绒雪,父亲李清“指空为婚”之人不就是蔡氏之女吗?此时自己又遇到了蔡氏之女,难道就是面前此女吗?   天呐,早该想到了,李三坚心中暗暗惊呼道。   母亲符二娘蔡氏门前受辱,自己早已断了与蔡氏之门结亲的念想,并对跋扈无信的蔡氏厌恶无比,可面前此女如此的温文尔雅,哪里是跋扈之人啊?   嗯,定是有其父不一定有其女,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蔡绒雪见李三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轻轻的说道。   “哦,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问了?”   “嗯。。。”蔡绒雪点了点头。   “我真的问了?”李三坚又道。   李三坚见气氛有些生硬,于是就开起了蔡绒雪的玩笑。   “噗嗤”李三坚装模作样的,顿时就逗乐了小侍女小芹,小芹不由得笑了起来。   蔡绒雪也是不禁莞尔。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同是天下沦落人   “这么说你是自幼寄养在蔡府的?”李三坚听蔡绒雪讲述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原来蔡绒雪是宋已故宰执蔡确幼女,当然李三坚并不知道蔡绒雪之父的姓蔡名确,而只知蔡绒雪之父曾为宰执。   蔡确,福建路泉州人氏,嘉佑四年进士及第,至此就踏入了仕途。   蔡确生活的年代为宋朝廷政局剧烈动荡的年代,是风起云涌的时代,是革故鼎新的时代,是王安石变法的时代。   蔡确是王安石变法主要支持者之一,是坚定支持王安石变法的。   危机四伏的宋朝廷亟需,儒学复兴的思潮也激励着革故鼎新的到来,宋士大夫崛起也鼓励着革故鼎新的到来。   此时对于处于宋经济发达、重视教育的南方重镇泉州的蔡确来说,受到当时士人经世致用思想的鼓励,与众多满怀壮志的士子一样,投身于这场轰轰烈烈的变革之中。   出身于普通宋官宦之家的蔡确仕途之路当然不是一帆风顺的,数起数落,是潮起潮落。   蔡确进士及第之后,初为邠州司理参军,后任管干右厢公事、三班主簿 、监察御史里行、判司农寺等职。   蔡确任监察御史期间被其弹劾的官员有韩缜、张宗道、王休复、沈括、王韶等人,被其弹劾的官员数量众多,就连王安石也被蔡确弹劾过。。。   蔡确弹劾官员事由,有作奸犯科、违法乱纪的,也有因蔡确争权夺利而打击政敌之目的。   蔡确在监察御史的任上是以弹劾为己任,同时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朝廷官员。   蔡确于元丰二年五月被擢为参知政事,至此就踏入了朝廷中枢,并大力推行王安石变法。   元丰八年被擢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也就是朝廷左相,其仕途之路也就达到了顶峰。   元丰八年,宋神宗皇帝赵顼在福宁殿忧郁而逝,年仅十岁的赵煦继位,朝廷风向于是就发生了变化,太后高氏与司马光掌握了朝政大权,其后就是打击变法派,元丰党人,作为元丰党人的首领蔡确,当然就是首当其冲,在这场无法扼止的劫难之中成为了被诘难的第一人。   时任朝廷左相的蔡确此时被各种理由左弹劾,右弹劾,同时将其贬官,并且是一贬再贬,直至贬至岭南蛮荒之地。   蔡确被贬至岭南之后,身边只有三人,就是其小妾琵琶,还有就是琵琶所生的两女,其中一人就是蔡绒雪,当时的情状是凄凉无比。   其后蔡确妾室琵琶染上了岭南瘴疫,并就此病故,蔡确不久之后也病死在了岭南,成为了被贬死的宰相。   又是如此,又是党争,又是党同伐异,李三坚听完蔡绒雪讲述之后,心中暗叹,苏轼如此,蔡确如此,就连出生在琼台儋州的李三坚究其根本,也许也与此有关。   李三坚此时心中不由得生出与蔡绒雪同病相怜之感。   好好的轰轰烈烈的变革却演变成了党争,演变成了党同伐异,演变成了争权夺利,并且是愈演愈烈,直至现在都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李三坚估计王安石都未料到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估计神宗皇帝英年早逝也与此有脱不了的干系。   如此之事造成了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生死别离?造成了一出又一出人间惨剧。   何必呐?何苦呢?李三坚心中叹道。   “你还有个姐姐?她现在何处?”李三坚随后问向蔡绒雪道。   蔡绒雪闻言微微摇头道:“奴家自幼与家姐失散,不知道她现在哪里。”   蔡绒雪父母病死岭南之后,先是被寄养在了一户农舍,在蔡京怜其族兄遭遇,并寻到此户农家之时,蔡绒雪的姐姐已不知去向,后据估计应该是被牙人拐卖了,不知道被卖去了哪里,此时是生还是死,没有任何人知道。   “姑娘节哀,在下。。。”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问道:“蔡老相公应该还有其他家人吧?他们在哪里?为何对。。。对你是不闻不问的?”   李三坚料蔡确兄弟姊妹、儿女甚多,为何确置蔡绒雪于不顾?任其自生自灭,就算蔡绒雪被寄养在了蔡确族弟如此富贵之家,也不应该如此啊?李三坚心中暗道,蔡绒雪的亲人将其接回领养也总比寄养在他人家中要好得多吧?最起码平日里还是有所来往的,最起码会对蔡绒雪多加关顾吧?   “娘亲是妾室,奴家是庶出。”蔡绒雪闻言黯然的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   事情与李三坚估计的差不多,蔡确不但有两个亲兄弟,还有许多儿女,可无一人关心或者照顾蔡绒雪,其缘由就是因为蔡绒雪是庶出,是小妾所生,而且是平日里不受他们待见的小妾所生,因此蔡确死后,蔡确家人之中根本无人关心蔡绒雪是死是活,由她自生自灭。   宋帝赵煦亲政之后,也曾经应蔡确之子所求,为其父正名,并归还蔡确住宅和被抄没的家财,可到了此时,蔡确家人仍是无人搭理蔡绒雪,就似乎是蔡确无这个女儿一般。   嫡庶之别?至于吗?有那么重要吗?庶出的难道就不是骨肉吗?李三坚心中暗暗恼怒,为蔡绒雪不平。   要知道李三坚同样也是庶出,李清无妻,只是将符二娘纳入了房中,也算是小妾,那么李三坚就是庶出,非正妻所生。   “让李生笑话了。”蔡绒雪随后黯然的说道。   “姑娘不必如此。”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在下可无半点嘲笑姑娘的意思,姑。。。你叫什么啊?”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蔡绒雪叫何名,只知她姓蔡,还有就是李清照口中所称的谪仙,难道她叫蔡谪仙?李三坚话到此处,因此脱口而出的问道。   哪里有如此问女儿家闺名的?这人真是奇怪,他浑身散发着与他人不同的气息,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蔡绒雪心中暗道。   “奴家妇道人家,哪里会有名字?”蔡绒雪只能如此回答了。   若蔡绒雪实言告知,肯定要他人认作是轻浮了,不是一个闺中女儿该为之事。   更何况这个世上本就如此,许多女子只有姓,而无名的,特别是贫寒之家的女儿,如李三坚之母符二娘,李三坚作为符二娘亲子,也不知道符二娘到底是什么名字?也许她根本没有名字。   符二娘家中排行第二,因此就被称作符二娘,不知道蔡绒雪在家中排行多少?李三坚心中暗道。   “哦,既然如此,在下就称姑娘为蔡小娘如何?”李三坚闻言笑道:“蔡小娘子,在下确无嘲笑姑娘之意,原因就是在下也是庶出,与姑娘一般乃是妾室所生。”   蔡绒雪是蔡确幼女,那么李三坚只好以小娘称呼了。   “你也是?”蔡绒雪闻言顿时脸色稍缓,有些惊异的问道,同时李三坚以小娘子称呼,多少有些轻薄之意,使得蔡绒雪心中有些发慌,脸色有些微红。   有那么吃惊吗?李三坚心中暗道,吃惊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似乎是有些兴奋?   不过蔡绒雪的明眸秀目倒是挺好看的,使人不敢直视。   “家父姓李名清,也是随父被贬至琼台儋州的,在下也是贬官之后。。。”李三坚随后缓缓的将自己身世也告知了蔡绒雪。   “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李三坚最后叹道。   蔡绒雪闻言脸更是红了,不过好在薄纱蒙面,没有被李三坚看出异状,同时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此为李唐诗人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之时,与沦落天涯的琵琶女萍水相逢之时所做的《琵琶行》之中的一句话,白居易在这首诗中虽是描写自己与琵琶女一见如故、同病相怜,但其中也多少隐含着一些两人情投意合之感,多少有一丝调笑之意,如此,李三坚此时忽然说出了这句话,其中的意味就令人难以猜测了。。。   他。。。他到底是何意?蔡绒雪暗暗想到。   “蔡小娘子。。。你怎么了?”李三坚见蔡绒雪忽然低头不再接自己的话了,于是差异的问道。   李三坚忽然发现蔡绒雪耳根处有些泛红,于是心中是更加纳闷了。   “没。。。没什么,你。。。继续说吧,我听着呐。”蔡绒雪闻言支支吾吾的答道。   “真没什么?”李三坚接着问道。   “真的呀,真。。。没什么,你。。。你。”蔡绒雪脸上是更加红了,感到自己脸上如着火了一般。   “哦,那就好。”于是李三坚接着问道:“蔡小娘子,你假父到底是何名啊?”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一直都不知道蔡绒雪的养父到底是什么名字,到底是蔡什么。。。   “假父?李生你太。。。太。。。啊,大人之名,作为女儿怎敢犯大人之名讳啊?”蔡绒雪答道。   太难听了,侍女小芹心中接口道。   真是的,不就是询问姓名吗?至于吗?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刚才不是自报家门了吗?哪有那么多的忌讳?   况且蔡绒雪方才已提及自己亲父的姓名,此时为何又不愿提及自己养父的姓名?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二十六章 裸葬   宋元符二年梧州   梧州,古称苍梧郡,位于广南西路东部,扼浔江、桂江、西江总汇,实为广南西路的东大门。   梧州据山濒水而建,交通较为便利,为广南西路东部的商品集散中心,各地商贾云集。   梧州还有一处特色,就是贯穿粤桂滇的“盐马古道”,盐贩从沿海盐场将盐用船运到廉州后,就用牛车运到玉林,再经梧州转运广南西路各地或者西南各地。届时,一队又一队的运盐船队,浩浩荡荡地在梧州的江面上乘风破浪,或溯桂江北上,或在西江上挂帆远去,场面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多谢蔡姑娘一路关照,在下就此告辞,后会有期。”梧州城门附近,李三坚拱手对蔡绒雪说道。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跋涉,李三坚、蔡绒等人终于赶到了梧州,过了梧州,经桂、漓二江即可至桂州。   李三坚是岭南之人,并且前年已经由桂州到了东京,已经走过这条道了,李三坚原本想应该是自己带路,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蔡绒雪比自己还要熟悉如何到岭南,如何直抵桂州,并且蔡绒雪选择的是官道,是有馆驿的官道。   东京开封府通往各路、府、州、军、县的官道修得是较为平整,官道两侧还栽种着榆、柳、松、杉等树木,有的路段还挖了排水沟。官道之上还标记着道路里程、地界等等,插在土堆货石堆之中的标记石碑或木牌,被称为“堠子”。   官道之上驿铺设置的也是较为齐全,一般是二十里上下就设一处马铺,有歇马亭,六十里左右就有一处馆驿,馆驿之中可以吃饭、休息,甚至可以提供马匹、马车等等,不过官府设置的馆驿只接待使臣、官员及其家眷等人,像李三坚这种白丁,只能住路边“野店”。   在馆驿歇宿是需要官牒的,是需要“入住凭据”的,而蔡绒雪义夫蔡京是朝廷都承旨,其伯父蔡卞此时已被擢为尚书左丞、知枢密院事,是“两府”大臣,因此对于蔡绒雪来说,弄张“入住凭据”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因而此一路之上,李三坚跟着蔡绒雪在馆驿之中吃饭、歇脚、喂马,秋风是打得不亦乐乎。   可到了梧州之后,李三坚实在不好意思再跟着蔡绒雪混吃混喝,实在没脸在打秋风了,于是李三坚向蔡绒雪告辞,欲自己寻家客栈住下,其后再单独前往桂州应试发解试。   “公子不必客气,请自便。”蔡绒雪微笑着福了一福道。   一路之上,李三坚与蔡绒雪倒是无话不谈,且相谈甚欢,不过蔡绒雪总是这么彬彬有礼的,总是使李三坚感到两人之间似乎是隔着什么,许多时候,李三坚感到有些无趣。   无论怎样,蔡绒雪尽管身世较为可怜,较为凄惨,但她终归是宰相之后,朝廷重臣的义女,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如此,人家又为何不与自己隔着什么?李三坚暗暗自嘲道。   。。。。。。。。   赶路赶了一个多月,饶是李三坚此时的身体是较为强壮,也是劳累无比,于是李三坚随便寻了家客栈之后就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李三坚起床沐浴过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街闲逛。   李三坚当然也可以温习功课,以备科举应试,不过绘画来源于生活,文章也同样如此,没有生活点点滴滴的积累是写不出一篇好文章的,李三坚对此早已是了然于胸。   同时梧州作为广南西路东部的重镇,李三坚来到之后都不去到处瞅瞅,那么就未免有些遗憾了。   梧州不愧为广南西路东部重镇,虽远远比不上东京开封府,但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货物、各方商贾云集、流连忘返的文人墨客,一片欣荣盛景。   梧州风景秀丽,著名的景点是桂江春泛、云岭晴岚、龙洲砥峙、鹤岗返照、金牛仙渡、鳄池漾月、火山夕焰、冰井泉香。   除了“梧州八景”之外,还有骑楼城、龙母庙等景点,此时李三坚就信步来到了龙母庙附近。   龙母庙依山傍水而建,由牌坊、前殿、中殿、后宫、行宫、龟池等组成。   相传每年五月初八和八月十五分别为龙母诞辰和升仙日,因而每年到了此时,龙母庙是热闹非凡。此时虽是三月,还未到五月初八,还未到龙母诞辰之日,但庙内庙外仍是张灯结彩,不少善男信女和游人争先恐后来朝拜、上香、摸龙床、照龙母镜、用龙母梳、洗龙母水、喝龙母茶,往万寿龟投币,是一片热闹的场景。   “快走,快走!”   “出了何事了?”   “魔君作法,快看看去。”   “魔君?哪个魔君啊?”   “当然是黄魔君啊,还有哪个配称魔君?又有哪个敢称魔君?”   “哎哟喂,不就是个泥腿子吗?魔君?真以为他是什么君啊?听说他从前还卖过膏药,给人算过命呢,现在摇身一变,真以为自己变成了玉皇大帝了吗?”   “哈哈,玉皇大帝倒是谈不上,不过老汉听说他可是持世明使转世的呢。”   “持世明使?持世明使会转世成为一个泥腿子吗?再怎么也要投胎成为一名员外啊。”   “去去,你们两个有话一边说去,别挡着我等的路,耽误了听教,你们赔得起吗?”   李三坚刚至龙母庙,刚刚步入人群,就听着前方喧闹不已,同时善男信女纷纷向前涌去,纷纷涌进龙母庙内,李三坚也不由自主的被人群推着进入了庙内。   “嗯。。。”李三坚刚刚进入庙内,一脚就踩在了一个软软的物件之上,似乎是个人的脚背,同时这个人因痛而发出的呻吟声,李三坚听起来是异常的耳熟。   “抱歉,抱歉,啊?是你?”李三坚见状连忙扶着此人,忙不迭的连声道歉,可李三坚看清楚这个人后,不由得惊讶道。   此人不是蔡绒雪,又是何人?   女扮男装的蔡绒雪一身黑衣,仍是用黑纱蒙面,只不过戴了个黑色宽边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蒙面看起来就没那么显眼了。   看起来有些像一名黑衣剑客?还是一名身材娇小的剑客。。。李三坚心中感到暗暗好笑。   “你怎么也在这里?”蔡绒雪红着脸、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李三坚,低声问道。   “当然是来看热闹的啊,你为何在此?”李三坚笑着问道。   “我。。。我来上香。。。”蔡绒雪此时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支支吾吾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无言以对,简直无语了,此一路之上,蔡绒雪基本上是有庙必入,有寺必进,现在龙母庙她居然也来上香了。。。蔡绒雪上香磕拜,并且异常虔诚,真不知道她所求何事?李三坚心中纳闷不已,难道都是为她已故娘亲祈福吗?   “跟着我,最好抓紧我。”李三坚随后咧嘴一笑道。   现在庙中人满为患,不可能再退回去了,只有跟过去看看,同时人太多了,容易发生挤踏事件,而蔡绒雪是个女子,且身材娇小,如此李三坚就有义务护着她了。   李三坚睡不如山魁长得那么夸张,但毕竟是个快二十岁的男子了,且不简单的锻炼,已经使李三坚长得是越来越高大健壮了,因此李三坚“劈波斩浪”是较为轻松。   娇小的蔡绒雪红着脸,轻轻用手抓住李三坚的衣袖,缩在李三坚身后,跟随着李三坚挤了进去。   “谢恁个慈悲剃度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哪里是做法事?不对,应该也是做法事,是给死人做法事,李三坚随众进入了龙母庙后,见到一名全身白衣的汉子在众人的围观之中念念有词之后想到。   此名白衣汉子不但身上衣物是雪白色的,就连须发都是白的,似乎是个老者,可从其面相上看却只是个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之前摆放着一副棺木,棺木周围围着七八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孝子孝女。   黄魔君念咒毕,一名同样一身雪白衣衫的摩尼师从黄魔君身后转了出来,指着棺木之中的死者大声喝道:“来时有冠否?”   “赤条条落地,并无冠冕。”孝子大声答完,就动手除去了死者投身的皂巾。   “来时有衣否?来时有鞋否?”   孝女答曰:“只有胞衣裹体,并无片丝随身。农夫本来打赤脚,留得清白朝仙真。”于是孝子、孝女们一起动手,三问四答,三脱四卸,将他们死去的老爹剥得只剩下条裤衩了。。。   此时上来数名教众,张开一个白色大布囊,将尸体装了进去,裹扎停当,随后教众与孝子孝女们抬起布囊向外走去,将死者安葬在了已经掘好的一处深坑。   众人填土之时,是口诵佛号,手抛稻谷麦粒,直到堆起一座坟包。   裸葬?李三坚双手环抱,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日月神教   这个世上丧葬方式主要就是土葬,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众生必死,死必归土。   人死之后,用棺材盛之,厚殓之,掘土为墓,埋棺其中,堆坟立碑。殡葬仪式较为繁杂,规模较为盛大。   除此之外,还有火葬、水葬、天葬、塔葬等等。   一般这些丧葬方式均是给死者穿上寿衣,且寿衣所用衣料一般都是最好的,无论贫富,均是倾其所有,目前就是让死者走得安心,走得体面风光,所谓寿终正寝就是这个道理。   像目前这种,将死者剥光了裸葬,李三坚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由得感到有些新鲜。   这种裸葬对于贫困之家来说,也不失是个好办法,如此不但简化了丧葬仪式,还节约了丧葬所费,减轻了贫困之家的负担,李三坚随后想到。   “小的们多谢魔君,请魔君立坛讲法,超度亡魂。”丧葬仪式结束之后,孝子孝女们一起向着黄魔君叩拜道。   黄魔君闻言点头,在一群白衣人的簇拥之下就向内殿走去。   众多信徒也同时跟了进去。   “我们回去吧?”李三坚看着一眼众人之后,对蔡绒雪说道。   李三坚对什么讲法,宣讲什么教义没有任何兴趣,就不想继续凑热闹了,本打算就此离去,可李三坚忽然发现白衣人之中有两人特别面熟。   此二人为一男一女,女子十余岁的模样,此不就是陈可儿吗?没错,就是她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虽自己与陈可儿数年未见,但李三坚一眼就认出了陈可儿。男子二十余模样,此人李三坚感到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的,也想不起他是何人。   陈可儿到此处干什么?看这模样,他们应该是什么教派,白衣人均是教众,可同样是一身白衣的陈可儿怎么与他们混在一起?   李三坚心中疑惑,于是就跟随着众人向内走去。   “你。。。怎么不回去了?”蔡绒雪心中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跟随着李三坚走了进去。   “慢着。”正当李三坚与蔡绒雪将要进去之时,两名白衣人拦住了去路。   “何事?”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那边去。”一名白衣汉子向一旁努了努嘴道,神情极为傲慢,就好像李三坚非要进去似的。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将要进去之人,均是接过一块白布缠在了头上,就似乎是戴孝一般。   “哦,原来如此。”李三坚随后对蔡绒雪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就此回去如何?”   “你到底想做什么?”蔡绒雪再也忍不住了,一会想进去,一会又想走,这也太反复无常了吧?蔡绒雪于是忍不住埋怨道。   蔡绒雪轻轻伸手推了李三坚一把,有些自然,两人均是没有注意。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白布裹头,非待客之道,如此不去也罢。”   李三坚说罢,转身就欲与蔡绒雪离去。   李三坚对什么劳什子教义本就没任何兴趣,不过是想看看陈可儿为何出现在此处,既然有人刁难,此时又何必自取其辱?   “且慢”两名白衣人见李三坚要走,顿时就感到有些受伤。。。来到此地的善男信女们个个百依百顺的,喊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哪里像李三坚这样?一句话不对,转身就欲离去。   “你当此地是集市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于是两名白衣人拦住了李三坚,恼羞成怒的说道。   “哦?两位兄台有何指教?”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就有些不喜。   这是什么教派啊?如此蛮横,如此无礼,本来李三坚对这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教派没有任何的喜恶,可此时他们如此蛮横做派,使得李三坚心中就产生了厌恶之感。   “去给魔君跪下磕三个响头再走不迟。”白衣人冷冷的说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顿时哑然失笑:“我李三坚跪天跪地,跪君跪师跪父母,其余人等当不起我这一跪。”   “魔君不是君吗?”一名脑壳迟钝的白衣人傻傻的问道。   幸好这是在郊外,周围也均是些信徒,若此言被官府之人知晓,事情就不好说了。   此言可大可小,往大里说就与造反无异了,往小里说,就是个神经病在胡言乱语。   “混世魔王,也敢称君?”李三坚闻言更是觉得好笑了,那个什么魔君真以为他是君王吗?天下只有一个君王,那就是当今圣上,此人不过是一介招摇撞骗的江湖邪士而已。   李三坚跪天跪地是马马虎虎,应付了事,至于圣上,李三坚只见过他一面,还未来得及行跪拜大礼,人家就转身离去了。。。   李三坚只有对自己父母是诚心诚意的下跪,就连师傅偶尔也不是那么诚心的,至于其余人等一律靠边站。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就引起了门口白衣人一阵骚动,要知道教首他们可是将他当作神一般的看待的,可李三坚居然称其为混世魔王?此怎能不使众教徒是异常愤怒?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婶可不能忍,婶婶能忍,众小舅子可忍不住。。。于是众“小舅子”撸起袖子,就要与李三坚理论,性子暴躁的就要当场拿下这个令人厌恶的迂腐小书生。   “哈哈”李三坚毫无惧色仰天大笑:“尔等意欲如何?难道此地就没有王法了吗?”   李三坚说话之时将蔡绒雪护在身后,并向蔡绒雪示意,让她找机会离开此地。   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你不愿意进去,就不要说那么难听的话了啊,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去便是,何必出口骂人家?现在好了,惹火上身了吧?   蔡绒雪暗暗替李三坚担心。   “外面的真的是岭南李翰韧吗?”庙外争吵,引起了庙内之人的注意,于是一名白衣头目走出龙母庙后,看着李三坚问道。   “正是,岂能有假?”李三坚闻言诧异的答道。   白衣头目身材极为高大魁梧,长得一张国字脸,虽脸上胡须又浓又厚,但其年龄应该不大,最关键的是李三坚细细的看了看这个人之后,根本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为何认识自己?李三坚心中纳闷不已。   “果然是你。”白衣头目随后对李三坚拱了拱手后说道:“在下仙居吕师囊见过李解元。”   “兄台休提解元二字。”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解元了,不过是一个下第之人罢了,兄台识得我吗?”   “哈哈,李翰韧之名何人不知啊?”吕师囊闻言笑道:“在下在东京赶考之时就早已领略过李翰韧之名了,词赋、文章出众,创天下独一无二的句读之法,勇夺灯会魁首,这些事情在下可是亲眼所见呢。”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李三坚闻言看了蔡绒雪一眼说道:“灯会之事,不过是嬉戏而已,当不得真的,词赋、文章出众?词赋、文章出众,还不是下第了?真乃贻笑大方也。”   “下去,不得无礼。”此时一些教众仍是欲与李三坚算账,于是吕师囊呵斥道。   “此处不是说话之处,李翰韧里面请。”吕师囊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跟随着吕师囊向庙内走去,边走边问道:“庙内在做什么?”   “教首黄魔君正在传教,李翰韧是否有兴趣听听?”吕师囊答道。   “嗯,你们是何教派?”李三坚接着问道。   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接触这个世上的教派,因而李三坚还是有些好奇的,不知道他们宣讲的是什么教义。   “摩尼教。”吕师囊答道。   摩尼教?李三坚努力回忆了一下,实在想不起这个所谓的摩尼教到底是何教派,是佛教?还是道教?还是其他教派?   随后吕师囊一句话,却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摩尼教亦称明教。”吕师囊见李三坚满脸狐疑的模样,于是又道。   “明教?日月神教?”李三坚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   “日月神教?”吕师囊闻言疑惑的问道:“为何你要称呼明教为日月神教?”   吕师囊随后想了想后说道:“不过日月神教之名倒也贴切,我教二宗三际,其中的二宗即为光明与黑暗,我教崇奉光明,憎恶黑暗。光明必将战胜黑暗,善良必将战胜邪恶,因而我教奉带来光明的日月为真神,朝拜日,夜拜月,为我教必行之举。”   “李翰韧果然大才,一语中的。”吕师囊随后对李三坚竖起大拇指道:“日月神教,用此名也再好不过了。”   哪里是我取的名?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原来此为明教,明教之大名,李三坚岂能不知?   不知道他们之中是否有法王、圣使、左右护法等等?李三坚心中暗道。   “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劳。怜我世人,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光明故?”李三坚忽然开口问道。   吕师囊闻言顿时呆住了,随后喜的抓耳挠腮的问道:“难道翰韧兄亦是同道中人?”   果然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果然火确实是明教的圣物,就算不是圣物,也是明教之中极为重要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入教?   “初际者未有天地,但殊明暗,明性智慧,暗性愚痴,诸所动静,无不相背。中际者,暗既侵明,恣情驰逐,明来入暗,委质推移,大患厌离于形体,火宅愿求于出离,劳身救性,圣教固然,即妄为真,孰闻听命?事须辩识,求解脱缘。后际者,教化事毕,真妄归根,明既归于大明,暗亦归于积暗,二宗各复,两者交归。”   岭南梧州龙母庙之内,教首黄魔君坐在高高的香坛之中缓缓的宣讲着明教教义,神情肃穆、庄严,青烟渺渺,带着神秘的色彩,坛下诸信徒听得是如痴如狂,是虔诚无比。   明教者,即为摩尼教,又称牟尼教或末尼教,源自波斯,为波斯人摩尼所创立。   摩尼教崇拜“四大尊严”,即大明神、神的光明、神的威力和神的智慧。   光明即指日月,威力即是明使,智慧即指神教。   其根本教义就是“二宗三际论”,所谓“二宗”就是光明与黑暗,所谓“三际”,是指初际、中际与后际,即为过去、现在与将来。   摩尼教认为天地创造之前,光明与黑暗、善与恶是相分离的,各位两个国度。在中际天地既立之后,黑暗侵入光明,大明神率领使者与黑暗战斗,并由使者善母创造原人参战。其后原人战败,被黑暗投入深渊。大明神最后派出先知摩尼,也就是摩尼教创始人摩尼,前来拯救世人,最后光明必将战胜黑暗,世人得以解脱。   摩尼教主要戒律即为“三封十诫”,所谓“三封”就是口封、手封和胸封,口封要求摩尼教教众不吃酒肉、不说谎话;手封是要求不做坏事;最后胸封要求戒制淫欲。   所谓“十诫”即为不拜偶像、不谎言、不贪、不杀、不淫、不盗、不诈伪、不行邪道巫术、不二心、不堕。   摩尼教只拜日月,不事神佛,其教义治己极严,待人极恕,自奉极约,用财极公,倡导互助,颇受百姓的欢迎,特别是贫民百姓更是如此,是极有蛊惑力的。   李三坚大概了解了明教的教义之后,心中暗暗摇头,崇尚光明,唾弃黑暗,此为一般人的想法,李三坚也是如此,世上之人又有哪个不喜欢光明?再加上某些事情影响了李三坚,使得李三坚对明教有了不少好感。   可不吃酒肉、戒制欲望等等摩尼教戒律,使得李三坚暗暗反感,这已经违背了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作为一个正常人哪里没有这些方面的要求?   不吃酒肉、戒制欲望,还不如去做和尚算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况且据李三坚了解,宋之僧侣还可以成婚呢,如此做和尚、道士可比信奉摩尼教要来得舒坦得多呢。   最关键的是佛教、道教是得到朝廷的承认的,是允许他们传教的。可摩尼教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到底将摩尼教看做什么?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李三坚是根本不了解的,这样的话,李三坚为何要信奉摩尼教?   “你在想什么?蔡姑娘?”李三坚冲远处的陈可儿笑了笑后,低声问向蔡绒雪。   进入龙母庙之后,陈可儿就发现了李三坚,不过因为教首正在传教,因而只是对李三坚点头示意,并未过来与李三坚说话,李三坚也因此仍是不知道陈可人为何出现在了此处,并且一副明教教众打扮。   “没。。。没想什么。”蔡绒雪闻言慌忙答道。   明教教义极为蛊惑人心,就连蔡绒雪也是听得入神,李三坚连呼了她三声,她才反应过来。   “没想什么?没想什么,那么你为何慌张?”李三坚随后又问道。   “我哪里慌张了嘛?”蔡绒雪闻言越来越有些慌了,低头说道。   蔡绒雪虽为宰执之后,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但她的身世极为可怜,父亲因朝廷争斗而被贬至岭南,并被贬死在了岭南,其母也染病身亡,蔡绒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寄身于蔡氏族人之家,因而其身世可以说是凄凉无比。   此时摩尼教宣扬不贪、不杀、不淫、不盗、不诈,倡导互助,使得蔡绒雪想起了往事,想起了自己可怜的母亲,想到自己凄凉的命运,触动了蔡绒雪心中的痛楚,不由得感慨不已,不由得被摩尼教吸引住了。   “此教也不过如此,蔡姑娘如此,不值当吧?”李三坚随后对蔡绒雪微微一笑道。   坛上黄魔君宣教,而坛下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的,除了李三坚。   李三坚与蔡绒雪窃窃私语,顿时就引起了黄魔君的注意,于是黄魔君看了李三坚一眼,继续宣教。   “教首传教,不得喧哗。”一名白衣教众见状起身对李三坚喝道,众信徒闻言一起转头看向了李三坚、蔡绒雪二人。   “看嘛,都怪你,你不要说了。。。”蔡绒雪薄纱之下的俏脸顿时就红了起来,轻轻的推了推李三坚嗔道。   “呵呵”李三坚忽然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黄魔君与陈可儿后对蔡绒雪说道:“时辰不早了,我等就此离去如何?”   李三坚是越听越没兴趣了,简直枯燥无比,如此还不如回到客栈多温习温习功课呢,至于陈可儿出现在此处的原因,应该是受到了摩尼教的蛊惑了,李三坚心中暗暗想到,如此,就由她去了,自己也管不着了,自己也没理由管她了。   “你。。。你先回去。。。我还想再待会儿。”蔡绒雪低声对李三坚说道。   “如此,小生告辞。”李三坚点头道,说罢,李三坚就转身出了庙门,打算回客栈了。   李三坚没理由管陈可儿之事,也无法劝说蔡绒雪。   她们心甘情愿的受摩尼教蛊惑,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们去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翰韧,慢走,在下稍后摆宴为翰韧兄洗尘,兄台让在下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李三坚要离去,吕师囊于是喊住了李三坚。   。。。。。。。。   吕师囊在梧州城内寻了一家酒店,置办了一桌酒菜,宴请李三坚,陈可儿、蔡绒雪二女均是作陪,同时还有与陈可儿一起的人。   经过介绍,李三坚终于想起了此人,这个人原来是在渡口与自己和高二起冲突的那个人,此人姓方名十三,也是个信奉摩尼教之人,并也是摩尼教之中的一名小头目。   李三坚已经引起了梧州摩尼教教首黄魔君的注意,不过他并未到来,话说李三坚如此小人物,也不值得黄魔君亲自作陪。   不过若干年之后,就是因为李三坚,使得摩尼教在中土几乎绝迹,这是黄魔君及摩尼教之人万万没有料到的。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方十三沉默寡言,很少说话,显得有些阴恻恻的,李三坚不太喜欢这个人,反倒是喜欢异常好爽的吕师囊。   “翰韧兄,今后有何打算?”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之后,吕师囊开口问道。   “打算?”李三坚闻言答道:“打算就是明年再举咯。”   “翰韧兄,此时岭南之行就是为此而来吗?”吕师囊又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兄台就不打算来年再举?”   吕师囊与李三坚一样,也是科举落第,其后就回到了家乡,不过幸好吕师囊家中较为殷实,因此并不影响他的生计。   “哎。。。”吕师囊端起一杯酒,长叹道:“此已经是我二次下第了,来年再举?再举就一定就能登科吗?在下可不愿意再第三次下第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李三坚劝道:“兄台又何必如此颓废?这个世上任何事情,只要用心去做,必然会达到目的的。”   “非也”方十三此时忽然开口道:“当下朝廷是权臣当道,君昏臣佞,奸佞之人高居庙堂之上,正直之士却流于乡野之间,百姓们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李翰韧如此才学,在下也是略有耳闻,可李翰韧却不也是下第了吗?就算能够科举登科,在当今局势之下,也难以有什么作为的。”   “方兄所言大是。”吕师囊也点头道:“如此腐朽不堪之朝廷,我等又为何为其效力?难道非要进太学,考状元,求功名,登仕途,跻身于一般害民贼中间,才算是正路?除此之外,就找不到安身立命的去处了吗?”   “你们的意思是。。。?”李三坚此时终于有些明白了吕师囊设宴,方十三作陪的目的了,难道他们是来劝自己入教的吗?   “大丈夫就应当历经磨难而不屈,留得此身做一番惊天动地、名垂青史的大功业,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本色。”方十三随后说道:“道不行,乘浮桴于海,礼失而求诸野,李翰韧,你可明白?”   “明白了。”李三坚起身拱手说道:“多谢两位兄长抬爱了,可在下就一介凡夫俗子,并未宏图远志,只求母健家康即可,抱歉了,两位兄台,在下告辞。”   李三坚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酒店,就连陈可儿都没喊住李三坚。   剩下的诸人是面面相觑,均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谈兴正浓,可一句话却像是踩了李三坚猫尾巴般的,让李三坚落荒而逃。。。   赶紧离他们远些,李三坚心中暗道,弄不好来个满门抄斩,就大事不妙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至桂州   梧州城外   李三坚牵着马站在梧州城池之外,最后看了一眼梧州巍峨的城墙,就打算离去,前往桂州。   “三哥,你真的不肯留下来吗?”送行的陈可儿对李三坚说道。   “我去意已定。”李三坚点头道。   “李。。。生,一路保重。”一同前来送行的蔡绒雪轻声说道。   “你也保重。”李三坚想了想后对蔡绒雪说道:“待桂州事了,我定去拜祭蔡夫人。”   一路之上,李三坚与蔡绒雪相谈甚欢,同时一路之上,蔡绒雪也帮了李三坚不少忙,因而李三坚就打算在桂州发解试结束之后,去蔡绒雪母亲坟地拜祭,此为常礼。   蔡绒雪母亲的墓地就在桂州城外不远处。   “多谢李生了。”蔡绒雪福了一福道。   李三坚随后牵着马走到陈可儿面前说道:“可儿,我不知道你为何入了摩尼教,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你就说嘛。”陈可儿答道。   数年不见,两人均已长大了不少,李三坚长成了一个英武的青年,而陈可儿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可此时两人之间反倒是有些生分了,不像数年前那样,打打闹闹、亲密无间的。   “我虽仍是不了解何为摩尼教。”李三坚接着说道:“但你一个小妮子合适在教中吗?摩尼教教义你真的了解吗?或者说你真的知道何为摩尼教吗?因而依我看来,你最好还是离开摩尼教,离开此地方为上策。”   李三坚有些话说不出口,一般这种宗教到处传教总有其目的的,或者说教中之人会利用宗教而达到某些目的的,如此对于陈可儿这样的十余岁少女来说,就不太适合信奉摩尼教了,说严重些,若陈可儿被灌输某些理念或者使她沉溺于摩尼教而不可自拔,那么事情就不太妙了。   真不知道她为何莫名其妙的加入摩尼教?李三坚暗道,李三坚此时看在以往的情分,看在她喊一声自己三哥的份上,劝说陈可儿离开摩尼教,至于她听不听,就与李三坚没什么干系了。   “三哥,我知道了。”陈可儿答道,言语之间之间言不由衷,是敷衍了事。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李三坚心中暗叹了口气道:“两位就送到这里罢,保重。”   李三坚说罢,翻身上马,拱手与蔡绒雪、陈可儿道别,随后扬鞭纵马,向着桂州方向疾驰而去。   。。。。。。。。   桂州漓水西岸,李三坚骑在马上缓缓而行,江风徐徐,李三坚看着漓水两岸异常秀丽的风景,思绪如潮。   绍圣三年,李三坚离开桂州赶赴京师应试省试,转眼三年过去了,李三坚已经从一名十六岁的少年长成了年近二十岁的青年,可数年过后,李三坚一事无成,又回到了桂州,参加广南西路的发解试,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此处李三坚路过梧州,又遇到了摩尼教的事情,方十三、吕师囊等人同时撺掇李三坚入教,使得李三坚哭笑不得的。   加入并信奉摩尼教,这这么可能?李三坚心中暗道,要知道朝廷对各路欲参加科举的士子审查是异常严格的,若李三坚如今,也许就会被取消贡举的资格,如此李三坚就得不偿失了。   不但如此,若朝廷将摩尼教视作是邪教、异教、反教,李三坚混入其中,岂不就是从逆之举?如此以来,李三坚及其家人岂不就是要深受其累?不但贡举无望,就连活下去都会变得异常艰难,这也就是李三坚仓皇逃离的主要原因。   朝廷权臣当道、君昏臣佞,就算登科也无半点所用?李三坚想起方十三之言是暗暗摇头,君昏臣佞?李三坚是见过赵煦的,看起来除了身体不太康健之外,并不是个昏君的模样啊?其后李三坚了解到赵煦的所作所为,除了有些年少冲动之外,可以说是一位较有作为的明君。   况且就算是君昏臣佞、民不聊生,又与李三坚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三坚胸无大志,参加朝廷贡举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为了让自己极其家人过上好日子,过上衣食无忧、受到他人尊重的好日子,如此,朝廷之上再怎么乌烟瘴气,与李三坚又有何关系?   方十三、吕师囊等人话里话外对朝廷是极为不满,对世道不公是极为愤慨,并且带着一丝造反的味道,于是就将李三坚吓得落荒而逃。   造反?从古至今,造反的有几人成功的?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均是落了个满门抄斩、尸横遍野的下场,均是豪情万丈,却又命比纸薄,有的甚至是身败名裂,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   黄教授?李三坚心事重重的走近桂州城池之时,忽然发现钦州县学教授黄涣领着数人正站在城门口微笑着看着李三坚。   他怎么来了?他是如何知道我今日来到桂州?李三坚心中哀叹道,真是怕啥来啥,自己无颜再见黄涣,可刚一到桂州,就遇到了黄涣,使得李三坚简直如坐针毡。   要知道除了苏轼曾经是李三坚的师父之外,黄涣也可以说是李三坚的师父的。   “岭南生徒李三坚拜见黄教授。”黄涣明显是在迎接自己,李三坚只好翻身下马,硬着头皮上前施礼道。   “呵呵,你回来了?”黄涣随后捻着胡须转头对手下官吏笑道:“就这是我常给你们说的琼台儋州李三坚。”   “果然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啊。”   “嗯,句读之法现已经在我岭南普及了,原来行句读之法之人是如此年少啊。”   “是啊,要不然怎会是我桂州解元呢?”   黄涣手下官吏均是开口夸赞,将李三坚夸得简直是无地自容,于是李三坚红着脸慌忙谢道:“下第之人怎堪诸位相公如此夸奖?真乃羞煞人也。”   “哈哈!”黄涣笑着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道:“不以成败论英雄,如此岂能以下第论之?翰韧啊,你的事情我早已知道了,朝堂之上的事情有时候不能完全怪你,走吧,随我进城,我已略置薄酒,为你洗尘。”   “多谢黄教授了。”李三坚谢道:“学生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学生不明白的是,黄教授为何在桂州?您又怎知学生今日来到桂州?”   黄涣是钦州灵山县县学教授,同时是灵山县县令,对此李三坚早已了解,可此时黄涣为何出现在桂州?使得李三坚有些纳闷。   “我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了,因而使人日日打听你的消息,你刚入桂州地界,我就得到消息了。”黄涣闻言答道。   “多谢黄教授了。”李三坚心中颇为感动,拱手谢道:“学生惭愧,辜负了黄公所望,学生以往在灵山县之时,曾经听黄公说过,欲速则不达,学生当时并不在意,此时果然应验了黄公之言,学生深感愧疚,哎,悔之晚矣!”   当时黄涣曾经劝说李三坚入州学,其后再入太学,如此虽时间较久,但按部就班的,此时没准已经取得功名了,可李三坚不听黄涣劝阻,执意马上参加贡举,欲走捷径,可李三坚走捷径的后果却是欲速则不达,贡举落第,一切从头开始,李三坚对此是颇为后悔。   “你啊。”黄涣闻言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后道:“年少之时受些波折,也并不一定件坏事,宝刀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所谓苦尽甘来,就是这个道理。”   黄涣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李三坚深深被黄涣之言撼动,后悔?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无论前方道路是怎样的,李三坚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李三坚必须承受,而且要笑脸迎接,如此,方是一名顶天立地的七尺好男儿。   李三坚同时为自己口出后悔之言感到羞愧。   “黄公之言,学生铭记在心,永不敢忘却。”李三坚敛衣深深的施了一礼道。   黄涣闻言点头道:“此事说到底,我也有错,有些事情并未向你提起,同时你也是涉世不深,不明白朝廷之事,若提前点醒于你,说不定事情会大有改观。”   “黄公的意思是。。。?”李三坚闻言纳闷的问道。   “走吧,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先至鄙室,我再细细告知于你。”黄涣说道。   “翰韧兄在哪里?翰韧兄在哪里?”李三坚正想点头称是,跟随黄涣前往他的住处,忽然不远处急匆匆的跑来一名肥胖的官吏,边跑边喊道。   此名肥胖官吏身穿绿色袍服,挥汗如雨的跑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公明?”李三坚看清楚来人之后,顿时大喜过望,紧走两步一把抱住了他。   此人不是曾公明又是何人?   “翰韧兄啊,翰韧兄啊,兄弟有生之年终于又能见到你啦。”曾公明也抱着李三坚大哭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的,两人还不到二十岁,被曾公明说得好像是七老八十似的。。。 第一百三十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寒舍简陋,让翰韧见笑了。”黄涣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教授清贫如此,学生感佩。”李三坚连忙拱手说道。   李三坚终于知道黄涣为何在桂州了,原来黄涣经磨勘之后,治绩斐然,已经调任桂州节度判官了,而原桂州节度判官胡文海已升任权知桂州事一职,原桂州知州尹莫川已调任他处。   黄涣调任桂州节度判官之后,在桂州根本没有自己的私宅,只是寄居在桂州廨舍之内,家中用具也极为简陋,是异常清贫,使得李三坚感慨不已。   李三坚在宋东京开封府呆了三年,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宋官场的奢华、排场,李三坚还从未见到过如此清贫的宋官吏,清贫得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用具简陋不说,就连请李三坚宴饮也是他的浑家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平常的饭菜,备下的酒也是平常的岭南果酒,使得李三坚又感动又敬佩。   如此清廉的官吏,真是少见,李三坚心中暗道,朝廷居然将如此廉洁的官吏置于岭南而不调入朝中重用,真是瞎了眼了。。。   李清照之父李格非是个官声极佳的官员,可李格非也不像黄涣这样,李格非家中甚为殷实,出入也有仆从相随,还是较为讲究排场的。   李三坚此时想到李格非,不由得想起了李清照这个可爱的女子,此时两人已经定情,就等着李三坚上门提亲了,而李三坚也是考虑若此次贡举顺利,就让符二娘上门提亲,两人之间只差最后一步了。   李三坚想着清丽可爱而又多才多艺的李清照,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翰韧兄,你在傻笑什么?”一旁陪坐的曾公明推了李三坚一把道。   曾公明从开封府回到岭南之后,其父托人给曾公明在衙门里谋了一份差事,是一名胥吏。   “教授,学生行得仓促,未备下敬礼,请教授原谅则个。”李三坚随后对黄涣说道。   按常理,李三坚返回桂州,应当备上一份厚礼,以谢师恩,可李三坚根本无多余的钱财送礼,其二就是李三坚也不知道黄涣在桂州。   “翰韧你啊。”黄涣闻言摇头说道:“京师没呆几年,却学会了如此繁文缛节?你可知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学生受教了。”李三坚闻言尴尬的陪笑道。   曾公明闻言顿时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看着点李三坚。   曾公明也是黄涣的学生,调至桂州后,就成为黄涣手下官吏,于是曾公明也曾经备下厚礼,结果直接就被黄涣撵了出来,好不容易得到的官职也差点丢掉,简直是狼狈之极。   与曾公明跪坐在一起的李三坚见状用手狠狠的掐了一把曾公明的肥腿,疼得曾公明呲牙咧嘴的。   黄涣看着胡闹的两人,摇了摇头,两人都是黄涣的学生,可两人前次贡举一同顺利得解,却又一同落第,令黄涣惋惜不已。   两人唯一不同的是,曾公明下第之后就跻身官场,做了岭南一名吏员,看模样是不打算再行贡举了,而李三坚三年之后又回到了桂州,准备再次应举,使得黄涣感动异常欣慰。   百折而不挠,非如此方能成就大事,黄涣心中暗道。   “学生学识浅陋,贡举不第,辜负了教授所望,学生真是惭愧之至。”李三坚随后拱手说道。   黄涣进城之前曾经对李三坚说过,有些事情没有给李三坚交代明白,因此李三坚此时如此说。   “你礼部试之中的所有考卷我已看过。”黄涣闻言点头道:“中规中矩的,只有时务策之中的文章颇为精彩,按常理,顺利及第应该没有问题,可你却被黜落,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李三坚闻言默然,自己已经与当朝大臣曾布长谈了一次,又在端王府混了那么久,如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是自己的文章让上面执政之人不喜而已。   于是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学生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不过是非谗上之文而已。”   “谗上?”黄涣闻言微笑的说道:“既然如此,你此次再行举事,打算如何应对?再做非谗上之文,也许还会再次下第,当然你也可以行媚上之事,也许就可以顺利及第了。”   他是什么意思?李三坚看着黄涣似笑非笑的面孔,暗暗猜测,黄涣到底是在取笑自己还是在鄙视自己,或者是在劝诫自己?   “学生此次应举也未做他想。”李三坚猜不出黄涣的意思,于是也回答得模凌两可的:“科举之文,不过是一问一答而已。”   小小年纪倒也显得老辣,少年老成,回答得滴水不漏的,黄涣感到暗暗好笑。   “文章不闻上喜,非汝之过。”黄涣随后对李三坚说道:“在京师数年,想必你也了解了一些朝廷的时局,目前元丰之人把持着朝政,将元祐之人悉数逐出了朝堂,并使天下士子尽仿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贡举之事也同样如此,得其欢心者皆可及第,否则就会黜落,翰韧,此时你又做何感想?”   这些话早该对李三坚说了,黄涣心中暗道,若早一步点醒李三坚,那么李三坚也许就会顺利及第了,可黄涣此时与从前一样,一样处于矛盾之中,一方面黄涣希望李三坚能够顺利登科,另一方面黄涣又不希望李三坚成为那样的人,成为一个只知迎上的谄媚之人。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自己已经明白了黄涣的意思了,此次贡举与前次一样,当权者一样是元丰之人,朝廷一样是以章惇为相,皇帝一样宠信章惇,如此,李三坚在桂州就算能够顺利得解,那么在其后的礼部试之中有很大可能再次落第,当然前提是李三坚仍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仍是坚持自己的文风。   可此时就算李三坚发生一些改变,就算李三坚不再坚持,事情就可以得到改观吗?答案是否定的,李三坚转念想到,也许李三坚在章惇心中已经被烙上了元祐党人的烙印,并且印象还较为深刻,如此一来,李三坚还有机会吗?   那么此时李三坚还有必要坚持贡举之路吗?还有没有可能“一朝登科天下闻”吗?答案也是否定的,既然是否定的,那么李三坚为何还要坚持回到桂州,再次应举?这个问题不但是黄涣、曾公明等人难以理解,就连李三坚心中也是没有答案的。   “要不然我就此打住?从此之后告老还乡、归隐田园,再不问世事如何?”李三坚随后悻悻的问道。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逗得黄涣、曾公明哈哈大笑,小小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就告老还乡了?   “哈哈”曾公明忍不住笑出了声:“归隐田园倒不至于,以翰韧兄的才学,就在岭南谋个一官半职如何?弟在桂州实在寂寞的紧,就请翰韧兄留下如何?”   曾公明说完眼中流露出了异常渴望的神情,真心希望李三坚能够留在桂州,神情是诚心无比,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感动。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只有曾公明这一个好友,唯一的知交好友,同时李三坚是异常珍惜这份友情。   不过留在岭南,这怎么可能?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娘亲符二娘等人还在东京开封府呢,还在端王府为质,若李三坚停留在桂州时间太久,必将会引起端王赵佶的疑心,那么符二娘等人就将会有危险了。虽端王赵佶较为看重李三坚,可对于赵佶的大事来说,对于赵佶自身的安危来说,李三坚就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李三坚对此是再明白不过了。   同时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喜欢的第一名女子,李清照,此时还在开封府等着自己,李三坚就此舍弃一切实在是心有不甘。   李三坚思绪万千,良久之后开口缓缓的说道:“多谢东林好意了,不过我李三坚就是这个性子,就是不撞南墙誓不回头的性子,甚至撞了南墙也决不回头。家母壮年丧夫,一直与我相依为命,家母虽是个黎人,但她也懂得坚持不懈的道理,无论家中怎样的困苦不堪,她一直在坚持,目前常教导我一个人无论在任何时候,在任何的情形之下,都必须百折不屈、坚贞不移。适才黄教授也说过,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如此,无论怎样,无论在任何情形之下,一个人都要坚持走自己的道路,至于成与不成,就听凭天意了,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结果如何,世上自有公论。”   李三坚语速极慢,声音较低,但态度是异常的坚定。   自己前世就是因为禁受不住挫折而。。。难道老天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自己再能放弃吗?   母亲符二娘年纪尚轻就失去了丈夫与两个儿子,可她并没有放弃,她一直在坚持,随着李三坚年龄的增长,李三坚是越来越怜惜自己的母亲,越来越佩服自己母亲如坚铁般的意志。   黄涣、曾公明闻言均是沉默不语,深深的为李三坚之言所震撼。   “翰韧啊。”良久之后黄涣开口道:“世上风云莫测,事情并不是到了无法挽救之地步了。”   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有些诧异,不知道黄涣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别头试   桂州官舍依山傍水而建,修得并不显得奢华,但极为雅致。   桂州节度判官黄涣小屋也是如此,小屋前,种着一些竹子和花草,竹子中间有一条小小的鹅卵石道,经过一张竹桌,即可进入清凉的屋内。   屋内布置极为简洁,简洁中不乏大方,屋体都由竹子搭成,一进去就呼吸到竹子的香气,墙上还挂着带有露珠的蓑衣和戴笠。   天色已至黄昏,透过小屋的窗户可以看见朦胧的远山,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四娘,再沽二斤酒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可黄涣与李三坚等人谈性正浓,于是黄涣吩咐浑家道。   黄涣的浑家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了。   “翰韧,我来问你,何为君?何为臣?”黄涣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君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臣者,人臣也,是为人君之下、君之佐辅。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上下相维。”李三坚愣了片刻后答道。   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快七年了,书也读的不少了,如何不知道何为君、何为臣?李三坚不明白的是黄涣为何问起这个?这个与自己目前的处境又有什么关系?要知道到目前为止,李三坚仍是白丁一个,臣民臣民,李三坚最多只能算是民,而不是臣。   “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黄涣点头道:“为君者总是要考虑江山社稷的,总是要考虑江山永固的,翰韧,你可明白?”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黄涣说话只说了一半,李三坚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为君者总是忌讳权臣专权的。”黄涣叹了口气道,挥手对李三坚说道:“你过来。”   李三坚闻言疑惑的走到黄涣面前。   黄涣随后用手指蘸了一些酒水,在面前木桌之上写下来“分而治之”四个字。   “现在你明白了吗?”黄涣问完之后,就用衣袖将桌上的字抹去了。   分而治之?李三坚此时终于大概明白黄涣的意思了。   做为皇帝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帝位,关心自己道帝位是否稳固,与之相比,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皇帝可以允许底下大臣之间相互争斗,互相攻讦,甚至拼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都不会在意的,一些皇帝甚至还怂恿、纵容这种行为。大臣之间相互争斗,如此方能倚重皇帝,如此皇帝才能居中调停,稳坐钓鱼台,居于不败之地,家国天下才能稳如泰山。   若底下的大臣精诚团结,如一块铁板般的,如此皇帝反倒是会感到恐惧,并拼命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这也就是历朝历代,党争不断的根本原因,因为背后有皇帝的支持。   经黄涣提醒后,李三坚大概理解了这个道理,于是李三坚点头道:“教授之言,如醍醐灌顶,学生大概明白了,只是。。。只是此事又与学生有何关系?”   李三坚在开封府呆了三年,经过了三个寒冷的冬季,脑壳似乎被冻住了,一时半会未转过弯来。。。   “呵呵”黄涣闻言笑道:“你此次下第,无非就是因为当朝宰执的缘故,朝堂之上风云莫测,谁又敢能保证其相位永固?”   “教授之言,字字如金,学生受教。”李三坚闻言大喜,连忙起身重重的施了一礼道。   黄涣所言简直太对了,李三坚心中暗道,黄涣虽远在岭南荒僻之地,却如同长得一双千里眼般的,将朝堂政局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章惇居相位已久,虽然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皇帝怎么可能放心让他长期执政?   神宗皇帝赵顼是如此的敬重、依仗王安石,可仍是将王安石弄了个三上三下、潮起潮落的,时不时的都要提醒下王安石,让王安石明白谁才是宋真正的执政者,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若章惇去位,甚至元丰党人失去了圣宠,换做元祐党人上台,那么李三坚的事情就不是个事儿了,李三坚的“柳暗花明”也许就在眼前。   李三坚的文章之中多少受到了苏轼的影响,有些同情元祐之人。   可章惇何时去位,李三坚何时能够“柳暗花明”?这些都是未知之数,李三坚想到此处,心情又变得苦恼不已。   “黄教授,学生数年以来一直想着一件事,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有机会,此事与教授有关,今日学生回到桂州,请教授答应学生此事。”   “何事?翰韧请说便是。”黄涣点点头道。   “学生数年前顽劣不堪,不过是个初登学堂的小子而已,其后来到钦州灵山县,求学于县学,受教于黄公,黄公对学生栽培之恩永生难忘,今日学生欲拜黄公为师,不如黄公意下如何?”李三坚顿了一顿后缓缓的说道。   苏轼曾经是李三坚的师父,可苏轼早已将李三坚逐出师门,若不是如此,李三坚此时也不敢提出拜黄涣为师的要求。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个人一生之中是可以拜许多人为师,但其后的师父是无法与第一位授业恩师相比的,其后的师父只能是以师事之。   若苏轼不将李三坚开革,那么无论李三坚走到哪里,无论到任何时候都是出自苏轼门下的,自我介绍之时也必须这样说的。   可如今李三坚已被苏轼逐出师门,李三坚实际上已经处于无门无师的状态,而黄涣虽曾经是李三坚在县学之中的教授,两人之间的关系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但毕竟李三坚未行正式的拜师之礼,就不能说是出自黄涣门下。   黄涣学识渊博,才识并不在苏轼之下,最关键的是黄涣长久以来,对李三坚是异常关心眷顾的,关心李三坚的一举一动,对此李三坚岂能不明白?李三坚感动之余,就真心实意的提出想拜黄涣为师,继续聆听黄涣的教诲。   “住口!”黄涣闻言顿时大怒,指了指李三坚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难道你忘了吗?你已拜东坡先生为师,此时岂能再行拜师之举?家无二主,尊无二上!就算东坡先生将你逐出师门,你也不能行此悖驳之举?”   李三坚的情况,黄涣也是了解的,对此黄涣也感到有些惋惜,可苏轼毕竟是李三坚的第一位授业恩师,因而无论怎样,李三坚也不可贸然行拜他人为师之举,此为这个世间最基本的礼法。   李三坚闻言愕然,明明是苏轼不要自己了,自己再另投他处,怎么就成为了悖驳之举?李三坚见状无法理解。   这个世上的礼法李三坚仍是有些琢磨不透。   李三坚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尴尬不已。   半响之后,黄涣有些于心不忍,温言对李三坚说道:“你先回去吧,五日后就将引试,回去准备准备吧。”   。。。。。。。。   “翰韧兄啊,你不必太在意了,弟估摸着黄教授也是为了你好,为你着想。”曾公明与李三坚并肩立刻了黄涣的住处,见李三坚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劝道。   “嗯?东林此话怎讲?”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自己热脸一下子贴在了冷屁股之时,使得李三坚尴尬不已,同时心中对黄涣有了一丝怨怼,李三坚有些后悔,后悔贸然开口欲拜在黄涣门下,若此事传出去也是件极为丢脸之事。   “哎,你回到桂州想干什么?”曾公明叹道。   “应举啊,还能干什么?”李三坚又问道。   “对啊,就是应举,可你知道黄教授目前是何官职吗?”曾公明闻言反问道。   “教授他不是任桂州节度判官吗?此事我已经知道了,怎么了?此事与教授他所任官职又有何关系?”李三坚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曾公明问道。   “广南西路的发解试在桂州举行,由桂州官府主持此事,考官均由桂州官府选任,黄教授身为桂州节度判官,有很大可能性为此次发解试的考官,翰韧兄,现在你明白了吗?”曾公明微微一笑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愣住了,呆在原地半响做声不得。   曾公明都这样说了,李三坚如何还不明白?   宋贡举有“别头试”之制,所谓“别头试”,即为回避之制,就是为了限制官僚子弟和士族子弟应试的特权,为了彰显贡举的公平、公正,宋代规定食禄之家的子弟参加科举考试时必须加试复试,主考官的子侄、亲戚、门生弟子参加考试应该另立考场,别派考官,即“别头试”。   也就是说若李三坚拜黄涣为师,那么不但是李三坚无法在桂州继续应试,就连黄涣也无法作为本次发解试的考官了。   李三坚错解了黄涣的一片维护之心,使得李三坚羞愧欲死。。。   “翰韧兄,发什么呆啊?走走走,随我饮酒去。”曾公明见李三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顿时感到好笑不已,于是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说道。   又喝酒?李三坚暗暗苦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如梦令   酒,自古以来人皆喜之,几乎从洪荒时代已在大地出现。不管你爱它也好,恨它也好,酒总是在日常生活中与人解下了不解之缘。   酒,以其“水的形,火的性”,征服了千千万万的人。寻常百姓家,浊酒一碗,舒筋活血、去忧解乏,其作用与功效自不必说,在颇有眼光或颇有生活情趣的文人墨客笔下,更给酒添上了神秘的色彩,使酒不单单是口舌之享受,更成了精神寄托之寓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不但是文人墨客、寻常百姓,就连高居庙堂之人,则视酒为“政治饮料”,无论是外交还是内政,无论是劳军还是治吏,常以酒作搭桥,以酒润滑,因此历朝历代,以酒为媒,或折冲樽俎,或乘酒赋诗,而功成名就者是大有其人。因酒而乱德败行,失政误国以致殒命者也是大有人在。   酒成为宋人喜爱的饮品,每逢佳节、亲朋聚会、宴飨宾客、喜庆丰收、婚丧嫁娶,皆少不了它,其于日常生活饮食之重要地位,可见一斑。   “来来来,翰韧兄你我兄弟再饮三樽。”曾公明端起一樽酒对李三坚说道。   “痛快,痛快,许久未如此痛快过了。”李三坚将樽中酒一饮而尽道。   李三坚与曾公明在黄涣的住处也喝过酒了,可在黄涣面前二人均不敢放开了饮酒,只是浅尝辄止,哪里像现在这样,在曾公明的居所,两兄弟放开了畅饮,喝了个好不痛快。   “堂前玉友似江淮,频送诗豪未自由。酌尽金鲸云母幌,迎欢深劝属一游。”此时李三坚已经有些喝大了,于是就乘兴赋诗一首。   李三坚将曾公明比作江淮,形容两人友情如江河般的深厚,使得曾公明心中大喜,连连大声喝彩道:“翰韧兄文采依旧,果然是我岭南大才子也。”   岭南大才子?李三坚闻言翻了个白眼,当年在开封府之时,李三坚就博得了岭南才子之名,可随后就贡举下第,不得不说这成为了一个极大的讽刺,李三坚的岭南才子之名,已经成为了其余学子的笑柄,茶余饭后,均是以此为乐,对此,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   “我就是一介下第落魄的平常学子,何来才子之说?”李三坚苦恼的又喝了一樽酒后说道。   李三坚是一介白丁,此时就连曾公明也不如了,曾公明好歹也是宋之官吏,可李三坚却是白衣素身,一无所有。   “哈哈”曾公明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翰韧兄不必如此灰心丧气嘛,别人不知道,弟还不知道你吗?哥哥就如南阜之鸟,不蜚则已,一蜚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到时候哥哥傲视天下,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李三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这家伙居然将自己比作是南阜之鸟?   “放心吧。”李三坚心情稍缓,看着曾公明说道:“到时候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这个鸟人。。。”   “哈哈”曾公明是越笑越欢畅了,连连呼唤李三坚饮酒。   “哥哥,今日让你见个人。”曾公明越喝越高兴,于是醉醺醺的对李三坚说道。   “何人啊?你我兄弟二人畅饮,何必让外人参与?”李三坚端起一樽酒诧异的问道。   “哎,哎,此人可不是外人呢,哥哥你等着。”曾公明随后不理李三坚诧异的神情,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走到堂屋门口说道:“种五娘,快快进来拜见哥哥。”   片刻之后,一名身材娇小的黄衣年轻女子在李三坚惊疑的眼神之中缓步走进了堂屋,向着李三坚福了一福道:“奴家拜见大伯。”   黄衣女子面目姣好,身材极为娇小,与曾公明肥胖硕大的身躯站在一起,仿佛是美女与野兽般的,又似高山与流水般的,倒也有些诗情画意。。。   “不敢当,不敢当。”李三坚吓得站了起来,连连问道:“小娘子这是。。。?东林,她是何人啊?”   难道曾公明认为两人喝酒不够尽兴,又使歌妓或舞妓前来助兴吗?可这也不像啊,一般歌妓或舞妓助兴必然要携带一些歌舞的家伙什,并且也很少是一人前来的,李三坚心中纳闷不已。   “哈哈,此为弟之浑家。”曾公明哈哈大笑道。   浑家?李三坚闻言被吓了一跳,曾公明他还不到二十岁啊,就有了浑家了?   看不出这个小胖子倒是有些本事,居然找了个如此水灵的姑娘,李三坚心中暗道。   “五娘,快点给哥哥斟酒。”曾公明随后吩咐种五娘道:“我跟你说啊,我这个哥哥可是当年的解元呢,乃是少年英才呢。”   “嗯,官人说的是。”种五娘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随后捧着一壶酒走到了李三坚之侧,将李三坚的酒樽倒满。   “有劳了,有劳了,我自己来就行了。”此时的李三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简直是坐立不安的,狠狠的瞪了曾公明几眼,简直不知道他是何意?   就算两人亲如兄弟,可喝酒饮宴之时也不能让内眷参与啊,男女有别,岂能让自己的浑家与他人相见?   “哥哥不必如此嘛。”曾公明倒是像看穿了李三坚的心思般的,于是笑道:“种五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呢,又不是外人,哥哥不必如此局促啊,随意便是。”   曾公明回到岭南,年满十九岁之时,家中就给订了一门亲事,是种氏家族之人,是宋大姓种氏的旁支,迁居岭南已有数代,双方已经定亲,就差成亲最后一步了,过完明年旦日,在曾公明年满二十之后就成亲。   岭南是汉夷杂居之地,相对来说,不太看重汉人的礼法,因而种五娘有时候就来曾公明的居处照顾他的起居。   “哥哥,兄弟我马上就有家室了,哥哥你何时才有落脚之地啊?”曾公明随后大大咧咧的、得意的问向李三坚。   “喝酒,喝酒,你我喝酒便是,问那么多作甚?”李三坚听到曾公明的话,不由得又想起了李清照,李清照清丽的身影此时在李三坚脑海之中浮现,使得李三坚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   此次贡举事了,也该向李府提亲了,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   。。。。。。。。   “李公,请满饮此樽。” 权吏部侍郎、中书舍人、给事中赵挺之住宅,赵挺之端起一樽酒对李格非说道。   “同饮,同饮,赵相公请。”李格非也回礼道。   两人同时将樽中酒一饮而尽,随后两人愉快的交谈,宾主相谈甚欢,表面之上宴饮气氛是融洽的不能再融洽了,两人就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友般的,互相说着话。   不过此仅是表面现象,实际上李格非心中是疑惑万分。   赵挺之是什么人?赵挺之是吏部侍郎、中书舍人、给事中,是朝廷重臣,距离宰执仅一步之遥,说不定要不了多久,赵挺之就将成为朝廷宰执,执掌大权。   而李格非此时已调任吏部员外郎,虽也是朝廷大臣,且官职品级并不低,可其却是无关痛痒、可有可无的,在朝堂之中的地位,李格非与赵挺之不可同日而语,不但如此,李格非还是赵挺之的属官。。。   此时赵挺之忽然宴请李格非,使得李格非是受宠若惊,同时李格非心中是疑惑万分,不知道赵挺之为何忽然行此举?   最为关键的是李格非是元祐党人, 绍圣元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格非被罢官免职,随后外放。绍圣三年,李格非才又重新回到了朝廷中枢。   而赵挺之却是力主绍述之说,排击元祐诸臣是不遗余力,与苏轼、黄庭坚等人氏积怨甚深。   两人政见相左,按常理应该是势若水火,互相视作仇寇,就算不如此,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赵少宰,今日你唤下官前来,到底所为何事?”李格非是个直性子,心中藏不住事,于是放下酒樽,开口问道。   赵挺之闻言微微一笑道:“文叔何故如此?今日本官不为别的,只因你我二人乃是同乡,因而请文叔于此地叙叙同乡之谊,岂不快哉?”   算了吧,李格非心中暗道,当初你与章惇一同将自己撵出朝堂,为何就不念同乡之谊了?现在开口闭口就是同乡之谊,鬼才信你,肯定是赵挺之另有目的的。   李格非,字文书,是齐州章丘人氏,而赵挺之是密州诸城人,两地相隔不远,同属宋京东东路,可以算作是同乡。   “赵少宰乃是前辈才学之士,下官怎敢与少宰以同乡自居?”赵挺之不提到底是为了何事,李格非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于是随口应和道。   赵挺之是熙宁三年的进士,而李格非于熙宁九年进士及第,比赵挺之晚了整整六年,出道时间要晚得多,因而李格非以前辈称呼赵挺之。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宾主尽欢之后,赵挺之忽然念起了一阙词。   李格非闻言顿时心惊不已,这首词不是自己的独生女儿李清照所做的“如梦令”吗?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李格非心中暗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议婚   “开院!”监门官一声大喝,桂州孔庙两扇大门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徐徐打开,在桂州官府的官员、胥吏、兵丁、衙役“如狼似虎”的目光之下,数百名来自广南西路各处的学子井然有序的进入了暂时作为科举贡院的孔庙。   李三坚看了一眼处在风水极佳之处的桂州孔庙之后,就低头跟随众学子进入了桂州发解试考场。   三年过去了,早已是物是人非,除了李三坚。当年与李三坚一同参加桂州发解试的学子们许多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数百名参加宋贡举的生徒们之中,李三坚就没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要说熟悉的面孔,就是本次桂州发解试主考官黄涣与临时调来考场的曾公明。   曾公明对李三坚挤眉弄眼的,李三坚就当没看见,低头疾行。   这傻哥们,李三坚心中暗道,都做官了还这么不稳重,若被人看出自己与曾公明关系不是一般的,岂不是大事不妙了?   不知道此次贡举结果如何?自己是一举登科,还是继续落第?李三坚边走边想着自己的心事,对于前途未卜的命运,李三坚心中是一片茫然。   。。。。。。。。   宋东京开封府赵挺之住宅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吏部侍郎赵挺之念了一阙词,词牌名为“如梦令”   “如梦令”是李格非之女李清照在十六岁之时所做,当时李三坚也在场。   “如梦令”一出,顿时使得开封府众人是人人赞叹、争相传抄,一时之间是风行一时,众人均是对李清照赞赏不已,李清照之名也名动开封,一时之间是洛阳纸贵。   不过此仅为一般人才会传抄李清照的词赋,在闲暇之余,才拿出李清照的词赋欣赏,对于赵挺之这种朝廷重臣来说,此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儿偶尔之作而已,这首词赋再惊艳也不会引起他们的兴趣的。   此时赵挺之忽然念出了李清照的词,使得李格非感到莫名其妙的,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相公,此词为小女所作,你这是何意?”李格非心中疑惑,于是问道。   “呵呵”赵挺之闻言笑道:“老夫知道是令爱所作。令爱所赋之词,活泼秀丽,语新意隽,不愧为我朝女才子。”   “相公过誉,不过是做二小文字而已,其亦有败笔。”李格非闻言谦谢道。   “文叔不必如此过谦。”赵挺之又是笑了一笑后说道:“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老夫吃了她吗?哈哈,老夫季子明城年过十九,已至婚配之年,同时据老夫所知,令爱已过十八岁,同样到了婚配之年,犬子学业尚可,令爱清丽多才,实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而老夫就厚着脸皮为子求亲,不知文叔意下如何?”   赵挺之终于说出了此次宴请李格非的用意,原来是给他最小的儿子求亲,欲与李格非结为儿女亲家,使得李格非更加不是惊疑不已,怔怔的看着赵挺之,久久没有搭话。   李清照是李格非唯一的骨血,李格非当然希望李清照能够嫁个好人家,终身得到幸福,一生美满。   赵挺之的门第是豪门望族,传说与皇族还有血脉关系,是宋皇族赵氏的旁系血脉,应该说双方结为亲家,也是门当户对的。李清照嫁入赵家,也不是委屈她了。   不过自李清照与李三坚“十八滩”偶遇之后,李清照已经心有所属,日日念着李三坚,一颗心已经挂在李三坚身上了,对此,李格非如何不知道?但李三坚生在微贱之家,出身卑贱,又无功名在身,还是个半汉半夷之人,如此使得李格非感到异常为难,要知道若李清照嫁给了李三坚,将会使李氏家族感到丢脸之极,会落下笑柄的。同时李三坚无功名在身,今后的日子也将会艰难无比,李清照自幼养尊处优的,这样的日子如何挨得过去?   此时赵挺之忽提接亲之事,使李格非又是感到为难,谁知道他的用意是什么?朝廷的时局,李格非也是了解的,此时赵挺之提出与李格非接亲,那么这就是一场纯粹的“政治婚姻”。   所谓政治婚姻,就是借助婚姻形式而达到某种目的的婚姻。   此时赵挺之提出双方结亲,其目的就不言而喻了,是为了达到他的某种目的,至于双方儿女是不是两情相悦,就无足轻重了。   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人是两情相悦而成婚的,婚姻都是带着某种目的的。   “怎么?不愿意吗?难道是犬子配不上令爱吗?”赵挺之见李格非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的问道。   自己最小的儿子年轻俊俏,又是出身豪门望族,同时又有官职、功名在身,如此,前途将会是不可限量。此时赵明诚已至婚配之年,上门提亲的都快踩破门槛了。同时李格非是自己的属官,是不受人待见的官员,双方结亲已经算是他们高攀了,可此时自己提出双方结亲,他李格非居然还在犹豫?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真是令人气愤,赵挺之心中暗道。   赵挺之心中不由得有些愠怒,脸色也沉了下来。   “衙内乃是少年俊杰,下官怎敢有何异议?”李格非见赵挺之脸上变色,于是连忙拱手说道:“不过小女自幼顽劣不堪,性情倔强,如此下官也不敢擅自做主,请容下官回家商议商议,再回少宰的话如何?”   “如此,老夫就静候佳音了。”赵挺之闻言点头道。   总不至于拿绳子绑了他,逼他答应了这门婚事吧?赵挺之心中暗道,不愧是头老狐狸,换做旁人与上官结亲,早就是忙不迭的答应了,如此仕途将会是异常通畅,可李格非却处乱不惊的,还要回家商议商议?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还要回家商议什么?   。。。。。。。。   “我不愿意。”李清照含着眼泪对李格非说道:“爹爹,孩儿不愿意嫁入赵家。”   “为何不愿意?”李格非脸色一沉问道。   “爹爹你是知道的。”李清照大声对李格非说道:“孩儿在等着他,等他上门提亲。。。孩儿,孩儿此生此世,已经心有所属,孩儿早已与他定下了三生之约。”   若李清照未遇到李三坚,嫁给赵明诚,确实是天作之合,却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苍天让李清照遇到了李三坚,李三坚也比赵明诚提前一步结识了李清照,同时两人又是两情相悦的,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胡闹。”李格非沉声呵斥道:“私定终身之事居然在我李氏发生了?简直是瞎胡闹。”   李格非随后叹了口对李清照说道:“清儿,此事是当不得真的,做不得数的。赵明诚也是个少年俊才,你嫁给了他,也不算是委屈了你啊。”   李三坚同样是少年俊才,并且在“十八滩”李格非就发现李三坚的见解是极为与众不同,极为独到,独到得这个世上没有人与他有同样的见解,使人耳目一新。   不过也就是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李三坚的门第、出身、功名等等根本无比与赵明诚相提并论,根本是无法同日而语。   此时赵挺之提出双方结亲,虽李格非心中有些疙瘩,但还是准备答应这门婚事。   原因就是,其一是为了李清照好,为了让她今后能够过上平稳富贵的日子。妻凭夫贵,丈夫前程似锦,妻当然也是水涨船高,反之就是丈夫穷困潦倒,那么妻也就会跟着受罪。   李三坚还年轻,今后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到底是前程似锦还是穷困潦倒,是无人能够给出答案的。   可目前的情况却是章惇当政,同时李三坚已经引起了章惇的注意,可以说是已经得罪了章惇,如此李三坚今后的贡举之路将会是异常艰难,而贡举可以说是这个世上寒门士子唯一的出路,唯一的入仕途径,是唯一的机会,而这条路被堵死后,李三坚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如此,李格非怎舍得将自己宝贝女儿嫁给李三坚?   有章惇在相位之上,李三坚是不可能科举及第的,对此,李格非早已了然于胸,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二个原因就是为了李格非自己,为了李氏家族。   赵挺之的用意已经了然,朝堂之上风云莫测,此时虽是元丰之人当政,可此一时彼一时也,谁知道今后又是哪些人派当政?赵挺之这是在行未雨绸缪之事。   现在当今圣上身体是越来越差了,今后的时局是怎样的,没有人能够猜到。   山雨欲来风满楼!   “爹爹,你不要逼我。”李清照泣道:“娘亲在世,定是会由着孩儿之意的,不会强逼我的。”   “哎,清儿啊。”李格非闻言叹道:“你不提你过世的母亲也还罢;若你娘亲在世,她也不会舍得将你嫁给李三坚为妻的,她也不会让你嫁过去受苦的。”   “爹爹,你怎知孩儿嫁过去会受苦?”李清照倔强的说道:“他。。。他还是有些本事的,定是不会让孩子受苦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履约   李清照之母王氏早卒,李格非随后续弦,所娶之妻也姓王,是宋仁宗皇帝天圣八年状元王拱辰之后,同样也是出身于名门,学识较高,善属文章,知书达理的。   王氏嫁给李格非之后,一直没有生育,因而视李清照为己出,此时见李清照仍是不肯同意,于是开口劝道:“清儿,同姓是不可成婚的,此为我大宋王法,不可违逆啊。”   同姓为婚是这个世上的婚姻禁忌,为历朝历代律典所禁。   娶妻不娶同姓,就连纳妾不知其姓名的,也是不允许的。   《宋刑统·户婚律》之中规定,诸同姓为婚者,徒两年,缌麻以上以奸论,也就是说同姓为婚就会被流放两年,而五服之内的同姓为婚就要以通奸罪论处,而通奸罪就至少要被流放三年。   王氏说出了此条律典,顿时使李清照哑口无言,怔怔的看着李格非与王氏,心中愁苦不已。   无论怎样,无论做什么事,均不能违背律典。为了李三坚考虑,李清照也不能再行此举了,就算是两人强行成婚,就算是暂时无人追究,那么今后也会成为世人的笑柄,同时也会成一个隐患,随时可能有人会拿这件事情来说事。   “清儿,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你就认命吧。”李格非见李清照愁苦的模样,心中不忍,于是将李清照拉到身边,轻声叹道。   其实《宋刑统·户婚律》禁止同姓为婚,禁止的是同宗同姓为婚,即禁止同祖所生的子孙成婚,同姓而宗异则不在此列。只不过依《礼记·曲礼》,仍是不可成婚的,若成婚就是有违礼法。   李三坚与李清照谁知道是不是同一祖宗所生?往上数十八代是不是同一祖先?因而若两人成婚违不违法宋律不得而知,但肯定是有违礼法的,因此李格非与王氏是持反对意见的。   同时王氏视李清照为己出,当然也是希望李清照能够嫁入豪门大族,能够嫁给一个有功名在身之人,如此才能一辈子吃穿无忧、幸福美满。   因此王氏虽对宋律较为熟悉,但未说出宗异同姓是可以成婚的。   “我。。。我就是不愿意。”李清照仍是倔强的说道。   。。。。。。。。   “我不。。。不愿。。意,请。。。爹爹。。。三思。”赵挺之之子赵明诚心中有些害怕,但还是结结巴巴的拒绝道。   “为何不愿意?”赵挺之闻言奇道:“你不是一直喜欢李格非之女吗?”   “爹。。。爹此言是何意啊?你是如何知道孩儿喜欢她的啊?”赵明诚诧异的看了一眼赵挺之后问道。   “知子莫如父。”赵挺之沉着脸说道:“你不是前些日子梦见一本书吗?书上写着‘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这八个字,你当时还不知道是何意,现在为父就与你解梦,‘言与司合’是‘词’字;‘安上已脱’是‘女’字,‘芝芙草拔’是‘之夫’,不就是说你将要做‘词女之夫’吗?李格非之女清照是行词才女,此不就是你心中所愿吗?此乃天意,不可违之。”   “虽然如此。。。可孩儿还是不愿意。”赵明诚仍是拒绝道。   “这是为何?”赵挺之脸色是越来越难看,沉声问道。   赵挺之心中真是郁闷,原来自己以为双方门当户对,两人又是郎才女貌的,是个皆大欢喜的事情,可事情居然生出了如此多的变故,居然到了如此地步?首先是李格非不太愿意,以回家商量推脱,然后是自己儿子拒绝这门婚事。   赵挺之心中简直是异常恼火。   赵挺之从前与元祐党人是势若水火,如同仇寇,可此一时彼一时,目前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因而赵挺之欲借儿女亲事向元祐之人示好。   宋帝赵煦体弱多病,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一旦赵煦西去,那么朝局必然会发生巨变,赵挺之不得不为今后打算。同时一旦赵煦驾鹤西去,那么太后向氏也必然会垂帘听政,原因就是此为宋历朝历代的惯例。   此时赵挺之示好于元祐之人,若今后朝廷真的有什么变故,那么赵挺之就有了转圜的余地了,最起码能够保持目前的官职与地位了。   赵挺之为此举倒不觉得如何丢人,像如此这般的事情他们做的还少了吗?有过之无不及也!有些人做的更是厚颜无耻之极。。。   无论怎样,这桩婚事必须得成,赵挺之心中暗道。   “爹爹。。。”赵明诚虽然懦弱,但此时仍是大着胆子答道:“翰韧兄。。。翰韧兄他是孩儿之友,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如此,孩儿怎能娶她。。。她为妻啊?”   其实李三坚只与赵明诚有数面之缘,两人聚在一起喝酒也没几回,若与曾公明相比,两人之间的友情是差远了,可此时赵明诚却念着两人之间不多的友情,从而不肯答应这门婚事。   “什么?李格非之女有夫了?他们何时成婚的?翰韧是何人?”赵挺之闻言大吃一惊,连连问道。   若李清照已经成婚,那么还谈个屁的双方结亲啊?赵挺之气愤的想到。   “翰韧就是李三坚。”赵明诚闻言摇头道:“他们没。。。有。。。成婚,就连定亲都。。。都没有。。。只是。。。”赵明诚话未说完就被赵挺之打断了。   “哈哈”赵挺之闻言顿时被气得开口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你个。。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气死我啊?啊?亲都未定,何来妻的说法?李三坚,就是绍圣四年做谋逆文章的岭南举子吧?今日为父就告诉你吧,李三坚已经开罪了当朝宰相,如此,此人还有何前程?此人已无任何前程可言,一生将会是落魄无比,如此之人,你居然不敢去争?居然还想将李格非之女让给他?你想气死为父吗?”   。。。。。。。。   “娘亲,女儿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被人欺负吗?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桂州郊外一处孤坟,一名妙龄蒙面女子跪在坟前泣拜道。   此座孤坟只是一个圆锥形的土堆而已,无人守护,无人管理,只有几株大树荫蔽,在落日之中显得异常凄凉。   蔡绒雪苗条的身影被落日的余晖拉得长长的,更显得凄凉无比。   众人只知蔡绒雪是蔡府千金,是蔡京的女儿,日子定是过得恬逸、舒坦、风光无比。其实不然,失去亲生父母之人日子如何能够过得好?失去父母庇护的羽翼,无论怎样,日子过得总是异常艰难的。   蔡绒雪自幼被收养在了蔡府,寄人篱下,受尽了白眼,受尽了欺凌,生活如此,蔡绒雪却敢怒不敢言,逆来顺受,只是独自一人的时候才敢回忆从前母亲在世之时的甜蜜日子。   蔡京待她倒是较为宽厚,锦衣玉食,衣食无缺的,同时给蔡绒雪请了先生,专门教蔡绒雪读书,可蔡绒雪心中明白,蔡京不过是待价而沽而已,是想将蔡绒雪作为筹码或者作为将她一个物件送与他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蔡京眼中,蔡绒雪就是一件珍品,随时可以拿出去换取等价之物。   蔡京欲将蔡绒雪送给何昌言为妾就是佐证,不是蔡绒雪坚决反对,说不定蔡京已经将蔡绒雪送出去了。   作为他人的妾室?蔡绒雪是宁死不从的,蔡绒雪的母亲琵琶就是蔡确的妾室,日子过得也是凄惨无比,就连死后也是如此。   蔡确被朝廷正名之后,遗骨已经迁至故乡安葬,可琵琶的坟墓仍是孤零零的立在岭南荒蛮之地,而无人搭理,就连墓碑都没有,只是立了一块木牌,上书琵琶之名,而不敢写上蔡确夫人之名号。   还有蔡绒雪的姐姐,自幼被人拐卖,此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天可怜见,只要此生能够寻回姐姐,就算是立刻死了也值了,蔡绒雪心中暗道。   蔡绒雪想起自己可怜的姐姐,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心如刀割。   “八姐儿,天色已晚,不如返回桂州吧?”蔡绒雪正在想着自己心事之时,一旁的侍女小芹问道。   “在等等,我还想在娘亲这里多呆会儿。”蔡绒雪有些神情恍惚的答道。   此时阴风阵阵,刮得周围的大树上的枝叶是扑簌簌的乱响,将小芹吓得缩了缩脖子,直感觉冷风是嗖嗖的往脖子里灌。   “这。。。八姐儿,天都快黑了啊。。。”小芹又劝道。   桂州可不似开封府,戒备森严,治安较好,较为安全,桂州可是位处岭南,是汉夷杂居之地,谁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蔡绒雪摇了摇头,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小芹纳闷的看了看蔡绒雪,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姐姐,你再等他吗”小芹随后问道。   蔡绒雪闻言脸色一红,低头点了点头。   “姐姐你为什么不跟他明说?你就是。。。”小芹又问道。   “你不懂的。”蔡绒雪轻声答道。   。。。。。。。。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树林边缘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健马穿林而入,奔到了蔡绒雪等人的面前。   “什么?你还在这里?”骑在马上的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变故(上)   “翰韧,此去京师,我只叮嘱你两件事。”桂州城池门口,送行的黄涣对李三坚说道。   “黄教授请讲,学生洗耳恭听。”李三坚拱手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   经过四日的角逐,近一个月的漫长等待,李三坚以《论岭南商机》等文章顺利得解,并得到了桂州考官们一致赞赏,再次夺得本次桂州发解试的解元,使得黄涣感到异常欣慰,曾公明更是赞不绝口,佩服得五体投地。   连续两次夺得解首在宋历次贡举之中也不是没有,但却是极为罕见的。   众人就是不知道李三坚会不会再次落第?连续落第正好相反,是普遍存在的,太平常不过了。而连续及第却是极为罕见的,但也不是没有,如朝廷宰相章惇,头次贡举耻于排名在其侄之下,于是就愤而辞去功名,来年再举,并再次登科,一时之间,成为了美谈。   李三坚是连续落第,还是一举登科,此皆是未知之数。   “其一就是你的锋芒不可毕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望你善刀而藏、敛锷韬光。”黄涣摸着胡须,缓缓的说道。   李三坚的《论岭南商机》此时已经传遍桂州,在岭南士子之间是广为流传,人人赞赏。黄涣估计要不了多久,这篇文章就会传遍天下的。   “夫治广先治瘴,惟治瘴大成,方有立足之地。。。”黄涣至今仍是对这句话印象深刻,对这篇文章是倒背如流,黄涣甚至已经誊录了一份,置于住处天天欣赏。   岭南瘴气弥漫,瘴疫盛行,在大多数人眼中,岭南是荒地是死地,唯恐避之不及,可李三坚居然在文章之中发表了自己独特的见解,那就是治理岭南,将岭南变成粮食、商业基地,并与北方一争雄长,等等许多独特、新鲜却又切实可行的见解,使得黄涣等人大为惊异。   黄涣此时对李三坚简直满意极了,唯一担心的就是李三坚过于锋芒毕露,那么必将会引起他人的忌恨,如此,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有些适得其反了。   “其二就是。。。就是。”黄涣随后有些犹豫说道:“开封府是个大染缸,水深似海,望你能够出淤泥而不染。”   大染缸?染什么?李三坚对黄涣的第二条叮嘱之言感到疑惑不解,不过黄涣的关切爱护之意溢于言表,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大为感动,于是恭恭敬敬的谢道:“教授教诲,学生铭记在心,永不敢忘。在此临别之际,学生也有一句话想对教授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只管说便是。”黄涣点头道。   李三坚也是犹豫半响才开口道:“教授,水至清则无鱼,过刚则断,刚极易折。。。”   李三坚没有过多的解释,大家都是明白人,黄涣应该能够明白李三坚的意思了。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李三坚这是为黄涣考虑了。   黄涣性格刚直,做官做得清廉无比,清廉的可以以一汪清澈到底的清水来形容,如此,黄涣必将会得罪同僚,得罪上官。同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身为同进士出身的黄涣十余年之后,才由一名县令迁为桂州节度判官,还是岭南偏远之地的官员,就连一名非进士出身的官员都不如,究其原因,就是黄涣性格太过刚直,为官清廉,为官场所不容。   要知道整个宋官场是奢靡成风的,包括皇帝,同时相互攀比,如此,黄涣怎能有立足之地?   李三坚并不反对、厌恶清廉,反倒是敬佩不已,不过任何事情必须有个度,不能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如曾公明给黄涣送礼,基本上是为了谢师恩,结果曾公明被黄涣厉声喝退,如此做法是否有些太过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李三坚又转念想到,曾公明除了谢师恩之外,或多或少还包含着有需要黄涣提携的意思。   说起容易,做起难,此时李三坚心中暗叹。   “一派胡言。”黄涣闻言顿时恼怒不已,对李三坚说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黄涣说罢就拂袖而去。。。   黄涣如何不知道就是因为此,自己才迁官困难,仕途不畅,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知道了又能怎样?知道了也改不了了。   黄涣劝李三坚出污泥而不染,他倒好,劝自己同流合污?简直岂有此理。。。黄涣气愤的想到。   “这。。。这。。。东林,黄教授他。。。”李三坚见状顿时瞠目结舌的,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黄涣远去的背影。   “哈哈,哥哥。”曾公明哈哈大笑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说道:“教授他就是个性子,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   “不说教授的事了。”曾公明随后对李三坚说道:“哥哥你就如此性急吗?非要现在离开桂州啊?再多呆段日子,让兄弟多尽尽地主之谊嘛。”   李三坚取得举人资格之后,就马上就要返回开封府,简直是马不停蹄、火急火燎的,使曾公明万般无法理解。   上次李三坚取得解人身份,还回乡一趟,随后才赶往东京开封府的。   期间李三坚还纳了一个“妾室”。。。   “多谢贤弟了。”李三坚闻言说道:“你我兄弟二人来日方长,也不在乎此一时也,家母还远在开封,兄实在放心不下,因而是归心似箭。”   李三坚此言倒是实话,符二娘还在端王府为质,如此李三坚怎能放心得下?怎能弃之不顾?怎能不归心似箭?   况且李三坚前次贡举失利,也有在路上耽搁的原因,当时到开封府之时,已经距离省试没多少日子了,因而显得有些仓促。   未了解到时局,是李三坚上次贡举失利的主要原因。   “如此,祝哥哥早传捷报,弟在岭南静候佳音。”李三坚是个大孝子,曾公明岂能不知道?因而曾公明也不再劝说了,拱手说道。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保重。”李三坚整理了一下行装,翻身上马拱手与曾公明道别道。   “哥哥,保重!”曾公明深深的一揖道。   李三坚点点头,扬鞭纵马,辨明方向,就向远方奔去。   在回开封府之前,李三坚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履约。自己当初提出要去蔡绒雪之母坟前拜祭,那么李三坚就一定做到。   。。。。。。。   “驾,驾,驾!”   李三坚扬鞭纵马,向着蔡绒雪母亲坟地奔去。   健马飞驰如电,树木、花草、岩石等物飞速的向后移动,风声呼呼,将李三坚身上的披风吹得几乎与身体平直。   蔡绒雪母亲墓地距离桂州城池仅五十余里地,可岭南道路难行,因此李三坚花了一日一夜才到达了目的地。   蔡绒雪母亲的墓地在山中,此时天空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浩瀚的云海被朝霞照射着,色彩斑澜,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淹没在云海中,就像大海里岛礁一样。如此良辰美景,李三坚却没空欣赏,纵马狂奔,惊起了林中飞禽,飞鸟腾空,发出一阵阵的鸣叫之声。   是她?她如何还在这里?距离墓地已近,李三坚远远望见一个孤独的女子背影跪坐在坟地之前,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   李三坚应试桂州发解试已有月余,于是李三坚就估计蔡绒雪已经拜祭完毕了,甚至已经返回开封府了,可李三坚万没料到蔡绒雪居然还在这里?   真乃是个孝子也,李三坚心中暗叹。   李三坚是个孝子,因此此时对蔡绒雪好感倍增。   蔡绒雪不辞万里前来岭南拜祭娘亲,此更使得李三坚对蔡绒雪钦佩不已。   “驾,驾,驾!”李三坚猛挥两鞭,向着蔡绒雪奔去,此时蔡绒雪也已被惊醒,吃惊的看着越奔越近的一人一骑。   两人注意力太集中了,根本没有发现远处一颗大树之上忽然闪现出了一幅白色衣裙。   “吁。。。”健马奔近之后,李三坚慌忙勒住了缰绳,可李三坚骑术不佳,控制不当,健马急停之后,卷起了一片尘土,扑簌簌的落在了蔡绒雪的身上,将蔡绒雪吓得坐到了地上。   蔡绒雪吃灰,顿时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抱歉抱歉。”李三坚尴尬的纵下马背,将健马绑在树上后拱手说道:“唐突了姑娘,恕罪,恕罪。”   “你干什么呀?就不能好好骑马吗?”蔡绒雪简直是无语了,来就来呗,李三坚前来履约,蔡绒雪其实心中是异常欢喜的,可用得着这样吗?用得着这样拉风的出现吗?蔡绒雪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李三坚跃下健马之时,自己还差点摔一跟斗。。。   “哈哈”李三坚闻言陪着笑道:“时间太紧迫了,不小心冲撞了姑娘,呵呵。”   “你。。。贡举之事如何了?是什么结果?”蔡绒雪随后低头轻声问道。   “贡举?那。。。还用。。。”李三坚正准备大吹一番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兵刃交加之声。   “主人,不好,有贼寇,快走,快走!”此时一名蔡绒雪的随从手持腰刀,浑身浴血的奔向蔡绒雪等人,边跑边大声吼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变故(下)   “主人,快走。”蔡绒雪一名护卫挥刀剁翻一名冲过来的贼寇后大声吼道。   蔡绒雪此次来桂州祭母,只带了三名随从,一人就是侍女小芹,另外两人就是蔡府的两名护卫。   在李三坚进入林中不久,两名护卫就发现了周围的异常,随后一群穿着各色衣物的贼寇拿着兵刃,钻出丛林,狂呼呐喊着冲了过来,目标很明确,就是拿下蔡绒雪等人。   蔡绒雪是一名女子,且不是岭南人,与当地人无冤无仇的,那么这些人就也许就是附近的山贼?欲行绑票之事?   两名护卫也未及多想,只是一边向蔡绒雪示警,一边拼命抵挡贼寇。   “嗤嗤嗤”羽箭破空之声不断响起,十数支羽箭急速射向了蔡绒雪的两名护卫,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飞石,矢石如雨,落在了两名护卫的四周,插入了土中,落到了墓地之旁的小溪之中,   两名护卫武艺还不错,将手中兵器舞成了两道白光,挥刃格挡乱箭,可因为手中并无盾牌之类的挡箭之物,因而哪里挡得住乱箭?   刹那间,一支羽箭透过光网,钉在了一名护卫的腿上,鲜血顿时就从腿上飙了出来,足足飙出了两尺开外。   护卫痛得哼了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此时一名贼寇奔了过来,挥刀就向跪着的护卫头上砍去,护卫忍痛抢先一步挥刀剁在了对方脚踝之上,锋利的刀刃如切豆腐般的,将匪寇小腿一劈两半。   匪寇惨叫倒地,护卫顺势一刀,插入了对方的心口。此时又有数名匪寇奔了过来,举枪乱刺,将此名受伤的护卫钉在了地上。   鲜血四溅,宁静的墓地瞬间就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另一名护卫见状悲怆的大吼一声,举刀狂砍烂劈,将数名匪寇逼退,反身抱着浑身是血的护卫,仰天怒吼,身后的利刃此起彼伏的插在了他的身上,腾起的血雾足有丈余。   见到这一幕,李三坚完全被吓傻了。。。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见到这个世上的血腥搏杀,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残酷的画面。   四处飞溅的碎肉、飙出来的鲜血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肠子、肚子等人体内脏流的到处都是,鲜血染红了整片墓地,空气中瞬间就漂浮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李三坚以往不要说血腥搏杀的场面没有见过,就连杀人的场面都未见到过,只是在某些地方见过模拟的场面,可那些模拟的场面完全是胡说八道,哪里是真实的杀人场景?   一人通杀数百上千人,身上还不带受伤,就算受伤还不带流血的,就算流血,身上的血却如水龙头一般,根本就流不干。。。   扯远了,言归正传。。。此时的李三坚嘴唇发干、发紫,腿上如灌了铅一般,浑身无力,怔怔的看着这个场面,根本无法挪动半步。   “快走啊,快跑,你还愣着干什么?”两名护卫拼死搏杀,稍缓匪寇们的脚步,此时是蔡绒雪、李三坚最后的一丝逃生机会,可李三坚却傻愣愣的站着,没有一丝反应。反倒是蔡绒雪焦急的拉了一把李三坚说道。   蔡绒雪心中也是异常恐惧,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可也比李三坚好些,李三坚完全被吓得无法动弹了,还差点被吓得尿了裤子。。。   李三坚此时才被惊醒,大叫一声,跌跌撞撞的与蔡绒雪、小芹两女向着溪边跑去,连马都忘了去牵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李三坚边跑边心中哀叹道,若自己是个武功盖世的武林高手,还害怕这几个蟊贼吗?一个降龙十八掌拍死丫的。。。   蔡绒雪母亲的墓地四周都是树木,中间一片空地就是坟地所在,坟茔下方不远处流淌着一条小溪,小溪周围长着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此时若能后逃过小溪,借助灌木丛的掩护,看能否有有一丝生机?   “哈哈,快快追上去,别让他们跑了。”   “追啊,那两个小妮子太水灵了,抓住了二头领定有重赏。”   “哥哥,抓住那个书生该如何处置?”   “杀了便是,山寨粮食自己都不够吃了,还能养他?”   “别啊,哥哥,大头领可是喜欢小白脸的,杀了多可惜?不如献于大头领,大头领一高兴,赏赐还会少吗?”   “对,对,有道理,就这么办。”   “哥哥,我也喜欢小白脸啊,不如让我先玩玩?”   “滚一边去,你个破落腌臜贼厮,谁不知道你是先奸后杀,杀了又奸啊?”   事情到了此时,众匪寇反倒是不着急了,手持各种兵器从西、北、东三面向李三坚三人慢慢逼了上来。   两名女子外加一名弱不禁风的书生,还能跑到哪里去?   李三坚跑步健体数年,别的本事没有,论跑步速度却是无人能及的,不过这是在荒郊野外,道路高低不平的,再加上刚才被吓得够呛,身边还有两名女子,李三坚再怎么不讲义气,也不能撇下蔡绒雪、小芹两女独自逃命吧?   因而李三坚等人刚刚跳进小溪当中,贼寇们就围了上来,是越来越近,狰狞的面孔是清晰可见。   “快走,快走。”李三坚满头大汗的一手拽着小芹,一手扶着蔡绒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拼命向对岸趟去。   “不行,我跑不动了,你。。。你。。。要不你别管我们,你自己快跑。”蔡绒雪身上也是大汗淋漓的,咬牙对李三坚说道。   宋女子虽不像后世那样裹脚,可也是以脚小为美的,因而如此剧烈的奔跑,哪里吃得消?   因而蔡绒雪就劝李三坚别管她们,自行逃命。   “不行,我再不堪,也不能为此不义之事。”李三坚咬牙坚定的说道。   头可断、血可流,义不能丢,李三坚心中暗道,特别在美人面前,怎么也要有副男子汉的模样啊?如此就算再回阎王爷面前,也是好汉一条不是?   李三坚想到此处,脸上就露出了视死如归的坚毅神情。   “你。。。你真是。。。真是的。”蔡绒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充什么好汉?装什么大丈夫?若被贼寇捉住,三人都得死。自己的容貌蔡绒雪自己清楚,若落在贼寇手中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大不了自己自尽便是,反正自己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蔡绒雪心中暗道,可也犯不着搭上李三坚一条性命啊。   况且你一个文弱书生留下来又顶什么用?除了搭上自己的性命之外,没有半点用处,难道你能舌战群寇,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退众匪寇吗?   蔡绒雪思绪如潮,可脚下并未停留,跟随着李三坚向溪对岸趟去。可速度实在太慢,众贼寇是越逼越近了。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正当李三坚大充大丈夫之时,远处树桠之上的树枝忽然发出一阵乱响,一个白影从树上纵身而下,如一头大鸟般的飞到了众匪寇的头顶。   “啊?不好,有埋伏。”   “啊。。。”   白影飞到了贼寇头顶,娇斥一声,拔剑便刺。   势如闪电、剑似流星,白衣人出剑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就刺翻了三名匪寇,并且是剑剑致命。   只见白衣人手中一柄剑,舞起了片片秋风,银光乍起,矫若飞龙,似水波荡漾,如火树银花,像蛇一样,遍地游走,如鹰一般,翻飞翱翔。剑光所到之处,如摧枯,如拉朽,是所向披靡,贼寇纷纷的倒地惨呼,现场是一片狼藉。   白衣人舞剑不但是异常犀利,剑姿也是异常优美,就如同剑舞一般。   众贼寇初时顿时就乱做一团,大呼小叫的,待反应过来之后,就挺着各种兵器与白衣人纠缠在了一起。   这名白衣人似乎是个女子?   “机不可失,快随我走。”李三坚见状大喜,连忙对蔡绒雪说道。   剑姿优美,可李三坚哪里还敢细看?话说此时李三坚还哪里有闲工夫欣赏白衣女子的功夫?   来了救兵,就是逃命的绝佳良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李三坚心中顿时大喜过望。   幸亏白衣女子的阻拦,李三坚等人才逃过了小溪,钻入了一片灌木丛之中。   “你留下。”小芹欲跟随着李三坚、蔡绒雪继续逃命之时,李三坚又将小芹按回了灌木丛中,语气很低但却是恶狠狠的说道。   此时逃命的最好办法就是分头逃命,若聚在一起逃命,万一被捉住了,岂不是一锅端?李三坚心中暗道,如此,就连报信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处距离桂州不远,李三坚寄希望万一无法脱离险境,只有求助于桂州官府了。   白衣女子虽剑法犀利、功夫超群,但其毕竟是名女子,且人单势孤的,如何是群贼的对手?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的。   小芹被李三坚语气吓住了,于是只好委屈的蹲在灌木丛中看着李三坚、蔡绒雪。   “你。。。怎么。。。如此心狠呀?她还是个孩子。。。”蔡绒雪边跟随着李三坚逃命,一边埋怨道。   “嗖嗖!”李三坚刚欲开口回答,忽然飞过来两支羽箭,一前一后的落到李三坚身边,插入了土中,箭尾不停的颤动。   “再跑,取尔等性命。”此时忽然响起了一个粗犷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乃至山   乃至山,因其形如女子某处而得名。   乃至山位于桂东北方向,属于大瑶山脉,地势陡峭,大山深处与世隔绝,终年云雾缭绕。   “少废话,快走。”此时前往乃至山一条崎岖的山路之上,一名匪寇实在忍受不了李三坚啰里啰嗦说个没完没了的,于是恶狠狠的推了一把李三坚喝道。   据说乃至山盘踞着一伙聚啸山林的强匪,官府数次清剿均不可得。原因是乃至山山高林密,且多山多水,同时这伙强匪对地形是异常的熟悉,因而官军数次清剿均是无功而返。   不过这伙强匪虽是较为嚣张,烧杀掳掠、打家劫舍的,其一般不会在桂州附近劫掠,只会骚扰附近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次居然进入了桂州境内劫掠,并将李三坚、蔡绒雪掳往乃至山。   “我说各位哥哥,何必呐?何苦呢?小生与各位老大是前世无冤、今世无仇、来世无缘啊,何必强人所难啊?小生乃是一介落魄书生,实在走不动道了,不如坐下来歇息片刻,欣赏欣赏如此壮丽风景如何?”李三坚仍是喋喋不休的说道。   “你少。。。少说两句。。小心。。。”蔡绒雪也受不了了,于是低声对李三坚说道。   这一路之上,李三坚是口若悬河,说了个没完没了,与众强匪像是他乡遇故知似的,犹如多年未见的老友般的,甚至与其中的数个强匪居然称兄道弟了,熟得已经不能再熟了,各种粗俗俚语也是张口就来,使得蔡绒雪瞠目结舌的。   李三坚平日里之乎者也的,还似个文雅书生,可此时原形毕露,原来是如此这般之人,蔡绒雪暗暗不齿。   不过蔡绒雪心中还是有些佩服李三坚的,佩服李三坚处乱不惊,被强匪捉住之后居然谈笑风生的,与最开始之时完全是天壤之别的。   “小心什么?哼,小爷我偏要歇息歇息,偏要欣赏欣赏风景又怎样?”李三坚说罢,就走到山崖之旁,旁若无人的欣赏着乃至山的云山雾绕了。。。   完全与某些东西相反,强匪们将李三坚、蔡绒雪二人绑上山之时,根本就未蒙住他们的双眼,因而李三坚才有机会欣赏乃至山的风景。   话说如此复杂的地形,一个穷酸书生与一名女子还能看些什么、记些什么?难道还怕他们通风报信不成?他们还有机会通风报信吗?上了乃至山,他们还有机会下山吗?众强匪均如此想到。   李三坚生气不走了,使得众强匪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绑他走吧,又害怕他拼命挣扎,在如此险峻的山路之上,再出个意外什么的,就得不偿失了。不绑他吧,他又赖在那里不肯走了,使得众强匪是左右为难。   “酸秀才,你走不走?不走小心爷爷将你剁碎了喂了山中野兽。”一名满脸大胡子的强匪挺了挺手中利刃恶狠狠的对李三坚喝道。   李三坚闻言将双手拢在宽袖之中,转身轻蔑的看了一眼强匪道:“砍?你倒是砍啊,往这里砍,小爷我皱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蔡绒雪也许是没危险了,他们要杀早就杀了,还能等到现在?费半天劲将自己与蔡绒雪弄上山来,不就是想“卖”个好价钱吗?不就是绑票想要赎金吗?   蔡绒雪打扮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没错,引起强匪的注意倒是没有错的,可李三坚却是一副穷书生打扮,为何也被掳掠上山?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是自己风流倜傥的气质吧?李三坚得意的想到。   “你。。。你他娘的酸醋,你到底走不走?”大胡子强匪恼羞成怒,举起大砍刀吼道。   “小爷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说不走就不走。”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只有硬撑到底了。   话说在美人面前也不能太掉价了不是?   “不走是吧?你个直娘贼真以为爷爷不敢砍是吗?”大胡子强匪用刀比了比了李三坚的脖子,大声吼道。   “砍啊,你倒是砍啊,料你也没这个本事。”李三坚硬撑到底,不过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大胡子强匪闻言更是怒发如狂,挥舞着砍刀猛地向李三坚头上砍去,风声呼呼,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吾命休矣!李三坚感到头脖之处凉嗖嗖的,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暗暗后悔为何要如此强撑。。。   刹那间,呼的一声,大刀擦着李三坚的发髻砍到了地上,砍到岩石之上,蹦出了数点火星。   蔡绒雪发出一声尖叫,紧紧的闭上了双眼,李三坚紧咬嘴唇,沉默不语,脸色是愈发苍白。   “走不走?”大胡子用刀锄地,气喘吁吁的又问道。   不知道的是气得,还是被累的,大胡子强匪喘息之声就跟扯风箱般的。   “不。。。走,要走。。。可。。。以,歇息好了再走嘛。”李三坚终于语气稍缓的答道。   “来个人,背他走。”大胡子强匪看来是个小头目,于是恨恨的吩咐手下道。   “且慢”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男人乎?如此成何体统?不走,还是不走。。。”   这群强匪估计一年到头难得洗一次澡,趴在其背上,岂不是要被熏晕过去?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大胡子强匪简直要被气晕了,不怒反笑问道。   “肩舆者又名滑竿,是用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扎成担架,中间架以竹片编成的躺椅或用绳索结成的坐兜,前垂脚踏板。乘坐时。。。”李三坚闻言答道。   李三坚如此折腾,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蔡绒雪。   李三坚自己倒还罢了,可蔡绒雪却是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如此与一群粗狂的大男人一起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使得李三坚心中不忍。   要想利用蔡绒雪换取赎金,必须得付出代价,李三坚心中暗道。   蔡绒雪到了匪窝之后,必将会是凶多吉少。如此千娇百媚的小娘子进入匪窝,还能有什么好?现在都有强匪蠢蠢欲动的,对此,李三坚也是无可奈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到时候再临机应变,看看能不能保全她?   “来人,砍些竹子,做个滑竿,抬上他走。”大胡子强匪懒得与李三坚废话了,于是吩咐手下道。   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大胡子强匪害怕官军寻路追来,于是当机立断的说道:“速速动手,不可耽搁了时辰。”   “且慢,要做两个。”李三坚得寸进尺,接着说道。   “快去,快去,多砍些竹子,做两个。”大胡子强匪随后恨恨的对李三坚说道:“到了山寨,爷爷要你好看,到时候定将你剁碎了喂狗。”   众强匪久居西南之地,如何不知滑竿为何物?于是众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做了两副滑竿出来,随后就抬着李三坚、蔡绒雪两人向着山寨奔去。   于是乎,一群五大三粗、穷凶极恶之人,抬着一名书生与一名女子行走在崇山峻岭之间,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此情此景,哪里是绑票?明明是请了一名千金与一名衙内前去山寨做客。。。   “有劳了,两位哥哥,两位哥哥尊姓大名?”   “。。。。。。”   “山野草民,无名无姓。”   “兄台此言差矣,人有人姓,妖有妖名,人性未泯,妖名者名妖也,也就是说,做妖也要做个名妖,否则不如回家卖红薯去。。。”   “卧槽,再说信不信爷爷将你扔沟里去?让你成为一堆烂肉。”   “兄台此言又差矣,如此山清水秀之地,葬身于此,怎会是一堆烂肉?青山处处埋忠骨,葬身于此,必将会成为一具名尸、忠尸。。。”   “。。。。。。。”   。。。。。。。。   众强匪久居此地,道路早已是熟悉无比,在无干扰的情况之下,很快就回到了山寨。   乃至山强匪山寨是个多年经营的坚固山寨,这个山寨的地势极为险要,三面环山,寨子正面只有一条上山的路,宽度大约仅能并行四五人人的样子,两侧都是悬崖峭壁,若要进攻,必须从正面进攻,而从正面进攻的话,那就必须扛得住正面的弓弩、滚木礌石等等一系列凶猛的打击。   易守难攻,这也是桂州围剿多次失败的原因之一。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小的们回来了。”到了山寨之后,众强匪纷纷向出来迎接的乃至山匪寨头领抱拳道。   “嗵”的一声,抬着李三坚的两名强匪,将李三坚从滑竿之中倒了出来。   此一路之上,两人简直受够了李三坚的喋喋不休,此时恨不得将李三坚砍成十七八段。   李三坚摔了个四仰八叉的,倒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爬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随后看了看面前的两名强匪首领。   其中一人是个三十余岁的人,身形剽悍,颚下长得一丛如稻草般的胡须,骨节粗大,一眼就能看出是常年习武之人或是干农活之人。   另一人年约二十余岁模样,个子瘦高瘦高的,最引人注目的是脸皮是异常的白,白的使人怀疑是擦了异常厚厚的粉,白的有些吓人,头上还插着五朵簪花。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为天人   宋实行榷盐之制,将食盐的生产、运销置于自己的直接控制之下。由于官盐质次价高、不法官吏利用盐榷谋利、人为划分销盐区从而导致食盐供不应求等原因,就产生了私盐现象。   所谓私盐就是不法之徒私自贩卖食盐,以牟取高额利润。草莽枭士、私盐贩子拉帮结伙一起贩卖私盐,就结成了“盐帮”。   盐帮一般都是持械贩卖私盐,遇到官府盘查,一言不合,就与官府对峙,甚至大打出手,严重之时甚至杀人越货、杀官造反,这些人又被称作“盐枭”。   聚集在乃至山的这伙强匪就是活跃在广南路的盐枭,平日里主要是以贩卖私盐为生,除了贩卖私盐之外,有时候也做些打家劫舍、绑票勒索的勾当。   乃至山强匪大头领名为张布,江湖上有个雅号,被称作“翻山蛟”,据说其因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因而得此匪号。   乃至山强匪二头领名为朱明。宋年轻男子喜欢佩戴簪花,不过一般来说,都是佩戴一至两朵,而朱明却喜欢佩戴五朵簪花,再加上脸色白得吓人,因而被称作“白五郎”或“五花郎”。   “住手!”“翻山蛟”张布见众人心中不岔,要对李三坚拳打脚踢之时,于是就开口喝住了众强匪。   “他是什么人?为何要将他绑来?”张布看了一眼强作镇定的李三坚一眼后问道。   “谁知道他是什么人?”一名强匪气愤愤的答道:“小的只知道他就是个话痨、酸醋,路上是废话连篇,他就是个苍蝇,嗡嗡嗡的,烦的兄弟们想活吃了他。。。”   张布瞪了此名强匪一眼,转头问向李三坚:“你到底是何人?”   张布心中真是郁闷,连人都未搞清楚,就被绑了回来,若此人与岭南大官有什么关系,那么就大事不妙了。   他们这伙人毕竟是私盐贩子,是以贩卖私盐为主要勾当的,平日里将盐贩来之后,与周围百姓交易倒也是公平合理,同时不惹官府就尽量不惹,以免惹火上身。   也有帮中之人偶尔行敲诈勒索、绑票之事,那也是对普通富户或家境殷实的普通百姓而言,很少针对官府之人,同时这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特别是二当家的,人长得跟个白无常似的,却总是以为自己风流倜傥,有事没事的喜欢绑些漂亮小娘子上山作为压寨夫人,玩弄够了才放其下山。   “我是何人无甚相关。”李三坚闻言指了指一旁眼露担忧之色的蔡绒雪答道:“她可是你们惹不起的。”   李三坚也只能这么做了,只能暴露蔡绒雪的身份,从而让绑匪们有所顾忌,从而暂时保证她的安全,或者保护她的清白,以免被贼寇玷污。   至于暴露蔡绒雪的身份,从而使贼寇们以为奇货可居,蔡绒雪更加难以脱险的问题,李三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三坚、蔡绒雪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漏网的蔡绒雪的侍女小芹,能够及时通知桂州官府,从而出兵搭救。   “她又是何人?为何蒙面?”张布闻言问道。   李三坚不顾蔡绒雪拼命向自己摇头,想了想之后答道:“她是朝廷重臣之女,当今宰执相公之侄。”   迄今为止,李三坚都不知道蔡绒雪的养父到底何名何姓,那么就不知道蔡京的官职了。不过蔡绒雪倒是跟李三坚提起过,族叔蔡卞是朝廷的尚书左丞。   按说李三坚与蔡绒雪之间的关系并未达到需要李三坚舍命的地步,只是数次偶遇而已,可关键时刻,男人站出来保护女人是男人的一种本能不是?   蔡绒雪闻言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见过蠢的,未见过这么蠢的,若是平常富贵家的女儿被绑上了山,也许给些钱财,绑匪们就会放人,可李三坚暴露蔡绒雪的什么,那么绑匪们必然会认为奇货可居,必然要多出许多要求,甚至有可能还会杀人灭口。。。   蔡绒雪情急之下倒未想到李三坚是为了暂时保证她的安全。   张布等人闻言顿时被吓了一跳,是面面相觑,半响做声不得。   张布更是被气得差点晕过去,心想这下完蛋了,他们这些王八蛋在贩盐归途之中居然顺手绑票,绑票就绑票呗,居然还将朝廷宰执之女绑来了?如此,必将会大祸临头啊。   其他普通富商,甚至是普通官员还好些,可大宋宰执是能够开玩笑的吗?惹到他头上,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宰执相公一怒之下,必然会颁下严令,令岭南官府严办,督办下来,岭南官府还敢不雷厉风行的出兵剿匪?如此,他们这伙人就大事不妙了。   “直娘贼,真的假的?”乃至山贼寇二当家“五花郎”朱明半信半疑,恶狠狠的问向李三坚道:“快快说出实话,此女到底是何人?若有半句谎言,爷爷将你挂在树上,活活被山风吹死。”   不但是朱明半信半疑,张布等人也是如此,不要说朝廷宰执,就是一般的岭南地方大官,他们也是很少见过,或者是根本就没有遇见过。   此时出山绑票,一绑就绑到了宋朝廷宰执之侄?还在岭南如此荒僻之地?她来岭南做什么?   可一些细心之人却发现,蔡绒雪的模样确实应该是出于富贵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也许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千金吧?张布怀着侥幸心理转念想到。   “你们爱信不信。”李三坚摇摇头说道:“别到时候大祸临头才知道后悔,到那时就是悔之晚矣!”   “喂,蔡小娘子,可有何凭据啊?”李三坚随后对蔡绒雪说道。   “给你。。。”蔡绒雪闻言摸出一块令牌递给了李三坚。   事情到了此时,蔡绒雪只有顺着李三坚的话说了,要不然被贼寇们认为李三坚在说谎,那么李三坚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也许真的被吊上大树,被活活风干成为一具干尸。。。   “哈。。。”李三坚接过金光闪闪的令牌在手中掂了几下后,在众匪面前竖起了令牌说道:“此为过关令牌,非宰执之府不可执之,如何?我说的是可假话?”   其实这块令牌一般朝廷重臣只要外出公干都会有一块的,只不过李三坚谅这些贼寇是分辨不出的。   众匪闻言均是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这块令牌,是面面相觑,半响无人说话。   “二弟,是它。。。肯定没错了,难道此人所言不假?”张布虽也是分辨不出这块金色令牌到底是不是出自相府,可张布从前贩盐之时倒是见过许多朝廷出行的重臣均是持有这块令牌的。   “这。。。”朱明此时也信了七八成,可实在是心有不甘。   朱明喜欢女人,每日睡觉必有美人相伴,可从前那些庸脂俗粉如何与蔡绒雪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当不得蔡绒雪一根手指头。   虽然蔡绒雪到现在为止,仍是薄纱蒙面,可朱明从薄纱之中透露出来的一丝容光,也能窥探一二,也能窥探到蔡绒雪如天仙般的面容。   更何况面目可以用薄纱遮住,可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如何能够被遮住?从她偶尔露出了如玉般的小手也能知其全身。。。   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朱明心痒痒的,简直按奈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将蔡绒雪抱入帷帐,肆意蹂躏。   于是朱明对张布说道:“大哥,此事需三思而后行,就由兄弟再问问吧。”   朱明说完不等张布回答,就转头对蔡绒雪说道:“取下蒙布,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人?”   若蔡绒雪真是美若天仙,那么朱明就会不顾一切的,大不了隐身山林,就算此女真的是朝廷重臣之女,料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若蔡绒雪长相一般,那么就当她是朝廷重臣之女,放走了事,朱明心中暗暗盘算道。   蔡绒雪闻言大惊,紧闭嘴唇,身体不由自主的缩在了李三坚的身后。   “快点取下来,否则爷爷连你衣服一起脱了。”朱明握刀跨前一步恶狠狠的说道。   朱明说罢伸手就去触碰蔡绒雪的面纱。   拦在两人中间的李三坚欲阻拦,可被人一把猛地推倒在地,并被人用两柄利刃逼住,根本无法拦住朱明。   蔡绒雪见到一张白的吓人面孔越逼越近,心中不由得感到异常厌恶,无奈忽然转头看着李三坚轻轻的说道:“你是平生第一个见到我的脸的男人。”   蔡绒雪随后缓缓的拉下了面纱,只露出了半张脸。   可就是这半张脸,就将李三坚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张极为秀气的鹅蛋脸,清瘦脸颊显得更为修长,光洁额头下一对青黛般的柳叶眉,眉梢极长,在尾部微微下垂,明媚的眉目好像两弯新月,笔直的琼鼻鼻尖稍稍有些上翘,上唇很薄,但是下唇却丰润有肉,牙齿洁白紧实犹如编贝。   此女不仅很美,美若天仙,而且浑身透露着一股温婉贤淑的气息,只是眉梢隐约透露着一丝忧郁。   就连清丽可人的李清照与她相比,也是略逊一筹的,容貌也是比不上蔡绒雪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逃离   蔡绒雪相貌美若天仙,容貌逼人,逼得李三坚不敢直视,但此情此景只是昙花一现,蔡绒雪快速拉上面纱之后,周围一干人等只有李三坚才看清楚了,并且李三坚只看到了蔡绒雪的半张脸。。。   “完了?”朱明瞪大了平日里一般都是眯着的吊眼,看着蔡绒雪,呆呆的问道。   朱明只瞅见了蔡绒雪耳边一丝青丝,然后就啥也看不到了。。。   蔡绒雪不理朱明,低头不语。   “你。。。你。。。贱人,竟敢戏弄爷爷?快快取下蒙布,让我看看,爷爷还没看清楚,这就完了?”朱明气得破口大骂,伸手又去抓蔡绒雪脸上的面纱。   “想看我的脸,需得我丈夫同意。”蔡绒雪一边拼命躲闪着朱明,一边说道。   “你丈夫?”朱明闻言奇道:“何人是你丈夫?”   李三坚闻言挺了挺胸膛,不顾周围贼寇的推搡,努力将蔡绒雪护在了身后。   蔡绒雪柔柔的看了李三坚一眼道:“谁第一个见到我的脸的人,谁就是我丈夫。”   “什么?”朱明不怒反笑,脸露狰狞之色说道:“这个穷酸何时成了你的丈夫了?不行,做不得数,快快取下面纱,否则爷爷我就在此地将你剥光,让兄弟们看个够。”   “做不做得数,与你有何相干?”蔡绒雪毫无惧色,抬头对朱明说道:“若你强要如此,我必将自尽于此。”   “死?以死来吓唬爷爷?”朱明恼羞成怒的吼道:“爷爷对你这号人见多了,从前那些小娘子个个寻死觅活的,最后还不是从了老子?不行,今日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见过脸皮厚的,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李三坚实在忍不住了,怒视着朱明开口说道:“你个大男人,江湖豪杰,竟然如此逼迫一个弱女子?是何道理?你有何面目。。。哎哎哎,你慢点,等我把话说完行吗?”   李三坚见蔡绒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吓得一把抓住蔡绒雪的小手连连说道。   “滚开!”朱明一把将李三坚推了个踉跄,轻蔑的看了一眼李三坚说道:“你个穷酸顶什么用?滚开,不要在此碍手碍脚的,小心爷爷真的将你剁碎了喂狗。”   李三坚此时心中已是异常愤怒,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还从未受到过如此羞辱,特别是美人面前。。。   此奇耻大辱,来日必报!李三坚心中暗道。   朱明面露狞笑,慢慢逼近了蔡绒雪。   蔡绒雪转头看着李三坚,露出了一丝笑容,手上的匕首已经刺破了胸口肌肤,一丝鲜血已经从薄衫之中渗了出来。   “二弟,住手。”在惨剧将要发生之时,张布拦住了朱明说道:“不可如此冒失,我等当从长计议。”   蔡绒雪的身份到目前为止都未搞清楚,若此女真的是朝廷重臣之女,如此真的将她逼死了,必将会引火上身,引来官军的疯狂报复,那么乃至山一干人等一个都跑不掉。   况且李三坚之言还是有些道理,张布心中暗道,一个江湖豪杰之士,如此逼迫一名弱女子,传出去也会被人传为笑谈的,如此就有损乃至山的声名了。   “大哥,还计议什么?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宰相?我就不信了她就是宰相之女,定是这个酸醋信口胡说的。”朱明不甘的说道。   “先搞清楚此女的身份再说,这样才妥当啊。”张布沉下脸说道。   张布还不知道朱明的秉性?见到漂亮小娘子就走不动道了。最关键的是大头领的权威不容蔑视。   自己已经开口制止了,可朱明仍是不从,如此自己的大头领威信何在?张布心中已有些恼怒了。   “若真如这个酸醋所说,该当如何?”朱明看了一眼脸露恼怒之色的张布,悻悻的问道。   “若真是如此,就放他们下山,以免给山寨引来泼天横祸。”张布冷声答道。   “大哥,不可,为了。。。为了此女我等兄弟已经折损了七八名,如此岂不是得不偿失,岂不是亏大发了啊?”朱明闻言连忙说道。   绑票的贼寇被蔡绒雪的护卫砍翻了三四名,其后又是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一名白衣女子刺死了五六名贼寇,山寨此次绑票有些损兵折将,得不偿失了。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张布沉吟道。   “不如先将他们关上几日,再令人下山打探一番,再行定夺。”朱明说道。   待蔡绒雪被关入山寨,蔡绒雪还跑得出自己的手掌心?早晚要将她变成自己的幕中之宾,朱明心中暗道。   “就依二弟所言吧。”张布想了想后答道。   此也不失是条万全之策,张布心中暗道,若蔡绒雪真的是朝廷重臣之女,那么山寨也只有礼送她下山了。   。。。。。。。   岭南的夜晚繁星似锦,漫天的繁星布满了整个天宇,几颗大而亮的星星挂在了半空之中,仿佛是一个个巨大灯笼般的,照亮了乃至山的山路,从山上望去,下面崎岖的山路变得异常清晰可见,一道道的,交错纵横。   “你在想什么?为何还不睡?”李三坚借着星光看了看蔡绒雪问道。   蔡绒雪坐在土堆之上,双手环抱着膝盖,闻言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随后又仰头看着星空,沉默不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也是哈。”李三坚有些无趣的自言自语道:“狗娘养的山贼也不知道给些睡觉的家伙什。”   乃至山贼寇将李三坚与蔡绒雪关在了一起,不过也并未虐待他们,好吃好喝伺候着,只是没有给他们睡觉的床、被褥等物,同时也没有将两人捆绑起来,据李三坚猜测,应该是他们估计一介文弱书生与一名弱女子是无法在深夜逃下山的。   李三坚、蔡绒雪被关押的地方是个破旧的小石屋,位于乃至山后山。小石屋之前有个小院子,小院子之中有几个石凳、石桌,除此之外,就是数名贼寇举着火把围着小院子之外的篱笆来回巡视。   站在小院子之中即可仰望星空,同时也可以看到乃至山山上山下的道路。   “不许说恶。。。恶心的话。”蔡绒雪此时终于开口道。   恶心的话?李三坚闻言不禁觉得好笑,狗娘养也算是恶心的话?那么李三坚肚中恶心的话就太多了,说出来估计能将她恶心死。。。   “好,好,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李三坚闻言心不在焉的应道,同时李三坚东张西望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李三坚发觉周围的看守并不是很严密,此时更是如此,已经约有小半个时辰没有发现看守了。   这是不是逃生的机会?李三坚此时心中是犹豫不决的。   其实就算是无人看守,李三坚等人也不一定敢贸然逃离,若逃离再被捉的话,也许就会激怒贼寇,从而李三坚、蔡绒雪就危险了。同时乃至山的山路是怎样的,李三坚是根本不了解的,更何况现在是深夜,趁夜下山,也许会失足摔死在此崇山峻岭之间。   这就是李三坚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无人引路,两人贸然逃跑必将会是凶多吉少。   可是不逃的话,难道等在这里等死吗?或者等着贼寇大发慈悲?李三坚心中气苦的想到。   “你桂州贡举结果是怎样的?你。。。你还没告诉我呢。”此时蔡绒雪忽然开口问道。   “解元。”李三坚也未细想,随口答道,随后又细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形,尤其留意周围的山路,看能不能找到下山的道路。   “解元?又是解元?”蔡绒雪闻言掩口轻呼道。   上次李三坚以解元的身份上京赶考,随后省试下第,对此蔡绒雪还是了解的,蔡绒雪没想到此处桂州发解试李三坚又中解元,使得蔡绒雪惊讶不已。   李三坚闻言看了蔡绒雪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为何忽然想起此事了?   此时两人身处狼窝匪穴,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小命随时可能玩完,哪里还有心情考虑这些事情?反正李三坚是不想了。   此生此世,李三坚还有机会参加省试吗?还有机会回到东京开封府吗?还能回到娘亲符二娘身边吗?   李三坚想起母亲,心中顿时一阵剧痛,若自己有什么意外,符二娘如何还能生存下去?自己可怜的母亲该如何继续活下去?   不行,无论怎样,也要回到母亲身边,此时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的坚定。   “解元怎么了?此时还不是坐以待毙?”李三坚闻言气苦的说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此时此刻,李三坚心中真是后悔,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啃什么书本啊?早知道遍访名师,习练武艺,从此之后成为一代大侠或仙侠,是飞檐走壁、修仙羽化,这样的话,对付几个蟊贼还不是手到擒来?   “嘻嘻!”蔡绒雪见李三坚可怜模样,顿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是暂时的,你又何必如此这般?他日。。。他日一旦解困,就。。。”   此时蔡绒雪又是薄纱蒙面,李三坚见不到她的笑容,但其笑声如百灵鸟般的,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听到蔡绒雪的笑声,心中不由得有些心动,怔怔的看着蔡绒雪问道:“你就如此肯定能够脱困?”   李三坚话音未落,忽然听到黑暗之中传来几声轻响,随后一个火把被人掷到了一条山路之上,火把火光忽明忽灭的,似乎是在给李三坚等人指路。   “妙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快走。”李三坚也想不了许多了,一把拉起蔡绒雪,将长衫下襟别在了腰上,两人快步就向火把所指的山道之上走去。   真乃是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 第一百四十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想风流态,种种般般媚儿。似当日欢娱何时遂,美景良辰莫轻拌,鸳鸯帐里鸳鸯被,鸳鸯枕上鸳鸯睡,媚儿娇,娇儿媚。。。”   乃至山山寨之中,前面两名提着灯笼的贼寇引着路,一身白衣的朱明醉醺醺的哼着小曲,向关着李三坚和蔡绒雪的小石屋走去。   “两位兄弟,今日哥哥这个打扮如何?入得洞房否?”朱明好整以暇的掸了掸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衫后笑问道。   自蔡绒雪被捉进山寨之后,朱明就对她心痒痒的,一直想着蔡绒雪的婀娜多姿,早已是按捺不住了。不是山寨大头领阻拦,朱明早就将蔡绒雪按在床榻上肆意蹂躏了。   朱明此时身边也不是没有女人,可身边的那些庸脂俗粉怎能比得上蔡绒雪?从前还觉得这些女人还是较为可人的,可今日却食之无味,味如嚼蜡,于是今日朱明将张布灌醉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前往蔡绒雪的关押之处,欲行好事。   至于与蔡绒雪一同关押的还有李三坚,朱明就不当回事了,这么一个迂腐、酸醋般的书生,又能顶什么用?他能阻止朱明吗?   蔡绒雪不是口称李三坚是其丈夫吗?那么当着李三坚的面蹂躏蔡绒雪,岂不是件更加令人赏心悦目之事吗?   蔡绒雪也许是朝廷重臣之女,乃是名门闺秀,如此与其春风一度,岂不是更是令人兴奋吗?与蔡绒雪共度春宵之后,说不定她的老爹,朝廷重臣也许还将他招为东床快婿呢。   朱明想到以上种种,脚步不由得加快了许多,恨不得立即裸身前往,在蔡绒雪面前展示其“美妙之身材”。。。   “二头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岂能入不得洞房啊?那小娘子定是欢喜得不行呢。”两名手下闻言顿时谀词如潮,是大拍马屁。   仓促之间,朱明未找到红衣,于是只好换了件白色绸缎长衫,只不过黑暗之中白色长衫再配上他如吊死鬼似的模样,真如白无常一般,就差手中拎根勾魂锁了。。。   “二头领风流快活之后,是否让我等兄弟也快活快活啊?”一名贼寇问罢,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哈哈”朱明闻言顿时大笑起来,在夜色之中,如夜枭嘶鸣一般:“尔等两个长得如此这般下作,没的是辱没了人家娇滴滴的小娘子呢,快快随我去,本头领快活之后,房中女子送两个给你二人便是。”   你他娘的长得更是磕碜,两名贼寇心中不约而同的说道,自己长得跟个吊死鬼般的,还嫌他们?与朱明相比,他们两个却真真的如玉树临风一般。。。   三人越说越是下流,脚下倒没耽搁,很快就来到了关押李三坚、蔡绒雪的小石屋之前。   不好!三人来到小石屋之前,借着灯火忽然发现了屋前横七竖八的倒着数人,三人心中顿时不由得暗叫不妙。   “是王老六他们。”一名贼寇连忙扶起一名倒下的看守,看了看之后结结巴巴说道:“死。。。死。。。死了。。。”   “都死。。。死了。。。”另一名贼寇吓得手中的灯笼都落到了地上。   数名贼寇看守均是口鼻出血、面目扭曲,死相极为难看。   “快,快进屋看看,看看他们跑了没有?”朱明拨出腰刀,颤声说道。   两名贼寇闻言,丢下死尸拔腿就冲进了石屋之中,片刻之后就跑了回来。   “跑了,屋中空无一人,都跑。。。跑了啊。”两名贼寇一起颤声说道。   “还楞着干什么?”朱明闻言气急败坏的吼道:“快快召集人手,给我去追。”   “拿住他们,必将他们碎尸万段。”朱明随后咬牙切齿的吼道。   朱明欲与蔡绒雪行好事,蔡绒雪反抗,李三坚阻拦等等等等,万般可能性朱明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两人居然会跑?简直快让朱明发狂了。   两人有次遭遇或者是缘分之后,再加上蔡绒雪已经将李三坚认作自己的丈夫,那么如此千娇百媚、娇滴滴的小娘子今后将在那个迂腐书生胯下婉转承欢?或者两人脱离险境之后,甚至在山上幕天席地的干那调调。。。   朱明想到此处,心中更是抓狂,恨不得立刻捉住二人,将李三坚剁成肉泥,将蔡绒雪当场办了。。。   山路险恶,料两人此时是跑不远的,朱明想到此处,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快来人啊,狗男女跑了啊。”   “快,快,追上去。”   “别让他们跑了,二头领已经发狂了。”   “你还穿裤子作甚?抓住了那小娘子,二头领一高兴,没准赏给你了呢,嘿嘿。”   “狗男女跑往何处?”   “山上,山上,他们向山上跑了。”   片刻之后,乃至山山寨之内顿时锣声大作,众贼寇梦中纷纷惊醒,纷纷举着火把,拿着兵刃,大呼小叫、乱糟糟的向着李三坚、蔡绒雪逃跑的方向追去。   乃至山之上顿时也是乱成了一团,半空望去,一条条的火龙向着四面八方奔泻而去。   此时山寨之中的各种嘈杂之声顿时将正在爬山的李三坚吓了一跳,手中火把差点落在山道之上。   “蔡姑娘,快走。”李三坚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远处的火龙,焦急的拖着蔡绒雪说道。   李三坚心中真是万般焦急与郁闷,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用火把指路,指的却是一条上山的道路,这条道路还蜿蜒曲折的,极为难行,如此,李三坚、蔡绒雪怎能轻易脱离险境?早晚会被乃至山贼寇拿住,如被拿住,李三坚等人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哪里来的王八蛋?草你大爷!真他娘的咸吃萝卜淡操心啊啊啊!害我不浅啊。”李三坚忽然仰天长骂,骂那个指路的王八蛋,从而浑然忘了也许是指路之人救了他们。。。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还。。。爆粗口啊,真是。。。真是的。。。快走,快走吧。”蔡绒雪虽不明白李三坚骂的是什么,但见其一副受到天大委屈从而指天怒喝的模样,还能有什么好话?   “哼!”此时茫茫夜色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哼声,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事态紧急,李三坚、蔡绒雪都未听见,就算听见了,两人哪里还有工夫搭理?   李三坚扶着蔡绒雪拼命向山上爬去,踉踉跄跄的,可蔡绒雪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同时就算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大家闺秀,但也是个大家闺秀不是?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哪里经历过如此亡命狂奔?哪里还跑得快?   此时火龙是越追越近,山贼们的吼叫之声都清晰可闻了。   李三坚心中焦急,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也顾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话说李三坚也不是个拘于礼法之人,于是李三坚蹲在了蔡绒雪面前,转头对蔡绒雪说道:“快上来,我背着你。”   “这。。。”蔡绒雪闻言顿时耳根子都羞红了,扭扭捏捏的不肯趴到李三坚的背上去。   “你。。。还在犹豫什么?快上来啊。”追兵越来越近,李三坚气急,大声吼道:“待贼子追上来,捉住你,看你该当如何?”   蔡绒雪闻言只好咬咬牙趴到了李三坚的背上。   “扶着我的脖子。”李三坚一手举着火把,一手还掂了掂蔡绒雪的身子。   嗯,还不重,还算是轻盈,李三坚心中暗道,隔着衣裙,都能感觉到蔡绒雪丝滑的肌肤,不过此时李三坚哪里还有心情感受美人在背?   李三坚一手举着火把,挥汗如雨的大步向山上爬去,此时只有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了,山上是什么情况,就无法考虑了。   山路崎岖难行,李三坚又走的极快,伏在李三坚背上蔡绒雪感到颠簸不已,只好用双手紧紧的围着李三坚的脖子。   蔡绒雪双手搂着李三坚,螓首紧紧的靠在李三坚的背上,琼鼻之中顿时闻到股强烈的男子气息,蔡绒雪羞得紧闭双目,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此时此刻,若能与他死在一起,也不枉此生了,此时的蔡绒雪忽然想到。   呸,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蔡绒雪心中转念又羞道,他。。。他是李清照姐姐的定情之人,自己怎能有如此想法?简直太令人羞愧了。   自己此生看来也就这样了,难以遇到倾心之人了,若有机会再回东京开封府,也许也就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了,蔡绒雪想到此处,心中又是暗暗伤心,伤心自己的身世。   亡命狂奔之中的李三坚哪里知道蔡绒雪心中转眼之间就有了如此之多的想法?   “苦也!”李三坚跑着跑着,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前方呆呆的说道。   蔡绒雪闻言睁开了双目,顿时也被吓得魂不附体的。   此处是个断崖,举目望去,断崖之下深不见底,对面倒是有个巨峰突起,但两座山峰之间只有一条小路,或者说根本不能称作是道路,只是在贴近山峰之处有一条细细的石缝,蜿蜒曲折的连着两座山峰。   石缝窄小,宽度估计只放的下一只脚?! 第一百四十一章 鬼见愁   “鬼见愁”顾名思义,就是神鬼来到此处也会愁得不知所措。   此处山峰高峻陡峭,攀登不易,同时也是极为危险。   前有“鬼见愁”,后有追兵,李三坚一时之间彷徨无计,呆呆的看着前方断崖,不知所措。   “放我下来。。。”此时的李三坚忘了背上还背着蔡绒雪,于是蔡绒雪轻轻的摇了摇李三坚后说道。   “哦。。。”李三坚惊醒过来后,蹲下身子,将蔡绒雪放了下来,随后仍是呆呆的看着前方断崖。   此时已至清晨,天空已经逐渐放亮,一轮明日从远处山峰之中冉冉升起,旭日东升,雾气渐薄。雾在微风的吹拂下滚来滚去,像冰山雪峰,又似蓬莱仙境,给远方给黛色的山峦镶上了金边,给打的镶上了金光。   此时的景色倒是异常优美,可紧紧追赶的乃至山众寇发出的大呼小叫之声却破坏了如此美妙的风景,同时也使李三坚、蔡绒雪根本无心欣赏旭日东升的风景。   时间紧迫,李三坚必须当机立断,要么冒险翻越“鬼见愁”,要么干脆“缴械投降”,乖乖的被乃至山贼寇捉回去。   “你相信我吗?”事态紧急,李三坚来不及细想,于是转身紧紧的盯着蔡绒雪问道。   “嗯”蔡绒雪重重的点了点头,蔡绒雪已经猜到李三坚的决定了,已经猜出李三坚还是不愿意坐以待毙,欲冒险翻过“鬼见愁”,事情到了此时,留给蔡绒雪的选择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无条件的相信李三坚。   李三坚点点头,随后一边脱去长衫一边说道:“如此,快脱衣服吧。”   “脱。。。脱衣服?为。。。为什么呀?”蔡绒雪闻言顿时被羞得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李三坚脱去长衫,露出了里面的短衣。   他。。。他一人脱了还不够,还让自己脱?蔡绒雪呆呆的想到,他想干什么?难道是被追急了,得了失心疯了吗?   “没空给你解释了,不想死的话照我的话做。”李三坚随后奔向断崖之上的石缝处,伸出一只脚探了探路。   石缝台面较窄,仅能放下一只脚,悬空处距离脚指头不足两寸。   若是平路,那么还能勉强踩过去,可这是悬崖,悬崖之下就是万丈深渊,稍不留意,就会失足摔落,必将会是粉身碎骨,两人也将会是死得尸骨无存。   “你怎么还不脱?”李三坚随后回头看了看蔡绒雪,见她仍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手上没有任何动作。   事情再紧急,可让蔡绒雪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在一个大男人面前脱去衣衫,确实是难为了她,确实是使她感到极为难堪,从而不知所措。   “脱啊,此时此刻难不成我还想占你便宜不成?”李三坚恼怒的说道,因为焦急外加气恼,因而有些口不择言。   “嗤”的一声,追兵是越来越近,李三坚懒得与她废话了,于是上面一把就将蔡绒雪身上的背子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随后就将半幅背子从蔡绒雪身上扯了下来。   “别。。。别这样。。。啊,我自。。。己来。”蔡绒雪见状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连连说道。   “等你来?等你来黄花菜都凉了。”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说着话,手上却丝毫没有停留,三下五除二就将蔡绒雪身上的背子给扯了下来。   宋之女子,一般是在长裙之外罩着一件长袖背子,衣身垂到足部,背子的前后襟缀有带子,用以连接前后襟。背子之下就是长裙了,此时李三坚不可能再扯去蔡绒雪身上的长裙了,原因就是此时正值夏季,衣物穿的少,蔡绒雪身上的长裙之下也许就是肚兜与衬裤了,衬裤也许还是“开裆裤”。。。   若真的扯去长裙,蔡绒雪也许就会羞愤得跳崖而死。。。   李三坚只是将蔡绒雪小腿一下的长裙扯去,露出了里面淡蓝色的衬裤。可即便如此,蔡绒雪仍是被羞得满脸通红,简直是无地自容,紧紧的闭上了双眼,不敢睁开。   李三坚解下蔡绒雪身上的背子之后,忽然发现蔡绒雪腰上挂着一个香囊,这个香囊还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使得李三坚暗暗纳闷,不过此时李三坚哪里还有心情回忆这个香囊?   李三坚似乎是意犹未尽,右手搂着了蔡绒雪,左手快速的除下了蔡绒雪脚上的绣鞋,幸好脚上还穿着袜子,从而可以避免赤足站在地上。   李三坚不得不如此,此处断崖不但是崖壁陡峭、湿滑,道路之上还长满了青苔,稍不留意,就会滑落悬崖,同时此处还山风凛冽,风声呼呼的将两人身上的衣物都吹得鼓了起来。   阻力越小,危险越小,这个道理李三坚比这个世上任何人都明白。   “抓紧我。”李三坚随后牵走蔡绒雪冰凉的小手,轻蔑的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后说道:“贴紧岩壁,不要看下面,看着我,看着前方,抓紧我,跟我走。”   如此道路若是平地,当然丝毫没有压力,可以快速通过,可此处是悬崖峭壁,如此一来,心理因素就很重要了,只要心理素质过硬,当然可以有惊无险的通过此处断崖,若是恐惧万分,那么就将会是寸步难行,并有极大可能滑落崖底,这个道理李三坚也是非常明白的。   蔡绒雪此时说不恐惧,那是天方夜谭,可蔡绒雪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李三坚湿热的大手之后,顿时就感到心中安定了不少,顿时就感到灵台空明,似乎是天地之间,就只有李三坚这一只大手般的。   这是一只无比有力的大手,似乎是能够牵着她走一辈子,似乎能带着蔡绒雪走到天涯海角。   “跟紧我,慢点,踩稳了再走下一步。”李三坚将数个挂钩挂在了悬崖之上的藤蔓之后,再一次叮嘱道。   这些挂钩是蔡绒雪身上背子连接前后襟的金环,被李三坚掰弯了当做挂钩使用,虽然以此挂钩的力量是不足以支撑两人的重量的,但也是聊胜于无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两人将要踏上陡峭悬崖之际,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将一条布带绑在了两人的腰带之上。   “这下我们两个可算是绑在一起了。”李三坚随后有口无心的笑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是随口而出的吗?李三坚有口无心,可蔡绒雪闻言心中顿时一震,细细的体会李三坚话中的意思,如此,蔡绒雪心中反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   两人随后一前一后的踏上了悬崖,背心紧紧贴着崖壁,双脚交叉而行,缓缓的向着对面悬崖挪去。   山风凛冽,发出一阵呜咽之声,刮在人身上,就如同刀子一般,使人感觉生疼不已。   “怕吗?”李三坚一手紧紧抓着悬崖之上的藤蔓,一手紧紧握住蔡绒雪的小手,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此时蔡绒雪小手之上满是汗水,李三坚感觉异常湿热。   “别怕,很快就过去了。”李三坚认为是蔡绒雪紧张而导致手上出汗,因而生怕脱手,柔声叮嘱道。   “不怕,奴家一点都不怕。”蔡绒雪紧紧握着李三坚的大手,摇摇头道。   “真的不怕?”李三坚又问道。   李三坚此话似乎是在安慰蔡绒雪,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头顶之上是如同轻烟般的薄雾,脚下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人走在悬崖边上,就如同在空中行走一般,使人胆战心惊的。   李三坚其实也异常恐惧,心脏剧烈跳动,可李三坚必须保持镇定,否则两人必将会摔得尸骨无存。   李三坚安慰蔡绒雪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同时让自己稍稍分心,以减少自己的紧张心情。   蔡绒雪不答,微笑不语。   若两人真的失足摔落,那么蔡绒雪就真的与李三坚死在一起了,蔡绒雪对此还是有些欢喜的。   “喂,你们别往前走了,前面可是鬼见愁。鬼见愁,鬼见愁,十去九不归,你们快回来,我送你们下山便是。”   李三坚、蔡绒雪刚刚走出去了三十余步,张布、朱明等人就带着人赶到了,张布见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的,吓得连连大声向李三坚、蔡绒雪喊道。   张布万万没有料到,李三坚、蔡绒雪居然如此大胆?居然敢踏上如此险恶的悬崖?如此一来,就大事不妙了,若两人失足摔死,那么必将会引来官军疯狂的报复。   因而张布此时是诚心诚意的让李三坚他们回来,随后再令人送他们下山便是。   可此时山风呼啸,李三坚、蔡绒雪哪里听得清楚?就算听清楚了,又如何能够返回?又如何敢返回来?   “大哥,放箭吧?射死他们算了。”朱明呆呆的看着越来越远的两人,问道。   “住口,万不可放箭。”张布此时反倒为李三坚、蔡绒雪二人担心了,放箭?在如此强风之下,放箭是肯定射不着了,可若是惊吓了二人,从而落下悬崖,就真的大事去矣。   “来人,速速下山打探桂州官军的动向。”张布随后想了想后吩咐手下道。   小贱人,早晚让你落在老爷的手中,朱明随后捡起仍带着蔡绒雪体香的衣物,放在鼻子底下使劲闻了闻后,心中暗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吐露心事   “呼。。。呼。”李三坚半跪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心中也是感动烦恶难当,直欲呕吐。   两座山峰之间其实仅有百步左右,可李三坚走过这百步悬崖,就似走过千山万水一般,使人感到异常难受。   “你。。。没事吧?”蔡绒雪见状连忙扶着李三坚问道。   蔡绒雪看起来反倒是没那么难受,几乎就是一如往常,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佩服这个看起来是娇娇怯怯的女子。   “无碍,无碍,哥没什么事。”李三坚在蔡绒雪搀扶之下,站起身来笑道。   两人共历险境之后,两人之间此时少许亲昵之举已经显得有些自然了,不是那么拘束了,只不过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真的没事?”蔡绒雪关切的问道。   “真没事,放心吧。”李三坚看了一眼蔡绒雪,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蔡绒雪此时是仅穿了件长裙,膝下的长裙还被李三坚撕去,其余的衣物都留在了悬崖的另一端,可此时蔡绒雪仍是戴着面纱,看起来有些滑稽。   李三坚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着,难道面纱能够戴一辈子吗?   “你笑什么?”蔡绒雪被李三坚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于是推了一把李三坚嗔道。   “没什么,没什么。”李三坚努力忍住笑后说道:“我们快走吧,若是贼子们追过来就大事不妙了。”   她在床上会不会还戴着面纱?李三坚此时心中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显得异常猥琐。。。   “嗯”蔡绒雪点点头问道:“你有什么打算?怎样才能下山呀?”   “我能有何打算?”李三坚摇头道:“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看看前面有没有下山的道路。”   李三坚等人虽暂时摆脱了追兵,暂时脱离了险境,可前面是个什么状况,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也许前方更是凶险万分,此一切的一切均是不得而知的。   目前最为关键的是要找些吃的。   李三坚、蔡绒雪折腾了大半天了,没有一颗粮食、一滴水入肚,两人均感到饥渴难耐。同时若不能迅速找到下山之路,那么两人必须做好被困在此地的准备,到那时,缺少吃喝是万万不能的。   “你冷吗?”山风吹过,李三坚见蔡绒雪打了个寒颤,于是问道。   “冷,怎么不冷呀?”蔡绒雪闻言掩嘴轻笑道:“可你。。。你。。。能有办法寻些衣物吗?”   不知不觉之间,蔡绒雪又笑了起来,与李三坚在一起笑的时候比蔡绒雪一辈子都多,可蔡绒雪仍旧是浑然不觉。   “是,姑娘说的是,在下是毫无办法,快走吧,找到下山的道路就有办法了。”李三坚点头道。   若是李三坚身上衣物多的话,还能脱下一件给蔡绒雪披上,可此时的李三坚仅存贴肉短衣,总不能在蔡绒雪面前脱个精光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过了“鬼见愁”悬崖之后,山路倒是较为平坦、宽敞了,比较容易行走了,可山路两侧仍是万丈深渊,仍是峭壁林立,放眼望去,就跟一座座刀山似的,根本没有道路供二人下山,两人此时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前方有个洞口。”李三坚、蔡绒雪二人相携而行,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山洞之前,李三坚看见之后不由得欣喜的说道。   山洞之内到底是否有下山的道理?山洞之内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对于这些,李三坚也是不清楚的,不过这个山洞毕竟是李三坚、蔡绒雪一线希望所在,原因就是山洞两侧均是陡峭的岩壁,已经无路可走了。   可当李三坚、蔡绒雪靠近山洞之时,顿时就面面相觑、相顾失色。   这个山洞洞口极为狭窄,呈扁平状,只有一个人三分之一的身位,人要进去只能爬着进去。同时洞口上方还不停的滴水,淅淅沥沥的落在洞口附近,形成了一道水帘,落在下方,汇成了一条小溪。   洞内也是黑黝黝的,李三坚趴在洞口向里看去,看不见一丝亮光。   人天生是怕黑的,李三坚、蔡绒雪也不会例外。   李三坚面呈惊惧之色,与蔡绒雪对视了一眼问道:“进去吗?”   李三坚问完之后就感到有些废话了,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还能怎样?只有硬着头皮往里闯了。。。至于什么结果,就全凭天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去我就去。”蔡绒雪倒也干脆,抿嘴低声答道。   李三坚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怀中,同时四处看了看,看看有没有引火之物。   进入山洞,必须要有亮光指引,否则两眼一抹黑,谁知道能钻到哪里去?   可周围是湿漉漉的一片树木、野草,连干燥树叶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哪里有引火之物?不过幸好李三坚怀里的火褶、燧石还在,还没有丢失,如此就能有一点亮光了。   “你的小刀还在身上吗?”李三坚随后问向蔡绒雪。   蔡绒雪闻言点点头,从怀中取出贴身而藏的一柄小刀递给了李三坚。   这是一柄精致的小刀,造型极为雅致,刀鞘是手工打造的银质刀鞘,刀柄是野生小叶黄杨木制成,刀鞘及刀柄之上雕刻金蟾、绶带、桂枝,做工极为精致细腻,花纹也是优美流畅。   李三坚取下刀鞘之后,顿时感到一阵寒光逼人,身上感到一阵发冷。   “好刀,此刀何名?”李三坚把玩着这柄小刀问道。   “名为断玉,是奴家。。。娘亲留给我的。”蔡绒雪低声说道。   “果然断金切玉,削铁如泥啊。”李三坚用“断玉”刚一靠近自己身上的衣角,似乎是刀锋根本没有碰到衣角,衣角就被刀锋切下了一块。   “蔡姑娘,你乃是名门大家之后,为何身上要带着一柄如此锋利的刀啊?”李三坚用被“断玉”切下来的衣角将火褶、燧石包裹好放入怀中后随口问道。   蔡绒雪摇摇头,低头不语。   “呵呵”李三坚见蔡绒雪不愿意回答,也不好接着问了,于是站起身拍了拍怀中的燧石对蔡绒雪笑道:“我先去探路,待我让你进来你才进来,否则,万不可轻举妄动,实在。。。实在不行。。。”   李三坚话到此处就说不下去了,难道让她再回去受贼子们的凌辱不成?   蔡绒雪点点头。   你若出事,我决不独活,蔡绒雪心中暗道。   李三坚点点头,随后趴在了水帘之前,伸手探了探水帘之内,似乎是洞口只有一层稀薄的水帘,洞内倒是没有水滴落下,显得有些干燥。   李三坚看了蔡绒雪一眼,深吸一口气,随后顶着不断落下的水珠爬进了洞内。   蔡绒雪睁大了双眼看着李三坚爬进了洞口,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随后只听到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洞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随后就归于平静,听不见一丝动静了。   “你。。。李。。。李生。。。李公子,你。。。怎么了?”蔡绒雪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趴在洞口带着哭腔喊道。   可无论蔡绒雪在洞口怎样呼喊,洞内却没有一丝回应,没有一丝动静,此时洞内洞外只有蔡绒雪一人的哭泣声。   “李公子,李公子,你怎么了?你快说话啊,呜呜呜,李公子你倒是说话啊,奴家。。奴家。。。李公子,呜呜呜。”蔡绒雪继续哭喊道。   可此时洞内仍是没有一丝动静。   “李公子,你要是出事,奴家如何向二娘交代啊?你。。。你千万不要出事啊,不要,我不要。。。”蔡绒雪越哭越伤心,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可仍是得不到洞中半点回应。   此时山风呼啸,吹得周围的树叶是簌簌作响,落叶纷纷,落在独自哭泣的蔡绒雪身边,显得异常的凄凉。   “李公子,你知道吗?你知道奴家自蔡园灯会一别后,就一直牵挂着你,就一直想着你,一直盼望着,盼望着能与你。。。李公子,你父自幼给你所定亲之人就是奴家啊,奴家一直盼望着,盼望着丝萝能托乔木,盼望着能与你长相厮守。。。可你。。。却。。。李公子,呜呜呜。”此时蔡绒雪认为李三坚已经命丧黄泉,同时周围空无一人,再加上伤心欲绝,于是终于吐露出了自己的心事。   蔡绒雪伤心的吐露自己的心事,可回应的却只有呼啸的山风及洞口淅淅沥沥的流水。   “李公子,奴家心中早已下了决心,若你出事,奴家决不独活。。。”半响之后,蔡绒雪站起身来,转身看了看四周,惨然一笑道。   “倾尽天下,只为博红颜一笑。醉梦千古,一生只为君翩舞!”蔡绒雪转身之时,口中轻轻的唱着,同时翩翩起舞。   曼妙倩影,翩翩起舞,青丝墨染,歌声如泣如诉,宛如天籁之声,使人心旷神怡,歌声之中同时还带着浓浓的哀伤。   “李公子,你看到了吗?妾此生只为君舞。”蔡绒雪说完,纵身扑进了洞内。   蔡绒雪扑进洞内之时,峭壁之上传来一声惊呼声,随后一条白影扑到了洞口,可此时蔡绒雪已经落入洞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祸不单行   “倾尽天下,只为博红颜一笑。醉梦千古,一生只为君翩舞!”一名白衣仙子翩翩起舞,歌声缥缈,同时随着歌声缥缈,白衣仙子越飞越高,逐渐远去。   “仙女姐姐,你别走,救我。。。救。。。我。。。”李三坚向空中伸出双手,欲抓住已经逐渐远去的白衣仙子。   可白衣仙子只是回眸一笑,根本不理会李三坚   “你。。。你。。。仙女姐姐如此无情,休怪我无义,看招!”李三坚恼羞成怒,奋力使了一招“气贯长虹”,两道白光自李三坚双掌奔涌而出,直奔白衣仙子而去。   “哎哟!”两道白光如电闪雷鸣般的,准确的击中了白衣仙子,白衣仙子发出一声惊呼就自空中落了下来。   哦,哈哈?李三坚见状顿时得意万分,看了看自己的双掌,自己的功夫什么时候如此厉害了?居然能够将神仙击落?   物盛而衰,乐极则悲,世上之事往往都是如此,李三坚还未得意片刻,白衣仙子自半空之中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李三坚的身上,砸到了李三坚的怀里。   “哎哟!”这些该轮到李三坚呼痛了,李三坚痛的大叫一声,顿时就从梦中惊醒,伸手紧紧抱住了怀中的神仙。。。   又是南柯一梦!李三坚惊醒之后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自己掉进洞中,被摔晕了,摔晕之后就做了一个梦。   不过李三坚忽然感觉怀中确实是抱了个什么东西,软绵绵的,同时还感到怀中之物还在轻轻的蠕动?同时感到一股如茉莉花般的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嘤咛”一声,李三坚怀中之物发出一声娇吟,原来落进李三坚怀中的真的是个女子,在李三坚怀中微微蠕动。   难道真的是神仙被自己击落了吗?李三坚此时已经分不清哪是梦境,哪是现实了。   “蔡姑娘?是你吗?”李三坚随后也反应过来了,定是蔡绒雪也进入了洞中,同时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将自己砸得头晕眼花、浑身剧痛。   可怀中的人儿只是不停的蠕动,李三坚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蔡姑娘?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李三坚紧张得抱着蔡绒雪连连问道,同时伸手摸到了蔡绒雪的颈脖之处,欲探探她的脉搏。   “是我。。。啊。。。李。。。李公子原来你没死啊?我。。。我。。。你快放开我呀。”蔡绒雪再也坚持不住了,在李三坚怀中一边挣扎一边说道。   蔡绒雪进入洞中之后,虽然也是掉了下来,可却是正好落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因而并未受伤,并未晕厥,可蔡绒雪当时认为李三坚已经死去,因而吐露了自己的心事,并为李三坚歌舞了一番。   此时李三坚死而复生,居然根本没有出事,那么自己的所作所为定是被他知道了,因此蔡绒雪羞得简直没脸见人了,于是干脆就装作晕过去了。   蔡绒雪是个怕痒之人,此时李三坚的咸猪手伸到了蔡绒雪的颈脖之处,蔡绒雪怎么能够继续装下去了?   “哦,抱歉,抱歉,事出突然,小生只好从权了。”李三坚闻言连忙放下蔡绒雪,连连说道。   蔡绒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默默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沉默不语。   幸好周围是一片漆黑,否则定被他看到自己此时已经满脸通红,蔡绒雪羞涩的想到。   “完了,完了,回不去了。”李三坚也没注意蔡绒雪有些异常,只是站起身来摸了摸光滑的洞壁厚说道。   洞壁光滑根本无法攀登,同时李三坚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光芒,估计了一下此处距离洞口的高度,约有两丈上下,如此,根本无法再返回洞口了。   不过不幸之中的万幸,洞内的泥土较为松软,因而李三坚掉进来之后,并未受伤,只是被摔晕了过去。   “蔡姑娘,你没受伤吧?”李三坚随后又问向蔡绒雪。   “没。。没有,奴家挺好的。”蔡绒雪低头答道。   蔡绒雪想想忽然觉得担心不已,正好摔落在了李三坚的身上,自己当然没有受伤,只是李三坚是否是雪上加霜,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好。”李三坚取出火褶、燧石,一边敲击一边说道:“如此,我等就继续前行吧。”   “嗯”蔡绒雪低头应道:“李。。。李生,我在。。。在洞。。。外。。。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蔡绒雪越问声音越小,声音细如蚊蝇,直至几不可闻。   “你说了什么?”洞内空气较为潮湿,李三坚打了数次火均未打燃,于是干脆停手,心中有些诧异的问道。   “没。。。没什么。”蔡绒雪低头紧紧的按了按自己长裙的下摆,又低声问道:“你。。。真的没听到吗?”   蔡绒雪闻言心中才少许放心,但同时心中又有了些淡淡的失望。   “没啊,你说什么了?”李三坚心不在焉的继续击打着火石说道:“我摔晕了之后,只是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白衣仙子,白衣仙子好像唱了一曲名为‘只为君舞’的歌曲。。。”   “什么?”蔡绒雪闻言吃惊的抬头看着黑暗之中的李三坚,颤声问道:“白衣仙子?‘只为君舞’?”   “嗯”李三坚继续塔塔塔的击打着火石,点头道:“醉梦千古,一生只为君翩舞!前面的记不住了,不知道此梦乃是何意?本人可不喜好歌舞,不知道哪个大傻蛋在梦中为我起舞。。。不过蛮有意思的,呵呵呵呵。。。”   你才是大傻蛋,蔡绒雪心中暗暗啐了李三坚一口,梦境?他的梦境到底是何意?蔡绒雪心中也在暗暗猜测。   “走吧。”李三坚费尽力气,终于打燃了火褶,举着身前晃了晃之后说道。   火褶发出的光亮极其微弱,不过还是勉强能看清楚道路了。   “跟紧我,小心脚下。”李三坚随后转头看了一眼蔡绒雪道。   借着微弱的灯火,李三坚似乎看到了蔡绒雪脸上有些泪水,也许是吓的?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并未在意,于是就领头向前走去。   蔡绒雪紧紧的跟在李三坚的后面。   洞内极为狭小,且极为潮湿,李三坚、蔡绒雪均感到身上异常寒冷,不过仍是要紧牙关,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洞中深处走去。   “蔡姑娘,你能解释解释为何你身藏利刃啊?按说你一个大家闺秀,岂能与利器为伍啊?”李三坚继续用着分心大法,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缓解自己及蔡绒雪紧张的心情。   “我。。。啊。。。”蔡绒雪刚想回答,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吓得李三坚差点将手中火褶丢去。   李三坚连忙顺着蔡绒雪目光看去,只见洞中左侧出现一个较为宽敞的洞室,洞室之内斜靠着一个骷髅,白森森的骷髅,骨节异常粗大,一眼就能看出生前定是个身形高大之人。   “卧槽!”饶是李三坚胆子不小,可也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我。。。你。。。你。。。你。”蔡绒雪被缩在李三坚身后,根本不敢再看一眼,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别怕,别怕,不过是一具枯骨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李三坚安慰着蔡绒雪,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李三坚随后举着火褶上前,只见这具骷髅歪着嘴斜靠在洞壁之上,白森森的上下牙齿张的很大,一定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或者受到了极大的痛苦,白骨上还挂着些未完全腐烂的积满灰尘的衣物。   呸!晦气,李三坚心中骂了一句,就欲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转身又走到了骷髅身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前辈,小生初来乍到,冒犯了前辈,莫怪,莫怪!不过话虽如此,小生还有一事相求,就请前辈应小生所求。”   李三坚搞怪的模样顿时就使得蔡绒雪没有那么恐惧了,于是战战兢兢的走到李三坚之侧,好奇的看着李三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小生只求一物,望前辈赐予。”李三坚说罢,上前一把掰下了骷髅的左臂骨。   “啊??!!!”蔡绒雪又是一声尖叫。   “哈哈!”李三坚笑嘻嘻的看了蔡绒雪一眼,晃动火褶点燃了一块布料,随后用布料点燃了骷髅的左臂骨。   骨头之中含有磷元素,此不就是上佳的引火之物吗?可以制成一个简易的火把,从而照亮道路,甚至可以脱离险境。   “你。。。这。。。都可以?你怎么什么都懂呀?”蔡绒雪本想指责李三坚不敬已故之人,可见到火把之后,顿时有些好奇的问道。   与李三坚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蔡绒雪越能发现他的与众不同之处,使得蔡绒雪愈加好奇李三坚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那是”李三坚得意的说道:“哥懂的地方多的很呢,以后你就会了解的。我跟你说啊,我等全凭此物可以脱离险境呢。”   李三坚找到引火之物就能脱离险境?如此就有些想当然耳。。。   随后李三坚与蔡绒雪点着“骨火把”继续前行,可在洞中转了四五圈,均是未找到出口。   直至李三坚将“前辈”的双臂单腿的骨头全部掰下燃尽,仍是未找到出口! 第一百四十四章 鬼谷子兵法   李三坚、蔡绒雪钻入的洞穴乃是个死穴或者说是没有出口的洞穴。   洞中共有三条道路,一直走到底却是殊途同归,又回到了原点,也就是骷髅所在的洞室,三条道路均是死路。   “苦也!”李三坚举着将要燃尽的第三根“骨头火把”与蔡绒雪又走回到了骷髅之前,看着骷髅叫苦不迭。   “蔡姑娘,看来我等将死在此地了,若干年之后,也要化作两具枯骨,与前辈作伴了。”李三坚说罢转头仔盯着蔡绒雪苦笑道。   “你看我做什么呀?”李三坚的眼睛几乎在蔡绒雪的身上转了一圈,将蔡绒雪看得是莫名其妙的。   “小生在想。”李三坚苦中作乐的说道:“若干年之后,后人会在此洞穴发现三具枯骨,一具残缺不全,却是前辈之骨。一具奇丑无比,乃是在下陋骨,姑娘的枯骨应当秀美无比,就是不知是否有人会用我等之骨点燃照明?”   “噗呲!”蔡绒雪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你真是的,枯骨哪里有丑陋与秀美之分啊?”   “非也”李三坚摇头道:“骨乃人之本,肉乃人之表也,无美之本,就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如何能有美之表?粗鄙陋骨如何能生出秀美之肉?”   呸!胡说八道,蔡绒雪红着脸再也不敢接李三坚的话了,他简直是越说越露骨了。   不过好在此地只有李三坚、蔡绒雪二人,没有第三人,才使蔡绒雪感到不至于那么难堪,蔡绒雪想到此处,又感到一阵悲苦一阵欣喜,悲苦的是将要丧命于此,欣喜的是此地距离自己娘亲的墓地并不远,也算是与娘亲葬在一起了,当然也搭上了李三坚。。。   “蔡姑娘,我等就于此地安葬前辈遗骨如何?”李三坚见蔡绒雪不搭理自己,感到有些无趣,于是说道。   “嗯,正该如此。”蔡绒雪点头应道。   李三坚随后走到洞室骷髅面前又是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借用前辈仙骨引路,仍是无法脱困,在下是万般悔恨,万般愧疚,是悔不当初也。为了弥补在下过失,在下就暂在此处安葬前辈。待他日有机会脱困,定当另寻宝地,安葬前辈,望前辈恕罪一二。不过前辈也应知足了,前辈仙骨有人安葬,在下陋骨是否有人收拾,尚未可知也!”   蔡绒雪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的,你要埋骨,那么埋就是了,啰里啰嗦的说个没完没了的,他哪里有那么多的话啊?   从前怎么没发现他原来是个话痨?蔡绒雪心中暗道。   蔡绒雪心中不屑,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向着骷髅福了一福。   李三坚施礼、啰嗦毕,就走上前抱着单腿无臂骷髅,打算放倒在地,然后挖一深坑,将他埋葬。   “怎么回事?”李三坚在搬动“前辈”枯骨之时,忽然发现单腿始终于地面连在一起,无法搬动。   于是李三坚举着“骨头火把”照了照后发现,“前辈”的右腿骨之上绑着一条铁索,铁索一端捆在骨头之上,另一端却延伸至地下。   “有东西?”李三坚将“前辈”放下,让他继续靠在洞壁之上,撅着屁股摸索着铁索,使劲扯了扯,见铁索仍是无法脱离地面,于是对蔡绒雪说道:“劳驾,再借刀子用用。”   蔡绒雪闻言将“断玉”递给了李三坚。   “这是什么东西?”李三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铁索连接之物挖了出来,拿在手上仔细观察,此物是个铁盒子,黑黝黝的,上面布满了铁锈、沾满了泥土,铁盒子表面还刻满了古怪的花纹。   “打开看看不就了然了?”蔡绒雪此时忽然有些奇怪,脸色忽白忽红的,神情是怪异之极,不过李三坚并未注意,李三坚的注意力全在铁盒子上去了。   李三坚点头称是,用削铁如泥的“断玉”很快就撬开了铁盒的盖子,只见里面装的一张羊皮纸和一本看起来是异常陈旧的书籍。   “这是何意?”李三坚拿起羊皮纸是东看西看,连背面都看过了,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哪里的文字,不过李三坚可以肯定的是决不是汉字。   “这似乎是壮语?”蔡绒雪探头看了看后说道。   “哦?你看得懂?”李三坚闻言将羊皮筏递给了蔡绒雪。   “嗯,奴家从前在一本古籍之上似乎见到过这些文字。”蔡绒雪接过羊皮纸,看了看之后念道:“余纵横天下数载,破邕州,立国‘大南国’。后沿郁江挥师东进,击破宋军无数,破龚州、封州、康州、端州等无数州府,所过如破竹,如摧枯,如拉朽,连毙宋张忠、蒋偕等名将,斩杀宋军将数十员,宋军无不望风披靡,纵横天下如斯,无不快哉!广州坚城难下,余惜败于此,挥师折返邕州。。。归仁铺之役,黥面贼诡计击破我军,吾大业难成,惜哉!痛哉!余临死之际,留剑、书于此,后有人得之,即为吾徒,可持此剑、书,号吾旧部,报宋诛吾家人之血仇,吾在天泣血拜之。智高绝笔!”   “智高?黥面贼?何人也?”李三坚听蔡绒雪念完后诧异的问道。   “侬智高?”蔡绒雪闻言惊呼道。   “侬智高?他是何人?这个前辈就是侬智高吗?”李三坚闻言看着已经残缺不全的侬智高遗骨纳闷的问道。   “侬智高是个僮人,他是个反贼。。。,他的事情还得从皇佑五年说起。”蔡绒雪随后将发生在数十年前的侬智高举兵攻打宋广南之地的事情说了一遍。   侬智高是广南西路安德州人氏,皇佑四年四月,侬智高举兵反宋,五月,破邕州,立国大南国,年号启历,数败朝廷征剿之兵。次年正月,侬智高败于狄青,后流亡他处,不知所终。   “原来如此。”李三坚听完之后点头道:“黥面贼又是何人?”   黥面贼率军击破、剿灭了数败宋军的叛军,那么此人本事一定不小,李三坚心中暗道。   “什么黥面贼,那么难听。”蔡绒雪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道:“他是仁宗朝武襄公狄青。”   “狄青?”李三坚闻言顿时大吃一惊,连连问道:“夜袭昆仑关的狄青?他为何被称作黥面贼啊?”   别人李三坚也许不知道,可狄青之名李三坚岂能不知道?夜袭昆仑关都有戏曲了,万世传唱,李三坚以往都看过这部戏。   “你说呐?”蔡绒雪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神情越来越怪异之极,说话都有些不耐烦了:“我朝入军伍之人都会黥面的,黥面贼是反贼们称呼的。”   李三坚此时也注意到了蔡绒雪的怪异神情,同时也注意到了她的说话不耐烦的语气,李三坚也感到莫名其妙的,为何一向腼腆的蔡绒雪忽然之间会变得如此这般模样?   “哦?这样啊。”李三坚随后点头道:“这本书又是什么书啊?封皮之上写着什么啊?”   李三坚说完将铁盒之中的古籍递给了蔡绒雪。   “此为篆书而已。”蔡绒雪接过古籍看了一眼,马上又丢还给了李三坚后说道:“上面写着《鬼谷子兵法十三篇》”   “蔡姑娘果然见识广博。”李三坚接过《鬼谷子兵法十三篇》后笑道。   若是一名统军将领或者研究兵法的学者,看到这本书,定是欣喜若狂,高兴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定是如获珍宝,甚至宝藏也根本无法与其相比,可李三坚却不当回事。   李三坚又不是军伍之人,修习兵法又有何用?同时侬智高遗书之上上让得到这本书之人继承他的遗志?然后起兵造反?   这如何使得?李三坚心中暗道,造反可是要抄家砍脑袋的,李三坚哪里有胆量为此事?有胆量李三坚也不会干的,实力相差如此悬殊,造反?造反与送死无异。   “书、剑?剑哪里去了?”李三坚想到此处,忽然想起侬智高还留下一柄剑,定是不凡之物,李三坚心中暗道,弄回去送给自己的乖师侄姚舆还是蛮不错的。   李三坚随后又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刚才挖铁盒子留下的深坑,忽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这就是了。”李三坚摸到剑柄,用力将剑刃从剑鞘之中抽了出来。   剑光闪烁,顿时将山洞照亮了不少。   “好剑!”李三坚不由得赞道。   此剑长三尺三寸,上有八方面,剑刃如霜雪,剑身修长、有中脊、两从刃锋利,前锋曲弧内凹,剑刃之上还隐隐约约的闪烁着紫气红光,使李三坚爱不释手的。   “吴王剑?”蔡绒雪看清楚剑上的字后又惊呼道:“你。。。你怎么将其拔出来了?”   “啊?为何不能拔出来?使点劲就拔出来了啊!”李三坚闻言疑惑的问道。   “吴王剑是择主而侍的,你。。。你怎么?”蔡绒雪惊异的问道。   “哦?是吗?不会吧?”李三坚将剑鞘之上的挂钩挂在了自己腰带之上,随后拍了拍“吴王剑”笑问道:“怎样?威风吗?”   回答李三坚的是蔡绒雪的又一个白眼。 第一百四十五章 随波逐流   山洞之中的李三坚身材挺拔,穿着一身贴肉短衣,挂在腰间吴王剑也是显得异常威风,只不过看起来却有些滑稽。。。   李三坚随后走到侬智高的遗骨之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前辈,小生还是以前辈称呼你吧,前辈乃是盖世英雄,此毋庸置疑,只不过前辈生不逢时,机缘不合而已。前辈死后仍是念念不忘复国大计,对此小生也是佩服之至,只不过。。。只不过苍天无眼,居然让小生先来到此处,小生乃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因而无法完成前辈的遗愿,正所谓造化弄人,奈何!奈何哉!不过前辈,小生先将你安葬在此处,若有机会脱困,小生定当另寻地厚葬于你,若遇到前辈的后人,小生也定当竭尽所能对他们多加照顾,对此前辈放心便是,另望前辈在天之灵,护佑我等脱困。”   李三坚说完摸了摸怀中的奇书《鬼谷子兵法十三篇》。   其实李三坚原本想将这本目前对自己没有丝毫用处的《鬼谷子兵法十三篇》扔了,可蔡绒雪却说这是本奇书,既然是奇书,今后也许有它的用处,因而李三坚还是将此书带在了身上。   李三坚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侬智高送了一本奇书和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的份上,于是就说了这些话。   况且侬智高举兵反宋,并且开始之时将宋军揍得满地找牙,就冲这份勇气,李三坚也是敬佩不已。   侬智高举兵反宋完全是以鸡蛋碰石头,是不知量力。   但凡举事从而成功成就大业的,无不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可侬智高哪样都不具备,如此一来,不足两年,侬智高叛军就被宋廷所剿灭,短命的大南国也同时寿终正寝了。这还是在宋统治较为薄弱的广南之地发生的。   不过李三坚佩服的是侬智高的这份勇气、胆量,而自己却是不具备的,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最主要的是李三坚将侬智高的遗骨拆了个七零八落的,李三坚感到异常愧疚。   蔡绒雪站在一旁听到李三坚说了这番话,顿时感到异常好笑,可目前自己的状况又实在是笑不出来,同时李三坚啰嗦得没完没了,于是蔡绒雪很不耐烦的问道:“你完了没有呀,我。。。我。。。”   “你想做什么?”李三坚早就注意到了蔡绒雪异常的神情,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显得极不自然,于是李三坚开口问道。   “我。。。我。。。哎呀,你别问了。”蔡绒雪被李三坚问得脸色变得通红无比,可却不肯说出原因。   “我不问,如何知道你想做什么啊?”李三坚双手一摊问道。   蔡绒雪急的想跺脚,却又不敢跺,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说说又有何妨?”李三坚是越来越奇怪了,于是问道。   李三坚一连问了三次,蔡绒雪才支支吾吾的答道:“我。。。我。。。我内。。。内。。。急啊!”   蔡绒雪的声音比蚊子叫高不了多少,李三坚竖起耳朵才听明白了蔡绒雪的意思,顿时就忍不住想笑,可又不敢笑,生怕使得蔡绒雪更加难堪,   于是李三坚拼命憋住笑对蔡绒雪说道:“内那个啥。。。你就寻一黑暗之处如那个啥就是啊。”   两人自乃至山匪窝逃至此处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中间就未如厕,不但是蔡绒雪急得不行,就连李三坚都是迫切需要,待蔡绒雪去解决之时,李三坚也寻机放松一下,李三坚心中暗道。   “可。。。我。。。可我害怕。”蔡绒雪怯怯的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你是想我陪你去?”李三坚闻言问道。   “放心,我不会偷看的。”李三坚又补充了一句。   李三坚不说还好,一说顿时使得蔡绒雪更加害羞,更加难堪,可自己却又异常难受,只好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若是其他害羞事情,蔡绒雪打死也不会如此的。   “去吧,我背对着你,完了之后好吱声便是。”李三坚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生怕将蔡绒雪憋出什么好歹来。   一天一夜了,也真够难为她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再。。。再。。。去里面些,他。。。他在那里。”蔡绒雪随后指了指侬智高的遗骨细声说道。   “好,好,姑娘请引路。”李三坚忙不迭的答应。   真是的,事急从权,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一具枯骨她也顾忌?难不成那具枯骨还会爬起来偷看不成?李三坚心中愈发觉得好笑。   两人随后往洞穴深处走去,蔡绒雪终于找到一处上佳之处,此处土地较为松软,同时三面环壁,唯一的路口,李三坚举着“骨头火把”背对着蔡绒雪“站岗放哨”。。。   李三坚只听到背后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使得李三坚也是异常难受,都有些憋不住了,可李三坚仍是强忍着,打算在蔡绒雪完事之后,自己再解决。   “啊。。。”片刻之间,李三坚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蔡绒雪一声尖叫声,同时李三坚也感到脚下一软,脚下的土地也是在不停的晃动。   不好,出事了!李三坚感觉不妙,于是也没那么多的顾忌了,转身看去,只见洞穴深处塌陷了一大块,泥土扑簌簌的往下掉落,蔡绒雪站立不稳,站在上面摇摇晃晃的。同时李三坚、蔡绒雪还听到一阵激流之声。   不过不幸之中的万幸,蔡绒雪的裙子尚未解去。。。   “小心!抓住我的手。”李三坚奋力前扑,伸手过去,紧紧的握住了蔡绒雪的小手,欲将蔡绒雪拉回来。   不过李三坚虽然及时的抓住了蔡绒雪,却是于事无补,此时洞穴地面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地面垮塌,两人发出一声惊叫,同时落了下去。   “扑通”一声,两人同时落入因地面塌陷而显现出来的一条激流之中。   激流奔涌,卷起了李三坚、蔡绒雪顺着一个长长的甬道奔泻而下。   激流拍打着洞壁,发出一阵又一阵巨大的声响。   “抓紧了,不要松开。”李三坚大声冲蔡绒雪吼道,同时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可却是无可奈何,被卷在水中根本无借力之处,同时也幸好没有借力之处,若此处甬道有什么尖锐岩石的话,那么李三坚、蔡绒雪岂不是立即命丧黄泉?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李三坚在激流之中拼命挣扎,将蔡绒雪拉到身边,伸出左臂紧紧的搂着蔡绒雪,右手不断伸出,欲抓住洞壁之上的藤蔓,不过没有半点作用,好不容易抓住一根藤蔓,却是一抓即断,根本无法阻止两人下行。   激励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恐怖的声响,带着两人奔泻而下,很快李三坚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岩石,岩石拦在激流当中,李三坚、蔡绒雪二人眼看就撞在岩石上了。。。   两人随波逐流,根本无法避开,是回天无力。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在二人将要撞上岩石的一刹那,李三坚拨出腰间吴王剑,大吼一声,一剑刺在了岩石之上。   吴王剑刺在了岩石之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火花四溅,李三坚顿时感到手臂一阵发麻,几乎都握不住剑柄了,同时锋利的吴王剑在坚岩之上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剑痕。也是幸亏李三坚数年健体,臂力尚可,吴王剑才没有脱手。   值得庆幸的是,漂浮的两人受力,改变了方向,顺着岩石一侧漂了过去,从而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真是把好剑,真是柄神兵利器啊!事到如今,李三坚也没有其他想法了,只有随波逐流、一切全凭天意了,听天由命了。。。在随波逐流当中,李三坚挥舞着长剑不断的刺击着激流之侧的洞壁,努力控制着方向,李三坚边击边想到,吴王剑果然是柄神剑,剑刃刺在坚岩之上,虽然弯曲的弧度已经非常大了,可它仍是没有折断,并且是很快复原,剑刃还在坚岩划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剑痕,使得李三坚感叹不已。   若换做其他剑,也许早就折断了,甚至还有可能反伤李三坚、蔡绒雪二人的。   若干年后,曾经有人来到此处洞穴,研究着岩壁之上的剑痕,均是认为是哪位前辈高人所留下的超凡剑法,并停留在此地,修习得是如痴如狂的。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痛快!痛快!此生足矣!”李三坚在激流之中大喊大叫,使得紧紧的抱着李三坚的蔡绒雪简直无语了。   换做常人,早就吓得哭爹喊娘了,可李三坚却似乎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真不知道他想什么?   只不过李三坚的意气风发没有持续多久,水流很快就将李三坚、蔡绒雪卷到了一个断壁之处。   李三坚随后发出一声惨叫、蔡绒雪发出一声尖叫,两人同时落入了高约三丈开外的断壁之下的水中。   从三丈高的断壁落下,水流顿时将李三坚、蔡绒雪震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无名谷   “叮咚,叮咚。”   两股清澈见底的山泉,或高或低,时缓时急,发出不同的声响从高处落了下来。   泉水落到下面形成了一汪明净清绿的清泉,泉水落在清泉水面溅起亮晶晶的水珠,一簇簇,一串串,大大小小,错错落落,闪闪发光,就像一颗颗掉落的南海珍珠。   清泉之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热气,氤氲弥漫。   这是在哪里?难道是到了天上?李三坚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着这一切,疑惑不解。   李三坚昏迷之前,最后的景象是与蔡绒雪一同从水流激荡的断崖处落下,然后就失去意识了。   居然没死?还到了景色如此秀美之地?使得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觉。   此时李三坚虽然泡在水中,但浑身觉得暖洋洋的,没有感到一丝寒冷,没有感到一丝难受,反倒是舒适无比。   “李公子,李公子,你还好吗?”正在此时,李三坚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呼声。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蔡绒雪提着衣裙,正向着李三坚走了过来,边走边喊道。   “蔡姑娘,我没事,你怎样了?”李三坚闻言连忙从泉水之中站起身来说道。   此处的泉水只到膝盖以下,应该就是这个原因,李三坚与蔡绒雪才得以幸免于难,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自激流断崖落下之后,被水冲到了浅滩之处,从而就避免了溺水而亡。   “我也没事。”蔡绒雪走到李三坚身旁说道:“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李三坚看了看岸边郁郁葱葱的树木后摇头道:“谁知道这是在哪里啊?不过能够确认的是我等已经从洞中出来了。”   “嗯。。。”蔡绒雪应道。   李三坚随后从水中捞起吴王剑,还剑入鞘,看了看蔡绒雪道:“先上岸再说,蔡姑娘,是否能够行走?”   此时的蔡绒雪浑身已经湿透,长裙紧紧的粘在身上,将蔡绒雪婀娜多姿的身材显露无遗,同时水流湍急,早已将蔡绒雪的发髻冲散,如瀑般的青丝散落在了香肩之上,脸上的面纱也早已不知去向,露出了一张如天仙般的面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李三坚怔了一怔之后,连忙转开了目光。   早在来到桂州的路上,李三坚已经知道了蔡绒雪就是自己父亲指腹为婚之人,不过此时此事已经作罢。   当初母亲符二娘在蔡府门前受辱之后,李三坚已经知道两人已经是此生无缘了,李三坚已经当众宣布,婚事作罢,如此,两家已经不可能再结秦晋之好了。   此前发生的一起,不过是命运的使然,但此事过后,两人将会是各奔东西,也许一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已经与李清照私定终身,既然如此,李三坚岂能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得陇望蜀?如果是那样,李三坚就成什么人了?   话说人家蔡绒雪也不会钟情于自己这样的微贱之家的人啊?李三坚随后暗暗自嘲道,既然如此,自己还想那么多作甚?简直是自作多情、杞人忧天。。。   李清照?李三坚此时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李清照清丽可爱的身影,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脱困,是否能够再回开封府与她重逢?李三坚心中暗道。   “奴家无碍的,可以行走。”蔡绒雪说完提着长裙跟随着李三坚向岸上走去。   李三坚看了蔡绒雪一眼,宋女子一般来说均是以奴家自称的,无论贵贱,虽李三坚早已了解此事,但很不习惯,却又是无可奈何的。   “当务之急,是要寻些吃的。”李三坚看着越来越近的岸边,喃喃自语道。   李三坚与蔡绒雪自逃离匪穴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两日两夜,期间没有吃任何东西,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李三坚感觉双腿发软,脑壳发晕,几乎就走不动道了。   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又看了蔡绒雪一眼,此前就是因为蔡绒雪想方便,从而洞穴垮塌,二人才被激流冲到了此处。   不知她是否已经顺利轻松了?李三坚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嗯,奴家看到树上有一些果实,不知道能不能吃?”蔡绒雪随后看到李三坚脸上忽现怪异的神情,于是诧异的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李三坚闻言说道:“其实我在想,此时我等能够脱离洞穴,全靠姑娘那个。。。哈哈,在下就是不知姑娘是否一切顺利?”   “你。。。简直。。。简直。。。是不知所云。”蔡绒雪闻言顿时被羞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丢下李三坚,拎着长裙就跑上了岸。   在激流之中,在惊吓之下,蔡绒雪早已是顺利得解,可此事怎能提起?蔡绒雪简直是无地自容。   简直是个登徒子,蔡绒雪想骂他两句,可却无法开口,于是只有逃离这个无耻之人了。。。   “哈哈”李三坚看着蔡绒雪的背影笑道:“人有三急,此乃人之大事,姑娘又何必如此在意此事呢?”   。。。。。。。。   “哎,没想到我李三坚居然落到了如此这般地步?茹毛饮血,与野人何异?”桂州乃至山一处无名谷之中,李三坚坐在火堆之旁,一边将一颗香甜的果实送入口中一边哀叹道。   不知不觉又是三日过去了,李三坚在这个小小的山谷之中溜达了整整三天,山谷之中各个角落都看过了,可李三坚却未找到任何出谷的道路。   这座山谷是个死谷,周围是高耸入云的山峰,一个个跟座刀山似的,矗立在山谷周围,李三坚手中无攀登工具,根本无法翻越山脉。就算李三坚手中有攀爬工具,两人也无法逾越,原因是就是山壁陡峭,且滑不溜手的,无法攀登。   不过好在山谷之中树木、花草等植物甚多,于是李三坚、蔡绒雪就采撷了些野果充饥,勉强不被饿死。   山谷之中也有野兔、野鼠等野物,天空之中也时不时有飞禽掠过,可李三坚又哪里捉得住?只好望空兴叹了。   “茹毛饮血?”蔡绒雪闻言将一枚野果送入口中后笑道:“哪里有毛,哪里有血啊?明明是仙果呀,味道还不错呢。”   吃吃野果,喝些山泉,对于这样的日子,蔡绒雪倒是挺满足的。   “仙果?”李三坚将一枚野果丢入火中后叹道:“看来我等脱困无望,将要困死在此地了。”   若无人搭救,仅凭两人确实无法越谷而去,不过能在此地终老一生,远离人世间的喧嚣,也是不错的,特别能与他在一起。。。蔡绒雪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羞涩的想到。   “蔡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三坚闲着无聊,于是忽然开口问道:“蔡姑娘为何终年薄纱蒙面?在山贼巢穴之时,姑娘所言到底是何意?”   蔡绒雪在乃至山匪窝之时,被匪首朱明逼迫,在取下面纱曾经说过,李三坚是第一个见到蔡绒雪容貌的男子,同时也是蔡绒雪的丈夫,使得李三坚念念不忘的。   蔡绒雪闻言顿时双颊嫣红,低着头沉默不语。   “哦,不愿意回答啊?”李三坚见状尴尬的笑道:“不过据小生猜测,姑娘所言定是权宜之计,当不得真哈。”   “不是什么权宜之计。”蔡绒雪闻言有些生气的抬起头来说道:“这是奴家娘亲生前交代的,娘亲当时说过,红颜祸水,红颜会给女子带来灾祸的。因而让奴家终身蒙面,在人面前,特别是在男子面前,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可是。。。可是娘又交代,若面目被男子看到,就必须嫁给他,否则也会带来灾祸的,这是娘亲临终遗言,奴家不敢不从。”   “这也。。。太。。。啊?”李三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想必蔡绒雪之母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让自己的女儿立下如此莫名其妙的誓言,李三坚心中暗道。   见到她容貌的第一名男子即是她的丈夫,那么此人是个耄耋老者,又或是一名小儿,又当如何?若是一个丑如武大郎的男子,甚至是个残疾人?等等等等,变数太大了,而此时蔡绒雪又当如何应对?难道她真要嫁给那些人不成?   幸好当时如吊死鬼般的朱明没看见蔡绒雪的容颜,否则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李三坚此时心中暗暗为蔡绒雪庆幸。   “太什么?”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问道:“难道你想不认账吗?”   蔡绒雪一直是个温柔的姑娘,此时忽现蛮横之色使得李三坚张口结舌,无法回答,良久之后,李三坚站起身来,向着蔡绒雪重重的施了一礼道:“蒙蔡姑娘抬爱,在下甚为惶恐,并不胜感激。不过姑娘是宰执之后,是名门闺秀,在下乃是一介白丁,出身微贱,实在是不敢高攀,同时在下已与清照立下了三生之约,不敢背弃,望蔡姑娘原谅则个。”   此时李三坚开口明言拒绝了蔡绒雪,使得蔡绒雪伤心欲绝,默默的被转身去,低声啜泣不已。   李三坚心中不忍,欲开口相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第一百四十七章 锲而不舍   乃至山一处无名山谷之中,一只灰色野兔蹦蹦跳跳的跳到一处青草面前,伸嘴咬下了数片嫩叶,吞入口中细细的咀嚼着,同时前爪离地,竖起足有两寸长的长长的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眼窝里的一对红红的小眼睛也在注视着周围一切动静,扁扁的小鼻子也在不停的耸动。   灰色野兔利用听觉、嗅觉、眼力注视着周围一切动静,周围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就会立即被它发现,并逃之夭夭。   当然兔子主要依仗的是听觉、嗅觉,眼力只是辅助,不过这已经是足够了,猎人没有特殊工具是无法捕捉到如此灵敏的猎物的。   千年王八万年龟,百年兔子无人追,意思就是百年成精的兔子是根本捕捉不到的,既然如此,当然就无人白费气力去捕捉兔子了。   果不其然,此时距离灰色野兔足有三丈开外一个浑身挂满树叶的“人形怪兽”忽然人立起来,口中发出一阵吼声,动静是异常的大,大的是沉睡的野兽都会被惊醒。感官异常灵敏的野兔当然立刻就发现了这个异常动静。   野兔受惊,立即就向远处窜去,速度快若闪电,动若脱兔果然名不虚传。   野兔已经向远处逃窜,可“人形怪兽”却似乎是极不甘心,大呼小叫的追了过来,是紧追不舍,搞出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大,直似天塌地陷般的,将已经受惊的野兔吓得跑得是更加快了。   受惊的野兔向着自己洞穴急速窜去,原因就是它们本能的认为只有自己洞穴才是最安全的。   野兔向着自己的洞穴急速奔去,是越奔越近,眼看着就钻入洞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过受惊的野兔惊慌之间并未发觉堆在洞穴的草丛之间闪耀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光芒。   穷追不舍的“人形怪兽”见状更加是追得急了,灰色野兔惊惧的后头看了一眼,转身就钻入了洞穴。   刹那间,只听见“噗”的一声轻响,野兔洞穴口红光闪现,急速奔跑的野兔被藏在洞穴口的利刃一切两断,兔血溅出了三尺开外,断为两段的身子在洞穴口不甘的抽搐着。   “哈哈!”此时浑身挂满树叶的“人形怪兽”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拎起野兔的残尸哈哈大笑道:“小样,你倒是跑啊?看你这个美猴王还能跑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鬼谷子兵法十三篇果然妙哉,审其情,定其基,小爷我活学活用,抓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人形怪兽”随后自夸自赞得意的说道。   时光如流水,转眼两个月过去,李三坚、蔡绒雪也被困在无名谷之中长达两月有余了。   在此两月之间,李三坚除了温习已经记在心里的功课之外,就是研习《鬼谷子兵法十三篇》,此时蔡绒雪早已将《鬼谷子兵法十三篇》之上的篆字翻译成了普通文字,便于李三坚研习。   话说李三坚所携带的书籍已经全部丢失,李三坚此时身上也只有《鬼谷子兵法十三篇》这一本古籍。   通过研习,李三坚发现《鬼谷子兵法十三篇》与其说是部兵书,不如说是一本“权谋”之书,该书侧重于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技巧,甚至侧重于朝堂、外交之争,其中的各种技巧、鬼谋是层出不穷,使得李三坚越看越是佩服,不愧是本神书,是神鬼莫测之书。   当然书中的策略除了侧重于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技巧之外,亦可应用于军事大略之中,因而《鬼谷子兵法十三篇》又被称作兵书,若《孙子兵法》被称作是武兵书,那么《鬼谷子兵法十三篇》就可被称作是文兵书,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不过此时李三坚将《鬼谷子兵法十三篇》运用于捕捉野兔之中,使人是哭笑不得的。若被又识货之人知晓,定被气得仰天长啸,若被鬼谷子知晓,定也是被气得从坟墓之中爬出来,指着李三坚破口大骂。   “在下肚中饥饿,莫怪,莫怪!” “人形怪兽”李三坚随后撅着屁股,钻进了野兔洞穴,伸手进去乱掏乱摸。   一般来说,既然野兔洞穴在此,那么它的幼崽也许也在其中,如此,李三坚既得陇,又望蜀,想将野兔一窝端了,以饱口福。   果不其然,李三坚今日运气非常好,伸手进去乱掏乱摸,片刻之间,就捉了两只野兔幼崽出来。   这两只野兔幼崽一灰一白,被李三坚捉在手中,拼命挣扎,发出一阵又一阵“吱吱”的惨叫声,情状甚为可怜。   “你。。。你怎可如此?快。。。快放了它们,它们太可怜了。”正在此时,一名浑身挂满树叶的“人形母兽”追了过来,对李三坚娇斥道。   “人形母兽”的情况比“人形怪兽”要好的多,身上挂的树叶之下是一件破旧的长裙,而不似“人形怪兽”树叶之下就是精赤的皮肤。   “你怎么跟来了?”李三坚见状显得很是恼火,每次都这样,自己好不容易捉住一些野兽,就被紧随而至的蔡绒雪打断,就被她逼着放兽。。。   两月之间,仅凭野果是无法满足李三坚的食欲的,李三坚早已吃的整天头晕眼花、浑身无力,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捕捉野物。不过捕捉野兔容易吗?狡兔三穴,李三坚布置了半日才捉住了这只野兔。。。   蔡绒雪倒是没有如此感觉,野果是吃的津津有味的,是甘之如饴,李三坚有时候真是怀疑她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仅凭仙果甘露就能活的自在无比。   “佛曰,不可妄杀生灵。你已经将它们的娘亲斩首了,为何还。。。还要杀它们?甚至还。。。还吃了它们?你怎么那么心狠啊?”蔡绒雪看着断为两截的灰兔说道,蔡绒雪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你看我像什么?”李三坚闻言哭笑不得的指着自己鼻子说道:“你看我像是和尚吗?不吃了它们,岂不是要饿死我吗?”   “我不管。”蔡绒雪跺脚道:“你看看两个小兔兔,它们多可爱呀,你也下得了口?快放了它们吧,求你了。”   “好,好,我放了它们便是。”李三坚实在拗不过蔡绒雪,只好无奈将两只小兔兔放了下来。   暂时放过你们,李三坚瞪着两只小兔兔心中暗道,待你们长大了,再一口气吃掉你们,话说两只小兔兔也没几两肉,不如放了它们,养大些再吃不迟。   涸泽而渔,这个道理李三坚还是明白的。   两只小兔兔下地之后并未返回洞穴,反倒是蹦到了蔡绒雪脚下,在蔡绒雪脚上挨挨擦擦的,同时绿点般大小的小眼睛惊惧的看着李三坚,显得极通人性。   蔡绒雪大喜,连忙抱起两只小兔兔,轻轻的抚摸着,柔声安抚两只仍是瑟瑟发抖的两只小兔兔道:“别怕,别拍,我们不理那个大恶人。”   李三坚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的,就因为两只兔崽,自己就变成大恶人了?   “走咯,烤兔肉去也!”李三坚随后挑衅般的捡起了灰兔,走向两人的居处。   蔡绒雪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抱着两只小兔兔跟随着李三坚向居处走去。   。。。。。。。。   “你。。。到了如此地步,眼看着省试时间要到了,你为何还天天温习功课啊?”蔡绒雪撑着下巴,看着一边狼吞虎咽吃着兔肉一边温习功课的李三坚问道。   两只小兔兔从蔡绒雪怀里探出头来,又被蔡绒雪按了回去。   宋省试考试时间一般会定在正月至二月之间,而李三坚桂州发解试取得解员资格之后,已经是七月了,此时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已经到了九月份了,距离省试已经不足五个月了,而从桂州至开封府,路上至少要耽搁两三个月时间,如此,时间就显得有些紧迫了。   李三坚、蔡绒雪被困山谷,到目前为止,没有半点脱困的可能,也许两人将会被困在此地一辈子,终老于此。。。因而蔡绒雪感到异常纳闷,纳闷李三坚为何如此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准备礼部省试?   宁可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也不放弃。   “不用你费心。”李三坚心中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三坚心中暗暗恼怒,目前如此状况,李三坚岂能不明白?可李三坚早于下定决心,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到了最后关头,也不放弃。   况且李三坚就不信了能困在此处一辈子?老天爷给了他二次机会,不是将他困在此地的,终有一日,李三坚就会脱困而出。   此次省试赶不到,就准备三年之后的贡举,终有一日,李三坚所学会用得上的。   此时李三坚最担心的就是母亲符二娘,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蔡绒雪提及此事,使得李三坚不由得更加担心自己母亲,这也是李三坚心中恼怒的主要原因。   李三坚说话生硬,语气极为恼怒,蔡绒雪倒是毫不在意,不但如此,蔡绒雪反而觉得李三坚的模样甚为可怜。   贫寒人家的孩子贡举是唯一的指望,对此,蔡绒雪岂能不明白?   苍天在上!若能让他脱困,能够顺利返京参加省试,奴家愿意付出一切,此时蔡绒雪心中暗暗向苍天祈祷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虎入兔群   元符二年十月,宋东京开封府   十月已至深秋,天气是一日凉过一日,冬季转眼就会到来。   不过虽然天气是越来越冷,可却丝毫不减开封府之人的生活热情或者说是不减开封府的热闹繁华。   文人士子烧香、点茶、插花、挂画、游园、吟诗作对、远游山水、亲近林泉,或呼朋唤友,相聚小酌,日子过得悠闲无比。   平民百姓、小摊小贩为了生计是四处奔波,显得异常忙碌,不过闲暇之余也是聚集在酒楼、酒肆、茶肆、勾栏、瓦子等处喝茶饮酒,议论议论朝政,说说奇闻逸事,拉拉家长里短。   近段时间以来,众人议论较多的是一桩婚事,那就是赵氏与李氏结亲,朝廷权吏部侍郎、中书舍人、给事中赵挺之季子赵明诚将要迎娶吏部员外郎李格非的独女李清照。   双方早已定亲,此时男方聘礼已下,就等着择一良辰吉日,拜堂成亲了。   赵明诚此时蒙恩得一官职,为承信郎,任朝廷编修一职,同时赵明诚入了太学,特奏名后,赐同进士出身,少年俊才,前途不可估量。   其实赵明诚也还罢了,东京开封府豪门望族、高官显爵之衙内是一抓一大把,数不胜数,少年俊才亦是多如过江之鲫,主要的还是李格非之女李清照,李清照一阙《如梦令》倾倒了多少文人雅士,使得京师众人是人人赞叹、争相传抄,一时之间,京师洛阳纸贵。再加上李清照容貌也是清丽可人、倾国倾城的,因此才貌双绝的李清照成了无数少年儿郎心中的梦中佳配,深夜之中,抱枕空相思。就连许许多多的有妇之夫也是偷偷的留意李清照,期盼上天给个捡漏之绝佳良机。。。   因此赵明诚与李清照的婚事特别引人瞩目,茶余饭后谈论得最多的就是两人何时拜堂成亲?何时能成为一对神仙眷属?   众人听说就连皇帝赵煦都给两家写下了贺帖,此更使得众人是议论纷纷的,原因就是两家分别是元丰及元祐之人。   “好一桩天作之合,好一对神仙眷侣啊!”京师一间茶肆之中有人赞叹道,羡慕之意,溢于言表。   “兄台所言大是,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   “你这厮,何为落花,何为流水?是你吗?”   “哈哈,就他那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下作模样,也敢称落花、流水?也敢祈望李小娘子的青睐吗?”   “呸,贼配军,休得胡言,我可没说是我。”   “那你说的是何人?”   “我说的是李三坚,俺听说两人可是私定终身了。”   “李三坚是何人啊?”   “岭南学子李三坚啊,此人灯会一阙《蝶恋花》同样清新流畅、妙趣横生啊。”   “记得,记得,原来是他,梅雨仙窟,遍唱积龙象。近县暮鸦周礼在,嵌空芳醑一襟泪。妙,真是妙哉!”   “哎,只可惜此人科举不第,惜哉!惜哉!”   “我呸,一个下第之人怎与赵衙内相提并论啊?况且此人出身微贱,乃是个下贱之人,如此门不当户不对的,岂敢高攀李家?他也敢想?”   “微贱之人怎么了?我朝出身贫寒,随后青云直上之人还少了吗?”   “青云直上?至少现在不行。”   “就是,就是,他也敢想?穷酸就是穷酸,狗肉是上不得宴席的。”   “贼厮,你说谁?”   “谁接话说的就是谁。”   “砰。。。哎哟,你怎么打人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   此时茶肆门口来了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二十余岁,身穿宋禁军制服,身材极为高大魁梧,就像座山一般。   魁梧禁军此时气得脸色铁青,脸上的胡须根根立起,却不敢发作,弯下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的对身边的一名三十余岁的妇人说道:“二娘,简直。。。简直太欺负人了,待我拿下他们。”   “不要惹事,我们走。”符二娘连忙阻止住了山魁。   “二娘,还去吗?”山魁随后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我就想去问问清照那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符二娘随后想了想问向山魁:“你认为不该去吗?”   “这。。。”山魁犹豫片刻后答道:“我觉得不要去了,既然他们这样,我等又何必送上门去受他们的气啊?况且主人也说过,大丈夫何患无妻?主人如此本事,还怕寻不到一门亲?到时候,京师里的大姑娘们排着队来让主人挑选呢。。。”   “你这孩子,跟着三郎时间久了,连说话都跟他差不多了。”符二娘听到山魁夸奖李三坚,顿时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三郎的心意,为娘的哪里不知道啊?他是喜欢清照这姑娘的,怪只怪我,怪我没有早日上门提亲。今日我只想前去问问她,我的三郎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她要这样对待三郎。”   李三坚喜欢李清照,并与李清照私定终身,李清照也是喜欢李三坚的,要不然从前也不会三天两头的上门寻找李三坚,对于这些,符二娘怎会不知道?   符二娘原本想,待李三坚自岭南返回,省试之后,就上门提亲,可符二娘万没料到事情忽然起了变故,李清照居然要嫁给赵明诚了?此事全城都知道了,使得符二娘异常难受,自责不已。   符二娘也明白上门询问,必然会受辱,对事情也是没有半点作用,可符二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问清楚,符二娘寝食难安,问了之后,也许自己心中要好受些。   “二娘说的是。”山魁对李三坚唯命是从,对李三坚母亲也同样如此,于是点头道。   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符二娘受到欺辱,山魁心中暗道。   两人随后向着李府走去,李府距离端王府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因而两人就很快来到了李府门前。只见李府门前家仆们是进进出出的,忙碌异常,身上的衣物也很光鲜,似乎是李府有什么喜事。   这也难怪,李府三公子将要成亲,岂能不大肆操办一番?符二娘、山魁随后也明白了,他们这是在准备成亲之物了,只不过良辰吉日未到,未换上喜服而已。   符二娘此时的心中是更加难受。   “你是何人?来府上作甚?”符二娘走到李府反倒是胆怯了,探头向里望去,于是就引起了府门诸人的注意,有人大声开口询问道。   “我找。。。找李清照姑娘。”符二娘有些胆怯的支支吾吾的说道。   “哪里来的粗妇?我家姐儿的字号岂是你能提起的?”   “快走,快走,我家姐儿马上成亲了,哪里有空见你?”   “想讨杯喜酒喝?时候还早呢,到时候你来赏你两杯便是,说不定还能讨俩喜钱呢。”   “哈哈哈哈,见过打秋风的,没见过如此性急的?”   符二娘此时虽居住在王府,身上的穿着不是那么破烂不堪了,可常年劳作之人身上的特征,李府诸人岂能看不出来?   于是李府诸人是纷纷开口呵斥,不是碍着她身旁有个身材异常雄伟的军汉,早就用笤帚、棍棒等物将她赶走了。   山魁见状大怒,也不说话,上前就揪住了两名李府奴仆,转了半圈,扔到了李府大门之上,将大门撞得咚咚作响。   山魁这还是不想给符二娘带来祸端,手下留情,要不然能将两人丢过高墙去,定能摔个骨断筋折,小命也许不保。   可即便如此,两名奴仆摔在门前半天都爬不起来,腰杆就似乎是折断了一般,不断的发出呼痛之声。   “快来人啊,有人强闯府门。”   “造反了,贼配军造反了,快来人啊。”   事发突然,李府诸人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纷纷大喊大叫。   李府门口附近也是乱成一团,一些家丁、厨子、下人们纷纷手持棍棒、菜刀等物涌了出来,欲拿下强闯李府的贼子。   “就是他们,快拿下那个黑丑,就是他伤人的。”有人指着山魁大喊大叫道。   山魁见李府诸人恶狠狠的扑了过去,于是虎吼一声,也不拔出腰上的腰刀,赤手空拳的冲入人群之中,与李府诸人斗在了一起。   山魁虽是赤手空拳,可山魁习练武艺已达数年之久,再加上体壮如牛,棍棒击打在身上就与挠痒痒差不了多少,李府诸人虽然人多,但岂是山魁的对手?片刻之间,就被山魁揍得哭爹喊娘的,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一片。   山魁冲入人群,就如猛虎下山、虎入兔群一般,将李府诸人揍得恨不得爹妈多生出两条腿外加两只手臂,完全是找不到北了。   被山魁击脱的木棒、菜刀、衣物、裤衩等物漫天飞舞,就像是下雨一般。   “山魁,住手,跟你说了不要动手,你偏要动粗,快住手。”此一路之上,符二娘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山魁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要动粗,可刚到李府没说两句话,山魁就抡圆了开打,使得符二娘简直是担忧万分。   “二娘。。。”山魁正打得兴发,被符二娘喝止后,无奈丢下抢来的木棒,低头走到符二娘身后,睁大了虎眼,俯视着李府诸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趋时附利   有宋以来,“兴文教”,“抑武事”,武官、武将、军中军卒之地位是一日不如一如一日,直至完全被文官压制。   宋绝大多数军队均是掌握在文臣手中,文臣掌兵已经成为了定制,反倒是一些久经沙场的武官、武将无法掌兵,居于文臣之下。   因此不要说一名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军中小卒,就连军中上层将领见了文官也得夹着尾巴做人,武臣见到文臣均是见面矮三分,就跟灰孙子一般。   此时忽有军卒在李格非住宅门口是大打出手,并将李宅诸人打得是屁滚尿流的,使得周围之人是纷纷涌到李宅门口看热闹,众人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感到异常新奇,一直灰溜溜做人的军卒何时变得如此威猛了?变得如此雄风劲劲了?   要知道这可是朝廷吏部员外郎、提点京东刑狱的李格非的住宅。   众人在看热闹的同时也为山魁担心,山魁在李宅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李格非会轻饶了他吗?   一些心思敏捷之人已经隐隐的猜出了此事应该与李宅亲事有关。   “衙内出来了。”   “衙内,为我等做主啊!”   “哎哟,好痛,衙内,那黑厮下手太狠了。”   李宅门口闹出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李宅之中的人,于是宅门大开,一名二十余岁,身穿长衫的年轻自宅内走了出来。   此人是李清照的堂兄李迒。   李宅诸奴见到李迒出来之后,纷纷涌到李迒面前诉苦,并将身上的各种伤痕夸张的展示给了李迒,欲通过李迒报一箭之仇,同时向李迒展示自己的忠心,以换取丰厚的奖赏。   “休得聒噪!” 李迒不耐烦的瞪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李宅诸奴后说道:“没半点用的东西,哭有何用?”   诸奴闻言诺诺而退,面带惭色。   话说几十号人被一人揍得哭爹喊娘的,山魁还赤手空拳。。。确实够窝囊的。   “尔等何人?为何宅前吵闹?硬闯宅门,是何用意?说不出来道道,今日本衙内就拿了你们见官。” 李迒随后铁青着脸转头问向符二娘、山魁。   “主母欲见你家小娘子,可打不死的奴才却出言不逊,见官?今日之事与主母无关,尽管拿了某见官便是。”山魁闻言跨前一步,俯视着李迒冷冷的说道。   山魁黑塔般的身躯,使得李迒心怯退了两步,开口道:“哪里来的粗妇?素不相识的,清姐儿为何要见她?她有什么资格求见我家姐儿?”   “她是王府座上佳客,你说她有资格吗?”正在此时,一名身材短小精悍之人从人群之中走出来说道。   “高二,你怎么来了?”符二娘正感到惊慌失措之时,忽然看到了高二,顿时喜出望外。   “老娘,王爷担心你,因而使小的前来瞅瞅,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欺辱你?”高二看着李迒等人冷哼道。   高二神情傲慢之极,使得李迒心中异常恼怒。   李迒倒也识得高二。   京师流行蹴鞠,特别是自端王府传出新的蹴鞠玩法之后,高二之名更是家喻户晓。   可无论怎样,高二毕竟是王府家奴,虽自古就是宰相家奴七品官,但你高二毕竟还是端王府家奴不是?一介家奴竟然跑得朝廷大臣门前质问?还出言不逊,口出羞辱之言,使得李迒等人心中恼怒异常。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李迒对高二怒道:“不过是个球头而已,也有资格问我?你说她是王府佳客,她就是了?快快夹着尾巴一边去,省的丢了你家王爷的脸面。”   大户人家的子弟,天生就带着一股子傲气,无论做什么,都要论资排辈。   “他没资格?若是我呢?你们看看我有资格吗?”正在此时,端王赵佶也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高二、符二娘见端王赵佶亲自来了,顿时吃惊不已,同时心中暗暗欢喜,连忙给赵佶见礼。   赵佶摆摆手,对李迒说道:“难道本王也没资格吗?”   “端。。。端。。。王。。。你。。。你怎么来了?” 李迒见赵佶亲自来了,顿时就萎了三分,结结巴巴的问道。   一般大户人家之人平日里傲慢异常,不过这只是针对平民百姓,若是来了比他更尊贵,地位更高、势力更大之人,就立马原形毕露,立马就会转变角色,跟灰孙子一般。   “大胆,见了王爷为何不施礼拜见?”高二狐假虎威,对李迒喝道。   “小的见过端王殿下。” 李迒无奈施礼道,神情已是委顿之极,同时还露出了谄媚之色。   “免了。”赵佶随后不理李迒,看着李格非宅门大声说道:“有客来访,主人却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殿下前来,下官倍感荣光,不知殿下屈尊前来陋室,所为何事?”端王赵佶来了,李格非再也藏不住了,只好出门迎接,不过李格非可不是李迒,对于如此场面面不改色,出来后不亢不卑的问道。   话说端王赵佶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郡王而已,也犯不着李格非卑躬屈膝的。   卑躬屈膝也不是李格非的一贯做派,得罪权贵之事,李格非从前也没少做。   “呵呵”赵佶闻言笑道:“本王路过员外郎住处,只想讨碗茶喝,不知员外郎是否舍得?”   “殿下说笑了,殿下口渴,下官岂有不舍得的道理?只是不知下官家中之茶是否入得殿下尊口?殿下,里面请。”李格非见赵佶都这样说了,于是无奈请赵佶入宅。   料其不会只是讨碗茶喝这么简单的事情,李格非心中暗道。   赵佶点点头吩咐高二等人道:“你们先扶二娘回府,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置。”   。。。。。。。。   赵佶被李格非请进了府中书斋。   一般来说,书斋有许多精致的设计,但崇尚的是“宜简不宜繁”。自古及今,书斋并无一定之规。富者可专门筑楼,贫者或室仅一席。有的雕梁画柱,有的则环堵萧然。   李格非的书斋就较为简单,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靠着墙壁摆放着“岁寒三友”,除此之外,书斋之中除了藏书之外,只有一榻、一几、一博山、一笔、一砚,书斋之外种着些南山新竹,布置得极为雅致。   双方宾主落定之后,赵佶端起一碗茶喝了一口道:“书斋布置得清新脱俗。员外郎果然是个博学多才、高雅之士。”   “殿下谬赞,下官惶恐。”李格非微微一笑道。   赵佶随后放下茶碗,话风一转道:“本王素闻员外郎为官清廉、耿介正直,可此时为何成了一个趋时附利之人?”   “殿下何出此言?”李格非闻言面不改色的反问道。   “我来问你。”赵佶说道:“本王兄弟有哪里配不上你府中小娘子?为何将她嫁给他人?你可知他们已经有了三生之约了?”   赵佶本不想管李三坚这点“破事”,可此时李三坚还远在岭南,并将其母“托付”给了自己,如此,赵佶不得不出面解决了。   最关键的是,此时正值紧要关头,赵佶需手下卖命。此时手下受到欺辱,赵佶必须表现得义字当先,如此方可使得手下有盼头,不至于灰心丧气,这样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被赵佶所驱使。   “殿下兄弟?是何人?”李格非闻言差异的问道。   “员外郎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岂能不明白本王所指何人?”赵佶淡淡的说道。   李格非闻言点头道:“三生之约?父母之命,是天经地义的。私定终生是当不得真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更何况下官是为了小女着想,女子有个较好的归宿,方能得到一生的幸福,与赵氏结亲,乃是天作之合,如此下官岂是趋时附利之徒?”   李三坚何时成了端王赵佶的兄弟了?李格非心中暗暗吃惊道,据李格非了解,李三坚是没身于王府为奴的,此时为何端王赵佶居然以兄弟称呼李三坚?使得李格非心中暗暗纳闷。   李三坚没身王府为奴,这也是李格非将李三坚排除在外的原因之一。   一名奴仆还有何前程可言?   “嫁给本王兄弟,她就得不到幸福吗?”赵佶闻言反问道。   赵佶是一次盂兰诗会是见过李清照的,当时也被李清照所惊艳,可此时赵佶已经知道李清照与李清照的事情了,朋友妻不可欺,赵佶于是就放下了这个心思,不然的话,赵佶早就纳李清照为侧室了,哪里还轮得到赵明诚?   早知道当初自己先下手好了,赵佶心中暗道。   “一介白丁,有何前程可言?”李格非闻言淡淡的答道。   “一介白丁?员外郎此言差矣,本王兄弟目前是一介白丁,可他会一辈子是一介白丁吗?终有一日,翰韧他自会青云直上的,员外郎到时候可别后悔,到那时,可真是悔之晚矣!”赵佶笑道。   “本王告辞。”赵佶说完丢下了呆若木鸡的李格非扬长而去。   赵佶这句话想象力空间太大了。。。使得李格非是目瞪口呆的。   难道自己真的是错了吗?李格非呆坐在书斋之中暗暗想到。 第一百五十章 白妮谷   岭南炎热潮湿,终年见不到雪,更不要说积雪了。可大瑶山脉深处却有几座山脉,终年积雪。   此时已进入了冬季,大雪从天而降,晶莹透明,刹那间,山川、道路、树木等均笼罩在了白茫茫之中。   巍峨的雪山,雄伟壮观,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屹立着皑皑的雪山冰峰,在阳光之下十分耀眼。冰川千姿百态,晶莹的冰峰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翻出一股淡淡的金黄色,给人一种雄浑巍峨,冷峻圣洁的美感。   此时雪峰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原来是有人在雪峰之上飞驰而下。   距离近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两个人。一名蒙面白衣女子纵身于天地之间,手上还拎了个人。。。   白衣女子身材娇小,可手中之人却是身材较为高大,且比白衣女子健壮得多,可拎在手中,就如一名婴儿般的。   两人一会急速下降,一会又从一个冰峰跳到一个冰峰,一会两人又在冰面上急速滑行,速度极快,就如仙子御风飞行一般。   不一会功夫,白衣女子就来到了山脚之下,噗通一声将手中“婴儿”扔到了地上,随后将一件棉衣甩在了他的头上,转身几个纵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半响之后,“婴儿”才逐渐醒来,扯开棉衣,昏头昏脑的看着这一切。   “婴儿”精赤的胸膛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之中,身上除了裹了几块兽皮之外,剩下的就是树叶了,几乎就是身无片缕,脸上也是胡子拉碴的,乱发已经及腰,就如同山中野的不能再野的野人般的。   “我这是在哪里?”李三坚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此前李三坚似乎又是做了个梦,一直与自己纠缠的梦中仙子又出现在了梦中,将李三坚好一顿暴揍,随后拎着李三坚飞来飞去。   可李三坚又似乎是感觉不是梦,原因就是李三坚在梦中清楚的感到异常寒冷,几乎就要被冻僵了,就与当前的感觉一样,使得李三坚是异常疑惑。   正当李三坚纳闷异常的同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吸之声,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蔡绒雪就躺在自己身后,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是正睡得香甜。   蔡绒雪的情况比李三坚要好得多,全身上下是缎面棉衣棉裤,还是崭新崭新的,秀足之上还套了一对女式棉靴。。。此更使得李三坚异常纳闷。   两人被困无名山谷已达数月之久,身上的衣物早已是破烂不堪,根本无法再穿在身上,衣不蔽体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人给她换上新衣服的?为何不给自己换?李三坚略考虑片刻之后,就捡起地上的棉衣,胡乱套在身上之后,就将蔡绒雪扶了起来。   “蔡姑娘,你怎样了?还好吗?”李三坚轻轻的摇了摇蔡绒雪后问道。   数月之间,两人可以说是有些亲密了,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因而两人之间一些亲密之举,也无人在意。   “吱吱吱。。。”蔡绒雪尚未苏醒,怀里忽然露出了一个白绒绒的小脑袋,冲着李三坚龇牙咧嘴的,不停的“吼”着。   “闪开,不要再闹了,小心小爷我吃了你。”李三坚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这只小狐狸说道。   李三坚被困谷中数月,谷中野物也就遭殃了,被李三坚吃了个遍,除了面前的这只小白狐。   这只小白狐是李三坚打猎之中遇到的,本打算改善一下伙食,换换口味、打打牙祭,不是蔡绒雪拼死护着它,也许小白狐早就被李三坚下肚了。   小白狐似乎是听懂了人话一般,吓得“呲溜”一声又钻进了蔡绒雪胸口衣物当中,随后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爪子抓住蔡绒雪的衣领,睁着圆圆的如红宝石般的小眼睛,警惕的看着李三坚,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钻入蔡绒雪的衣内。   这是长久以来,小白狐得出的结论或者说是教训,只要钻进蔡绒雪衣物之内就绝对安全了,原因就是李三坚怎么可能在蔡绒雪衣内捉拿小白狐?   “不要,不要,不要吃我的白妮儿。”此时蔡绒雪悠悠醒来,见李三坚正伸手欲捉小白狐,吓得连连喊道。   小白狐是只雌兽,因而蔡绒雪给它取了个白妮儿的名字,弄得李三坚每次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小白狐见蔡绒雪醒转,顿时发出一声欢叫,纵到蔡绒雪衣领之上,伸出长长的小红舌头,不停的舔着蔡绒雪的面颊, 毛茸茸的粗粗尾巴在蔡绒雪胸前欢快的摇来摇去。   “呵呵呵呵”李三坚见蔡绒雪醒转,于是连忙缩回手笑道:“我哪里是想吃它嘛?蔡姑娘方才未醒,小生不过是想施救而已。”   “用不着!”蔡绒雪紧紧的护着小白狐,与小白狐一起警惕的盯着李三坚。   “走吧!”李三坚见状尴尬的站起身来,揉了揉身上极不合身的棉衣,扶了扶腰间的吴王剑,对蔡绒雪说道。   “去哪里?”蔡绒雪看了看四周后疑惑的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脱困了。”李三坚看了看周围道路后答道:“有高人相助,我们已经离开无名谷了。”   虽然此时李三坚心中明白已经脱困,已经离开了无名谷,可心情却不太开心,反倒是有些沮丧。   李三坚与蔡绒雪被困谷中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过据地上的白雪来看,此时已至冬季,那么说不定已经错过了省试的时间,就算未错过,赶回去估计也已经晚了,如此一来,李三坚还要再等三年才能参加下一次的贡举。李三坚的心情是极为沮丧。   李三坚仍是念念不忘自己的贡举之路,已经快魔障了。   “高人?哪里的高人?刚才我只是做了个梦,就离开了无名谷?”蔡绒雪疑惑的问道。   李三坚看着高耸入云的雪峰答道:“如此险峻的山峰,你觉得仅凭你我二人之力可以下山吗?”   “这么说奴家身上的衣物也是高人给换的?哎呀,不好,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岂不是。。。?”蔡绒雪想到此处,顿时红晕上脸,与周围白雪是相映成趣,显得秀美异常。   高人给蔡绒雪更衣,岂不是将蔡绒雪看了个遍?蔡绒雪想到此处,顿时万念俱灰,不过片刻之后想到了关键之处,于是又红着脸低头看着李三坚沉默不语。   “定是如此。”正在寻找道路的李三坚倒没注意到蔡绒雪的异常,愤愤的说道:“为何他给你更衣,不与我更衣?将我裸身丢在这荒郊野外,差点没冻死我啊。”   “嘻嘻!”蔡绒雪闻言笑道:“若高人是名女子呢?她为何要与你更衣啊?”   “照啊!”李三坚也反应过来了:“定是这样的,此人定是名女子,我想起来了,当初你娘坟前遇袭,不是有名白衣女子前来搭救吗?难道是她?可她为何迟迟没有出手,一直等到现在才出手搭救?”   李三坚此时忽然有些恼恨这个高人了,早点出手,自己也不至于错过此次省试啊。   “也许人家有难言的苦衷或者另有原因吧。”蔡绒雪想了想后说道。   “嗯,不理她了,我们走吧。”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就懒得去想了,于是对蔡绒雪说道。   “稍等一下。”蔡绒雪点头道。   “姑娘还有何事?”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将要离开此地了,我们给这个山谷取个名吧?”蔡绒雪似乎是有些恋恋不舍的,使得李三坚苦笑不得。   “姑娘请自便。”李三坚东瞧西望,心不在焉的答道。   “你是解元,奴家怎比得上你,还是你来吧。”   “解元就是取名吗?再说,现在礼部试已过,哪里还有解元啊?”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礼部试已过?说不定还来得及呢。”   “哈哈,托姑娘吉言,但愿如此啊,我们还是快快寻路出去吧。”   “等等,名字?”   “李蔡谷,或者男女谷如何?”   “呸,难听死了,还解元呢?简直名不符实,粗鄙之极。”   “。。。。。。。。”   “那就雪峰谷如何?”   “嗯,这名字倒也贴切,不过还是有些。。。”   “姑娘还不满意?白妮谷如何?”   “好呀,就叫白妮谷好了,我的白妮儿就是在这里得到的。”   白妮谷?还白尼姑呢,李三坚暗暗觉得好笑。   “不许吃我的白妮儿。”   “知道了,小生今后就算吃了自己也不吃它了。”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抵赖。”   “放心,小生一口唾沫一个坑,绝不会抵赖,再说狐狸肉有什么吃头?酸酸的难以下嘴。。。”   “什么唾沫唾沫的?总是那么粗鄙不堪。什么?你吃过?”   “冤枉啊,姑娘,小生哪里吃过?小生是闻到味道而已。”   “你可真有本事,闻味就能闻出肉的味道来,哼,我才不信呢,尽胡说八道,再说我的白妮儿身上的味道可是甜甜的呢,哪里有什么酸味?”   两人就如往常一样,说着话,相携远离了白妮谷。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还来得及   “来者何人?可是山贼?快快给俺站住!” 大瑶山脉一处旷野之中,一名满脸大胡子的宋军将领,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健马,打马如飞,飞奔而至,鲜红色的披风被风吹得几乎与身体平直。   宋军将领骑马飞奔到李三坚、蔡绒雪二人面前就勒住了马缰,用马鞭指着二人喝道。   简直是废话,李三坚心中暗道,若自己与蔡绒雪是山贼,还会承认吗?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暗暗嘀咕,仍是“热泪盈眶”的看着奔到面前的此名宋军将领,将他看得是浑身发毛,同时以为李三坚有着特殊癖好,难道这个“野人”男子有龙阳之好?   “沧浪”一声,宋军将领拔出了腰刀,指着李三坚喝道:“快快报上名来,否则定将尔等拿下送官。”   “别,别啊,将军,在下终于见到人了,在下这是情不自禁也。”李三坚闻言连忙答道。   李三坚、蔡绒雪在山中整整走了半日,走出去十余里地,终于见到人了,只不过见到的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只数百人的宋官军,使得李三坚是“热泪盈眶”。。。   要知道在此山中,遇到官军总比遇到山贼或其他心怀叵测之人要好得多吧?   不过李三坚一副胡子拉碴的“野人”模样,又是从大山之中走出来的,因此就引起了这队官军的注意,生怕他们是山中山贼的细作。   “嗯,原来如此。”宋军将领闻言还刀入鞘道:“这么说你们许久未见到人了?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将军,能否先给点水喝,再来点吃的?”李三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道。   走了大半日,李三坚未喝一口水,未进一口粮食,早已是饥渴难耐,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来人,给他们拿些吃喝来。”宋军将领倒也爽快,吩咐手下道。   经细看,宋军将领发现李三坚虽胡子拉碴的,但年龄并不大,最多二十岁,眉清目秀的,顿时就心生好感,同时蔡绒雪虽此时又寻了块粗布蒙上了面,但一眼也能看出其身份定也是不凡的。   “小生是桂州举子李三坚,数月之前,小生与。。。”李三坚吃着干粮,喝着水,一边吃喝一边说道。   “什么?你们两个是。。。是。。。李三坚和蔡相公的。。。千金?”李三坚话未说完,就被宋军将领打断了,宋军将领闻言顿时露出了一副狂喜的神情,结结巴巴的连连问道。   “正是!”李三坚闻言疑惑的抬起头来问道:“你们是何人啊?是哪里的官军?你们认识我吗?”   谁认识你啊?你是谁啊?宋军将领心中暗道。   宋军将领狂喜的是终于找到了朝廷重臣蔡卞之侄,蔡京之女,蔡绒雪,使得宋军将领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翻身下马,转身举起双手大呼道:“苍天有眼,终于找到他们了,兄弟们,发财了,哈哈哈哈!”   李三坚、蔡绒雪桂州遇袭,下落不明,随后通过蔡绒雪的小侍女小芹才知道了两人被乃至山山贼掳走,顿时将桂州上下惊了个目瞪口呆,李三坚也还罢了,虽他是桂州解元,但其毕竟只是一名普通举子而已,被山贼掳走实在找不回来也就罢了,只是受些责罚而已。可蔡绒雪的身份却不一样的,是朝廷重臣的家眷,如此朝廷怪罪下来,桂州上下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兹事体大,于是桂州官府不等朝廷下令,就许下重赏,颁布号令,并召集了桂州兵马,进山剿匪,营救李三坚、蔡绒雪。   果不其然,过了月余,朝廷就颁下号令,令桂州官府严查此事,并立即救人。   只不过桂州久无战事,兵事较为松懈,召集人马整整召集了月余,才准备妥当,进山剿匪。   大瑶山脉山高林密,官军进军是异常困难,同时乃至山易守难攻,官军地形不熟,因此围剿数月而不可得,反倒是将官军上下折腾得疲惫不堪。   不过桂州官府仍是不断颁下严令,令官军务必在本月之内攻下乃至山,否则定当军法从事。   此时这队官军忽然遇到了李三坚、蔡绒雪,岂能不使他们是狂喜若癫?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得此二人,这队官军头功是跑不了了,桂州官府奖赏必将是丰厚无比。   宋军将领手下军卒闻言顿时呼啦啦的围了过来,围着李三坚、蔡绒雪二人是议论纷纷、狂笑不止,直至将二人看成了两坨金光闪闪的金元宝。。。   “哈哈哈哈!”宋军将领开心的长须飘散,大脑袋不停的摇晃:“我等乃是桂州都统司麾下人马,本将是准备将章阚,来人呐,快快准备干衣、美酒,再准备两匹马,不,准备一匹马一乘软轿,给本将好好伺候着,少一根头发,本将定当军法伺候。”   桂州都统司准备将章阚连连下令道。   章阚手下官兵哄然答应,手忙脚乱的去准备去了。   “叨扰,叨扰,你们这是进山剿灭贼寇?”李三坚被众官军拥上了马鞍,有些受宠若惊的问道。   “正是!”章阚答道。   “战事进展怎样了?”李三坚又问道。   李三坚此时简直恨透了乃至山贼寇,不是他们,自己哪里如此狼狈?哪里能够落到如此这般地步?也许还耽搁了贡举之事。   “哎,战事不畅,山高林密,地形不熟,贼寇山寨是久攻不下啊。” 章阚叹道。   “有多少兵马进山?”李三坚接着问道。   “约两千余兵马。” 章阚答道。   李三坚闻言默然。   李三坚虽不知道乃至山贼寇具体有多少人,可李三坚曾经在其山寨呆过,因而据李三坚估算,乃至山贼寇人数最多不会超过两百人左右,且军械等装备还极其简陋,如此以两千余之众的官军围攻区区不足两百人的贼寇,居然围攻数月而不下,官军的战力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李三坚不知道的是,宋实行的是强干弱枝的国策,精兵强将基本上驻扎在京师开封府一带,一些精锐驻扎在西北、北部边境,地方上的驻军很少,且均是由厢军、乡兵、各乡的弓卒组成,并不是精锐,半兵半农的,因此战力极差,不堪一战。   同时确实是因为乃至山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易守难攻的,因此官军是久攻不下,战事是久拖不决。   “将军,统兵大将是何人啊?”半响之后,李三坚顺口问道。   章阚看了李三坚一眼答道:“桂州节度判官黄签判。”   李三坚啰嗦的紧,章阚本不想回答,但李三坚一口一个将军叫着,使得章阚心里还是较为舒坦的。   “什么?黄教授?”李三坚闻言惊讶的问道。   李三坚也知道一般来说,宋统兵将领一般是由文官充任,可未料到居然是黄涣,使得李三坚感到颇有些意外。   “你认识他?” 章阚反问道。   李三坚点头道:“学生当年求学于灵山县县学,黄教授是县学教授,是学生的。。。学生以师事之。”   “原来如此。”章阚点头道:“黄判官统兵有方,布置得体,因此拖了数月的战事,各部折损才不是很大,否则的话。。。”   黄涣虽是个文人,但其熟读兵书,又较为熟悉岭南的军情、民意,较为熟悉桂州的情况,因此带兵是颇有章法,否则的话,官军定是折损不小。若官军折损太过惨重,那么朝廷必将会怪罪下来,桂州一众官吏定会受到责罚。   可即便如此,久拖不决的战事也耗费桂州无数钱粮,耗费了无数军力、民力。   要知道官军出兵两千余,可实际并不只是这两千人马进山的,还有随军出征的无数民夫,负责运输粮草、军械等物,岭南道路难行,那么人数也许有数千,甚至数万都有可能。   “将军,请问当下是何时了?”李三坚最后问道。   “现在是申时了,李举人,勿忧,天黑之前定能赶到大营的。” 章阚答道。   “我问的是。。。当下是元符二年何月了?”李三坚问道。   “哦,呵呵,目前是元符二年十一月了,怎么?李举人的意思是?哦,对了,李举人欲返京应礼部试吗?”话匣子一打开,章阚也是口若悬河般的:“现在立即返京,时间还来得及,只不过需快马加鞭,路上也不能有丝毫耽搁了。”   “正是,正是。”李三坚闻言欣喜的说道:“在下请将军速速返回大营,要不在下先行一步?”   现在是十一月,那么距离礼部省试就只有约两个多月时间了,那么现在立即返京时间实在是紧张,不过若路上不耽搁,快马加鞭的,也许还来得及,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路上不耽搁的基础之上的,同时朝廷拟定的省试时间不会提前。   礼部省试一般是在正月至二月之间举行,也许过完年就立即举行了,这种情况以往并不是没有,因此李三坚此时的心情是焦急万分。   “也罢,本将就亲自陪你返营吧。” 章阚爽快的应道。   李三坚是黄涣的学生,而章阚此时却是黄涣的部曲,章阚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过目不忘   “翰韧兄在哪里?翰韧兄在哪里?”乃至山桂州宋军大营之内,浑身挂满铁甲的曾公明连靴子都少穿了一只,就咚咚咚的跑出了大营。   曾公明是个大胖子,再加上全身披挂,一跑起来就似天塌地陷般的。   李三坚还未进大营,就看见一座肉山向自己急速奔来。   “翰韧兄啊,没有这么玩的啊,你这是要将兄弟吓死啊?”李三坚刚一下马,曾公明就抱着李三坚泣道。   李三坚刚一离开桂州,就被贼寇掳上了山,曾公明得到消息之后,顿时就被惊了个目瞪口呆、魂不附体。   曾公明李三坚唯一的至交好友,反过来也一样,曾公明怎不在意李三坚?听闻李三坚出事,顿时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并不顾自己不谙军事,坚持要随大军进山剿匪。   同时曾公明心中也有些埋怨李三坚,埋怨李三坚“重色轻身”,好好的京师不回,跑去蔡绒雪母亲的墓地做什么?蔡绒雪跟你很熟吗?   蔡绒雪虽是朝廷重臣之女,可李三坚也并不是将美色看得很重之人啊?或者说是李三坚并不是为了拍马屁而不顾一切之人啊?当时曾公明心中是暗暗纳闷。   李三坚见到曾公明也是惊喜万分,同时心中也是感动万分。   曾公明是什么样的人,李三坚岂能不知道?他虽说不上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但其家境较为殷实,自幼生活还是较为自在的,自幼读书习字,哪里经历过战阵?哪里有从军的经验?此时不顾一切的跟随大军进山剿匪,使得李三坚心中感慨万分。   只不过李三坚不明白的是,曾公明此时为何如此这般打扮?难道是他亲冒矢石、冲锋陷阱吗?   其实曾公明哪里是亲冒矢石、冲锋陷阱?曾公明只是作为一名军中录事而随军进山的,只不过因他怕死而随时全身披挂的。。。   “哥哥,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脱离险境的?”曾公明随后问道。   “东林,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黄教授在哪里?我有急事求见。”李三坚答道。   “就在帐中,哥哥,请随我来。”曾公明见李三坚一脸焦急的模样,于是就连忙将李三坚引到了军帐之中。   李三坚进入军帐之时,只见黄涣正在高高挂起的一幅地图之前,细细的看着地图,李三坚虽心中焦急,但一时之间不敢打扰,只好肃立在一旁,等着黄涣。   在军帐之中的黄涣并未披挂,只是穿着一身从七品官袍,皱着眉头看着地图,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想必是剿匪之事,肃立在一旁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回来了?”一炷香之后,黄涣终于开口对李三坚说道。   “学生死里逃生,让黄教授担忧了。”李三坚拱手说道。   黄涣点点头道:“回来就好,我已让人给你备下了足够的盘缠,还有两匹快马,你打算何时动身返京?”   李三坚闻言楞了一下,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来意的?   真是个心细如发之人啊,李三坚随后心中暗叹道。   目前在桂州,能帮得上自己的只有黄涣和曾公明,而曾公明职卑言微,几乎是帮不上的,因此只有黄涣才能帮得上自己。   这也是李三坚急匆匆的来到宋军营地的主要原因,要知道欲迅速返京,不但是要有足够的盘缠、马匹,还必须走官道,住官府驿站,通过官军把手的各个关口等事,如此没有官府官牒是万万行不通的。   “多谢黄教授了,学生万分感激,学生打算休息数个时辰之后,就立即动身。”李三坚随后深深的作了一揖道。   “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不必如此性急吧?不多歇息几日?”黄涣闻言笑道。   “学生来到岭南,已经近半年了,与家中音讯全无,学生实在是归心似箭。”李三坚连忙说道。   “嗯,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了。”黄涣说道:“不过在你返京前,有些事情需你提供。”   “黄教授请讲,学生知无不尽。”李三坚说道。   “嗯,事情是这样的。”黄涣随后看了看地图对李三坚说道:“虽你们已经回来了,已经脱离险境了,但此山贼寇荼毒百姓,为祸一方,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掠人口,不避官绅。。。”   黄涣说到此处,忽然声音大了许多,转头问向李三坚道:“蔡氏回来没有?人怎样了?”   黄涣是担心蔡绒雪到了匪窝之后会受到玷污,若如此,事情就糟糕了。   “蔡姑娘安然无恙,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黄教授请放心。”李三坚答道。   黄涣闻言才稍稍放心,于是接着说道:“贼寇如此猖獗,不可不除。不过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大军围攻数月而不可得,实在是令人恼恨。翰韧你在匪穴之中呆过吧?呆了多久?又是如何脱险的?快说给我听听,尽量说详细的。”   黄涣希望从李三坚这里得到乃至山贼寇一些信息,以便剿灭贼寇,不过黄涣料李三坚一个文弱书生,被掠入匪穴之后,定是惊慌失措的,哪里还有心思留意贼寇?   没有缺胳膊少腿,能够安然无恙回来已经算是苍天开眼了,只不过黄涣能问出点就问出点,有总比没有好。   “教授所言甚是。”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不过学生被掳入山寨,只呆了两天,随后趁其不备,与蔡姑娘自后山逃脱,其后一直被困于白妮谷之中长达数月之久,关于贼寇的事情,学生实在是知之甚少。”   “知之甚少?那也就是说还是有嘛?白妮谷?白妮谷又在何处?”黄涣想了想后问道。   黄涣想了半天,也未想起此处有白妮谷这么一个地名,感到有些奇怪。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兽皮,平铺在了军帐的案几之上。   “黄教授请看,这是白妮谷,这是贼寇山寨后山鬼见愁,这是贼寇山寨,这是贼寇山寨之前的地形。。。”李三坚随后一一将画在兽皮之上的地形指给了黄涣。   “这。。。这。。。你。。。是如何做到的?哈哈,真乃是天助我也!翰韧,快说说。”黄涣听完之后,顿时大喜过望,高兴得哈哈大笑,恨不得抱住李三坚。。。   有了这张地图,黄涣就完全有把握全歼乃至山这伙贼寇了,此前就是因为官军地形不熟,贼寇却异常熟悉山间道路,我进敌退,我退敌进,我攻敌则隐,我隐敌则更是找不到踪迹。。。从而久攻不下、久拖不决。   “学生被困白妮谷数月,无聊之时所作,其中可能有些略微出入,但学生敢保证大体不差。”李三坚肯定的说道。   其他人也还罢了,李三坚是什么人?李三坚是绘画翘楚,是深谙此道的,而作为一个绘画高手,首先就必须要求其有不同常人的敏锐观察力,观察树木、花草、道路、地形等等,记住它们的特征,并要求熟记于心。细心观察,这已经是李三坚的习惯了,就跟吃饭、睡觉差不了多少。   于是只要是李三坚所路过的地方,李三坚几乎都能全部画出来。   因此李三坚提供的乃至山地形图是极为详尽,花草、树木、山川、河流等等是画得一清二楚的。   有此地图在手,官军再进山剿匪就如履平地了。   因此黄涣是开心的哈哈大笑。   若数月前,乃至山贼寇知道李三坚有这本事,估计先要将李三坚的眼珠子扣下来,当鱼泡踩。。。   “翰韧真是个有心、细心之人啊。”黄涣随后叹道。   黄涣早已知道李三坚画画的好,可万没料到他居然有如此本事,居然过目不忘,此使得黄涣惊讶不已。   “快说说后山鬼见愁这里具体是什么情况?”黄涣随后拉着李三坚说道。   “鬼见愁道路极为险恶、狭窄,不易通过。”李三坚闻言说道:“不过教授可选百十敢死之士,带上绳索、钩挂、飞爪等物,也能逾过此地。最为紧要的是,此处是贼穴后山,防护极为薄弱,若有人从此处偷袭贼穴,再加上正面挥军夹击,定会是事半功倍,定能取得不俗的战绩。”   “然也!”黄涣喜道:“没想到翰韧也懂兵事?”   “故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正奇相间,此乃用兵之道也。”李三坚微笑道。   李三坚在端王府之中,兵书也读了不少了,因而多少能说出点道道来。   李三坚活学活用,使得黄涣又对李三坚刮目相看,若此人今后有机会领军,没准还是个将才,黄涣心中暗道。   “翰韧,此次若能剿灭贼寇,我定上书为你请功。”一个时辰之后,黄涣对李三坚说道。   宋朝廷对军功奖赏还是较为丰厚的,若黄涣真的为李三坚请功成功,那么李三坚也许不用贡举就能做官了,只不过无论是其他任何途径得到的官职,都比不上进士出身的。   “黄教授,请功之事不提也罢,目前学生可是困乏得要死,能否安排学生歇息歇息啊?”李三坚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于是对黄涣说道。   “哈哈,来人呀,速速带他下去好好睡一觉。”黄涣闻言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金佛   “杀!杀!杀!”   “灭贼之功,在此一战!”   “都给我冲上去!后退半步者斩!”   “嗵。。。嗵。。。嗵。。。”   乃至山之前,此时战鼓之声响彻云霄,战旗猎猎,如垂天之云,在山风之中迎风招展,铺满了整个山谷。   无数头戴红缨范阳帽的宋军士卒拿着各种兵刃,推着挡箭车或举着挡箭牌,自下而上,向贼寇山寨杀去。   乃至山山路狭窄,宋军又是仰攻,因而进展极为缓慢,且不断有人中了箭矢,发出一连串的惨叫,跌落山谷。   “弓箭手,布阵!”一名全身铁甲的宋军将领拔刀大吼道。   一队队背着箭壶,拿着弓弩的宋军弓手蜂拥而上,在刀牌手的掩护之下,聚集在山寨之前,举弓仰射。   乃至山贼寇则以弓箭、飞石、投枪还击。   官军人多,军械较为犀利,贼寇则占着地利,居高临下拼死抵抗,双方是你来我往,纠缠在了一起,拼命厮杀。   此日官军与以往相比,是完全不同,以往稍触即退,今日却是咬牙死战不退,似乎是下了严令,必须攻下贼寇山寨。   乃至山山寨此时是战鼓喧天,箭矢如雨,双方吼声如雷,拼命厮杀,山寨上下是尸横遍野。   以往风景秀丽、较为宁静的乃至山,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修罗地狱。   。。。。。。。。   乃至山后山“鬼见愁”   “黄签判说了,拿下贼寨,赏钱五百缗,布二十匹,娟五匹。”   在凛冽山风之中,宋军准备将章阚举刀大吼道:“都给老子上!”   章阚说罢,挥出飞爪,勾住了对面悬崖之上的藤蔓,大吼一声,当先向对面荡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经过黄涣精挑细选的八十名死士纷纷抛出飞抓、挠钩、绳索等物,紧随着章阚向对面悬崖攀爬而去。   悬崖陡峭,几无立足之地,山风阵阵,不断有人跌落无底深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鬼见愁”如此险恶,难以逾越,但大多数的死士仍是越过了“鬼见愁”,向着匪寨摸去。   片刻之后,乃至山匪寨后面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之中,无数矫健的身影在匪寨之中左冲右突,匪寨也因此大乱,怒吼、痛骂、哀求、哭喊之声响彻云霄。   。。。。。。。。   乃至山周围战事正酣,隔着数里之外都能听到动静,都能听到响彻云霄的战鼓之声,隔着十里之外都能看见冲天而起的滚滚浓烟。   “哎。。。”骑在快马之上的李三坚回头看了看之后,长叹了口气,心情复杂的拨转马头,辨明方向,纵马疾驰而去。   乃至山贼寇虽为非作歹,令人切齿,但其中也并不是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其中也不乏是普通百姓,甚至是活不下去,从而失身从贼的贫寒之家的普通人。   贼寇固然可恨,可如此杀戮,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极为不忍。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刑不上大夫,宋律令看起来较为宽宥,但这只是针对士大夫阶层,只是针对皇室宗亲、皇亲国戚等等,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宋律令是极为严苛的,特别是贼盗,处罚起来更是严厉,动辄砍头抄家、斩首弃市,甚至是磔刑,一种极为残忍、血腥的刑罚。像乃至山此等山贼,若被擒住,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但李三坚又能怎样?又能改变什么?   此次官军能够顺利攻入贼寨,与李三坚也有很大的关系,此更使得李三坚心情极为复杂,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悔恨?   。。。。。。。。   宋东京开封府城外一处庵刹   此处的庵刹是开封府一处较大的尼庵,占地约五顷官田,名曰女贞庵。   女贞庵修得是巍峨风光,耸立于郁郁树林之中,灵气洋溢于清空,钟声回荡于旷野。   女贞庵主殿之中共分三层,供奉着各种佛像。另有禅房数十座之多。女贞庵之中是以女尼为主,人数多达上百人。   前往女贞庵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也是络绎不绝的,其中不乏王公大臣、皇亲国戚、宗亲世族。   话说烧香拜佛的同时,顺便欣赏一下妙龄女尼,总比看粗大的和尚来得养眼吧?   “佛祖保佑,若使吾心愿达成,吾必重修金身,重重的供奉香火。”此时女贞庵一处大殿之中,一名穿着宋郡王常服之人,捧着数枝香,对着一座佛像默默的祷告道。   “殿下,蔡承旨之子蔡翛已在殿外候着。”此时一名心腹幕僚对郡王说道。   “蔡承旨没来吗?”郡王闻言有些失望的问道。   幕僚点了点头。   “也罢,请他到侧室,我稍候就到。切记,对他一定要恭顺。”郡王沉吟片刻后吩咐道。   “遵命。”幕僚应了一声就下去安排了。   郡王随后接过女尼递过来的香茶,喝了几口,揉了揉太阳穴,努力看了看前方越来越模糊的景象。   最近眼疾是越来越厉害了,特别是右眼,几乎就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了,郡王心中异常难受,东西摆近了还好些,可一旦超出一尺之外,就看得是模模糊糊的。   郡王花费重金,遍请名医,情况仍是得不到改善,反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再往后,眼睛会不会瞎了?郡王心中是异常担忧。   在眼睛失明之前,此事一定要做成,如此方有一线生机,郡王心中暗暗下决心道。   。。。。。。。。   “下官蔡翛叩见殿下,殿下万福吉祥。”朝廷中书侍郎范百禄之子蔡翛见虚眯着双眼的郡王进屋之后,连忙施礼道。   进屋的郡王是宋神宗赵顼第九子,名赵佖,年幼时曾患严重急惊风,几乎丧命,后虽经名医治好,但也留下了一些后遗症,眼疾就是其严重的后遗症。   此时赵佖不但是眼睛看不清远处,而且还有些斜视,就是看人看物歪着脑袋。   “范衙内不必如此多礼,请坐,奉茶。”赵佖随后对蔡翛微笑道。   “多谢殿下了。”蔡翛闻言不动声色的坐在了赵佖不远处,以便他看清自己。   赵佖有眼疾,蔡翛岂会不知道?若自己坐远了,使得赵佖看起来是异常费劲,同时暴露出了他的眼疾之事,那么岂不将会是异常尴尬?岂不会引起赵佖的羞恼与反感?   “今日小王请衙内前来是有物赠与中书相公。”赵佖开门见山的说道。   赵佖随后将覆盖着红绸布的一个托盘,轻轻的推到了蔡翛的面前。   蔡翛轻轻的揭开红绸布,只见托盘之中出现了一尊金佛,金光闪闪的,禅房之中顿时就出现了一道金光,将禅房内照射得亮如白昼。   此尊金佛做工极为精致,面目栩栩如生的,眼珠子颜色与常人不同,是淡蓝色的,在禅房之内发出一阵蓝幽幽的光芒。   蔡翛细细观察才发现佛像的眼睛是由蓝宝石制成,由此可见,此尊佛像是极为珍贵,并且不像是中原之物。   果然赵佖随后开口道:“此为小王重金求得的佛像,来自西域,是由西域禅师梵净大师亲自开光点眼的。据称此佛可辟邪扫瘴、运气旺命。”   “殿下如此厚重之礼,下官实不敢受。”蔡翛闻言连忙离座推辞道。   金佛如此贵重,又是如此的精致,使人顿生立即占为己有之感,蔡翛也是如此,不过他仍是推辞不受。   “小王听闻范中书平日里喜好佛事,因而专门托人自西域带回了此佛,为何衙内此时却是不受?”赵佖紧紧的盯着蔡翛说道。   素闻蔡翛是个极为贪财之人,是雁过拔毛般的人物,此时居然拒绝这份厚礼,使得赵佖心中感到一丝惊讶,同时暗暗好笑。   赵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蔡翛怎敢不收?于是蔡翛显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生无可恋的模样后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就代家父收下了,多谢殿下了,下官父子惶恐之至。”   “哈哈,区区薄礼,不足挂齿,来,范衙内,请饮茶。” 赵佖见蔡翛终于爽快收下金佛后,顿时就开心得大笑起来,连连请茶。   有重礼开道,宾主双方此时顿时感到轻松不已,宾主相欢,是畅所欲言了。   半响之后,蔡翛开口道:“殿下对下官父子如此抬爱,下官父子倍感惶恐。常言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下官也有一句话赠与殿下。”   终于来了,赵佖心中暗道,看来他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啊。。。   “范衙内有话请讲。” 赵佖随后微笑着说道。   蔡翛随后看了看四周,见禅房之内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是空无一人,于是凑到赵佖耳边低声说道:“浸以成疾,药石弗效。。。”   “什么?”赵佖闻言大吃一惊,连忙低声问道:“真的到了如此程度吗?”   蔡翛闻言点了点头。   “皇兄。。。” 赵佖闻言顿时就有些泣不成声,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眼疾的缘故,光打雷不下雨的,眼中没有半点眼泪落下来。   正在此时,禅房里间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喘之声,顿时将两人吓了一跳。   蔡翛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第一百五十四章 良禽择木而栖   赵佖是神宗皇帝赵顼第九子,是赵顼存活下来六子之中除了赵煦之外,年龄是最大的。   宋帝赵煦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生出儿子来,若这种状况持续下去,并且赵煦仍是没有收养子嗣,那么赵煦真有个三长两短,按立长不立幼的祖制,赵佖就有很大可能继承皇位,至少赵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世上任何事情都有意外,虽立长不立幼为祖制,但历朝历代总是有废长立幼的情形出现,并美其名曰立贤不立长。   赵顼皇后无子,因此其留在世上的儿子没有一个是嫡出的,均是庶出,赵佖当然也是如此,是赵顼的嫔妃武氏所生。   赵佖母妃武氏原本是名宫女,宫中地位极为卑贱,后被神宗皇帝赵顼临幸,并为赵顼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就是赵佖,女儿是贤和公主。   武氏为赵顼产子,才逐步升为才人、美人、婕妤等等,成为了赵顼的嫔妃。   赵顼死后,武氏虽贵为婕妤,但其毕竟只是一名嫔妃,在宫中地位也是较为低下,根本无法与皇后向氏等人相提并论。   赵佖脸长得稍长,模样长得很一般,同时自幼还有眼疾,于是太后向氏对待赵佖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甚为不喜赵佖。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嫡与庶,皇后与妃子之间的矛盾,此时是无法调和的。   因此赵佖欲继承皇位,事情就有点悬了。此时赵佖唯一的指望就是请得外援,若外援强劲,那么即可逼迫太后向氏同意,至少不反对,那么赵佖的大事可成。   “殿下,下官有事,就此告辞。”此时赵佖正与蔡翛密谋之时,忽然内室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顿时将蔡翛吓得魂不附体的,随后连忙告辞。   如此机密大事,居然被人知道了,那还得了?于是蔡翛吓得慌忙溜之大吉,回去与其父蔡京商议去了。不过蔡翛走的时候,并未忘了带走金佛。   蔡翛也不想知道内室之中到底是何人,想必是赵佖的女人,如此,蔡翛又怎敢看清楚到底是何人?   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出来吧。”蔡翛走后,赵佖随即明白了,内室之中的是什么人了。   “小弟拜见九哥。”此时一名长相较为威猛的汉子,衣衫不整的内室之中走了出来,笑嘻嘻的对赵佖说道。   “沆儿,你。。。你。。。简直是。。。佛门乃清修之地,你玩弄女子也不分个时候、地点?” 赵佖见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训斥道。   此名汉子名叫赵沆,是宋太祖皇帝次子赵德昭的后人。   赵沆父母早亡,被收养在了宫中,赵佖见其身世可怜,于是就将他带在了身边,如兄如父的照看于他,两人感情也是极为深厚,赵沆也因此逐渐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格,同时还特别喜欢玩弄女子,甚至已经达到了变态的地步了。   “九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我啊,小弟我兴致一来就忍不住。。。” 赵沆连忙给赵佖捧了一碗茶过来后笑道。   “你这秉性何时能够改改?” 赵佖瞪了赵沆一眼,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向内室瞟了一眼后问道:“里面是什么人?”   知道了刚才里面之人是赵沆,赵佖心中才稍许放心,不过里面的女人是件麻烦事,她定是已经听到了赵佖等人的密谋,如此就有些棘手了。   “是寺中之人。”赵沆垂手答道。   “你。。。你真是。。。胡闹。”赵佖闻言又是瞪了赵沆一眼道。   让他陪自己前来女贞庵,他居然与庵中女尼厮混,使得赵佖是异常气愤。   “九哥勿忧,小弟自有办法解决此事。”赵沆见赵佖有些急了,于是说道。   “你有什么办法?你又听到什么了?”赵佖看了赵沆一眼问道。   “在九哥面前小弟不敢说谎。”赵沆闻言答道:“小弟听闻今上不行了,哥哥欲上位,不如。。。”   “不如什么?有话就说。”赵佖见赵沆说话吞吞吐吐的,于是问道。   “九哥,今上若归天,天下就是你的,也应该是你的,真若到了那一日,小弟率人将你扶上皇位便是,还用费那么多的力气做甚?小弟家中养了数百家奴,个个都是死士,小弟就是喊他们跳火坑,他们也不会皱半点眉头。”   “胡闹,还不快住口?” 赵佖闻言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四周说道:“今后此等言语就不要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争夺皇位明争暗斗可以,文斗可以,武斗性质可就变了。事情成了还好说,失败了就必然会被扣上谋逆的帽子,那么就是抄家灭门之罪。   除非是掌握了大局,或者说将所有军权都握在手中,最起码能够掌握京师卫戍军队,那么你就可以使用武力,但已经掌握了大局或者军队,那么还需要使用武力吗?   否则仅凭赵沆府中数百家奴,能起什么作用?完全是适得其反、弄巧成拙,赵佖对此还是较为清醒的。   宋自赵匡胤黄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后,就没有任何一个藩王以武力造反的,不是他们不想造反,心中存有这种念头的藩王肯定是有的,而是自赵匡胤之后,朝廷对此防范的是异常严密,朝廷可以给你荣耀、金钱、地位,就是不给你军权,不给你实力,不给你造反的机会,没有一丝可能。   宋之军权一分为三,军权由枢密院、三衙、兵部分掌。   枢密院为朝廷名义上的最高军政衙门,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密命,经佐密命。   但枢密院实际上只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调兵权还要受皇帝、宰府节制。   枢密院号为典兵,仓卒之际,要得兵马没处讨!   宋之统兵权是握在三衙四厢帅主手中的,但三衙四厢帅主只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同时三衙四厢帅主只听命于皇帝,其他人无权干涉。   而兵部只掌民兵、厢军,掌兵卫、仪仗、武举、厢军、土军等等,基本上就是打酱油的,是掌军衙门之中地位最低的。   因而藩王以武力造反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以武力造反,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碰的头破血流、身败名裂。   “九哥说的是,小弟知道了。”赵沆悻悻的答道。   “时候不早了,尽早回去吧。” 赵佖随后点头说的。   赵佖说罢看了一眼内室。   赵沆点点头,走向了内室。   赵佖走出禅房不远,就听到了屋内传来一声惨叫,赵佖听闻后顿时张口结舌的,赵佖的意思是让赵沆想办法封住那个女人的嘴,威胁或金钱都行,可并不一定要她的命啊?   不过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赵佖随后转念想到。   。。。。。。。。   “九哥,可别怪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小弟这也是实属无奈。”与赵佖分别不久,赵沆就转身去了宋神宗第十三子,宋简王赵似的府邸,去选择他的大树去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如此才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甚至是更进一步。   依赵沆看来,赵佖做事优柔寡断的,难成大事,而赵似是皇帝赵煦的亲弟,那么他坐上那个位置的机会比赵佖要大得多,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若有可能的话,赵沆还打算献媚于端王赵佶,那么事情就如保险箱上了一把锁了,可保万无一失。   同时赵沆深深明白雪中送炭可要比锦上添花要好得多的道理。   。。。。。。。。   宋宰相章惇府邸   “你。。。你简直是多此一举、弄巧成拙。”章惇听完赵佖的话后,顿时气得白须飘动,圆睁双眼,怒视着赵佖,茶水泼了一身却浑然不觉。   “蔡京乃是何人也?”章惇接着吼道:“蔡京此人极善见风使舵,他就是个墙头草,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如此之人,岂是你区区一座金佛所能够收买的?就算他被你收买了?可收买了此人又有何用?他所说的话,半句都不可信,老夫曾经隐晦试探于他,可他至今未表明态度,你今日竟然如此。。。?你为何不提前与老夫商议?真是气杀我也!”   “章公。。。章公息怒。。。” 赵佖见章惇发怒,顿时就心怯不已,要知道到目前为止,赵佖唯一的指望就是宰相章惇,赵佖不敢对章惇有丝毫违逆。   章惇除了是赵佖的侍讲之外,还与赵佖有姻亲关系,章惇之子娶了赵佖的母妃武氏家族的人。   因此赵佖得到了宫中的秘闻,就第一时间赶到章惇府中与他商量。   目前是非常时期,按说郡王与当朝宰相是不能接触的,以免引起他人的非议,甚至引起皇帝的猜忌,可事情紧急,赵佖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是躲躲藏藏的来到了章惇府中与他商议。   “小王只是。。。只是觉得蔡京乃是蔡卞之兄,如此以来,可得一强助。” 赵佖随后说道。   “老夫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章惇随后长叹一声道:“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要说,一切有老夫做主,伺机而动,知道吗?就如端王赵佶一般,伺机而动,比什么都强。” 第一百五十五章 磐石   朝廷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已经称病在家已经两月有余了,在此两个月当中,蔡京种花、养鱼、写字、作画、品尝美食、与侍姬嬉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翰林学士承旨,亦称都承旨,是通往宰、执之路的台阶,往上即可跨入宰、执的行列,宰、执之位几乎就是唾手可得,可蔡京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徘徊了数年之久,仍是无法跨出这一步,仍是无法跨入宰、执的行列。   其中的原因是错综复杂的,主要还是宰相章惇,两府大臣曾布等人的压制。   此时蔡京之弟蔡卞虽贵为朝廷副相,还有一名副相名为许将,但他们基本上被章惇架空了,政令也基本上出自宰府,章惇也就成为了宋朝廷事实上的独相。不但如此,六个执政大臣的名额在章惇执政期间基本就未满员过,章惇也很少举荐过新人进入执政的行列。   不过这段日子以来,章惇倒是对蔡京示好,使得蔡京心中是惴惴不安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蔡京此时仍是举棋不定。   而曾布一直对蔡京心存反感,原因就是蔡京在元丰年间曾经临阵倒戈过,使得曾布不齿蔡京的为人,是颇有微词,当然也极力遏制蔡京。   “老爷,三公子回来了。”正当蔡京边欣赏着池鱼边想着自己心事之时,府内宅老禀报道。   蔡京目前共有五子,二子早卒,现存有四子,五子鞗年幼,不堪事。蔡京使长子攸结好于端王赵佶,三子翛悄悄结好于申王赵佖,四子绦结好于简王赵似,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申王给你说什么了?”蔡京见蔡翛回来后,于是问道。   “申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送了孩儿一樽金佛。” 蔡翛随后取出金佛说道。   “金佛?”蔡京随后把玩着金佛沉吟片刻后说道:“申王送你,你就收下了?”   “是。。。孩儿。。。怎么?父亲大人觉得不该收吗?” 蔡翛闻言问道。   “因小失大,我等万不可为图眼前之利而弃长远之计。”蔡京点头道:“事态未明,怎可收申王之礼?”   “父亲大人。”蔡翛闻言反驳道:“申王为长,依孩儿所见,申王上位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因此此时当行雪中送炭之事。”   “此言谬也。”蔡京摇头道:“我朝历代皇上都是以长子的身份上位吗?立贤不立长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蔡翛于是问道。   “你跟我来。”蔡京随后对蔡翛说道。   两人随后走到一处亭台之处,蔡京捡起了几块石头摆在了地上。   “此为向太后。”蔡京蹲在地上搬了一颗最大的石头放在地上说道。   “此为申王,此为端王,此为简王。”蔡京随后又将三颗较大的石头摆在了地上。   “此为宰相章惇,此为曾布,此为你的叔父。” 蔡京随后将仅次于太后那颗石头的一些石头放在了地上。   “此为太妃朱氏、武氏等人。。。”蔡京又将一些最小的石头碎石放在了地上。   大大小小的石头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圆圈,蔡京最后将一个粉红色的花瓣放在石圈最中间后说道:“多少双眼睛均盯着这个位置,你说此时最为关键在何处?”   “孩儿不懂,请大人明示。”地上摆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将蔡翛看得是眼花缭乱的,哪里知道蔡京倒是何意?   “你去端盆水来。”蔡京对蔡翛微笑道。   蔡翛万般不解,但还是遵从蔡京之意,端了一盆清水过来,如丈二和尚般的看着蔡京。   “向石堆倒下去。”蔡京随后吩咐道。   蔡翛点头,咬牙用力将盆中清水向着石堆倒了下去,二人只听见哗啦一声,清水倒在石堆之后,稀里哗啦的,将无数小石头冲散开去,只余下了太后那颗巨石及章惇、曾布、申王、端王、简王这几个较大的石块,太后那颗巨石微丝不动,章惇、曾布、申王、端王、简王这几颗石头被水冲得挪动了位置。   “现在你明白了吧?”蔡京随后问向蔡翛道。   蔡翛怔怔的看着太后那颗巨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在我朝太后如同磐石,任他雨打风吹,均是纹丝不动,而其余人等均为碎石,稍大的风雨即可将其吹散,因而太后此时就是关键,太后的意思将决定我朝一切动向,她决定何人上位,那几乎就是这样了,章惇不行,曾布不行,其余人等更不行了。”蔡京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结交太后?可太后是宫中之人,我等。。。如何。。。啊?” 蔡翛闻言结结巴巴、吞吞吐吐的问道。   “呵呵”蔡京最后笑道:“为父这些年早有安排,太后是宫中之人没错,可她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终有亲族之人的,为父早已与他们亲如兄弟了。”   蔡京所指的是向宗回、向宗良两兄弟,两人是太后向氏的族弟,是向太后的娘家人,蔡京早已与二人交好,亲如兄弟。   蔡京不但结交外戚,同时还结交了许多皇帝内侍、近臣、嫔妃,甚至是一般的宫女、太监,每到逢年过节,蔡京的礼物均是大包小包往宫中送,使得朝廷大臣们甚为不齿。   蔡京结交的宫中一个重要人物,就是宫中供奉官童贯。   “无论她策定何人上位,我等结好于她,总是没有错的,此方为我蔡家长久之计,同时也是较为稳妥的。”蔡家随后微笑道。   宋与其他朝代颇有不同,宋虽也严格防止后宫干政、外戚擅权,可对太后却没那么严格了,反倒是太后干政成了惯例,特别是在权利交接之极,更是如此,“垂帘听政”似乎成为了一条不成文的祖制,大臣们总是要举起太后这面旗帜的,如此方显名正言顺。   “大人的意思是。。。?孩儿今后就不与申王来往了?” 蔡翛随后问道。   “那倒不是。”蔡京摇头道:“方才你说过雪中送炭之事,为父此时想说的是,锦上添花也是花,有总比没有好。”   “姜还是老的辣,大人之言,孩儿茅舍顿开。” 蔡翛闻言又问道:“话虽如此,大人认为何人上位的可能性大一些?”   “端王赵佶。”蔡京喝了口香茶后肯定的答道。   “大人为何如此认为?申王年龄可是最大的,简王乃是陛下亲弟,大人为何认为不相干的端王能够上位?” 蔡翛纳闷的问道。   “太后无子,端王无母。”蔡京闻言微笑的答道。   申王赵佖、简王赵似的亲母尚在,为后宫太妃,如此向太后岂容她们爬到自己的脑壳上来?如此卑贱之人,平起平坐也会令向太后异常难受的。   不过这一切还是建立在宋帝赵煦没有指定皇位继承人的基础之上的,若赵煦在死前忽然指定了继承人,留下了遗旨,那么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矫旨之事,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过,这也就是蔡京定策的主要原因。   蔡京最后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谪仙怎样了?有消息吗?”   “父亲大人。”蔡翛闻言答道:“孩儿已经得到消息,谪仙妹妹已经脱险,此时正在回程的路上。”   “如此为父就放心了。”蔡京点头道:“不知她在匪穴是否受到了羞辱?”   “应该没事吧?爹爹的意思是。。。?” 蔡翛看了蔡京一眼问道。   蔡京眉头紧锁,摇头不语。   蔡绒雪才貌双绝,蔡京如何不知道?之所以蔡京对蔡绒雪的遭遇如此上心,乃是蔡京是打算将蔡绒雪嫁给此时正争夺皇位的三名郡王为侧妃的,如此就能增加蔡家的筹码。   蔡家早就有这个打算的,之所以没有实施,是因为举棋不定不已。此时若蔡绒雪失去了贞洁,那么这个筹码就失去了她的作用了,不但失去了作用,还成为了一个累赘,蔡京为此是头痛不已。   。。。。。。。。   “驾。。。驾。。。驾。。。回。。。避!”   岭南至开封府一条官道之上,上百名宋军健卒骑在战马之上护卫着一辆马车,疾驰在官道之上,腾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哎哟,好颠啊,姐姐,我身上好痛啊。”马车之内的蔡绒雪的贴身侍女小芹,揉了揉被疾驰的马车颠得疼痛不已的屁股说道。   “忍者点,到了驿站我们就可以休息了。”蔡绒雪抿嘴笑道。   “姐姐,你为何如此性急啊?这么着急的往回赶。。。慢慢走不行啊?”小芹撅着嘴说道。   “我说我想大人了,你信吗?”蔡绒雪笑道。   小芹自幼就是蔡绒雪的侍女,两人之间早已是亲密无间,是无话不谈了。   “我才不信呢。”小芹不屑的说道:“你是为了他。。。?”   “胡说什么啊你?”蔡绒雪闻言顿时就双颊晕红,连忙说道:“哪个他啊?   “姐姐你就别装了,奴奴虽然年幼,但也不是瞎子,什么都知道的,嘻嘻。”   “你知道什么啊?”   “小芹就是知道,姐姐,你如此在意他,他在意你吗?”   “哎。。。他怎么会在意我啊?”   “他不在意你,他就是个睁眼瞎,就是个痴呆之人,哼!” 第一百五十六章 马鸣溪(上)   宋元符三年,宋帝赵煦九岁登基,到了此时已在位十五年。时值正月五日,汴河西岸的马鸣溪渡口已是扰攘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熙熙攘攘的,是异常热闹。   旦日刚过,过往的行商、旅者是越来越多了,同时还有一些进京赶考的各路举子。大多数举子此时已经进入了开封府准备应试宋元符三年的礼部试,但也有一些举子聚集在了马鸣溪渡口的至福客栈。至福客栈距离开封府仅二十余里地。   宋此次礼部省试定在了正月九日,距离引试时间仅有四日了。   正月五日,开封府仍是大雪飘飘,北风肆虐,将整个开封府染成了一片白色,银装素裹的,是分外妖娆。   雪景如此秀丽,但也带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汴河结冰,汴河此时既不能行船,冰面之上又不能行车,许多进京的行商、旅人、举子被堵在了马鸣溪渡口,行商、旅人还好些,可举子们心中却焦急异常,盼望着汴河早日解冻,否则就会错过三年一次的朝廷贡举。   按宋制,赶考的举子需提前三日以上通过书铺向礼部递交具状、保书等等证明身份的文书,否则就将失去礼部试的资格。   位于汴河西岸的至福客栈此时生意倒是异常的好,半日之内就人满为患,客房全部住满,后来的客人无处住宿,只好挤在了大堂之中,点火取暖,温酒闲聊,等待汴河解冻,也好继续赶路。   此时至福客栈门外马蹄声响起,一匹健马疾驰而至,一名头戴宽边斗笠、身披蓑衣的客人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了门外的拴马柱上之后,就推开了客栈的木门,走了进来。   北方凛冽,大门推开后,冷风呼呼的往客栈里灌,使得客栈之中的诸客是皱着眉头,有心呵斥两句,可见了此人的模样,均是刚想出口的话却又憋了回去。   进入客栈的此人头戴宽边斗笠、身披蓑衣,蓑衣之内紧裹着一件棉衣,束腰、束腕,脚下是一双露出脚指头的麻鞋,打扮倒也平常,只不过身形高大,面容英武,脸上胡子拉碴的,胡子之上还挂满了白雪,最令人惊讶得是,此人腰间挂着一柄裹着破布的长剑,高大的身材再配上腰间一柄长剑,显得此人是异常的雄武。   要知道朝廷对兵器的管理是异常严格的,禁止民间私藏、私造兵器,只不过朝廷所禁兵器并不包括“弓、剑、刀、枪、短矛”之类的普通兵器,只是对这一类的兵器的制造、买卖过程严格管理。   朝廷主要禁止长枪、利刃、坚铠、弩等等大杀伤兵器。   可即便如此,进入客栈的此人也是与众不同的,话说又有何人吃饱了没事干,挂着长剑到处乱跑?   没准此人是个哪里的豪侠。。。?诸客心中是纷纷猜测道。   不过此人进入客栈大堂之后,倒也温和,在大堂偏僻之处寻了一个无人的木桌坐了下来,长剑太长,于是就解下长剑放在了桌子之上,随后对客栈掌柜说道:“掌柜的,备间客房,大小均可。”   “客官,实在对不住,客满,已无客房,客官就在此处对付一宿?马厩之旁还有一间小屋,要不客官就暂时在那里歇宿?”客栈掌柜闻言连忙拱手说道。   “豪侠”闻言皱了皱眉头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掌柜的安排了,多谢了。”   马厩旁的小屋定是无比简陋,夜晚歇宿之时肯定还能闻到马厩的臭味,听到马匹的动静,只不过“豪侠”此次岭南之行,什么没见过,什么未经历过?再艰难的事情也是经历过得,早已习惯成自然了,见惯不惊,同时习以为常了。   “快将客官行李搬过去。”“豪侠”较为有礼,客栈掌柜顿时对“豪侠”有了些好感,连连吩咐店中小厮道。   “不用了,一会我自己来,送些酒菜上来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了,实在是饿得紧,还有劳烦给马喂些草料。”“豪侠”见状对客栈掌柜说道。   “客官放心,请稍后,酒菜这就上来。”掌柜的应道。   “豪侠”点点头,饮了几口店中小厮递过来的热水,随后从包袱之中取出一本书,平铺在了木桌之上,借着昏暗的灯光,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店中诸客见状,均是暗暗惊奇,什么时候豪侠也喜欢啃书本了?还如此的专注?   不过世上之人千奇百怪,人家愿意一手持剑,一手抱个书本,就如关云长一般,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于是众人又开始闲聊。   天色渐暗,北风也是越来越大,将紧闭的木窗吹的是噼啪乱响,众人均是暗暗担忧,如此恶劣的天气,看来明日是无法出行了。   片刻之后,店门外又是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是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了门前。   “又有客人来了。”店中一名老者开口说道。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店门推开,两女一男闯了进来,北风夹杂着雨雪顿时就刮了进来,将店中的火堆吹得是忽明忽暗的,室内温度顿时也像是低了几度般的,使人感到身上是异常寒冷。   众人心中是一阵恼火,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热气,被开门这么一吹,又是荡然无存,多来这么几次,还取什么暖?干脆回被窝睡觉算了,当然前提是有地方睡觉。   店中诸人欲开口呵斥,可见了此三人之后,又是将将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三人之中,男子身材较瘦,且个子不高,黑瘦黑瘦的,鹰钩鼻子,有些不像是中原人,神色较为阴骘。   两名女子,众人见到后,眼前徒然一亮,一名女子年龄约在二十岁上下,杏眼桃腮,长得极为娇媚,使人看了一眼之后,均是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心中砰砰乱跳。这名女子眼光就似乎是能够放电一般,目光扫到哪里,哪里就发出一阵骚动,正在专心看书的“豪侠”除外。。。   女子上穿杏黄色的锦缎皮袄,下穿了一条黑色棉裤,脚上套了一双黑色短靴。一般来说,棉裤均是较为肥大的,穿在人身上显得异常臃肿,可此名黄衣女子腿上的棉裤,却极为合身,衬托出了黄衣女子高挑的身材,使人不得不怀疑这件棉裤是否能够保暖?   另一名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同样生得眉目如画,只不过与黄衣女子娇媚的模样是大不相同,稚气未消的面目之上是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了淡淡的红色,薄薄的双唇显得有些苍白,应该是由于天冷的缘故。。。   清纯少女上穿深蓝色短领偏襟上衣,颈口、袖口、襟底绣着色彩斑斓的精美图案,腰间系着一条用五色丝线绣的数只孔雀的围裙,下着蓝色长管裤。   清纯少女似乎不是中原人,看穿着打扮有些像西南一带的夷人,众人均是暗暗猜测。   果不其然,清纯少女走过,除了带来一阵少女的清香之外,众人还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原来是少女脚踝各有一副脚环,走路之时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   众人均是怔怔的看着这两名女子,久久无人说话,倒是黑瘦男子先开口道:“掌柜的,备两间上房。”   “实在对不住啊,别说上房,连马厩都没了。。。客官不如在这里胡乱对付一宿?小店定是好吃好喝伺候,明天说不定冰面冻结实了,客官们也好过河。”客栈掌柜点头哈腰的说道。   “老掌柜,话不能这么说吧?”黑瘦汉子闻言阴沉着脸说道:“我能对付,可你也看到了,俺两位主人可是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她们如何对付?让她们和这些粗鲁汉子呆在这里吗?”   “话说的没错,可。。。客栈早就住的满满的,哪里有多余的房间?小老儿确实没办法呢。”客栈掌柜为难的答道。   “废话,不备房间,你还开什么店?你去问问看有没有人肯让出两间客房?”黑瘦汉子看了一眼屋中众人后说道。   “这。。。”客栈掌柜看了看周围,面呈难色。   如此三九寒天,又有何人肯让出客房?放着被窝不睡,难不成在大堂之中受冻?   “什么这、那的?还不快去?”黑瘦汉子极不耐烦的说道。   客栈掌柜异常为难,此时黑瘦汉子的声音是越来越大,凶巴巴的,早就被屋中之人听到了,若是有人想让,早就有人开口了。   黑瘦汉子见状愈发性急,上前一步揪住了客栈掌柜衣领,就将他提了起来,挥拳就欲向掌柜的脸上打去。   客栈掌柜虽年老,但个头却比黑瘦汉子高出足有半个头,此时提着客栈掌柜就如同提了个婴儿般的,不费半分力气。   明眼之人均能看出这黑瘦汉子是有功夫的。   周围之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店中小厮欲待相救,可却被黑瘦汉子唬住了,而不敢上前。   “黄大哥,住手!”正在此时,黄衣女子开口道。   黄衣女子的声音极为甜腻,虽是在呵斥黑瘦汉子,却令众人是面红耳赤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马鸣溪(下)   “各位叔伯、婶子、大哥大嫂,小女子出门在外,望诸位行个方便。”黄衣女子向着众人行礼道。   若说黑瘦汉子和清纯少女不像是中原之人,可此名黄衣女子无论是穿着还是言谈举止,均与中原女子无异。   黄衣女子举止文雅,又是软语相求,声音更是甜腻得使人面红耳赤,按说此时应该有人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让出一两间客房,只不过。。。   只不过在客栈大堂之中的人均是没有房间之人。大冷天的,租有客房的人早就钻进被窝了,谁还在大堂之中饱受风雪之苦?   “奶奶,实在没办法啊,我等也是无房之人啊。”于是堂中之人均是脸呈难色,无可奈何的看着三人乱糟糟的说道。   黑瘦汉子恨恨的看着众人,握紧了拳头,不过被黄衣女子喝止之后,也不敢再妄动了。   京师之地藏龙卧虎的,又是天子脚下,黑瘦汉子也不敢太过放肆,万一惹到了高人出手,他们三个决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比如坐在一边旁若无人看书的那个“豪侠”。。。   “我的房间让给你们了,不过只有一间。”良久之后,“豪侠”实在受不了吵闹了,于是开口说道。   黄衣女子等三人闻言顿时大喜,终于有好人出现了,虽然此人粗看起来有些粗狂,但细看这人还是长得眉清目秀的。   话说有人慷慨想让,还管他长得是好看还是难看?   “多谢少侠了。”黄衣女子欢喜的向着“豪侠”施礼道。   黄衣女子如电的目光在“豪侠”身上来回穿梭,将“豪侠”看得是手足无措,连连摆手道:“出门在外的,谁没有难处?姑娘,不必客气。”   “哈哈哈哈。”客栈屋中的一些人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清纯女子见状不由得叉腰气鼓鼓的问道。   你们不肯让,有好人出来相让,他们居然还耻笑?简直太气人了,清纯女子心中暗道。   “小娘子别误会,那人的房间是。。。是个马厩。。。”有人忍不住答道。   “什么?”清纯女子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来,怪不得他肯让出客房啊,原来是个马厩?马厩能住人吗?   简直更气人了,于是清纯女子又叉腰转向了“豪侠”,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腌臜小子,竟敢戏弄我等?”黑瘦汉子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口,同时也看出了“豪侠”年龄并不大,于是对李三坚恶狠狠的说道。   不是看在“豪侠”也许是个武林中人的份上,黑瘦汉子早就上去扇两巴掌了。   “哈哈!”“豪侠”闻言倒也没生气,将手中的书本合拢后笑道:“这位兄台说笑了,在下只比你们早来一步,止得一间客房,此时让与你们,如何是戏弄你们?不知道兄台可知倾囊相助的道理?此就是倾囊相助也!春秋鲍叔牙倾尽全力以助管仲,使管仲成为了一代贤相、名相,谓之管鲍之交也。得人之助,还嫌人拿得少?天下哪里有如此这般的道理?”   “我。。。我。。。我。。。我哪里是嫌。。。啊?”黑瘦汉子哪里说得过“豪侠”?几句话就被说得哑口无言的,支支吾吾的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豪侠”表面之上看起是粗豪无比,却咬文爵字、巧舌如簧的说出了一大窜的道理,看起来是滑稽无比。   “你没嫌弃?没嫌弃为何口出戏弄之言?完全是忘恩负义、得寸进尺之人也,瞧瞧你长得还算是个人物,可你为何是如此负恩之人?我要是你啊,就千恩万谢的收下此份厚礼,哪里还有半句怨言?你说是不?”“豪侠”接着巧舌如簧、不依不饶的说道。   “是。。。不。。。是。。。我。”“豪侠”之言回答简直说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黑瘦汉子憋红了脸,气喘如牛,在面目之前形成了一股白气,似乎是将黑紫色的脸蛋染白了一些。   “噗呲!”清纯少女见状不由得笑出声来。   “黄大哥,你说不过他的。”黄衣女子微微摇头道:“多谢少侠好意了。”   黄衣女子随后不理“豪侠”对黑瘦汉子、清纯少女说道:“我们今日就在火堆旁对付一宿吧。”   “哪里,哪里,不客气。”两女走过“豪侠”身边,带来两股香风,“豪侠”闻到令人心醉的香风后笑问道:“你们不要房间了?”   “你留着自己睡吧。”清纯少女冲“豪侠”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头,扮了个鬼脸。   “哈哈,其实哪里是马厩嘛,只是马厩之旁的客房而已,将就对付一晚还是不错的。”“豪侠”哈哈大笑道。   “是。。。是,客官说的是,距离马厩尚远,闻不到什么气味的。”客栈掌柜也连连点头道。   “你不早说?”清纯少女闻言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豪侠”问道。   若真如此,在这个房间歇息总比在大堂之中挨冻强。   “你也没问啊!”“豪侠”笑道。   “那他们为什么说是马厩啊?” 清纯少女又问道。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豪侠”随后指着窗外的雪花问道:“雪是什么?”   “至秋三月,青女乃出,以降霜雪。雪是霜雪之神布下的。”清纯少女未答,客堂之中有人答道。   “非也!”“豪侠”摇头道:“雪即是水,水即是雪也!哪里有什么霜雪之神?”   “水?”清纯少女问道。   “是的。”“豪侠”点头道:“不然雪怎能融化成水呢?”   “我知道雪能融化成水,可水是怎么变成漂亮的雪花啊?况且天上的水怎么来的?是雨吗?它又是怎样变成雪的?”清纯少女干脆不走了,站在“豪侠”身旁问道。   “呃。。。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之水即为天上之水。”“豪侠”实在是不好解释,只好信口胡诌道。   “小妹,快过来。”黄衣女子与黑瘦汉子已经在火堆旁坐了下来,见清纯少女仍是欲“豪侠”纠缠不休的,于是说道。   “哦,来了。。。哼,鬼才信你。”清纯少女又冲“豪侠”扮了个鬼脸,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豪侠”身边,挨着黄衣女子坐了下来。   事情已了,“豪侠”走回自己的木桌,也坐了下来,边吃着端上来的饭菜,又是自顾自的看起书来。   “你们知道镜湖山庄吗?”众人闲着无聊之际,又开始聊起天来,一名带着江南口音的人说的。   “镜湖山庄?当然知道啊,此地是人间仙境啊。”一名带着陕西口音的客人说道。   “何止是人间仙境,庄内之人个个有钱的紧,豪宅、田园、姬妾是数不胜数啊。”一名带着湖北口音的人说的。   众人谈起镜湖山庄,黄衣女子等三人顿时就上了心,不过表面之上并无异状,只是摆弄着柴火,用心倾听。   “他们均是致仕的朝廷高官,当然有钱啊,不过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而已。”一名带着开封本地口音之人不屑的说道。   “兄台所言大是,可你们知道前不久出现了一些怪事。”江南口音的人说道。   “有何怪事?”山西口音客人问道。   “庄内诸员外都生病了。” 江南口音的人答道。   “生病?生病有何奇怪的?人老了,总要生病的嘛。”湖北口音的客人说道。   “是都,你听清楚了吗?都生病了,庄内员外们接二连三的连连生病,生的还是同一种病。” 江南口音的人摇头道。   “同一种病?是什么病啊?” 山西口音客人接着问道。   “虫蛊!”江南口音的人答道。   “虫蛊?”一名带着川蜀口音的人闻言搭腔道:“龟儿子胡说八道,虫蛊咋个不晓得安?三九寒天,哪里会生虫蛊嘛?我告诉你们,虫蛊在我们蜀地,也不是没得人得过,都是在春天或者秋夏天才得的嘛,哪里有冬天得虫蛊的嘛?”   “龟儿子,何意?你说哪个是龟儿子?” 江南口音的人闻言怒道。   “哈哈,老子滴口头禅,又不是针对你。”川蜀口音哈哈笑道。   “虫蛊你知道是怎样的啊?为何冬季就无虫蛊?”江南口音的人瞪了川蜀口音的人一眼道。   “我哪里晓得?不过我晓得得了之后,肚子大的像个圆坨坨一样,黑死人了,得了之后,要请神、祭祀之后蛊虫才能远去呢,不过啊,这些年都未遇到过了,难道京师此时出现了虫蛊?简直太黑人了,老子还是不去城头了,回家去算求了。” 川蜀口音的人巴巴的说了一大堆,口音也是怪异的很,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蛊虫大面积流行,确实是件吓人的事情。   “正是,不过目前只是听说在镜湖山庄出现了虫蛊。”江南口音之人点头继续说道:“得了虫蛊之人是很难治愈的,可镜湖山庄得了虫蛊的员外们居然痊愈了,听说是来自化外的一名仙姑给治愈的。”   “仙姑?我京师之地还有如此高人?居然能治愈虫蛊?”开封口音之人疑惑的问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千里冰封   镜湖山庄位于开封府城南,是个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之地,常年碧波荡漾,绿水环绕,不但朝廷至仕高官居于此地,就连宋皇室也经常于夏季在此地避暑,甚至处理政事。   此时镜湖山庄之内发生了咄咄怪事,使得众人均是异常好奇,就连一直在看书的“豪侠”都听上了心。   “最令人惊奇的是。”江南口音之人接着说道:“镜湖山庄的员外们痊愈之后,均是捐出了大半家财。”   “捐给何人了?” 开封口音之人羡慕的问道。   没有殷实的家底,是不可能居住在镜湖山庄之内的,因此这些员外们捐出的必定会是一笔笔的巨资,使人不得不生出艳羡之意。   “不太清楚。”江南口音的人摇头道:“不过估计应该是与仙姑有关吧?”   “什么估计?定是与仙姑有关,要不仙姑给他们治病作甚?”陕西口音之人接口道。   “化外仙姑也收取财物?我的天呐,这得多大一笔钱财啊?”湖北口音的汉子咂舌道。   “化外仙姑又不是真的神仙,她也要穿衣吃饭嘛。”川蜀口音之人说道:“只不过要的也太多了吧?太黑人了。”   “谁说不是啊,不过人家仙姑可不是要,是员外们甘心送给她的?”江南口音之人说道。   “甘心?”“豪侠”此时也忍不住接口道:“不过是中了仙人跳而已。”   万贯家财哪里有人会甘心送于他人?定是有人设下了圈套,其中也许还有逼迫或引诱的成分,“豪侠”心中暗道。   “少侠,何为仙人跳?”有人疑惑的问道。   “睹色相悦人之情,个中原有真缘分。”“豪侠”想了想之后答道:“只因无假不成真,就里藏机不可问。岭南之人谓之捉‘黄脚鸡’,世间的男欢女爱,原是人之常情,但有些奸诈之徒、宵小之辈,就故意借用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贪爱求欢,设计成圈套,引诱良家子弟,诈取大笔钱财。”   “豪侠”此言一出,黄衣女子等三人眼中顿时就显露出来一丝怒色,不过很快他们就掩饰过去了。   “男欢女爱,贪爱求欢中了圈套,少侠,那些员外们可是得了虫蛊之疾,被人治愈后才捐出家财的啊,此与男欢女爱又有何关系?”江南口音之人疑惑的问道。   “道理不就是一样吗?”“豪侠”闻言答道。   “就算是如此,这些人家中财物皆是不义之财,是民脂民膏,活该他们遭此劫。”开封口音之人大声说道。   “兄台所言大是。”江南口音之人也说道:“家财散尽才好呢,散尽了方解我等心头之恨。”   “对,对,既然都是不义之财,就正该如此,只可惜只归于仙姑,若仙姑能够拿出来赈济赈济灾民,那就完美了。”   “仙姑就是这样做的,拿出了部分财物赈济了周边无法过冬的百姓,他们均将仙姑视作现世菩萨般的。”   “不知我等前去,会不会分些财物啊?”   “省省吧,你无法过冬吗?”   客栈之中的诸人纷纷兴奋的议论此事,纷纷夸赞仙姑济世救人。   “哈哈!”“豪侠”此时忽然大笑了起来,使得客栈诸人是纷纷侧目而视,疑惑者有之,愤恨者有之,就是没有高兴之人。   “豪侠”发出的笑声,明显带着嘲讽之意。   “都看着我作甚?不该笑吗?”“豪侠”见到众人异样的眼光,于是问道。   “不该。。。!”清纯少女瞪着“豪侠”,带着长长的尾音说道。   “哦”“豪侠”点头道:“我只是觉得,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你们怎知他们的财物是不义之财?你们有何凭据?就算镜湖山庄之人的财物是不义之财,是贪官们搜刮的民脂民膏,但自有朝廷、官府做主,如此巧取,与豪夺何异?如此取来的财物才是不义之财呢,就算散尽财物救人,也是不义之财,不可取也!”   “朝廷、官府?朝廷、官府会为我等小民做主吗?”   “就是,就是,他们官官相护,民怎能与官争?”   “你们大侠不是号称劫富济贫吗?何时转了性了啊?”   “就是,他算哪门子的大侠啊,休得羞辱了大侠二字。”   “正是,大侠是为民做主的,哪里会为赃官说话?”   客栈诸人纷纷指责“豪侠”,指责“豪侠”替贪官说话。   “非我为赃官说话。”“豪侠”见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自己,但毫无惧色,“舌战群儒”:“赃官固然可恨,但也不可违逆朝廷律令。均是不顾律令的取他人的财物,如此要律令何用?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天下大乱才好呢,天下大乱赃官们才会怕得要死,才不敢欺辱百姓呢。”   “就是,就是,天下大乱我等就去将被他们榨取的财物拿回来。”   “非也!你们完全错了。”“豪侠”声音越来越大,继续“舌战群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的,天下大乱?天下大乱受苦的首先是我等普通百姓,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普通百姓更加会是困苦不堪,如此难道是好事?”   “豪侠”此言一出,客栈诸人顿时就安静了许多,许多明白道理之人纷纷在心中赞同了“豪侠”的说法。   乱了天下,首先受苦的确实是无钱无势的普通百姓,有钱有势的会寻找各种办法躲避灾难,反倒是受其影响较少,甚至也许还趁着天下大乱,更加变本加厉的盘剥百姓呢。   没想到此人看起来是一副粗鲁豪侠模样,却能够说出如此这般的道理,简直是人不可貌相,众人默默的看着“豪侠”,心中均想到,除了三人,此三人就是黄衣女子、清纯女子和黑瘦汉子,三人均瞪着“豪侠”,不过也没有开口呵斥。   黄衣女子此时的“媚眼”变成了“电眼”,在“豪侠”身上是刮来刮去,恨不得将其刮成粉末。。。   黑瘦汉子更是露出了吃人的眼神,不是碍于人多,不是碍于“豪侠”“武功高强”,早就上去动手了。   清纯女子气得秀足轻抖,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天色不早了,小爷我去睡觉了。”“豪侠”见将众人说的是哑口无言的,于是得意的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后说道。   明日无论如何,还要冒险过河呢,否则就将前功尽弃,“豪侠”一边想到,一边去取桌上的长剑。   剑鞘太重,同时“豪侠”取剑握在了剑柄之中,长剑发出“沧浪”一声轻响,剑刃就被抽离了剑鞘寸许,一丝逼人的剑光顿时就显露了出来,瞬间似乎照亮了整个客栈大堂。   客栈大堂之中的其他人还好些,只是惊异此剑的锋利,而黄衣女子等三人均是直愣愣的看着“豪侠”桌上的长剑,似乎是见到了什么骇人听闻之物。。。   “豪侠”皱了皱眉,连忙将剑刃送回了剑鞘。   吴王剑太过招眼,因此“豪侠”才用破布包裹,如此看起来就平常多了,可此时一不小心,居然显露了出来,使得“豪侠”心中有些担心。   一旦有人见财起意,那么“豪侠”立马就会原形毕露的。。。   幸好是快到京师了,天子脚下,就要安全多了,“豪侠”心中暗道,要不晚上睡觉都要担心。   不过晚上还得抱着长剑睡觉。。。“豪侠”此时早已注意到了黄衣女子等三人对自己不满的神情了。   黄衣女子等三人此时均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了极为惊异的神情。   。。。。。。。。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汴河之上的冰层是越来越厚了,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般的,没有一丝解冻的迹象。   “豪侠”在健马四蹄之上捆上了稻草,可即便如此,“豪侠”也不敢在溜滑的冰面之上,骑马过河,只能够牵马过河了。   不过好在汴河河面并不宽,只两里左右,因而“豪侠”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叹了口气,冒险牵着马向对岸走去。   今日是递交具状的最后一日,天黑之前,“豪侠”必须赶到城内,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了、功亏一篑了。   “大侠,大侠,慢行,等等我撒。”正在此时,昨日夜晚客栈之中,带着川蜀口音之人牵着一匹马,从后面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   “你是。。。你认识我?”“豪侠”转头看着此人,疑惑的问道。   “哎哟,老。。。我是成都府的举人刘安节,要去城头赶考啊,昨天晚上认得到你了撒,你也是去城头吧?今日你我结伴进城咋样?”刘安节气喘吁吁的说道。   刘安节也要赶考,今日是递交具状的最后一日,因此刘安节也是冒险过河。   与人结伴过河总比一人过河强,万一有个闪失,比如掉进冰窟,还有人可以营救的。   同时“豪侠”一副武功高强的模样,那么与其结伴而行,相对要安全得多,刘安节得意的想到。   “哦,原来是你,那就走吧。”“豪侠”点头应允,与刘安节一同牵马前行。   “大侠。。。”   “我不是什么大侠,我也是岭南举子,进城赶考的。”   “啥子?你也是举人?岭南的?你叫啥子嘛?”   “在下姓李名三坚,岭南儋州人氏。”   “儋州人?好远哟,这么辛苦跑过来,怪不得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哈。”   “彼此,彼此,兄台,快走吧!”   “要得,要得,兄台你慢点,我脚杆短,材料不够,走不赢你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富文堂   “驾。。。驾。。。驾”   汴河溜滑的冰面之上,三人三骑不顾危险,纵马疾驰,绑着稻草的马蹄踏在了冰凌之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声响,碎渣乱飞,腾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冰雾。   要知道在溜滑的冰面疾驰,是很容易马失前蹄,也很容易掉进冰窟之中。   但三人仍是不顾凶险,催马疾驰。   “妹子,看到了,前面有马蹄印,嗯?还有人的脚印。”此时,骑在一匹黑马之上的一条黑瘦汉子翻身下马,身法是灵动之极。   黑瘦汉子下马之后,就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地上人与马的脚印说道。   冰面之上还有一坨新鲜的马粪,黑瘦汉子用手中马鞭拨开之后,还腾腾的冒着热气。   “嗯,定是没走多远,陈大哥,快上马,我们追过去。”黄衣女子双足轻点马腹,让马匹离远了一些,随后皱眉说道。   骑在一匹红马之上的清纯少女却抬起双手,用衣袖遮住了口鼻。。。   通过马便查看,这是常人都懂的道理,可他也犯不着将马粪像和稀泥一般拨来拨去啊,搞得周围全是马粪的臭味,使人难以忍受。   “是,主人。”黑瘦汉子随后跃上了马鞍,与两女一起又催马疾驰,向前赶去。   可等三人过河之后,站在河岸之上,是面面相觑,顿时就傻眼了。   虽此时风雪是越来越大,但也能看清地上的脚印,不过脚印却是杂乱无章,各个方向都有,鬼知道那人向哪里去了?   “都怪你,这么贪睡。”黄衣女子白了清纯少女一眼道。   “姐姐,我。。。我。。。昨日在客堂坐了一夜啊,太累了嘛。”清纯少女委屈的说道。   三人在至福客栈大堂之中挨了一宿,天亮之前才有人退房走人,三人才有歇息的房间,于是清纯少女甜蜜的进入了梦乡,待到醒来,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我们走吧。”黄衣女子随后呆呆的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半响之后开口道。   黄衣女子随后埋怨的看了黑瘦汉子一眼。   黑瘦汉子羞愧的低下了头。   昨日夜深之时,黑瘦汉子曾经冒着大雪,去探过那人的房间,但他只敢在屋顶之时窥探,而不敢进入房间,要知道那人也许是个武林高手,同时手中的长剑,他们也知道是异常锋利的,几乎就是沾着即死,挨着就亡。   于是黑瘦汉子只听见那人一声比一声大的鼾声,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收获了。   黑瘦汉子还不敢乱动,生怕惊动了那人,谁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睡?万一是假睡,岂不是会坏了大事?于是黑瘦汉子又冻又累,到了天亮时分,居然趴在屋顶之上睡着了。。。   。。。。。。。。   宋东京开封府一处名曰富文堂的书铺。   宋之书铺分为两种,一种是以刊书售卖为业的书铺,一般被称作“书籍铺”;另一种就是“写状钞书铺户”,其主要有两个作用,第一个作用就是设在京师,专为礼部试的举人或吏部参选应考官吏办理验审手续的书铺,同时还为科场服务及试卷的整理、誊录、发榜唱名等等。书铺不是衙门,是民间商铺,却形似衙门,特别到了贡举时候,更是如此,书铺之中会经常有朝廷官吏进出的。   第二个作用就是分布在各路府州,代人书写诉状和协助官府鉴定书证真伪。   富文堂就是第二种书铺,是“写状钞书铺户”。   一般来说,“写状钞书铺户”都是与朝廷官员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的,要不然如此肥差也不会落到他们头上,要知道书铺不但会得到朝廷拨来的款项,还有客户缴纳的费用。   特别是到了贡举时候,书铺的收入就会剧增,到了放榜时分,若有人中了进士,那么谁还会在乎给书铺打赏些钱财呢?   朝廷放榜一般在礼部,不过也有时候借用书铺放榜唱名。   “这是什么鬼天气啊?太冷了,手指头都快被冻掉了。” 卯时时分,富文堂之中一名小厮缩着脖子,向冻得通红的双手使劲哈着气,边哈边埋怨道。   “京师到这个时候都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富文堂之中一名年长者笑着给小厮递过一个暖壶说道:“时辰快到了,再过一个时辰就结束了,我等就能回家舒服舒服了,你先暖暖手,一个时辰之后,跟老夫回家,老夫请你喝两盅暖和暖和。”   你倒舒坦了,小厮心中暗道,此次贡举各路举子来的比往年都多,书铺当然也收了不少钱,他一个打杂的小厮却分不了多少的。   “老王头,此次朝廷礼部试共有多少名举子啊?”小厮抱着暖壶,感觉好受多了,闲着无聊之际,于是问道。   还有一个时辰,富文堂就不会再收迟到举子的家状了,就要将举子名单递交到礼部了,因此此时前来投递家状的举子几乎就没有了。   “具体的老夫也不清楚,不过据我估计,应该不下三千人的。”老王头闻言答道。   “这么多啊?往年可没这么多呢。”小厮咂舌道。   “可不是吗,往年最多两千余人,今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何来了如此之多的举子啊。”老王头点头道。   “朝廷给的解额多了。”富文堂掌柜接口道:“瑞雪乃是吉兆,此乃我天朝太平盛年。”   “太平盛年?”老王头看了看四周后低声说道:“听说南面还在闹乱匪呢,还有西北战事。。。如何是太平盛年?”   “呵呵”掌柜闻言笑道:“哪一年我朝没有乱匪?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辈罢了,待朝廷大军一到,即土崩瓦解,跪下受死。”   “哎,不知道他们为何要造反?造反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啊,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老王头叹道。   “没饭吃,没衣穿,活不下去了啊,当然就铤而走险了。”小厮闻言低声嘀咕道。   “慎言,慎言。”富文堂掌柜闻言吓得连忙看了看四周道:“被朝廷之人听到了,我看你长几颗脑袋?”   小厮闻言顿时吓得也看了看四周,幸好此时天降鹅毛大雪,路上行人稀少,朝廷官吏也未到书铺来,估计是他们躲到家中取暖去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正在此时,三人忽然听闻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声,是越来越近。   “吁。。。”片刻之后,一高一矮两名骑士奔到了书铺之前,勒住了缰绳。   矮的那名骑士也还罢了,一身长衫,书生打扮,可高的却是身材较为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子,头戴宽边斗笠,身上披着蓑衣,腰上还挂了柄长剑,一副武士打扮,走路也是大步流星的,显得威武异常。   他是何人?难道是南方乱匪闹到京师来了?书铺诸人皆是惊惧的看着此人。   “哎,翰韧兄啊,你为啥子要这样嘛?万一被巡检司拿到了,我等还考个啥子试嘛?”矮个子一口的川蜀口音,与高个子一同向书铺走来,边走边埋怨道。   京师城内是不允许纵马疾驰的,以免撞伤行人,特别是害怕惊到了宫中,因此对马匹管理是异常严格。   “不如此,怎赶得及啊?岂不是要错过时辰了。”高个子大步流星,边走边答道。   高个子“武士”就是自岭南返回的李三坚。   李三坚与刘安节离开至福客栈之后,道路是愈发的难行,不但是风雪交加,道路还极为泥泞,使得二人赶了整整一天的路才赶到京师富文堂,还差不到一个时辰就错过了此次朝廷礼部试。   为了节省时间,进城之后,李三坚就与刘安节纵马疾驰,因为李三坚明白被巡检司拿住,结果就是扣押马匹,最多脊杖几下了事,是无伤大雅的。   这么些年,李三坚的大宋律典并没有白学的。   同时李三坚发现,好在此时一路之上并无巡检司之人,据估计,应该是由于天冷,钻被窝去了。。。   原来是来投递家状的举子,此时书铺诸人听闻二人的对话,才明白过来。   你一个举子,挂了柄长剑作甚?还一身的武士打扮?完全有损读书人的形象啊。。。书铺诸人此时均心中不齿道。   李三坚与刘安节随后就向书铺诸人递交了各自的家状、官牒、保状等文书。   解元?桂州解元?老王头接过李三坚递上来的文书,看了看之后,顿时就愣住了。   原来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粗鲁之人居然是桂州解元?不是吧?桂州再是穷乡僻壤,但也不能这样啊?难道桂州真的是无人了吗?老王头等人吃惊的想到。   不过老王头等人也就是吃惊了片刻,片刻之后,拿着李三坚、刘安节的文书没有动笔誊录,脸上也是面无表情的,不置可否。   话说解元也得交钱不是?   “老丈,你们这是。。。?”李三坚见状疑惑的问道。   “嗯,天快黑了,嗯嗯嗯。”老王头哼哼唧唧的说道。   “是啊,天快黑了,快点誊录吧。。。哦,对了。”李三坚忽然想起了书铺的规矩,于是恨恨的将怀里剩余的三贯钱均取了出来,重重的拍在木桌之上道:“快点誊录,不要耽搁了时辰。”   虽自桂州临行之前,黄涣为李三坚准备了不少的盘缠,但一路之上被李三坚基本上花光了,只剩下了三贯钱,此时彻底精光了,李三坚身上连一文钱都没了,不过幸好已经回到了京师。 第一百六十章 宫禁   王府仍旧是王府,巍峨耸立,宋端王府与李三坚去年离去之时没什么两样,仍是静静的矗立在宋东京开封府城内。   唯一不同的就是人变了,去年,也就是元符二年,李三坚离开开封府之时还不满二十岁,此时回到京师已经年过二十了,最令人叹息的是,李三坚二十岁生日居然是在岭南的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谷之中渡过的。。。   二十岁代表什么?代表李三坚已经正式成人,已经由一名少年成为了一名成人,可以娶妻生子,可以成家立业了。可李三坚此时既没有成家,又没有立业,与母亲符二娘一道寄居在宋郡王端王赵佶府中,可以说是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李三坚此时回到端王府,不由得发出一阵感叹,可李三坚只能感叹片刻,片刻之后李三坚就敲开了王府侧门。   “三郎回来了?快快进来。”王府门子早与李三坚熟悉无比,见到李三坚回来之后,有些欢喜的说道。   “多谢老丈。”李三坚拱手谢道。   “出了何事了?”李三坚进入端王府之后,就忽然感觉到王府此时的气氛有些压抑,甚至有些紧张,于是李三坚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门子闻言指了指端王赵佶所居住的堂屋,摇了摇头。   李三坚点点头,转身就向母亲符二娘居所快步走去。   李三坚虽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但也猜到了是端王赵佶出了什么事情,原因就是整个王府也只有端王赵佶一人才能使王府诸人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的。   即便如此,李三坚仍是先要去见见自己的母亲,因为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比自己母亲更重要。   符二娘、李囡被安排居住在王府左侧的厢房之中,距离府门并不远,因而李三坚很快就来到了厢房之前,推门进入了厢房。   李三坚推门很轻,屋中之人几乎没有察觉,李三坚进门之后只见符二娘背对着自己,正坐在一个纱机之前纺纱,纱机声音很大,掩盖了李三坚进门时的动静。   “娘,我回来了。”李三坚站在符二娘身后,看着有些清减的母亲,轻轻的说道。   符二娘闻言一惊,转头看到胡子拉碴的李三坚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一时之间未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半响未说出话来。   “三郎,三郎,我的孩子,你回来了。。。”符二娘随后扑到李三坚面前,拍着李三坚宽阔的胸膛抽泣道。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长成了一个身高六尺有余的男子汉,与在琼台儋州之时的孱弱少年,完全是天壤之别,身材本就娇小的符二娘在李三坚面前就显得愈发瘦小,个子仅及李三坚肩膀之下。   符二娘见到自己孩子已经长大成了一个健壮的男子汉,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楚。   李三坚去年独自前往岭南发解试,符二娘一颗心就挂在了李三坚的身上,随同李三坚一同去了桂州。   当初李三坚桂州出事,当时符二娘就感到天塌地陷般的,差点晕厥过去。不是高二等人竭力阻拦,符二娘早就启程前往桂州了。   其后李三坚脱险的消息传来之后,符二娘非但没有放心,反倒是更加担心了,担心李三坚再出什么意外。   此时李三坚终于安然无恙的回到符二娘身边,符二娘一直悬了大半年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喜极而泣。   “娘,好了,好了,孩儿不是好好的吗?”李三坚看了一眼屋内,并未见到李囡,于是问道:“囡囡哪里去了?”   李三坚目前只有三个亲人,除了符二娘之外就是李囡和山魁了,山魁是个军卒,常住于军营或衙门,平日里也就是李囡陪着符二娘。   “刚才还在这里呐。”符二娘闻言答道:“不管她了,来,孩子,让娘好好看看你。”   符二娘说完拉着李三坚坐到了床边。   “娘,孩儿刚回来,身上全是尘土。”李三坚笑道。   “不打紧,不打紧,三郎你辛苦了,一会娘给你弄饭吃。”符二娘细细的看着李三坚,又是双眼朦胧,噙着眼泪说道:“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爹爹了,不过你呀,长得比你爹高,比你爹壮实。”   娘又想起爹爹了,李三坚心中也是异常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娘亲。   符二娘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自此之后就生活在回忆之中,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过。   “娘,王府之中出了何事了?为何府中之人是如此这般模样?”半响之后,李三坚欲分散符二娘的注意力,于是问道。   “娘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啊?”符二娘闻言摇头道:“这几日,王爷总是这般模样,动不动就打骂下人,动不动就发脾气,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殿下对娘如何?”   李三坚早已立下誓言,此生此世,若有人欺辱自己的母亲,定不会轻易与其善罢甘休。无论是何人,均会让其付出代价。   “王爷对我倒是一直很好,一直很客气,衣食用度也从未短缺过,而且。。。而且王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喜欢吃我做得黎家饭。。。”符二娘说道。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才稍稍放心,想了想后对符二娘说道:“既食尔禄,当忠其事。孩儿已经如此叨扰殿下了,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此时殿下如此这般,必有事情发生,他必定是有什么难处,孩儿打算这就去殿下那里,看看能否一解殿下的烦恼?”   “应该的,快去吧,不过。。。娘还有件事想。。。想告诉你。。。”符二娘此时面露难受,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是欲言又止。   “娘你有事说就是了,当着孩儿的面,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李三坚见状纳闷的问道。   “就是。。。就是。。。”符二娘犹犹豫豫的说道:“娘常想,我们是卑贱下人,总是呆在王。。。府,娘心中总是难安,不如我们搬出去住好了,就算外面再难,但也过得舒坦不是?”   娘住的不舒坦,我也不舒坦,李三坚心中暗道,寄人篱下的日子无论怎样衣食无缺,总是不是那么舒服的。   于是李三坚点头道:“孩儿也是这样想的,待礼部试罢,孩儿就去求王爷,搬出去住好了。”   现在自己已经回到开封府了,人质就失去作用了,料端王赵佶也不会再用自己母亲与李囡为质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如此,孩子就出去了,待会再回来陪娘。”李三坚随后走出厢房,向端王赵佶的住处走去。   符二娘看着李三坚远去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到了最后,符二娘仍是不忍心告诉李三坚实情。   。。。。。。。。   “小人,怎敢如此欺辱本王?天必杀汝!”端王赵佶将一副茶碗狠狠的掼在地上怒骂道。   景德镇的青瓷茶碗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随即摔成了碎片,碎片与茶水溅得到处都是,一旁伺候的婢女、下人噤若寒蝉,吓得缩在一旁,连碎片都不敢去收拾。   端王赵佶是个宽厚之人,一直以来很少像这样发过火,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的。   “殿下勿忧!”一旁的侍讲何执中劝道:“我就不信他们就能够只手遮天?”   “何公”赵佶转头看着何执中气苦的说道:“失去了宫中的消息,我等就是瞎子、聋子了,如之奈何?”   何执中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也是无何奈何,彷徨无计。   “小人,欺我太甚!”赵佶一拳头砸在书桌之中怒吼道。   李三坚在高二的陪同之下,还未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动静,于是连忙拉住高二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出了何事了吧?”   高二闻言踮起脚尖在李三坚耳边低声说道:“宫禁,现在宫中实行宫禁了,不许任何人出入宫中了。”   “宫禁?难道有大事发生了?”李三坚闻言顿时楞住了。   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已经近八年了,如何不知道宫禁是怎么回事?一般朝中没有大事发生,是不可能实行宫禁的。   “三郎果然是明白人。”高二点头低声说道:“殿下失去了宫中的一切眼线,也就成了瞎子、聋子了,不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众人均是知道朝中必有大事发生,但具体是何事,却无人知道,想必。。。哎。。。”   “难道宫中传不出半点消息?殿下不是与太后一直来往甚密吗?难道从太后那里也得不到消息吗?”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简王使手下心腹分散在宫门四处,太后的消息根本就送不出来啊。”高二苦恼的答道。   高二自来到王府之后,就深得赵佶的宠爱,此时已经被赵佶引为心腹。   “原来如此,随我进去拜见殿下吧。”李三坚随后点头道。   “嗯,三郎你说话小心点,可千万别刺激到了王爷。”高二担忧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大踏步的走进屋中,对赵佶施了一礼后大声说道:“殿下勿忧,我有一计,可解王爷之忧。”   “翰韧回来了?快,快,进来让本王瞧瞧。”赵佶闻言大喜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以画传话   所谓宫禁,是指宫中的禁令。士师之职,掌国之五禁之法,以左右刑罚。也就是臣下或宫中之人不得随意进出。   宫禁分两种,一种就是一般的宫禁,即平日里施行的,臣下未得皇帝召见,不得随意进入;另一种就是每当朝廷遇到大事,为防止意外的发生而施行特殊的宫禁,即增加护卫,戒备森严,对来往之人盘查异常严格,一般情况之下,不得随意进出宫门。   此时宋皇宫之内施行特殊的宫禁,必有大事发生,而宫外的端王赵佶却得不到宫中的任何消息,使得赵佶是焦急异常,此时李三坚忽然献计,使得赵佶心中是喜出望外   李三坚跟随赵佶已三年有余,虽是作为王府的幕客,只不过赵佶照顾李三坚面子而已,其实在平日里李三坚并未为赵佶出什么主意,反倒是李三坚师从于赵佶,读书习字,学了不少的学问。   李三坚献计,使得赵佶在欣喜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意外。   “殿下,宫中消息不畅,在下有一计可解殿下之忧。”李三坚大声说道。   “翰韧有话快说。”赵佶点头道。   其实赵佶此时的心中并不大相信刚刚二十岁的李三坚能够出什么好主意,但赵佶等人此时彷徨无计,是无可奈何的,而李三坚又在此时献计,就聊胜于无了,同时无论好与坏,也能看出李三坚忠心与否。   “殿下”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宫中严禁消息传递,殿下可以画传话。”   “以画传话?”赵佶闻言顿时有些失望,无论是以画传话,还是以文传话,甚至是用暗语或夹带来传递消息,均无半点作用。宫门盘查甚密,这些伎俩岂能瞒过宫中护卫?   “没用的。”何执中闻言摇头道:“就连军中‘字验’的办法都使过了,并未半点作用。”   所谓“字验”就是一种兵事通信手段,为防止军事情报在传递过程中泄密,又使书写方便,从而约定军中重要事情为四十条条,如“请弓”、 “请箭”、 “请粮料”、“请添兵”、“请移营”、“被贼围”、“战不胜”、“将士叛”之类,以一字为暗号,选旧诗四十字,字不得重复,依次配一条。战前临时编排,惟主将自知,其他人皆不明其义,即使传信牌中纸条落入敌手,或递送传信牌的军士被俘和叛降,都不至泄露军情。   目前问题就是“字验”之法,你会使,难道皇宫护卫不懂?他们这些人可比端王府之人了解的更加详尽,使用得更加熟练。   李三坚点点头道:“一般的画作当然不可行,殿下,你难道忘了生画吗?”   “生画?”李三坚此言一出,赵佶顿时大喜道:“哎哟,本王怎忘了生画了?哈哈,如此,他们可无法看懂啊。”   赵佶开心的大笑起来,一扫往日的阴霾。   生画就是李三坚所做的“立体画”。生画表面之上是乱七八糟的,必须用特殊的办法方能看懂画中隐藏的东西,而此时王府之中,乃至整个大宋,只数人知道如何看懂生画。   若用生画之中隐藏的文字来传递消息,那么即可瞒过王府之外的所有人。   如此秒法确实能够与宫中互通消息,赵佶心中暗道,不过赵佶随后又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于是又愁眉苦脸的问道:“王府可用生画将消息递进宫中,可宫中哪里有人会画生画啊?消息如何能够递出来?”   能够看懂生画之人稀少,会画得人就更少了,目前好像只有李三坚与赵佶两人,而此时两人是不可能进入宫中的,因而赵佶又是转喜为愁,愁眉苦脸的。   “殿下,我去。”一旁一直未说话的米芾忽然开口道。   “你?哈哈,妙,真是妙哉,只是辛苦先生了。”赵佶闻言又是转愁为喜,欢喜的说道。   会做生画的,赵佶少算了一人,那就是书画大家米芾,米芾的书画不下于当世任何一人,这段时间以来,米芾在王府之中跟着赵佶、李三坚二人也学会了生画的技艺,此时正好排上用场。   而米芾又是何人?米芾母亲是神宗皇帝的奶娘,赵佶称其为叔父。神宗在位之时,米芾就经常出入宫中,与宫中异常熟络,虽米芾行事疯疯癫癫的,但其书画还是深受宫中之人喜爱的,就连皇帝、太后等人也是欣赏米芾的书画的,因此此时米芾入宫传递消息,有些不会引起他人的警觉的。   赵佶此时也只能这么做了,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殿下请屏退左右。”李三坚随后对赵佶说道。   “嗯,你们都退下吧。”李三坚必有其他事情要交代,赵佶心中暗道,同时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虽赵佶心有疑虑,但还是让何执中等人退了下去。   “殿下,为保万无一失,我等需如此如此。。。”屋中只剩赵佶与李三坚两人之时,李三坚低声说道。   赵佶闻言连连点头。   “殿下,在下五日之后就要入贡院了,望殿下一切当心。”李三坚最后说道。   李三坚随后告辞离去。   “你。。。”赵佶有心让李三坚不要去参加什么礼部试了,可又说不出口。   话说赵佶真的有哪一天,李三坚还需要贡举入仕吗?   “此人三年不计,一计定乾坤啊。”李三坚走后,从后堂转出一名身穿青色儒袍的老者对赵佶说道。   “哦?公如此高看此人?”赵佶闻言笑道:“与公相比,不过是雕虫小技耳。”   “非也!”老者摇头道:“如此妙技,不但我天朝没有,老夫连听都没听说过啊。”   “然也。”赵佶闻言赞同道:“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学来的?”   “他的师门是肯定不知如此妙技的,难道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如此说来,此人定是个聪明绝顶之人。”老者想了想后说道。   “就是不知效果如何?”赵佶随后拱手对老者说道:“今后之事,全依仗公了。”   老者闻言还礼道:“殿下之事,老夫定当全力相助,成与不成,全凭天意。”   赵佶顿时感激涕零,又给老者重重的施了一礼。   “公以为他为何如此执意贡举?难道我天朝入仕仅此一条路吗?”赵佶最后问道。   老者想了想后答道:“此人是个极为好强之人,又是个不甘屈居人下之人。在我圣朝,唯进士出身,方能如此。”   。。。。。。。。   宋皇宫慈宁殿   慈宁殿是皇太后向氏的寝居,两殿各有太官、殿长、内侍、黄院子、幕士、殿属、亲从、辇官等内侍、宫女侍候。   修得金碧辉煌的慈宁殿在寒冷的冬季,殿内炭火烧得旺旺的,使得殿内是温暖如春,几乎就感觉不到冬季的寒意。   可今日慈宁殿虽也跟往常没什么两样,殿内两侧的炭火仍是在熊熊燃烧,不断的向外散发着热气,但此时慈宁殿之中的气氛却是冷凝异常,皇太后向氏将服侍的诸人均赶出了殿外,只留下来两名太医院的医官。   “耿太医,说说皇上近日怎样了?”向太后神色凝重的问向一名耿姓医官道。   “娘娘。”耿太医闻言答道:“陛下腹泻三日,微臣用‘紫参汤’佐以车前仁服之,陛下谷脏稍止,可近日却。。。却有谷脏堵塞之征兆。。。”   “娘娘。”另一名伍姓医官瞪了章太医一眼后开口道:“‘紫参汤’实则利小便,实大便。微臣以为陛下是卒然逢疾风而病,此必是虚邪之风,是风邪入体,当以柴胡桂枝汤主之,佐以推拿按摩以退邪,章太医此举实为舍本求末也。”   “非也!”章太医闻言怒视着伍太医道:“风寒者,恶寒较重,发热轻,头痛,身痛,鼻塞流涕,咳嗽、舌苔薄白,脉浮紧,陛下并无以上症状,岂能下祛风散寒之方?”   “你到底是否给陛下诊过脉?是否留意陛下的症状?陛下哪里没有上述症状啊?” 伍太医反驳道。   两名太医此时在向太后面前是越吵声音越大,均是指责对方诊断有误。   “住口!”向太后实在受不了两名太医的唠唠叨叨了:“哀家是在问你们官家到底怎样了?不是在问尔等是如何给官家诊治的。说实话,哀家不会降罪于尔等的。”   “娘娘。。。”章太医看了向太后一眼,犹犹豫豫的不敢明眼。   “嗯?”向太后瞪了两人一眼。   “娘娘啊。”章太医忽然跪倒在地,伏在地上泣道:“陛下若好生将养,也许。。。也许还能续命半载,若。。。若。。。。那么。。。那么不出十日,陛下将。。。将归于天命啊,娘娘。。。”章太医抽抽噎噎的终于将话说完了。   伍太医也是惊惧的看着向太后点了点头。   其实赵煦目前真正的症状是“精液不禁,又多滑泄”,是身体极度虚弱的表现,同时也是久病的赵煦不禁欲引起的,可他们此时又如何敢明言?   半年?十日?向太后闻言顿时就抬袖掩住面目,哭泣了起来。   “娘娘。。。保重身体。。。。”两名太医趴在地上泣道。   “娘。。。娘。。。太妃求见。”正在此时,向太后的一名心腹宫女战战兢兢的进来禀报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山雨欲来   宋皇宫福宁殿   福宁殿是皇帝的寝殿,属于正寝,作为寝宫和用膳之地。为宋代皇帝的内廷。一般皇帝会在天亮前两个时辰从福宁殿起床,整理装束,准备处理国家政事,另外,在遇到紧急之事时,皇帝也会在这里紧急的接见大臣。   此时福宁殿之中门窗紧闭,但也拦不住从门窗之中透进来的丝丝寒气,不过福宁殿之中炭火烧的旺旺的,炙热的炭火驱走了寒气,使人感到身上暖洋洋的。   “关上门窗,朕冷!”赵煦穿着厚厚的裘皮冬衣,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仍是感到身上异常寒冷,躺在龙床之上,虚弱的说道。   入内内侍省都知郝随闻言挥手让内侍、宫女们将已经关得不能再严实的门窗之上缠上了厚厚的布条,不许一丝凉气透入殿内。   此时的福宁殿之内密不透风,非但不感到寒冷,反倒是有些炎热,甚至有些使人憋闷难当,一旁服侍的宫女、内侍们在三九寒天之中,身上都已经出汗了,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心怯所致。   “陛下,该进早膳了。”此时殿外早已天色大亮,早已过了早饭时间,郝随将一个小盘子端到了赵煦的面前,盘中止有一小碗稀粥及数碟甜点、小菜。   “扶朕起来。”脸色苍白,苍白之中带着一丝潮红的赵煦在两名宫女的服侍之下,勉强从龙床之上坐起身来。   郝随见状欣喜的用玉勺舀了一小口稀粥送到了赵煦嘴边,赵煦喝了数口稀粥之后,稍一俯身,就剧烈咳嗽起来,稀粥也吐了出来,同时感到恶心难当,身上是异常难受,斜靠在龙床之上,剧烈的喘息,久久不能言。   “陛下。。。”郝随见状顿时就伤心得哭了起来,边用长袖不断的擦拭着眼泪,边帮着清理落在赵煦身上的稀粥。   “诏三省、两府大臣入宫。”良久之后,赵煦虚弱的说道。   “陛下,保重龙体啊。”郝随闻言跪下苦劝道。   “朕不用你管,还不快去?”赵煦怒斥道,说完之后又是剧烈的咳嗽起来,根本无法止歇。   宋帝赵煦年幼之时就生过一场大病,落下了病根,有咯血、气喘的毛病,只不过严令不许外传,甚至不准请医官,病情被隐瞒了下来,日久之后,终成沉疴。   赵煦九岁登基,便老成持重,是个少年老成之人。在高太后“垂帘听政”之时,他多半在缄默之中度过的,整日里是心事重重,极度郁闷,同时少年之时不是读书就是读书,侍讲们整日里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在如此环境之下,赵煦怎能健康成长?   沉疴无法治愈,再加上心情郁闷,亲政之后又勤于政事,同时刘皇后所生的儿子早早的夭折,最年幼的女儿也是紧随而去。   遭受了双重打击的赵煦此时身体是越来越差了,直至无法理政,卧病在床。   “还有知贡举徐铎等贡举大臣。”郝随将要出去传旨之时,赵煦又说了一句。   。。。。。。。。   慈宁殿   “娘娘,请你救救官家。”宋太妃朱氏哭求道。   “你都听到什么了?”向太后看着朱太妃问道。   向太后问完之后也就醒悟过来了,朱太妃乃是赵煦的亲娘,此时皇帝病危,虽消息封锁得异常严密,但作为皇帝的亲母如何得不到消息?   恐怕早已探视过赵煦了,向太后心中暗道。   “太妃不必如此,官家他吉人自有天相。”向太后反应过来之后对朱太妃说道。   此时的向太后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有期盼上天怜悯了。   “娘娘”朱太妃抽抽噎噎的说道:“妾一生之中将娘娘当作亲姐侍奉,不敢有一丝僭越,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将来,妾今后会一直这样的,侍奉娘娘,不敢僭越、不敢懈怠,望娘娘看在这么些年的情分之上。。。多。。。”   但愿你说话是真的,向太后心中暗道。   此时朱太妃的来意,向太后已经清楚了,那就是若赵煦真的归天,希望向太后做主,能让赵煦的亲弟,朱太后的亲子赵似继承皇位。   “太妃请起。”向太后对伏在地上哭泣的朱太妃说道:“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官家的安危,其他事情今后再说。”   朱太后点头称是,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之色。   。。。。。。。。   “郝大官,官家他。。。他到底怎样了?身体好些了吗?”一处僻静的宫殿之中,朱太妃问道。   宋帝赵煦虽是朱太妃的亲子,但赵煦名义上的母亲,也就是嫡母,却是向太后,此时向太后又严令封锁赵煦病危的消息,因此对于赵煦的病情,朱太妃反倒不如向太后了解的更加详细,不如赵煦身边内侍了解的详细。   郝随闻言戚然的摇了摇头。   “官家。。。我的孩子。。。”朱太妃伤痛欲绝,就欲出此处偏殿,前往福宁殿。   “太妃。。。太妃。。。”郝随见状慌忙拦住了朱太妃劝道:“太妃你此时万不可如此。。。万不能去啊。”   “这是为何?难道母亲去看自己的孩子都不行吗?”朱太妃泣道。   郝随摇了摇头。   皇帝此时病危,向太后已下严令,不许走漏消息,不许任何人探视,名义上是为了防止引起朝堂动荡,为了防止影响赵煦的身体康复,实际是为了身后之事,如此一来,朱太妃若不经许可,擅自前往探视赵煦。必将会引起向太后的疑心,如此就大事不妙了。   “奴婢有一言相告,请太妃先恕奴婢之罪。”郝随随后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郝大官,请直言便是,我怎能怪罪于你?”朱太妃收住哭声低声说道。   郝随闻言低声说道:“太妃,恕奴婢直言,陛下恐怕。。。恐怕捱不到开春了,太妃你应早做安排啊。”   “哀家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道该怎样啊?一切都依仗大官了。”朱太妃六神无主的说道。   郝随闻言点头道:“宫中之事一切有我,此时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特别是防止其他王爷知道,宫外之事就交给太妃了,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内外一起动手,大事可成。”   朱太妃闻言点了点头。   朱太妃目前若想拉上外援,离不开当今宰相章惇及其他赵煦宠信的大臣,可问题是这些大臣不一定会买朱太妃的帐,话说人走茶凉、见风使舵之事并非不常见,甚至弄不好还会被扣上勾结外臣、图谋不轨的罪名。   。。。。。。。   皇城即为“大内”,又名“宫城”。   大内拱辰门附近,护卫皇宫的皇宫宿卫禁军比平日里多了两倍有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戒备异常森严。无数隶属于殿前军诸班直的宿卫持戈来回游弋,若有闲杂人等靠近,立即拿下送入皇城司大牢,等待裁断。   此时拱辰门之外来了一辆马车,孤零零的行驶在御道之上,并逐渐靠近了拱辰门。   “停车,等待查验。”一名全身披挂的御龙直都头按刀率众拦住了这辆马车。   “军汉,这是端王府的车辆。”端王赵佶的一名心腹仆人见状连忙跳下了马车,走到都头面前说的。   “我知道是端王府的。”都头点点头,随后掀开车帘向内看了看后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都是王爷孝敬太后的贡品。”仆人随后不动声色的将一块金锭塞进了都头腰间宽幅勒帛之内,随后笑道:“请军汉通融一二。”   “不是本将不通融。”都头掖了掖金锭后无奈的说道:“实乃上官严令,本将实在是不敢违逆将令啊。”   “来人,将东西都搬下来,仔细查验,不得有任何遗漏。”都头随后轻轻推开仆从,大声对手下下令道。   要在平日里,只要是端王府的车辆基本上就是直接放行,原因就是端王的嫡母就是向太后,儿子给母后孝敬些许之物,还需要查验吗?平日里也没人触这个霉头,可今日不同了,今日是非常时期,上官早已掷下严令,任何出入的人员、车辆都有仔细查验,不得有任何遗漏。   都头手下诸宿卫闻言一拥而上,将马车之上的贡品一一搬了下来,放下了地上。   “你们慢点,慢点,损坏了拿你们是问。”王府仆人心痛万分的说道。   早知道如此就不用塞给他金子了,仆人心痛的想到,白白损失了一大坨的金子。。。   宿卫们很快就查验完毕,马车之中的物品除了一些稀世珍宝之外,就是几幅根本无人能够看懂的画卷。   画卷之上的图案是花花绿绿、乱七八糟的,都头看了片刻,就觉得头晕眼花的,于是疑惑的问道:“此为何物?”   “是王爷从海外重金购得的画卷,娘娘喜欢字画,因而王爷命小的给太后送来,瞧个新鲜。”仆人闻言连忙答道。   “哦,既然如此,那就进去吧。”都头随后挥手让手下打开了宫门。   “且慢!”正在此时,一名身穿青色从省服的宦官带着数名手下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第一百六十三章 童供奉   宋之宦官衙门主要就是入内内侍省和内侍省,被称之为“内两省”,其中内侍省又称“前省”,入内内侍省又称“后省”,一般来说,“后省”比“前省”地位要高一些,原因就是“后省”更靠近皇帝或者后妃。   最底层的就是普通的内侍或被称作“洒扫院子”,其后升迁后被称作“小黄门”,再升迁就谓之“内侍黄门”。   内侍省是按左右班都都知、左班都知、右班都知、左班副都知、右班副都知。内东头供奉官、内西头供奉官、内侍殿头、内侍高品、内侍高班、内侍肓门等品级升迁的。   而入内内侍省是按都都知、都知、副都知、押班、内东头供奉官、内西头供奉官、内侍殿头、内侍高品、内侍高班、内侍黄门等品级升迁的。   一般来说,内侍升到供奉官以上者,在宫中的地位就算是极高了,同时大权在握。   只不过通常来讲,宋为了防止宦官专权、祸乱后宫,内侍年龄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被赶出宫去,同时给与丰厚的俸禄,让其养老。   此时拦住端王府马车的就是名入内内侍省内西头供奉官,姓刘名有端。   刘有端拦住端王府马车尖声说道:“其余贡品可以进去,字画不可入内。”   “这是为何?”正在使人抬着贡品准备进入皇宫的王府家仆愕然问道。   “为何?”刘有端闻言冷笑道:“画中藏有乾坤,当咱家看不出来吗?”   “阁长何出此言?”家仆争辩道:“画中藏有乾坤?小的倒想知道画卷之中藏有什么?”   刘有端闻言一把抢过一副画卷冷笑道:“咱家若挑明了,没的伤了端王的脸面。”   刘有端随后将画卷丢还给了家仆,放缓了语气说道:“拿回去吧,咱家只当此画未出现过。”   家仆见状顿时有些焦急,欲开口继续争辩,被另一名一同而来的家仆拦住了。   “如此,多谢阁长了。”此名家仆长得是短小精悍的,身上衣物绷得紧紧的,浓眉下的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精光四射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后说道:“你们先回去,我送贡品进宫。”   众人闻言无奈将字画又放回了马车之中。   “快走,快走,不要耽搁了时辰。”精悍家仆随后招呼着其余家仆抬着其余贡品准备进入宫门。   “慢着。”刘有端见状又伸手拦住了众家仆说道:“贡品可入,人不能进。都放下,咱家叫人抬进去便是。”   “阁长,阁长。”精悍家仆闻言顿时有些急了,连连说道:“平日里都是小的送进宫的啊,小的知道该送到哪里的。”   “让你别进就别进,哪里有那么多的废话?”刘有端瞪了精悍家仆一眼,一把将他推开后说道。   “他不行,老夫行吗?”正在此时,一同前来,一直没有说话的一名中年汉子开口道。   “米。。。先生?你怎么来了?你来作甚?”刘有端倒是认得此人,此人是经常出入宫中的米芾,于是问道。   “啪”米芾一个耳光扇到了刘有端的脸上,将刘有端头顶方帽扇了下来,挂在了脸颊之上,瞪着刘有端怒道:“老夫进宫,还需要告诉你这奴才吗?”   米芾这一巴掌扇得极狠,一个手掌印顿时就印在了刘有端的右脸之上,清晰可见,同时刘有端感到脸上油腻腻的,似乎米芾手上还沾满了油污。。。,令刘有端恶心欲吐。   “你。。。你怎么打人啊?”刘有端捂着右脸异常羞恼的问道。   混到这份上的宦官,就连太后、皇帝等人也不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的,平日里对他也是较为客气的,哪里像米芾这样伸手就打,张口就骂的?   特别是在手下面前被人羞辱,更是使得刘有端羞愤难当。   “打的就是你这个狗奴才,怎么?不服?走,走,随老夫去太后面前评理去,去陛下那里老夫也不惧你。”米芾伸手揪住了刘有端,拖着就往宫内走。   米芾自神宗皇帝年间就在宫中行走,与向太后等人是异常熟悉,同时米芾书画双绝,虽他做事疯疯癫癫的,但太后等人非但从未与他计较过,反倒有些喜欢米芾直来直去的性子。   话说就连先帝神宗皇帝都未与其计较过,他人又怎敢与米芾计较?   刘有端当然知道米芾是何人,于是只是拼命挣扎道:“哎,哎,米先生,你快放手,再不放手,咱家也不客气了。”   你再怎么与神宗皇帝有关系,但毕竟神宗皇帝已去,你已经过气了不是?岂能如此嚣张?刘有端羞愤的想到。   “哎哟,你这狗奴婢,竟敢推搡老夫?老夫今日与你没完。”米芾身材更为矮小,比高二还矮上几分,而刘有端年龄不但比米芾年轻,且整整比米芾高出半个头,于是两人在争执之中,刘有端将米芾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米芾虽已至中年,但身手倒也灵便,坐在地上一弹而起,随后又揪住了刘有端,挥拳就向刘有端头上打去。   刘有端当然也不肯服输,于是两人就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的,纠缠到了一起,一旁的诸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相劝。   护卫拱辰门的诸禁军早就对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宦官们不满了,此时乐得看刘有端挨揍,均是嘻嘻哈哈的叉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   “做什么?”正在此时,宫中出来一人厉声喝道:“宫中岂能如此喧哗?成何体统?惊扰了太后、陛下,该当何罪?”   此人穿着一身青色官袍,声音雄浑,不似一般内侍尖锐的嗓音,同时身材长得较为壮硕,虽已至中年,但身上肌肉结实,没有一丝赘肉,走路也是虎虎生风的,极具威势,脸色冷峻,带着一丝威严。   “童。。。供奉,你来做什么?哎哟。。。”刘有端见内侍省内西头供奉官童贯走了过来,连忙松开了米芾,可米芾却是趁机狠狠的又是一耳光扇到了刘有端的左脸之上。   “住手!”童贯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伸手轻轻的分开了二人。   “童供奉,你都看到了啊,咱家是奉旨办差,可他。。。他也简直太欺负人了啊?天下没有这样的人啊。。。”刘有端鼻青脸肿的,向着童贯哭诉道。   童贯是供奉官,而刘有端也是供奉官,虽两人品级一般,但刘有端是入内内侍省的供奉官,是皇帝近侍,而童贯只是内侍省的供奉官,因而刘有端地位要比童贯略胜一筹的。   不过童贯自幼就宫中长大,历英宗、神宗、赵煦三朝,是三朝元老了,同时童贯自幼在宫中跟随大内高手习练兵法、武艺,不但是身体长得健硕,且武艺超群,若争执打斗起来,宫中任何宦官都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此时刘有端有些心怯。   “刘供奉”童贯哼了一声道:“米先生也是你能够拦阻的吗?”   童贯不屑之意溢于言表,想当年神宗朝时,刘有端不过是个小黄门,而当时的童贯已经是内侍省押班了。当时的刘有端是对童贯极尽谄媚,将童贯当作亲爹般的伺候。   可到了赵煦为帝时,刘有端小人得志,逐渐得到了赵煦的宠信,平日里居然爬到了童贯的头上拉屎拉尿的,使得童贯心中是异常憎恨此人。   “咱家是奉旨办差。。。”刘有端恨恨的说道。   “奉旨?”童贯极不耐烦的打断刘有端的话道:“圣旨在哪里?拿出来给某看看。”   “你。。。”刘有端闻言顿时语塞,看着童贯半响说不出话来。   赵煦此时已经病危,哪里有什么圣旨?要说圣旨,只有向太后口头颁布的懿旨,命严加把守宫阙,不得泄露半点皇帝病危的消息,此时只不过是刘有端等人借机刁难端王,借题发挥而已。   “你什么你?给某闪开。”童贯呵斥道。   刘有端此时也不敢再拦住米芾的去路了,刘有端不敢拦住,其手下也不敢妄动,护卫皇宫的宿卫禁军看宦官们内讧正看得兴高采烈的,当然也是没有一人上前拦阻。   “米先生请进。”童贯随后恭恭敬敬的请米芾进宫。   米芾整理了一下袍服,被转双手,洋洋得意的看了一眼两颊各有一个油腻手印、鼻青脸肿的刘有端之后,就跟随着童贯向皇宫之内走去,浑然忘了自己右眼已经乌青一片。。。   “爹爹。。。?”此时拱辰门之外,一名小黄门讨好的帮着刘有端整理着凌乱的袍服,边整理边问道。   “传我的话下去,不得让此人出宫,更不许他带任何物件出宫,谁敢抗命,立即打死。”刘有端恼羞成怒推开了小黄门后说道。   “这。。。”围着刘有端的小黄门个个面呈难色。   你刘大供奉都拦不住人家进宫,他们这些人哪里拦得住啊,众人心中皆道,这不是为难他们吗?   “若发现此人私挟出宫,立即拿下,出了事自有俺哥哥做主。”刘有端见众人为难的模样,于是没好气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货与帝王家   “嗵。。。嗵嗵。。。嗵嗵嗵。。。”   “哒。。。哒哒。。。哒哒哒。。。”   宋皇宫一处靠近宫墙的幽静竹林之中,某日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敲击竹子的声音,声音忽大忽小,乱七八糟的,使人听得是莫名其妙的。   “米先生又癫狂了啊!!!”   “是啊,是啊,你说他为何敲击竹子啊?难道竹子里能敲出宝来?”   “非也,非也,你们可不知道,他们这些文人在赋词作曲或挥毫泼墨之前都有些异常举动,所谓寻找灵感,就是这样子的,他们这些异常举动,落在常人眼里就是癫狂之举。”   “胡说八道,昨晚你在床榻之上碾转反侧的,并且举止异常,难道你也是想作诗赋词吗?”   “哥哥,那是兄弟我内急,但净桶已满。。。”   “你不会去倒啊?”   “谁知道你拉的是什么?简直臭气熏天啊啊。。。”   数名正在清扫竹林的洒扫院子均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杵着长杆笤帚,笑嘻嘻的看着米芾发了疯般的敲打着竹林之中的翠竹。   米芾疯癫之举,宫中之人早已是习以为常、见惯不惊了,同时米芾又是在宫中僻静之处,并未打扰到其他人,也就更没人理会了,任由他发疯。。。   只不过宫人们在高高的宫墙之内,哪里知道紧靠着竹林的宫墙之外正趴着数人,用毛笔快速记录着米芾敲出的音符。   “成了。”一身黑衣的高二站起身来,对数名手下低声说道:“你们守好了,再有声响立即誊录下来,不过你们小心点,万不可惊动宫中宿卫。”   数名手下闻言均是点了点头。   高二也是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紧了紧绑腿,随后飞奔前往王府向端王赵佶报信。   高二是个蹴鞠高手,腿功非常人所能及,奔跑起来就如同一匹奔马般的,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   。。。。。。。。   “殿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李三坚向笔墨未干的一张玉笺吹了一口气后,双手高举,递给了端王赵佶。   赵佶见状顿时大喜,接过玉笺,拍了一下李三坚道:“翰韧,真有你的。”   李三坚此前早已料到,出了大事,宫中防卫必然是异常森严,定然不会轻易能够从宫中得到消息,因此以画传话只是第一步,若此举能成,那当然就是再好不过了,若此举不成,李三坚即可利用米芾在宫中以音传信,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米芾所敲击的音符是李三坚整整花了两日时间教会他的,如此音码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出现过,是李三坚从前在军训之中学会的,因此就算有他人听见,是根本无人能懂的。   不但如此,李三坚也因此协助赵佶揪出了王府之中他人的眼线。   端王府之中有他人的眼线,此事赵佶早已知晓,只是苦于无法判断到底何人是眼线。此时有人泄露了生画之法,赵佶立即就能够判断出了眼线,如此更使赵佶是心花怒放的。   身边随时随刻都有人盯着自己,连吃饭、睡觉都是如此,任何人都会是寝食难安、如坐针毡的。   只不过李三坚忙活了整整两日,如此就距礼部试考试时间仅剩一日了,也就是明日李三坚就将进入贡院参加李三坚的第二次省试了。   “殿下,在下明日就要进入贡院了,在下就先告辞了,临行之前,在下就先祝殿下大事可成。殿下也要小心在意,无必胜的把握,万不可轻举妄动。”李三坚随后拱手对赵佶说道。   李三坚“破译”了米芾的音码,当然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皇帝病危,大宋已到了关键时刻,到了赵佶争位的关键时刻,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已经尽了自己最大能力帮助了赵佶,此后的事情就不是李三坚所能够参与的了,自己也无法继续参与了。   话说李三坚不过是一介白丁,连宫门都无法进入,如何能够继续参与?剩下的事情就是赵佶等人的事情了。   因此李三坚就打算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专心应试礼部试。   李三坚此时心中唯一担心的就是皇帝若真的归天,甚至就在今晚归天,那么礼部试还能够继续下去吗?   因皇帝或后宫中后妃大行,从而取消礼部试的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赵佶闻言盯着李三坚,半响没有说话,似乎是想看懂李三坚到底是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赵佶叹了口气对李三坚说道:“翰韧,你就这么不相信本王吗?”   赵佶说出此言,意思已经是很明了了,那就是赵佶若登上皇位,还能亏待了李三坚?定是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等着李三坚的,前程是一片大好。   不但是李三坚,就连何执中、曾布、高二,府中奴婢、下人、婢女等等等一干人等都必将会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   既然如此,此时的李三坚也何必苦苦追寻着贡举之路?完全是多此一举的。   赵佶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李三坚心中一惊,并惴惴不安的。   李三坚是个好强之人,受人施舍的事情,李三坚是万万接受不了的。同时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已经整整的苦读了七年时光,到了此时,怎能半途而废?   李三坚心中早已明白欲让母亲过上富贵、受人尊敬的日子,非贡举不可。恩荫只会使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此非李三坚所愿也。   同时谁人心中没有个理想?没有个位极人臣的野心?李三坚也不会例外。   只不过此等愿望或者野心,只是藏于李三坚的心底而已,自己并未察觉。   此时端王赵佶忽出此言,使得李三坚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李三坚不可能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赵佶的。   赵佶此时的话基本上就是在质问李三坚了,若回答的不能使他满意,那么必将会在赵佶心中留下疙瘩,或者说是赵佶对李三坚颇有微词,如此一来,李三坚反倒是前程堪忧了。   特别是赵佶真的能够成功的成为九五之尊,那么赵佶心中的疙瘩就会无限扩大,李三坚甚至会是凶多吉少了。   “殿下谬矣。”李三坚诸多的想法只在脑海之中闪现了片刻,片刻之后,李三坚抬头看着赵佶缓缓的说道:“三坚并不是不相信殿下,反倒是相信殿下定是大事可成,对此三坚坚信不疑。圣人云,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表面之上的意思是做官做得好就去做学问,学问学得好就可以去做官,其实不然,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若欲经世济民,非学问不可。做了官,入了仕途,也不能放弃学问,如此方可经世济民,方可为君为国尽忠,造福于天下黎民。”   李三坚见赵佶神色放缓,于是接着缓缓的说道:“圣人亦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殿下终归是要做皇帝的,终归会是天下至尊的,如此,三坚无学问,无缚鸡之力,如何货与帝王家?殿下就好比是鲜花,三坚就似绿叶,三坚此生愿做一片绿叶,托衬着殿下更加鲜艳夺目,而胸无点墨,如何能够成为一片绿叶?此时的礼部试就是证明在下的时刻,因此三坚不得不为之。”   李三坚最后一句话几乎就是极尽谄媚之能事了,马屁拍的赵佶是心花怒放的,连连点头大笑道:“你这张嘴啊,简直能将死的说成是活的,也罢,这就去吧,好好参加礼部试。”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句话是哪位圣人所云啊?”赵佶对李三坚的这句话简直满意极了,哈哈大笑着问道。   “呃。。。此是三坚在岭南遇到的一位世外高人所云。”李三坚回答不出来,只好以世外高人搪塞,信口胡诌。   “你们进来吧。”赵佶闻言点头说的。   赵佶话音刚落,从门外进来两名十五六岁的女子,袅袅婷婷的向赵佶拜了下去:“奴婢拜见王爷!”   两女模样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是两名双胞胎,均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如两朵并蒂莲一般,使人见之心中是砰砰乱跳。   “嗯”赵佶挥挥手,指着李三坚说道:“初蝶、流霞,自今日起,他就是你们的主子了。”   “遵王爷之命,奴奴们拜见主人。” 初蝶、流霞随后盈盈向李三坚拜道。   两女神色如常,表情淡然,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被人送来送去的。   “使不得,使不得,殿下万万使不得啊。”李三坚见状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   李三坚简直是手足无措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初蝶、流霞是何人也?此两女是端王赵佶的侍姬,李三坚在王府数年,岂能不识得两女?她们可是赵佶的爱姬。   此时赵佶心中欢喜,欲将两女送于李三坚,可赵佶敢送,李三坚哪里敢收啊?   李三坚若收了,就成什么人了?   李三坚虽早已知道在这个世上姬妾如物品,可以随意送于他人的,可事到临头,李三坚仍是极不习惯的,仍是接受不了的。   “你为本王做了那么多事情,就不许本王稍许报答吗?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区区女子又算的了什么?”赵佶吹胡子瞪眼强行将两女塞给了李三坚之后笑道:“此两女才艺虽不如李格非之女,但相貌可是不输于她的。”   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就疑惑不解,赵佶此时为何突然提起了李清照? 第一百六十五章 气度非凡   李三坚急匆匆的离开端王赵佶的房间之时,在门口遇到了一人,此人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身材较为挺拔,看起来约五十岁上下,可皮肤白里透红,须发皆黑如墨,就似十八岁少年一般,使人又无法判断其准确的年龄,眉毛浓黑而整齐,宽宽的浓眉下面,闪烁着一对精明、深沉的眼睛,身上的衣物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使人不由得生出好感。   李三坚虽不认识此人,但见其气度非凡,估计是王府一名重要人物,也许还是一名朝廷重臣之类的人物,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恭恭敬敬的低头伺立在了一旁,等他先进去,以示恭敬。   李三坚在端王府的日子也不短了,居然不认识此人,感到异常纳闷,不过李三坚又转念想到,自己也不可能认识与端王赵佶交往的所有人。   中年汉子路过李三坚之时,看了一眼李三坚及跟随在身后的初蝶、流霞之后,停住脚步,微微一笑道:“岭南李三坚李翰韧?”   “正是在下,老丈你。。。识得在下?”李三坚微微抬头,诧异的问道。   “灯会魁首,首创句读之法,桂州解元,少年俊杰,老夫是久有耳闻也。”中年汉子微笑道:“今日得见,果然如此,果然是为翩翩美少年也!”   “老丈夸赞,小可无地自容,还未请教老丈尊姓大名。”中年汉子如此夸奖,使得李三坚对其是好感倍增,话说又有何人不愿意听恭维之言?   “老夫姓蔡。”中年人摸了摸美须答道。   姓蔡?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想起了娇怯怯的蔡绒雪,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是否已经安然回到了京师?不知两人今后是否还有交集?   李三坚点头正要接着与他再说两句话之时,王府宅老已经迎出了大门,对中年人说道:“蔡相公里面请,王爷已等候多时了。”   中年人闻言点头对李三坚说道:“今后有机会再与小郎君细谈,老夫就先进去了。”   “老丈请!”李三坚躬身作揖道。   中年人随后又是细细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跟随王府宅老走了进去,步履轻便,根本看不出是个五十余岁的人。   “走吧!”李三坚看了一眼一左一右紧紧的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初蝶、流霞,无奈的说道。   来的时候一人,回去的时候三人,李三坚还不知道该如何向母亲交代,该如何跟她说,该如何安置两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三坚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还未碰过女人呢,如此美色在前,说李三坚不动心那是自欺欺人,可就这么将两女领回家去,李三坚却又感到脸皮微烫,同时感到有些对不住已经与自己私定终身的李清照。   还未将李清照娶过门,自己就先弄俩个女人回家,如此自己就成了什么人了?李三坚再脸皮厚,此时也感到异常羞愧。   李三坚也知道在这个世上许多人在成婚之前是有侍妾相伴枕席的,甚至连侍妾都算不上的女子,相伴左右,如婢女、丫头等等。   但事到临头,李三坚却有些无法接受,若如此,李三坚将会在李清照面前抬不起头的。   不行,必须妥善安置两女,不如又将她们送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但送给何人啊?难不成又送还给端王赵佶?或者给山魁、高二?李三坚此时又感到为难之极。   同时再将她们送人,李三坚心中又是极为不忍,两女是人不是货物,将她们送来送去,她们又作何感想?也许她们早就麻木了,可李三坚心中却是极不忍心的。   初蝶、流霞美目顾盼,诧异的看着李三坚,他说走,为何站在原地不动?并且一副为难的模样?   换做其他人,早就露出了饿狼般的神态,早就将两女领回家按在床榻之上,尽享风流了。。。   “主人。。。?” 初蝶拽了拽李三坚的衣袖诧异的问道。   “哦,走吧。”李三坚不动声色的夺回衣袖后说道:“以后不要叫我主人了,微贱之人,怎堪主人二字?”   “那么。。。奴奴们该如何称呼主人你啊?” 流霞问道。   “叫我三哥。。。”李三坚边走边说道。   “三哥?”初蝶诧异的问道。   “三哥。。。。” 初蝶、流霞随后一起昵声将李三坚喊得脸红腿软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你们两个谁要大些啊?”李三坚稳住心神,接着问道。   “奴奴初蝶是姐姐,流霞是奴家的妹妹。” 初蝶闻言答道。   “如何区分?”李三坚又问道。   “回去就知道了。” 流霞闻言羞涩的答道。   “这是为何?”李三坚转头看了一眼流霞问道。   “三哥你别问了,奴家实在无法出口的。” 流霞红着脸答道。   李三坚点点头,没再接着问下去了,快步向自己住处走去。   李三坚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问问母亲,那就是李清照之事。   端王赵佶此前提到了李清照,使得李三坚感到异常纳闷,李清照怎么了?难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李三坚此次回京,已经有了前往李府提亲的打算。   。。。。。。。。   果不其然,李三坚将两女带回住处之后,将符二娘吓了一跳。   “奴奴们拜见老夫人。”初蝶、流霞二女盈盈向符二娘拜了下去,顿时就符二娘弄了个措手不及的。   初蝶、流霞两姐妹出身卑贱,自幼就被人拐卖之后,就有专人训练她们,进行形态、语言、琴棋书画等方面的培养,培养她们怎么取悦男人,并且二女毕竟在王府之中呆了许多日子了,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贵妇千金,居移气,养移体,因而两女此时是内秀温莞、贞顺淑雅,丝毫不亚于大家闺秀。   两女身上的衣、饰也是极为高贵华丽,此时忽然向符二娘施礼,顿时使得符二娘手足无措,伸手想去扶起二女,可却又害怕亵渎了两名美娇娘,于是伸手用力在围裙之上擦了擦,但仍是不敢去触摸两女,只是虚托着两女说道:“哎,哎,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哟,庄户人家,哪里是什么夫人啊?你们要是不嫌弃,就称我二娘吧?”   “二娘。。。”两女抿嘴笑道。   “你给我进来。”符二娘随后瞪了李三坚一眼道。   “娘,何事啊?孩儿明日还要进贡院呢,想早些歇息呢。”李三坚嘀咕道。   “天还亮着呐,你睡什么觉?快进来,耽搁不了你多少时候。”符二娘叉腰对李三坚大声说道。   李三坚无奈随着符二娘走进了里间。   “哎哟,娘。。。娘。。。娘。。。你轻点,疼疼疼。。。”进了里间之后,李三坚就被符二娘揪住了耳朵。。。   “哪里来的?”符二娘揪着李三坚的耳朵问道。   “端王送的,孩儿也是无可奈何啊。”李三坚苦着脸答道。   “少给老娘来这套。”符二娘又将李三坚的耳朵拧紧了说道:“王爷送的,你不能不要吗?自幼你就是个沾花惹草的主儿,当老娘不知道吗?一点都不像你爹爹。”   “娘,此事确实怪不得孩儿啊,孩儿再三推辞,可殿下仍是如此,孩儿也是无可奈何。再者说,殿下的脾气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送出去的东西,就如泼出去的水,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此时若孩儿真的强辞,必将会引起殿下的不快的。”李三坚花言巧语的说道。   符二娘闻言才脸色稍缓,随后又担忧的说道:“可我们拿什么来养活她们啊?”   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初蝶、流霞定是有月例钱的,并且月例钱、衣物、首饰、用具等等定是由王府支应的,不用符二娘等人操心的。   不过李三坚又转念想到,自己不愿意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早晚会离开王府的,真的到了那一天,初蝶、流霞二女又该如何安置?   真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啊,李三坚心中暗叹。   “你笑什么?”符二娘见李三坚露出笑容,瞪了李三坚一眼问道。   “娘,您不是让孩儿给您找儿媳妇吗?这不是给您找回来了吗?”李三坚笑道。   “胡说八道。”符二娘拍了李三坚一记说道:“哪里有这么找媳妇的?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六礼’一个都不能少的,就这么进门了,算怎么回事啊?”   符二娘自来到京师以来,汉家婚嫁之礼倒是打听了不少,因而在这方面还是较为熟悉的。   “不如这样好了。”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待礼部试了,孩儿就打算离开王府了,到时候我们走了便是,留下她们继续呆在王府就是了。”   “可。。。她们不是就太可怜了吗?”符二娘闻言顿时就心软了。   符二娘虽是黎人,但也明白身份卑贱的女子被遗弃的下场,定是终日以泪洗脸,苦不堪言的。   “可无论如何,孩儿也不能对不起清儿啊。”李三坚闻言叹道。   李三坚此时忽然提起李清照,顿时使符二娘忐忑不安的,随后小心翼翼的对李三坚说道:“三郎,有件事情娘要告诉你,你千万不要伤心。”   “娘,你有事吩咐就是,孩儿为何要伤心?”李三坚抬头看着符二娘,诧异的问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凤求凰   六月襄山道,三星汉水边。求凰应不远,去马剩须鞭。野店愁中雨,江城梦里蝉。襄阳多故事,为我访先贤。名花开处千山艳,好客来时四座春。 春花春月春天景,名酒名诗名士风。柳暗花明春正半,桃红李灿朋初圆。笑脸连同桃花放,欢声引动酒杯倾。满堂花烛迎淑女,一派春光映通帘。鸾鸣翠柳新开画卷,凤落高梧喜报春晖。 春暖花朝彩鸾对箅,风和月丽红杏添妆。   又有诗云,茅龙春意许飞琼,何以推移绮散霞。劝诫难留牢落况,花前来往自煎茶。   宋帝赵煦病危,宫中气氛是异常焦虑、紧张、压抑,可宫中的事情却未影响到民间的男娶女嫁,原因就是民间根本不知道朝廷发生了何等大事,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大的影响,只要皇帝没有归天,只要不是国丧期间,就与平民百姓没有多大的关系。百姓如此,一些朝廷官吏也是如此,甚至在皇帝生病之时,一些官吏反倒是抢着将亲事提前办了。。。   万一皇帝驾崩,岂不是耽误了事情?所谓夜长梦多就是这个道理。   正月八日,宜祭祀、祈福、酬神、订婚、嫁娶、求财、入宅见贵,是良辰吉日,在此良辰吉日之中,朝廷权吏部侍郎、中书舍人、给事中赵挺之之子赵明诚迎娶吏部员外郎李格非之女李清照。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宋东京开封府近年来,还从未有哪一家的亲事能够引起京师众人如此的关注,吸引到如此之多的目光。   此时此刻,看热闹的人群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   数十名喜娘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端着花瓶、花烛、香球、沙罗洗漱、妆合、照台、裙箱、衣匣、百结、青凉伞、交椅等喜庆之物跟随着花轿来到了赵挺之府中。   赵府之中除了赵挺之之外,均是穿着喜袍,站在府门之外,等待接亲。   此时鼓乐声、爆竹声更加的震耳欲聋,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之下终于从花轿中走了出来,踏上早已铺好的红锦地毯,跨过了马鞍,在捧着一面铜镜的喜娘的引领之下,被扶进了赵府。   此后就是通宵达旦、持续几天几夜的喜宴。   喜宴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仍是没有结束,此时天气骤然变冷,鹅毛大雪从天而降,白雪与红妆交织在了一起,非但没有影响到亲事的气氛,反倒是平添了一股别样的喜庆气氛。   天降大雪,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只余下府中正在吃喝的贺客,赵府上下根本没有注意到府外来了一名身材高大,年约二十岁上下,面目俊朗的年轻人。   年轻人走到赵府门前,呆呆的看着赵府喜庆的场面,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只是呆呆的站着,任由白雪飘落在了头上、肩上、手上、腿上,片刻之间,就成了一个雪人,矗立在了赵府门前。   良久良久之后,“雪人”默默的取下了背上的瑶琴,轻轻的擦拭了一遍,再轻轻的放置在了地上,随后盘腿坐在了地上,手抚瑶琴,久久不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这是一曲《凤求凰》,是西汉词赋大家、极负盛名的司马相如所作,司马相如在此曲中自喻为凤,比文君为皇凰,表达了司马相如对文君的无限倾慕和热烈追求。   言浅意深,音节流亮,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   自西汉以后,此表达男女缠绵之意、寓意深远的《凤求凰》基本上被人当做是喜乐,在拜堂成亲之上也是经常奏响此曲《凤求凰》,对于以追求高雅著称的宋人更是如此。   因此此时这名年轻人也可以说是专程前来恭贺赵明诚与李清照新婚之喜,是以乐助喜。   只不过令人惊讶得是此名年轻人并未进入赵府之中,当众奏响此曲,只是在府门之外默默的弹奏着《凤求凰》,同时本应是喜乐、缠绵的曲音,听起来却有些悲怆之意,其中还隐隐的包含了愤怒、懊恼、不甘、自怜、自伤、恨世道不公等等复杂的情感。   琴音缭绕,音量甚高,直冲云霄,居然掩盖住了府中诸人的吵闹之声,使得赵府上下人等均是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侧头倾听如此令人目耳眩神迷的美妙琴音,一些准备返回家中之人也是纷纷停住了脚步,站在雪中倾听着如泣如诉的《凤求凰》。   “夫人。。。他。。。他。。。他回来了?!”在新房之中、刚刚揭下李清照头顶红盖头的赵明诚拿着红盖头,结结巴巴的说道。   李清照努力忍住心中的悲苦,努力装出一副平和淡然的模样,淡淡的问道:“何人回来了?”   “李三坚,李翰韧啊,他从岭南回来了?他不是。。。出事了吗?难道是谣传?”赵明诚闻言答道。   赵明诚、李清照等人只是得到了李三坚在岭南出事的消息,并未得到李三坚脱险的消息,同时李清照还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李清照转过头去,看着锦罗枕头,沉默不语。   “夫。。。夫人。。。不如你出去看看?”赵明诚随后指着门外,结结巴巴的问道。   “官人!”李清照闻言看着赵明诚怒道:“你将奴家看成是什么人了?奴家既已嫁入赵门,就是赵氏之人,奴家虽自幼顽劣,年少无知,但也知三从四德,也是熟读《女诫》的,如此岂能再顾他人?我不去,你也不准去。”   “遵。。。。命!”赵明诚慌忙拱手答道。   赵明诚虽表面惊慌,但心中却感到一丝丝的甜蜜。   赵明诚、李清照二人在房中说话之时,府门之外的李三坚已经弹奏完毕,此时的大雪仍是纷纷扬扬的从天而落,落在了李三坚已经冻僵的、同时有些生疼的双手之上,李三坚却浑然不知。   李三坚站起身来,将瑶琴绑在了背上,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此前憋闷难当的心情顿时感觉好多了。   李三坚自赣江偶遇李清照之后,一直对李清照念念不忘的,虽一直在躲避着李清照,但李三坚心中还是逐渐喜欢上了李清照,此前的躲避不过是自惭形秽而已。   其后两人清月庵定情,李三坚更是将李清照放在了心上,同时也打算无论此次贡举结果如何,就托人向李格非提亲。   可此时李清照成亲的消息如晴空霹雳一般,将李三坚惊得是目瞪口呆,同时心伤、憋闷难当。   李三坚真想指天怒骂,不带这么玩人的啊?!!!同样的事情李三坚居然遇到了两次,简直太令人愤怒了。   不过李三坚前世心智不坚、逃避现实,而今生今世坚决不够能再如此了,男子汉大丈夫必须拿得起,放得下,于是李三坚来到了此处,其一就是衷心祝福李清照能够得到幸福,其二就是以一曲《凤求凰》结束两人之间的是是非非,结束这段短暂的感情。   李三坚正想着自己心事之时,忽然头顶之上出现了一把油布雨伞,描着一副水墨山水画的油布雨伞遮住了李三坚头顶之上的白雪,白雪纷纷而落,很快的就堆积在了雨伞之上,不过却遮护住了李三坚,使得李三坚身上的白雪开始消融。   李三坚转头看去,只见蔡绒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李三坚的身旁,左手提着一盏精致的灯笼,右手举着雨伞,努力替李三坚遮蔽着风雪。   李三坚个头较高,蔡绒雪费了很大力气才完全挡住了李三坚头顶的雨雪,而白雪纷纷而落,却落在了蔡绒雪的身上。   “蔡姑娘?”李三坚惊讶的问道。   “嗯”蔡绒雪点头道:“李公子,天色已晚,又是雨雪纷飞,你。。。?”   蔡绒雪只比李三坚晚了一日就回到了京师,回到京师之后就留意李三坚的去向,此时见李三坚伤心欲绝的模样,于是就忍不住走出来替李三坚遮风避雨。   其实李三坚只是伤心,欲绝倒不至于,此事反倒是激起了李三坚的斗志,欲与这个不公的世道愤争到底。   “嗯,多谢蔡姑娘了。”李三坚点头示谢,就转身大踏步的离去,蔡绒雪碎步疾走,才勉强跟上了李三坚的步伐。   “蔡姑娘,难道这个世上门第就如此的重要吗?”走在路上的李三坚又像是问蔡绒雪又像是问自己。喃喃的说道。   蔡绒雪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   “呸,狗男女,早晚落到某家的手中。”暗中护着李三坚的山魁向李府门口狠狠的吐了口口水后骂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本事了得   宋东京开封府位于黄河冲积平原西部边缘,地势较为平坦,同时气候较为寒冷,一至冬季,几乎都是大雪漫天飞舞,特别是到了三九寒天更是如此,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将整个开封府笼罩在了一片白蒙蒙之中,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蔡姑娘,多谢你了,天色已晚,在下这就送你回府吧。”李三坚对陪同自己一路前行的蔡绒雪感到异常过意不去,于是带着一些歉意对蔡绒雪说道。   “不碍事的,奴家就住在前方不远处,自己回去便是,你。。。你还好吗?”蔡绒雪面呈担忧之色看着李三坚说道。   “你看我像有事的模样吗?”李三坚故作潇洒的微笑道。   “嗯”蔡绒雪仍是不放心的说道:“天色已晚,你也早些歇息了,明日你。。。你还要入贡院呢。”   “多谢蔡姑娘一路相陪,在下不碍事的,你。。。你也早些回去吧。”李三坚又谢道。   “嗯,那么奴家就回去了。。。”蔡绒雪随后点头,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李三坚,向着蔡府走去。   “蔡姑娘。。。”蔡绒雪刚刚离开数步,李三坚忽然喊住了蔡绒雪。   “嗯?”蔡绒雪闻言停步转身看着李三坚。   “你是蔡府之人吗?”蔡绒雪姓蔡,当然是蔡府之人,李三坚这句话表面之上看起来有些明知故问、不知所问,其实李三坚的意思是在问蔡绒雪是否就是当年自己爹爹“指空为婚”之人。   蔡绒雪是个冰雪聪明之人,当然立即就明白了李三坚所问何事,于是点了点头。   “天意如此,如之奈何?”李三坚见状长叹了一声。   当年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前往蔡府提及此事,若蔡府不是因为门第之见,不嫌弃李三坚家中微贱,那么两人也许真的会在一起,说不定两人目前已经成婚了。   可世事难料,婉转曲折、变化无常的,两人已经错过的缘分,此时已无法再续。   同时到目前为止,李三坚仍是一介白丁,虽寄居在了端王府之中,但仍是微贱之家,数年之间,没有得到任何改观,如此,门庭显赫的蔡氏家族难道到了此时,对李三坚的态度就会发生转变吗?同时李三坚又何必再寻烦恼?   蔡绒雪此时已是美目噙满了眼泪,看着李三坚伤痛欲绝。   蔡绒雪的一颗心早已是挂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岭南之行之后更是如此。   在岭南“白妮谷”的日日夜夜,蔡绒雪早已是情根深种,早已是无法自拔。   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三坚的一颗心全在李清照的身上,对此蔡绒雪是伤心欲绝,可却又无可奈何。   当初李三坚拒绝了蔡绒雪,难道到了此时李三坚会回心转意吗?就算此时因为婚变,李三坚回心转意,两人就一定能在一起,喜结良缘吗?   事情到底如何,犹未可知也!   要知道在这个世上婚姻之事,当事人是做不了主的,作为一名女子更是如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蔡绒雪此时虽是父母早亡,可她毕竟是寄居在了蔡府,蔡京就是蔡绒雪之父,假父也是父,那么一切都得听蔡京等人的,终身大事更是如此,不是你想嫁给何人就嫁给何人的,蔡绒雪自己是做不得半点主的。   自己与李三坚之间的状况,蔡绒雪也是再清楚不过了,所谓门不当户不对,就是这个道理,门庭显赫之家是不会拿正眼瞧贫寒之家的。   李清照不也是如此吗?两情相悦的两人最终是无法在一起的。   “灵台君住淹残臼,哀哀砚海灵均过!”良久之后,蔡绒雪转身离去,离去之时伤心欲绝的轻轻的吟了一首七言绝句。   “蔡姑娘,你。。。”李三坚闻言心中更是难受,看着蔡绒雪孤独离去的背影,欲待说些什么,可却又哑口无言的。   “山魁,是你吗?”李三坚看到蔡绒雪的背影消失在了雪夜之中,才回头说道。   大雪纷飞,地上积雪甚厚,人走在路上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除非你有“踏雪无痕”的功夫,否则就很快被人发现踪迹。   “主人。。。”山魁终于露面了,几步奔到了李三坚面前,悲戚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山魁虽称李三坚为主人,其实心中早已是将李三坚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亲人,此时看着李三坚难受的模样,心中也是大恸,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恨不得杀尽天下所有无情无义之人。   可山魁想哭未哭出来,李三坚见到山魁却是抱着他放声大哭。   “山魁,我。。。我。。。”李三坚抱着山魁哭得是泣不成声的。   山魁将李三坚视作兄弟,视作是亲人,李三坚何尝不是如此?李三坚见到亲人的面后,顿时就悲从中来,心中的委屈、愤怒、不甘、羞恼、无奈一股脑的都涌上心头,再也无法抑制,再也无法继续装下去了。   贡举不畅,不幸下第,数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七年前自己曾经立下了让母亲过上富贵尊崇日子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七年后,却仍是如此,家中没有得到半点改观,仍是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岭南之行的艰辛,对此次贡举结果的无法预计,对于今后前途的担忧,对李清照无情的愤怒,当然李三坚心中明白李清照定是有难言的苦衷,但也是异常羞怒,对辜负了蔡绒雪美人盛情的无奈,此时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发泄了出来。   “主人。。。主人。。。我们回家吧?”山魁亦是虎目含泪,哽咽的劝道。   “回家?回哪个家?我们还有家吗?”李三坚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有娘的家就是我们的家。”山魁答道。   “对,对,该回家了,娘还在家等着我呢。”李三坚连连点头称是。   正在此时,正当李三坚将要回去之时,一道白光闪过,一个毛茸茸的小肉球疾奔而至,闪电般的窜入了李三坚的怀中,小爪子扒开李三坚的衣襟,钻了进去。   “白妮儿?”李三坚惊喜的喊道。   小狐狸“白妮儿”蹲在李三坚怀里,警惕的看着李三坚,并且是一半身子藏在李三坚衣内,一半身子却露在外面,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做出了一副随时逃跑的模样,使得李三坚哭笑不得的,同时更令李三坚感到好笑的是,自己从小狐狸的如红宝石般的眼中居然看到了一丝不屑的神色,似乎是在嘲笑李三坚。   难道蔡绒雪没走?李三坚随即想到。   白妮儿在哪里,蔡绒雪定是在附近的。   果然没过多久,蔡绒雪就出现在了李三坚的面前,脸上红得就似块红布般的,气喘吁吁的指着白妮儿说道:“它。。。它。。。它。。。不听话,自己跑回来了。。。”   “雪儿。。。”李三坚心情激荡,不顾一切的一把将蔡绒雪搂进了怀里。   哪里是小白狐自己跑回来的?小白狐害怕自己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自己跑回来“送死”?定是蔡绒雪不忍心离开,不忍心自己独自伤心,从而驱使小白狐跑到自己身边。   蔡绒雪是大家闺秀,是脸皮极薄之人,此时能够做出如此举动,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惊天动地了。。。   李三坚对此是感动不已,同时也对她是越来越怜惜,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得到美人如此厚恩?自己再不珍惜的话,可就真的是个痴呆儿了。   “呀。。。你快放开我,我。。。我。。。我。。。还有外人在场啊。”蔡绒雪猝不及防,顿时吓得心就像要跳出嗓子眼般的,拼命挣扎道。   “不碍事,不碍事,他是我大哥,是我亲人,不是外人。。。”李三坚随后紧紧盯着蔡绒雪的眼睛说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亲人了,你愿意吗?”   李三坚当着山魁的面表白,他敢问,蔡绒雪可不敢答,只能拼命挣扎,不过蔡绒雪流下的两行清泪却是回答了李三坚的表白。   “山魁大哥,你回去跟娘说一声,就说我没事,让她老人家放心。”李三坚随后抢过山魁手中的马鞭,抱着蔡绒雪纵身跃上了山魁带来的健马马背,对山魁说道。   “主人,你小心点。”山魁含笑说道。   自家兄弟就是有本事,那个贱人抛弃了他,可他很快就寻一佳配,看样子这个女人还是心甘情愿的。。。山魁心中暗道。   李三坚点点头,随后扬鞭纵马,疾驰而去。   健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卷起了一堆堆的白雪,腾起了一股股的雪雾,铺天盖地的雪尘漫天飞舞。   “门第之别?去他妈的!老子不惧!”   “你。。。你。。。又说粗话。。。”   “哈哈,雪儿,你愿意与我一同面对吗?”   “嗯,奴家愿意,奴家此生已属君,至死不渝。”   “什么死啊活啊?你今后还要给我生一堆孩儿呢。。。”   “你。。。还是与白妮谷一般,尽胡说八道的。”   。。。。。。。   “三郎、谪仙,愿你们早日能够在一起,共结连理。”此时一名身披黑色大氅、将头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子喃喃说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日现金星   宋元符三年正月初九日。   此日仍是大雪纷飞,来自宋诸路的三千余名举子顶着大雪,又是齐聚贡院门前,等待开院,等待三年一次的朝廷礼部试。   三千余名举子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复杂多样的,各种想法都有,最多的想法是对自身莫测前途的担忧与对朝廷此次省试为何提前感到疑惑不解。   宋省试一般来说是在正月底与二月初举行,最晚不会超过二月,最早不会在正月十五之前,因为正月十五之前的日子均是新年的日子,其后就在三月举行殿试,因此宋三年一次的大比亦称作“春闱”。   此次礼部试居然定在了正月初九日,此时新年尚未过完,使得众举子是异常纳闷,纷纷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兄台,为何朝廷礼部试会提前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是啊,小弟我仍是处在新年状态呢。”   “那你回家继续过年好了,还考个屁啊?至于提前的原因就是。。。老夫也不知道。。。”   “呸,你个老杀才,不知道你接什么话?为何提前,我可知道呢。”   “为何提前啊?”   “听说是因为西戎战事。。。”   “胡说八道,西戎早已对我圣朝俯首称臣了,听说已经遣其皇子到了京师为质了,天下早已太平了,岂能会是如此原因啊?”   “兄。。。台,天下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我朝圣上,西戎乃是僭越称帝,是大逆不道的,如此,哪里还有皇子?”   “啊?!!!在下失言,你们就当没听过,就当在下放了个屁好了!!!”   “。。。。。。。。”   李三坚听到众举子的议论,微微摇头,微笑不语。   在所有各路举子当中,也许只有李三坚一人大概知道为何本次省试为何会提前举行。   宋帝赵煦病重,但仍是举行了此次礼部试,并且是提前举行,于是李三坚据此估计,赵煦此次生病,定是病得不轻,甚至可以说是病危。   赵煦想看到最后一次省试,想亲自举行最后一次殿试,想最后一次为国取士,因而才会提前举行本次省试,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赵煦有什么想法,他目前是怎样的情形,其实李三坚并不多在意。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一个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卑贱之人,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除了在端王府见过一面之外。   李三坚在意的是本次省试是否还是从前的结果?同时李三坚害怕的是无论自己做出怎样的文章,均有可能被黜落,原因是不言而喻的。   事情都到了如此地步了,无论怎样,无论是什么结果,自己都要去争取,都要去抗争,否则会留下终身遗憾的,李三坚抬起右手闻了闻手上昨日夜晚留下的余香,心中暗道。   “翰韧兄,你在笑啥子?”站在李三坚身旁的刘安节看看李三坚的脸,又看看李三坚的手,诧异的问道。   “没什么。。。”李三坚慌忙将双手拢进了长袖之中说道。   “没啥子?我看你是胸有成竹嘛!”刘安节也是如此,将双手拢进了长袖之中,与李三坚并排站在了一起,姿势几乎与李三坚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刘安节是因为天冷。。。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巴蜀之地虽难行,但却是相对来说温暖得多,成都平原的气候更是四季如春的,哪里像京师这样,一到冬季,就冷得人恨不得一头钻进被窝,永远不出来。   “我。。。”李三坚刚欲开口辩解,一旁就有人开口打断了李三坚。   “哟,哟,哟,这不是李翰韧李句读嘛?”   “是他,是他,当年他可是号称岭南第一才子也!”   “何止当年啊,现在难道不是吗?”   “是啊,谁说不是呢?才子才的灰溜溜的下第了啊!”   “哈哈哈哈。”   众举子就是如此,因人多粥少,只要逮到机会,就将人往死里踩,如此就能极大的打击此人的自信心,使其乱了阵脚,从而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顾士子的脸面。   可李三坚是什么人,在无数次的打击之下,早已心坚似铁,岂会为几句话就自乱阵脚?于是李三坚根本就不为所动,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立在当地冷冷的注视着这些“老熟人”。   聚集在李三坚周围的诸多岭南举子均是怒目而视,一些人已经开口与他们这些本地举子对骂了。   “啥子?你就是。。。就是李句读?”刘安节闻言转头看着李三坚,惊喜的问道。   此时李三坚的句读之法已经传遍了宋诸路,就连川蜀也已有人开始使用李三坚的句读之法了,甚至宫中也有人开始使用了。   李三坚闻言脸色一沉,还未开口,刘安节已转头叉腰对着开封府的举子们怒骂道:“你们这些龟儿子,说些啥子哦?你们知道个铲铲,翰韧兄不但是岭南的才子,就连我们川蜀之人都仰慕不已呢。老子用脑壳担保,此次翰韧兄定会高中,不中老子自己取下来给你们当球耍,一群没娘教的娃儿,你仙人板板的,真是太气人了哟。”   刘安节一口的川蜀地道口音,三句话有两句话无人能够听懂,李三坚更是听得一头雾水,哭笑不得的。   “哪里来的乡巴佬,找骂不是?”   “此事与你有何关系?滚一边去,也不撒泡尿照照,长得跟古树皮般的。”   众开封府举子虽听不懂刘安节到底在说些什么,但也知道他是在跳脚骂人,于是纷纷开口呵斥、叫骂。   岭南举子,此时又加入了一些川蜀举子,与开封府举子对峙,双方你来我往,骂的不可开交。   礼部贡院门口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就像个大集市一般。   “肃静!休得喧哗!”正在此时,贡院大门打开,数十殿前禁军按刀走了出来,一名礼部官员冷着脸喝道。   “宋庚辰科开考敕,制曰。。。”众举子安静下来之后,一名宫中宦官大声宣读本次庚辰科礼部试开始引试的圣旨。   此时许多举子都注意到了,此次省试气氛与以往不同,那就是气氛相比往常要肃穆的多,同时还带着不少紧张的气氛,甚至众举子还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哀伤,使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就与以往一样,众举子鱼贯而入,进入了礼部贡院考场,开始了三年一度的大比。   有诗为证,人生何处不相逢,花落谁家不知晓!   。。。。。。。。   宋元符三年初十日,太白金星忽然在白昼出现,高高的挂在了半空之中,使得开封府众人是惊慌失措,纷纷焚香祷告,清扫祈福,祈求上苍。   宋皇宫之内,宰相章惇、尚书左丞蔡卞、尚书右丞许将、知枢密院事曾布率三省官员、两府大臣齐聚内东门之外,等候皇帝召见。   宋帝赵煦寝宫福宁殿内外也是忙碌一片,医官、宫女、宦官们低头哈腰进进出出的,显得异常紧张忙碌,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之中进行的,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怎样?”章惇见皇帝一名近侍医官出了内东门之后,于是连忙拉住了他问道。   “官家。。。他。。。他。。。他”医官支支吾吾的不敢说。   “快说,恕你无罪。”章惇低喝道。   “官家服硫黄朱砂,均不奏效,灸五十下不知痛觉,官家他。。。他脉象。。。”医官哽咽的说道。   “陛下啊!”章惇涕泪长流,跪倒在地大声啜泣道:“老臣求见,老臣有许多话要与陛下说啊,陛下。。。”   “陛下,臣斗胆请陛下下旨,京寺白日祈禳道场,夜间斋戒祈安。” 尚书左丞蔡卞也是大声泣道。   “陛下,臣请大赦天下,为陛下祈福。” 知枢密院事曾布也是大声说道。   众臣纷纷跪倒在了内东门之外,痛哭流涕。   内东门之外也同时哭嚎之声响成一片,是好不热闹。   不过众臣没有一人敢闯进内东门,敢闯进福宁殿,宰相章惇也不能例外,此时无数金甲宿卫全身披挂拥立在了殿门口。   宫中早已掷下严旨,任何人未得旨意,敢擅自闯宫,就当场斩杀。   “陛下有旨。”半响之后,一名宦官出来传旨道:“陛下有旨,准列位臣工所求。朕稍安,众卿家就请回去吧。”   此时赵煦虽下旨让众大臣回家歇息,可却无一人回家,均是守在宫中,等待召见。   宰、执、两府、三省大臣更是站在内东门之外,聆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漏掉了一丝消息。   话说此时的每一个消息,皇帝说出的每一个字均是字字千金,无比重要。   同时在此关键时刻,正是表达自己赤胆忠心的时候,又有何人肯轻易放弃呢?同时最最关键的是万一赵煦驾崩,此时正是奉迎新君的关键时刻。。。   只可惜的是众大臣站到天明,除了见到无数医官、宫女、宦官进进出出之外,宫中就未传出半点消息。   一些年老体弱的大臣已经候晕了过去,反倒给宫中增加了不少负担。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念念不忘   宋元符三年正月十一日   大雪纷纷扬扬,已经持续了半月之久,天气也是异常寒冷,空气都似乎被冻僵了。在这寒冷的日子里,尊贵之人是利用一切手段,取暖避寒,而普通人家却为了生计,冒着大雪,四处奔波。   宋庚辰科省试到了此日已经进行到了第三日,连续三日的礼部试引试早已使得诸路举子疲惫不堪。天气不同以往的异常寒冷,一些体弱的贫寒士子经受不了寒冷的折磨,早早的退出了贡院,痛失进身机会,痛失达则兼善天下的机会,使人扼腕叹息。   不过虽然如此,大多数的举子仍是再咬牙坚持,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在苦苦挣扎。   李三坚也是如此。   李三坚身体还算是较为强健的,虽贡院之中放置了不少炭盆,可也被冻得脸青面黑的,哈着几乎被冻僵了的双手,看着面前的这道时务策。   “篇次离为上下:其一曰会计,二曰铜铁钱,三曰会子,四曰盐,五曰茶,六曰酒,八曰矾,九曰商税,十曰市易,十一曰均输,十二曰田税,十三曰互市舶。或损或益,有系国体;国不以礼为利,故列之下篇焉。。。”   这道时务策之中例举了宋目前主要的十三种税目,命诸举子论证其中的利弊。其中令人惊讶的是,市舶税首次被提出,使得众举子是大跌眼镜,同时也是措手不及的。   要知道到目前为止,宋只在广州、明州、杭州、泉州四处先后设立了市舶司,而泉州市舶司是在不久前设立的,据说是宋帝赵煦看了一名下第举子的文章之后,才下旨设立了泉州市舶司。   因此市舶税在宋诸税目之中是微不足道的,所占比例是极其微小的。   宋以往省试的考题也有涉及到税收方面的事情,因此这道时务策并不算是偏,诸路举子对此也是早有准备,可绝大多数的举子哪里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市舶税之说?以往简直是听都未听过。   可李三坚却不一样了,李三坚早在数年之前就写过一篇关于市舶司的文章,因而此时是驾轻就熟,思虑片刻就动笔破题论证。   “夫天下事皆可利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故事可利人皆德业,言能益世即文章。。。”   李三坚破题之后,就论证了各个税目的利弊,并重点阐述了市舶税,并轻描淡写的指出了市舶税在收取过程之中的利弊。   目前来讲,宋市舶税的缴纳主要是以实物方式,也就是主要是以抽解的形式进行,对此李三坚早已师从于桂州胡文海,请教了不少这方面的问题,对市舶税了解的较为详细。   所谓抽解,就是将货物分成粗细两色,官府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后,将所抽货物解赴都城,征收实物形式的市舶税。   李三坚了解之后,就发现了其中有许多弊端,主要有三,这其一就是法外抽解;其二就是强买强卖;其三就是鬻钢之弊。发外抽解就是在官府明文抽解之外又强行私自抽解海商的货物,海商多敢怒而不敢言,强买强卖,顾名思义就是强行将海商的货物以远远低于市价的价格买下来,或者将自己的私货强行卖给海商,海商苦不堪言,鬻钢之弊是市舶司官吏们将应交于朝廷的抽解之物换成了其他货物等等,其换易、偷盗、赊欠无所不为,令人咂舌。   李三坚虽然知道了这些弊端,但只是轻描淡写的写了一些,并未做详细的阐述,原因就是李三坚并未做深入的了解,常言道,未实际考察就无发言权。还有就是李三坚此时是吃一堑长一智,自己不过是一名应试举人,对于这种有可能涉及到各种势力利益的事情,甚至涉及到宫中,李三坚怎敢妄自菲薄?   因此李三坚只是较为隐晦的淡淡的写了几笔,李三坚主要论述的是市舶司、市舶税的重要性,并预言若持续不断的开放沿海,重视海洋,那么市舶税将会成为朝廷重要税收,最起码将会占有很大的税收比例。   花费了整整四个多时辰,李三坚终于答完了这篇时务策的论题,不禁长舒了口气,同时感到有些奇怪。   李三坚奇怪的是本次省试五道时务策之中,居然有三道涉及海洋,特别是岭南沿海,而没有一道是涉及到朝政敏感之处,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大为疑惑。   有这种感觉的不但是李三坚,诸路举子也是均有此感。   朝廷一向是重陆轻海,此时风向忽然转变,使得诸路举子是措手不及的。   。。。。。。。。   宋皇宫福宁殿   等候了整整一日的宰、执大臣、两府、三省重臣终于得到了皇帝旨意,不过只命章惇、蔡卞、许将、曾布四位执政大臣进殿面圣。   四人接旨后,急忙趋进,进入了福宁殿之内。   进入殿中之后,四人只见福宁殿的门窗被纱、幔等物密封得死死的,外面透不进一丝光亮,透不进一丝寒意,殿内点了一些蜡烛,烧了一些火盆,倒是温暖如春。   宋皇太后向氏着太后服饰坐在了龙床之侧,时不时的掩面啜泣。宋当今圣上,皇帝赵煦头戴白色角冠,身披坎肩,拥被而坐。   久病的赵煦身体愈发消瘦,平日里较为合身的衣物此时挂在身上显得异常空荡荡的,从衣袖当中伸出的双手也是苍白无力,手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不过赵煦虽病色憔悴,面目发黑,但神色依然镇定清秀,微笑着看着进来的章惇、曾布等四位朝廷重臣。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四人进殿之后就跪了下来,跪着地上三呼万岁,声音哽咽直至哭得泣不成声。   赵煦无力的摆摆手,在医官、宫女、内侍服侍之下,吞下了二十粒伏火朱砂丹、七返金液丹,才咳喘稍平,虚汗才稍止。   “大赦、禳祈之事怎样了?”赵煦闭目养神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   赵煦的声音是异常沙哑,一听就知道定是赵煦费尽全身力气才说出来的。   “臣已奉旨,命各部堂操办此事,相信此时已经安排下去了。”宰相章惇答道。   声音太大害怕惊到赵煦,太小了又怕他听不清,因此章惇回答的声音是不大不小,是恰到好处。   赵煦闻言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咳嗽了几声后又问道:“贡举之事进行的怎样了?还有几日就结束了?”   四人闻言顿时就面面相觑,相顾露出了疑惑之色。   陛下怎么忽然想起此事了?朝中如此之多的大事需要赵煦圣裁,比如立储之事。。。,如此之多的大事不提,他怎么忽然提及贡举之事?   要知道当初曾经有大臣劝阻赵煦,欲暂缓省试,可赵煦却执意举行,不但要举行,还提前举行,使得众臣是万般疑虑。   “禀官家。”片刻之后,曾布抢先答道:“四日礼部试,已进行了三日,还有一日就结束了。”   “哦,还有一日,朕还要多等一日。。。”赵煦闻言喃喃的说道。   “官家的意思是。。。。?”蔡卞诧异的问道。   “卿家帮朕留意一下,举子们当中是否有个名叫李三坚的岭南举子,若有的话,朕很想早日看到他的答卷。”赵煦虚弱的吩咐道。   赵煦此言一出,顿时又使得四人是相顾失色。。。   李三坚是什么人?虽是一名蝼蚁般的人物,可他当年的一篇文章,却差点在朝堂之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至今章惇、蔡卞、曾布等人对其是印象深刻。   赵煦此时忽然提及李三坚,使人是异常费解。   此人何德何能,能够引起赵煦的注意?诸臣心中暗道。   “官家,微臣这就去彻查。”曾布又是抢先答道。   “不必了。”赵煦闻言,想了想后说道:“不必去打扰他了,让他好好的考完吧。”   “微臣遵旨。”曾布点头道。   “官家不要再说了,以免泄神。”此时一旁的向太后开口道。   赵煦闻言睁眼看了向太后一眼,就又闭上了双眼,胸口微微起伏,不再说话了。   章惇、曾布等四人见状只好退了下去,不敢开口相问。   此时四人面圣目的到目前为止根本没有达到。   赵煦病危,最最紧要之事就是立储,若赵煦真的归天,那么何人能有得到遗旨或者说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么就会处于极为有利的位置,最起码定策之功是跑不了的了。   而赵煦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立储或者颁下任何关于立储的圣旨,就连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没有提到片言只语,使得诸臣心中憋闷,却又不敢开口相问。   话说赵煦今年也就二十出头,正值青春年少,谁又能保证他就一定归天?万一活过来了,万一撑过来了,此时若提立储之事,岂不是大事不妙?   最起码诅咒皇帝、诽谤圣上之罪名是跑不的。   因此赵煦不说,没有一人敢提及此事,生怕引来泼天大祸。   赵煦之意,没有任何人了解,就连太后向氏,其母妃朱氏也同样如此。 第一百七十章 暴脾气   宋元符三年正月十一夜   宋各部绝大多数衙门均是设在了皇宫之内。   此时宋帝赵煦病危,命在旦夕,宰、执、两府大臣、三省大臣等官员均是没有回府,均是聚集在了皇宫之内,在各部的廨舍之内,或小憩,或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章惇、蔡卞、许将、曾布等人会聚在了门下省商议应对之策,可议来议去,均是南辕北辙,均是口是心非的,商议不出任何结果。   于是诸宰、执干脆不说话了,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章惇也是如此,斜靠在竹榻之上,脚下放了盆火炉,身上有胥吏盖上的裘皮薄被,屋内温度也是较为合适,不冷不热的。   章惇欲小睡片刻,可翻来覆去的却是无法入睡,脑海里也似翻江倒海般的,感到极为烦躁。   章惇今年已经六十有五了,已经任朝廷宰相六年了,按古之通例、宋之惯例,最多还有五年,章惇就得至仕,就得辞官回乡养老。   可就算剩一年半载的时间,又有何人会舍得主动放弃相位而归隐乡里呢?   要知道在相位之上,除了可以一展心中抱负、达则兼善天下之外,其身份、地位也是无与伦比的,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填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   高居相位之时,谀者如过江之卿,门庭若市。一朝黜落便是人走茶凉,门可罗雀。。。如此之大的反差,几乎就没有人能够忍受。   宰相之地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事情出就出在这一人之下。   宋仁宗皇帝嘉佑四年,年仅二十五岁的章惇登进士第,英宗治平四年,时任参知政事的欧阳修举荐,章惇任佐郎等职。王安石当政之时,悦其才,举荐章惇为编修三司条例官、集贤校理、中书检正,正式进入了朝廷中枢,从此之后就在朝廷之中崭露头角。   后王安石罢相,在罢相之后,王安石举荐章惇为“计相”,也就是三司使,其地位仅次于执政之位。   在此期间,曾布以“奏事诈不实”的罪名弹劾章惇,章惇于是就被免职,贬至饶州,任知饶州事一职。   后章惇又被召回朝廷,其后再被贬至湖州,元丰三年才被召回,任翰林学士、右严正、知审官东院除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这才正式跨入了执政的行列。   元丰四年,章惇又被贬至蔡州,元丰五年再被召回,再任执政之位。   元丰八年,神宗皇帝驾崩,年仅九岁的赵煦继位,太皇太后高氏摄政,元祐更化,章惇又被贬至汝州、岭南等地。   直至赵煦亲政,绍圣绍述,作为神宗朝主持变法的重要人物、元祐党人的强硬对手的章惇被起为左正议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是为首相。   章惇的一生可谓是跌跌宕宕、潮起潮落、大起大落,可谓是惊心动魄、九死一生,如此来之不易的相位,章惇怎能轻易舍去?   而章惇居相位达六年之久,离不开宋帝赵煦的宠信,此时赵煦病危,命在旦夕,如此朝廷局势必将会发生遽变,章惇的相位此时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章惇若想继续高居相位,必要立下定策之功,以得到新君的宠信。   目前的局势就是,赵煦若薨,皇位必将会落到神宗九子申王赵佖、十一子端王赵佶与十三子简王赵似三人之中的一人身上。   章惇是力主年龄最长的申王赵佖继承皇位的,再次一步的选择就是简王赵似,无论如何端王赵佶是不能继承大统,原因就是端王背后的太后向氏的观念与已故太皇太后高氏几乎一致,是反对变法的,且极同情元祐之人,如此,若赵佶继位,那么有很大可能将会使元丰之人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章惇等人也许就将悉数被逐出朝堂之外。   可目前朝廷宰执之中只章惇支持赵佖,蔡卞虽对自己唯唯诺诺的,但其却是阳奉阴违,同时蔡卞居副相时间已久,窥相位也是太久了,恨不得立即将章惇赶走,自己好取而代之。   而曾布更不用说了,与章惇简直是死对头,此时也不可能站在章惇一边。   其他执政就是墙头草,看到哪方势弱,必将会是群起而攻之、落井下石。   “章公,你年事已高,不如回府歇息?”蔡卞见章惇脸色忽红忽白,神情极为焦躁,于是对章惇说道:“待有消息,下官立即知会章公便是。”   此时朝堂局势是云谲波诡的,谁也不知道最后结果到底是怎样的,三位郡王谁都有可能继承皇位,章惇是支持赵佖的,对此,蔡卞是心知肚明的,若赵佖真的登上皇位,那么章惇也必将会继续高居相位,那么此时蔡卞依附章惇,就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方能保住自己的副相之位。   因此目前蔡卞至少在表面之上是真的关心章惇的。   “老夫不用蔡相公费心了。”章惇心情正在烦恶之时,蔡卞忽出此言,顿时使得章惇是按奈不住,使得章惇对蔡卞厌恶之极,于是脸色阴沉的说道:“老夫年龄虽老,但身康体健的,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此时正值关键时刻,怎能离开宫中?想将自己赶回府中,然后他们趁机而为,岂不是大事不妙了?哼,门都没有,章惇心中暗道。   蔡卞闻言顿时脸红的跟猴子屁股般的。此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啊?自己确实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可却被章惇反唇相讥,在诸人面前,使得蔡卞下不来台。。。   蔡卞面红耳赤,憋了半响后才说道:“如此,是下官多事了。”   蔡卞随后气鼓鼓的闷坐在一旁,末了还嘀咕了一句:“哼,司马昭之心。”   “哼,你说老夫是司马昭之心?”章惇闻言顿时气往上冲,根本遏制不住,站起身来走到蔡卞面前,指着蔡卞的鼻子气冲冲的说道:“那你又是何人?不过是咳唾之余罢了,此时你又为何不回家去?为何赖在此处?”   蔡卞是王安石的女婿,其夫人王氏知书达理,能诗词,颇知国事。   蔡卞有事情,先谋之于私第,然后宣之于朝堂,是个典型的惧内,早已成为了朝堂的笑柄,世人曾讥讽蔡卞,每日奉行者,皆其咳唾之余也。。。   章惇当众暴其丑,再加上蔡卞“年轻气盛”,蔡卞可整整比章惇小十余岁,今年也就五十上下,于是蔡卞也是遏制不住怒气,站起身来怒道:“咳唾之余,也比高情犹爱水云乡强百倍。”   蔡卞此言一出,周围诸大臣均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丈仙人出淼茫,高情犹爱水云乡。功名谁使连三捷,身世何缘得两忘。   此为苏轼赠予章惇的离别诗,却被章惇理解成了暗讽其家丑,两人也因此心生间隙,其后就势同水火了。   “竖子敢尔?”此为章惇的逆鳞,任何人都不能触碰,此时蔡卞当众羞辱,使得章惇是怒发如狂,心中怒气根本无法遏制,于是一把揪住蔡卞,再用力一推,将蔡卞推倒在了竹塌之上。   蔡卞惊呼一声就倒在了竹塌之上,竹塌不结实,较为松软,于是发出哗啦一声,竹塌就被压散,尚书右丞,堂堂朝廷副相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惊惧的看着章惇。   章惇身形高大,相貌出众,虽年事已高,但威风不减当年,此时忽然暴走,当真是威风凛凛,不愧为大涤翁也,顿时将蔡卞惊得不敢再说话了。   蔡卞虽比章惇要年轻许多,但个头却比章惇要矮的多,同时身体也是不如章惇强壮。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得认怂时就得认怂。。。   “陛下体危,此时你们岂能如此?成何体统啊?”曾布见状摇头道。   这个道理何人不知?用得着你来冷言冷语吗?章惇闻言转头怒视着曾布,不过心中暗暗后悔。   章惇就是火爆脾气,脾气上来是不管不顾的,不过脾气发过之后,一般都有些后悔。   此时正值关键时刻,是需要助力的时候,章惇此举岂不是直接将蔡卞推到了对面去了吗?   “你们这是何苦来哉?”尚书右丞许将连忙扶起了蔡卞说道:“章公日夜操劳国事,此时陛下又是体危,难免有些性躁,诸位多担待一二。”   章惇闻言,怒气稍歇,向许将点头示谢。   要说这些人之中有何人会站在自己一方?那么就是非许将莫属,章惇心中暗道。   许将何人?嘉祐八年癸卯科状元,二十六岁即登科,是整个福建路最年轻的状元,博学多才,为人较为忠直,此时已历仁宗、英宗、神宗、赵煦四朝,是四朝元老。   许将依附章惇,章惇就荐其跨入了宰、执行列,而许将就报之以李,举荐章惇之兄章楶以直龙图阁,出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统帅西北大军,经略西北,与西夏作战,并取得了不俗的战绩。   此时章楶已在西北为帅四年有余。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盛年弃天下   宋元符三年正月十二日   此日是个阴天,大雪下了十余日之后,终于暂歇,京师的气温也是有所回升,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从家中出来走亲访友、相互拜年、祭拜祖先,开封府城中因大雪而较为冷清的街道也变得逐渐热闹起来。   到了下午之后,街面之上是人流如潮,各种小摊小贩,无论是瓦肆集中的地段还是小街里巷,到处都有。   东京的各种店铺也是开张营业,沿街吆喝,吸引商客。   店铺之中商货也是五花八门,以肉食、果蔬、饮品及各色小吃最多。玻璃器皿、海外奇珍异宝等等是应有尽有,除此之外,沿街还有一些矗立在街道两旁酒楼、茶肆、勾栏等。   一般酒楼常伴有吹箫、弹阮、歌唱、散耍的人助兴,规模较大的酒楼则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的嬉戏场所,这些酒楼为了吸引客官、笼络客人,除了经常安排一些雅俗共赏的文化娱乐活动,也雇佣一些风尘女子在酒楼作招待。她们聚于百余步之长的主廊上,等待酒客的呼唤,闲汉、小厮也是为挣几个跑腿钱,是来回穿梭不停。   另外还有由江湖草台班组成的瓦子,说唱、曲艺、杂技、魔术、木偶、踏索、口技之声是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东京开封府城里城外是好不热闹,可皇宫之内却是温度骤降,空气也是异常冷凝,令人窒息。   东京皇宫福宁殿之中更是如此,医官、宫女、内侍个个倚墙而立,恨不得将身子缩进殿壁中去,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聚集在内东外之外的众大臣均是伸长了脖子向福宁殿方向张望,盼望得到福宁殿的更近一步的消息。   早在十二日五更时分,众臣就得到了殿中消息,说宋帝赵煦的脉气是越来越微弱,且自汗不止,根本无法进食。   宋帝赵煦已到了最后弥留之际。   福宁殿殿内   “官家。。。官家。。。我的孩子啊。。。”宋太妃朱氏嚎哭的扑向躺在龙床之上的赵煦,扑倒在了床前,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赵煦冰冷的双手。   赵煦此时已经气息微弱,口不能言,但眼睛却是睁开的,并且还显得较为清亮,较为有神,使人不敢与他直视。   “佣儿。。。佣儿。。。你想说什么?”朱太妃见赵煦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于是连忙将耳朵凑到了赵煦嘴边,连连问道。   眼角湿润,站在一旁的太后向氏见状微微皱了皱眉。   殿中诸人此时也是异常紧张,紧张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要知道此时从赵煦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将会是字字千金,将会决定大宋朝廷今后的格局,将会决定许许多多人的命运。   赵煦近侍郝随与刘有端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此时福宁殿中是鸦雀无声,没有一丝声响,众人都想听听赵煦在弥留之际到底想说什么。   可众人伸长脖子、屏住呼吸,等了半响,除了听到朱太妃的啜泣之声外,仍是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音。   “陛下想写字。。。”此时郝随忽然发现赵煦手指头一张一弛的,似乎是想要握住什么东西,于是说道。   想握住什么东西?不一定就是笔,并且手指头一张一弛的,不一定就是想握住什么东西,万一是临死之人死前的垂死挣扎呢?   不过郝随此时已经说出来了,声音虽不大,但已经被福宁殿中的所有人听到了,于是根本无人敢反驳,阻扰皇帝颁布遗旨,就是抄家灭门的死罪。   向太后只是又皱了皱眉,沉默不言,而朱太妃却感激的看了郝随一眼。   众人闻言是手忙脚乱的准备笔墨纸砚,郝随随后跪在床前将沾满墨汁的御笔塞在了赵煦手中,刘有端抬着一个玉盘,玉盘之上放着一张玉笺。   郝随所料不差,赵煦果然是想写字。   赵煦握住御笔之后,就向下放去,御笔尚未触及玉笺,笔上的浓墨就一滴一滴的滴在了玉笺之上,发出一连串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殿中诸人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屏住呼吸,是死死的盯着赵煦手中的这支御笔。   赵煦此时呼吸是越来越微弱,几乎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右手几乎已经握不住御笔了,郝随连忙扶住了赵煦的手臂。   最后赵煦拼劲浑身力气,终于在玉笺之上写了个“十”字。   朱太妃急促的呼吸着,感觉心都快跳出胸膛了。   十三啊,快写十三啊,朱太妃心中疯狂的喊着,脸憋的通红通红的。   只可惜赵煦到了最后,只是写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十”字,就双手一松,御笔“啪”的一声落在了玉盘之内。   此时的赵煦已驾鹤西去,年仅二十三岁,可谓是盛年弃天下,令人唏嘘不已。   “官家。。。。”宫中诸人顿时就跪在地上,大声哭嚎起来,悲声戚戚,传遍了整个福宁殿内外。   “佣儿。。。佣儿。。。我知道你想写十。。。三。。。佣儿啊。”朱太妃放声大哭,哭得是肝肠寸断,使人见之不由得心生怜悯之意。   朱太妃满怀希望到满怀失望,再加上丧子之痛,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就似要晕厥一般。   “来人,扶太妃下去歇息。”向太后哭了一阵之后就很快振作起来,擦了擦眼泪后下令道。   诸内侍、宫女闻言就碎步上前,打算扶朱太妃进寝宫歇息。   “不要动哀家,哀家不走。”朱太妃泪流满面的问向向太后:“娘娘。。。佣儿的意思是立先帝十三子。。。”   “住口!”向太后闻言眉头一挑,呵斥道:“佣儿?佣儿是何人?你竟敢不用敬语?吾看你是乱了方寸了。官家已经对吾说过了,何人可以继承大统。”   “娘娘,何人啊?”朱太妃惊惧的问道。   “先帝十一子赵佶。”向太后冷冷的的答道。   “娘娘,不是的。。。不是的。。。”朱太妃花容失色,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朱太妃哪里相信向太后之言?且不说向太后的朝政倾向和高太后一致,与赵煦的关系也是平平淡淡的,并不密切,就说这些日子朱太妃或自己或让自己的心腹亲信守在赵煦身边,赵煦哪里有遗旨留下?还指定十一哥赵佶继位?   简直太荒谬了,太匪夷所思,太令人愤怒了...   赵煦临死之前写的是一个“十”字,那么十一或十三,甚至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都有可能,谁又能肯定是十一呢?   不过老九申王赵佖肯定是没戏了。。。   “住口!”向太后闻言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厉声说道:“朱太妃,注意自己的身份。”   向太后随后不理委顿在地的朱太妃吩咐左右道:“太妃失子,方寸已乱,来人,扶去殿后歇息。”   向太后殿中近侍梁师成、梁从众两兄弟闻言应了一声,就去搀扶朱太妃。   “不要碰我,我不走,我要守着佣儿。”朱太妃一把推开了梁师成,拼命挣扎道。   “这。。。” 梁师成不敢用强,与梁从众对视了一眼,又看着向太后,面呈难色。   “尔等难道想抗旨吗?”向太后瞪着梁师成两兄弟喝道。   赵煦在位之时,向太后一向淡泊,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可此时忽然分外活跃,俨然老练执政者的模样,使得惊讶不已。   “奴婢遵命!”梁师成、梁从众两兄弟应了一声,就强行将朱太妃架了起来,向殿外走去。   “狗崽子,住手,不可对太妃无礼。”郝随见状大怒,尖声呵斥道,边说还一把将梁师成推了个跟斗。   “哎哟,狗贼,竟敢打你爷爷?”梁师成跌倒在地,连声叫骂道。   平日里,梁师成、梁从众两兄弟为了争宠,早已与郝随、刘有端是势同水火,早已恨不得一口吞了对方。   事情到了此时,郝随、刘有端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二人早已与朱太妃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此时只有孤注一掷,拥立十三子简王赵似,如此才能保住他们在宫中的显赫地位。   “向太后。”郝随不理梁师成,转头对向太后说道:“陛下尸骨未寒,你们怎能如此对待太妃啊?娘娘你居心何忍呐?”   郝随说话间已是泪如雨下,声音也是极为哽咽,令人伤心难过。   “陛下亲笔,十三子赵似继位,尔等欲抗旨乎?”刘有端随后挥手大声喊道。   郝随、刘有端手下闻言均是呼啦啦的围了上来,郝随、刘有端人多势众,顿时就将向太后、梁师成、梁从众等人围了起来,同时推推搡搡的,尖声叫骂。   “你们。。。你们。。。竟敢。。。竟敢造反吗?”向太后居于深宫之中,一向是养尊处优的,就算有些争斗,也是明争暗斗的,哪里遇到过如此明火执仗的?   “逆贼大胆,给某家拿下。”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内侍省供奉官童贯率数十名小黄门冲进了殿中,童贯一马当先,拳打脚踢,瞬间就放倒了数名身强力壮的郝随等人的手下。   “童供奉。”向太后双目含泪感激的看着童贯,援兵来到,向太后顿时就松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可以君天下   “帝已弃天下!”   “诏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章惇,中书舍人、尚书左丞蔡卞,尚书右丞许将,知枢密院事曾布觐见。”   “。。。。。。。。”   皇帝大行,当日或三日内就要大敛成服、小祥、大祥、逢气、朔望、启攒、启奠,就要立即发丧,昭告天下。   可目前最为要紧的事情就是议立,立何人为帝,关系到赵宋的长治久安,关系到许多人的身家性命,关系到许多人的荣华富贵,因此太后向氏下了懿旨,命紧闭宫门,秘不发丧,待商议妥当之后,再行发丧。   话说发丧之类的事情,几乎就是糊弄百官、百姓的,要知道朝廷是靠刑与礼来维持国治的,其中凶礼就是很重要的环节。   向太后此时虽已平息了宫中短暂的骚乱,并宣称赵煦遗命是赵佶继承皇位,但此事若得不到群臣特别是两府大臣的认同,依旧是做不得数的,若两府大臣一致抗辩,并逼太后重新议立,那么向太后也许会被逼着改变主意,也许会重新议定另外的人继承大统。   因此此时最为关键的是,向太后必须得到两府大臣的支持,此刻不容缓。   早已是心急如焚的章惇、曾布等人得了旨意之后,慌忙就进入了福宁殿。   四人进入福宁殿之后,只见殿中早已挂上一副珠帘,用数百颗大小几乎一致的真珠制成的珠帘之后,众臣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名女子的身影,不用多想,此人正是皇太后向氏,正在珠帘之后低声啜泣。   珠帘之侧就是一副御榻,赵煦的遗体躺在了御榻之上,并未大殓,只是小殓,身上的皇帝朝服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脸上盖了一块薄薄的丝帛,久病的身子异常消瘦,躺在御榻之上几乎与床沿平齐。   梁师成见四位两府大臣进殿之后,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伸手轻轻的掀开了赵煦脸上的丝帛。   赵煦脸色平静如常,面如傅粉,神情较为安详,就跟睡着了一样。   “陛下啊,老臣等见驾来了,陛下。。。”四人见状顿时悲从中来,争先恐后的跪倒在了御榻之前,脸上是涕泪横流。   四人不管是真悲还是假悲,不管是兔死狐悲,还是情凄意切,均是露出了悲痛欲绝的神情,不过只敢小声哀哀的哭泣,而不敢大声哭泣,就如四个小媳妇般的。   老泪纵横,洒在了赵煦的御榻之上。   “众卿家节哀,平身。”良久之后,向太后见四人实在哭不出什么花样来了,于是从珠帘之后说道。   “微臣等叩见太后。”章惇、曾布等四人闻言起身,持笏分左右而立,章惇、许将在左,蔡卞、曾布在右,一起躬身施礼道。   “诸位卿家。”向太后随后开门见山的说道:“先帝弃天下而去,哀家此时理应昭告天下,为先帝服丧,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因而此刻召众卿前来议立,众卿家,你们觉得何人可立?”   来了,来了,此时四人均是感到心跳加速,此前早已想好的说辞,此时却如鲠在喉,无法开口。   话说向太后到底想立何人为帝,此时四人均无从知晓,若贸然开口的话,也许就会触怒了太后,那就大事不妙了。   “娘娘,老臣就先说了?”章惇看了其他三人一眼后,首先开口道。   这个世上任何事情必须先取得先机,若取得了先机,必将会是事半功倍。   此时若章惇首先提出立何人为帝,若再有人附和,向太后就算想反对,也是力不从心的。   章惇想到此处关键,于是首先开口道。   “章卿家请讲。”向太后皱了皱眉说道。   “太后,当立十三子简王赵似。”章惇大声说道:“简王赵似乃是先帝亲弟,自幼饱肚经书,且是个至孝之人,先帝无子,依祖制,兄终弟及,因而简王当立。”   章惇此言一出,顿时将众人吓了一跳,章惇不是与申王来往甚密吗?此时为何忽然拥立简王赵似?   福宁殿诸人是面面相觑,疑惑不解。   章惇说完之后,就焦急的看了许将一眼,希望许将出来附和自己,如此就会取得先机。   可许将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就如老僧入定,又如睡着了一般,根本就没有半点反应,根本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章惇无奈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蔡卞,希望蔡卞能够摒弃前嫌,出言附和。   两人做了如此之久的同僚了,章惇自问也没有什么对不起蔡卞的地方,除了偶尔骂两句、揍两下子之外。。。两人之间其实并无多大的厉害冲突,除了相位之争。。。   自己要不了几年就会致仕,若蔡卞此时依附自己,那么自己也不介意在致仕之前,举荐蔡卞坐上宰相的宝座,章惇心中暗道。   章惇正打着如意算盘之时,蔡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隔着珠帘看了看向太后,又看了看章惇,再看了看曾布、许将,随后又变得与许将差不多的模样,老僧入定了。。。   曾布摸了摸长须,也是沉默不语。   “章卿家。”向太后见其他三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顿时心中有些发慌,开口说道:“都是先帝神宗之子,何来亲疏之分?先帝五个兄弟,章卿家就不必如此厚此薄彼了吧?”   “这。。。”章惇无言以对。   向太后怎么可能将赵煦亲弟,朱太妃的亲子扶上皇位?若真如此,双帝之母朱太妃总有一天会骑到自己的头上,最起码与自己平起平坐。   这些都是向太后所不能容忍的。   况且目前向太后已经将朱太妃软禁在了宫中,如此已经和朱太妃结下了死仇,若此时简王登基,还能有向太后什么好?   无论怎样,也不能让申王赵似继承大位,向太后心中暗下决心道。   “太后所言大是。”曾布首先开口附和道:“微臣斗胆请问太后欲立何人?”   其实曾布等人早已知道了向太后中意何人了,此时只不过是加以确认而已。   若向太后确认了嗣君人选,那么就可保万无一失。   “先帝神宗在时常说,十一哥赵佶生有福相,哀家至今思之犹自唏嘘,哀家以为端王赵佶可继承大位。”向太后追忆神宗,脸上露出了哀伤之色,只不过隔着珠帘,曾布等人并未看到,只是听到了向太后哽咽的声音。   福相?曾布等人心中暗道,为何他们没有听说过神宗皇帝曾经说端王赵佶有福相?   不过他们夫妻之间的许多隐秘之事也只有他们知道的。   “微臣等遵。。。”曾布欲抢先一步敲定此事,可章惇却开口打断了曾布之言。   “废长立幼,取祸之道也!”章惇大声说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此制起于商末,定于周初,一直延续上千年,不可轻易改变。我太祖高皇帝历万险,开万年之洪业,基业实属不易。君乃国之本也,系华夏之望,立长不立幼,此古今通制,不可擅变,秦废长子扶苏,立胡亥,致二世而亡,纵观古今,多少朝代更替,皆因废长立幼,而祸起萧墙。”   章惇随后躬身向着珠帘之内大声说道道:“微臣泣血上奏,请立先帝九子申王赵佖继大统,号天下,方为我圣朝之福,如此,天下幸哉!万民幸哉!”   “章惇!”曾布被章惇打断,心中怒气早已是无法遏制,此时章惇又想拥立赵佖,使得曾布愤怒异常,于是曾布干脆就撕破了脸皮,反正两人早已撕破了脸皮。   胜负成败,在此一举!   曾布指着章惇喝道:“休得危言耸听!立长不立幼?难道我圣朝只有立长不立幼吗?我朝自太祖高皇帝以来,难道只有立长不立幼吗?难道你未听过立贤不立长吗?太宗皇帝乃是太祖皇帝之弟,继太祖皇帝开万世之基业,创万世之太平。我朝英宗皇帝也并不是长子,就是取祸之道吗?纵论古今?汉之景帝亦不是长子,可景帝却开创了‘文景之治’,难道这也是取祸之道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曾布心中暗道,章惇素来对旧法嗤之以鼻的,此时倒是要遵从祖制了。。。   “娘娘”曾布随后躬身对珠帘之后的向太后说道:“微臣奏请端王赵佶进宫,继大位,承皇统,号天下。”   “娘娘,先帝九子申王赵佖素有眼疾。”蔡卞紧接着对向太后说道:“如此岂能君临天下?故微臣所奏与曾布同,微臣伏乞太后颁下懿旨,请端王进宫以承皇统。 ”   “如此,就依诸卿。。。”向太后闻言喜道,可向太后话未说完,又被章惇打断了。   “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章惇暴脾气又发作了,指着曾布等人怒喝道:“尔等欲害我江山社稷乎?”   “章惇,休得胡言。”曾布也大声说道:“我等臣下听从太后安排便是。”   章惇闻言缓缓的取下官帽后说道:“我太祖高皇帝创业艰难,历经荆棘,方才创下了万世之洪业,若端王为帝,我大宋江山危矣,天下万千黎民危矣,今日若太后不听老臣之谏,老臣今日就血溅玉阶。”   章惇此言一出,顿时将众人惊了个目瞪口呆,章惇的脾气殿中诸人是了解的,他也许会真的这么干的。   在章惇的死谏之下,福宁殿之中,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陷入了一片沉寂。   “哎,哎,太后,章相公。”许将此时终于无法再沉默了,于是开口劝道:“不如先行发丧,令诸王进宫临奠,之后再从长计议如何?”   赵煦遗体还躺在一边,他们这些人居然还在勾心斗角,许将心中极为不忍。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六宫鸣钟   宋皇宫之内闹得天翻地覆之时,皇宫之外却一如往常,百姓们生活如旧,除了街上巡视的禁军比往日多了一些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影响。   省试也同样如此,元符三年正月十二日,紧张的省试已经进行到了第四日,还有四五个时辰,决定三千余名士子命运的省试就要结束了。   到时候尘埃落定,一切就全凭天意了。   “今国家北扞强胡,西御党项,岁遣介士,以防盛秋。弛边备则越轨之是虞,穷兵锋又馈发之为扰。。。国家尚勤戎略,式厉师贞,所以威制羌夷,保障生聚,而党项狂寇,犹假息于朝 晡;荤狁残妖,颇肆毒于边鄙。调民转饷,遣戎防秋,内费资储,外勤征役,未能枭取虏首,悬于高街。。。伐蛮夷者,岂烦中国形势?如何得地利者不如人和?胜负安取?蠢尔微寇,何以革其非心?”   这就是最后一天的省试时务策,在这篇时务策之中一口气问了文武、兵农、保塞折冲、中国形势、地利和人和等等七个问题,集中的反应了朝廷急于获得治边良策的心理。   此也是李三坚第一次遇到关于西北,关于西北党项,关于西北战事的试策论题   自宋仁宗景祐五年,宋之藩属党项政权首领李元昊脱宋自立,立夏国并逼迫宋朝廷承认之后,西戎就成了朝廷,成了宋历朝历代君王的一块沉重的心病。   北面强胡契丹打不过也还罢了,可区区弹丸之地,小小的西夏居然叛宋立国?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宋自仁宗朝开始就与西夏进行了长期的、大规模的战争,仁宗之后没有哪个皇帝未与西夏进行过战争,宋国力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西夏,兵力雄厚,但西夏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于是期间是打打停停,互有胜败,双方纠缠在了一起。   直至赵煦元符二年,宋朝全面占据横山和天都山。东路的鄜延路建筑暖泉寨,距离米脂寨东北仅四十五里,宋才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元符二年八月,西夏也因此遣使谢罪,其谢表用辞较为谦卑。元符二年十二月双方才签订了合约,暂时归于平静。   不过朝廷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倨傲的党项人并未臣服于宋,宋也没有任何办法全取西夏,没有办法灭其国雪国耻。   宋夏之间早晚还有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   李三坚细细的看了数遍此道试策论题之后,就很快的嗅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那就是军、财问题,宋军力看似强大,其实孱弱,实属外强中干。久拖不决的西北战事也耗费了宋朝廷巨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损耗了宋国力,此母庸质疑的。   宋精兵强将驻于西北,每年所耗费的军资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李三坚虽不清楚具体耗费多少,但此事不用多想,就能够判断出,西北之事定会使朝廷焦头烂额的。   宋依仗的是其国力,而西夏必然依仗其骑兵,利用有利的地形,发挥骑兵的优势,并使用灵活的战术与宋对抗,这个问题李三坚也能很快判断出来。   “彼群蛮依嵠峒之险,恃林岭之阻,窥伺无备,潜出攘掠,结集如蜂蚁,飞迸如鸟兽,守臣无状,自投亡地,然此之区区者,亦何足以累国威。。。。。。边事之重,其在西北乎?。。。。。”   李三坚思虑良久,提笔应答。   李三坚首先写明了边事的要害并不在西北,还在于辽,西夏撮儿小国,不足为虑,没有必要在其身上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并提醒朝廷别忘了北面还有一个强虏,那就是契丹人所建立的辽朝,辽才是宋的心腹大患。   西夏夹在宋与辽之间,宋逼迫甚紧,西夏就会求助于辽,辽逼迫甚紧,西夏反而会求助于宋,西夏是夹缝里求生存,还活的有滋有味的,活的不亦乐乎。。。   因此完全没有必要将西夏逼得太紧,逼得太狠。   “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于辽,驻精兵于西北,扰其方略,此所谓引而不发是也。内修政理,增持国力。待天下有变,即提一劲旅,西出横山,倾全力与之决战,此即灭国之战,是生死之战。。。”   李三坚最后写出对策,那就是兵贵精而不贵多,先与辽、西夏结好,并驻精兵于西北边境,但并不与西夏交锋,甚至也不必骚扰对方,只是以大兵压境之势,深沟壁垒,引而不发。   此举必然会引起西夏倾尽国力与宋对抗,而以西夏的国力是无法长久的,长久之后必然生乱,而西夏发生大规模内乱之时,就是宋的机会,此时宋当倾尽全力,一举灭之。   期间李三坚建议袭扰、破坏西夏的经济,甚至袭扰辽朝经济,实行经济封锁,如此必然会引发西夏内乱,说穿了就是用钱砸死西夏。。。   李三坚此文只写了一千余字,却耗费了李三坚三个多时辰,不过李三坚又细细的复核了一遍,心中还是较为满意的。   李三坚放下毛笔,活动了一下几乎都要冻僵的双手,看了看四周,只见周围举子或埋头苦思,或东张西望,或表情淡然,似乎是胸有成竹。   李三坚白了一眼正在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刘安节之后,发现贡院之中的官吏们此时的神情有些怪异,平日里腆着肚子、耀武耀威到处巡视的官吏们此时的神情是异常严肃,严肃得有些紧张,均是默默的望着皇宫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连举子们有些小动作,都没人发觉或者说是发觉了无人理会。   李三坚见状暗暗心惊,李三坚如何猜不出发生了何事?   难道是宋帝赵煦真的归天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数日前,李三坚就知道了赵煦病危,可怎么也想不到赵煦这么快就归天了?   皇宫之中堆积如山的珍稀药材和群聚的医术精湛的医官们都是摆设吗?   若赵煦真的归天,无论是何人继承皇位,宋朝廷格局将会发生遽变,此为母庸质疑的。   会不会取消此次省试?李三坚心中没来由的担忧到。   “当。。。当。。。当。。。”正在此时,正当李三坚暗暗猜测之时,皇宫方向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钟鸣之声,钟声沉闷、苍白,却又悠扬深远,回荡在了整个东京开封府半空之中。   此为六宫鸣钟,乃是丧钟,丧钟敲响就表明了有一名地位显赫的宫中贵人归天了。   宋帝赵煦已经龙御归天,此时已经确认无疑了。   “陛下啊。。。”贡院之中顿时就哭声阵阵,诸官吏纷纷哭泣着向皇宫方向拜了下去。   李三坚与大多数举子均是一起站了起来,神情肃穆的看着皇宫方向,可也有一些反应较为迟钝的木讷举子仍是昏头昏他的继续答卷。   “纳卷!起!”此时一名礼部官员大声喝道,同时一些胥吏还敲响了铜锣。   数十名白衣白甲的殿前亲军也按刀走进了贡院。   皇帝大行,此为国丧,国丧期间是不允许继续考试了,于是贡院之中就立即终止了引试,无论你是答完还是未答完。   贡院之中的官员、胥吏们很快就换上了白衣白帽,同时开始收取众举子的答卷。   官员、胥吏们收完举子们的答卷之后,就命众举子离开贡院,回家等待结果。   。。。。。。。。   “哎哟,何人?高二哥哥?”   李三坚离开贡院之后,就直奔王府。   赵煦龙御归天,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新君继位,李三坚不清楚自己呆在贡院之中的四日里,赵佶大事如何了,于是就直奔王府,欲了解此事。   话说作为端王府的幕宾,也不能光拿俸禄不干活不是?   李三坚刚刚奔到王府门口,就被一人从后面撞了个趔趄,差点被撞倒在地。   李三坚转头看去,才发现高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疾奔了过来。   高二腿功出众,跑起来那是势如奔马,所过之处,均会扬起了一溜尘土。   “三郎?你回来了?快,快,宫中急信,快随我见王爷去。”高二跑得是满头大汗的,来不及多说,急急忙忙的拖着李三坚就向赵佶住处跑去。   李三坚妙计,此时米芾仍在宫中以音传信。   “好,好,快走,快走。”幸好李三坚数年跑步健体,否则真还跟不上高二的步伐,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仍是被高二拖得跌跌撞撞的。   “王爷,王爷,宫中急信。”两人均是赵佶的心腹,奔到赵佶住处之后,根本就不用通报,直接冲了进去,高二见到赵佶之后,扬起手中书信大声喊道。   “快,快拿过来。”赵佶走上几步,从高二手中接过书信,看了一眼后又递给了李三坚。   “还是你来念吧。”赵佶焦急的对李三坚说道。   信中是李三坚的音符密语,虽李三坚已将此法教给了赵佶,但哪里有李三坚看得明白,看得迅速?   “太后诏诸子进宫,来得越快越好!”书信只有这十三个字,李三坚大声念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高二损招   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凡世上之事均是如此。   宋帝赵煦未熬过正月十五,不幸驾崩,龙御归天,使人伤心落泪,但也有人暗暗欢喜,如宋端王赵佶。   倒不是说端王赵佶就是狼心狗肺、心如铁石,赵佶也伤心,也怜其兄长盛年早逝,但在伤心之余,还带着一些欢喜,在欢喜之时还带着担忧。   赵煦驾崩,真正哀伤之人,整个宋算下来其实也没有几个。。。   赵佶欢喜的是终于有机会登上那个令人魂牵梦绕的位置了,担忧的当然就是自己是否能够登上?   “臣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听闻太后颁下懿旨,命诸子戌时进宫临奠赵煦,何执中抢先开口,并在不知不觉之中改了自称。   “臣等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众人心中暗骂一声马屁精,纷纷开口向赵佶贺喜,包括李三坚。   王府诸奴更是欢欣鼓舞,雀跃不已,欢喜的几乎都要蹦起来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佶若真的登上皇位,那么他们这些潜邸老人就是从龙之臣,今后的前程是一片光明,令人倍感欢欣,包括李三坚。   王府诸人在高兴的同时还看了一眼赶考回来的李三坚。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又何必做两手准备?众人心中均是暗道。   “哈哈,诸位快快请起,若本王真的能够承大统,必不会亏待诸位。”密室之中的赵佶终于笑出了声,也是开心的几乎就要手舞足蹈了,可片刻之后又担忧的问道:“真的能够吗?”   向太后的旨意之中可没有说让端王进宫继承皇位,的,而是令赵佶进宫临奠,且是令九子赵佖、十三子赵似、十二子赵俣、十四子赵偲与赵佶同时进宫。   其中最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九子赵佖、十三子赵似与端王赵佶了。   “殿下勿忧。”何执中闻言开口问道:“现在距戌时还有几个时辰了?”   “还有两个时辰了。”高二抢先答道。   何执中闻言点头道:“殿下入宫不宜太早,更不能迟到,不早不晚,是为最佳。”   入宫太早,就会被他人认为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赵煦完蛋,然后继承皇位,其居心何在?其心可诛。   太晚了更是不行,太晚了且不说也许大位旁落,还会被人认为忤逆不孝,心无圣上。   宋是以孝治天下的,太后令诸子进宫临奠,居然迟到,那么肯定是没机会了。   “何公老谋深算,本王也是这样认为的,如此,本王就此准备动身如何?”赵佶当然也明白此处的关键,于是问道。   “快,快,来人,服侍殿下更衣。”有人不等回答,连连大呼道。   王府诸人闻言取出孝服,手忙脚乱的就欲服侍赵佶更衣进宫临奠。   “穿戴不必太过整洁了啊,乱点好,乱点好,乱了就表明殿下忽闻噩耗,心如刀绞,乱了方寸,慌忙进宫。”又有人大呼道。   诸人深以为是,纷纷将赵佶身上刚刚穿好的孝服是揉了又揉,显得凌乱不堪。   更有甚者,一些人还端了些茶水过来,泼在了赵佶身上,显得异常狼狈不堪。   “不可如此!”旁观良久的李三坚实在忍不住感到好笑,于是开口阻止道:“君者,国之本也,当处乱不惊、临危不乱,如此方能君临天下。”   李三坚紧接着拱手对赵佶说道:“殿下只需神色露出哀伤、痛心之意便可。”   何执中闻言点头暗暗赞许,果然是个少年老成之人啊,李三坚一语中的,说出了其中的关键,使人不得不暗暗赞赏。   “翰韧所言大是。”赵佶瞪着傻愣愣的等着赵佶发话的王府诸人说道:“还不快去?”   王府诸人闻言又忙不迭的将赵佶身上的孝服剥了下来,重新取来孝服,服侍赵佶梳洗更衣。   “殿下,臣有一计,可助殿下顺利继承大位。”王府诸人正手忙脚乱之时,高二忽然开口道。   “哦,有何妙计,说来听听?”赵佶闻言有些惊讶的问道。   “殿下只管进宫便是。”高二想了想后说道:“臣等想办法拖延其他诸子入宫,使殿下率先进宫临奠。”   “不可如此。”有人慌忙劝阻道:“此事若被御史言官知晓,必将会被参上一本啊,太后知道了,若怪罪下来,也是大事不妙啊。”   高二从前不过是名小王都尉府的奴婢,还是一名京师泼皮,机缘巧合才得到了赵佶的青睐,爬到了王府诸奴的头上,因此王府之中嫉妒之人是大有人在。   “两位觉得怎样?”赵佶闻言犹豫不决的,于是问向何执中、李三坚两位“智囊”。   何执中与李三坚对视了一眼后说道:“臣以为此计可成。”   李三坚点头赞同道:“何公所言甚是。”   “是何道理,快说来听听。”赵佶闻言问道。   赵佶再想承继大统,但也觉得此举太过龌龊,也是害怕被人背后议论,甚至事后再被人参上一本。   “殿下已为九五之尊,事后还有人会追究此事吗?”李三坚微微一笑道。   赵佶准时进宫临奠,随后被拥立为帝,那么还有人追究此事吗?还有人敢追究吗?   御史言官?御史言官之中敢言帝、谏帝之人是少之又少的。   向太后那里更不用说了,赵佶登基,正遂了向太后所愿,哪里还会怪罪此事?   。。。。。。。。   “快,快,速速入宫。” 申王赵佖府中通往宫中的一条道路之上,一身孝服,坐在一辆马车之上的申王赵佖焦急的吩咐府中与其一同前往皇宫的幕僚、家丁道。   赵佖有眼疾,可却没有心疾,此时宫中正值关键时刻,若能提前一步赶到宫中,再被人拥立为帝,那么想反对的人也无法开口,也不敢开口了。   于是赵佖接到宫中消息后,就迅速更衣赶往皇宫,欲抢先一步将生米煮成熟饭。   王府家丁们闻言不顾禁令,扬鞭催促着健马疾驰,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事情比赵佖登上皇位更重要?   道路之上的行人纷纷躲避,均是惊惧的看着赵佖疾驰而过的三辆马车,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啊。。。。”   “撞到人了。”   “快停下,快停下,没看到撞伤人了吗?”   “勒住马缰,勒住马缰,别让他们跑了。”   “快快报官。”   申王府马车疾驰而过,转过一个街角之时,一名汉子被疾驰的马车顶飞,扑通一声落在了尘埃之中,当即就口吐鲜血,趴在地上是人事不省。   街面之上的其余人等看到此人的鲜血喷的满地都是,就像一个被打翻了的水罐似的。。。   更令人惊讶得是,此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群京师泼皮、无赖,并且人数众多,迅速的将王府马车围了起来,拉住了拉车的健马,大喊大叫的。   “这是申王府的马车,王爷还在车上呐,快快闪开,耽误了王爷的大事,拿尔等是问。”申王府一名健奴拿着马鞭,虚挥了一下怒斥道。   “啊?撞了人不赔礼赔钱,还要打人啊?”   “哎哟,好痛,王爷打人了,王爷打人啊。”   “妈的,老子是虚劈啊,你眼睛瞎了吗?”   “直娘贼,虚劈不是劈啊,就打到爷爷我了,你要怎的?”   “哥哥说的大是啊,武学玄妙,这个贼厮鸟定是有内力啊,此为内力伤人也。”   “就是,就是,这招我识得,乃是九玄十八鞭之天外来鞭,沾着即死,擦着即亡啊。”   “妈的,老子就让你尝尝天外来鞭。”   “啪!”   “哎哟,王爷打人了,王爷打人了,王爷仗势欺人了,欺辱我等小民了。”   出了这种事情,若在平日里,报出申王的名号,这些泼皮、无赖哪里还敢拦阻?哪里还敢纠缠不清的?早就溜得远远的,而王府大不了事后赔些银钱便是。   可今日这些泼皮、无赖却似乎是约定好了一般,没有一人退缩,个个勇不可当,个个义愤填膺,七嘴八舌的,誓不与申王府善罢甘休。   泼皮、无赖围着申王府马车不肯干休,周围也是迅速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也是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此事,现在是一片狼藉、混乱不堪。   倒在地上的被马车撞飞的汉子仍是在口喷鲜血,却无人理会。   “住手!”赵佖焦急万分,不愿意与这些泼皮、无赖纠缠,于是忍不住钻出马车怒道:“拿些钱钞速速打发了这些人,我等快快赶路。”   报官?报官赵佖更不愿意了,开封府官吏的办事效率,赵佖比任何人都清楚,等他们处理完毕,早就过了入宫的时辰了。   此时最好的办法拿出银钱,迅速了结此事,赶往宫中。   “有钱就了不起了?有钱就能草菅人命吗?”   “哥哥说的太对了,有钱就能要人性命吗?你也太欺负人啦。”   “爷爷我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乃世间大丈夫也!”   “尔等意欲如何?”赵佖闻言怒问道。   “赔礼赔钱,再做上三天道场,摆上三天酒宴,好好的安葬我家兄弟。”   “就是,就是,我家兄弟还不到四十岁啊,就。。。”   “兄弟啊,你死的太惨了,我等定为你主持公道。”   此时街面之上围观的人群是越来越多,直至将这条街道前后堵得是水泄不通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赵佶登基   宋神宗皇帝第十三子,简王赵似,今年不到十七岁,为赵煦亲母朱太妃所生,是赵煦亲兄弟。   赵似模样长得较为清秀,唇红齿白的,不过身体较为羸弱,长得细条条的,这大概是赵氏皇族的通病吧。   赵似接到宫中消息之时,正在开封府郊外,收到消息后,就与赵沆一同带着上百个家丁向宫中赶去。   赵似等人快马加鞭刚刚进入南熏门,至看街亭一带的一条街道之时,只见前方聚集了许多禁军士卒,将这条街道堵得严严实实的。   “简王在此,快快让路。”赵沆心中有些焦急,骑在马上握了握手中的哨棍大声喊道。   “我等是潜火铺的军巡铺,前方失火,此处不能通过,你们改行他处。”两名抬着唧筒的禁军士卒大声说道。   赵似等人闻言向这些人后面望去,果然前面不远处冒出了一股股的浓烟,但浓烟不大,并且并未看到火光,通过应该问题不大。   况且就算潜火铺的禁军正在救火,他们这些人通过又有何碍?   “这。。。这如何是好啊?”赵似是个没主意之人,遇到稍微大一点的事情就会六神无主,口中常说的就是如何、怎样等言语。   “殿下,事情紧急,冲过去!”赵沆考虑片刻后说道。   绕路的话也能抵达皇宫,但就要耽搁时间了,并且此时正值黄昏时分,街上行人较多,其他通往皇宫的道路也不一定通畅。   拦路的潜火铺的禁军人数其实并不多,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因此不如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冲过去了事。   “这。。。好吧。。。”赵似犹豫的说道。   两人手下家丁接令后,就一窝蜂的向前挤去。   此处街面狭窄,家丁们挤过去之后,就将两名抬着水桶的禁军挤翻在地,水桶翻倒,清水泼了一地。   “哎哟,不好!有人闹事!”   “何人敢阻我救火?”   “是简王殿下。。。”   “简王殿下,快快阻止你们的人啊,火势蔓延可了不得啊!”   众“潜火”禁军顿时就乱做一团,与王府家丁挤在了一起,七嘴八舌的,唧筒、水桶、托叉、火钩、火镰等救火之物落满了一地,将街道堵得死死的,家丁们根本就挤不过去。   “直娘贼,给我打!”赵沆见场面混乱不堪,根本就无法通过,心中焦急,于是大怒道。   众家丁闻言举着木棍,噼里啪啦的一通乱打,驱赶着拦路的禁军。   “啊?贼厮们下死手了啊!!?”   “快来人啊,有人造反了!”   “哎哟,俺的亲娘哟,好痛!”   众潜火铺的禁军携带的都是些救火之物,根本没有携带兵器,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转瞬间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接二连三的被放翻在地,同时赵沆等人逐渐清理出了一条道路。   “哈哈,冲过去!”赵沆见诸禁军的狼狈模样,顿时哈哈大笑,随后一提马缰就欲带人冲过去。   “贼子猖狂,某来也!”   “哥,这句话该我说的。”   “你说便是,谁拦你了?”   “贼子猖狂,某来也!”   正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两条黑汉,穿着禁军军衣,提着木棍一左一右立在了街面之上,就如两座黑塔般的,拦住了赵似、赵沆等人的去路。   众家丁见到两条大汉的威势,顿时心怯,举着木棍不断的吆喝,却不敢向前。   “打过去,怕什么?拿下二人,王爷有重赏。”赵沆心中估算了一下,估计不是此二人的对手,因此赵沆不敢向前,只是催促着手下家丁冲上前去。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家丁闻言发一声喊,举着木棍乱糟糟的冲了上去,欲将此二人打翻在地,护送赵似、赵沆通过这条街道。   “来的好!”长得像门神般的两名黑汉见状,同时大吼着举着粗粗的木棍迎了上去。   双方冲近了之后,均是举着木棍乱劈乱打,木棍交加发出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声响。   两名黑汉身体均是异常的强壮,人高马大的,勇力过人,手中的木棍也如碗口般粗细,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是猛恶惊人,众家丁们哪里是他二人的对手?   同时二人身上的肌肉如钢筋铁骨般的,木棍击打上去就跟打铁似的,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木棍或被弹飞,或一击两段,根本伤不了他们半根寒毛。   两名黑汉如虎入羊群般的冲入了家丁人群之中,狂击乱打,只片刻间就将众家丁打得哭爹喊娘、鬼哭狼嚎的,众家丁或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或抱头鼠窜,是狼狈不堪,没有一人有一合之力。   片刻之后,地上躺满了家丁,不断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两名黑汉周围此时已无一人站立。   赵沆见状大怒,丢去手中哨棍,拔出腰刀,双腿夹了夹马腹,欲纵马上前劈砍。   “嗤。。。”正在此时,羽箭破空之声忽然响起,一支利箭如闪电般的飞了过来,钉在了闪耀着寒光的刀刃之上,力量极大,赵沆根本拿捏不住,腰刀脱手,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一名身披白袍的小将跃马而至,拿着手中的弓箭指着赵沆喝道:“京师重地,擅动刀枪者,杀无赦!”   。。。。。。。。   “先生,这。。。这合适吗?” 潜火铺的一名指挥使看着凌乱不堪的场面,心惊胆战的问向身旁的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了潜火铺指挥使一眼,笑道:“一切有端王担着,你怕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就是皇上了。。。” 年轻人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潜火铺指挥使闻言顿时心中大喜,开心得恨不得仰天长啸,恨不得亲自上前动手打翻几个家丁。   当然再受点小伤就再好不过了。   新皇登基,此就是见面礼,虽然微不足道,但也足以成为他的进身之阶,与此相比,担些风险,又算的了什么?   年轻人见状微微一笑,不再搭理此名潜火铺指挥使了,吩咐道:“来人,传话下去,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人,叫山魁、许彪小心点,他们是人,不是石头,别下手太重。”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如日如月,光照神州大地!”   “吾皇进位,我大宋必将是江山永固!千秋万代,福泽绵长!”   赵佖、赵似二王突破重围,摆脱了无数追兵的围追堵截,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赶到了皇宫,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的。   可两王赶到皇宫之时,早已是大事已去,宫中不断传出三呼万岁之声,隔着高高厚厚的宫墙,两人都能听到里面不断传出众臣的奉迎新帝之声,是谀词如潮,不绝于耳。   两王呆呆的看着高大厚重的宫阙,心中顿时如坠冰窟,又如被泼了盆凉水般的,从头凉到脚。   胆小的赵似随即回府待罪,除了临奠先帝之外,再也没有出王府半步。   左拼右杀,护送赵似来到皇宫的赵沆此时也不知去向,据闻是去了宫中托人寻路子去了。   赵佖呆呆的站在高大的宫阙之前久久不肯离去。   “皇兄啊,臣弟来迟了,没有见皇兄最后一面,此臣弟之罪也!”半响之后,赵佖跪倒在了宫阙之前,哀哀的哭泣,情状是极为令人怜悯。   宋元符三年正月,端王赵佶进宫临奠先帝,随即曾布、蔡卞、许将等人拥立赵佶为帝,赵佶始不从,哭拜先帝,坚辞不受,后向太后出面相劝,赵佶才勉强同意承大位,继大统,号天下。   虽明眼之人早已看出赵佶得到皇位的手段并不高明,有些小小的龌龊,但正如李三坚事前所料,哪里还有人敢追究此事?众臣奉迎新君都来不及,哪里还有空去揪赵佶的小辫子?   赵佶继位之后,旋即发丧,并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秩一等,赏诸军,同时遣使告哀于辽,尊先帝后为元符皇后,追尊母贵仪陈氏为皇太妃。   宫中宦官郝随、刘有端祸乱宫中,论罪当斩,但赵佶念其服侍先帝已久,劳苦功高的,同时又是新帝登基,不宜妄行杀戮之举,因此脊杖三十,剥夺一切官职、俸禄,并将二人赶出了宫中,当然前提是有命可赶。。。   。。。。。。。。   章惇贺新帝已毕,就离开了皇宫,回府歇息。   章惇离开皇宫之时,正好遇到了远处正在宫外看热闹的李三坚、高二,章惇看了一眼远处人群之后,就佝偻着身子孤零零的离开了皇宫。   “三郎,他就是当朝宰相章惇。”高二低声对李三坚说道。   章惇黜落李三坚之事,高二从头到尾都是清楚的,此时高二不由得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就是章惇?李三坚此时倒没有幸灾乐祸,甚至没有欢喜的感觉,只是面无表情、默默无语的看着章惇的背影。   这哪里像个叱咤风云,独相六年之久的大宋宰相?分明是个日暮西山的普通老人而已,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吹台(上)   “朕承先帝之末命。嗣累圣之丕图。若履渊水。未知攸济。先皇帝睿明聪哲。克勤于邦。遵志扬功。笃绍先烈。十有六载。海内蒙休。忧劳爽和。遂至大渐。乃以神器,属于冲人。负荷惟艰。怵惕以惧。用谨承祧之始。肆颁在宥之恩。可大赦天下。云云恭念元丰诒谋。绍圣遗训。具在天下。可举而行。惟既厥心。罔敢废失。其率循于天下。用奉若于先王。更赖忠良尽规。文武合虑。永弼乃后。共图康功。咨尔万邦。体予至意。。。”   这幅昭示天下的继位诏书是朝廷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奉旨所书,李三坚当时读后,心中暗赞不已。   这篇文章可谓是妙笔生花,文思浩荡,如行云流水一般。   文章将赵佶登基之事写成了实属无奈之举,写出了赵佶登基的心情,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但如此,还匡正了赵佶登基的法理,是“承先帝之末命”等等等等,说的赵佶好像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该他继承皇位似的。。。   这通马屁被蔡京拍了个十足十。。。马屁拍得还不动声色的,使人觉得好像是应该如此似的,赵佶阅后定会是“龙心大悦”,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想着想着,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喂,你笑什么?怎么笑得如此的怪异?”与李三坚并马同行的蔡绒雪歪着脑袋看着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怪异?我哪里怪异了?”李三坚握了握马缰笑道。   “你就是在怪笑,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蔡绒雪红着脸说道。   “我笑什么?”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难道蔡绒雪真的如此的聪明过人,能够猜出自己中所想,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肯定是在笑我。。。笑我。。。”蔡绒雪支支吾吾的,实在是说不出口。   赵佶登基之后,就没李三坚什么事了,于是李三坚在闲着无聊之际,就叫上了蔡绒雪一同前往位于开封府东南的吹台,去观看附近的风景。   李三坚在京师数年,只去过大相国寺,一直没有机会去开封府的其他名胜古迹,因而此时闲暇之余,就欲游览游览开封府风景名胜。   同时与美同行,李三坚的心情是较为愉悦的。只不过唯一遗憾的就是蔡绒雪抵死不与李三坚共骑,非要各骑一马,李三坚也失去了许许多多的机会。。。   两人自李清照成亲那日起,就已表明了心迹。李三坚回心转意之后,使得蔡绒雪心中暗暗欢喜,同时蔡绒雪三年多的愿望终于达成。   同时也因为如此,蔡绒雪才肯陪李三坚出来游山玩水,这要是在以往,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个世上,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同行,就是件令人耻笑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也许还会影响女子的声誉,并使他人对这名女子是颇有微词的,从而影响到婚姻大事。   因而此一路之上,蔡绒雪是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最害怕的就是遇到行人,不过好在此时正值冬季,白雪皑皑的,路上的行人是异常的稀少。   此时李三坚忽然露出怪异的微笑,蔡绒雪误以为李三坚在笑自己。   “我哪里是在笑你?我是想到泰山大人的文章,故有此举的。”李三坚闻言叫屈道。   到目前为止,李三坚只是知道写这篇文章的是蔡绒雪之假父,是朝廷蔡承旨,而并不知道蔡承旨姓蔡名京。。。   李三坚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蔡承旨到底是何名,话说此事又与李三坚有什么关系?   蔡绒雪也从来没说过。   李三坚此言一出,使得蔡绒雪更加害羞了,双颊晕红,就似块红布般的,不过好在薄纱蒙面,外表之上几乎就看不出有何异常。   蔡绒雪不敢再看李三坚,低头说道:“谁。。。谁。。。是你的。。。你的泰山大人啊?”   “哈哈,蔡姑娘岭南之言忘了吗?你忘了,我可没忘呢。”李三坚闻言笑道。   桂州乃至山匪穴,蔡绒雪被贼寇逼迫,取下面纱,并亲口说出了李三坚是她的丈夫等等言语。   李三坚当时认为蔡绒雪是权宜之计,可如今回想起来,蔡绒雪其实当时是说出了心里话,使得李三坚感动不已。   美人厚意,岂能相负?李三坚今后只有加倍善待于她,才能报答蔡绒雪的深情厚谊。   蔡绒雪闻言暗暗啐了李三坚一口。   与李三坚相处愈久,蔡绒雪就愈知道李三坚喜欢胡说八道的,他就没个正形,根本不像个读书的士子文人。   “蔡姑娘,是否加快行程?”李三坚随后问道。   蔡绒雪抵死不与李三坚共骑,非要自己单独骑马,可蔡绒雪的骑术连李三坚都不如,骑马姿势倒是极为优雅,可骑马速度却慢得使人心焦。   吹台在开封府郊外,距离城中并不近,按照目前慢悠悠的速度,两人赶到吹台之时,估计天都快黑了,因此李三坚有此一问。   “什么。。。什么加快行程啊?”蔡绒雪转头看着李三坚疑惑的道。   李三坚看了看周围,见附近并无一个行人,于是催马靠近了蔡绒雪,蔡绒雪疑惑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又看了看四周,趁其不备,将蔡绒雪一把从马鞍之上抱了过来,蔡绒雪身子轻盈,李三坚就如同抱个小儿般的,将大惊失色、拼命挣扎的蔡绒雪按在了自己的身前。   “这就是加快行程。”李三坚哈哈大笑,双腿夹了夹马腹,挥鞭向后猛抽了一记。   健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扬起四蹄,跑得就似飞起来般的。   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卷起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呀。。。你又来了?被人瞧见,奴家可活不了了。”   “怕什么?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人?”   “你不是人吗?”   “你说对了,我不是人。”   “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   “我是这个。。。”   “唔唔唔。。。你弄掉奴家的面纱了。。。”   “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你戴面纱不给谁看啊?”   “你说呐?”   “为何?”   “因为你就是个登徒子,无形浪子,花花太岁!”   “哈哈,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就是个贼盗。。。”   “贼盗?我盗什么了?”   “盗心大盗。。。唔唔唔。。。”   。。。。。。。。   吹台位于东京开封府东南隅,此处风景优美,环境幽雅,向来就是人们游春登高的胜地。   吹台很高,离地约三丈余,吹台之前有个较大的三门木质牌坊,牌坊上书“吹台”二字。   吹台之上有个小小的道观,道观之中供奉着一些道家尊者,如太上老君等等。   平日里道观之中较为冷清,门可罗雀,只有少数善男信女前来烧香祈愿,在如此寒冷的冬季,更是人烟稀少,几乎就无人前来。   此时道观之前的院子之中只有一名年老道士,正拿着一个长柄扫帚,清扫着积雪。   老道正慢条斯理的清扫着积雪之时,忽然发现吹台之下慢慢的上来了一男一女两名年少之人。   两人手牵着手缓缓走来,使得老道心中是惊奇异常。   两人身上衣服均是白色的,山风徐徐,吹在了两人身上,衣袂飘飘,就似是一对神仙眷侣般的。   白色衣服倒不是令人很惊奇,原因就是目前皇帝大行,天下之人必须服丧,只不过服丧期各不同而已。   依礼,军卒、士民的丧服一般是白衫、纸帽,妇人的丧服为素缦不花钗。   为父服丧需斩衰三年,为君亦是如此,只不过天下各阶层之人的丧期也是各不同的。   《礼》云,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思慕未忘。也就是说为君为父服丧至少需要二十五个月,在此期间不得饮宴、不得拜客、不得婚娶等等许多禁忌。   依宋制,皇帝的服丧期是二十七个月,不过丧期是实行双规制的,即宫外行“以日易月”之制,二十七个月只需服丧二十七日即可。而宫内却必须服通丧,也就是必须服满二十七个月。   应该说宋制还是较为人性化的,否则宫中接二连三的死人,岂不是连人类繁衍都成问题了?   因而此时男子穿了件白衫,女子穿了件素裙就不足为奇了。   令老道惊奇的是走得越来越近的一男一女二人,男子长得身材高大,面目俊美,俊美之中带着英武之气,而女子长得身材婀娜多姿,面容秀美,倾国倾城。   真可谓郎才女貌、檀郎谢女也!可谓是一对神仙眷侣!   两人此时还手牵着手。。。此更使得老道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宋承唐风,民风还是较为开放的,但再怎么开放,也不是这样啊,光天化日之下,就卿卿我我、郎情妾意的?有伤风化,成何体统啊!   老道虽已年老,但也觉得面红耳赤、呼吸加速,手中扫帚落在了地上,却浑然不觉。。。   此情此景,有诗为证。   郎如洛阳花,妾似武昌柳。两地惜春风,何时一携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吹台(下)   牌坊,中国特色建筑文化之一。是为表彰功勋、科第、德政以及忠孝节义所立的建筑物。也有一些宫观寺庙以牌坊作为山门的,还有的是用来标明地名的。又被称作牌楼。   地处开封府东南隅的吹台牌坊就是如此。这是个木制牌坊,它是四檐三楼式,悬山顶,上覆青瓦,檐下置五斗翘拱,正中门楣上刻着“吹台”两个大字。   李三坚站在吹台牌坊之前,牵着蔡绒雪的小手,看着“吹台”二字笑问道:“吹台?吹什么?吹牛吗?”   “你才吹牛呢。”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道:“当然是吹箫啊,还能吹什么?”   蔡绒雪说罢轻轻的动了动,欲从李三坚手中抽自己的手,可李三坚却紧紧握着,根本不松开。   前面已经看到人了,可李三坚仍是我行我素的,仍是厚着脸皮,不顾他人的目光,牵着蔡绒雪的小手,使得蔡绒雪又是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   蔡绒雪感觉手心都出汗了,不过却感到李三坚的大手是异常的温暖,就如当时乃至山“鬼见愁”一般。   “抓紧我,跟我走。”   李三坚当时所说的话直到目前为止,仍是在蔡绒雪耳边回响,   李三坚当时的坚定、沉着,就如定海神针一般,使得当时心中异常慌乱的蔡绒雪感到无比安心,感觉就像一艘刚刚经历过暴风骤雨、千疮百孔的海船驶入了一个宁静的海湾。   蔡绒雪自此以后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蔡绒雪从那日起,就想像目前这样,一直牵着李三坚的手走下去,直至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直到永远。   “吹箫?”李三坚闻言看了一眼蔡绒雪红艳艳的嘴唇,笑嘻嘻的问道;“何人吹箫?在这里吗?”   在李三坚的强烈要求之下,蔡绒雪除下了面纱,以其沉鱼落雁的面容面对世人。   此时的李三坚笑容无比猥琐,使得蔡绒雪异常疑惑不解。   蔡绒雪随着指了指丘陵之上的平台说道:“就在上面,据说是春秋时候师旷经常在这里吹奏,喂,你笑什么?”   李三坚不但是笑得极为猥琐,还死死的盯着蔡绒雪的嘴唇,使得蔡绒雪害羞不已。   哼,料他定是又有了什么坏主意,蔡绒雪心中暗道。   蔡绒雪想到此处,不由自主的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此情此景,更是将李三坚诱惑得差点把持不住了。。。   “没什么。”李三坚稳定了一下心神后问道:“师旷何人也?”   “他是春秋时候道家乐师,据说他生而无目,故自称盲臣、瞑臣。为晋大夫,亦称晋野,博学多才,尤精音乐,善弹琴,辨音力极强。以‘师旷之聪’闻名于后世。”蔡绒雪久居开封,同时自幼熟读经书,当然就比李三坚要了解得多,此时俨然成了李三坚的“导游”。。。   “至于他为何目盲,据说有三种传说。”蔡绒雪继续娓娓道来:“其一说是他天生眼盲;其二说是他因为觉得眼睛看到的东西使他无法专心地做一件事,所以用艾草熏瞎了自己的眼睛,使自己的心清净下来;其三说是他自幼酷爱音乐,聪明过人,就是生性喜动,向卫国宫廷乐师高扬学琴时,用绣花针刺瞎了双眼,发愤苦练,终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琴艺逐渐超过了其师。师旷眼盲之后,情状是极为令人怜悯,旁人是冷嘲热讽、极尽凌辱,可师旷不为所动,成了闻名于世的乐曲大师。”   “那是他活该。”李三坚闻言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乐曲大师?一个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连孝字都做不到,如此之人,还有何面目立于世?还有何面目成为一代乐曲大师?换做是我,早就无地自容了。”   “你。。。”蔡绒雪轻轻的推了李三坚一下嗔道:“谁说他一定是这样啊?奴家以为他定是天生眼盲的。”   “这还差不多。”李三坚点头道:“不过瞎子有什么好?我可不愿意成为一个瞎子。”   你从前还不是跟个瞎子一般?蔡绒雪心中暗道。   “目盲怎么了?”蔡绒雪兀自强辩道:“汉之窦太后,双目失聪,却辅佐文帝、景帝成就‘文景之治’,及其后来的汉武盛世。”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那是因为她是皇后、太后的身份才有机会辅佐圣帝,跟她是不是瞎子又有何关系?”   李三坚随后看着蔡绒雪笑道:“我之所以说瞎子不好,是因为美色在前,却无目可视,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你这人。。。”蔡绒雪红着脸推了李三坚一下。   “雪儿”李三坚将蔡绒雪拉近了一些之后说道:“我等今日就在此地仿效古人一回如何?”   “嗯”蔡绒雪点头道:“可你会吹奏吗?”   “我不会。”李三坚摇头道:“你会?”   “奴家哪里会嘛。”蔡绒雪也摇头道。   “那就在此地弹奏一曲?”李三坚闻言说道。   “嗯,奴家愿从君意。”蔡绒雪低声说道。   蔡绒雪已经听过李三坚弹奏两次古琴了,虽水平是普普通通的,但音中之意却被他弹奏得酣畅淋漓的。   不过这两次弹奏都与李清照有关,此时李三坚又要弹琴,使得蔡绒雪心中有些不愿,但也不想拂意,也不想扫李三坚之兴。   “如此,我们就上去吧。”李三坚点头取下马鞍之上的古琴,背在身上,牵着蔡绒雪的小手向高台之上走去。   “道长,我等借宝地一用如何?这是。。。这个。。。”李三坚走到老道面前拱手施礼后,就摸了摸怀中,欲取些钱钞出来,送给道观作为香火钱。   可李三坚出门之时,根本就没携带几个铜板,李三坚也没有多余的钱财供他游山玩水的,于是李三坚探手入怀,却半天摸不出来,尴尬的看着面前的老道,将等着李三坚下一句的老道搞得莫名其妙的。   看来也是穷棒子一个,老道随后心中暗暗好笑,没钱你还携什么美同什么行啊?   此时的蔡绒雪岂能看不出李三坚的尴尬?于是从荷包之中取出了一块银角,从背后偷偷的塞在了李三坚的手中。   李三坚感激的看了蔡绒雪一眼,随后将银角递给了老道。   “无量天尊,施主只管用便是!”老道看在香火钱的份上,也就较为爽快的答应了。   话说俊男美女在吹台之上郎情妾意,没准还能共舞一次呢,也给老道波澜不惊如一潭死水的日子带来一丝别样的涟漪呢。   “雪儿,谢谢你。”李三坚随后与蔡绒雪向吹台走去,   这就是李清照与蔡绒雪的区别,若李清照在这里,也许就会自己将银钱递给老道,才不会管李三坚的感受,而蔡绒雪却无时无刻不顾及李三坚的感受,无时无刻不为李三坚着想,使得李三坚感动不已。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可笑李三坚从前却差点失之东隅,不过目前倒是收之桑榆了。。。   所谓得到的才是好的,这大概是李三坚目前的想法。   吹台是个小小的平台,平台四周围着一些石阑,斑驳的石阑之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平台中间的积雪倒是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的,摆放着一个石桌和三个石凳。   平台之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旷野之上是白雪皑皑,银妆素裹的,雪景是分外妖娆。   李三坚与蔡绒雪走到石桌之前,刚刚摆好了古琴,蔡绒雪忽然开口道:“我。。。我想听你弹。。。弹奏《凤求凰》。。。”   李三坚闻言侧头看了看蔡绒雪,想读懂蔡绒雪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想什么?   李三坚自岭南返回桂州之时,李清照已为他人妇,李三坚心情激愤之下,就在赵府之前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愤怒、羞恼、惋惜等等复杂的心情。   此时蔡绒雪忽又提起此事,使得李三坚心中实在不解蔡绒雪到底是在想什么。   “你到底在想什么?是在为。。。为她说话吗?”李三坚想了想后淡淡的问道。   “嗯”蔡绒雪有些心怯的看了一眼李三坚说道:“清姐姐她其实。。。其实也是很无奈的,奴家虽不知道详情,但也知道她定是有些难言之隐的。”   “有何难言之隐?”李三坚闻言恨恨的说道:“不过是门第之别,贵贱之分罢了,还能有何难言之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三坚心中暗暗恼怒,虽李三坚与李清照之事已了,但忘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的?   别看李三坚与蔡绒雪在一起显得异常潇洒自如,可李三坚时时刻刻却难以忘记李清照,甚至有的时候李三坚自己都没有察觉。   就如刚才李三坚将李清照与蔡绒雪进行比较,就表明了李三坚心底并未完全忘记李清照的。   “哎,三郎,你不要气恼,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的。”蔡绒雪见状心中极为不忍,柔声说道。   “何事?”李三坚问道。   “清姐姐姓李,你也姓李。”蔡绒雪闻言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愣住了,看着蔡绒雪半响没有做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生之约   “诸同姓为婚者,徒两年,缌麻以上以奸论。诸奸缌麻以上亲及缌麻以上亲之婚,徒一年。。。”   此即为《宋刑统·户婚律》之中的规定,也就是说同姓不能为婚的,而五服之内的同姓为婚就要以通奸罪论处,而通奸罪就至少要被流放一年以上。   李三坚听蔡绒雪说完之后,顿时就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蔡绒雪,半响做声不得。   李三坚当然也读过《宋刑统》,同时研究得还较仔细,就连贡举之中也有关于律典方面的论题。   要知道从古至今,无论何时,都是要“遵纪守法”的,否则就必将会是碰得头破血流的。。。   不过李三坚研究《宋刑统》,却侧重于其他方面的内容,对于户婚律却是一带而过,根本没有注意。   “不过同姓不为婚,只限同宗同姓,而同姓不同宗则不在此列。”蔡绒雪见到李三坚呆傻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于是说道。   可什么算是同宗?这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见解是各不相同的,且不能无时间限制的论下去,若如此,李姓往上数,终归是能论在一处的,终归是同宗的,论到李氏始祖,老子李耳那里,就肯定是同宗了。。。   李三坚想到此处,于是就恨恨的对蔡绒雪说道:“这就是了,五百年前,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千年前,你我也许还是同宗呢。”   “净胡说。”蔡绒雪摇头笑道:“李姓或源于嬴姓和姚姓,出自黄帝之后,颛顼帝高阳氏的后裔理徵和舜帝姚姓的后人,或出自道家创始人老子李耳。而蔡氏却是出自姬姓。为周文王姬昌的的后裔,以国为氏。武王灭商后,封其五弟叔度于蔡,史称蔡叔度。周成王时,改封蔡叔度之子蔡仲于蔡,新蔡国就在京畿路的上蔡县。楚灭蔡后,国人以国为姓,散居各地,如此说来,你我岂是同宗啊?”   “你对姓氏起源倒是颇有研究啊。”李三坚瞪着蔡绒雪悻悻的说道:“这么说来,清。。。李姑娘就是因此而。。。啊?”   李三坚话虽如此,但也不得不佩服蔡绒雪博学多才、 博览古今,这个世上没有女子贡举,若有的话,李清照与蔡绒雪定能高中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啊什么?”蔡绒雪抬起衣袖,掩嘴微笑道:“清姐姐嫁给了赵明诚,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是门第、贵贱之分的缘故,但奴家以为这并不是主要的,同姓不为婚也不是主要的,虽律典如此,但目前只要不是五服之内同姓为婚,也无人追究此事。”   “那么是何缘由?”李三坚闻言愕然问道。   “礼法!”蔡绒雪想了想后答道:“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不娶同姓者,重人伦,防淫佚,耻与禽。。。兽同也。”   “你。。。你。。。你到底是何意?”李三坚听闻禽兽二字,顿时大怒,指着蔡绒雪怒道。   李三坚自来到这世上以来,自习字读书以来,听的最多就是礼法,学的最多的也是礼法,无论在任何一个角落,无论在任何时候,礼法是无处不在的。   李三坚并不反对礼法,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   可有些时候,礼法也太过于苛刻了,就如李三坚从前欲娶李清照为妻,怎么就成了禽兽之举?李三坚此时是恼羞成怒。   李三坚与李清照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李公子不必如此性急,听奴家把话说完。”蔡绒雪也不生气,和声细语的说道:“你从前。。。是有违礼法的,虽也许无人追究,但此始终是一处瑕疵,李公子正值贡举,也许会因为此事而被黜落,若李公子今后步入仕途,因为此事也会受到他人弹劾的,始终会成为他人为难于你的把柄,因此奴家以为清姐姐此时实属百般无奈啊。”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门第之别、贵贱之分、律典、礼法、世俗观念,使得李三坚与李清照是有情人难成眷属,五座大山相隔,此事就比登天还难了。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心中对李清照已经没有一丝怨言了,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子,就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可以想象她当时是多么的难受,这一切的一切均是李三坚带给李清照的。   李三坚此时心中是衷心祝愿李清照能够得到她自己该有的幸福。   “你今日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为她解释吗?或者说你为了缓解心中的疚意,故有此言吗?蔡姑娘,你我在一起,与她又有何关系?为何你心存疚意?你将在下当做是什么人了?或者说当做是何物件?”李三坚随后冷冷的对蔡绒雪说道。   此时李三坚完全没有了游山玩水的心情,古琴摆放在了李三坚面前,却迟迟没有弹奏。   李三坚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弹奏古琴?   同时李三坚心情激荡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了。   “李公子,你为何如此说奴家?”蔡绒雪闻言眼角顿时湿润了,含着眼泪对李三坚说道:“奴家。。。奴家是为了你啊,你难道不明白吗?”   蔡绒雪确实是为了李三坚,遇到这种事情,此时李三坚虽口中不说,但心中始终是如鲠在喉,心中始终会有一块疙瘩的,此时蔡绒雪将此事说穿了,那么李三坚心中也许会稍微好受些。   此事并不是李清照负心薄义,而是她也是无可奈何的。   “为了我?”李三坚接着冷冷的说道:“不必了,在下不用蔡姑娘费心了。门第之别、贵贱之分、律典、礼法、世俗,蔡姑娘,你也是如此吗?”   “三郎”蔡绒雪闻言顿时就流下了两行清泪,低声啜泣道:“你为何如此数落奴家?奴家自灯会初闻君之才学,自岭南崇山峻岭之间与君共险之后,奴家心已属君,此生此世,再也容不下他人了,无论是你是何人,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地位,奴家此意至死不变。三郎,你知道吗?奴家此时最向往的就是我。。。我们在白妮谷的日子,奴家此生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蔡绒雪伏在石桌之上,瘦削的香肩耸动,哭得是异常伤心,情状是异常的令人怜悯。   此时此刻,李三坚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蔡绒雪对自己一片深情,自己早已知道,可此时为何如此说蔡绒雪?为何如此伤她的心?简直是禽兽,简直是禽兽不如。。。   李三坚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辜负美人厚意,何至于此?   “蔡姑娘,这个。。。这个。。。”李三坚欲开口相劝,却又不知该从何劝起。   “呜呜呜。。。”蔡绒雪越哭越伤心,梨花带雨般的,别过头去不搭理李三坚。   “行了!”李三坚佯怒,一把拖起蔡绒雪说道:“你跟我走。”   李三坚说罢,半拖半抱的抱着蔡绒雪向道观之中走去。   “你。。。你。。。干什么呀?”蔡绒雪正哭得伤心,猛的被李三坚抱了起来,顿时花容失色的惊道。   “道长,借宝殿一用。”李三坚路过老道之时,丢下一句话就跑进了道观之中。   “施主用便是了。。。”老道看两个小情侣争吵,正看得起劲之时,忽然李三坚抱着蔡绒雪跑进了道观,愕然说道。   “这是什么?”李三坚抱着蔡绒雪跑进道观之时,只见观内用泥塑成的一座塑像,既不是佛像,也不是道教三清,李三坚不知道是什么神,于是抱着蔡绒雪差异的问道。   “是禹王神像,快放我下来,你。。。你真是的。”蔡绒雪对李三坚简直无语了,简直是无奈之极。   当着老道的面,他居然能够做出如此亲昵之举。。。   “哦,原来是大禹神王。”李三坚此时也注意到了禹王像两侧有一副对联,右侧上书“江淮河汉思明德”,左侧上书“精一危微见道心”。   禹王神像头戴朝天冠,双手抚膝,广额丰颐,雍容大度,慈祥端庄,神势肃穆,   禹王就禹王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于是李三坚放下蔡绒雪之后说道:“我们拜拜大禹神王如何?”   李三坚说罢就纳头拜了下去,蔡绒雪似乎也是明白了李三坚想干什么,于是红着脸跪在了李三坚之侧。   “禹王你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圣者,你治水治国,功在千秋。禹王在上,请受小生一拜。”李三坚拜了拜禹王神像后,神情肃穆的说道:“小生李三坚,琼台儋州人氏,自幼父兄亡故,与母相依为命,乃微贱之人。今日得一良人,蒙其不弃,小生甚为感念。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小生愿此生此世与她共结连理,与她白头偕老,永不背弃。”   “三郎!”蔡绒雪闻言又是珠泪欲滴的,感动、欢喜的看了李三坚一眼,随后也拜了下去:“奴奴蔡氏跪拜禹王,奴奴与三郎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三生三世永不背弃,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雪儿。。。”   “三郎。。。”   “三郎你什。。。什么时候去提亲啊?”   “我不去!”   “你。。。呜呜呜。。。”   “哎哟,你又来了?提亲哪能自己去嘛?还不得请个媒人?”   “你。。。讨厌,奴奴快被你折腾死了。”   “哈哈”李三坚抱着蔡绒雪哈哈大笑,不是道观之外有个贼头贼脑、此时正向道观之内探头探脑的老道,李三坚早就与蔡绒雪。。。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又起波折   “蔡府之女?提亲?不成!”皇帝的二十七日丧期刚过,李三坚就迫不及待、支支吾吾的告诉符二娘欲向人提亲,符二娘本来是异常欣喜,可听说是蔡府之女后,立刻就沉下脸反对道。   “娘,俺的娘啊。”李三坚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不是常说让孩儿寻门亲事吗?为何现在倒是反对此事啊?”   “你是明知故问。”符二娘瞪了李三坚一眼道:“秧苗断了头,就不能再栽。这门亲事虽是你爹爹定下的,可蔡家已经反悔了,既然他们不愿意,为什么还要送上门去受他欺负?这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啊,当年,当年你还劝为娘,说是什么。。。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怎么?现在你怎么又愿意了?”   “是,娘,孩儿是说过,不过。。。”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不过我黎家还有一句话,就是一斧头不能砍到底,这些日子以来,孩儿发现蔡姑娘是个好姑娘,温柔贤淑,实为孩儿良配,孩儿也已与她两情相悦,况且当年娘在蔡府门前只是被一名蔡府姬妾拒绝,绒雪的父母态度是怎样的,还不知道啊。”   “哟哟哟,居然连她的闺名都知道了?”符二娘单手叉腰揪住了李三坚的耳朵说道:“快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哟,娘你轻点,孩儿说便是。”李三坚一边与符二娘争夺自己的耳朵,一边说道:“此事要从孩儿桂州之行说起。”   于是李三坚将此次桂州之行自己与蔡绒雪的情况告诉了符二娘。   “娘,绒雪如此厚意,孩儿不能辜负她吧?若辜负了她,孩儿岂不是成了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啊?”李三坚最后两手一摊道。   “原来是这样。”符二娘松开李三坚的耳朵后说道:“原来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人,这样说来,倒是确实不能委屈了这孩子,可。。。可是。。。坚儿,他们蔡家会同意这门婚事吗?”   “娘,此事真还不好说,孩子心里也没底。”李三坚闻言黯然答道。   自己与李清照之间存在门第、贵贱之分,与蔡绒雪也同样如此,甚至更甚于李清照,如此,蔡府真还不一定能够答应这门婚事呢。   蔡绒雪当然是愿意的,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蔡绒雪是做不了主的,就算蔡绒雪是假子,也同样如此,毕竟蔡绒雪也是名门之后,是世家望族出身。   “不过,娘”李三坚接着说道:“孩儿寒窗苦读已达七年有余,孩儿因此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孩儿心诚,必有拨开云雾的那一天。”   “好”符二娘闻言欢喜的说道:“既然我的坚儿这样心诚,为娘就不怕再丢一次脸,为娘这就去托媒人上门提亲。”   上次符二娘不懂汉人婚事的规矩,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蔡府拒绝?符二娘心中暗暗思忖道,此时就完全依照汉人的规矩,首先就是请媒人。   “三郎”符二娘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对李三坚说道:“儋州雯儿你又该怎么对待她啊?”   “雯儿?王雯。。。”李三坚闻言顿时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当初李三坚可是答应了娶儋州峒主王瑞坤之女王雯过门的,大丈夫做事可不能言而无信,可李三坚刚刚与蔡绒雪定情,正准备上蔡府提亲,此时就纳妾?岂不是太令人不齿了,虽然世俗就是如此,但李三坚自己根本接受不了,再加上蔡绒雪她又作何感想?定是伤心之极,李三坚一想起此事就头痛不已,只不过平日里是选择性遗忘而已。   还有赵佶送给自己的“侍姬”,初蝶、流霞二女,此时已经被李三坚送给符二娘作为“侍娘”了。。。两女已经使得母子二人够手忙脚乱的了,此时再加上个王雯,更是符二娘母子头痛不已。   一旁服侍的初蝶、流霞二女此时吃人般的目光已经在李三坚身上来回穿梭了。。。   。。。。。。。。   “什么?谪仙要嫁给一名庶人?”   “不但是庶人,还是个半汉半夷之人呢。”   “如此如何了得啊?我等万不能应了他。”   “应不应还不是父亲大人说了算啊?”   “爹爹应了也不行,我蔡氏门第怎能招一个庶人为婿?”   “三哥说的是,如此太令人不齿了,太有辱我蔡氏门风了,我等都没脸出去见人了啊。”   “丢人倒是小事啊,他那家中又拿的出什么聘礼来?真如应了他,我蔡家岂不是赔死了啊?”   李三坚好不容易劝得符二娘同意上蔡府提亲,符二娘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托媒人携礼上门提亲,置办这些纳采之礼几乎耗尽了符二娘家中的全部家当,可蔡京夫妇尚未置可否,蔡府之中的大伯、叔叔、妯娌、姑嫂等人却闹翻了天,义愤填膺、怒气勃发,纷纷反对此事,就似踩了他们的猫尾巴般的,又似李三坚拿他们怎么着似的,群策群力,态度坚决的反对这门婚事。   符二娘托人上门提亲,在蔡府之中,就似炸了锅一般,乱成了一锅粥。   宋人择婿无非就是首看身份,首看是否是有功名在身,是否是朝廷官员,其次就是看家资、重资财,要知道宋人婚姻不但是男方家要送出一份价值不菲的聘礼,嫁女也要送出一份极重的嫁妆,甚至嫁妆比聘礼都要贵重的多,并且以嫁妆论女子在婆家的地位。   最后就是门第、贵贱、乡贯、族望等等标准。   李三坚哪一条也够不上的。   一介白丁,还是半汉半夷,符二娘托媒人所携带的纳采之礼也是极为平常的。   宋纳采礼富贵人家送的是大雁及一些贵重的金银首饰、蜀锦、丝绢帛等物,再次一些就以羊代替,而符二娘、李三坚却送了一只斑鸠及几匹蜀锦,蜀锦还是李三坚三年前蔡园灯会花魁所得之物。。。如此一来,若这门婚事成了,蔡府确实要倒赔一大笔财物的。   符二娘、李三坚当然也可以求助于赵佶,可此时赵佶刚刚登基,哪里有功夫搭理李三坚的此等小事?   此时的李三坚根本无法进宫,赵佶面都见不着了。   符二娘母子也不愿意为此事再麻烦曾经的端王,现在的皇上了,再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亲事而低声下气了。   符二娘所托的媒妁姓扈,是京师有名的媒妁,据说经她口的婚事没有不成的。   符二娘托王府中人,千般恳求才求得扈媒妁上蔡府提亲。   扈媒妁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上蔡府提亲的,要知道婚事若成,媒妁也可得一大笔财物的,可符二娘家中又能拿得出来吗?   。。。。。。。。   “老爷,你就成全这个可怜的孩子吧。”此时蔡府之中,蔡夫人恳求蔡京道。   蔡夫人乃是蔡京的原配,年五十上下,无子,蔡京的四子均是姬妾所生。   蔡夫人平日里吃斋念佛,不谙世事,与世无争的,如此才能保住自己在蔡府的地位。   蔡绒雪被蔡京收为义女之后,蔡夫人见蔡绒雪身世可怜,再加上自己无子,因此将蔡绒雪视为己出,如此蔡绒雪在蔡府之中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一些。   此时蔡绒雪的亲事受全府上下人等的一致反对,于是焦急异常的蔡绒雪求告于蔡夫人,蔡夫人才来恳求蔡京应了这门婚事。   “夫人勿急,此事过几日再说如何?”蔡京想了想后答道。   蔡京也是不愿意应了这门亲事的。   蔡绒雪是蔡京族兄之女,是蔡京义女不假,但义女也是女,她在出嫁之时蔡京也要赔上一大笔嫁妆的,不过对于蔡府来说,也并不是拿不出来这笔嫁妆,最为关键的是要物有所值。   蔡绒雪的美貌、才学别人不知道,蔡京可是知道的,可谓是万里挑一,更何况此时蔡绒雪已应李三坚所求,除去面纱,以真面目示人,已经引起了蔡府的不小的骚动,一些蔡府之人已经是蠢蠢欲动了。   同姓不为婚,但作为一个无地位的侍姬还是可以的,同时蔡京的势力也并不一定都是姓蔡的,还有许许多多的门生故吏,还有许多与蔡府有着姻亲关系之人或门第。   一些人此时已经打算上门提亲了,与蔡京建立更为牢靠的关系。   不过蔡京也不打算搭理这些人。   新帝赵佶好色,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同时此时新帝登基,朝廷格局将会发生遽变,此时此刻乃是极为关键的时候,若蔡京投赵佶所好,那么对蔡京的仕途将会有极大的帮助的。不是此时正值皇帝丧期,蔡京早就将蔡绒雪送进宫中了。欲行此举,必须在二十七个月之后。   在这个时候,无论何人,无论何物,只要对蔡京有帮助的,蔡京都会不惜一切的。   李三坚是赵佶潜邸老人,是赵佶面前的红人,对此蔡京也是了解的,这也就是蔡京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   。。。。。。。。   “小芹,你怎么来了?”此日蔡绒雪的贴身侍女小芹忽然来到了李三坚的住处,于是李三坚惊奇的问道。   “你别管我了,这是我家姐儿给你的信。”小芹与李三坚也是较为熟悉的,因此满脸焦急的将一封书信递给了李三坚。   “事情紧急,妾打算以死抗争,望君勿虑。”书信之上只有简简单单的这几个字。   以死抗争?自己还能不担心?李三坚死死的攥着这封书信心中暗道。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如何不明白怎么回事?定又是蔡府不同意这么婚事。   “小芹,你将这封书信带给雪儿。”李三坚随后也写下了一封书信递给了小芹。   苍天给了李三坚两次机会,可苍天也将两次同样的遭遇塞给了李三坚。   此次定要抗争到底,李三坚抬头看天心中怒道,无论何人,无论是何种状况,自己此次决不能退缩,必将与其抗争到底。 第一百八十章 无法下嘴   宋元符三年三月某日   三月是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春回大地的季节,在此春暖花开之际,东京开封府的人们或为生计四处奔波,或携家人、使仆役郊外踏春,或呼朋唤友聚集在一起饮茶喝酒,议论议论时政朝局、趣闻轶事,一片忙碌、热闹的情景。   春城儿女纵春游,醉倚层台笑上楼。满眼落花多少意,若何无个解春愁。   被“锁”入礼部贡院众官吏在忙碌了两月有余之后,事情终于有了结果,此次省试奏名进士名单已初步拟定,等待主试官们审定,其后就送交尚书省审议,最后由新帝赵佶拍板,决出此次朝廷贡举奏名进士名单及进士科排名。   宋之贡举分为三步,即为发解试、省试、殿试,以往省试就决出了奏名进士,其后的殿试决出进士科排名,因目前乃是先帝赵煦的丧期,因此依制就取消了殿试,省试即决出奏名进士名单及其排名,同时按进士排名授予不同的官职。   “徐侍郎,你以为如何?可否上呈?”新任起居郎、权同知贡举吴伯举问向,已经看了良久新科进士名单的礼部侍郎、权知贡举徐铎道。   此次省试共录取了三百余名进士,长长的新科进士名单使人看得头晕眼花的。   权知贡举徐铎今年已经年近五十了,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了,但他眼睛并不花,仍是耳聪目明的,而使徐铎感到头晕眼花的是名单上的一名新科进士姓名,那就是岭南举子李三坚。   绍圣四年的贡举,徐铎是作为同知贡举审阅试卷的,当时李三坚的那篇文章差点引起朝廷的轩然大波,对此徐铎岂能没有印象?简直是刻骨铭心的,后宰相章惇将其黜落,当年章惇不但黜落了李三坚,还将主试官林希逐出了朝廷,贬至毫州当个知州玩去了。。。   此时李三坚的姓名又出现在了新科进士名单之上,并且还是排在了进士榜头一名,使得作为本次庚辰科省试主试官的徐铎脑壳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简直是不知所措。   若赵煦未死,章惇继续执政,那么徐铎当然会毫不犹疑、眼皮子眨都不眨的继续黜落李三坚。   可现在朝廷是什么格局?现在新帝赵煦继位,章惇虽仍是宰相,可已经是日薄西山,眼看着就要被赵佶、曾布等人收拾了。。。   章惇强烈反对赵佶登基,这件事情已经被许多朝廷大臣知道了,作为礼部侍郎的徐铎当然也早已知道了此事。   如此一来,章惇还会有什么好下场?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章惇一旦垮台,当然就会有新的宰相出现,目前看来有定策之功的曾布接任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朝廷格局也会因此而发生遽变。   此时徐铎还敢继续黜落李三坚吗?   且不说李三坚文章做得是无可挑剔,那篇《边策问》的论题使其高居进士名单榜首。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是端王府幕客,是赵佶的潜邸老人,对此徐铎还是了解的,既然如此,徐铎怎敢造次?巴结还来不及呢。   此时朝堂将要发生遽变,正是徐铎等人改换门庭的关键时刻,一不小心就会追随章惇而去,就大事不妙了。   徐铎思虑良久,提笔在李三坚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圈,并加以诠注。   “ 学富五车,可至状元。”徐铎诠注了这八个小字。   “遵徐侍郎之命,下官这就上呈尚书省。” 起居郎、权同知贡举吴伯举恭恭敬敬的接过已被徐铎审定过的进士名单后说道。   起居郎是何官职?是皇帝近臣,掌记皇帝日常行为与朝廷大事。凡朝廷命令赦宥、礼乐法度、损益因革、赏罚劝惩、群臣进对、文武臣除授及祭祀宴享、临幸引见等事,均为起居郎的职责。   最为关键的是起居郎可以与皇帝直接对话。   赵佶登基之后,即将吴伯举拔擢为起居郎,如此吴伯举岂能不知道新帝赵佶所想?岂能不明上意?不明白的话就不用做官了。   因此吴伯举心中当然也是认为李三坚该为榜首。   “且慢!”另一名权同知贡举,赵明诚之父,李清照的公公赵挺之抢过名单看了看后,阴阳怪气的对徐铎说道:“ 学富五车,可至状元?徐侍郎也太高看此人了吧?本官以为此人的文章是稀松平常,做二小文章,亦有败处,岂能为榜首?”   赵挺之当然也明白此时朝堂之上的局势,但就是气不过李三坚居然将要成为新科状元?   对于李三坚,赵挺之也是印象深刻,绍圣四年之事赵挺之也是了解的,赵挺之不久前,在与李格非议婚之时,还放言李三坚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没有任何前程可言,可今日李三坚将要成为新科状元了,岂不是给了赵挺之一记响亮的耳光?如此,赵挺之就跟吃了个苍蝇般的恶心。   李三坚与李清照、赵明诚之间的纠葛,赵挺之也是了解的。   赵府门前,李三坚愤而弹奏《凤求凰》,当时赵挺之也在场,只不过李三坚表面之上确实是再恭祝赵明诚、李清照新婚之喜,因此赵挺之并未出面将李三坚赶走,但心中甚恶之。   状元是什么?发解试第一谓之解元,省试第一谓之省元,殿试魁首谓之状元。   状元之号风靡神州大地,万千士子无不追逐着这顶桂冠,简直是梦寐以求、趋之如骛!天下百姓也是将状元看做文曲星下凡一般,状元一出,全天下都会震动的,乃是荣耀与显赫的代名词。   如此,赵挺之心中岂能甘心,岂能欢喜?   要知道赵挺之家族往上数十八代,都未出过一名状元的。。。   “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于辽,驻精兵于西北,扰其方略,此所谓引而不发是也。内修政理,增持国力。待天下有变,即提一劲旅,西出横山,倾全力与之决战,此即灭国之战,是生死之战。。。”正在此时,另一名权同知贡举的何执中拿着李三坚的文章念了起来。   赵佶继位之后,就临时任命何执中为本次省试的主试官,负责审阅举子们的试卷。   科举如此大事,正是彰显新皇皇恩浩荡之时,当然要让自己的心腹大臣参与此事的。   “此篇《边策问》是稀松平常吗?”何执中念完之后反问赵挺之道:“亦有败处?简直是无稽之谈,依老夫看来,此子如此年少,却做出了如此惊天之作,实为少年俊杰也,当为状元。我等为国举才,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举贤不避亲仇,方为我等臣下所为。”   李三坚与何执中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同时何执中极为欣赏李三坚,此时赵挺之出来使绊子,何执中当然要据理力争。   何执中暗讽赵挺之的小肚鸡肠,使得赵挺之心中羞怒,于是开口怒道:“惊天之作?无知小儿,怎敢妄议国政?”   赵挺之此言一出,心中立刻暗道不妙,省试出了这道《边策问》的论题,当然就是让举子们说出自己的观点,如此岂是妄议国政?赵挺之此言真的是无稽之谈了。。。   难道自己被气糊涂了?赵挺之此时心中是异常后悔说了这句话。   果然,徐铎、何执中、吴伯举三名主试官闻言顿时均哂笑不已。   “徐侍郎,下官也赞同立即将进士名单上呈。”何执中懒得与赵挺之争辩了,于是对徐铎说道。   “嗯,劳烦左使辛苦一趟。”徐铎点头对吴伯举说道。   四名主试官有三名赞同立即上呈,赵挺之反对也没用了。   “吴左使,可直达天听。”徐铎顿了一顿后对吴伯举说道。   此时章惇宰相之位已经危在旦夕了,就没有必要让他再审阅了,在尚书省过了一道后,即可送交赵佶御览。   “下官领命。”吴伯举点头接过进士名单,看了一眼赵挺之,就快步走出了房间,出了贡院就直奔皇宫而去。   。。。。。。。。   宋皇宫垂拱殿   赵佶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方心曲领,下着纱裙及蔽膝也是绛色,腰束金玉大带,足穿白袜黑舄,另挂佩绶,坐在了垂拱殿宫殿之内,赵佶侧后挂着一副珠帘,珠帘之后坐着太后向氏。   赵佶很郁闷,可又不得不挂着笑脸,听众臣奏事。   赵佶坐上了皇帝宝座,成为了天下九五之尊,照理说到了此时,赵佶君临天下,即可为所欲为,即可纳天下之美女,享天下之福,可赵佶此时却眼睁睁的看着后宫之中成群的美娇娘,却无法下手。   此时正是先帝赵煦的丧期,这个时候,是要求赵佶禁欲的,是不可行临幸之事的,最起码是不能纳新妃或大规模的临幸的,因此赵佶看着后宫之中的众美娇娘,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却无法下嘴。   整整二十七月啊,这日子该怎么熬啊?赵佶郁闷的想到。   最令赵佶难受的的是,赵佶此时已请向太后“垂帘听政”,以示孝道。   一般来说,“垂帘听政”之举是在皇帝年幼之时才有的,可赵佶虽已成年,但此时也不得不恭请向太后“垂帘听政”。   表面之上还得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使得赵佶心中是异常郁闷。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无德无能无名无职   “用钱砸死西戎?哈哈!”赵佶于垂拱殿看过李三坚的省试《边策问》之后,顿时哈哈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得有些失态了。   “陛下?”吴伯举持笏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朕无碍。”赵佶笑声稍止,摆摆手说道:“这李翰韧啊,简直。。。简直。。。真有他的。”   李三坚的这篇文章完全说出了赵佶的心里话,说出了赵佶想说却一直未说出口的话。   赵佶自幼养尊处优,从来不知金钱的珍贵,视钱财如粪土。   赵佶自宫中出来开府之后,亦是如此,从来都是挥金如土的,办起事来也是金钱开道,是无往而不利。   如赵佶购名家字画,均是重金收购,从不吝惜,往往是万金购得一副字画,却自认为占了很大的便宜。   同时金钱在赵佶心目之中的作用可想而知。   赵佶不缺钱,整个宋也不缺钱,同时宋最引以为豪的就是金钱了,如真若李三坚文中所说,对西夏实行经济封锁、打击,从而分化、瓦解西夏,不用动刀兵从而一举拿下西夏,此就再好不过了。   大概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这个道理,赵佶心中暗道。   当然这是个系统、庞大的工程,不是一两句所能够说得清楚的。   “陛下的意思是。。。?此人可否居于榜首?” 吴伯举接着问道。   “为何不可?”赵佶闻言说道:“既然众卿家均已审定,就照此办理吧。”   此前章惇、曾布等宰执对这个进士名单也没有异议。   章惇是表情麻木立在殿中,未置可否。   章惇当然也知道李三坚之名,且与徐铎一样,是刻骨铭心的。依章惇之意,应当继续黜落李三坚,但此一时彼一时也,此时坐在上面是新帝赵佶,而不是先帝赵煦。   若此时章惇提出黜落李三坚,岂不是会自讨没趣?岂不是更使章惇灰头土面的?   实际情况确实如此,李三坚是赵佶什么人?李三坚不但是赵佶王府之中的幕宾,还是赵佶的门徒,赵佶在李三坚身上可是费了不少心血的,只不过两人之间并未行正式的拜师礼而已。   目前李三坚的书法都与赵佶相似,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同出一辙的。   如此,天子的门生都做不了状元,还有何人能做?还有何人敢做?   赵佶说罢之后,忽然想起一事,忽然想起向太后还坐在自己一侧呢,于是赵佶起身恭恭敬敬的走到珠帘之前,拿着新科进士名单说道:“请娘娘亲览,定夺。”   “垂帘听政”就是如此,朝堂之中无论大小事情均要得到太后向氏的认可。   “哀家近日有些神情恍惚,此事就由着官家做主便是。”珠帘之后的向太后说道。   向太后此言倒不是推脱之言,或者说是心中不满而口出此言。   向太后自与世无争忽然变得异常活跃,并立赵佶为帝之后,又忽然感到身心疲惫,就连坐在珠帘之后都坚持不了多久了,而朝廷贡举之事,对于向太后来说就是小事一桩,就无需她再费神了。   李三坚之名,向太后也是略有耳闻,李三坚是赵佶的幕客,同时李三坚还有些许定策之功,因此李三坚被举为状元,向太后也并不反对。   话说又不是确立朝廷宰、执,李三坚是否是状元,对于向太后来说是无关痛痒的。   “娘娘,您的身体?”赵佶闻言关切的问道。   “哀家无碍,官家你继续理事吧。”向太后说道。   “你们伺候好太后娘娘。”赵佶随后吩咐伺立在一旁的梁师成、童贯等人道。   “奴婢遵旨。”梁师成低眉顺目的应道。   梁师成、童贯有定策之功,因此一跃成为了入内内侍省的东供奉官,梁师成可谓是一步登天,青云直上,童贯也不含糊,由内侍省的供奉官成为了入内内侍省的内西头供奉官,官职一样,可实权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入内内侍省顾名思义,与内侍省的区别就是与皇帝的亲疏不同。   通侍禁中,役服裘近者隶入内内侍省。而供侍殿中,备洒扫之职,役使杂品者隶内侍省。   入内内侍省号北司,内侍省号南班,司与班相比,入内内侍省名号都要响亮得多。。。   赵佶说完又走回到了御案之前,坐了下来,拿着新科进士名单又细细的看了一遍。   “诸位卿家”半响之后,赵佶开口问道:“前十人当除何官职?”   既然取消了殿试,那么省试即可定新科进士名次,此时名次已经审定,接下来的事情当然就是授官了。   一般来说,皇帝只对进士科前十人有兴趣,其余人等的官职由各部审定,再提交给皇帝批准之后,即可下旨。   “陛下,微臣有本启奏。”本次庚辰科省试的主试官徐铎首先出列奏道。   “卿家有话请讲。”赵佶点头道。   “陛下,开封府知州一职空缺许久,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新科状元李三坚学富五车,才学过人,可谓是少年俊杰,且微臣听闻此人少年老成,因此微臣以为岭南李三坚可担当此任,可除承议郎,权发遣开封府事。”   既然要改换门庭,就必须改的彻底、坚决,徐铎心中暗道,李三坚是赵佶潜邸老人,那么此时正是讨新帝欢心的绝佳良机。   新帝继位总是要用一些心腹臣僚的,应该说徐铎此言正打动了赵佶之心,正好迎奉了上意,使得赵佶欣喜的连连点头。   不过徐铎此言一出,顿时将殿中诸臣惊了个目瞪口呆的,呆呆的看着君臣二人是半响无人开口说话。   承议郎是个从七品的寄禄官,是文官官名,元丰改制之后,在三十七阶文散官之中的列二十五阶。宋文官分三等,分别是朝官、京官与选官,而承议郎位列朝官之中的最后一个,官职不是太低。   其实承议郎也还罢了,不过是个从七品寄禄官,官员可凭此拿俸禄而已,同时宋以往的状元授官也不是没有授此官职的,甚至状元直接授七品官职之人也是大有人在。   因此状元授官承议郎并不是有违祖制,应该说是顺理成章的。   可权发遣开封府事就不一样了,开封府是何地?是京畿重地,宋朝廷中枢就在开封府之内。   如此京畿重地的差遣岂能交于一名从未做过官的新科状元之手?   权发遣开封府事是宋差遣官名,就是握有实权的官名,无论你是何散官,均是可以担任权发遣开封府事一职的。   开封府最高官员是开封府牧尹,而开封府牧尹却不常设,就算是有也基本上是由皇室亲王或皇室宗亲担任,但也几乎都是只有虚名,而并无实权,并不具体理事。   因此开封府的实权实际上是掌握在权知开封府事或权发遣开封府事手中。   宋以往状元授官也有授予知府或与知府平起平坐的官职,如通判、推官、判官等等,但那是外地的官员,是地方官员,而开封府知府乃是京官、朝官,是天下第一州府的知府,是天子脚下的知府,并且还有上朝议事、觐见天子的权利,开封知府在朝廷排班之时,是仅次于宰执、三司使之后的,为步入执政的重要阶梯之一。此时如此重要的官职,居然将要授予一名从未做过官的新科状元,还是个半汉半夷之人,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殿中诸臣几乎要晕倒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可以忍,婶子可忍不住,婶子可以忍,老公公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宰相章惇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了,于是出班指着徐铎喝道:“汝欲害我江山社稷乎?”   章惇有个习惯或者说是毛病,就是喜欢上纲上线,什么事情都会往江山社稷上扯,一旦有人被章惇扣上危害江山社稷的大帽子之后,此人必将会是大惊失色,从而自己乱了阵脚,露出破绽,章惇也可趁势而为。   果然徐铎闻言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赵佶,又看了看须发皆张的章惇之后,就诺诺而退。   其实有皇帝撑腰,徐铎并不惧章惇,只是徐铎倒戈,心中有愧而已。   “开封乃是京畿重地,有着拱卫宫城之责。”章惇接着说道:“开封府知府掌尹正畿甸之事,以教法导民而劝课之。中都之狱讼皆受而听焉,小事则专决,大事则禀奏,诸县令佐、训练、征榷、监临、巡警之官,知府事者率统隶焉。”   章惇随后大声说道:“凡命知府,必带权字,以翰林为之,翰林学士及杂学士若待制,则权发遣而已。因此如此无德、无能、无名、无职的小儿,怎可担任开封府长吏?”   “章卿家。”赵佶闻言忍不住开口道:“你怎知李翰韧无德无能?况京府事日不下数千,还有人每每作梗,棘手之事是比比皆是,此非精明强干者,无以能胜此任。李翰韧是年轻,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好处,那就是精力充沛,可日理万机。”   “天下精力充沛者是大有人在,何故用一名年二十上下的小儿?”章惇仍是不肯退却,倔强的说道:“年轻就精力充沛,就能够日理万机?简直是荒谬之极,年轻之人少不更事,荒怠之人也是大有人在。陛下若执意如此,老臣决不奉旨。”   好嘛,章惇此言连赵佶一起骂了,使得赵佶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的,恨得咬牙切齿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成持重   “无为官之资?简直是笑话,何人生下来就有为官之资?不为官,哪里有为官之资?”宋皇宫垂拱殿之中,何执中挺身而出,与章惇争辩道。   “为官也要从下官做起,何故一下子就坐上如此高位?二十岁上下就坐上如此高位,岂不是寒了天下官吏之心?”章惇仍不肯低头,与何执中争辩道。   此时的章惇几乎就是孤家寡人了,无人附和于他,跟以往完全不一样了,使章惇心中异常愤怒,愤怒世态炎凉,何至于此?到目前为止,章惇仍是居相位之上,可前些日子还对自己唯唯诺诺之人,现在居然敢出来与自己叫板了?   坐在龙椅之上的赵佶此时的心情是异常憎恨与厌恶,此倒不是赵佶为了李三坚,此时赵佶心中对授官李三坚权知开封府一职业觉得有些过了。   李三坚之事只是个引子,勾起了赵佶对章惇反对他继位的怒火。   赵佶心中愤怒的是自己与章惇无冤无仇的,为何章惇如此强烈反对自己继位?此时此刻又在朝堂之上大吵大闹的,并暗讽赵佶少不更事,是个荒怠之人。   不过赵佶此时此刻却拿章惇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佶刚刚坐上皇位,不可能马上拿下与自己不对付的赵煦朝旧臣的,更何况是堂堂宰相,若如此,必将会被天下人所非议,非议赵佶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   同时黜落一名宰相,必需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必需使人口服心服,如此方能行此举。   最为关键的是此时是向太后“垂帘听政”,如此,黜落一名宰相就不只是赵佶说了算了。   “官家”此时坐在珠帘之后的太后向氏终于开口道:“祖宗之法不可违,自太祖朝至今,还从未有如此年少之人坐上如此高位的,且此人的职官也不适合啊,哀家以为官家还是应当细细斟酌此事。”   虽寄禄官与其实际差遣不一定非得搭配,但承议郎是个从七品的寄禄官,再授李三坚权知开封府事确实不太合适,确实有些相距甚远了。   “娘娘说的是。”赵佶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既然太后发话了,此事也只好作罢,不过终归已定李三坚为庚辰科的状元郎,既然不能够授予李三坚权知开封府事官职,那么就必须改授其他的了。   “娘娘,陛下,臣有本奏。”此时曾布出班奏道。   “卿家有话请讲。”赵佶闻言点头道。   “娘娘,陛下,微臣举荐通义大夫、龙图阁待制路昌衡权知开封府事,新科状元李三坚可除开封府节度推官。”曾布持笏奏道。   曾布此言一出,向太后、赵佶与众臣均是暗暗点头。   不过在向太后、赵佶心中暗赞曾布老成持重之时,众大臣心中均是大骂曾布是个马屁精。   路昌衡何人?进士出身,曾经出任端王府记室,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年老昏聩,但路昌衡除了出任过端王府记室之外,还与向太后的娘家有着姻亲关系,因此可以说是向太后的人。   此时曾布举荐路昌衡开封府知府即照顾了向太后,又考虑到了新帝赵佶,同时路昌衡年老昏聩,任杂事如此繁多的开封府知府必然会依仗手下官员。   而开封府推判官就是知府的佐贰,曾布举荐李三坚任开封府节度推官一职,就使得李三坚成为了路昌衡需倚重的四名推判官之一,必将会得到重用,同时也将赵佶的心腹臣僚安排到了关键位置之上。   最令人暗叹的是,曾布的举荐表面之上看起来是再平常不过了,不要说新科状元可得此官职,就连一般的进士及第也有可能得到这个官职的。   曾布的举荐照顾到了各方面之人,自然就很快通过了,其后就是榜眼、探花、三百余名新科进士的官职安排了。   此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   “脏,真脏!”散朝之后,赵佶久久不肯离开垂拱殿,用力抹了一把御案后说道。   金碧辉煌、偌大的垂拱殿只剩下赵佶与数名内侍,显得异常冷清,空荡荡的。   梁师成等数名内侍闻言慌忙看了看御案,只见御案哪里有灰尘?御案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就像一面镜子似的,明亮得能照出人影来,就连苍蝇等蚊蝇都无法站得住脚。   可皇上赵佶此时忽出此言,必有其他的意思,梁师成结合今日垂拱殿发生的事情,岂能猜不出赵佶所指何人?   于是梁师成低声对赵佶说道:“官家勿忧,奴婢有办法。”   “哦?你有何办法?”赵佶看了一眼梁师成,诧异的问得。   赵佶心中烦躁异常,主要就是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当然就是当朝宰相章惇,赵佶迟迟找不到罢免章惇的理由。第二个原因就是向太后。   朝中大小事务都需经过向太后,都要得到向太后的首肯,试问这个皇帝做起来还有什么意思?有的时候甚至还不如做郡王之时来的逍遥自在。   “官家,山陵使。”梁师成轻轻的答道。   “山陵使?”赵佶喃喃自语道。   何谓山陵使?就是皇帝或宫中重要人物驾崩,其葬地谓之山陵,掌丧葬之事的大臣谓之山陵使。   一般来说,掌丧葬之事的共有五名大臣,分别是山陵使、礼仪使、仪仗使、卤簿使和桥道顿递使,谓之“五使”,其中山陵使是总负责丧葬之事的,一般来说是由宰相兼任的。   宫中丧葬之事是容不得出半点马虎,不能够出半点事故的,因此山陵使责任重大,事必躬亲,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山陵毕,山陵使都会得到重赏的,或加官进爵,或给钱赐物,至少都会得到皇帝下诏慰问的。   但这些必有有个前提,那就是山陵之事必须是顺顺利利,办的是妥妥当当的。   若山陵之事出了任何差错,那么山陵使就不是山陵使了,而被谓之“凶相”。   山陵使为治丧而设,其本身就是“凶相”,但“凶相”主要是指山陵之事凶险莫测,不能有半点差池。   同时宋人认为山陵使极不吉利,若山陵之事毕,而担任山陵使的大臣不辞官的话,会给当今皇上带来凶兆。   因此朝中大臣特别是宰、执,无人愿意充作山陵使,完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官职,稍有不慎还会身败名裂。   山陵之事完美结束,你得辞官,否则一旦皇帝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怪罪于山陵使,最起码会使御史言官们有了弹劾的理由。   山陵之事稍有差池,山陵使当然会受到惩罚,此时罢官都是轻的,一般都是流放三千里,将你丢到荒僻之地去“享受”大自然的风光。   不得不说,梁师成此计极为毒辣,毒辣得使人无法摆脱。   “传旨,诏曾布进宫。”赵佶考虑良久之后对梁师成说道。   罢免一名当朝宰相,可不能仅听一名阉人之言,必须考虑仔细,不能有任何遗漏之处。   赵佶刚刚坐上皇位刚刚两个多月,且还年轻,对于朝廷政事是一知半解的,同时无法完全驾驭众臣。   赵佶对此心中是异常清醒的。   此时需边问边学,学习如何治理国政,而目前来讲,最好的老师就是曾布了。   曾布老成持重,又是英宗、神宗、赵煦三朝老臣了,同时又有定策之功,因此赵佶首先想到的就是曾布。   。。。。。。。。   “官家,当无为而治。”在赵佶问起之时,曾布坦然说道:“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汉之景帝,轻徭薄赋、扫除烦苛、与民休息,始有‘文景之治’,天下翕然,大安殷富。”   赵佶闻言连连点头道:“卿认为无为而治的关键在哪里?”   “官家,在于人,官家用人得当,即事半功倍。”曾布答道。   “嗯,卿认为黄履如何?”赵佶又问道。   曾布闻言心中暗喜。   黄履何人?嘉祐元年进士及第,初亲善于宰相蔡确和章惇,先后弹劾司马光废改熙宁新法,指斥吕大防、刘挚、梁焘等元佑党人。   后章惇请立贵妃刘氏为后,言官邹浩上书反对,邹浩随后被章惇贬黜,黄履为邹浩鸣不平,即被贬至毫州玩去了。   此事说到底就是争权夺利的结果。   此时赵佶忽然问起黄履,就有了起复黄履的意思,而起复黄履,当然就有了贬黜章惇之意,曾布也因此暗暗欢喜。   看来陛下真的想下手除去章惇了,曾布心中暗道。   “官家,黄履是为邹浩之事而被贬黜。”曾布随后答道。   “邹浩?邹浩此人如何?”赵佶又问道。   “忠直秉公,不徇私情,章惇独相用事,威虐震赫,浩所言每触惇忌,仍上章露劾,数其不忠侵上之罪。”曾布答道。   “章惇。。。章惇。。。”赵佶闻言喃喃自语道。   “官家,臣欲实言相告,臣伏乞陛下恕臣之罪。”曾布随后说道。   “卿有话请讲。”赵佶温言说道。   。。。。。。。   数月后,赵佶下旨召回黄履、邹浩,同时赵佶又起复了宋名相韩琦之子韩忠彦。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一百八十三章 榜下捉婿(上)   宋元符三年三月二十八日,是本次庚辰科省试放榜之日。   本次庚辰科省试与以往不同,就是因皇帝赵煦驾崩,赵佶悲痛欲绝,无法举行殿试,因此取消殿试,直接决出状元、榜眼、探花、三甲。   因此三月二十八日的放榜格外引人注目,诸路举子、东京百姓早早的聚集在了礼部贡院南院之前,等待放榜,“榜下捉婿”之官宦、富贾等人也是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了此处,准备“榜下捉婿”。。。   要知道这次“捉”的可不是一般的进士,而是有可能捉到状元、榜眼、探花啊,如此引人发狂之事,岂能不使众人是准备豁出性命,大干一场?   因此此时东京城中的官宦之家、富贾之家、豪门之家,特别是富贾之家更是全家出动,家中能动弹的男子是蜂拥而至,卷起袖子,个个眼睛瞪得跟铜铃般的,准备豁出性命,拼死一搏,抢个状元回家。   若真能抢个状元回家,那么全家上下都会笑昏死过去,将会是门第闪耀出绚丽的光彩,将会是福泽千秋万代。   如此激动人心之事,怎不使人热血澎湃?   三月底,寒冬早已远去,春季早已降临,二十八日这天,天公也是极为做美。   昨日一场春雨带走了寒冬的一丝残余,今日太阳早早就挂在了半空之中,天空是一片晴朗。整个东京开封府像刚刚清洗过似的,特别清爽,空气十分新鲜,呼吸一口,均是感到甜丝丝的。   在这个晴朗、清爽的日子,除了“榜下捉婿”之人、开封府看热闹的百姓之外,诸路三千余名举子也是齐聚宋礼部贡院南院之前,等待放榜。   此时礼部礼部贡院南院之前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是热闹异常,比开封府任何大集、庙会等等都要热闹许多。   从古至今,“金榜题名”是每一个学子的梦想,“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对于他们来说,省试结果的揭晓是人生的重要时刻,是决定一名学子是龙还是虫,决定一名学子是穷困潦倒还是飞黄腾达,是决定一生命运的极为重要的时刻。   李三坚也不例外,自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已经苦读了七年有余,加上元符三年,李三坚已经苦读了八年了,八年时光,已经将一名羸弱的少年变成了一名如玉树临风般的青年了。   期间的酸甜苦辣,只有李三坚自己清楚,旁人根本是无从了解的。   此日李三坚也是在山魁、许彪的陪同下,早早的来到了礼部贡院南院之前,等待放榜,等待省试结果。   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本也强烈要求要来的,可被李三坚万般阻止住了。   放榜之日,人山人海的,万一将符二娘挤出什么好歹来,李三坚将会是万死难赎其罪的。。。   李三坚此时的心情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决定自己命运的就在那几张黄纸之上,李三坚岂能不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得手心冒汗,只不过李三坚装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哎哟,哈哈,李。。。翰韧兄,可找到你了,弄球多人,累死老子了。”正当李三坚忐忑不已的时候,成都府举子刘安节不知道从哪里挤了过来,满头大汗的挤到李三坚身边,哈哈大笑道。   如此人山人海,他能够找到自己,也真够难为他了,李三坚暗暗好笑。   “元承,这几日你到哪里去了?”两人自省试过后,就再也没见面了,于是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对这个小个子、猴精猴精的刘安节有不少好感。   “还能到哪里去撒?除了游山玩水之外,就窝在被窝头,京师的天太冷了撒。”刘安节笑嘻嘻的答道:“那天老。。。我去吹台,还看到一对神仙呢,真是漂亮惨了,只不过两个神仙搂搂抱抱的,有伤风化啊。”   “你。。。你。。。”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咋子?你咋个弄个神情?隔太远了,没看到好清楚,不过远远看着就似月弄丽绝一般啊。”刘安节大大咧咧的笑道。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若自己丑行被刘安节看到,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哎,翰韧啊,你说我们两个会榜上有名吗?”刘安节随后愁眉苦脸的问道。   “我哪里知道?一切全凭天意嘛。”李三坚两手一摊答道。   “全凭天意?这个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不是常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撒?”刘安节笑道。   “哦,我是说过,可现在这个样子,为兄心中实在没底啊。”李三坚答道。   赵煦归天,赵佶继位,李三坚当初心中还有有些把握的,不说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应该能够榜上有名,可随着数月过去,李三坚心中越来越没底了。   朝廷贡举不是说你与何人关系密切,就能够高中的,贡举涉及到万千士子的命运,涉及到千家万户,因此科举基本上凭的是腹中真材实学,朝廷选才也必须公平、公正,就连皇帝也不敢随心所欲的,否则必将会引起天下士子乃至天下百姓的不满,会引起天下动荡不安的,因而皇帝也要慎之又慎。   而科举文章除了文理通顺,文章、文字功底深厚等等之外,剩下的就是你所阐述的观点是否能够打动主试官们的心,若是连主考官这一关都过不去,皇帝也不敢直接将你的名字加入奏名进士名单的。   李三坚是曾经的端王府幕客不假,与赵佶关系密切也不假,可赵佶所能给李三坚的只能是恩荫或者直接授官,授官也基本上是武官,并且是无关痛痒的,是无实权的官爵,而绝不是科举,绝不是功名,除非你考了无数次,并且年龄已老。   因此李三坚就一定能够榜上有名吗?   “元承,你今后打算如何?”李三坚不愿意再说这件事了,于是问道。   “还能有啥子打算?”刘安节闻言愁眉苦脸的答道:“考不中就回家种田去撒,考中了就把老汉接过来在京师耍两天。”   “老汉就是爹爹。”刘安节见李三坚满脸狐疑,于是解释道。   刘安节与李三坚一样,也是个贫寒士子,川蜀家中母亲早亡,其父是又当爹又当妈的将刘安节三兄弟拉扯大,此时家中一贫如洗,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刘安节的身上。   “状元来了,状元来了。”两人正在闲聊之时,人群之中忽然发出一阵骚动,一人在许多士子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   状元?李三坚、刘安节闻言心中暗暗纳闷,此时还不到放榜的时刻,哪里来的状元?   原来是他?李三坚看清楚来人之后,心中暗道。   来人确实是状元,不过是绍圣四年丁丑科的状元何昌言。   何昌言如花簇锦攒般的被众士子簇拥着向李三坚走了过来。   众士子也是纷纷挤到了何昌言身边,沾一沾状元的喜气,以求得到一个好兆头。   “李翰韧,别来无恙乎?”何昌言走到李三坚面前笑问道。   何昌言此时已是宋官员了,因而此时言语倒是平常和,可却是腆着越来越大的肚子,一身八品官服,双手扶在犀角饰革带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绍圣四年,丁丑科状元何昌言授官承事郎、签书武宁军节度判官公事,三年任期满,磨勘过后,此时就回到了京师,等待转迁他官,这次何昌言有很大可能留在京师作为一名京官,甚至是朝官,心中是好不得意。   何昌言在京师等待之时,左右闲着无聊之际,就来到了礼部贡院,看一看此时庚辰科科举的盛况。回忆一下当年的荣耀。   何昌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看见了李三坚,于是走过来跟李三坚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兄长,小生。。。”李三坚见状只好拱手说道,可话未说完,何昌言的一名仆从就打断了李三坚之言。   “此为承事郎、何判官,哪个是你的兄长?一名学子,连敬语都不知道吗?”此名仆从狐假虎威,冷冷的说道。   “哎,不必如此。”何昌言笑呵呵的制止了仆从道:“李翰韧可是当年的岭南才子呢,虽说当年下第,可此次贡举必将会是金榜题名呢,不可小觑于他。”   何昌言话虽如此,但话里话外嘲讽之意是十足十,周围的士子闻言顿时就离李三坚远了一些,免得沾上了李三坚的晦气。   周围紧紧盯着李三坚、刘安节,准备下手“榜下捉婿”的人群闻言也是大失所望,纷纷离开了两人。   虽说上次落第,这次也不一定继续落第的,但一般来说,上次考不中,这次考中的几率相对要小得多,因此这些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其他举子身上去了。   “才子不敢当。”李三坚闻言倒也没生气,神态平和的拱手说道:“岭南举子李三坚见过绿八哥相公。”   何昌言闻言顿时尴尬不已。。。   “哈哈哈哈!”   周围人群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刘安节更是笑得弯下了腰。   元丰改制之后,宋之官服共分三种颜色,四品之上着紫装,六品以上着绯装,而九品以上就着绿色官袍。   对于八品以下,久久无法更换官袍颜色,始终穿着绿色官袍的官员,东京百姓就送给他们一个戏谑的称呼,就是“绿八哥相公”。。。。   “噗呲!”不远处发出一声女子的笑声,笑声很轻,在嘈杂的人群之中,不用心听根本听不清的。   “哈哈”女子身旁一名九岁左右的男孩牵着女子的手笑问道:“姐姐,他就是姐夫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榜下捉婿(中)   符二娘托虞媒妁前往蔡府求亲,可蔡京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是久拖不决,使得李三坚、蔡绒雪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蔡京同时将蔡绒雪禁足在家,不允许她再自行外出。   此日是庚辰科放榜之日,于是蔡绒雪不顾蔡京的禁令,在蔡京第五子蔡鞗的帮助之下,就来到了礼部贡院南院,原因就是蔡绒雪知道自己的情郎对此次省试是异常在意的。   其实是蔡绒雪自己比李三坚更为在意,原因就是若李三坚科举及第,那么李三坚将会身价倍增,如此一来,蔡府岂有反对的道理?也许两人就会顺理成章的结为夫妇了。   年仅九岁的蔡鞗自幼就喜欢他这个姐姐,自幼就与蔡绒雪较为亲密,这大概也是蔡府除了蔡夫人以外,唯一的一个不反对这门亲事的人吧。   “姐姐,姐夫好高哦。” 蔡鞗牵着蔡绒雪的手说道。   “五弟,不要胡说,他哪里。。。哪里是。。。你的姐夫啊?”蔡绒雪闻言连忙捏了捏蔡鞗的手制止道。   “嘻嘻,他家中不是已经托人上门提亲了吗?” 蔡鞗看着蔡绒雪嬉笑道。   九岁的蔡鞗圆圆的脑袋,胖胖的脸,一对大眼睛乌黑发亮,笑一笑,嘴边还有两个小酒窝,不但是长得乖巧可爱,还长得极有福相,深得蔡京的宠爱。   蔡绒雪也很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五弟。   “大人不是还未同意嘛,还有。。。还有家中的人也反对啊。”蔡绒雪眼中露出一丝凄苦之色说道。   “姐姐你不要难过。” 蔡鞗见状气愤的说道:“他们都欺负姐姐,哼,我有办法,爹爹肯定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蔡绒雪闻言微笑着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呀?”   “我不吃饭,看爹爹同意不?” 蔡鞗答道。   蔡绒雪微笑着摇摇头,摸了摸蔡鞗的长发,就向贡院门口望去。   此时距离放榜时间是越来越近了,诸路举子、榜下捉婿之人纷纷向前挤去,南院门口上千名禁军纷纷开口呵斥,拼命拦着人群向将要张贴榜单的影壁附近附近挤来。   半响之后,贡院之中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的鼓声、号角声,随后院门打开,无数官员、胥吏、禁军自内而出,同时无数面旗帜立在了贡院门口两侧,迎风招展。   新帝赵佶第一次贡举办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隆重的多。   随后一名礼部官员举着一幅锦帛站在贡院门口高高的台阶之上,望着下面人头攒动,大声宣读着圣旨。   大概意思就是新帝赵佶表示无比重视此次贡举,并说出了取消本次殿试的原因,同时鼓励榜上有名的士子继续苦读经书、尽忠报国,勉励未上榜的士子继续寒窗苦读,待来年再举。   众人恨不得将这个烦人的礼部官员揪下来暴揍一顿,但又不敢啃声,老老实实、鸦雀无声的听着他宣旨。   周围全身披挂的禁军军卒可不是摆设。。。   此时蔡绒雪心中都有些焦急,手心出汗,紧紧的攥着蔡鞗的小手,不让他冲过去。   万一蔡鞗有什么闪失,蔡绒雪将万死莫赎其罪的。   并未发现蔡绒雪的李三坚此时也是垫着脚尖,可怜巴巴的看着礼部官员之后捧着榜单的胥吏。   山魁、许彪也是焦急万分,伸长了脖子看着贡院门口,一左一右的立在李三坚两侧,一有风吹草动,两名威猛黑汉立刻就会出手的。   李三坚等人并未挤上去,原因其一就是人太多,挤上去太费劲,其二就是就算挤上去也不一定能够看得见榜单的,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一个个的人头,还不如呆在原地,总会知道结果的。   此时刘安节不知跑哪里去了,应该是挤到前面去了。   须臾,礼部官员终于宣完了圣旨,挥手让手下胥吏捧着榜单、拿着浆糊粘贴在了影壁之上。   数张黄纸刚刚贴上影壁,诸路举子就一拥而上,挤到了影壁之前,睁大了双眼,拼命在榜单之上寻找自己的姓名,同时挤翻了好些个禁军。   此时“榜下捉婿”之人反倒是没有跟着挤上去了,而是分布在举子们的四周,将眼睛瞪得像铜铃般的,留意着举子们的一举一动。   “中了,中了。。。”   “爹、娘,俺中了,俺中了,呜呜呜!”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俺老毕家终于出了名进士啦!”   “苍天无眼啊,苍天无眼啊,为何?这是为何啊?快来个人杀我,或者我杀你。”   “我也中了,格老子滴,老子刘安节也中了,哇哈哈哈哈,翰韧兄,勿慌,老子正在找你的名字呢。”   刘安节终于在皇榜之上找到了自己的姓名,名列榜单第二十四名,属二甲进士。刘安节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的,随后疯狂的在皇榜之上寻找李三坚的姓名。   只不过刘安节高兴得昏了头,只是在榜单中下部寻找李三坚的姓名,而没有在前面寻找。   诸路举子此时或欣喜若狂,或本痛欲绝,或面无表情的,随着走到远处忽然蹦了起来,或面无表情的,走到远处忽然放声大哭,指桑骂槐,痛斥苍天不公,各种各样的神情都有,世间百态,皆在此处表露无遗。   欣喜也是若狂,悲痛也是若狂,两者在某些举子身上体现得差别不是很大,因此使得众捉婿之人一时之间是彷徨无计,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这也难不住捉婿之人,片刻之后,众捉婿之人首先捉住了已经肯定是及第之人,其次就是将模棱两可的举子也一并拿下,待拿入家中再细细审问,其后再行定夺。   “家有良田百倾,某拿出五百亩为嫁妆。”   “送田送宅送钱送陪嫁丫头。。。”   众捉婿之人发一声喊,就带着家人一窝蜂的冲了上去,拽胳臂抱腿的,先将及第之人控制在了自己手中再说。   诸路举子们此时被捉婿之人撵得满场乱跑,一些未及第的也被误伤,现场是乱成了一锅粥,鸡飞狗跳的,凌乱不堪。   “第一甲二十一人,第一名李三坚,字翰韧,小名无,号句读,年二十,八月五日丑时生,治赋一举。。。”   一般来说,举子们首先在榜上寻找的是自己的姓名,哪里管他人上榜还是没上榜?不过过了半响之后,终于有人开始注意榜单之上排名靠前的人了,于是就有人大声将第一名李三坚的名字等念了出来了。   “李三坚何人?在哪里?”   “是啊,说是广南西路桂州举子,岭南之人也能上榜?”   “不可能吧?他上次可是下第了啊?”   “龟儿子,岭南之人咋个不能上榜?你娃儿看清楚点撒,还是魁首,还是状元呢。翰韧兄啊,哈哈,你龟儿子中了状元啦,哈哈哈哈哈!”   此时满场虽嘈杂无比,可刘安节的川蜀口音却响彻全场,却是清清楚楚的,使得站在远处的李三坚顿时就呆若木鸡,傻愣愣的看着影壁。   是不是刘安节这个不着调的在开自己玩笑啊?李三坚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状元?众人均是满场到处张望,均想知道到底是何人中了状元?众捉婿之人更是紧张,一些人甚至拿出了套马索,一旦发现目标,就立即套回家去再说。可众人目光转了一圈,也未发觉有人有何神情异常。。。   不过很快李三坚就暴露目标了。   “啊哈,状元啊,我的天呐,状元,我的主人中状元啦。”山魁、许彪听清楚之后,顿时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四只粗壮的胳臂一齐抱着了李三坚,将李三坚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山魁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比自己中了都开心万分。   “姐姐,姐姐,姐夫中状元啦,中状元啦。”远处的蔡鞗也欢喜的蹦了起来。   “他。。。他。。。他。。。真是的,真是的。”蔡绒雪也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快,快,快,你快回府搬救兵。” 蔡鞗虽然年幼,但却是异常机灵,此时见无数捉婿之人拿着各种家伙什向着李三坚等人冲了过去,于是慌忙吩咐一同前来的一名仆从道。   仆从慌忙应了一声,一溜烟的就向蔡府跑去。   “那个高个的就是状元。”   “长得太好看了,貌似潘安啊,简直是文曲星下凡,才貌双全啊。”   “是啊,是啊,兄台所言大是,如此美妙之郎君,世间少有啊,快,快,冲上去,拿下他,无论是否成事,均赏钱五百缗。”   蔡鞗的喊声更加证实了李三坚就是状元,于是早已放弃李三坚的捉婿之人慌忙掉转马头,又向李三坚冲了过来。   众人向着李三坚飞奔过来,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气势汹汹的,凶神恶煞般的誓要拿下李三坚。   “山魁,许彪,向左冲出去。”李三坚见众人疯狂奔来,顿时被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大喊道。   这哪里是捉婿啊?完全是要杀人了。。。   山魁、许彪大声应了一声,就架起李三坚向左方突围而去。   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第一百八十五章 榜下捉婿(下)   “榜下捉婿”亦即“榜下择婿”,是择婚的极端表现,是现实的、不用冒风险的,是掠夺式的、强买强卖的婚姻。   在发榜之日各地富绅、公卿、官宦之家全家出动,出动“择婿”车,争相挑选、抢夺登第士子做女婿,那情景简直就是抢,甚至直接就是抢,坊间便称其“捉婿”,或戏称为“脔婿”。   当然择婿、捉婿、脔婿是双向性的。有捉婿,也有及第士子主动献身,选择富贵人家做女婿,图的就是厚重的嫁妆或与地位高崇之家联姻,以获得支持。   街鼓动,禁城开,天上探人回。凤衔金榜出云来,平地一声雷。   莺已迁,龙已化,一夜满城车马。家家楼上簇神仙,争看鹤冲天。   捉婿捉的不是人,捉的是前途,捉的是家族飞黄腾达。   状元是什么?状元是天下文魁,是文曲星下凡,状元授官不但直接就是八品上下的朝廷官员,并且今后的前程也必将会是一马平川、青云直上,要不了几年,也许会坐上执政之位,也必将会给家族带来无可限量的荣耀与地位。   此时一名状元郎就摆在了面前,并且还长得貌似潘安的,同时状元身旁还有一名新科进士刘安节。。。如此岂能不刺激得捉婿之人几乎是要发狂了?   “状元休走!”   “状元郎啊,某家豪宅、良田、金银无数,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一切紧着你挑选。”   “某家女子你上门挑选就是,要多少有多少。”   “某识得他,识得他,状元还未成婚呐。”   事情到了此时,捉婿之人已经顾不上许多了,一声未成婚,更是刺激得捉婿之人发狂,纷纷大喊大叫着围追堵截落荒而逃的状元郎。   “许兄弟,你拦住他们,某护着主人先退。”山魁推倒两名追过来的捉婿之人大声吼道。   “哥哥,放心吧。”许彪虎吼一声,纵身一跃,庞大的身躯落到了右前方追过来的十数名捉婿之人面前,“嗵”的一声,直接震翻了两人,腾起了一丈高的尘埃。   许彪大喝一声,伸展双臂,拦住了数人,再双臂微振,就将此数人推倒在了尘埃之中。   “哈哈,兄弟好身手。”山魁见状哈哈大笑,随后左挡右遮,护着李三坚落荒而逃。   许彪勇猛,山魁更是彪悍,指东打西的,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与李三坚、刘安节狼狈逃窜。   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呢,山魁、许彪再勇猛过人,也架不住如狼群般涌上来的捉婿之人。   山魁、许超推开、推到了一波又一波追上来的捉婿之人,可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并且是穷追不舍的。   街面之上也是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哈哈大笑着看着这一情景,兴奋的大声拍手喝彩、鼓噪,是唯恐天下不乱。   平日里行人较少、较为宽敞的街道,此时也被堵得水泄不通的,李三坚等人根本冲不过去了,两头都被堵住了,根本无法逃窜,眼看着就要捉住了。   “妹婿勿慌,某来也!”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冲出一彪人马,为首的正是蔡府三公子蔡翛。   当初符二娘上门提亲,蔡府绝大多数的人都反对这门亲事,其中就属三公子蔡翛反对得最为强烈。   可此时蔡府接报,说李三坚居然中了状元,顿时使得蔡府上下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蔡翛旋即亲率数十名身强力壮的家丁赶了过来,准备护着李三坚撤离,以免李三坚被他人抢走。   状元郎啊,天下有几个状元郎?蔡府虽是豪门世家,是官宦之家,同时也是人才辈出之家,可有一名状元郎为女婿,也会给蔡府门楣增添不少光彩的。   因此此时蔡翛等人不得不佩服老爹蔡京的高瞻远瞩,当初并未一口回绝,而是留有余地,要不然此时蔡府定是尴尬不已,也许会活生生的错过了一名状元郎了。   “你们几个上去拦住他们,你们几个护着妹婿,你们几个断后,不许一人追过来。” 蔡翛镇定自若,指挥有度,驱使着手下家丁冲了过来。   蔡府数十名家丁就如一道激流般的冲破了滚滚洪流,冲出了一道缺口,使得李三坚等人顺着缺口就逃了出去。   “多谢蔡兄!”李三坚路过蔡翛之时,还不忘拱手谢了一声。   李三坚当然清楚蔡府上下是反对自己与蔡绒雪的亲事的,可蔡绒雪之父却未明确答复,因而这件事情就有了回旋余地,此时蔡府之人大喊大叫的跑了过来,就表明了蔡府上下已经发生了转变,因而李三坚看在蔡绒雪的面子上,就不与他们计较了。   如此再与他们计较,除了给自己和蔡绒雪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之外,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李三坚可不是死脑筋之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或该低头时就低头的道理,李三坚是再清楚不过了。   “妹婿说哪里话?要不了多久,就是一家人了。” 蔡翛豪爽的挥手道:“你先走,兄长为你断后。”   李三坚拱拱手,就与山魁、许超、刘安节三人落荒而逃,浑然忘了看一眼背后。   此时蔡绒雪与蔡鞗也奔了过来,哭笑不得的看着李三坚落荒而逃的背影。   “苦也!”李三坚等人冲到一出街道之时,只见街道前方又出现了一彪人马,大喊大叫着冲了过来。   此时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翰韧兄放心,还有我撒。”刘安节灵机一动,随后拽掉李三坚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长衫披在了自己身上说道:“兄弟我引开他们。”   刘安节说罢,就向另外一个巷口冲了过去,并很快就钻进了巷子。   “状元在那里,快冲过去,拿下他。”众人见状元冲进了巷子,顿时就一窝蜂的跟了过去。   刘安节金蝉脱壳之计确实运用得炉火纯青,可救友心切,浑然忘了自己也是名新科进士,还是排名靠前的进士,如此一来,捉婿之人捉不到状元,捉住了他也是蛮不错的。   果然没过多久,深巷之中就传来刘安节杀猪般的叫声。   “我不是状元啊,你们抓我做啥子安?”刘安节大喊大叫道。   “哈哈,抓的就是你,你金榜排名二十四,当某不知道吗?”   “我。。。我。。。我已经成家了啊。。。”   “你如此年少,成什么家?当某家是瞎子吗?”   “哎哟,真的成家了啊,绝对不是豁你们的。”   “少废话,捉回家再说,先查明他的底细,再拜堂成亲。”   “啊。。。状元在那边,哎,哎,翰韧兄你不要再跑了撒。。。啊?李三坚,我恨你娃啊!”   “哈哈”山魁、许彪见状不由得乐出了声。   李三坚也是不禁笑了起来,随后挥手道:“我们走!”   兄弟,对不住了,李三坚边跑边心中暗道,哥哥我此生非蔡绒雪不娶,你就代我多娶几门亲吧。   此时东京捉婿之人像是发了疯似的,到处捉拿新科进士,对于状元、榜眼、探花也是穷追不舍的,到处围追堵截。   李三坚等人才离“虎穴”,又入“狼窝”,在一处街道之上又被捉婿之人堵住了。   只不过这条街道距离贡院已远,李三坚此时身上的衣物也是七零八落的,是狼狈不堪,因而捉婿之人也无法确认李三坚的身份了,双方相对而望,你看我,我看着你,一时之间,相对而立,呆呆的看着对方。   此时街道拐角处转出来七八个人,均是好奇的看着李三坚等人。   这些人穿着黑色对襟无领的上衣和长裤,头上缠着黑色头巾,脚上穿着兽皮制成的鞋子,露出脚趾的鞋子之上沾满了泥土,打着绑腿,明显不是汉人。   李三坚也看见了这群人,这群人明显不是汉人,同时李三坚也认出了他们的服饰,乃是黎人的服饰,其中有些人李三坚还感到有些面熟,不过此时李三坚也未及多想,只是打量着周围地势,欲寻机脱逃。   “三哥。。。”此时黑衣人之中一名娇怯怯的少女忽然开口喊道。   李三坚闻言连忙转头看去,只见这个少女上穿由三至五幅素织的布料缝成的贯头上衣,下穿着一件裙由头、裙身带、裙腰、裙身和裙尾缝合而成筒裙,衣物之上均是织绣着精致的花纹图案。   贯头上衣为蓝黑色,筒裙却是暗红色。   少女发髻之上挂满了银质饰品,玲珑剔透的耳朵之上还穿着一对大大的耳环,颈脖之下还挂着一圈挂银珠铃。   “王雯。。。雯儿?”此时的李三坚呆若木鸡,呆呆看着此名少女问道。   “三哥。。。”王雯见李三坚认出了自己,于是含着眼泪跑了过来,带来一阵香气及叮叮当当的声响。   “啊?李三坚?妹婿?哈哈哈哈!”黑衣人之中一名身材粗壮的汉子此时也认出了李三坚,于是哈哈大笑道。   粗壮汉子这一句话就暴露了李三坚的身份了。。。于是众捉婿之人闻言就一窝蜂的拥了过来。   “大哥,雯儿,你们先去我娘那里,我去去就来。”李三坚见状慌忙丢下了一句话,就与山魁、许彪落荒而逃了。   “喂,你家在哪里啊?”   “在金梁桥附近的义和坊。。。”   “三哥,你。。。”王雯珠泪欲滴的看着李三坚的背影说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为难的李三坚   金梁桥位于开封府城西,汴河以北,北抵梁门,宜城楼的西面。   义和坊属旧城左军第一厢。   符二娘、李三坚、李囡此时已从端王府之中搬了出来,在此处寻了一间有着三间瓦房的小院子租住了下来。   端王赵佶已经继位成了皇帝,端王府当然也不复存在了。王府中人进宫的进宫,为官的为官,偌大的王府之中此时只剩下几个看院的老仆了,李三坚等人也只好搬了出来。   话说符二娘、李三坚也不想再寄人篱下了,于是正好遂了心愿。   义和坊的小院子虽然又老又旧又破,但这里地处城西,是在开封府旧城范围之内,相对王府来说,位置要偏僻得多,显得幽静得多,同时这里也是符二娘、李三坚、李囡的小窝,因此符二娘等人还是较为满意的。   不过义和坊又老又旧又破的幽静小院子此时却是热闹异常,无数街坊邻居均挤进了院中,恭喜符二娘之子李三坚高中状元,恭喜符二娘生了个好儿子。   其中的恭维、谄媚、夸赞等等言语如疾风暴雨般的向符二娘甩了过去,将符二娘砸得是晕乎乎的。   符二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就是手足无措,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好心的邻居提醒之下,方才拿出家中仅有的一点点钱财分发给了街坊邻居,当做喜钱。   不过也有许多街坊邻居自觉自愿的,自发购买了许多吃的、喝的、喜庆之物等等,拥到了小院子之中。   话说李三坚可是新科状元啊,眼瞅着就要做官了,同时今后也许还会是大官,朝廷重臣,如此,他们今后还会继续居住在如此简陋的居所吗?   今后李三坚做官,这些街坊邻居有事相求,那么李三坚多少还要看些薄面的,因此街坊邻居们显得特别热心与殷勤。   他们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为何对这对母子爱理不搭的,为何不将家中女儿强行塞给李三坚?   “状元回来了,状元回来了!”   此时李三坚已经“脱离险境”,终于狼狈的回到了家中,于是又认识李三坚的人纷纷大喊大叫的。   众人闻言纷纷涌出了小院子,均是想看看新科状元的风采,均是想看看新科状元的“风流倜傥”,可令人失望的是,此时的李三坚只穿着衬内短衣,身上长衫已不知去向,脚上只套了一只鞋子,头发已经打散,披头散发的,身上也是沾满了手印,甚至脚印,花花绿绿的,脸上的尘土被汗水冲的是一道道的,哪里有半点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整个人就跟叫花子一般,狼狈不堪。。。   不过狼狈的状元他也是状元不是?也是天下文魁不是?   “彩,状元郎!”   “状元郎!状元郎!”   众人纷纷涌到李三坚身边,均是想沾一沾状元的喜气与大运,均是想看看新科状元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   街面之上的楼阁之中,许多木窗已经打开,阁中待嫁女子纷纷半遮着面,从木窗之中偷偷的打量着李三坚。   “多谢,多谢!”   “折煞小子了!”   “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小子今后如有出息,定不会忘了诸位乡亲的。”   李三坚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可此时面对热情的邻居们,不得不强作笑颜,一一拱手还礼道,李三坚答礼答的极为得体,使得众人是愈发的喜欢。   只不过狼狈的李三坚作揖施礼,略显滑稽。。。   李三坚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打发了众街坊邻居,就向内屋走去。   娘亲到哪里去了?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娘,孩儿回来了。”李三坚走到里屋,推开房门,只见屋中也是坐满了人,不过基本上是自琼台儋州赶来的王健、王雯等儋州黎人。   符二娘此时正牵着王雯的小手坐在床边与她絮絮叨叨的,王健等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与符二娘等人谈笑。   符二娘是黎家之人,自然还是觉得黎人亲切,同时黎人不像汉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有男子在卧房之中,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三郎,我的三郎回来了?”符二娘见李三坚进屋之后,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李三坚身旁,拍了拍李三坚身上的尘土埋怨道:“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啊?”   符二娘话虽如此,但脸上的神情却是爱怜横溢,目光之中带着慈祥、牵挂、自豪、担忧、欢喜等神情。   符二娘也曾经有个完整的家庭,有丈夫有三个孩子,上有老,下有小,可如今只剩下了李三坚,与她相依为命,可以说李三坚是符二娘唯一的指望,是符二娘唯一的牵挂,是符二娘唯一的心之所念。   符二娘时常念叨,不盼望李三坚今后有何出息,只要健健康康、安安全全就行了,可世上人之父母,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的?   此时李三坚高中状元,夺得文魁,天下震动,使得符二娘欢喜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看着李三坚越长越高,越长越强壮,越来越有出息了,怎能不感到异常欣慰?   此时就算符二娘立刻追随李三坚的爹爹而去,也是含笑九泉的。   “娘,我的娘啊,此事说来话长,能不能先弄些吃喝啊?孩儿饿了。”折腾了一整天了,李三坚饿的是前胸贴后背,饿的两腿发软,同时也是疲惫不堪的。   “好,好,娘马上就给你弄些吃的。”符二娘笑道:“不过总要先给你换身衣服吧?”   “我来,我来,我来给状元哥哥换。”李囡蹦蹦跳跳的过来后说道。   “去,去,你还小,哪里会服侍人?”符二娘拍了拍李囡的双髻道,随后给安静的站着一旁的王雯使了个眼色。   “娘亲。。。”李囡噘嘴说道:“囡囡都快十岁了,哪里小了?”   “还不到十岁,就长大了?”符二娘笑道:“初蝶你们随我给三郎做饭去。”   符二娘随后又对王雯使了个眼色。   初蝶、流霞二女应了一声,就跟随着符二娘去了厨房,同时二女的眼神是更加幽怨了。。。。   其实王雯早就看懂符二娘的意思了,只是女儿家有些腼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不好意思给李三坚更衣,可此时符二娘等人已经出去了,也只好红着脸,捧了一套衣服过来,对李三坚结结巴巴的说道:“三。。。三哥,雯儿给你换。。。换衣。。。衫。。。。。”   “如此就劳烦你了。”李三坚本想拒绝,可又架不住王雯幽怨的目光。   王雯今年也就十六岁上下,这么多年未见,人长得越来越清丽了,亭亭玉立的,同时脸上还带着一丝幽怨、凄苦之色,似乎是在埋怨李三坚这么多年没有给王雯去一封书信,没有给王雯带来一点消息。   如此,李三坚还忍心拒绝王雯吗?   “应该的,应该的。”王雯尚未说话,王雯的兄长王健大大咧咧的笑道:“谁叫小妹是你的媳妇呢?”   李三坚闻言瞪了王健一眼道:“你们怎么来了?”   “阿爸说小妹已经长大了,可以成亲了,就叫我送她来了啊。”王健随后疑惑的看着李三坚说道:“怎么?我看你好像不太愿意吗?”   “愿意,我为何不愿意?”李三坚满脸堆笑、强作欢颜的说道:“雯儿乃是天上仙子,是我黎家少有的娇美小阿妹呢,我为何不愿意?小弟简直是心花怒放。”   “三哥。。。”正在给李三坚更衣的王雯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李三坚哪里是心花怒放?简直是愁死了。。。   此时正是自己与蔡绒雪结亲的关键时刻,并且蔡府已经有了转变,这门亲事基本上已经快成了,可此时儋州峒主王坤瑞之居然将王雯送上了门,那么蔡家会如何想?蔡绒雪又如何想?   拒绝,让他们回去?且不说有亏道义,自己外公、舅父等人必然会受影响,那么留下来,可留下来又该如何对待王雯?   看来只有未婚先纳妾这条路了,李三坚简直是欲哭无泪,真不知道该如何给蔡绒雪交代。   “哈哈”王健闻言顿时大喜道:“我早就说过,妹婿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呢,妹婿啊,你也真是厉害啊,真为我黎家人争脸啊,居然高中了汉人的状元,真是了不起啊。”   “托福,托福,侥幸而已,侥幸而已。”李三坚拱手笑道。   “三哥,别乱动,雯儿都不好换了。”王雯是个黎人,虽母亲是汉人,但平日里基本上穿的是黎人服侍,对汉人复杂的衣服根本是不熟悉的,此时李三坚说着话,还动来动去的,将王雯累得俏脸之上都有些毛毛汗了。   “我说妹婿啊,我听说得了状元之后,不是还要骑着马绕着京师走一圈吗?为什么你直接就回家了?”王健随后问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此事我也感到有些纳闷,不太清楚。”   中了状元之后,就是叩谢圣恩、授官、赐宴、跨马游街等事,以示荣耀及皇恩浩荡。   因是在皇帝丧期,不许饮宴,因而赐宴就不可能了,可其他的为何不进行?   也许过几日再说吧,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   李三坚心中有些小郁闷,就是赐宴,也就是琼林宴,这可是李三坚数年前的一个心愿呢。   李三坚想起琼林宴,忽然想起来了李清照。   她现在在干什么?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登闻鼓   兴奋之后就是疲惫及遇到的一系列新问题。   疲惫可以用休息来解决,可一些新问题却使李三坚母子头痛不已。   比如吃饭问题。   不算山魁,符二娘母子目前有五人要吃饭,分别是符二娘、李三坚、李囡、初蝶、流霞。   初蝶、流霞是有王府月例钱的,这个不用符二娘母子抄心,不过月例不多,仅够初蝶、流霞日常花销。   此时家中又多了个王雯,需要吃饭。   李三坚做王府幕客之时,也是有月俸的,不过李三坚的桂州之行、蔡府提亲、及第后的喜钱等等已经李三坚家中可怜的一点积蓄花了个干干净净的。   名满天下的堂堂状元此时居然面临着吃饭问题?使人不得不唏嘘不已。   其实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毕竟李三坚中了状元,将要为官,而为官是有俸禄的,宋朝廷官员的俸禄是异常丰厚的,对此李三坚早已了解。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如何安置王雯。   “三郎,你今后你打算如何待她?”屋中只剩下符二娘母子二人之时,符二娘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娘,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待她了。。。”李三坚垂头丧气的答道。   娶王雯为妻是不可能的。其一就是宋律不允许族际婚,其实此事就是个民不举,官不究的事情,虽宋律对族际婚有着严格的限制,但只要无人追究即可,不过李三坚将要为官,那么此事终究会成为他人的把柄,今后一旦有人想为难李三坚,那么随时会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的。   其二就是蔡绒雪,李三坚在吹台禹王神像面前立下誓言,此生非蔡绒雪不娶,那么岂能出尔反尔?岂能违背誓言?   “我黎家有句老话,愿牛死不愿牛栏破,愿丢财不愿失情义。”符二娘想了想后说道:“既然你当初答应了人家,就不能说话不算话,你必须将她娶过门。”   “娘,俺的娘哟,可此事。。。”李三坚为难的说道。   “你听娘把话说完。”符二娘坐在床上,缝补着李三坚的衣衫,边缝边说道:“汉人的规矩,娘曾经听你说过,对于这些也是知道的,当然不是按汉人的规矩来娶她过门,不过王雯是个好姑娘,我们也不能太委屈她了,这样好了,你就按我黎家的规矩娶她过门。”   符二娘是黎人,当然对黎人有一种亲切感,当然希望李三坚娶一名黎家女子为妻,可李三坚之父是个汉人,子承父,李三坚当然也就是个汉人,就不能如此了。   “黎家规矩?”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嗯”符二娘点头道:“娘在汉人眼中是妾室的身份,可当初你爹爹可是按我黎家的规矩娶了我的,在我黎家眼中,娘其实是你爹爹的娘子,是妻而不是妾。”   “娘的意思让我与我爹爹一样?”李三坚问道。   “嗯,这有什么不好吗?”符二娘反问道。   “好,没什么不好的。”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可绒雪那里又该如何是好啊?”   在汉人眼中是妾室,在黎人眼中是妻,这当然是件两全其美之事,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可未婚先纳妾,蔡绒雪那里李三坚实在无法开口挑明此事。   李三坚此时心中真是后悔,后悔当年年少之时,应该据理力争,誓死不从,抗争到底,以免今后的麻烦。   可当初确实年龄太小,一时心软就答应了。。。,这就给李三坚惹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李三坚当然是个好色之徒,不过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李三坚见到了不少美女,可从来没与其中任何一人有过特殊的行为。   蔡绒雪美若天仙,王雯是邻家少女初长成,李三坚能够一下子娶两个,当然是心中暗暗欢喜的。   可蔡绒雪那里李三坚又实在不好开口,李三坚此时都不敢见蔡绒雪的面了,实在是无地自容。   “你自己惹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去。”符二娘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符二娘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符二娘心中真是郁闷烦恼,李三坚沾花惹草的,招惹了不少女子,可以说是风流成性,这也还罢了,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名女子成为符二娘真正的儿媳妇,符二娘的传宗接代大计迟迟没有实现,使得符二娘心中对李三坚颇有微词。   狐狸没吃到,倒惹一身骚,这就是符二娘母子二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孩儿听娘的便是。”李三坚最后悻悻的说道。   依李三坚的意思,狠狠心让王雯回去算了,这样就省的许多麻烦,可李三坚是个孝子,不敢不从母命,只好答应了此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雯儿过门啊?”符二娘穷追不舍的问道。   “娘亲,孩儿还得进宫,叩谢圣恩、候旨等事,总得将这些事情忙完再说吧?”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自己亲娘,符二娘,自来到京师以来,就一直逼着自己娶亲,简直是比自己还急千百倍。。。   “嗯,不过不能太晚了,娘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达成心愿了,你可不能再往后推了。”符二娘点头道。   “孩儿一切听娘的,一切由娘做主便是。”李三坚说道。   “嘻嘻!”符二娘想着李三坚将要娶亲,自己也要做婆婆了,不由得笑了起来,三十多岁的人了,笑容还跟个少女一般。   “哎。。。”可符二娘想着娶亲的费用还没着落,顿时又是唉声叹气的。   。。。。。。。。   宋元符三年三月三十日,新科状元李三坚未等到授官、谢恩、跨马游街、琼林宴等等殊荣,却等来了登闻鼓。   宋皇城正南门宣德门   宣德门为宋京师宫城正门,宋初叫明德门,太平兴国三年改丹凤门,雍熙元年改今乾元门,大中祥符八年改正阳门,明道二年改宣德门。该门由主城门、两朵楼及两阙组成,平面呈“凹”字形。   宣德门与其他宫门没有多大的区别,巍峨耸立,气势恢宏。   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宣德门附近有个特殊的衙门与特殊的设置,那就是登闻鼓和登闻鼓院。   宋宫城正南门共有五个门洞,正门宣德门左右两边为两阙楼。宣德门与左右掖门之间相隔三百步左右,登闻鼓院在宣德门西面的北廊、右掖门的东面,而登闻鼓就在登闻鼓院对面,在宣德门南街的西廊。   何谓登闻鼓?登闻鼓源于大禹时代,又名“谏鼓”。   欲谏者击其鼓也!于朝堂外悬鼓,以使有冤抑或急案者击鼓上闻。   一面大鼓放置在了鼓架之上,周围有一圈木栅,木栅还有数名禁军军卒把守。   凡言朝政得失、公私利害、军期机密、陈乞恩赏、理雪冤滥,及奇方异术、改换文资、改正过名,无例通进者等事均可击鼓喊冤。无论你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皆可击鼓。   击鼓并递诉状之后,就由登闻鼓院的官员审决,符合情理的均可直达上听,直接送到皇帝的手中,由皇帝决定是否受理,若受理也由皇帝直接安排官员推鞫。   登闻鼓院一般接收的是诉讼进状、议政进状、自荐进状、乞恩进状等内容,当然科举之事也可击鼓上闻。   不过这一切均需登闻鼓院之中的朝廷官员审决,合乎情理的上达天听,不符合的的直接发回,并加以惩处。   其中轻者斥退、罚金,重者黥面、脊杖,甚至流放三千里。   因此并不是说任何事或任何人都敢轻易击鼓鸣冤的,击鼓之前都得先掂量掂量。   “嗵。。。嗵。。。嗵。。。”   三月三十日这日清晨,震天的鼓声忽然响起,鼓声阵阵穿透了黎明的宁静,回荡在了整个皇宫上方。   上千名诸路举子齐聚宣德门外,敲响了许久无人敲击的登闻鼓。   千名举子加上周围数千看热闹的百姓,聚集在宣德门外,黑压压的一片,惊得登闻院之中的官吏面容失色,纷纷跑出了官衙,看着这些举子,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无数护卫皇宫的殿前亲军也是持戈开出了兵营,虎视眈眈的注视这些人,如临大敌。   “陛下是国之本也,乃是天下之望,是国之本,岂可因痛失德,岂能因痛废除殿试?”   “陛下继位之初,当励精图治,岂能因痛而不理国事,岂能因痛而废除殿试?如此怎能为国举才?”   “对于此次贡举结果,吾等不服!”   “对,对,不服,岭南举子李三坚出自荒蛮之地,怎能高居魁首?吾等不服!”   “他还是个黎人,是蛮夷之人,如此之人,怎能高居榜首?难道我汉家无好儿郎了吗?吾等不服!”   诸路举子纷纷大喊大叫,矛盾焦点直指本次省试结果,直指新科状元李三坚,直指朝廷擅自取消殿试,而使科举失去了公平、公正。   “某听说李三坚还是陛下家奴,如此徇私,还要科举何用?”   “对,对,吾等伏乞陛下重开礼部试试、殿试,重新审决进士榜。”   众人是叫叫嚷嚷的,定要重新举行省试、殿试,并重新审定进士榜名单。   “放你娘的狗臭屁,自己本事不行,还怪得了他人?还牵扯陛下、朝廷?尔等意欲何为?”   此时看热闹的及第之人可不干了,重新审定进士榜,那么岂不是大事不妙?   开殿试,重新排名次还差不多。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叫什么事啊?   宋元符三年四月初某日,宋皇宫通往集英殿的御道之上。   这叫什么事啊?这叫什么事啊?这叫什么事啊?   李三坚排在头一个,在宫中内侍、诸班直的宿卫的“押解”之下,向集英殿走去。数百名新科进士排成四排,浩浩荡荡的走去向集英殿。   走在路上的李三坚翻来覆去的想着就是这句话。   诸路举子击登闻鼓,质疑此次省试的公平性,并强烈要求举行殿试,重新排定新科进士的名次。   朝廷对举子们的诉求格外重视,赵佶当即召集朝廷各大臣紧急议事。   历来朝廷都是格外重视贡举的,原因就是稍不小心就会引起人心动荡,甚至天下动荡。   议事结果就是赵佶随后下旨,省试结果没有任何问题,并张示举子们的考卷,以示公平。同时下旨,此次贡举应举子们的诉求,举行殿试,重新排定举子们的名次,一改朝廷以往在皇帝大行期间不举行殿试之制,赵佶化悲痛为力量,不顾自己正处于服丧期间,亲试新科进士,为国举士。   事情的起因是一名名叫张运朋的湖州举子,张运朋其实已经是金榜有名,可他不满意自己名次靠在最后,于是就撺掇举子们击鼓闹事,意图举行殿试,重新排定新科进士的名次。   要知道不但登科极为重要,新科进士的排名也是较为重要的,排名靠后与排名靠前相比,不但是官职超别较大,还被列入选人之列,差别之大,令排名靠后的进士是垂涎欲滴的。   选人或称选官,是宋朝廷候缺官员。   宋之选人与李唐不同,李唐的选人居选人院待铨选后入仕,在此之前是不能作为官员的。   而宋之选人已有官职,是朝廷官员,但其只有官职,而实际上是无所职掌的,也就是说无差遣,无实职,无实权。   选人得寄禄官之后,还要差往各地视事,有视事经历,方可改官。同时还要经过磨勘、举荐、辟举等等才能改官,才能得到差遣,才有一定的实权。   榜上有名的选人被称作“有出身选人”,在改官上优于恩荫补官或斋郎参选的“白衣选人”,也就是无出身的选人。   选人若想改官,要经过磨勘、举荐、辟举、资质等正规渠道,不过也可以贿赂执官,走走路子,还可以以钱通关磨勘,贿成改官。而寒门选人却求荐主无门,买京削少钱,只能沉于选海,长久得不到迁转。   张运朋此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嘴皮子厉害,因此稍一撺掇,就说动了上千名举子击登闻鼓,要求朝廷举行殿试甚至重新举行省试。   举子们之中当然有许多未中进士的,他们抱着一线希望,望能够浑水摸鱼,混入新科进士名单。   不过他们的希望破灭了,朝廷张示省试考生们的试卷,以示公正,同时赵佶还下了严旨,若再有人闹事,就以扰乱国政之罪论处。   这叫什么事啊?李三坚心哀叹,自己的状元及第还不到三天,还未焐热乎就不翼而飞了。。。   其实当初的李三坚对于状元不状元的,真的不是那么在意的,只要能够金榜题名就行了。   但此时状元得而复失,使得李三坚是异常难受,是情何以堪?李三坚已经留意到周围之人幸灾乐祸的神情了。。。   不过此时的李三坚仍是省元,是肯定中了进士了,,并且排名肯定是靠前,但殿试之后就不一定是状元、榜眼、探花了。。。   如此朝令夕改,算怎么回事?李三坚心中对朝廷,对赵佶是颇有怨言。   要不然你就遵从祖制,说不举行就不举行,坚持到底,要不然就不要宣布不举行殿试,该怎样就怎样,岂能因聚众闹事而改变国策?   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李三坚此时忽然想起了已经泄露出来的章惇之言。   “省元李三坚以下者觐见。”此时,宫中供奉官梁师成大声唱道,梁师成随后看着李三坚,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神色。   李三坚还以无可奈何、幽怨的目光。。。   宫中内侍随后引着数百新科进士向集英殿殿内走去。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坚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待百官常朝毕,方才引着诸士子进拜,之后诸进士列于殿下,等新帝赵佶发话。   “众卿家平身。”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的赵佶开口道:“先帝弃天下而去,吾心甚哀,然本朝以儒立国,乃设科取士,本欲得贤,以共治天下。国初取进士,循唐故事,每岁多不过三十人。太宗即位,有意于修文,特取一百九人,自唐以来,未之有也。。。朕临轩亲试,唯秉至公,以为取舍。。。”   坐在殿中的赵佶说完之后,还看了如鹤立鸡群般的,站在左侧第一位的李三坚一眼,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歉意的神情。   李三坚低头顺目,不敢与赵佶对视,同时也不敢露出一丝埋怨的神情,站在殿中,随后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至的神色。   李三坚虽仍是还年少,但也明白皇帝可以对臣下表示出歉意,但臣下可不敢“还以颜色”,同时还要表现得极为惶恐,极为不安。   若不如此,李三坚将大事不妙。。。   此所谓人臣之道也!   赵佶此时看着李三坚微笑不语,满意得点点头。   皇帝赵佶发话之后,就开始了正式的殿试。   此时众士子早已从殿外的混图之上查找到了自己的位次,殿中也早已设好了帷幔,数百士子分两边而坐,等待发卷。   每名士子桌上均有一个三尺木牌,木牌之上写明了各士子的姓名、籍贯、座次等等,并且不得移动或污损。   须臾,宫中宦官开始发放御题,士子们首先将御题抄录于卷头的纸张之上,并将御题装入黄纱袋挂在脖子上,如此,是为了防止造成御题破损。   如若不然,如有污损,将会被视作不恭,将会拒接士子所纳的考卷。   如此方显皇帝至高无上的威严,不容士子有丝毫冒犯。   此为李三坚参加的第一次殿试,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李三坚非但是紧张,还异常紧张,心理压力有点大。。。   话说赵佶与自己已被非议,如此,殿试考不好的话,岂不是更加会落人口实?   不过七年间的跌宕起伏,早已练就了李三坚的心如坚石。于是李三坚很快就稳定住了心神,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拿着考题,细细斟酌。   “朕以菲薄,获承丕绪,循尧之道,兢业万机,罔敢逸豫,亦惟治古帝王是训是式。。。自去冬大雨雪,至于春二月不止,人大失职,广罹冻饥,殍死者众。。。夫常寒之罚,久阴之异,必有以召之,其故安在?。。。”   这就是此次殿试的策题。一般来说,殿试只考一道策问题,也就是考一道时务策。   自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一场罕见的大雪席卷了整个宋东京开封府一带,方圆数百里,虽瑞雪兆丰年,但也使得不少地方受灾,牲畜、人口等等冻死了不少,贫寒百姓是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的,恰逢此时是赵煦归天,赵煦继位之际,如此,赵佶有些心惊肉跳、忐忑不安的,以为天降大灾,是对赵佶继位不满,同时京中也有了不少非议。   因此赵佶出了这道策问,问众士子此大雪天意味着什么?为何会出现如此大雪天?朝廷该当如何应对?   殿试只一道策问,要求当日答完,两日或三日之后,最多不会超过十日,就会出结果,决定进士的名次。   只有深刻理解赵佶出题的本意,才能更好的答题,才能使赵佶满意,才能再次夺得桂冠,李三坚心中暗道。   要知道殿试的策问不但要求学识优长、词理精绝、才思该通、文理周密等等等等,最主要的还是要迎奉上意,要深得赵佶之意。   如此,你要是将天降大雪怪在赵佶继位的头上,不但进士排名排不到前面去,也许还有被黜落的危险。   虽然宋之贡举目前几乎不会黜落士子,但几乎不等于没有,若触怒了皇帝,那么也会有黜落之事发生的,如此先例是比比皆是。   不但不能将雪灾怪罪到赵佶的头上,还不能露出半点这方面的意思。   “运启元圣,天临兆民。。。”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提笔破题。   李三坚首先阐述了天象非人之过,当然天灾也不是什么凶兆,甚至大雪还是吉兆,瑞雪瑞丰年,虽有个别地方受灾,但受益者更多。   出现天灾之时,朝廷调集物资,赈济百姓,举措得到,使得雪灾的损失降至最少,百姓们也是就此安心抗灾,待来年开春重新耕种,   天灾无情人有情,李三坚最后阐述了朝廷今后当更有所准备,以应付各种自然灾害,以备不时之需。   此圣皇之所为,李三坚最后赞道。。。   李三坚答完之后,满意的检查了一遍,随后就将卷子交了上去。一些士子见李三坚已经交卷,顿时就有些慌张了,于是就不敢多想,一个个随意乱扯,纷纷成篇出场。。。   才思敏捷,也是衡量一名士人是否能够排名靠前的标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壮哉!状元郎!(上)   宋皇宫评官房   殿试之中,士子们完成答卷之后,首先由内臣统一收卷,交予编排官,去掉姓名、籍贯等信息,代之以字号,之后交予封弥官封弥,校定之后先由初考官审定,再送覆考官再次审定。   编排官对比初考、覆考结果,如果差异较大则再考之。   如初考、覆考仍争议较大,即以相近的考校结果为准,最后将字号所对应的考生姓名、籍贯等信息取出,与试卷过一,完成考校,最后送皇帝御览,决出进士们的最后名次。   全部完成之后,此结果是不容更改的。   一般来说,皇帝只对省试排名靠前士子的答卷有兴趣,并御笔决定何人为状元、榜眼、探花等等。   总共数百名进士,皇帝也不可能御览所有人的答卷的。   可今日赵佶却不等考官们考校完毕就跑到了评官房,拿些一份份匿名考卷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天监不远,民心可知。。。”此为一名进士的破题之语,赵佶看完之后,就冷冷的将此份考卷交还给了考官。。。   考官们会意,接过考卷之后,就将此份考卷压到了最下面,也许还会丢出新科进士的考卷之外。。。   这份考卷明显带着警告、劝谏的意思,已经犯了大忌。   这句话的意思是百姓们心里都明白现在的世道,若君主再不加以改正,老天将要降下惩罚。   现在是什么世道?是赵佶登基之始,还能是什么世道?难道是民不聊生的世道吗?   赵佶心中已是大怒,不过还是忍住怒气,拿起了另一份考卷。   “运启元圣,天临兆民。。。天灾无情人有情,圣上乃是有情之人。。。是天下共主。。。此乃圣皇所为。。。”赵佶越看越是心花怒放,差点念了出来。。。   “这。。。这。。。这都是祖宗的功劳啊,朕岂敢居功?朕怎么敢当?”赵佶随后喜笑颜开的问道:“此为何人的考卷?”   梁师成闻言连忙接过考卷,校验后答道:“官家,此为桂州举子李三坚所作。”   赵佶闻言更是欢喜,连连说道:“原来是李翰韧啊,看来朕当年并未看走眼呢。”   事情到了此时,众臣还不明白赵佶的意思?于是将李三坚的答卷放在了头一个。。。   于是三日后。。。   “宣庚辰科状元及第李三坚等进殿。”有司唱道。   三日之后就是殿试放榜之日,放榜之时,首先就是唱名赐第,此时在殿门外等候召觐见的官员,除了与考试有关的知举官、南省点检进士试卷、进士科出义考试官等人外,还有皇亲国戚、管军臣僚、使相、节度使等一众宗室及朝廷大臣,此时宰相章惇已不在殿外,原因就是章惇此时已做山陵使,运送先帝赵煦的灵柩去了。。。   身穿各色朝服的数百皇亲国戚、朝廷大员,加上数百新科进士黑压压的等候在集英殿外,场面是异常恢弘,是人头攒动,显得唱名赐第的规格之高。   此时集英殿内,编排官将三甲考卷放在了殿西的一排排木桌之上,按字号拆开,其后先将状元、榜眼、探花等一甲的试卷转送给许将,许将拆开之后,再与蔡卞核对无误后,由蔡卞大声唱着姓名,然后由立于殿下的殿前司宿卫依次高声传唱至殿外,被宣呼姓名的新科进士们就依次进入了集英殿。   “臣李三坚、李崟、王安中、王冈、王岗、丘允。。。刘安节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身穿圆领、窄袖、领、袖、襟均没有缘饰的襕袍与榜眼李崟、探花王安中等上二等的新科进士一齐进拜道。   李崟进拜完毕又是偷偷的瞄了李三坚一眼。   李崟大名府人,出身于书香门第,家学渊博,犹崇儒学,少年好学,才识过人,为大名府解元,不是横空杀出了个李三坚,也许李崟就夺得状元了,可惜生不逢时,偏偏遇到了李三坚,就屈居其下。   李崟过后时常暗叹,既生李,何生李啊?不过此李非彼李也。。。   殿试结果与省试结果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有细微的改变,其中之一就是刘安节由二十四提升到了二十一名,正好挤进了上二等,即一甲之列,赐进士及第,而不是进士出身。   撺掇举子击鼓的湖州举子张运朋,文章文理不通,词理劣败,同时殿中之文又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因此殿试之中惨遭黜落,并被追究其名为何出现在了省试进士榜单之中?   之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也!   张运朋随后一气之下投奔了辽。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李三坚睛如点墨,目如朗星,黑色长发挽于脑后,垂在双肩,宽肩、蜂腰,身穿白色襕袍、黑色筒靴笔直的立在殿中,显得身材极为挺拔。   整整比榜眼、探花高出了大半个头,使得殿中诸皇亲国戚、朝廷大臣心中均是暗赞。   好一个英俊潇洒状元郎!   要知道状元、榜眼、探花等不但是要求学识过人,就连相貌、身材也是有要求的,若长得三寸丁、谷树皮般的,也许就会惨被黜落。。。   “状元何名何姓?哪里人氏?父何人?”此时廷中有司大声问道。   “状元姓李名三坚,琼台儋州人氏,父姓李名清。”这些根本不用李三坚自己回答,自有殿前司宿卫帮着回答这些问题。   回答完毕之后,新科进士就走到了安排好的甲次位置,待一甲唱名毕,同甲之人同往两廊角取敕黄。   “臣李三坚等谢陛下隆恩!”   取得敕黄之后,李三坚等人谢恩毕,躬身再拜后退出殿外,等候皇帝再次召见。   敕黄之上写明了李三坚等人被皇帝赐予的官职。   承议郎,权知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开封府推官?李三坚正惊喜的看着敕黄之时,一群宫中内侍拥了过来,给李三坚等人量体制袍,换上了官衣。   李三坚换上的是从七品的绿色官袍,同时也变成了“绿七哥相公”。。。   不过李三坚倒没注意,只是在想着得到的官职,开封府推官?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   狱讼,狱讼,即为诉讼与刑狱,没想到自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名“法官”?   不过好在没有离开京师。   当时李三坚认为可能要离开京师了,前往地方为官了,李三坚也早有准备,可此时居然留在了京师?因此李三坚是暗暗欢喜。   李三坚家眷均在京师,且交通不便,谁又愿意到处奔波?同时此时蔡府已答应了自己与蔡绒雪的婚事,只等下定与择日成婚了。   如此,此时是不便离开京师的。   “我说状元官衣就是不一样啊!”正在此时,也已换上绿色官衣的刘安节凑了过来,摸着李三坚身上的绸缎官袍笑道。   “还不都是一样?去去,摸你自己的去。”李三坚看了看四周,哭笑不得的低声说道。   官衣所用衣料几乎都是一样的,除了高品级的,宋元丰改制之后,四品以上着紫衣,六品以上着绯衣,而六品以下都是绿衣,而区别就是腰间革带与官衣图案。   “不晓得哪个给老子量的?不合身了啊!!!”刘安节苦闷的嘀咕道。   刘安节较矮,胖瘦适中,不知道是哪个内侍拿了件较宽肥的官衣给刘安节换上了,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确实不太合身,不如李三坚身上的官衣,看起来要合身得多。   也许只有状元、榜眼、探花才引人注目。。。   “元承,是何官职?给为兄的看看?”李三坚随后伸长脖子看着被刘安节攥在手中的敕黄,好奇的问道。   “没啥子,有啥子看头嘛?”刘安节闻言连忙被转双手说道。   刘安节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使得李三坚更加好奇,于是笑问道:“看一下,你能少块肉啊?你我二人亲如兄弟,如此你就放心吧,为兄决不耻笑于你。。。”   李三坚以为刘安因节官职太小,有些不好意思。   “看嘛,看嘛,不许笑哈。”刘安节实在拗不过李三坚,于是只好将手中的敕黄递给了李三坚。   “祥符县主簿?”李三坚看了后,顿时就楞了一楞。   “是撒。”刘安节随后拱手恭恭敬敬给李三坚施了一礼,满脸堆笑道:“今后还望年兄多多提携一二。”   祥符县是宋东京开封府下辖的一个县,其县治就在开封府城内。   如此,说李三坚是刘安节的顶头上司,就丝毫不为过了。   “你我兄弟,说什么提携?”李三坚按下曾工抬起的双臂笑道:“如此说来,哥哥还需兄弟多多支持呢。”   无论怎样,刘安节至少是留在了京师为官而未被外放,李三坚看着刘安节,想起了远在桂州的曾公明。   曾公明是李三坚除了刘安节这个新友之外,唯一的至交好友,此时自己留在了京师,可不能一直将曾公明丢在岭南的。   今后一定想个办法将曾公明弄到京师来,李三坚心中暗暗想到。   “宣新科状元李三坚等人进殿。”兄弟二人正窃窃私语之际,有司又开始唱名了。   终于唱完了,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数百进士个个唱名赐第,也真够难为他了。 第一百九十章 壮哉!状元郎!(中)   “严宫春好早秋同,朝罢吾皇胜蚌蛤。曾见岁岁一大笑,敢期父母故人车。”   “至今房魏减芳华,国里中兴不可污。千古安禅随意落,谓言歌谣论虚无。好期流年鄱阳近,句句如尧两遣仆。存老当天浮野水,见则哲辅斩鲸鱼。”   “君言如尧,弓剑歌金缕。非是之和无我法,此日忧边无由。瞻天游幸仙翁,印金朝影仙翁。庶补诗仙唯将,十方如海诗狂。”   宋皇宫集英殿之中,宋帝赵佶临轩坐于大殿之上,绿袍持笏的李三坚献诗云。   唱名赐第、赐袍笏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午时了,待皇帝赵佶用膳、小憩完毕之后,新科进士在閤门司引领之下,进殿谢恩毕,就赶往内东门,谢恩太后向氏,之后再回到集英殿,由一甲进士各献诗词三首,皇帝回诗一首。   这是皇帝与诸新科进士之间的互动,可以说是娱乐活动,没有固定的标准,只要挑好听的说便是。   于是李三坚当先献了两诗一词,其中不乏“中兴”、“如尧”等等使赵佶“龙心大悦”的字眼,使得诸新科进士心中大骂李三坚是个马屁精。   李三坚献诗词完毕之后,赵佶果然“龙心大悦”,开心得哈哈大笑。   “古容粲粲降才杰,准拟下方不可思。酿此不似骚客佩,是花搀占日迟迟。”李三坚献诗词毕,赵佶开心之余也是回了李三坚一首七言绝句。   “微臣谢陛下隆恩。”李三坚持笏躬身拜道。   随后就是榜眼、探花、一甲进士献诗,皇帝赵佶回诗,这一折腾又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不是每个人都如李三坚这般,能够七步成诗的,一些人冥思苦想的,使得赵佶哈欠连天的。   诸新科进士献诗词完毕之后,就是皇帝赐宴,但此时是先帝赵煦丧期,是不允许饮宴的,因此赵佶只是用素食、素酒代替,略具意思就行了。   “状元郎。”赵佶随后看着李三坚笑吟吟的说道:“朕听说有人说你是朕的家奴,你以为如何?”   李三坚闻言连忙将口中一块从未吃过的、精致的糕点咽下肚后,起身拱手答道:“天下之人,皆为陛下家奴,臣也概莫能外。”   “状元郎这张嘴啊,朕早已领教,今日果然如此。”赵佶随后笑嘻嘻对诸新科进士说道:“朕领教过了,可有人未领教过,今日为国举才,朕心甚慰,也甚欢喜,在此良辰吉日,可有人愿与状元郎辩驳一二?驳倒了状元,朕有厚赏。”   “陛下,微臣。。。”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李三坚不明白赵佶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如此?   李三坚等新科进士自清晨进宫,到现在已至午后,折腾了大半天了,李三坚早已有些疲惫了,早就想回家陪陪母亲或者寻蔡绒雪出来。。。   自蔡绒雪被禁足之后,李三坚已有近两个月未见过蔡绒雪了。   赵佶挥手打断了李三坚之言,笑道:“可有人敢与状元辩驳?”   士人之间是经常辩论的,赵佶此举也不算是太出乎众人的意外。   在赵佶的激将法之下,一甲第十九名黄伯思起身拱手道:“陛下,臣听闻状元李三坚故籍乃是福建路邵武人,微臣也是邵武人氏,与状元是同乡,如此,臣就抛砖引玉如何?”   黄伯思,福建路邵武人氏,今年二十一岁,比李三坚年长一岁。   黄伯思自幼聪颖,日诵书千余言,复述无遗误。少时习作诗词,文采甚丽。青年入太学,考绩屡占上游。   同是福建路邵武人,李三坚高中状元,黄伯思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气的,此时在赵佶金口御言之下,于是欲刁难一下李三坚,杀杀他的威风。   赵佶含笑挥了挥手。   此时殿中诸臣、诸新科进士目光均集中在了李三坚与黄伯思二人身上,欲看两人相争,看看大宋新科状元口才到底如何?   黄伯思对李三坚拱拱手后说道:“《说文》云,奴婢皆古罪人。《礼》曰,其奴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舂槁。秋官司厉文,郑司农云,谓坐为盗贼而为奴者,输于罪隶舂人槁人之官也。由是观之,今之为奴婢,古之罪人也。状元郎,以为如何?”   你李三坚不是自称是赵佶的家奴吗?那么黄伯思就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让你自己承认自己是罪人,是罪人或奴婢的话,那么就没有资格参加贡举,当然其状元身份也就失去了合法性。   “古之罪人?”李三坚闻言微笑着答道:“今之为奴婢,明日为国相。汝不闻春秋百里奚之事邪?春秋百里奚初为晋俘,为晋之奴婢。后秦公知奚贤,以五张羊皮将其赎回。后奚相秦七年,勤理政务,平易近人,生活俭朴,使秦大治,遂建霸业。及卒,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汉之高祖刘邦,初为一亭长耳,建大汉之洪业。如此之事是比比皆是,既然如此,岂能以出身论之?汝之见,实为小儿也,不值一驳。”   “这。。。”黄伯思哑口无言,羞惭而退。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引起殿中众内侍们的好感,梁师成更是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李三坚。   他们这些人均是奴婢身份。   “状元郎”庚辰科第三名,探花王安中起身说道:“在下闻状元之母乃是黎人,状元实为汉夷之后,是夷狄之人,最多算是半夷半汉。《左传》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极为恼火,这些人有事没事就拿自己身世说事,简直太令人愤怒了。   黎人怎么了?黎人就不是人了,要知道目前黎人可是在宋朝廷治下的。   不过虽李三坚极为恼火,但仍是平心静气的答道:“唐高祖皇帝李渊之母独孤氏,乃是隋文帝独孤皇后之姐,是鲜卑胡人。唐太宗皇帝李世民之母乃是北周皇族窦氏,亦是鲜卑胡人。我太祖、太宗朝检校太傅李处耘,助太祖皇帝立国,其也立下了不世之功勋,为我朝开国元勋,其孙嫁于仁宗皇帝,其次女为太宗皇帝之明德皇后。可君知道李处耘为何方人氏?李处耘是沙陀族人,是突厥胡人,如此,他们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将王安中吓得够呛,说宋太宗的皇后,李处耘的次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么就是出言不逊,是污蔑明德皇后家族行谋逆之事,是大逆不道的。   不过幸好赵佶并未在意,也并未追究,只是微笑着看着诸进士辩论。   于是王安中脸色惨白,诺诺而退。   此时的李三坚虽说不上博览群书,会通古今,但在端王府此数年间,也看了不少历史方面的书籍的,因此李三坚此时是对答如流。   事情到了此时,仍是有人不肯服输,不肯服气,于是庚辰科第十七名陈次中起身说道:“在下听闻状元已被东坡先生逐出门第,已是无门无派之人,那么在下敢问状元治何经典?”   此时若驳倒了李三坚,必将会是名声大噪。   众士子追求的不也是这个吗?   就算驳不倒新科状元李三坚,但提起李三坚的伤心事,使其羞愧不已,也是一桩妙事。。。   “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且古耕莘伊尹,钓渭子牙,张良、陈平之流。邓禹、耿弇之辈,皆有匡扶宇宙之才,未审其生平治何经典。”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随后缓缓的又道:“学生顽劣,恩师不岔,不肯认我为徒,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恩师始终是我的恩师,此生不变。且三人行,必有我师也,一个人一生之中终会有许多师父的,如此,岂能说我是无门无派之人?要说师父,我在端王府之时,蒙陛下教诲培养,陛下即是我师,此时更是如此,我等皆为天子门生,如此,汝以为陛下又是治何经典?”   李三坚声情并茂的一席话顿时引起了殿中不少人的好感,同时也开始同情李三坚的遭遇了。   在这个世上,被人逐出师门是极为丢脸的事情,根本无颜面对世人。   天子门生?李三坚之言顿时就引起了赵佶是连连点头,心中暗赞李三坚的口才了得。   宋太祖赵匡胤朝,赵匡胤早已下诏,罢“称门生于私室”,只要你中了进士,那么就是天子门生,均是天子之徒,就不许你自称为某某某的门生了。   王安中无言以对,诺诺而退。   此时诸新科进士为博取名声,纷纷与李三坚辩驳,不过李三坚对答如流、舌战群儒,将诸进士纷纷驳退,一时之间,李三坚反倒是名声大噪。。。   殿中新科进士只一人未与李三坚问难,那就是川蜀刘安节,不但如此,李三坚驳退一人,刘安节即向此人投以鄙视的目光,白眼是一个接一个甩。   新帝赵佶也是龙心大悦,龙颜大开。   如此,还有人说赵佶,说朝廷举士不公吗?   这就是赵佶的目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壮哉!状元郎!(下)   东华门宋宫城东门。东华门东向,与西华门遥相对应,门外设有下马碑石,门内金水河南北流向,上架石桥一座。   东华门外的景明坊,有座酒楼,名曰樊楼或名白矾楼。   宣和年间,樊楼改建成东西南北中格局,并飞桥栏杆相连的五栋三层楼群,易名“白矾楼”。登上樊楼的北楼,皇家名苑之中的美景尽收眼底。行至西楼凭栏观景时,可看到皇宫内的情形。樊楼竟盖得比皇城的琼楼玉宇还要高?   这还了得?于是朝廷下令禁止登樊楼而远眺,特别是不能远眺皇宫。。。   樊楼还有一特殊之处,就是能将东华门尽收眼底。   而东华门是什么?东华门是宋宫城东门,其特殊之处就在于凡贡举前三名均是从东华门出来,然后跨马游街。   此所谓东华门外状元唱出。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东华门也就成了所有学子向往的圣地。西湖风月,不如东华软红香土。。。   此日包括樊楼在内的临街门店,均是在门首上扎上了彩门欢楼,每层顶部都扎成花架状,并装饰有花状、鸟状等饰物,檐下还垂挂有流苏。此外还挂了许多栀子灯。   东华门附近也是人山人海,无数东京百姓聚集在东华门附近,站在樊楼之上放眼望去黑压压的看不到边际,同时人也是越聚越多,摩肩接踵的不断向东华门涌来。   “姐姐,怎么这么多人啊?挤死啦。”此时樊楼之上挤上来两名女子,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高个子女子略显丰腴,稍矮的女子身材苗条。两名女子均是眉目如画,区别就是高个子女子显得异常妩媚,妩媚之中带着些许妖媚,使人不敢直视,而矮个子女子却显得较为清纯。   说话的女子为清纯女子,看了看楼下黑压压的人群说道。   “等下状元郎要从这里出来呢,怎能不热闹?百姓们怎不争相观看啊?”妩媚女子微微一笑道。   “状元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我的小兔子好看呢。”   “你呀,说的好像你见过状元似的。” 妩媚女子见清纯女子将状元与小兔子相比。。。不由得笑得。   “不就是那人嘛,长得难看死了。”清纯女子随后央求道:“姐姐,等下再带我去逛逛集市嘛,我还没逛够,好些个东西都没买呢。”   “好,好,待会带去去便是,哼,就知道贪玩。” 妩媚女子说道。   “出来了,出来了!”   “状元出来了!状元出来了!”   “在哪里?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啊?”   “骑白马的便是。”   “骑白马是金吾卫,状元还未上马呢。”   “。。。。。。。。”   此时东华门宫门大开,鼓号齐鸣,无数禁军宿卫掌旗而出,分列两旁。   随后东华门自内而外走出来了数百人,中有礼部官吏、宫中内侍及数百新科进士。   围观的庶民百姓见状纷纷向前涌去,争先恐后的踮起脚尖,奋力睁大双眼向东华门望去,均是欲先睹为快,看看状元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一些挤不到前面去的庶民百姓纷纷爬上了周围房屋的屋顶或围墙,居高临下的一睹盛况。   樊楼及周围楼阁此时的窗户已全部打开,男男女女的住客纷纷探出身去,伸长了脖子望着东华门宫门口。   富贵人家的千金也是命家僮打开了木窗、院门,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的偷偷的打量着新科状元及诸新科进士。   此时东华门附近霹雳吧啦的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早已准备妥当的无数鞭炮此时已被点燃,爆竹声声、小儿拍手欢笑、百姓们喜笑颜开,就如同过新年一般。   其中就数樊楼的鞭炮最多最响,樊楼东家早有准备,准备了无数鞭炮在此时点燃,原因就是每次三年大比之后产生的状元、榜眼、探花等新科进士都要从樊楼门前经过,如此就给樊楼带来了数不胜数的收获。   “钦点新科进士一甲第一名李三坚!”   “钦点新科进士一甲第二名李崟!”   “钦点新科进士一甲第三名王安中!”   此时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有司开始唱名,不过只唱前三名,同时还是挑选的是嗓门大的,要不然在如此嘈杂的环境根本无人听得清楚的。   “臣在!”李三坚、李崟、王安中自人群之中走出,躬身行礼道。   “状元啊!”   “高个的那人就是状元啊?”   “你说呐?”   “果然貌似潘安,一表人才啊!”   “其实。。。榜眼。。。探花也不错的。”   “去去,他们跟状元相比,那就是两坨屎!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   “哎,某这一辈子能成为这样的两坨屎,也是很不错的啊!!!”   “你们。。。你们简直是岂有此理?堂堂榜眼、探花居然。。。他们也是我天朝少年俊杰也,虽不及状元,但也是相差无几的。”   “然也,兄台所言大是,此乃是中肯之言。”   “喂,喂,某听说状元还未娶亲呢。”   “啊?快,快,那谁谁谁,赶紧去状元家中提亲啊,某以全部家当为嫁妆。”   “你快闪一边去吧,就你那点可怜的家当?某听说状元其实是定过亲的,乃是朝廷李郎中之女李清照啊。”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随后两家的亲事就黄了。”   “啊?为何黄了?”   “双李不能成婚啊!你不知道吗?真是可惜了一对郎才女貌啊。”   “可惜了了啊,李氏活生生的错过了一名状元郎啊。”   “别吵了,快看,金吾卫出来了。”   正当庶民百姓议论纷纷、品头论足之时,七名高矮胖瘦几乎一致的殿前军皇宫宿卫扛着旗牌、锣鼓,并牵着一匹雪白色的、身上没有一丝杂色的御马走到了李三坚等人的面前。   “状元请上马!”七名金吾卫齐声说道。   此为七驺之礼,七驺之礼制是皇帝出巡的骑从之制,从皇宫宿卫之中挑选七人导从且以七驺为状元开道,此为皇帝对状元的恩宠。   七驺之礼只对状元,也就是说只有状元才配骑御马,其余进士得自备马匹。   “状元小心,小的扶你上马。”一名金吾卫见李三坚过来准备上马,于是满脸谄笑的说道。   这些个文弱书生,虽李三坚看起来不但不是那么文弱,还身康体健的,但也是书生不是?万一状元书生未习马术,上马不当,摔了个狗吃屎、四仰八叉什么的,岂不是大煞风景?皇帝没准还会怪罪下来的。   “多谢,多谢!”李三坚拒绝了金吾卫的好意,伸手扶了扶马鞍,单足踩稳了马镫,轻轻一跃,翻身上了马背。   此数年间,李三坚也骑过不少次马了,特别是去年桂州之行,一路之上几乎都是骑马,虽目前说不上马术精湛,但也算是初具规模了,因此虽面前的这匹马市是御马良驹,是高头大马,但对于李三坚来说,上马就再轻松不过了。   李三坚上马姿势灵动、飘逸,顿时引起了庶民百姓、礼部官吏、金吾卫、诸新科进士的一片喝彩之声。   常言道,一俊遮百丑,就算李三坚上马姿势难看,也是有人喝彩的。。。   七名金吾卫牵来的是匹大内御马,是一匹产自西北河湟的良驹,浑身雪白不带一丝杂色,闪闪发亮的,就像是披了一身的银丝。银鬃马模样神骏,两眼闪亮,雄姿勃勃立在东华门之前。   李三坚头戴从八品方顶乌纱长翅帽,两边的长翅足有一尺,身穿从八品绿色官袍,脚蹬黑色筒靴,腰缠黑银饰革带,骑在马上,腰杆挺直,身形挺拔,显得异常潇洒自如。   根本没有红袍,红色锦缎缠身什么的,状元与其他进士一样,均是一身的官袍,红袍等等乃是戏文里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李三坚左侧官帽之上别着一枚大大的红色簪花,此为状元簪花。   “彩!彩!彩!”   “好一个俊俏小郎君!好一个潇洒状元郎!”   “壮哉!状元郎!”   “呜呜呜,我爱死你了,状元郎!”   “拜托,你是个粗汉好吗?”   “谁说粗汉不能喜欢小郎君的?”   “。。。。。。。。”   御马神骏,状元郎英俊潇洒,引得众人是纷纷鼓掌夸赞,同时人人艳羡不已。   状元一出,前有七驺引路开道,旁有各路行人争相观瞻,是千人艳羡,万人争逐,场面极为宏大,是盛极一时。   有诗为证: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亦有人云:状元及第,虽将兵数千万,恢复幽蓟,逐强虏于莫穷,凯歌劳还,献捷太庙,其荣亦不可及也!   状元一出,天下震动,李三坚之名如春风般的刮遍宋二十四路,使得人人艳羡,人人夸赞,自此上门提亲之人是踩破了李三坚家中的房门,宋东京开封府无数待嫁闺中的小娘子们是人人盼望与新科状元李三坚能有如鼓琴瑟之缘分,魂牵梦绕的。   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第一百九十二章 喜报   宋元符三年四月中旬广南西路桂州   “黄知州,喜报,喜报!”桂州知州黄涣属下一名官吏拿着一份京师急脚递满头大汗、如刮风般的冲进了桂州知州衙门,边跑边喊道。   官吏喊声极大,几乎震破了衙门屋顶,使得衙门之中的每个人都听得是清清楚楚的。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黄涣听得喊声之后,放下正在批复公文的毛笔,长舒了口气后心中暗道。   黄涣领军攻打乃至山贼寇,擒贼首张布,贼首朱明不知去向,其余贼众死的死、逃的逃、被擒的被擒,一举剿灭了乃至山贼巢,除去了为祸多年的乃至山贼寇,此后因功擢为权知桂州事,由一名节度判官升为桂州知州,此战立功将士俱有封赏,曾公明也因功升为桂州临桂县押司。   黄涣刚刚从椅中起身,官吏就已经冲进了堂中,扬起手中喜报大呼道:“黄知州,黄知州,中了,中了,喜报!喜报!”   “本官中什么了?”黄涣闻言哭笑不得问道:“是不是翰韧的喜报?”   广南山高地远的,信息不畅,不过过了这么些日子,庚辰科的结果也该出来了,若急脚递的话十余日也能送到广南西路的桂州了。   要知道虽李三坚欲拜黄涣为师,黄涣并未同意,但李三坚对黄涣是以师事之的,同时李三坚仍是黄涣在钦州灵山县时的学生,如此说来,黄涣为李三坚之师,也丝毫不为过。   黄涣这段日子,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李三坚,不牵挂着李三坚的省试、殿试结果。   “正是,正是。”官吏眉开眼笑的大声抖了抖手中喜报,大声念道:“捷报:元符三年十二日,桂州解元李三坚高中礼部试省元,四月五日,桂州解员李三坚殿试状元及第。桂州办学有方,钦赐。。。。黄知州,状元啊,是状元啊,还是解员、省元、状元,是三魁啊,我广南西路、整个岭南何时出过状元啊?我的天呐,苍天真是开眼了啊!!!”   状元及第?黄涣闻言顿时就呆住了,看着喜报,是呆若木鸡。   黄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李三坚能够榜上有名,对此黄涣还是能够有所预料的,可此时居然状元及第?简直是太骇人听闻了。。。   不要说三魁,不要说状元,整个广南西路,整个岭南自有宋以来,就连中进士之人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的。   自宋立国以来,距今已经一百四十年了,自宋开科贡举以来,整个广南西路的进士也就五十余名,不到六十,而广南东路也就两百余名,整个广南东西两路加起来不足三百名,要知道此时朝堂一榜进士多达四五名之多。   特别是广南西路,若有人中了进士,那就可以用“破天荒”来形容。   状元、榜眼、探花整个岭南是一个都没有。   此时广南西路忽然天降一名状元及第,岂能不将黄涣震惊得呆若木鸡,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此时就不是“破天荒”了,而是捅破了天了。。。   “黄知州,黄知州?府尊?”官吏摇了摇呆在原地的黄涣说道。   “快,快,速速张贴喜报。”黄涣惊醒过来之后,一改往日镇定自若的模样,连连说道:“满城皆贴,不可有遗漏。”   官吏应了一声,转身就打开了厢门,随后被吓了一跳,只见门口已经站满了桂州衙门官吏。   “吾等恭贺黄知州,恭贺新科状元!”众桂州官吏见黄涣出门之后,一齐躬身拱手贺道。   广南西路桂州出了一名状元及第之后,不但是众人倍感荣耀,还是他们的治绩,是他们迁官的治绩之一,同时将会给桂州,给广南西路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如广南西路的声望、办学、经费等等。   “哈哈哈哈!”众人正在互相恭贺之时,曾公明哈哈大笑着跑了进来,一不小心一头撞到了门上,“砰”的一声巨响,肥硕的身子差点将门框撞塌。   “哈哈,俺哥哥中状元啦,俺哥哥中状元啦。”曾公明虽然撞得头晕眼花的,但仍是不管不顾,边跑边喊道。   李三坚中了状元,曾公明高兴得简直要飞起来了,比他自己中了都高兴。   “你。。。”黄涣见状挥袖训斥道:“你慌什么?成何体统?”   “哦,失礼,失礼,学生失礼了。”曾公明喘着粗气说道:“学生太高兴了,让诸位见笑了。”   “你啊!”黄涣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要有你师兄一半的本事,就不至于现在这样的。”   押司或称押录,是县中最高的吏员,可以算是县中的主管吏,但押司仍是吏,而不是官。   “呵呵”曾公明闻言讪笑道:“学生哪里有我哥哥的本事啊?他是什么人?他是天下文曲星下凡啊。”   众人闻言均笑了起来。   黄涣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一名胥吏在门外禀报道:“广南胡通判到!”   “哈哈,恭喜,恭喜,恭喜黄知州教了个好学生啊。”广南西路通判胡文海进门之后就连说了三个恭喜。   “胡公说哪里话?当年没有胡公,也没有翰韧他今天啊。”黄涣笑道。   “当年?”胡文海闻言摇头道:“当年老夫虽看重于他,但也不敢徇私,一切全凭他自己的。当年李翰韧下第,老夫也替他惋惜,可老夫万未料到,李翰韧他三年之后再举居然高中状元,真是令人感慨。”   “胡公说的是,坚韧不拔、败而不馁,翰韧他方有今天的成就。”黄涣微笑道。   胡文海闻言点头问道:“通知他家人了吗?”   “下官正准备安排人赶往儋州。”黄涣答道。   此后不久,桂州百姓就得到了李三坚状元及第的消息,顿时就欢呼雀跃不已,同时全城军民自发的组织了许许多多的庆祝活动,载歌载舞的,就如同一个盛大节日般的,许多的街道、酒楼由此就更名为状元街或状元楼,以纪念大宋状元李三坚曾经居住在此地,同时也给他们带来好运。   花团锦簇,繁花似锦。十里长街,满城皆庆!   。。。。。。。。   琼台儋州小渔村   四月至五月期间,又到了采撷真珠的时节。   一般来说,天气太热,海上容易产生飓风,大风大浪的,采珠将会是更加凶险,而冬季采珠更是不可能了,虽琼台地处最南端,气候较为湿热,但到了冬季,水下气温也是很低的,采珠之人此时下水也会是异常危险,九死一生的。   因此此时李三坚的外公符贵、舅父符鼑符鳞正在祭祀,待祭祀完毕,就出海前往珠池采珠了。   符贵等蜑户刚刚将烛台、香炉、果蔬、肉食等祭品摆上了木桌,正准备祭祀之时,一名族人就飞奔而来,从堤岸之上飞奔而下,向着海边众人跑了而来。   “符老爹,符老爹。”此名族人边跑边大声喊道:“符老爹,官府来人了。”   官府?他们来干什么?难道又是前来刁难的吗?符贵闻言皱眉看着堤岸之上越来越近的一群人,心中暗暗烦恼。   以往采撷真珠之时,官府也没少刁难他们,寻找各种理由不许他们下海采珠,目的就是榨取钱财或截留一部分真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符贵等蜑户也是无可奈何,大多数情况之下也只有就范。   当年李三坚在时,与贩卖真珠等海物的商贾、官府谈判,为蜑户争取了不少的利益,但也仅此而已。   官府、商贾们控制了商路,控制了销路,因此符贵等人根本是无法与其相争。   民不与官斗,无法与官斗,此为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今日似乎是跟以往有些。。。不同?符贵等人很快就发现了官府今日的异常,那就是官府此日来的人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同时还似乎是在敲锣打鼓的?   “嗵。。。嗵。。。嗵”   果然没过多久,儋州官府之人就排成整齐的队伍,自堤岸之上走了下来,向着符贵等人走来,是越来越近,同时还敲着锣鼓、吹着唢呐,滴滴哒哒的,就似乎是个盛大娶亲场面般的。   符贵等人甚至还发现了官府人群当中有些身穿绿袍的官员。   这可是小渔村从来未有过的事情啊,以往来个官府胥吏什么的,小渔村之人均是觉得比天还大,此时居然来了官府官员?   “哎哟,这就是符老爹吗?下官儋州知州洪宁给老丈见礼了。”此时一名绿袍官员走到满脸狐疑的符贵等人面前施礼道。   “抬上来吧。” 儋州知州洪宁随后吩咐属下道。   儋州衙门之人闻言就将各色礼品抬了过来,在海滩之上摆得满满的。   “老爷,小的。。。小的。。。”符贵等人到现在都未明白怎么回事,官府居然给他们送礼?简直是破天荒啊,惊得符贵等人半响说不出话来,忙不迭的就要磕头还礼。   “不敢当,不敢当,老丈折煞下官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洪宁以对待这些蜑户从来未有的态度,慌忙将符贵等人扶了起来。   “老爹还不知道吧?你孙儿李三坚高中状元了,乃是我朝新科状元呢。”一名儋州胥吏讨好的对符贵等人说道。   状元?符贵、符鼑、符鳞闻言顿时就楞在当地,半响说不出话来。   “还是三魁呢,老丈你可真有福气呢,今后你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到时候老爹一定在状元面前替下官美言两句啊。”洪宁捻着胡须微笑道。   洪宁已经知道了李三坚的官职,那就是东京开封府的推官,虽目前洪宁品级比李三坚略高,但两人相比,一个是京官,在天子脚下,一个却是在儋州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为官,两人可说是天壤之别。   最关键的是大宋状元的仕途岂能是洪宁所能够比拟的?必将会是前程似锦,青云直上啊,也许要不了多久,李三坚就会成为洪宁的上官,也许要不了多久,洪宁迁官离开此地,还得求告在李三坚门下的。   洪宁看着眼前的三个地道的当地蜑户,看着眼前这三个泥腿子,简直不敢相信他们能够养出一名大宋状元?简直是无法想象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状元?哈哈,坚儿中状元了。”李三坚最小的舅父符鳞闻言顿时就跳了起来,将手中采珠之物丢上了半空中,落在地上,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   “坚儿中状元啦,那他以后就是官老爷了啊,哈哈,坚儿,我那外甥中状元啦,要成官老爷了。” 符鳞边跳边喊,二十余岁的汉子,高兴得就像个小儿般的。   “阿爸!”符鼑也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紧紧抓住符贵的胳膊,连连摇晃道:“坚儿这孩子,坚儿这孩子。。。我。。。我真是。。。真是。。。”   “好,好。”符贵欢喜的说道:“都回去,符贵、符鼑都将家中藏酒都搬出来,今日请乡里们喝个够。”   符贵等人再孤陋寡闻,再是不知朝廷之事,但也知道中了状元之后是什么结果,也知道李三坚已经为官了,已经是官老爷了,如此,符贵等人怎不欣喜如狂?   官老爷啊,符家往上数十八代,几乎就没人能与官府扯上关系的。   “阿爸,可是。。。” 符鼑有些担忧的说道。   请乡里们喝个够?符贵话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家中就那么几坛酒,全拿出来,也不够喝啊。   “可是什么?还不快去?”符贵瞪了符鼑一眼道。   如此大喜之事,还在乎几坛子酒吗?况且儋州官府已经送了不少的猪羊鸡鸭,也带来了十坛酒了。   “大哥不要担心了。”此时符鳞也笑道:“我家里还有几坛,我再去淘换点便是。”   “不用你们破费了。”儋州知州洪宁豪爽的笑道:“一切就由衙门负担便是,不过今日下官也想饮几盅,今日就叨扰诸位了,不知符老爹是否愿意?”   许久没有与民同乐了,今日就权做如此吧,洪宁心中暗道。   “哎,知州大老爷只要不嫌弃小的们居处简陋,不嫌弃小的们穷,小老儿怎敢不愿意啊?老爷,就请去村中如何?”符贵笑道。   “好,好,劳烦老爹了。”洪宁也笑道。   于是众人又是敲敲打打的,一齐向小渔村走去。   小渔村的族民们听闻李三坚中了状元,也是欣喜如狂,同时彻夜欢庆,载歌载舞的,宛如节日一般。   琼台儋州小渔村自此就有了名字了,名曰“状元村”。   。。。。。。。。   儋州苏轼居所   “过儿,就此赶路吧。”站在高处的苏轼最后看了一眼儋州的山山水水之后,对其子苏过说道。   新帝赵佶继位,大赦天下,苏轼也因此复任朝奉郎,并迁往廉州安置,为团练副使。   不过虽然如此,苏轼仍是没有得到实际上的起复,并是没有将其召回朝廷,召回东京开封府,只是由儋州迁往廉州安置,算是稍微改善了一下住居环境,同时也有了少许官俸了。   苏轼今年已经六十有四了,其实已经对重返仕途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想返回故里,川蜀眉山,颐养天年,可朝廷仍是让其继续呆在岭南。   此时的章惇已经为山陵使去运送先帝赵煦的灵柩了,眼看着赵佶就要对章惇下手了,章惇也已是日暮西山了,章惇这里已经阻拦不了苏轼什么了,已经对苏轼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可不知道朝廷是故意的,还是将苏轼遗忘了,仍是不许他返回故里或返回开封府。   “看来翰韧这孩子对为父是颇有怨言啊。”苏轼随后忽然说道。   没有怨言才怪。。。苏过闻言心中暗道,莫名其妙的将李三坚逐出门第,此时人家中了状元,哪里还会再搭理你,现在李三坚可是朝廷命官,是京官,深受新帝赵佶宠信,如日中升的,哪里会搭理一个流官?哪里还会搭理一个被贬黜之人?   不报复苏轼就算是李三坚宅心仁厚了。。。   此时苏轼父子已经得到了李三坚状元及第的消息了。   “走吧!”苏轼随后看着远方,暗叹了口气道。   “嗯”苏过闻言扶着苏轼坐上了独轮小车,随后推着苏轼就向渡口走去。   一行七八人,凄凄凉凉的就上路了。   苏轼等人来到了琼台渡口,还未上船,就看见一名吏员自一艘船上跳了下来,同时吏员也发现了苏轼,于是就奔到苏轼面前问道:“车上的可是东坡先生?”   “正是老朽,不知你是何人?寻老朽何事?”苏轼诧异的答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吏员文采出众,先感慨一番后说道:“京师来信,请东坡先生亲览。”   “京师来信?”苏轼接过书信后缓缓的打开。   “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三拜。学生赴京赶考,一别数年,学生无时无刻不以恩师为念,然学海无涯,学生实在没有时间返回儋州看望恩师,望恩师恕罪。。。学生目前官卑言微,无法谏言朝廷。然恩师稍安,但有时机,学生定当禀言朝廷,接恩师北返。恩师在上,请受学生再拜,学生无时无刻不想着重返师门。。。学生三坚叩拜师恩。”   “这孩子。。。这孩子。。。都已是状元了,已经是天子门生了,还谈什么重返师门?”苏轼看了李三坚的书信后,不由得老泪纵横。   “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啊。”苏过随后叹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问期   宋元符三年四月底某日,东京开封府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此为“六礼”。   “六礼”商周之时业已存在,一直延续至今,谓之“周礼”。   纳采就是男家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若女家同意议婚,则男家正式向女家求婚,问名就是通过占卜测定吉凶,若男女双方八字相合,则进行下一步纳吉,纳吉就是将占卜接过通知女方,然后才是请期、亲迎。   婚姻礼俗是极为繁琐,耗时时间长,没完没了的,一般这些事情没几个月办不完,有些甚至能够拖到数年以上。   一般来说,宋之官宦贵胄沿袭“六礼”,而贫民百姓则嫌其麻烦,同时也承受不了议婚阶段的钱财耗费,因而民间将“六礼”简化为了“四礼”,即省去了问名和请期。   此日李三坚也受不了了,于是干脆拖上媒婆,自己前往蔡府求亲。。。   符二娘自元月托人上蔡府提亲,至今已过去了三月有余,可“六礼”仅仅进行到了问名、纳吉阶段,这其中当然也有蔡府久拖不决的原因,不过自李三坚“金榜题名”之后,蔡府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满口答应了此门亲事,可因要循“六礼”,因此就拖到了现在。   李三坚实在拖不起了,原因就是李三坚此生已非蔡绒雪不娶了,当然娶是指娶妻而不是纳妾。   此时无论李三坚愿不愿意,李三坚必须将王雯纳入房中,原因就不覆述了。   而此时王雯已经住进了李三坚的住处,就等着李三坚按黎家礼节娶亲,同时符二娘也是不断的催促,逼得李三坚不得不有些失礼的前往蔡府议婚,欲直接到请期阶段,直接问蔡府到底何时将蔡绒雪嫁入李门。。。   李三坚欲在将王雯纳入房中之前,娶蔡绒雪过门,如此才是对自己未来的妻子蔡绒雪最起码的尊重,无论合不合礼节,至少李三坚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李三坚四月状元及第,其后就是唱名赐第、释褐赐袍笏、谒拜先师、《同年小录》题名、跨马游街等事,而跨马游街整整游了三日才结束,最后才去吏部交割获正式官职,忙了一个月多,将李三坚累得够呛。   此日李三坚才有时间前往蔡府解决此事,笃定亲事之后,李三坚才好放下包袱,走马上任,一头扎进宋官场之内。。。   “哎哟,我说状元郎啊,哪里有自己亲自上门请期的啊?必然要家中长者才行啊。。。”一路之上,虞媒妁啰里啰嗦的说个没完没了。   虞媒妁此时的态度也与蔡府一样,发生了转变,当初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此时是异常积极,异常亢奋,就算无多少喜钱可拿也是如此。   要知道为一名状元成功牵线,将会使虞媒妁名声大噪,将会使虞媒妁门前如车水马龙般的。   “家中止有母亲,奈何?”李三坚闻言两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目前李三坚家中只有符二娘为年长者,而符二娘是不能出面的,李三坚也不愿意让自己娘亲再出面了,于是只好行此无奈之举了。   “也是”虞媒妁点头道:“状元郎放心,凭我虞媒这张嘴,凭状元郎大官人的身份,蔡府定会应允。”   “多谢,多谢,劳烦你啦。”李三坚满脸堆笑的说道。   “李三坚!”两人说话间,街旁停着的一顶软轿之中忽然有人开口轻呼李三坚的名字。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软轿轿帘掀开,露出了一张俏脸。   “公。。。公。。。”李三坚看清楚了之后,顿时惊得公了半天也未公出个所以然来。   李三坚面前的此名女子不是许国公主又是何人?   李三坚自桂州之行后,就再也没见到过许多公主了,没想到在此时此刻此地又见到了她。   而令李三坚感到纳闷的是,为何公主忽然出现在了此处?   “你进轿来,我有话说。”坐在软轿之中的公主低声说道。   “进轿?”李三坚支支吾吾,犹豫的问道。   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怎能钻进公主的软轿?旁边还有两名轿夫和一名侍女看着自己呢,况且此时李三坚正准备赶往蔡府下聘问期。。。   “快进来,要不然我就要喊了。”公主瞪了李三坚一眼道。   “你们去前面等我一下。。。”李三坚无奈吩咐虞媒妁、山魁等人之后,就钻进了公主软轿。   软轿极小,最多能够坐下两个身材娇小之人,李三坚钻进去之后,顿时显得拥挤不堪,李三坚的鼻子都快与公主俏脸接触到了一起了。   “抱歉,抱歉。”李三坚满脸堆笑的说道:“轿子太小,唐突了公主了,请公主恕罪一二。”   “李三郎,状元及第,恭喜你了。”公主倒是没有在意,看着李三坚说道。   “多谢,多谢,三坚能有今天,全依仗圣上栽培。”李三坚点头道。   “听说你马上成亲了?”公主随后幽怨的说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看着神情有些凄苦的公主沉默不语。   “你。。。你真的喜欢她吗”公主凄苦的又问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叹了口气,仍是无法回答。   公主对自己有意,李三坚岂能不知道?关键是此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与皇室结亲,李三坚想都不敢想,公主是何人?是龙子龙孙,如此岂是李三坚这种微贱之人所能够娶过门的?根本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人之间就如同隔着一条鸿沟般的,是无法逾越的。   况且此时正值先帝赵煦丧期,就算李三坚可以娶公主过门,那么也得是在三年之后才能议婚。   因而此时李三坚是无言以对。   “恭喜你了,祝你喜结良缘、百年好合。”公主虽口出恭喜之言,但却是说的无比苦涩,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极为不忍,但却又是无可奈何。   “三郎,我还可以叫你三郎吗?”公主又问道。   李三坚点点头,开口道:“三坚有负公主,心中难受,但公主你。。。是知道的。。。”   “三郎我知道的,此时。。。此时。。。我求你一件事。”公主缓缓的低下了头,声音是细如蚊蝇。   “公主有话请吩咐在下便是,在下洗耳恭听。”李三坚点头道。   “娘。。。娘亲她。。。她被软禁了。。。我们的日子过得凄苦无比,求。。。求你。。。去求求皇帝哥哥。。。三郎。。。求你了。。。”公主此时两行清泪从眼中流了出来,显得异常可怜。   软禁?李三坚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许国公主是先帝赵煦亲妹,是朱太妃亲女,从前赵煦在世之时,许国公主日子过得当然是自在无比,可赵煦驾崩,人走茶凉,母女二人的日子过得定是远不如从前了,最关键的是太后与朱太妃之间的事情,李三坚是早有耳闻,从前在端王府之时,李三坚就知道了,如此朱太妃还有什么好的日子?   向太后、赵佶顾忌名声,断不会危及朱太妃的性命,但对待她们肯定是不如从前了。   一个刁蛮任性,刁蛮任性得异常可爱的公主此时居然落到了如此这般田地,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更加难受了。   但李三坚又能有什么办法帮助她们?皇室之事岂是李三坚所能够插手的?连半句话都不能够提起,除非李三坚不想继续为官了或者以命相搏。。。   不过此时李三坚又怎忍心开口拒绝公主?又怎忍心使其伤心而去?   “公主放心,在下但凡有机会,一定在圣上面前为太妃、公主说情。”李三坚思虑良久,只好如此回答了。   这句话说出口,李三坚自己都不太相信,更何况公主了,但李三坚目前也只能这样说了,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   “多。。。多谢你了,三郎,我真的。。。真的多谢你了,无论此事成与不成,我都会记你一辈子的。”公主转悲为喜、喜极而泣,轻轻的抓住李三坚的手说道。   李三坚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随后相对无言,半响之后,李三坚下了公主软轿,公主随后对李三坚轻轻说道:“三郎,我走了,再一次祝你喜结良缘,你。。。保重。”   李三坚点点头,极为不忍的看着载着正在啜泣的公主的软轿渐渐远去,顿时气血上涌,疾奔几步奔到了公主轿侧,掀开轿帘对公主说道:“公主,三坚不才,有负公主盛情,但公主敢嫁,三坚愿豁出性命娶。。。你,你看行吗?”   “三郎。”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坐在轿中紧紧的握着李三坚的双手泣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三郎。。。。我。。。我。。。。”   两人之间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公主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但李三坚冲动之下,能如此说,已经使公主感到异常开心了。   。。。。。。。。   这叫什么事啊?招惹了两个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李三坚简直是无奈之极。。。   不过好在两人之间确实不可能的。。。   “走吧!”良久之后,李三坚对守在一旁的山魁说道。   李三坚满怀心事,很快就与虞媒妁、山魁等人来到了蔡府门前。   “妹婿请进,虞媒妁请!” 蔡府此时倒也未为难李三坚,似乎是感到不是很意外,蔡京第三子蔡翛早已等候蔡府门口,将李三坚等人迎了进去。   此时蔡府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当然就换了称呼,称李三坚为婿了。   “多谢家兄了。”在“榜下捉婿”之时,蔡翛曾经率家丁来援,因此李三坚认识蔡翛,于是躬身重重的施了一礼道:“小弟今日唐突了,请家兄恕罪,小弟就开门见山了,今日小弟特来下聘请期的。”   “哈哈,好,好,为兄早已知道了,妹婿快请进吧,家父正等着你呢。” 蔡翛闻言笑道。   见过性急的,没见过如此性急的,蔡府之人均是感到好笑。   这个世上哪里有新郎倌自己上门问期的?一般来说,均是或委托家中长者或托付给媒妁,可李三坚居然自己跑来了,使得蔡府中人心中暗暗诧异,同时愈发的看不起李三坚了。   不是看在李三坚是新科状元的份上,蔡府之中是无论如何不会应了这门婚事的。   微贱之人就是微贱之人,哪里知道这些规矩,哪里见过世面?   蔡翛也是如此,不过表面之上还是过得去的,原因就是此时蔡翛的官职仅是武职,而李三坚却是从七品的承议郎,同时还有差遣,那就是开封府狱讼推官。   武臣与文臣是无法相比的,更不要说没有实职的武臣。   虽依蔡氏门第,是不惧小小的从八品的文臣的,可蔡翛又何必开口耻笑李三坚,从而得罪于他?   双方客套了一阵后,李三坚就命山魁将聘礼搬了进去。   此更使得蔡府中人是愈发的瞧不起李三坚了。   李三坚家中贫寒,虽状元及第之后,皇帝赏赐了一些金银钱帛等物,虽李三坚目前已经有了官员俸禄,但仍是杯水车薪,因此李三坚的聘礼仍是极为菲薄,是惨不忍睹。。。   李三坚的聘礼就连寻常百姓都比不上,更不要说豪门望族、宦绅贵胄之家了。   因此李三坚的些许不忍直视的聘礼,使得蔡府中人是愈发的看不上李三坚了,就算李三坚是新科状元也是如此。   李三坚当然看到了蔡府中人的不屑神情,但也是无奈之极。   谁不愿意抬着丰厚的聘礼,将蔡绒雪风风光光的迎娶过门?可目前李三坚拿的出来吗?答案是否定的。   这些菲薄的礼品还是李三坚倾其所有才备下的聘礼。   若蔡绒雪生在普通富贵人家,如普通商贾之家,那么情况就会好的多,李三坚心中暗道,蔡氏门第是官宦之家,高官厚禄之人是比比皆是,家学渊源,进士出身之人也是较多的,如此就算李三坚状元及第,也是轻易入不得他们的法眼的。   同时也是李三坚状元及第,才使得蔡氏发生了转变,才勉强应了这门亲事。   李三坚对此是心知肚明的,但为了蔡绒雪,李三坚就当做没看见,就随着蔡翛走进了蔡氏宽敞的府门。   “入内内侍省梁阁长到!”正当蔡翛、李三坚等人刚刚跨入蔡府之时,忽然府门之外传来家仆有些心慌但声音异常洪亮的唱名之声。   入内内侍省梁阁长?蔡府中人闻言均是吃了一惊,入内内侍省供奉官梁师成?他目前可是新帝赵佶跟前的红人,宫中权势如日中天,就连许多后妃、朝中大臣都巴结于他。   他来干什么?难道是传旨?蔡府中人均是暗暗纳闷。   蔡府中人不敢怠慢,忙不迭的将李三坚等人扔在一边,大开中门迎接,同时居于府内的蔡京也慌忙迎了出来。   蔡京出门之时只瞧了李三坚一眼,就快步走了出去。   李三坚也是躬身立在众人之后。   梁师成李三坚岂能不知道?他可是与李三坚是老相识了,当年梁师成曾经还给李三坚示警,还将李三坚从巡检司捞了出来,因此梁师成对李三坚还是有恩的,李三坚也是较为感激梁师成的,虽然李三坚明白梁师成是看在苏轼的面子上才如此的。   李三坚与旁人不同,与其他朝廷大臣有些不同。   一般来说,朝中大臣虽表面之时对宫中有权势的宦官是恭恭敬敬的,甚至还极尽谄媚巴结之能事,但这些人从心里是看不起宫中内侍的,认为他们是不完整的人,需要他们的时候就一口一个阁长、中官、相公喊着,不需要的是就是阉贼、阉党了。。。   可李三坚心中从未歧视过他们,李三坚认为他们大多数身世是较为可怜的,是令人怜悯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世上很少有人心甘情愿、开开心心的自残入宫的或者是被残入宫,可以说几乎没有,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是为生活所迫或被他人相胁而入宫,是贫寒之人,是可怜之人。   当然进宫之后,获取权势之后又为非作歹的就另当别论了。   此时李三坚只是不明白梁师成为何前来蔡府?也许是传旨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新科状元李三坚何在?”李三坚站在后面,因而梁师成并未看见李三坚,于是梁师成与蔡京等人见礼后就大声呼道。   “阁长,下官在。”李三坚闻言诧异的上前几步拱手说道。   “陛下口谕。”梁师成看着李三坚,点点头微笑着传旨道:“朕闻新科状元李三坚将娶蔡氏之女,就特意为状元准备了些聘礼,并赐状元李三坚宅第一所,以为成婚之用。”   “抬进来吧。”梁师成随后挥手道。   宫中仆役闻言就将一箱箱各色礼品抬了进来,绑着红绸的箱盖打开,均是些奇珍异宝。   “这。。。这。。。”李三坚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状元,陛下还说了,此为师父为徒弟准备的聘礼。”梁师成随后对李三坚笑道。   “微臣谢陛下隆恩。”李三坚感激得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山陵使   “阁长,请借一步说话。”李三坚似乎听说过梁师成是苏轼之子,是苏轼私产子。。。于是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将梁师成拖到了一边说道。   两人旁若无人的缩在一旁说话,显得亲热无比,使得蔡府中人是万般疑惑。   李三坚什么时候与宫中新进红人梁师成什么时候如此熟络了?好的就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梁阁长”李三坚见周围无人,低声对梁师成说道:“有两件事情,在下要劳烦阁长了。”   李三坚忽出此言,使得梁师成有些疑惑,一件事情还不够,还是两件?   不过大宋堂堂状元郎有事情求自己,还是使梁师成有些得意,再加上李三坚是新帝赵煦的潜邸之臣,在殿试之中又以不论出身论博得了众宦官们的好感,因此梁师成面带笑容的对李三坚说道:“状元有话说便是了,咱家无有不应的。”   “多谢了”李三坚拱手表示感谢后说道:“这其一啊就是在下恩师东坡先生之事,恩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远贬岭南,至今无法北返,恩师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怎堪如此恶劣的条件?先帝在时,恩师他北返无望,可现在圣上新临天下,望阁长有机会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使恩师他老人家能够离开岭南,此为在下多年所念,拜托阁长了。”   李三坚说罢对着梁师成又是深深的作了一揖。   李三坚目前官卑言微,能见到赵佶的机会很少,哪里像梁师成这般,一天到晚的在赵佶面前转悠,同时梁师成是苏轼私生子,无论真假,料梁师成也不会拒绝自己。   果然梁师成闻言大喜,欢喜李三坚是有情有义之人。   苏轼将李三坚逐出门第,此事梁师成也是知道的,而李三坚非但没有怨言,还托自己替苏轼说话,使得梁师成感动不已。   “状元说哪里话,东坡先生乃是咱家的大人,状元的事就是咱家的事,咱家与状元是一家人,你放心就是了。”梁师成微笑道。   “其二就是”李三坚点点头后,有些为难的说道:“许国公主殿下对在下有恩,此时太妃母女有些难处,望阁长在宫中多加照拂一二,此不情之请,请阁长恕罪。。。”   李三坚无法劝说向太后与赵佶,也不敢插手此事,之时只能拜托梁师成了,若他答应,那么最起码公主母女在宫中不会受到太多的刁难,以解自己的担忧与内疚之情。   李三坚目前也只能为公主做这么多了。   李三坚原本想梁师成对此事会百般推脱,或婉言拒绝,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没料到梁师成听完之后,哈哈大笑的说道:“行啊,此事也包在咱家身上了。”   梁师成说罢,还伸手在李三坚胳臂上捏了捏,将李三坚捏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当年就是公主让梁师成将李三坚从巡检司之中捞出来的,此时李三坚托他照顾公主,梁师成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两人之间定有私情,梁师成心中暗道。   因此李三坚看到了梁师成的笑容有些猥亵。。。   。。。。。。。。   中原早期的墓葬既无封土和坟丘,也无树木和标记。   约从周代起,在墓上就开始出现土坟头,直到战国时代,就普遍流行坟丘式的墓葬。   自此就以坟墓、大小来区分墓主的等级。   君是一国之主,其墓必定是最高大的,其高大之状犹如山陵,故战国中期之后,郡王的坟墓始称“陵”。   宋也概莫能外。   宋皇陵布局仿唐而规模逊之,封土为陵、帝后异穴合葬等方面又与汉制相似。   宋立国一百四十年,其皇陵位于河南府的巩县。   宋太祖赵匡胤于乾德三年在巩县营建新陵迁葬,是为宋皇陵肇建之始。   宋皇陵位于巩县城南,洛河东南,嵩山以北,号“六帝七陵”,分别为宣祖安陵、太祖永昌陵、太宗永熙陵、真宗永定陵、英宗永厚陵、神宗永裕陵。   宋帝赵煦病故,庙号“哲宗”,其灵柩也将葬于此处,连陵墓名称都取好了,名曰“永泰陵”。   但凡陵墓必要讲求风水,宋陵墓群也是如此,选址是极为讲究的,后有青山,左右各有两个山岭,谓之左青龙、右白虎,中有明堂、前有条河沟,水流曲折,陵墓前方宽阔能容万马,可致后代鹏程万里、福禄延绵,乃是个风水极佳之地。   青山绿水,风水倒是极佳,但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山路难行,特别是到了春夏多雨的季节,更是如此,一旦下雨,那么山路将会是泥泞不堪,行路将会是异常困难,空手行路如此,运送棺木就更加难行了。   此时嵩山脚下就来了一支运送棺木的队伍,打着各种旗号,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木。   此为哲宗灵柩的送葬队伍,正缓缓的走在刚刚下过雨的泥泞的山路之上。   “传令下去,连夜上山,务必天亮之前将先帝灵柩送到巩县。”骑在马上的宋宰相章惇担忧的看着夜色沉沉的嵩山说道。   此时章惇已被赵佶下旨敕封为申国公,拜山陵使,负责运送先帝赵煦的棺木至皇陵安葬,其后赵佶才会前往皇陵祭祀。   久居庙堂之上的章惇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坚辞不受,上表请求去职,但三次上表均被赵佶拒绝,称章惇乃是先帝赵煦所倚重的柱国大臣,此时赵煦驾崩,让你章惇运送棺木前往皇陵,你居然拒绝?你章惇如何对得起先帝赵煦?其心可诛!   此时章惇请求去职确实是晚了一些的。   因此章惇不得不以近六十余岁的高龄负责将赵煦的灵柩运至皇陵安葬。   此时天公偏偏又不做美,一场大雨使得山路极为泥泞难行,可还未歇半日,天空之上又是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章相公。”章惇手下一名属官见天空已经开始飘雨了,于是将一把油伞撑到了章惇的头上,担忧的说道:“天气如此恶劣,小的们太辛苦了,不如在山下歇一晚,明日再越过此山如何?”   “不可!”章惇一把推开属官后说道:“传令下去,务必在天亮之前送到巩县,违者立斩!”   运送皇帝灵柩是要看日期的,误了时辰,也是一条罪名,而数场大雨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因此章惇是不顾自己年迈,不顾手下疲惫不堪,掷下严令,必须准时送到。   在章惇的严令之下,运送皇帝灵柩的禁军、杂役、宫中内侍等人只好无可奈何冒着越来越大的雨水,大声吆喝着,推着赵煦的灵柩向山上爬去。   许多人已经累得直不起身了,真想一头栽倒在地睡到天明,可严令又驱使着他们举着火把、推着棺木拼命前行,不过心中的怨气是越来越重了。   “直娘贼,简直不顾下人们的死活。”宫中内侍杨戬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远处的章惇说道。   杨戬为梁师成的心腹,负责宫中此次运送先帝赵煦的棺木。   “杨中官说的是,他倒是骑在马上,却将小的们快累死了。”   “哼,累死了,看谁还运送棺木?”   “不行了,不行了,实在走不动道了啊。”   “斩了我也不走了啊。”   在杨戬的挑拨之下,宫中内侍们怨气冲天,不少禁军军卒也是受到了杨戬的挑拨,有些甚至撂挑子打死都不走了。   “你们做什么?快快起来。”杨戬心中暗喜,可却装出一副愤怒的模样,呵斥着坐在地上不肯走的众人:“快起来继续走,不要耽搁了时辰,耽搁了时辰可是要杀头的。”   “杨中官,小的们实在是走不动了啊。”   “快起来,到了山上,我自有办法让你们歇息。”杨戬闻言说道。   众人无奈只好又拼命推着棺木向山上走去。   杨戬随后对四名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靠近了棺木,摸了摸捆着棺木的绳索推着棺木前行。   众人举着火把,大声喊着号子,推着棺木向山上爬去,巨大的棺木就渐渐的被运上了山。   此时雨也是越来越大了,大雨几乎就是倾盆而下,黄豆般大小的雨点砸在地上、棺木之上,发出一阵霹雳吧啦的声响,地上的积水也是越来越深,这还不算什么,此时山上的山洪忽然爆发,夹杂着树木、泥沙等等奔泻而下,发出一阵令人恐惧的轰隆隆的声音。   章惇跳下马背,举着火把,亲自指挥着众人躲避着山洪、积水,运送着棺木继续前行。   送葬的队伍逶迤前行,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山涧之前,山涧其实不深,在平日里即可轻松越过,可今日却是山洪爆发,山涧之中的积水足有两尺深,中间还有石块、泥沙、树木,人倒是可以涉水而过,可巨大的棺木是无论如何无法涉水而过了。   在章惇不断催促之下,众人只好搭起了木桥,铺上了木板,欲将赵煦的棺木用绳索拖过河去。   木桥搭好,众人喊着号子,将巨大的棺木拖上了木桥,缓缓向对岸移去。   此时白发苍苍的章惇已经被雨淋透,但仍是举着火把焦急的看着这一切,当棺木快至河对岸之时,章惇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章惇此时也不做他想,只盼能够安全将赵煦的棺木送到皇陵,安然无恙的送入皇陵,那么他也许就可以辞去所有官职,全身而退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忧与喜   章惇欲全身而退,而目前只需将先帝赵煦的棺木安然无恙的送到巩县皇陵,那么几乎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赵煦棺木在通过一处山涧之时,刚刚通过了临时搭建的木桥,要看着就要被拖上河岸了,可拖拉棺木的粗大绳索忽然断裂,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发出一声巨响,顺着河岸就溜了下去,一头栽进了水中,河水不深,并未完全淹没棺木,使其一头落入水中,一头翘在了淤泥之中。   正在拖拽绳索的数十名禁军发出一阵惊呼之声,被棺木带下了河岸,摔倒在了淤泥之中。   “陛下啊。。。”章惇大惊,不顾自己年迈,丢去火把,不顾一切的扑向赵煦棺木,河岸虽不是很陡峭,但雨天地滑,章惇又是心慌意乱的,于是章惇几乎就是滚下了河岸,身上沾满了湿泥,就跟个泥人般的。   章惇不管不顾的扑到了赵煦巨大的棺木之上,大声哭泣,回头看着众人大声说道:“你们快将陛下拉上去啊。”   可此时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如柱,浇在棺木、河中、道路之上,就似一条条小溪般的,形成了一道道的水沟,因而沉重的棺木哪有那么容易拉上去的?   运送棺木的众人此时早已是疲惫不堪,拖了几下后,见根本拖不动,于是都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无人愿意动弹了,任由赵煦的棺木泡在水中。   “你们。。。你们快起来啊,否则老。。。老夫定将你们全部斩首。”章惇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极为哽咽,显得异常悲苦。   斩首?要斩先斩你,众人均是心中暗道,谁让你是山陵使,是总负责赵煦灵柩运送的。   “相公啊,雨大地滑,棺木太过沉重,小的们实在是拖不动啊。”一些军卒惊惧之下,还是想奋力将棺木拖上河岸,可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先帝啊,老夫有罪,老夫有罪啊,老夫辜负了陛下重托,老夫对不起你啊,先帝,老夫有罪啊。”此时的章惇抱着赵煦的棺木大声哭号。   瓢泼大雨淋在了孤独的抱着棺木、须发皆白的章惇身上,显得异常凄凉。   堂堂大宋宰相,穷途末路,何至于此?一些人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均是别过了头去。   宫中内侍杨戬等人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暗暗冷笑不已。   先帝赵煦的棺木泡在了水中泡了整整一晚上,新帝赵佶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天不亮就亲率数百皇宫宿卫赶往嵩山。   。。。。。。。。   常言道,有人欢喜有人忧,反过来也一样。   章惇穷途末路之时,东京开封府的符二娘、李三坚正在皇帝新赐的宅第之中忙碌的准备婚事。   赵佶赏赐给李三坚的宅第位于皇城以东,为一座两进合院的院落。   宅第不大,止七间屋舍,共分两层,二楼之上有两间屋舍,是符二娘、李囡及伺候符二娘下人的居处。   工字形的天井左侧有三间屋舍,李三坚打算给妻蔡绒雪及自己的“妾室”王雯居住。。。右侧有两间屋舍,供宅中仆人居住。   赵佶不但赐给了李三坚一所宅第,还配备了一男一女两名中年仆役,男的名为翟六,女的名为胡五娘。   仆役加上初蝶、流霞也就四人,人数不多,但李三坚此时也负担不起。   要知道宋之奴仆可是要付给他们月俸的,不过梁师成告知李三坚宅子之中的所有费用由内帑负担,李三坚方才放心。   天井中央有个石板围成的小池子,小池子池壁之上爬满了青苔,小池子装满了清水,可以养鱼。   院落之中种了几株树木,郁郁葱葱的,显得较为幽静。   宅第不大,但相比从前租房居住,李三坚已经非常满意了,同时也不敢不满意。   符二娘更是欢喜,七八年间终于有了一所自己的住宅。   要知道皇帝赐宅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般来说是亲王、郡王、外戚等皇亲国戚,或者是有功大臣、将领,亦或是归顺的敌国重要人物等人才有机会得到皇帝赐宅的。当然他们得到的住宅肯定要比李三坚的宅第要大得多得多。   据李三坚了解,目前仍有许多官员并无自己的住宅,只是租住或借住,一些官员甚至借住在了寺庙之中。   不过一些“生财有道”的官吏除外。   朝廷其实对住宅规模、外部形制、外部内部陈设等方面有诸多限制的。   贵不福下,贱不拟土,臣庶之定分也。凡屋宇非邸店楼阁临街市之处,毋得为四铺,作闹斗八。非品官毋得起门屋。   也就是除爵位高显的勋臣经皇帝恩赐后,门外可施戟,民庶之家,除了不得施重栱、藻井外,还不能以五色文彩作为装饰,不能有雕梁画柱、四铺飞檐,除寺观祠庙外,臣庶之家不得彩绘,士庶、僧道不得以朱漆饰床榻等等诸多方面的限制。   但这些限制或者说是制度效果不大,臣庶之家只要有钱,依然将房子修得是华丽壮美,同时内部装饰、陈设也是奢华无比,久而久之之后,朝廷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三哥,你看看,贴的好看吗?”王雯跪在床上,一边贴着窗花、喜字一边问道。   在宋帝赵佶的大力支持之下,李三坚与蔡绒雪的婚事当然就是一帆风顺了,蔡府当即就满口答应了,两家一并挑选了六月的一个黄道吉尔,作为李三坚接亲之日,是李三坚与蔡绒雪的成亲之日。   临近成亲之日,宋开封府推官宅第就忙碌异常,符二娘、李囡、山魁、许彪等人更是忙得团团转,就连将要被李三坚纳入房中的王雯也亲自动手帮忙了。   “好看!”站在王雯身后的李三坚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窗花、喜字之上,而是将垂涎欲滴的目光落在了王雯扭来扭去的小蛮腰之上及其以下。。。   李三坚是个二十岁的血气方刚的青年,是热血沸腾的年龄,面对此等诱惑,李三坚又如何能够忍得住?李三坚忍得是面红耳赤的。。。   长得貌美如花的初蝶、流霞二女一天到晚的在眼前转悠,已经使李三坚忍得够辛苦了,现在又加上一个王雯。。。李三坚简直要憋疯了。。。   “哦,是吗?三哥,雯儿好喜欢这些喜字啊。”王雯根本没有回头看,哪里能够察觉到身后的李三坚如饿狼般的眼神?仍是如风摆荷柳般的扭着小蛮腰,继续贴着喜字、窗花。   “嗯。。。哦。。。这些喜字嘛,没有你好看。”   李三坚忍无可忍,是无需再忍,于是猛扑上去,一把搂住了摆来摆去的王雯的小蛮腰,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啊?救命啊。。。”王雯猝不及防,左手拿着喜字,右手是一碗浆糊,慌乱之中,浆糊脱手,差点扣到了李三坚的脸上,吓得大声惊呼。   “嘘。。。小声点。。。是我!”李三坚脸放在了王雯的秀发上,闻着少女清香,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猿意马:“你身上为何这么香啊?”   “什么。。。什么香。。。啊?哪里香。。。三哥,你干什么呀?快放开我,等。。。等下。。。等下阿妈看见啦!?我。。。我。。。”王雯自幼喜欢李三坚,长大之后也同样如此,这么多年来,一颗心一直挂着了李三坚身上。   此次王雯虽说是奉父命前来东京开封府寻李三坚,但自己心中是暗暗欢喜的。   可王雯来到京师之后,却发现李三坚将要娶亲,同时李三坚已经喜欢上了旁人,使得王雯少女心中是异常纠结,纠结到底该不该来京师,到了京师又该不该回去?   可这个世上女人不都是如此吗?嫁给人并不一定是喜欢的人,大多数的女人婚前连夫君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呢。同时王雯自幼就知道,一个男人一生之中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至少王雯之父就是如此。   王雯心中凄苦,却又不敢啃声,更不敢回去,也不愿回去。   因而此时李三坚忽然轻薄王雯,使得王雯心中就似有头小鹿般的,到处乱撞。   王雯此时的心情是既欢喜,又惊慌,既害怕又有一丝甜蜜,是复杂之极。   “雯儿。”李三坚感觉有些对不起王雯,这段时间也确实是冷落了她,于是心中不忍的说道:“你是黎人,你三哥我也是黎人,你要记住,在此一生之中,你不是三哥的妾室,是三哥的妻,是三哥黎家的妻。”   “三哥。。。”王雯感动得喜极而泣,反过身紧紧搂着李三坚哭得是泣不成声的。   “三哥对不起你,三哥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李三坚轻轻抚摸着王雯秀发说道。   “三哥,我。。。我不是的。。。我。。。”王雯开心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身子是感觉越来越热。   “啊?你们。。。。?”此时符二娘听到王雯喊救命声,于是拿着一幅红绸从楼上跑了下来,正好看见了两人。   李三坚与王雯吓得连忙分开,王雯低头红着脸,跪坐在床上,拼命整理着被李三坚扯得乱糟糟的衣物。   “你们继续。。。。。继续。。。。。当娘没来过。”   符二娘笑呵呵的说道。   符二娘是巴不得李三坚早日与王雯圆房,然后第二天就给她牵个孙子过来。   符二娘此时的心中是既欢喜,又有一丝酸楚。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官威   天贶端午节与夏至,五月初五是端午节,是夏天的重要节日。   端午节又名“端五节”、“重午节”、“菖蒲节”等等等等,是一年中的大节日,端午节老少爷们、妇人、文人皆能参加活动的节日,节日气氛尤浓。   民间庶民百姓包粽子、吃粽子、写端午贴词、挂占命缕、系朱丝辟兵、喝菖蒲酒等等,活动是异常的多,是非常热闹的。   而在五月初五的这一日,朝廷则要在金明池举行龙舟竞渡。   所谓龙舟竞渡又名“金明池水戏争标”,就是在金明池之中,将标旗插在靠近楼阁的水中,观者一目了然,其后就是两舟或数舟鸣鼓行进,先到者得到标旗获胜。   今年是赵佶登基的第一年,因此今年端午节朝廷又多增加了一项节日活动,即在金明池放关扑三日。   所谓关扑,即为赌博,先纳扑物,掷铜钱为准,以小博大,以少博多,博得扑物,输则白纳扑资。   宋是严令禁止赌博的,禁止关扑的,禁民间诱聚兵民赌博之家,官司严行捕捉,人得告言犯者,具狱当议投配恶地,告言有赏,纵而不察,有司论罪。   不过朝廷虽有严令,但宋赌风盛行,禁赌律令是日渐废弛,刑罚也是较轻,不足以惩奸,而犯之者甚重,正所谓法不责众,再加上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军将兵卒、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庶民百姓均是参与关扑,甚至皇帝或在宫中或微服于民间亲自参加扑戏,如宋仁宗皇帝,因此久而久之之后,这条禁赌律令就形同虚设了,朝廷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更有甚者,朝廷一般还会在重大节日之时放关扑,也就是说这些日子是“法定赌博日”。。。   上行下效,京师官吏、军卒、庶民百姓是参与者甚众。   “怎样?来了吗?来了吗?”一身长衫、戴着幞头的李三坚紧张的问向跑得气喘吁吁的蔡绒雪贴身侍女小芹道。   此时李三坚已在开封府走马上任了,为开封府右厅狱讼推官,但李三坚刚刚上任不足数个时辰,府中之人还没认识两个,就遇到了端午节,于是乎就放假三日,再加上李三坚马上就要成婚了,因此就有了婚假,李三坚基本上要在六月左右才正式走马上任了。   “姑。。。姑爷。。。姑。。。爷,来了,来了!”小芹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逢此佳节,李三坚今日就打算带上从未见过京师繁华的王雯到处逛逛,同时李三坚又打算喊蔡绒雪出来一起游玩。   此时两人距离成婚之日已经开始倒数了,在婚前是不能再见面的,但李三坚并不是拘礼之人,同时李三坚又有事情要向蔡绒雪好好解释一下,省的洞房之中打将起来,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李三坚要向蔡绒雪解释的就是王雯,因此李三坚较为紧张。   “小芹,小芹,你到哪里去了?等等我啊。”与王雯一起躲在街角的李三坚终于看到了蔡绒雪走了过来。   王雯此时是愈发紧张,躲在李三坚身后,紧紧的抓住李三坚的衣襟,不敢露头。   此时已进入夏季,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蔡绒雪内穿了一件素娟内衫,露出了颈脖处的雪白,下穿了一件淡紫色八幅襦裙,襦裙之上有一块“玉环绶”,用来压住裙幅,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对襟、交领、窄袖衣,衣长至膝。   眼妆延秦丹凤,淡眉斜飞入髻,黑发拢成了龙蕊髻,发髻之上别着一枚珠翠制成的簪钗梳篦,显得异常清新典雅。   如曹衣出水,吴带当风!   得体的打扮加上姣好的容颜、婀娜多姿的体态,使得周围行人是纷纷侧目,不知道是哪路仙女下凡来到人间。。。   此时的蔡绒雪虽心中焦急,但却是没有奔跑,而是双手提在胸前,碎步疾行,边走还微微侧目看着左右。   李三坚也是许久未见蔡绒雪了,此时见到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于是忽然走到蔡绒雪的侧后拱手笑道:“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蔡绒雪闻言一惊,回过头看才看见了李三坚,于是转惊为喜的嗔道:“你。。。你这人。。。你这人。。。吓死奴家了。”   蔡绒雪完全被小芹诳出来的。   原本要出嫁之人,应于楼阁之中等待出嫁之日,谓之待嫁闺中。蔡绒雪已经数月没有出门了,今日实在经不住小芹花言巧语,于是就打算出来看看龙舟竞渡,可没想到居然碰到了李三坚。   哼,定是他指使小芹诳自己出来的,蔡绒雪心中暗道,不过此时蔡绒雪反倒是感到放心,若不是李三坚诳自己出来的,那么蔡绒雪将会是感到无地自容。   一个待嫁的女子还出来乱跑,还被未婚夫婿撞见,成何体统?   真是的,距离成婚就没几日了,还诳自己出来干嘛?蔡绒雪心中又道。   “哈哈,夫人为何如此胆小?”李三坚哈哈笑道。   “尽胡说。”蔡绒雪转身背对着李三坚,跺了跺脚后说道:“谁。。。谁是你的夫人啊?我。。。我回去了啊?   在两家定亲之前,蔡绒雪还放得开些,可此时蔡绒雪反倒是愈发害羞,恨不得就此回去,不敢见李三坚。   “小芹,小芹,你。。。过来。。。看我不。。。?” 蔡绒雪随后对站在远处偷笑的小芹说道。   “哎,哎,此事可怪不得她,你说你如此性急作甚?我找你出来,当然有事啊。”李三坚满脸赔笑的说道。   “你有什么事啊?”蔡绒雪问道。   李三坚见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川流不息的,均是看着李三坚等人,于是说道:“去那边吧。”   “去哪里啊?”蔡绒雪虽扭扭捏捏的,但还是跟随李三坚等人来到了一个僻静之处。   此处位于金明池河岸,种着一排排的柳树,绿树成荫,站在这里不但是可以遮蔽阳光,感到异常凉爽,还可以看到对岸熙熙攘攘的、正准备观看“金明池水戏争标”的人群。   因朝廷将要举行龙舟竞技,甚至太后、皇帝、皇后等一众宫中贵胄都可能亲自参加,因而金明池附近防护是异常严密,巡检司、开封府军巡院的巡吏是来来回回的巡视,此时李三坚等一男三女来到此处,顿时就引起了巡逻军卒的注意。   鬼鬼祟祟的,定不是什么好人,最不济也许在做皮肉生意。。。   于是一名军校带着两名巡吏走了过来,对李三坚喝道:“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你管我们做什么的?李三坚心中没好气的想到。   开封府治安良好,巡视严密,可没想到如此严密,李三坚心中暗道,稍有不对头,就有人上前盘查。   不过却该如此!于是李三坚从腰间摸出腰牌递给了军校。   这是宋官员识别身份的腰牌,由玉、金、银、象牙、铜、铁等制成,官员品级越高,所用材料就越好,李三坚的腰牌是用象牙制成。   开封府右厅狱讼推官?军校、巡吏们见了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此人年龄不过二十上下,居然是开封府右厅狱讼推官?是他们顶头上司的上司。。。   三人均是傻愣愣的看着李三坚,脸上呈现极为疑惑不解的神情。   “看清楚了吗?还不快退下?”李三坚急于与蔡绒雪说话,因此拿出“官威”,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冒犯推官相公了,小的们这就走。”三人立刻改变了态度,恭恭敬敬的,带着谄笑说道,军校双手拿着腰牌还给了李三坚。   三人走远之后,还向着李三坚这里不断张望,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哎呀,好大的官威啊。。。”蔡绒雪红着脸啐了一口李三坚道。   “哈哈,在夫人面前下官怎敢有官威?”李三坚满脸堆笑的说道,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小得意。   “谁。。。谁是你夫人啊,我。。。我们还没成亲呢,你到底有什么事啊?”蔡绒雪早已注意到了李三坚身边的王雯,于是又问道。   应该是为了她吧?蔡绒雪心中暗道。   “来,雯儿,过来见见姐姐。”李三坚随后对离得远远的、手足无措的王雯说道。   “奴奴见过夫人,夫人万福!”王雯福了一福道。   王雯虽是黎人,但其母亲却是个汉人,与李三坚一样,是半汉半夷之人,因此她从其母亲处就学了不少汉家的礼节。   在王雯上京之前,其母还专门给她讲了不少汉家礼节及为妇之道的。   “说了我不是什么夫人的。。。”蔡绒雪慌忙拉着王雯的小手说道:“妹妹喊我姐姐就行了。”   李三坚妻妾同娶,多了一个女人,如此,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在意的,心中总是有疙瘩的,是耿耿于怀的,可蔡绒雪是个识大体之人,怎么可能此时此地在这件事情上与李三坚纠缠不休?   “不生气了?”李三坚见两女亲热的模样,顿时就放下了心。   “生气?”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道:“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是你什么人?为何要生气?”   李三坚闻言只好陪着笑。 第一百九十七章 金明池   金明池是一座人工挖掘的湖泊,又名“灵沼”、“灵池”、“大池”、“天池”等等。   金明池大规模开始营建是始于宋太宗朝,诏卒三万五千凿之,引金水河灌之。   宋太宗皇帝营建金明池的目的就是为了阅习水战。   金明池有水心五殿,南有飞梁,引数百步,属琼林苑。每岁三月初,命神卫虎翼水军教舟楫,习水嬉。西有教场亭殿,亦或幸阅炮石壮弩。   金明池大可通战船,可以想象金明池的宏伟巨大。   金明池周长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围墙,设门多座,西北角为进水口,池北后门外,即汴河西水门。正南门为棂星门,南与琼林苑的宝津楼相对,门内彩楼对峙。在其门内自南岸至池中心,有一巨型拱桥,名曰仙桥,长数百步,桥面宽阔。桥有三拱“朱漆栏盾,下排雁柱”,中央隆起,如飞虹状,称为“骆驼虹”。   不过虽太宗皇帝凿金明池的目的为了习练舟师,但到了现在,就基本上成了皇帝踏春和观看水戏的地方了。。。   每至三月至五月间,金明池由皇帝赐令开放,并与士庶于此共观龙舟争标,郊游赏玩,成为京城一大盛事。   此时站在金明池湖边,远远望去,湖水清澈,碧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湖岸边,垂柳依依。一阵暖风吹过,一大片荷叶层层叠叠,像翠绿的伞。在荷叶间,几枝含苞乍开的荷花高高的挺立在湖面上,就像个一个个亭亭玉立的美人般的,景色格外秀丽。   金明池两岸,前来赏玩的士庶百姓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的。池中靠近水榭处停泊着数十艘大型龙舟。   龙舟昂首翘尾,动感十足,船上忙碌的人们远远望去,如蚂蚁般大小。   前来赏玩的士庶百姓甚至能看见穿着盛装的宫中贵胄坐于亭榭楼阁之上,不过因距离太远,无法看清到底是皇帝还是宫中他人。   “雪儿,你是知道的,我李三坚不是个朝三暮四之人,并非见异思迁,而是当初在儋州之时。。。”李三坚与蔡绒雪、王雯、小芹一行四人也向金明池走去,李三坚边走边说道。   此前的蔡绒雪的赌气之言,李三坚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的解释道。   “别说了,我知道啦。”蔡绒雪轻轻的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不是个花心之人才怪,蔡绒雪心中暗道。   现在王雯还在身边,李三坚是越解释越糟糕,是越描越黑,说的好像蔡绒雪是个醋坛子似的。   就算自己是个醋坛子,但也不能当着王雯的面说啊,自己今后还要与王雯相处啊,蔡绒雪心中暗道。   当时蔡绒雪忽然知道李三坚将要纳妾,使得蔡绒雪心中是异常难受的。   虽这世上就是如此,男子三妻四妾的,此再正常不过了,可事情到了蔡绒雪身上,却极难接受,究其缘由就是蔡绒雪之母就是蔡确的妾室,凄苦一生,一直到死,死后其灵牌都不许入祖坟,不许写上蔡氏夫人之名。   蔡绒雪自己不愿意为人妾室,也不愿意他人为之。   不过目前蔡绒雪虽不了解王雯的具体情况,但也知道王雯是个黎人,与李三坚是同族之人,他们之间定是要比自己要亲密的多,但李三坚并未实言,仍是要娶自己为妻,使得蔡绒雪心中还是有些感到的,同时对此,蔡绒雪也是无可奈何的。   难不成还不嫁给他?佳偶难寻,如意郎君更是稀少。。。蔡绒雪心中暗道。   最为关键的是蔡绒雪已对李三坚倾心,是一往情深的,难以自拔。   “开始了,开始了。”此时的王雯已经没有了刚见面之时的惶恐,指着金明池开口笑道,少女神情展露无遗。   “姐姐,快走,快走。”王雯随后拉着蔡绒雪的手说道。   王雯自幼在琼台儋州如此荒凉之地长大,哪里见过如东京般的如此繁华的城池?不要说京城,就连稍大点的城池都未呆过。   京城的繁华热闹,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京城琳琅满目的商铺、商品,京城丰富多彩的节日活动,早已晃花了王雯的眼睛,目前王雯就想到处逛逛,到处游玩,其他的哪里有闲心去想?   她还是个孩子。。。蔡绒雪心中暗道。   此时金明池上鼓乐之声大作,五颜六色的旗帜随风飘扬,兴奋的人群纷纷向金明池涌去,边走还大声鼓噪喝彩。   此前一直静静的停泊在金明池之上的大型龙舟已经开始缓缓的向仙桥附近的、高耸入云的亭榭移动。   双桨此起彼伏的击打着水面,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众人还隐隐的听到了驾船汉子们的号子声。   远远望去,似乎有一名宫中内臣走到楼阁之前,大声说着什么。   随后金明池上又是鼓乐之声大作,无数大大小小的船自两侧疾驶而至,一些大型船上还放着一些大型的物件,因人多又密集,李三坚等人根本挤不过去,只能远眺,而看不清楚。   “三哥,三哥,看不清啊。”王雯急的有些失态了,差点哭出了声,焦急的抓住李三坚胳臂连连说道。   “勿慌!三哥我自有办法。”李三坚镇定自若,牛气哄哄的从宽大的袖中摸出数个长筒状的物件,给三女一人发了一个。   “这是什么?”蔡绒雪、王雯、小芹三女摆弄着李三坚给的、怪模怪样的物件,满脸狐疑,一齐问道。   “此物名为千里眼,千里之外的景物如在眼前。”李三坚闭上左眼,拿着千里眼放在了右眼处。   这下可看清楚了,可虽然看清楚了,但李三坚也未明白船上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尽吹牛。。。”蔡绒雪说话之时也与王雯、小芹一样,疑惑的拿着千里眼看着远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蔡绒雪只见眼中的景物似乎是是放大了数倍,就连驾船汉子的须发都看得是一清二楚的。   蔡绒雪吓得差点将千里眼丢进水中,慌忙放下千里眼,看了看王雯、小芹,又看了看李三坚,再看了看手中的千里眼,随后又将千里眼举了起来放在眼前看了起来。   王雯、小芹与蔡绒雪几乎是一般模样,初时吓得发出两声尖叫,可又舍不得丢去千里眼,于是又拿着千里眼看了起来,同时越看越兴奋,兴奋得欢笑不已,使得旁边之人均是侧目而视。   李三坚哈哈大笑,王雯、蔡绒雪一齐伸手推了李三坚一把,差点将李三坚推进了湖中。   在正式的龙舟竞渡之前会有些节目表演的,如水秋千、水傀儡、泅水等戏。   此时表演的是水傀儡。   所谓水傀儡,就是水上木偶剧。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停泊在金明池之上,上面搭建着一个彩楼,下面还有三道木门,木门名为“傀儡棚”,演戏的木偶就从此三道木门出来,表演完毕,就从三道木门回到船中。   此时船上怎表演着一出李三坚也叫不出名字的戏剧,在动听、悦耳的鼓乐声中,三只小船自木门而出,船上有一些木偶,穿着各色衣物,表演着各种节目。   一艘小船之上有个鱼童,拿着钓竿放入水中,片刻之后,哗啦一声响,即从水中钓出一条锦鲤,锦鲤活奔乱跳的,溅起了无数水花。   木偶戏表演得惟妙惟肖的,就似乎是真人在表演一般,惹得众人是大声喝彩,欢笑不已。   有了千里眼,这些水傀儡戏就像是在眼前表演一般,使得王雯、小芹二女看得是异常开心,拍手嬉笑不已。   就连蔡绒雪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的,连李三坚将手放在自己腰间,轻薄自己,都浑然不觉。   水傀儡戏表演完之后就是水秋千。   水秋千即为在水上荡秋千,健卒荡起高高的秋千,随后一头扎进水中,以高度或如水姿势取胜。   “哈哈,真是舒爽啊!”李三坚看着如下饺子般的落入水中的健卒,心中大动,恨不得也脱去衣物,跳进水中泡一泡。   蔡绒雪用指甲恨恨的刺了一下放在自己腰间的李三坚的“咸猪手”,同时又白了李三坚一眼问道:“你也会戏水?”   李三坚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我会戏水?”李三坚忍痛不动声色的说道:“三哥我当年在海边之时也是一把好手呢,号‘滨海小白龙’是也,水性那是极佳的。”   “是啊,三哥水性佳得差点落入海中淹死,不是二舅父相救,他。。。他就。。。嘻嘻。”王雯见李三坚吹牛,于是笑嘻嘻的揭穿了李三坚的老底。   同为海边之人,王雯的水性都比李三坚要好。   蔡绒雪、小芹两女闻言均是愣了一愣,随后均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三哥我是滨海小白龙,潜水潜个三天三夜都不在话下,二舅父他。。。他是不识趣,哪里用得着他来搭救?”李三坚兀自强辩道。   三女见李三坚仍是在嘴硬,于是笑得更加欢畅了。   李三坚见王雯笑得花枝乱颤,于是看了看四周,见周围之人注意力根本不在此处,伸手捉住王雯,照着王雯的小屁股上来了一记。   “哎哟,姐姐救命。”王雯吃痛,连呼救命。   “不许伤我妹妹。”蔡绒雪挡在王雯之前说的。   “好嘛,不伤她,那就伤你。”李三坚嬉笑着说道。   四人于是就嬉笑打闹成了一团,初时的些许尴尬、隔阂、不自在就消于无形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龙舟竞渡   “嗵。。。嗵。。。嗵。。。”   “呜。。。呜。。。呜。。。”   宋京城金明池之中,水秋千、水傀儡、泅水等表演节目结束之后,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活动,“金明池水戏争标”。   此时金明池之中彩旗挥舞,铺天盖地的,金鼓敲响,声震云霄,犀角吹响,低沉而悠远。   一面红色大旗落下,四艘龙舟如离弦之箭般的冲了出去,劈波斩浪,直奔远处的标旗而去。   四艘龙舟的船首各竖立着一面大旗,旗上绣着四种神兽,分别是“游麟”、“黄狮”、“白泽”、“赤熊”,张牙舞爪的,迎风飘扬。   四种神兽代表着四支队伍,分别为黑、黄、白、红四队,黑色代表殿前司,黄色代表侍卫马军司,白色代表侍卫步军司,而红色代表皇城司。   因龙舟竞渡是宫中举办的,因此龙舟竞渡四队就由三衙和皇城司各自挑选健卒参赛。   四艘龙舟除了船首各有一面旗帜及一名喊着号子的健卒之外,船尾还各有一面金鼓,四面金鼓之后各站着一名头缚黑、黄、白、红头巾的赤膊鼓手,舒展双臂,奋力敲击着金鼓。   敲击金鼓发出的嗵嗵之声响彻整个金明池,而鼓声就是号令,同时也是行进节奏,四艘龙舟之上的桨手们均是按着鼓点声有节奏的划桨。   鼓声阵阵,船桨不断的击打着水面,发出一阵又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扬起一个又一个浪花,浪花飞溅,将龙舟竞渡的健卒浑身都淋透了。   四艘龙舟争先恐后的向着标旗疾驶而去,其行进速度也几乎是不相上下,最多的也就差半个船身的样子。   龙舟之上每个健卒神色凝重,拼命划着船桨,奋力争先,互不相让,四色龙舟也是交替领先,向着标旗疾驶而去。而金明池两岸之上看热闹的士庶百姓是欢声雷动,纷纷大声鼓噪呐喊,分别为自己所支持的龙舟加油喝彩。   宋人赌风盛行,当然在龙舟竞渡之上也下了赌资,在如此一年一赌的节目之上,一些人甚至下了血本,倾全家之资,参与龙舟竞渡的赌博。   于是乎下了血本的赌徒或仰天狂笑,或垂头顿足的,无数士庶百姓还跟着龙舟奔跑,恨不得自己亲自跳上船去,帮着划桨。   场面是好不热闹,一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的情景。   “嗯,白泽必然获胜!”李三坚看着龙舟竞渡激烈的场面开口道。   李三坚已经注意良久了,白泽龙舟虽目前暂时第二,但其浆手们划桨极富节奏,是异常的整齐划一,并且似乎是留力不发,是在保存实力,待最后再行最后一搏,因此李三坚据此判断,白泽龙舟最后可能获胜。   “不见得吧?我看现在是游麟在前面啊?”蔡绒雪的侍女小芹虽主仆有分,但见李三坚和和气气的,并不像是个凶狠的官老爷,同时又是自家姑爷,于是此时也与李三坚等人又说又笑起来。   最为紧要的是,小芹有很大可能随着蔡绒雪陪嫁过来,也许还会是通房丫头。。。   “我看是黄狮获胜!”蔡绒雪也开口道。   “八姐儿,这是为何?”小芹疑惑的问道:“黄狮可是落在最后面呢。”   “后来者居上。”蔡绒雪微笑着说道。   “嗯,有道理,就与你一样。”李三坚看了蔡绒雪一眼笑道。   蔡绒雪闻言红着脸暗啐了李三坚一口。   李三坚的意思就是指李清照与蔡绒雪,蔡绒雪就是后来者居上的。   不过虽李三坚如此说,但心中却不以为然的。   保存实力,但做最后一击,但也不能相距太远,相距太远最后冲刺之时费力不说,士气还会受很大影响。   目前黄狮可是相距游麟足有两个多船身,如此想要追赶上来就难了。而如白泽这般,似有意又似无意的仅落后游麟小半个船身,显得异常的游刃有余,那么最后孰胜孰败就很难说了。   “妹妹,你说呐?”蔡绒雪见王雯没有说话,于是问道。   “我还有的选吗?”王雯笑道:“我觉得赤熊会最后获胜的。”   好嘛,此时四人看法完全相左,每人选了一只队伍。。。   “不如。。。不如。。。我们博一次如何?”蔡绒雪见状眼珠子转了一转,抿嘴轻笑道。   “啊?你。。。一个女子。。。也要赌博?”李三坚闻言惊奇的问道。   “为何女子就不能赌博?来不来嘛?”蔡绒雪笑道。   宋赌风盛行,茶余饭后,无聊之际,都要博一把的,不但庶民百姓如此,就连富贵人家、上流社会也是如此,富贵人家的千金聚在一起赌一把,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来就来,为何不来?”将赌博之事蔡绒雪如此优雅的女子扯在一起,李三坚还是无法想象的,不过李三坚不想扫兴,于是从怀中摸出十枚铜板,拍在蔡绒雪的手上说道,李三坚还捏了捏蔡绒雪的小手,占了一下便宜。。。   这人怎么这样啊?都快成亲了,还有事没事占自己便宜。。。蔡绒雪心中暗道,就像没见过女人般的,完全是个急色之人啊。。。   王雯、小芹见状也是踊跃下注,纷纷掏出铜板参赌。   四人聚赌之时,龙舟竞渡已经到了最后冲刺阶段,龙舟之上的鼓点声也是一声比一声急促,催促着浆手拼命划桨。   四艘龙舟也是像四支利箭般的,冲向了标旗。两岸观看龙舟竞技的士庶百姓也是彩声如雷,呐喊声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果不出李三坚所料,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各龙舟就没必要保留实力了,均是使劲全力,欲一举夺魁,抢下标旗。而白泽龙舟果然后来者居上,一举超过了游麟龙舟,向着终点疾驶而去,游麟龙舟反倒落在了第三位,被黄狮超过了。   站在白泽龙舟船首的大汉一把抢下标旗,高高举起,哈哈大笑,白泽龙舟其他健卒也是欢呼雀跃,大声欢笑不已。   游麟龙舟的鼓手气得鼓槌丢入了水中,懊丧不已。   要知道龙舟夺魁,不仅奖赏是异常丰厚,可又可能升官呢。。。   “哈哈,你官人我厉害吧?”李三坚一把抢过蔡绒雪刚刚用一块绸布包好的数五十枚铜板,哈哈大笑道。   “你是如何知道白泽会获胜的?”此时四女一齐问道。   “猜的。”李三坚笑嘻嘻的答道。   四女一齐对李三坚甩了个白眼。   “诸位娘子,天色不早了,我等就此回去如何?”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龙舟竞渡完毕之后,就是朝廷颁发激赏之物了,李三坚感到有些无聊,于是说道。   “三。。。三哥,再玩会才回去嘛。”王雯看了一眼仍是热闹异常的金明池意犹未尽的说道。   “你们也是?”李三坚见蔡绒雪、小芹也是一副意犹未尽、心有不甘的模样,于是笑问道。   蔡绒雪与小芹一齐点了点头,蔡绒雪还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远处的关扑扑场。。。   这也难怪,李三坚心中暗道,贪图玩乐是人的天性,无论你是何人,蔡绒雪也不是例外,她今年也就才十七岁上下,如此,贪玩就不足为奇了。   “好吧,我等就去看看吧。”李三坚也想见识一下京城关扑是怎么回事,于是笑着说道。   李三坚随后偷偷将刚刚赢来的一包铜钱塞给了小芹。   她一个丫头,挣点月俸钱不容易,李三坚心中暗道,而自己已经领到了第一个月的俸禄,俸禄还真不少。   李三坚的善解人意,使得小芹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   。。。。。。。。   所谓“关扑”,又名“跌簸”,即先纳扑资,关百物于旁,就地掷钱,成采则扑物而去,否则白纳。   即是以小博大,以少博多,而关百物就是任何东西均可拿来一赌,运气好者得,运气背者只有仰天长叹或长啸了。。。   在宋京城开封府,形形色色的关扑活动充斥于民间市井,贩夫走卒或达官贵人“以贱易贵”的利益为诱饵,吸引众人参与其中。   关扑活动具有赌注小、门槛低、娱乐性强等几大优势,受到宋各阶层的追捧,上至王公大臣,甚至皇帝陛下或宫中贵胄,下至升斗小民,无不热衷于此。   每逢佳节,节日出游与消费是宋人的重要娱乐活动,而关扑便是他们的首选。   久居京城的蔡绒雪、小芹被金明池一带热闹的关扑所吸引,也就不足为奇了。   朝廷于端午节放扑三日,使得开封府的大街小巷是热闹异常,金明池也是如此,士庶百姓很早就聚集在了金明池附近,同时在街道两旁结上了彩棚并摆上了食物、果蔬、鱼肉、珠翠、头面、衣物、花朵、领抹、靴鞋等物,甚至是柴炭之类的玩意,当然也有奇珍异宝作为关物,不过这些奇珍异宝可不是升斗小民所能够玩得起的。   无数闲汉或小娘子大声吆喝着,吸引着众人来自己铺前搏一搏。   场景是好不热闹。   蔡绒雪、王雯、小芹三女见状,于是就丢下了李三坚,兴奋的跑到扑物之前是东看西看,认真考虑博哪一家的扑物。。。 第一百九十九章 跳蚤   “我这手里八个铜钱,一字一河叠将起来,往罐中一丢,或成八个字,或成八个河,总的谓之‘八快’。客官颠得这八快,就是赢了,一文钱不费,拿了这钗去,只当白拿。若丢下去为七个字一河,或七个河夹一个字,总之谓之‘八叉’,客官便要给我二十钱。十下不成,便要给我二百钱,就算客官输了,这玉簪还是我的。”   金明池附近,一名汉子大声说道。   此名汉子脸色较黑,两腮微陷,尖尖的下巴向前探出,一双狡黠的小眼睛之中一对眼珠滴溜溜的乱转,长相有些猥琐,獐头鼠目的,身材矮小,但骨软身躯健,显得有些短小精悍。   不过这名汉子面前绸布之上摆放着一对玉簪倒是极为引人注目。   此对簪精细小巧,浑身通透,翠绿欲滴的,且看起来如千年古潭般寂静幽深,年代久远,像是一对古物。   若真的是珍品,那么这对玉簪至少价值十贯以上。   这对玉簪如此引人注目,就引来了许多贪图这对玉簪之人,一个个围着猥琐汉子,七嘴八舌的,是跃跃欲试。   其中也不乏识货之人,于是一名汉子撸起袖子,伸手一把抓住汉子面前的八枚铜钱说道:“我来博个八快,且博了这对可物,你休得反悔。”   以二十文或二百文博十千文钱,还是值得一试的,周围之人有此心的是大有人在。   “客官先纳钱。”猥琐汉子微微一笑道。   掷钱汉子闻言从怀中摸出二十文,递给了猥琐汉子,随后紧握八枚铜钱,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的。   片刻后,掷钱汉子将铜钱往空中一抛,随后落入了猥琐汉子面前的大口瓦罐之中,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八快!八快!八快!”周围好事之徒均纷纷大喊大叫,同手伸长了脖子望向罐中。   “八叉。。。”八枚铜钱落入罐中之后,其中五枚铜钱有字的朝上,三枚铜钱背面朝上,这就是八叉,掷钱汉子博簪失败,二十文就归猥琐汉子所有了。   这就是掷钱博物,需掷两枚或十数枚铜钱不等,主要看扑物的价值或卖家决定掷钱数量,一般情况之下是两至八枚铜钱,铜钱有字的一面谓之‘字’,无字的一面谓之‘镘’或‘河’。   当然具体规则由卖家决定,一些扑物价值不高的,掷出的铜钱也不一定非得字、河一致,中间也允许字、河相间,谓之“五花”或“相间”,而此时这对玉簪价值不菲,因此就要求高了,必须掷出八字或八河,即可博得扑物,此谓“纯背”或“纯字”。   “我来,我来!”掷钱汉子输了之后,不断有人纳钱博物,欲博走一对使人垂涎欲滴的玉簪,可半响过后,除了猥琐汉子出现了一堆铜钱之外,没有一人博走此对玉簪。   最多是有人掷出了七字或七河,令人惋惜不已。   “还有客官一试吗?”此时猥琐汉子一边用红头绳将一枚枚铜钱串起来放入怀中,一边嘿嘿笑着问道。   “我来。。。掷十回。。。”此时许多人是望而生畏,不敢再博,但猥琐汉子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玉手,玉手之中拎着两串铜钱,玉手一松,铜钱就落入了猥琐汉子的怀中。   玉手皓白如玉,如一个白玉般的,玉手之上还带着一个翠绿欲滴的玉镯,相比猥琐汉子面前的此对玉镯,更加使人垂涎欲滴。。。   “娘子请便。”猥琐汉子接过二百铜钱,笑嘻嘻的说道。   猥琐汉子面前的这人当然是个女子,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年二十上下,长得是如花似玉的,头上的发髻能看出此女已经成婚,因此少了一些少女的青涩,而多了几分少妇的风情。   这是哪家的娘子?猥琐汉子心中暗道,可千万不要惹到官宦人家的千金啊。。。   少妇左手捏住右手袖口,右手抓起八枚铜钱,神情自若,动作极为优雅,微微一笑后将八枚铜钱抛起来,八枚铜钱在空中不断翻滚,随后落入了猥琐汉子面前的大口瓦罐之中。   铜钱在瓦罐之中滴溜溜的乱转,钱壁相碰,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八快!八快!八快!”   “八叉。。。”   “八快!八快!八快!”   “八叉。。。”   “八快!八快!八快!”   “八叉。。。”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少妇连掷三次,三次都是八叉,使得少妇再也无法平心静气了,有些羞恼的抓起铜钱,又连掷八次,但次次都无法掷出八快。   两百钱顷刻之间就归了他人,少妇气得脸色微红,气鼓鼓的瞪着猥琐汉子及其跟前的瓦罐。   “夫人,算了,不博了,我等回去如何?”少妇身旁的一名男子劝道。   “我不,事事都不顺心,就连这小小的铜钱也与我作对?我就不回去。”少妇悻悻的大声说道。   男子叹了口气,就没再出口相劝。   此时李三坚与蔡绒雪等三女正好走了过来,听到少妇说话,顿时心中一震,看了少妇一眼,对蔡绒雪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或者换个地方?”   不远处的少妇及其身边的男子,是李清照及其丈夫赵明诚,使得李三坚暗暗吃惊。   李三坚自一年前前往桂州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李清照了,万没料到居然在此处又遇到了她,使得李三坚心里有些心怯,原因就是李三坚在李清照成亲之时曾经“大闹”过,使得李三坚有些愧对李清照、赵明诚,特别是在蔡绒雪在说了李清照为何与赵明诚成亲的原因之后。   此时赵明诚、李清照夫妇也看见了李三坚等人,也是吃惊不已。   李清照目光中带着惊喜、黯然、烦乱等等复杂的神色,甚至还带着一丝怒色。   “你怕什么?”蔡绒雪轻轻了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低声问道。   对啊,我怕什么?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不过仍是左顾右盼的,磨磨唧唧的,不肯过去。   蔡绒雪无奈只好先走了过来,给李清照、赵明诚夫妇福了一福道:“姐姐如何在这里?奴家给赵官人、姐姐行礼了,恭喜赵官人、姐姐喜结良缘。姐姐成亲之时,奴家还在路上,未能恭喜姐姐,请赵官人、姐姐恕罪则个。”   李清照闻言拉着蔡绒雪的双手说道:“谪仙说哪里话?你我姐妹之间,这样说就见外了,对了,姐姐听说你也要成亲了,姐姐就在这里先恭喜妹妹了。”   李清照说完又看了缩在一旁的李三坚一眼。   李清照随后拉着蔡绒雪走到一旁,低声问道:“她是何人?”   此时细心的李清照已经发现李三坚身旁的王雯与他是亲密之极,于是疑惑的问道。   “她。。。她是。。。三郎新纳之人。”蔡绒雪闻言顿时脸红得跟块红布似的,支支吾吾的答道,就跟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哼,早知道他就是个花心之人。”李清照闻言似乎是异常愤怒的对蔡绒雪说道:“谪仙不是我说你,男人就是如此,朝三暮四的,婚前尚且如此,婚后岂不是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你也不管管他?就任由他这样了?”   李清照此言一出,蔡绒雪心中顿时就不乐意了,有这么当面说自己未来夫君的吗?   本来蔡绒雪当初还是对李清照有些歉意的,有些愧对于她了,可此时蔡绒雪心中有了生气,于是说道:“三郎他可是新科状元,小妹蒲柳之姿,能够找到这样的夫君,也是小妹之福,不敢奢求太多,哪里比得上姐姐,能够寻到如此如意郎君?”   蔡绒雪赌气之言其实在暗讽李清照错过了令世人羡慕的新科状元。   “谪仙,姐姐不是这个意思。。。。”李清照闻言连忙说道。   “八快!八快!八快!”   李清照、蔡绒雪正在窃窃私语、暗藏机锋之时,猥琐汉子那里又开始关扑了,此时是王雯、小芹纳钱博一搏扑物,   可王雯、小芹连续抛了七八次的铜钱,仍是没有抛出八快,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疑惑。   不过李三坚也明白这种以小博大的几率是很小的,博不到也不足为奇。   “三郎。。。”此时,蔡绒雪走了过来在李三坚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   “我说这位汉子,将铜钱拿过来给我看看。”李三坚随后对猥琐汉子说道。   猥琐汉子闻言愣了一楞,随后捡起八枚铜钱,在身上衣服上用了擦了擦后,递给了李三坚,满脸堆笑的说道:“客官,你这是何意?难道小的钱有问题吗?”   “嗯,就是如此,将怀中的钱都拿出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铜钱用得着在身上用力擦拭吗?   于是李三坚随后挥手喊过来两名附近的开封府捕快,并亮出腰牌,命他们好好盘查一下此名猥琐汉子。   两名捕快见上官差遣,于是就按刀恶狠狠的看着猥琐汉子。   猥琐汉子见事不妙,于是装作从怀中拿钱,随后一把将两名捕快推倒在地,同时也未见他怎么使力,双足一蹬,就纵身倒飞了出去,翻过了身后丈余的围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身法是灵巧之极,临了还不忘带走了一对玉簪。。。   “哎哟,来人啊,贼子跑了,快抓住他。”两名捕快大喊大叫的追了过去。   怎么像个大跳蚤?李三坚望着夜色沉沉的围墙,心中暗道。 第二百章 两个婚俗   合卺逢春月,芳菲斗丽华,鸾笙锁竹叶,凤管合娇花;天上双星并,人间两玉夸,轻寒融绣幕,从此颂宜家。   六月二十二日,此日宜婚嫁、纳采、出行、求医、治病、开市、迁徙入宅,乃是黄道吉日。   这日天刚蒙蒙亮,符二娘、山魁、许彪、李三坚宅中仆人翟六、胡五娘等人就开始忙碌了,就连年幼的李囡也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另外也有一些街坊四邻、开封府衙门之人也前来帮忙。   李三坚刚刚入仕,家底尚薄,因此婚事一切简办,话说符二娘母子也负担不起隆重的婚事。   可即便如此,整个住宅也是被略微装饰一遍,里里外外均是披红挂彩的,贴上红纸、写着喜字的十数盏红灯笼挂在了屋檐之下,墙上也挂满了一些彩带,只不过彩带等等并未用红绸,而是用红纸代替,如此一来,就节省了不少费用。   即便如此,为了准备婚事,也将符二娘等人累得够呛,不过好在李三坚今日就要接亲了,符二娘也是苦尽甘来,与李三坚一起迎来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   “母亲大人,孩儿听训!”良辰吉日已到,李三坚跪在符二娘面前说道。   在李三坚前往蔡府接亲之前,应由父亲于门前训诫,可李三坚父亲早已亡故,因此就由符二娘代替。   今日李三坚身穿一件朱红色的直裰婚服,斜披着一个绸缎扎成的花带,腰间扎了条朱红色的金丝蛛纹带,衬托出李三坚笔挺的身材,头戴黑翅帽,帽子两侧有两根长长的帽翅,斜插着一朵朱红色的簪花,腰系玉佩,黑色长发慵懒散落在肩后。   “坚儿,我的坚儿。。。” 符二娘含泪看着李三坚说道。   符二娘的眼泪是喜极而泣的眼泪,是欢喜的泪水。   整整十余年过去了,符二娘终于看到这一天了。看到了为李氏门第传宗接代的这一天。   李三坚的父亲兄早早就离开了人世,只给符二娘留下了李三坚一人,当年李三坚还被人视作“痴呆儿”,符二娘简直是以泪洗脸、痛不欲生,可符二娘仍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将李三坚抚养成人,此时李三坚已长大成人,状元及第并任开封府狱讼推官一职,可以说是光宗耀祖了,对于符二娘来说,可谓是是苦尽甘来。   今日又是李三坚迎娶蔡绒雪之日,是成家立业之日,符二娘怎不激动得热泪盈眶?   就算自己立时死去,也是含笑九泉,也会含笑面对李三坚的父亲李清,符二娘此时心中暗道。   “母亲大人?”李三坚见符二娘如此,心中有些难过,于是问道。   “阿妈。。。”扶着符二娘的王雯也轻轻的说道。   “哦,好,好。”符二娘拍了拍王雯的小手说道:“等下按我黎家风俗,由我主持给你拜堂成亲。”   今日李三坚要接两台亲。。。其一就是按汉家礼俗迎娶蔡绒雪,其二就是按黎家礼俗娶王雯过门。   “哎哟,阿妈,怎么提到我。。。了?我。。。我。。。良辰吉日已经到啦,不要误了时辰。”王雯羞道。   “哦,好,好。”符二娘闻言连忙转头对李三坚说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   如此文绉绉的话,使得符二娘别扭死了,不过此为汉家礼仪,必须如此。   “诺,惟恐不堪,不敢忘命!”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此时迎亲队伍奏响了喜乐,山魁牵了一匹白色健马过来,健马身上挂满了红绸,马头之上扎着一个大红花。   李三坚叩别母亲,拱手行了一个四方揖,答谢诸位街坊邻居,随后翻身上马,随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向着蔡府而去。   李三坚的住处距离蔡府并不远,也就两三里的样子,路倒不远,但其一是沿路看热闹的士庶百姓太多了,几乎挤满了两侧街道,其二是照习俗李三坚必须带着迎亲的队伍顺着城墙绕一个半圆之后才能到蔡府前接新娘子,其后回去还得饶半圈,才能回到之住处,,因而还是历时较久的。   这叫满月,又叫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迎亲队伍并不多,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除去鼓乐手就是山魁、许彪、刘安节、媒妁及一些妓女、轿夫。   这里所谓妓女可不是做皮肉生意的,而是根据风俗从东京城内雇来的专门用于接亲之人,这些女子几乎都有一技之长,或吹奏、或歌舞,用以婚典助兴,这些妓女又称喜娘。   轿夫抬着花轿,吹吹打打的向着蔡府走去,喜娘向四周洒着铜钱、稻米、点心等物,许多看热闹的小儿笑嘻嘻的跟着队伍边抢边大声说些祝福的话。   虽然符二娘、李三坚婚事简办,但有些婚俗是必不可少,如雇佣轿夫、喜娘、鼓乐手等等,因此花销也是不少的,不是有赵佶在背后支持,李三坚根本是无法承受的。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的迎亲队伍还是显得异常寒酸,比不上大户人家接亲,动辄数百上千人的迎亲队伍,动辄恢弘盛大的场面。   迎亲队伍到了蔡府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蔡府布置与李三坚的住宅也完全不一样了。   整个蔡府也被装饰一新,周围的树上也是挂满了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无风时静静垂落,有风之时,胭脂红的纱幔随风飘舞,整个蔡府都洋溢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   上百盏蒙着红绸布的红灯笼挂满了整个蔡府,到了夜晚如璀璨明星,将会是异常引人注目的,各种喜庆之物也是应有尽有。   蔡府就似乎是不是嫁女而是娶亲。。。,世家贵胄的底蕴果然是不同凡响的。   “娇客请入舍饮酒喝茶。”迎亲队伍到了蔡府门口之后,不是马上就将新娘子接走的,而是要进入府中,受到蔡府之人的款待,饮喜酒喝香茶吃顿饭什么的,另外一些礼品相赠,如绸缎、锦帛、饰品等等。   此谓招待“行郎”!   除此之外,新娘子必须拜别父母、祖宗,受训诫完毕并打扮齐整之后,然后散发花红、阴跌、利市钱讨吉利。然后请来的鼓乐中的乐官会奏起催妆的喜乐,还有“克择官”报时,茶酒司仪互念诗词,催促着新娘出门,如此方能被接出府去。   当然迎亲队伍也有礼品相赠蔡府,那就是花瓶、灯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照台、裙箱、衣匣、青凉伞、交椅等等。。。   此时蔡府门前是人山人海的,除了蔡府迎接之人就是看热闹的庶民百姓。   蔡府迎娇客之人均是聚集在了蔡府门外,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并未见过李三坚,此时终于见到,不由得心中暗赞。   好一个英俊潇洒的状元郎!   蔡府门前欢歌笑语的,是热闹非凡,在一片欢歌笑语之中,李三坚等人就被迎进了蔡府。   “小婿叩见泰山大人!泰山大人万福金安!”新郎倌李三坚首先被引入蔡府中堂,蔡府主人蔡京穿着一身喜庆的服装坐在中堂之中笑吟吟的看着李三坚,蔡京身旁还有数人,应该是蔡氏家族长者。   “东床请起,看座奉茶。”李三坚施礼毕,蔡京微微一笑,虚托了李三坚一把道。   李三坚拱手又施了一礼,屁股沾了一点椅子坐在了蔡京左边下首。   果然还是如此,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暗赞,蔡京气度非凡,穿上喜服之后,更是如此,显得异常的神清气爽、气宇不凡,五十余的人了,居然看起来像刚刚四十出头的模样。   居移气,养移体,谈吐之间,态度温和,举动斯文,显得异常的进退有度。   相比蔡京而言,坐在客座的第一人就显得差多了,此人年龄也在五十上下,但看起来却比蔡京老多了,同时皮肤褶皱,且较为黝黑,身材也是较矮,像一个老农般的。   应该是泰山大人的兄长吧?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此子如何?”蔡京随后问向“老农”道。   “果然风流倜傥,不愧为新科状元郎也,得佳婿如此,夫复何求?恭喜兄长了。” “老农”摸着颚下花白相间的山羊胡须笑道。   “哈哈,兄弟如此抬爱,为兄甚感欢喜,”蔡京闻言笑着对李三坚说道道:“来,东床,这是你的叔父,快给叔父见礼。”   蔡京本打算是将蔡绒雪献于宫中的,可其一是先帝赵煦丧期,无法行此举,其二就是赵佶已经替李三坚下了聘礼,如此再将蔡绒雪送进宫去,岂不是异常尴尬?岂不是让赵佶脸面无处可放?   同时能将一名状元招至自己门下,也不失是件秒事。   “小婿三坚拜见叔父!”李三坚闻言慌忙下坐行礼道。   原来他就是堂堂朝廷副相?官至尚书左丞、中书舍人。   看起来真是不如自己的泰山大人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或者没有留意自己的泰山大人是姓蔡名京。。。。。 第二百零一章 重礼   “敬之戒之,夙夜无违舅姑之命。” 蔡京告诫蔡绒雪道。   “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蔡夫人一遍整理蔡绒雪的凤冠和披肩,一边说道。   “儿谨记!”凤冠霞帔、红绸盖头蔡绒雪磕头泣道。   蔡绒雪虽是蔡京夫妇的养女,虽在蔡府有这样那样的不顺心,受到了许多白眼,但毕竟蔡京夫妇对于蔡绒雪有养育之恩,因此在此临别之际,蔡绒雪心中还是有些感伤的。   特别是蔡夫人,没有蔡夫人在蔡府的全力维护,蔡绒雪的日子将会是更加难过。   此时乐官又奏起了催妆的喜乐,在三催四请之后,蔡绒雪在两名喜娘的搀扶之下,终于进了花轿。   “高楼珠帘挂玉钩,香车宝马到门头,花红利市多多赏,富贵荣华过百秋。”蔡绒雪上了花轿,可轿夫们却不肯走了,大声念着喜诗,讨红利市钱。。。   给了红利市钱之后,迎亲队伍才肯抬起花轿,返回李三坚的住处。   “仙娥缥缈下人寰,咫尺荣归洞会间。今日门栏多喜色,花箱利市不须悭。”   迎亲队伍将新娘子抬回了李三坚的住处,这事还不算完,此时一名乐官走出迎亲队伍大声唱道。   看着马上就要成为自己妻子的新娘子蔡绒雪,早已馋涎欲滴的李三坚真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些王八蛋,他们还没完没了的要利市钱。。。完全将自己当做土豪对付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人家也是讨个吉利,同时此又是这个世上的婚俗,因此李三坚仍是满脸堆笑的耐心的等在宅第门口。   此时李三坚宅第门口鼓乐之声大作,无数爆竹已经被点燃,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前来贺喜的宾客、街坊邻居喜笑颜开的,纷纷善祝善诵,恭喜李三坚、蔡绒雪喜结良缘。   宾客之中与蔡府关系密切之人较多,而李三坚本家宾客,只叶梦得、刘安节、高二、姚舆、山魁、许彪等寥寥数人。   而令李三坚感到意外的是叶梦得居然也在京城,并且还专程赶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使得李三坚颇为感动。   一名乐师走出迎亲队伍念道。   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早已安排好的、等候多时的、李三坚请的司仪闻言不慌不忙的答道:“从来君子不怀金,此意追寻意转深。欲望诸亲聊阔略,毋须介绍久劳心。”   “拦门礼物多为贵,岂比寻常市道交。十万缠腰应满足,三千五索莫轻抛。”一名喜娘吟道。   “洞府都来咫尺间,门前无事苦遮拦。愧无利市堪抛掷,欲退无因进又难。”帅府司仪答道。   众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后,穿着喜气洋洋的翟六、胡五娘捧了些利市钱出来交给了迎亲众人。   “恭喜大官人了。”乐师、喜娘的欢喜的接过利市钱恭喜的。   利市钱虽然不多,但总是聊胜于无吧。。。   接下来就是新娘子入宅仪式。   此时是阴阳先生抛洒五谷豆钱彩果,引得周围邻居家的小孩儿竞相拾取,据说是为了“厌青羊等杀神”。因为青羊、乌鸡、青牛这三煞在门,新人就不能进门,否则就会损尊长及无子。   而阴阳先生就是由张道士充任。   此时的张道士可不简单,不但是在一处道观之中有了立足之地,据说通过高二的引荐,还得到了宋帝赵佶的青睐,赵佶偶尔还请张道士进宫讲道。   不知道是张道士得到李三坚的“奇书”还是自己道法精进的缘故,抛洒五谷豆钱彩果抛得那叫一个花哨。   五谷抛在空中,不但久久没有落下,还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花圈,花圈中央的彩果组成了四个大字。“恭贺新禧!”,片刻之后,众人似乎看见了空中出现了两只仙鹤与一些喜鹊,凌空飞翔,使人叹为观止。   张道士的喧宾夺主,使得众宾客、街坊邻居纷纷鼓掌叫好,大声喝彩。   张道士道衣被微风吹起,衣决飘飘的,显得异常的潇洒,同时更加得意的玩着花样,使得众人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喝彩之声。   不过张道士的临场发挥,将李三坚的婚事推上了高潮,宾客的欢声笑语声、恭贺声,爆竹的雷鸣声响作了一团。   此时花轿下铺上青毡花席,一名喜娘捧一面镜子在前面倒行,数个喜娘举着莲炬花烛在一边引导,旁边还有两个亲近的侍女扶持新妇蔡绒雪下轿,踩着地上铺好的席子行走。先跨过一个马鞍,意为“平安”。之后再从秤上迈过,从大门进入。直接到了婚房的床上休息,名曰“坐富贵”。这时候男方之人接待女方的亲戚“亲送客”。“亲送客”则迅速地喝掉五盏酒退走,这叫做“走送”。   可刚刚将“亲送客”送走之后,李三坚正准备跟随蔡绒雪进入婚房之时,众人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是数匹健马疾驰而至。   “东林?你怎么来了?”李三坚看清楚来人之人,顿时大喜过望,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为首的正是李三坚在这个世上最好的兄弟,岭南曾公明。   此前李三坚曾经去信曾公明,让他来京师一趟有要事相商。岭南与京城相隔千山万水的,曾公明居然能够赶到京城参加自己的婚礼,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既感动,又担心,真是难为他了,真是辛苦他了,只不过李三坚在担心曾公明的同时,也为曾公明胯下坐骑担忧。。。真是难为它了,真是辛苦它了。。。   “哥哥,兄弟来晚了,兄弟来晚了。。。”曾公明肥胖的身子从马上翻了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曾公明胯下健马受力,也是四蹄一软,差点马失前蹄。。。   曾公明兴奋的咚咚咚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李三坚大喊大叫的,夏季炎热,曾公明身上的汗水浸透了李三坚身上的喜袍。   你奔丧啊?你来晚了?李三坚简直哭笑不得的,不过李三坚知道这是曾公明真情流露,因此丝毫不在意,也抱着曾公明欢喜的说道:“不晚,不晚,兄弟来的正是时候,为兄欢喜得紧。。。”   两人此时就如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侣般的,使得诸宾客与街坊邻居面面相觑,心中是大为不解。   难道新科状元有龙阳之癖?可你有龙阳之癖,总得找个貌似潘安的吧?找个像小娘子的男子吧?如此肥胖的曾公明,身上的肥肉都快往下滴油了。。。状元郎居然看得上眼?   “哥哥,兄弟除了给兄长备了份厚礼之外,还带来了黄教授的贺礼。”曾公明随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从箱中取出了一副字画。   “岭南娇子!”这是一副黄涣亲自写的字画,并装裱后托曾公明带到京师,作为李三坚新婚贺礼。   “教授谬赞也!教授栽培之恩,学生永生难忘!”李三坚感动得拱手向着桂州方向深深的施礼道。   黄涣是个清官,李三坚也不指望黄涣送什么贵重的礼品了,话说黄涣此时对李三坚的评价岂不是个重礼吗?这个世上还有比这个更重的礼吗?起码李三坚是这么认为的。   李三坚此时心中是万般感慨。   “哥哥,我的两位嫂嫂呢?在哪里?兄弟得当面道贺啊!”曾公明随后促狭的对李三坚笑道。   “慌什么?还未拜堂呢。”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到了自己将要娶妻与纳妾?李三坚拍了一记曾公明之后,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们兄弟一场,还需要备什么厚礼?你能来,为兄就万分欢喜了。”   “嘿嘿,此为兄弟的一点心意,望哥哥不要佛了兄弟之意。”曾公明笑道。   “好了,山魁帮着招呼下东林,为兄一会出来陪诸位喝酒。”李三坚可没有什么龙阳之癖,还惦记着自己娇滴滴的新娘子呢。   “今日一醉方休?”曾公明笑问道。   “醉啥子?休啥子?今日哥老官还要进两次洞房呢,一醉方休了,拿啥子进洞房啊?两位新娘子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了啊?我们的推官相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一旁的刘安节早已是跃跃欲试的,一时插不上嘴,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口说道。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均是笑得喘不过气了。   李三坚狠狠的瞪了刘安节一眼,就逃命般的冲进了婚房。   在新郎倌李三坚进入了门上披红挂彩的婚房之后,众人一窝蜂的上前各撕下一小片红绸或红布或红纸去找符二娘讨利市钱去了。   此时婚房之中只剩下李三坚与蔡绒雪二人了,于是李三坚再也忍不住了,一个虎扑,先扯下了蔡绒雪头上的红盖头,然后将蔡绒雪猛地扑倒在了床上。。。   “啊!!!官。。。官。。。官人。。。你干什么啊?”蔡绒雪顿时大惊失色,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尖叫道。   这也太猴急了吧?众宾客还在外面呢,同时还未正式拜堂成亲呢,他。。。他。。。他就等不及了?   蔡绒雪拼命挣扎,拼死抵抗,但也架不住如狼似虎的李三坚。   一时之间,婚房之中衣衫飞舞,如落叶纷飞,婚房之中的气氛也是无比旖旎。 第二百零二章 年年临照   宋帝赵佶恩赐给李三坚的宅第是个有着二层楼的二进合院的小院子,楼下左侧一间堂屋就被布置成了李三坚与蔡绒雪成婚的婚房。   此时婚房之外是宾客盈门,是欢天喜地的,而婚房之内也是“热闹异常”,热闹得差点将新娘子急哭了。   李三坚如饿狼般的将蔡绒雪扑倒在婚床之后,撕扯着蔡绒雪的衣物,只不过。。。   只不过李三坚 “撕扯”的只是蔡绒雪右手衣袖。   李三坚将蔡绒雪衣袖撩起来之后,露出了一截皓白如玉的手臂,手腕之上的梅花形红色胎记也就显露了出来。   李三坚死死盯着梅花胎记是久久不语,似乎是对蔡绒雪的胎记是情有独钟,从而忽略了蔡绒雪本人。   难道自己夫君是个变态?斜靠在锦被之上的蔡绒雪脸色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李三坚,纳闷的问道:“官人,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没什么。”李三坚轻轻抚摸着梅花胎记,转头看着蔡绒雪笑道:“雪儿,你身上这个胎记。。。胎记是怎么回事?”   李三坚将蔡绒雪扑倒在了婚床之上,此时两人之间是亲密接触,李三坚的鼻子都快碰到蔡绒雪的琼鼻了。   “什么怎么回事啊?奴家自幼就有的,还能是怎么回事呀?”蔡绒雪闻到李三坚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顿时就感到一阵眩晕,若在平时,有这么一个男子与自己如此的亲密接触,蔡绒雪早就拼死反抗了,可现在此人可是自己的夫君,因此蔡绒雪顿时就感到全身酥软,同时呼吸也是越来越急促了。   “哦,是这么回事。”于是李三坚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三坚自幼梦中就出现了身上带着梅花胎记的仙子,这个仙子在梦中还不断的戏弄、折磨自己,同时此名梦中仙子的相貌还与蔡绒雪长得异常的相像,使得李三坚是纳闷异常。   李三坚一直对这个梦境是苦苦思索,难以理解。   难道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可这也不对啊,李三坚又转念想到,李三坚的梦中仙子是刁蛮无比,同时武力或者仙力超群,李三坚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在梦中经常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而自己的新婚妻子蔡绒雪却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性格简直是天壤之别。   “雪儿,难道我们两个早就认识?”于是李三坚开口问道。   “官。。。人,奴家自幼在京城长大,四岁那年才。。。才随爹爹、娘亲去了岭南,但也只是去了桂州,并未到儋州啊,而官人你在儋州,你我二人怎会自幼相识啊?至于奴家身上的胎记,奴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是自幼就有的,不过官人,奴家姐姐身上也有这么一个梅花胎记,这也是奴家与姐姐今后若有机会重逢唯一的凭据。”蔡绒雪闻言轻轻的答道。   “你姐姐?现在还没有消息吗?”李三坚是听说蔡绒雪说过有个姐姐,于是问道。   蔡绒雪微微的点了点头。   “嗯,雪儿,放心,天下虽大,总会是有重逢的时候的。”李三坚闻言安慰道。   “官人,谢谢呢。”蔡绒雪也知道李三坚是安慰她,于是含泪说道。   蔡绒雪姐姐自幼就被牙人拐卖,此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何还有重逢的时候?重逢机会是异常的渺茫,几乎没有。   “哦,对了,你官人我还不知道泰山大人的姓名呢,现在可以说了吧?”李三坚听蔡绒雪提起自己的爹爹,于是问道。   “哪个泰山大人啊?”蔡绒雪有些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你亲爹了,说了之后,你官人我也好给泰山大人和太水大人立个牌位,逢年过节也好祭祀。”李三坚笑道。   “多谢官人了,奴家爹爹姓蔡名确,奴家娘亲娘家姓蒲,只有姓而无名。”蔡绒雪感激的答道。   “哦,你现在爹爹何名何姓?”李三坚又问道。   “他姓蔡。。。名。。。”   “新郎、新娘出,行拜堂礼。” 蔡绒雪正待回答之时,门口帅仪大声唱到。   “大官人、新妇该拜堂成亲了,洞房之事拜完堂之后再行不迟,嘻嘻。。。”紧接着婚房门哄然被人推开,一群喜娘闯了进来,嘻嘻哈哈的笑道。   李三坚、蔡绒雪吓得连忙分开,李三坚跳到了婚床之下,蔡绒雪紧紧捂着脸面,羞得不敢再见人了。   数个喜娘笑嘻嘻的将红盖头又重新盖在了蔡绒雪的头上,同时将红绸带扎在了新娘子蔡绒雪的腰带上,并将一头交给了李三坚。   于是李三坚倒退着牵着蔡绒雪走到了中堂,像个马拉车一般。。。   “一拜天地!”司仪唱到:“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二拜日月之精华,万物生长全靠他,三拜春夏和秋冬,风调雨顺五谷丰。”   “二拜高堂!”   “拜见慈母大人!”   “新妇拜见母亲大人!”   李三坚先面朝符二娘先跪下,新娘子蔡绒雪也袅袅婷婷的跟着李三坚一起面向符二娘跪了下去。   “新妇快快请。。。雪儿,呐,给你利市钱。。。”符二娘当时就想起身扶起蔡绒雪,可被身边的人按了下去。   符二娘可从来没有参加过汉家的婚礼,因此对汉人礼数还是有些不太了解的。   不过虽然如此,符二娘看到儿子、儿媳妇跪在自己面前却是开心得抹了抹眼泪,是喜极而泣。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于是李三坚与蔡绒雪对拜之后,就又被送回了婚房,此时蔡绒雪就再也不会出婚房了,直至第二天一大早给符二娘请安。   而李三坚却要出来答谢众宾客,但众人均是猜测李三坚定是磨磨唧唧的,说不定还将新娘子那啥之后才出来。。。   可众人均未料到李三坚居然在片刻之后就走出了婚房,举杯答谢众宾客、诸街坊邻居。   。。。。。。。。   “天恩不作未还家,庶用南山始就食。祸也多男劳梦想,年年临照雨时时。”   李三坚最后答谢自己不多的几个好友及兄弟,曾公明、刘安节、叶梦得、张道士、山魁、许彪、高二等人,众人是围坐一桌,叶梦得献贺诗一首。   叶梦得所作之诗,虽为贺诗,但年年临照雨时时。。。可以说是在戏弄李三坚或者说是在暗暗取笑李三坚,笑李三坚一日娶两女,笑李三坚巫山云雨双渡。。。   在座之人除了高二、山魁等粗人一时还未明白过来,仍是在吃喝之外,曾公明、刘安节闻言均是笑得直打跌。。。   “哈哈,在下多谢少蕴兄。少蕴兄,在下敬你一樽。”李三坚倒也没生气,反倒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哥此等艳福,你们想得还得不到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当浮一大白!”叶梦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有些酸意的说道:“哎,翰韧啊,你现在可不能自称在下了,你现在可是开封府推官呢,在下官面前可不能自称在下了。。。”   叶梦得知道李三坚必不是平庸之辈,早晚必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可叶梦得万没料到李三坚居然冲的如此之高?一举夺得新科魁首,使得叶梦得惊讶不已,同时也是羡慕不已。   叶梦得目前仍是县尉,只不过三年期满,正在京师等待磨勘迁官,可无论怎样磨勘,目前叶梦得也迁不到李三坚当前的官位的,说不定还会迁到李三坚的手下呢。。。   “不敢,不敢,少蕴兄说笑了。你们兄弟一场,此时只论兄弟,不论官职如何?”李三坚随后拖着高二说道:“诸位哥哥,你们有人也许还不知道他是何许人吧?他是在下在儋州之时的哥哥,是七八年的哥哥了,姓高。。。名。。。哥哥,你到底有名没有哇?”   高二,高二,应该只是他排名老二,但总是有名的,李三坚倒也一直不知道高二到底是什么名字。   众人闻言均是相顾愕然,同时感到有些好笑,至交好友,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哈哈,市井之人,哪里有名字?”高二闻言笑道:“不过三郎啊,哥哥蒙陛下恩赐,已经有名了。”   “啊?陛下赐名?恩赐了个什么名啊?”李三坚惊异的问道。   李三坚当然知道高二是赵佶的潜邸之臣,是赵佶的家奴,此时赵佶登基,高二必然会是鸡犬升天的。   “陛下隆恩,赐名俅字,在下目前在殿前司办差,不久就要去西北了。”高俅闻言答道。   在座的八人之人有三人是进士出身,高二多少还是有些自惭形秽的,可此时赵佶如此器重高二,还是使得高二有些得意。   “西北?”李三坚闻言拱手诚心诚意的说道:“如此恭喜哥哥了,贺喜哥哥了。”   高俅会意与李三坚相视而笑。   李三坚已入官场,哪里不知道其中的诀窍?高二是个没有出身之人,那么赵佶想要拔擢他,就必须走军功这条了,因此此时让高二前往西北军中,混些战功回来,那么今后拔擢他就顺理成章了。   高俅?高俅?李三坚随后心中不停的念着这两个字。 第二百零三章 造化弄人   “阿哥与妹隔千里,千里姻缘一线牵,哥是风筝妹是线,风筝多高线都连。”   “爱的为何还不来,我的喉咙都快喊破,太阳快落山你还不来,要插翅飞过山。”   “可爱的姑娘呀,像荔枝花一样漂亮,像红柿花一样好看,耳朵弯如鱼钩,脖子白如银圈,眼睛亮如星辰,身子直如竹笋,讲话从不高声,又轻又细又甜就像清清的泉水,缓缓流注山涧。”   李三坚宅第最大的堂屋之中,此时宾客已经散尽,堂屋之中只剩下了符二娘、李三坚、蔡绒雪、王雯、山魁、李囡等人,这些人均是李三坚的亲人,另外就是王雯的兄长王健及一些黎家之人。   李三坚与蔡绒雪的婚事简办,因此并无通宵达旦的婚宴,众宾客也是略表恭贺之情就告辞而去,一些不愿意走的,如曾公明、刘安节等人,就被李三坚强行“赶”走了,原因就是李三坚今日还要按黎人礼俗娶王雯过门。   李三坚与蔡绒雪的婚事简办,李三坚娶王雯也是如此。   依汉礼,纳妾之时,只需妾室向公婆、主妇敬茶之后,即可纳入房中,可符二娘却不愿意,李三坚也同样如此,而坚持按黎家礼俗娶王雯过门。   一日娶两妻,在世人眼中就是惊世骇俗之举,因此到场的除了李三坚的亲人之外,就是王雯的兄长等人。   此时王雯黎家艳丽衣裙,头披花巾,戴耳环,颈脖戴银项圈、玉珠圈,胸前挂银牌、银铃、珠链,腰系银链、银铃,手戴镯子、戒指,脚戴银圈与也是一身黎人服饰的李三坚一同坐在堂屋的正中间。   符二娘也是黎人服饰坐在左侧,蔡绒雪一身红袄坐在右侧相陪,其他人各分左右而坐,面前的木桌之上摆满了黎家特色佳肴。   此为黎族婚俗,只不过确实过于简单了些。   符二娘亲自唱着黎家婚俗民歌,唱着唱着就回忆起了从前的日子,回忆起了从前在琼台黎母山的日子,符二娘眼泪禁不住的流了下来。   符二娘此时也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和两位兄长,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他们知不知道李三坚中了状元,做了官,并且已经成亲了吗?   琼台地处天涯海角,消息极不通畅,消息往返几乎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因此符二娘、李三坚也无法通知他们前来京城,只能去了封书信说了此事。   “娘,又想家乡了?”李三坚见状轻轻的握了握符二娘的手说道:“待有空闲之时,儿定陪娘回趟琼台。”   这怎么可能?符二娘闻言心中暗道,京师与琼台天南海北的,距离异常遥远不说,李三坚此时已是朝廷命官,还是个京官,如此哪里还有机会回到琼台儋州?除非李三坚被贬至琼台。。。   呸,符二娘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暗啐了自己一口,自己宁可一辈子回不去故乡,也不愿意李三坚走他爷爷和爹爹的老路。   “嗯,坚儿,回黎母山之时,别忘了给雯儿补办亲事。”明知道李三坚是安慰自己的,但符二娘心中还是感到欣慰,同时符二娘对于如此简陋的婚事心中感到异常过意不去。   “孩儿遵命便是。”李三坚点头道。   “阿妈、阿哥!”王雯闻言感动得用黎家之礼施了一礼道:“阿妈、阿哥对雯儿这样好,雯儿知足了,雯儿这辈子知足了。”   “好了,好了。”符二娘拍了拍王雯的小手笑道:“洞房一夜值千金,你。。。你们就早些安歇吧,只不过。。。只不过。。。”   符二娘说着说着就看了李三坚、蔡绒雪、王雯三人一眼,心中忍不住感到好笑,别人娶亲只娶一个,至少一日只娶一个,可李三坚却一日娶了两个。。。看他如何入洞房?   知母莫如子,李三坚怎不明白符二娘的意思?于是脸色微红的说道:“孩儿自有办法,累了一天了,娘也早些歇息吧,囡囡,与娘早些歇息吧。”   “哥哥,知道了,可囡囡要白妮儿和我一起睡。”一旁与小白狐玩的正兴高采烈的李囡应道。   蔡绒雪嫁入了李家,小白狐白妮儿当然也跟着一同“陪嫁”了过来,同时陪嫁过来的,还有四名使女,也就是通房丫头,使得李三坚头痛不已。   难道大户人家非得如此吗?非得如此,方能彰显大户人家的气派?李三坚心中暗道。   其实这还是蔡京考虑李三坚的家境,才陪嫁了四名使女,若李三坚之家是豪门望族,也许就是十名,数十名了,甚至上百名都有可能,外带一群男仆。。。   小白狐白妮儿用警惕的眼光看了李三坚一眼,蹦蹦跳跳的、“欣欣然”的就跟着李囡去二楼休息去了。   目前李三坚要吃自己的欲望或目光是越来越少了,使得白妮儿欣慰不已。   。。。。。。。。   李三坚有什么办法?李三坚是抓耳挠腮的,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蔡绒雪、王雯的婚房就在庭院左侧,挨在了一起,两人都是新娘子,均不能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此非吉兆,同时李三坚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   将两人拉在一起?行娥皇女英之举?此更不可能了。李三坚倒是愿意,可自己的两位浑家肯定是坚决反对,抵死不从的。。。   两人均是黄花闺女,岂能行如此荒谬之举?   没办法了,只有辛苦下自己了,李三坚心中苦恼的想到,只有上半夜去那里,下半夜去那里,或者上半夜去那里,下半夜去那里。。。   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李三坚心中哀叹道。   。。。。。。。。   “娘子天色不早了,这就。。。那啥哈!”李三坚进了蔡绒雪的婚房之后,一边脱衣一边对蔡绒雪笑道。   赶紧的,官人我还要换台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什么那啥啊?你要干什么?”蔡绒雪红着脸说道。   此时蔡绒雪坐在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可人的倒影,凤冠霞帔 ,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瀑布般的黑发遮住了半张脸,白莲花瓣般的尖尖的下巴之上的樱桃小嘴吐气如兰。   “你说你官人要干啥?”李三坚见到蔡绒雪可人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大动,忍了这么些日子,李三坚早已是忍得是快疯癫了。   于是李三坚又是一个虎扑,将蔡绒雪扑倒在了婚床之上,撕扯着蔡绒雪身上的喜服。   “哎哟,官人你为何总是如此粗鲁呀?轻点,轻点,衣服扯坏啦。”蔡绒雪气喘吁吁的一边拼命抵抗,一边呻吟道。   人家洞房花烛夜是你侬我侬,郎情妾意、画眉调情等等等等,怎么样也要做首诗词歌赋什么的,至少得唱首情歌啊,可李三坚就像头饿狼般的,上来就直奔主题,使得蔡绒雪简直无语了。   哪里像个书生?哪里像个天下文魁?哪里像个大宋状元郎?   “轻点,轻点。”蔡绒雪气喘吁吁的说道:“官人你。。。你还没洗漱啊,小芹,小芹,快端水进来给官人洗漱。”   陪嫁过来的使女小芹就住在外间,随时服侍主人,因此此时蔡绒雪欲借小芹延缓李三坚的肆意轻薄。   “小芹?哈哈,官人我早已吩咐她们不要进来了。”李三坚哈哈大笑、喘着粗气说道:“对了,娘子,说起这事啊,官人我还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   李三坚也欲说些其他事情,从而分散蔡绒雪的注意力,使她不至于那么紧张、害羞,同时抵抗不是那么猛烈。。。   “什么。。。什么事呀?”蔡绒雪拍开李三坚的咸猪手问道。   “四名使女是不是太多了?你夫家室微贱之家,用不着那么多人服侍,我想给她们一些财物,让她们回家算了?或。。。或者让她们回蔡府?”李三坚说道。   “嗯。。。此事官人做主便是,奴家这里。。。不过小芹你要留下,小芹与奴家自幼都在一起,情同姐妹,你。。。你。。。呀!”   在李三坚的猛烈进攻之下,蔡绒雪话都说不完整了,同时已经开始丢盔弃甲、土崩瓦解了。   “依娘子之意便是,小芹就留下吧,不过。。。今日你要好好服侍官人,哎,哎,我说你怎么哭了?”李三坚见蔡绒雪忽然流泪,不由得有些心慌,于是问道。   “官人就会欺负妾身。。。呜呜呜。。。”蔡绒雪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哈哈”李三坚哈哈大笑,于是又开始使用分心大法,问道:“此前说你目前的大人,我的泰山大人,何名啊?”   “你怎么忽然问起此事啦?大。。。大人。。。他名只一字,就是京啦。”蔡绒雪异常疑惑的答道。   “哦,蔡京。。。啊?蔡京?”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现在轮到李三坚丢盔卸甲了,吓得差点从婚床之上掉下来。   从前的李三坚再不了解历史,也知道蔡京之名啊,蔡京,高俅,完了就是宋徽宗?   苍天啊!不带这么玩人的啊啊啊!!!! 第二百零四章 无能为力   开封府府衙位于大内之南,其治所位于正阳门南街东。   晋王赵光义尹开封府之时,其府邸位于大内和开封府治的南边,而赵光义出任开封府尹后,不到开封府治去理事居住,而是在自己的府邸处置政务,因此开封府府衙又得名“南衙”。   开封府府衙坐北朝南,衙前两头巨大的石狮,张牙舞爪的,府衙建筑也是气势恢弘、巍峨壮观,令人望而生畏。   开封府府衙其内有正厅大堂,议事厅,以梅花堂为中轴线,辅以天庆观,明礼院,潜龙宫,清心楼,牢狱,英武楼,寅宾馆等五十余座大大小小的廨宇。   其中的潜龙宫即为太宗赵光义与真宗赵恒为开封府尹时处置政事及居住的廨舍。   同时也是因其名为潜龙宫,因此无论哪个开封府知府均不敢在其中理事或居住。不过元祐六年的一场大火,几乎将潜龙宫焚毁,残垣断壁的,经修缮后,才初具往日的规模。   开封府府衙设官主要有牧、尹、权知开封府、推官、判官、司录参军、六曹参军、左右军巡使、左右军巡判官、勾当左右厢公事等。   其官衙分别位于潜龙宫、厅事、左右厅、使院、司录司、功、仓、户、兵、法、士六曹,左右军巡院、勾当左右厢公事所等等。   李三坚为权知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是开封府右厅推官,当然就在开封府府衙右厅处置政事。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大乐事。   人生四大乐事,此时李三坚差不多都遇到了,同时又是新婚之际,可谓是春风得意,按常理,应该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可此时李三坚却闷闷不乐的坐在右厅官衙之内,百无聊赖、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开封府右厅文卷。   今日推官相公他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副谁欠他八百两银子的模样?厅中正在理事的众胥吏们均是感到莫名其妙的,不过他们也不愿意去触霉头,万一推官相公怪责下来,岂不是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推官相公辛苦了,请饮茶!”一名名叫梁中的右厅后行满脸谄笑的给李三坚递上一杯香茶。   “多谢了,放桌上就行了。”李三坚抬头看了一眼梁中后说道。   “小的伺候相公饮茶,怎堪一个谢字?折煞小的了。”梁中受宠若惊,说完就退了下去。   李三坚虽然年少,有些少不更事了,但人家毕竟是新科状元及第,是他们的上官,同时为人也是较为和气,不像前任推官将他们当牛做马的使唤不说,还经常训斥、呵斥他们,甚至寻各种借口盘剥他们。   因此众胥吏还是对年轻的推官李三坚有了不少好感。   “推官相公想什么呐?有何心事?郁闷个啥?”此时曾公明用一柄折扇,边给李三坚扇风,边笑问道。   曾公明此时为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是李三坚举荐的。   所谓至交好友,不能够自己得意了,就忘了患难之时的朋友。   李三坚此前去信给曾公明的目的就是这个,欲举荐曾公明为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希望曾公明能够到京城来任职。   能够在李三坚手下做事,曾公明当然是非常愿意,同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以往在岭南之时,曾公明早已对李三坚心服口服、甘拜下风了,因此此时能与兄长在一起共事,当然是感到开心的,最起码不会受到上官的欺压。   最为关键的是曾公明在桂州之时为桂县押司,而此时却是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虽级别是差不多的,但一个是京师,一个是偏僻的桂州,相差何止千里万里,不但如此,就连今后的铨选迁官也相对来说要好得多。   勾押官虽挂着一个官字,但它仍是吏员,而不是官,只不过是个负责文书方面的较高级的吏员而已。   这也就是李三坚能够在开封府知府路昌衡面前举荐曾公明为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的主要原因。   李三坚举人为官是没有资格的,但举荐个吏员,知府路昌衡还是多少要给自己的副手一些面子的。   因此李三坚稍一提及此事,路昌衡就满口答应,同时只要给桂州去封官府行文便是。   但凡宋之吏员,无非有三种入仕途径,其分别为自荐、承袭、包引,自荐又名头充或投名,也就是毛遂自荐,经官府验试合格后,即可入役为吏,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宋吏员。。。而承袭顾名思义,就是胥吏因年迈或亡故,由其子孙入役承代,也能够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宋吏员。。。   而李三坚使用的是第三种,就是包引,就是由官员担保、引荐充任吏职,官员甚至可以引荐自己至亲之人或亲属,曾公明也因此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宋吏员,只不过自此以后,曾公明这个“光荣”的大宋吏员就与李三坚休戚相关了。   若曾公明为非作歹,目无王法,作奸犯科的,那么李三坚是脱不了干系的,要担连带之责的。   “去,去,我才不热,自己一边凉快去。”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有何心事?郁闷个啥?老子心事大了去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蔡绒雪原来是蔡京的养女?那么自己岂不是成了蔡京的女婿。。。   蔡京何人也?宋“六贼”之首,凶狠狡诈,舞弄权术,蠹财害民,坏法败国,奢侈过制,赇贿不法者,蔡京始之。   不过这些李三坚只是从《水浒传》上了解到的。   看起来也不像啊?蔡京看起来是一副温文尔雅、颇有学问的长者,难道是重名?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有些不相信蔡绒雪之养父就是蔡京。。。   此时的李三坚不但成为了蔡京的女婿,还成为高俅的兄弟,成为了宋徽宗赵佶的潜邸之臣,并在赵佶争夺皇位之时,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水浒传》中,此三人是一昏两恶,虽然《水浒传》美化了不少赵佶,可赵佶却是毫无疑问的昏君,蔡京与高俅更与童贯相勾结,祸乱天下,北宋也因此葬送在了他们手中。还有就是,童贯在哪里?难道是一直与自己关系不错的梁师成?李三坚心中暗道。   真他娘的叫什么事啊?李三坚心中哀叹道,苍天啊!不带这么玩人的。   李三坚此时心中燃起了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着,真恨不得将一旁正得意扇风的曾公明手中的折扇抢过来。。。   随着蔡京、高俅、赵佶之事明了,那么李三坚此时所处就是北宋末年无疑了,而北宋末年民不聊生、烽烟四起,北方强大的女真部落先灭辽,再亡宋,将中原大地搅得天翻地覆、千疮百孔的。   “靖康之难”到底何时会发生?李三坚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可李三坚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李三坚不过是名朝廷从七品的官员,微贱之家出身,手无缚鸡之力,对于庙堂之上的各种高人来说,李三坚就是一个蝼蚁,甚至连蝼蚁都不如,如此,李三坚又能怎样?又能力挽狂澜吗?   答案是否定的,李三坚此时虽已知道了大概情形,但却没有任何办法,根本无法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   李三坚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自己母亲,尽量保护自己的家人在这场浩劫之中能够幸免于难。   要不然下耗子药将此三人毒死?   李三坚随后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心中这个幼稚的想法,且不说能否成功,就算成功自己所有的家人必会受到牵连,自己全家将会落个满门抄斩、灭门九族的下场。   “靖康之难”距离现在应该不会太短吧?李三坚又转念想到,要不然在“靖康之难”浩劫发生之前,自己携带自己家人远走海外,溜之大吉?剩下的就爱咋的咋的,就与自己无关了。   刚刚上任没几天的大宋最年轻的推官相公此时已经有了告老还乡的想法了。。。   “推官相公,辛苦了。”此时一名年约四十余岁的吏员点头哈腰的对李三坚说道:“相公新婚之喜,小的们未能上门恭贺,多有得罪,请相公多多担待一二。”   老吏随后不动声色的将一个用红绸包裹的小方盒推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此为小的们恭贺推官相公的,请相公笑纳。”老吏又言道。   此名老吏姓周名方圆,在开封府府衙干了二十年了,为府衙右厅孔目官,是异常熟悉开封府的事务,为人也是较为老练圆滑,有个绰号,名曰“老庚”。   李三坚疑惑的取过小方盒,随后打开了盒盖,发现盒内之中是块黄绸布,李三坚缓缓的揭开了黄绸布,顿时盒中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使人目眩神迷的。。。   这是一对用黄金制成的貔貅,貔貅双目是用一对名贵宝石制成的。   貔貅倒是不大,止两个拇指大小,但其做工却是异常精致、精美,黄金貔貅价值定是不菲 。 第二百零五章 左右为难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官上任怎么也要烧几把火,以彰显自己的才干和革除时弊的决心,以彰显自己的官威,过后当然也就一切如旧了。说白了就是给僚属一个下马威,让众僚属俯首听命,如此以来,今后的官就会做得较为舒坦。   可李三坚新官上任,还未开始烧火,手下僚属倒是给李三坚送了一个“火炭”。。。   此“火炭”就是价值不菲的黄金貔貅。   新官上任,僚属总是要或多或少的送些礼物,以表恭贺之意,同时也希望新官能够照拂一二,最起码该闭眼时就闭眼。此就是所谓的“官敬”,此后还有“月敬”、“年敬”、“节敬”等等。   现在右厅孔目官周方庚送的“官敬”是个价值不菲的黄金貔貅,已经远远超出了平常“官敬”的数额。   李三坚从前只是听说这些事情,但从来没有接触到,因此李三坚有些懵圈了。   李三坚不知道是该坦然受之还是婉言拒之,或者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此时周方庚说的是恭贺李三坚新婚之喜,是贺礼,如此就不是贿赂上官了,至少明面之上不是如此,同时李三坚成婚之时,也收了一些贺礼的,因而李三坚有些不好拒绝。   若李三坚强硬拒绝,让周方庚收回去,定会是使他下不来台,甚至还会心存怨恨,如此今后李三坚这官还怎么做?   要知道李三坚可不是从开封府最底层干起的,而是科举及第,是一步到位,直接被朝廷拔擢为开封府右厅狱讼推官,因此李三坚是根本不熟悉开封府府衙右厅之事,更不要说了解开封府府衙其他大小事务了。   因此李三坚此时需倚仗的还是这些老吏、干吏,需要他们处理京师日常事务。   宋东京开封府乃是天下首府,是八荒争凑、万国咸通,经济繁荣、人口众多,此时开封府人口约有一百多万,比汉唐京邑民庶,十倍其人矣。   人口众多就造成了开封府事务繁忙,各种事情每日里是多如牛毛,仅每日里打架争斗之事,开封府府衙每日就能接到数百起之多。   因此开封府府衙才分左、右二厅,才分左右军巡院、六曹等等,各人各管一摊,共治职事,处置日常纷杂的事务。而开封府左、右厅判官、推官也是各管一摊,目前是右厅判官赖永年掌户籍、赋税等事,右厅推官李三坚掌刑罚、狱讼等事。   此时右厅判官赖永年回乡丁忧去了,因此此时右厅之事基本上就压在了李三坚身上了。   因而此时李三坚必须依仗周方庚等僚属,否则将李三坚掰成八瓣也忙不过来。   可若是收下如此厚礼,李三坚又是极为难受。   李三坚不愿意做像海瑞如此这般的人,大公无私、嫉恶如仇,嫉恶如仇得不容于上峰、同僚、僚属,大公无私得自己女儿活活饿死。   可李三坚不愿意做海瑞,也不愿意做秦之赵高,汉之梁冀、王温舒,明之严嵩、严世蕃父子,也不愿意做个嗜财如命的贪官。   此时刚刚上任就接受僚属厚礼,那么李三坚成什么了?刚刚上任就要被他们拖下水?与他们同流合污?   要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必定是现在或将来有事要求自己,才会送出如此厚重的礼品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常言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若是李三坚收了他们的厚礼,那么岂不是李三坚将会多少受制于人?此也是李三坚所不愿的。   同时李三坚此时已经明白了自己处于什么时期了,那将会是天下大乱的时刻。   上有巨贪、权贼,下有污吏、蟊贼,是上下勾结,上攫国帑,下刮庶民百姓之脂膏,唯财是吞,曷知底里,如此才将锦绣河山拱手送给了他人。   李三坚深恶之,因此此时怎么可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此时的李三坚是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是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使得站在一旁陪着笑的周方庚心中大是为疑惑不解。   他这是受还是不受啊?受当然是最好的了,不受也不是无法让人接受的,反正周方庚送出如此厚礼,心中是肉痛不已,若他不受,那么自己还有其他办法让他就范,周方庚心中暗道。   “还有事吗?”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用一纸公文盖住了使人感到无比诱惑的金貔貅,抬头看着周方庚问道。   先暂时寄存在自己这里,李三坚心中暗道,其后再想办法妥善处置此事。   要不然上缴国库?李三坚努力按捺住自己想将此诱人的金貔貅据为己有的想法后,心中暗暗思忖道。   金貔貅价值不菲,常人无法经得住诱惑,李三坚也同样如此,话说李三坚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可李三坚又在心中奋力将此金貔貅据为己有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自己此时岂能受此诱惑?李三坚心中暗道。   “没事,没事,相公你忙你忙。” 周方庚认为李三坚已经收下了重礼,顿时就松了口气,点头哈腰的笑道:“不过推官相公,有几件要紧的事情需马上办理,不知相公此时可有空闲?”   “拿过来吧。”李三坚放下其他文卷,伸了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   自卯时画卯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时辰了,都快吃午饭了,李三坚一直坐在右厅厅中就没动弹过,感到有些腰酸背痛的。   昨日新婚之夜,巫山雨云双渡。。。一夜风流,李三坚还未缓过劲来。。。   “是,是,小的这就去取。” 周方庚忙不迭的飞奔过去取了几本案卷过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李三坚面前宽大的桌案之上。   李三坚又看了周方庚一眼,就取过几本左右军巡院与府院的案卷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若无此前之事,再加上刚刚上任不熟悉情况,也许会大概看看就签字、印章,可发生了上面的事情,李三坚反倒是看得异常仔细。   其中的一本案卷使得李三坚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个案子是个奸案,说的是有个毕姓员外,毕员外有个哥哥,兄弟二人十余年前自大同府来到京城,随后在京城讨生活,经兄弟二人十余年的努力,创下了不小的家业,在京城拥有一座酒楼和数个作坊。   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了,可此时哥哥却生了重病,并很快的撒手人寰,留下了其浑家还有一女,孤儿寡母的。   哥哥的遗孀、女儿与毕员外住在一起,日子久了,却产生了矛盾,那就是毕员外指责遗孀举止淫邪,有亏妇道,可哥哥遗孀却反过来状告毕员外见色起意,强行玷污了自己,于是两人就告到了开封府。   毕员外?李三坚见到员外两字就有了一些反感,难道又是为富不仁之事吗?仗着有些钱就欺辱孤儿寡妇?   “如何断的?”李三坚看了后问道。   “回推官相公的话,军巡院之断为脊杖十七,刺配蔡州。”周方庚答道。   军巡院即左右军巡院,而府院即开封府司录参军事,又称“府司”,是开封府府衙“三院”,一般来说左右军巡院决断刑事案件,而府院职责是决断关于户籍、婚姻、民间纠纷等民事。府院与左右军巡院的职责划分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应该说此案由“三院”之中的任何一院决断都不为过。   “嗯?为何如此轻判?”李三坚闻言疑惑的问道。   依宋律,如此强奸自己嫂嫂的案子,定会是重判的。   诸奸兄弟妻,兄弟子妻者流二千里,强者绞。也就是与嫂嫂或兄弟子妻通奸者,至少要发配两千里,若是强奸,当施绞刑处死。   “回推官相公的话”周方庚闻言答道:“其祖上有恩荫,因而可以钱赎其死罪,脊杖十七,刺配蔡州。”   “赎铜?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   赎铜或成“赎刑”,即以财物赎罪,就是缴纳一定钱财赎免罪刑。   宋之赎刑是有严格限制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可用钱赎罪的。   按宋律,共有五种情况 可用赎刑。   其一就是特权赎,也就是皇亲国戚、皇室宗亲、朝廷七品以上官员或祖上有恩荫的,均适用赎刑,此又被称作“纳官赎罪”,自请辞去官职,而赦免其罪。   其二就是哀鳏赎,年老及年幼者即可赎刑。   其三为过失赎,因过失或非故的罪行可适用赎刑。   其四为疑罪赎,也就是没有足够证据,无法定罪的情况之下,即可罪赎。   最后一个就是看情况。。。视是否合赎而赎。一般这种情况之下,特别是一些大罪、死罪就奏请圣裁,由皇帝裁断,由皇帝决定生死。   宋对赎刑也是有严格限制的,如十恶不赎,五流不赎、男盗女奸不赎等等。   不过虽宋律对赎刑有诸多限制,但皇帝却可以横加干预,可以决定是否可以适用赎刑。   目前李三坚的官职品级是从七品,据可赎的七品官仅一步之遥。。。不过赎刑的前提是你必须有钱,没钱就另当别论了。   李三坚自此后就没再说话了,只是拿着案卷又细细的看了起来,使得伺立在一旁的周方庚心中万般疑惑不解的。 第二百零六章 人生如一盘棋   古之将裁断为长、熟知律典而入仕的官员称为“刀笔吏”。   “刀笔吏”也就是法司官员。   大多数世人均是认为法司官员刻薄而寡恩,声名极为不佳,同时在法司之中任职,稍不留意就会因错而致人死命或伤害,特别是在事务繁忙的开封府府衙之中更是如此,极为容易因乱而错断。   虽宋律对因公事同时又不是故意错断官员处罚较轻,但也会受到牵连的,稍不留意就会被罚金、训斥,甚至罢官免职。   因此许多进士及第之人是不愿意前去法司任职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或托各种路子逃避此事。   李三坚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就算知道了,李三坚还有得选吗?   开封府刑狱的权限仅为徒以下的可自裁,徒以上者就必须上请了,请大理寺、御史台、刑部裁定,或者直接奏请圣裁。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不敢大意,原因就是虽开封府刑狱的权限仅为徒以下者,但也可断为死刑或流刑的,只不过需上呈刑部、大理寺,由刑部、大理寺裁断,同时一般来说,刑部、大理寺会依照开封府的断决,不会做大的变动,除非遇到重大变故。   即使李三坚不是最后的裁断者,即使徒以下者由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及其他几个判官、推官共同做最后决断,但李三坚也不敢大意,原因与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决断开封府府衙之事一般,差不了多少,也就是无重大变故或疑点,是不会推翻李三坚的裁断的。   而路昌衡已经年近古稀了,经常不来府衙,来了府衙也是签两字,盖两印章就完事了。。。李三坚到目为止,也只见到过他一次。   见色起意?强奸自己的嫂嫂?虽然此时的李三坚是极为厌恶毕员外此人,厌恶如此品行恶劣之人,但李三坚还是细细的又看了几遍。   这个世上的许多事情都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仔细推敲或多或少就能够发现一些问题的。   此时李三坚就发现了其中一些令人不解之处或不寻常之处,其一就是毕员外创业十余年,已经是三十余的人了,年龄也不小了,并且此时他已有了一妻一妾,如此他还会对已经人老珠黄的嫂嫂“见色起意”?   就算毕员外的嫂嫂正值青春年少,还未至人老珠黄,但伍员外也至于如此急色吧?有钱有势,妻妾勿论,他自己花两钱即可寻些漂亮小娘子便是,何必去吃“窝边草”?   当然还有一种例外,那就是毕员外有些特殊“癖好”。。。?但这种人是少之又少的。   最为关键的是,这个世上的女子对名节几乎都是看得很重,宁失去性命也不敢失去名节,因此大多数的女子遇到此事后,或愤而自尽,或极力推诿、掩盖,哪里像此名遗孀这般,暴家丑于光天化日之下?   太不符合常理了,李三坚心中判断道,这个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查验过了吗?”李三坚随后问向周方庚道。   “查验过了。”已经感到背上有些凉嗖嗖的周方庚闻言连忙递上了一本具状后说道:“节级等人已经查验过了,此为查验文书。”   开封府府衙有一些女性节级的,专门处理女子事情,专门看押女囚。   “有行房事之迹,伍张氏房中发现伍二的下衣?下衣之上还有污秽?”   李三坚皱眉看着这些证据,又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上查验手段是非常有限的,这些证据确实可以定毕员外的罪。   可谁知道是通奸还是强奸啊?或者仅凭这些也无法判断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等掌法事,当尽职尽责,当细细审勘。”李三坚随后问对周方庚道:“你们又如何判定是和奸还是用强?”   “推官相公,此为毕氏与毕佟氏的供状。”周方庚将放在案卷下面的几张纸抽了出来后,放在李三坚的面前说道:“罪人毕氏已供认不讳,并愿意纳铜赎其罪,佟氏业已画押。”   “他们现在在何处?”李三坚拿着供状又问道。   “罪人毕氏已收监,毕佟氏已放其回家了。”周方庚答道。   李三坚点点头,拿着供状又细细的看了起来。   查验手段有限,因此供状就极为关键了,可李三坚从二人的供状之上去看不出有何端倪或者说是不同寻常之处。   伍员外认罪,并愿意拿出大半家产赎其罪,而佟氏确认了此事,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推官相公?”周方庚见李三坚问这问那之后,又开始细细的看着案卷了,就是没有签字盖印,于是心中有些焦急的说道:“这些事情需速速办理,推官相公你这是何意啊?”   “再急有吃饭急吗?”李三坚放下案卷笑道:“到了吃饭的点了,本官腹中无粮,无法断案啊。”   李三坚说完向曾公明使了个眼色。   在整个开封府衙门之中,也只有曾公明值得自己信赖,李三坚心中暗道。   。。。。。。。。   “东林,你是否也觉得此案有异常?”李三坚与曾公明两人单独相处之时,李三坚问道。   “李推官。”曾公明闻言摇头道:“小人近日才到府衙的,对很多事情都不熟悉,对此案也不敢有什么看法,不过。。。”   “你我兄弟单独之时,就不必如此拘礼了。”李三坚看了曾公明一眼后说道:“不过什么?在为兄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有话直说便是。”   在人多的场合,上下尊卑有别,这是对的,也合礼法,但只两人的时候,曾公明再一口一个小的、小人的,使得李三坚极不习惯,也不舒服。   “哦,李推。。。翰韧。。。兄长,兄弟我在岭南办差之时,也审勘了不少案子,在其中兄弟发现绝大多数的案子,案发原因无非有二,这一就是财,二么就是色,许多案子无论怎样的扑朔迷离,可归根结底不外乎此二字。”曾公明一连改了三个称呼后答道,使得李三坚有些好笑。   大概是曾公明在岭南官场处久了,上下尊卑已经习惯了,此时自己的兄长忽为自己的上官,因而感觉有些别扭,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乱葬岗。”李三坚闻言喜道:“贤弟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贤弟的意思是此案也与此二字有关?哦,愚兄错了,此案确实是与色有关,因色起意,玷污嫂嫂。”   “兄长”曾公明闻言摇头道:“别忘了还有一个财字。”   “财?”李三坚沉吟道。   “嗯,财,这个姓毕的可是个员外,是个小财主呢。”曾公明点头道。   “小财主?贤弟能不能将话说清楚点啊?吞吞吐吐的做甚?”李三坚佯怒道。   此案不过是个家庭乱伦案件,为何又扯上了财?李三坚心中是万般疑惑。   “嘿嘿,哥哥勿性急嘛。”曾公明笑道:“要查明此案,哥哥你提人审审不就行了吗?不过。。。”   李三坚闻言揪着曾公明的衣领吼道:“你再说不过二字,你我兄弟情分就到处结束。”   “哎哟,小弟知道了,哥哥你先放手嘛。”曾公明连忙告饶道。   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悻悻的松开了曾公明的衣领。   曾公明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个案子中间有什么猫腻,从狱中将毕氏或将遗孀佟氏提过来,过过堂,也许能够问出一些事情了,若其中有何冤屈,过堂之时,有冤屈的难道不会喊冤吗?   如此总比自己在这里瞎猜测好些,李三坚心中暗道,还是刚刚上任,没什么经验,应早该想到此处了。   曾公明整理了一下衣物后说道:“不过。。。啊,不过,呸,兄弟想问问兄长,你为何如此揪着此事不放?此案又不是在你任上发生的,是在你前任任上发生的,就算其中有何冤屈,与你又有何干啊?”   曾公明说话仍是吞吞吐吐的,仍是没有把话说完。   李三坚刚刚上任,曾公明可是在岭南官场混了数年了,虽京城与岭南官场有些差别,但大体上是差不多的。   因此曾公明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官场之事。   有些事情该闭眼就闭眼,该闭嘴时就闭嘴,就当耳朵聋、眼睛瞎了,如此才能在官场之上长久混下去。   谁又知道这个案子又牵扯到何人?牵扯到哪路神仙?   在京师这个地界上,王公大臣、高官显爵是一抓一大把,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推官所能够触碰的?   此时的李三坚虽是宋新科状元及第,是新任开封府狱讼推官,但你李三坚毕竟是微贱之家出身的,无门无派,无家族可依赖,就像三伏天过火焰山,是无处乘凉,也无大树供你乘凉。   李三坚与曾公明兄弟多年,曾公明此言一出,李三坚怎不明白曾公明的意思?于此默默无言,沉默良久后叹道:“多谢贤弟好意了,可人生就像一盘棋,是一步错,就步步错,错到最后就无法回头了,到那时是悔之晚矣,愚兄不才,也不愿意走到那一步。”   人生就像一盘棋,一步错,就步步错,错到最后就无法回头了,曾公明默默的思考着李三坚的话。 第二百零七章 难以容忍   宋之牢狱主要有御史台狱、大理寺狱、三衙狱、三司狱、四排岸狱、大宗正司狱、皇城司狱、开封府狱等等二十余处。   其中开封府狱下辖的有司录司狱、左右军巡院狱、都厢狱和赤、畿两县的监狱。   其中司录司狱、左右军巡院狱合成“三院狱”,而司录司审理的主要是民事案件,因此司录司狱主要就是羁押民事案件的原告、被告及干连人也就是证人。   左右军巡院主要审理的是刑事案件,因此左右军巡院狱羁押的就是刑事案件的原告、被告及干连人。   毕氏奸嫂案的罪人毕林就羁押在右军巡院的监狱之中。   一般来说,左军巡院审理的案件需递交左厅审勘,而右军巡院审理的案件就递交右厅判官或推官审勘。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若是特殊情况,如官员丁忧或有其他事情无法办理的,也可以交互递交。   于是毕氏奸嫂案就到了李三坚的手中。   李三坚欲再次提审犯人毕林就必须通过右军巡院了,就必须通过右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   “哎哟,今天刮得是什么风啊?推官相公大驾光临,卑职恭迎!” 右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见此日见李三坚带着一些胥吏来到了右军巡院后,连忙出来迎接道。   三十余岁的胡三水也是进士科出身,目前寄禄官品级与李三坚一样,也是从七品,但其差遣官职却在李三坚之下,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县官不如现管,于是胡三水就满脸堆笑的将李三坚迎进了右军巡院之中。   “胡军使不必多礼。”李三坚摆摆手说道:“今日本官前来巡院,不为别的,只为提审毕林而来,不知胡军使可否行个方便?”   李三坚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坚持毕氏奸嫂案其中定有隐情,因此此日就带人前来右军巡院,欲亲自审审毕林。   “奸嫂案的毕林?”胡三水闻言惊疑的看了一眼李三坚身侧的周方庚,周方庚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及恼怒的神情。   “这话怎么说的,卑职如何敢阻拦李推官提审人犯?”胡三水随后对李三坚说道:“不过。。。不过此案人证、物证齐备,经勘验无误,已经具结了。”   李三坚闻言脸上闪现出来一丝怒色。   自己想提审个人有这么难吗?先是周方庚阻拦,来到军巡院后,右军巡使胡三水也阻拦?   “具结?”李三坚心中恼怒,但脸上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淡淡的说道:“本官还未印章,如何就具结了?”   一般来说,一个案件就算你是人证、物证齐全,那也得上官签字盖章并回文,回文之后才能执行,执行之后再由开封府的书吏书写结案文书,到了此时案件才真正的具结了。   难道他们真是在欺生吗?欺负自己是新上任的推官?欺负自己不懂这套司法流程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这。。。”胡三水闻言答道:“卷宗已交左厅。”   “此为左厅林判官的回文。”胡三水随后取出一纸回文递给了李三坚后说道。   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大怒,转头瞪着周方庚,接过回文的双手被气得微微颤抖。   周方庚有些得意的看着李三坚手中的回文。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是个什么状元,是个推官,就拿你没办法了?周方庚心中暗道,要知道开封府除了知府路昌衡之外,还有一个判官和两个推官,不是你李三坚一人说了算的。   狂妄小儿,还想重审?你还嫩了点!   “哼,我们走。”李三坚哼了一声,就与曾公明有些狼狈的离开了军巡院。   简直是令人羞恼之极,李三坚万没料到周方庚居然如此对待自己,自己未签字盖章,他居然转身就去了左厅,并迅速的了结了此案,此简直是令人无法容忍。   最令人愤怒的是,此案已经具结,可周方庚居然不告知自己,还装模作样的陪自己来到军巡院丢人。。。李三坚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李三坚在愤怒的同时,心中还暗暗吃惊。   李三坚是从七品的推官,而周方庚不过是个吏员,连官都算不上,更不要说是品级了,可此时周方庚居然能够绕过自己并迅速了结此案,这说明了周方庚可不能等闲视之。   左厅、军巡院、府院的官吏,甚至在李三坚治下的官吏等人,这些人不用想,定是已经结成了一块周密的网,外人很难渗透进去,因而周方庚在开封府府衙之中可以说是根深蒂固。   周方庚如此羞辱、蔑视上官,可李三坚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周方庚也完全按着大宋律令行事的,李三坚又能将他怎样?   。。。。。。。。   宋之官员考课之制是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三年大考之后才给与升迁或转任,也就是说采用的是三年一任的任期之制。一般来说,宋官员在一个位置之上至少任满三年才有升迁的机会,而宋历朝历代的开封府知府任期长则一至两年,短则数日就卷铺盖滚蛋了,平均任期仅十个月左右。。。   究其原因,不外乎主要有三,其一就是党争,开封府事天下首府,因此新旧两党将开封府作为了主要战船,双方你来我往,拼命争夺开封府知府之位,使得开封府知府更迭频繁、任期短暂。   其二就是皇帝防范,防止臣子久居大位形成势力,特使京畿重地,更是如此。   其三就是日渐繁重的事务,开封府人口已达百万以上,涉及到的国事、民生最为复杂,开封府知府面临的政务日不下数千件,再加上京城皇亲贵要时常作梗,使得知府更加难以自处,因而是为政艰难、犯错率高,稍不留意,还有可能得罪什么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从而罢官免职。   因此开封府知府是天下最难当的知府,大多数开封府在其任上是碌碌无为,随后迁转他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管事就意味着犯错机会就多了一些,权知开封府路昌衡此日坐在府衙之中,一边悠哉悠哉的喝着香茶,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路昌衡今年已经六十有六了,按宋制七十而仕,那么路昌衡最多还有四五年就致仕了,如此,路昌衡还能有什么作为?   平平安安的混过这一年半载就迁任其他朝廷高官,随后再混几年,拿着丰厚的俸禄就致仕了,就回乡颐养天年了。   因而此时路昌衡能不管事就不管事,将开封府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丢给手下去打理,自己也好落个轻松自在,   若事情有何疏漏,还能找到替罪羊。。。   “卑职拜见路知府。”一身绿色官袍的李三坚恭恭敬敬对一身紫色官袍的路昌衡施礼毕,就将一些公文放在了路昌衡面前的桌案之上之后说道:“此为卑职这些日子处置的府务,请路知府亲览。”   开封府知府虽时不时的到府衙来一趟,但属下官吏在路昌衡在时,还是要处置政务交给他阅览,一些重大事件还需他亲自勘定。   “呵呵”路昌衡轻轻的将面前公文推开半寸后笑道:“由着你们处置便是,你们均是能臣干吏,特别是你李推官,乃是我朝新科状元郎,如此,老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多谢恩府夸赞,卑职惶恐之至。”李三坚拱手谢道。   “好,好,快坐下,来人,奉茶。” 路昌衡见李三坚谦卑之极,又进退有度,心中不由得暗暗有些喜欢,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府衙小吏闻言就将早已煮好的香茶端给了李三坚。   “多谢恩府赐座。”李三坚坐下来后又谢道。   “真是年轻啊。” 路昌衡看到年轻英武的李三坚不由得赞叹道:“老夫真是羡慕你们这些青壮之人啊,老夫若年轻二十岁,定会像你们这样,干一番大事业也!只可惜老夫已垂垂老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恩府是哪里话?”李三坚笑着答道:“年轻有什么好?少不更事,冲动,易犯错,哪里像恩府这样博古通今、老成见到、稳若泰山?恩府实乃是朝廷中流砥柱,坚若磐石。”   “哦?李推官是这么认为的?” 路昌衡抬眼看了李三坚一眼,想分辨李三坚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过无论真话还是假话,恭维之言总是让人听得是很舒服的,于是路昌衡对李三坚说道:“李推官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年轻人嘛,做起事来总是冲动的,而不详细思量,不过府中的那些老吏仗着自己在府衙呆的时间久了,就有些欺生,李推官不必与他们计较了,不必放在心上。”   路昌衡不理事,并不代表他不知事,府衙之中有许多官吏均是的耳目。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   刚刚上任的李三坚此时在开封府之中,已经有些举步维艰了,上下左右是一齐暗中为难李三坚,一齐给李三坚“小鞋”穿,原因就是李三坚未与他们同流合污。   此时李三坚面见路昌衡的目的就有意向他寻求支持,可此人的态度是模棱两可的,还隐隐的带着奉劝李三坚的意思,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恼火。   难道他们都已是沆瀣一气了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百零八章 一举两得   俸禄即为俸钱和禄米,也就是朝廷用钱、实物、粮食等形式给予各级官吏的报酬。   宋之官俸主要就是由月俸钱、禄粟、茶酒厨料、薪炭、盐、随从衣粮、马匹刍粟、添支、职钱、公使钱、衣料钱等组成。   元丰改制之后,宋施行双俸禄制,即以寄禄官为本禄,按实际任职也就是差遣得职钱。   李三坚目前是从七品的承议郎,寄禄官本俸每月约有二十贯上下,而职官也就是差遣,开封府推官的品级却比寄禄官高出一品,因此李三坚的职钱就是“守”的级别,每月约在十八贯左右,也就是说李三坚每月可得月俸钱三十八贯上下,除此之外,还有禄粟、茶酒、绢、棉、绫等物每月可领取。   要知道山魁目前的军饷每月还不到一贯钱。   除了官俸之外,若遇到皇帝登基、生辰及郊祀、明堂大礼等等,还会有大量赏赐可得,另外还有各种名目的恩例,如生前有赆礼,死后有赙赠,数量之大,令人咂舌。但这些只针对中高级级别的官员,官员级别越高,封赏就越丰厚。   就目前李三坚的月入而言,养活一家人是绰绰有余了,但也只能算是日子还过得去,若想过上富贵奢侈的日子,仅凭李三坚的这点朝廷俸禄就远远不够的。   “路知府,卑职听闻知府寿诞将至,此为卑职的贺礼。”李三坚起身告辞之时,将装着黄金貔貅的小方盒推到路昌衡面前后说道。   李三坚随后躬身施了一礼后就告辞而去。   李三坚虽不了解这个黄金貔貅到底值多少钱,但定是价值不菲的,起码在李三坚一年的收入以上,说李三坚不动心那是假的。金光闪闪的黄金貔貅,是人见人爱。但李三坚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因此干脆就将周方庚送的黄金貔貅直接甩给了路昌衡。   是上缴国库还是他自己截留,就由他去吧,李三坚心中暗道,反正自己已经算是“交上”了。   同时知府路昌衡寿诞将至,自己也没钱送礼,如此就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路昌衡看着李三坚出门时的背影,简直是哭笑不得的,他居然将手下官吏的敬钱转身就给了自己。。。还作为寿诞贺礼?有拿貔貅做寿诞贺礼吗?   貔貅乃是何物?貔貅是只进不出的,寓意财源滚滚,寓意倒是不错,但作为寿诞贺礼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路昌衡始终未明白李三坚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面前的这对黄金貔貅确实是太诱人了,使人不由得生出占为己有之感,路昌衡手抚黄金貔貅心中暗道。   。。。。。。。。。   “嗵。。。嗵。。。嗵”   “嘻嘻,娘亲,稻壳都溅到囡囡的脸上啦。”   “去,去,跟白妮一边玩去,没看到娘正在舂米吗?”   李三坚住宅之中的天井中央,摆放了一只大的石臼,符二娘正踩在一个木质棒槌之上,木质棒槌受力下沉,顶部一下一下的捣在了石臼之中,发出一阵嗵嗵的声音。   蔡绒雪、王雯两女却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各抱着一个簸箕不停着筛着簸箕之中的粟米,将米糠筛去。   李三坚的娇妻美妾头上还包着头巾。。。李囡嬉笑着与小白狐白妮儿围着石臼跑来跑去的,远处还有数只麻雀正在啄食散落在地上的谷粒。   好一副春耕秋收、田园农舍的景象,哪里像个堂堂大宋开封府狱讼推官之家?   “官人,你回来了?”李三坚放衙回家,推开看到这副景象,还未开口说话,蔡绒雪、王雯一齐转头看着李三坚惊喜的说道。   李三坚张开双臂,微一用力,就将端着簸箕奔过来的自己的妻妾搂入了怀中。   “干什么呀?娘还在这里呢。”蔡绒雪挣扎的从李三坚怀里钻出来,红着脸说道。   被李三坚单手搂着的王雯却是在好奇摸了摸李三坚腰间的官牌。   “你们。。。你们这是。。。何打扮啊?干什么呐”李三坚看着二女的打扮,不由得笑问道。   特别是蔡绒雪,从前她可是宰执之女,其后虽为蔡京的养女,虽在蔡府不受待见,但相比普通士庶百姓来说,仍是一个大家闺秀,仍是养尊处优的。   可现在一副农家女的打扮,使得李三坚感到异常好笑。   “官人你脸上是什么神情啊?”蔡绒雪撅着嘴说道:“娘说。。。娘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事情,还能活动活动身子骨呢。”   此时正值夏季,天气炎热,人稍一动弹就会汗流不止的,更何况蔡绒雪等人还在舂米。。。符二娘、蔡绒雪、王雯等人身上单薄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李三坚转头看着蔡绒雪,只见一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之上滑落下来,缓缓的滚过白皙的脸颊,自如天鹅般的玉颈落下,滴到了白皙的肩窝之上。。。   “辛苦两位娘子了。”李三坚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努力遏制住将蔡绒雪搂在怀里肆意轻薄之念,将官衣脱下来递给了王雯之后,就走到符二娘身旁,与符二娘一同踩着木棒槌。   “娘,累了吗?不歇会啊?”李三坚边踩着木棒槌。一边问道。   李三坚知道自己娘亲就是个劳累的命,自幼就干在海边讨生活,什么样的苦日子都过过,此时忽然过上了官宦人家丰足的日子,就有了些不适应,于是在闲暇之余,就要找些事情做了。   “与从前相比,这算什么?娘才不累呢。”符二娘随着对蔡绒雪、王雯说道:“雪儿、雯儿你们两个别干了,去取件干爽的衣服来,三郎在衙门里累了一天了,给他换上,这样也能舒服舒服。”   累了一天?闲了一天还差不多,李三坚心中暗道。   自从欲重审毕林奸嫂案件之后,李三坚似乎一夜之间是无事可做了,重大、疑难案件似乎是无人愿意找李三坚审勘了,重大案件此时也不往右厅送了,几乎都送到了左厅,李三坚日常处理的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李三坚此时在开封府府衙之中是较为清闲。   “娘,知道了。 ” 蔡绒雪、王雯一起应道。   “娘你也别干了,早些歇息吧。”李三坚随后对符二娘说道。   此时李三坚已将初蝶、流霞二女送给了山魁、许彪二人为妻,因此住宅之中的仆人就仅剩三人,老仆翟六、胡五娘与蔡绒雪的陪嫁丫头小芹,于是住宅之中的许多事情就得自己动手了。   李三坚也不愿意将初蝶、流霞二女当做货物般的送来送去,但李三坚也没办法,虽说从前是宫中负担一部分,但此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不能够让初蝶、流霞二女不明不白的跟着自己,因此李三坚硬着心肠将二女许给山魁、许彪为妻,无论怎样,作为他人之妻总比为他人之妾要好得多的。   。。。。。。。。   李三坚的住宅共分两层,上二层木梯之后,有两道小拱门,右侧的拱门之内就是符二娘的房间,而左侧拱门之内是一处不大的天台,天台低矮的围墙之上爬满了藤蔓,月光透过藤蔓,洒下了许多斑驳的阴影。   此时快至中秋了,月亮也是越来越圆了,此时挂在半空之中,月光如银色的光华般的,淡淡的铺满了整个天台。   月色朦朦,清风徐徐,一缕幽香如流水般蔓延在整个天台之上。   “官人,喝点茶吧,这是奴家刚刚煮好的。”一身薄罗的蔡绒雪端了一杯香茶放在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李三坚面前后说道。   蔡绒雪随后就挨着李三坚坐了下来,拿着一柄薄如蚕丝的娟扇给李三坚轻轻的扇着风。   微风徐徐,李三坚顿时就感到一丝凉爽。   李三坚端起香茶碗喝了一口,看着蔡绒雪微笑道:“雪儿,让你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   蔡绒雪宰执之家出身,大家闺秀,才貌双绝,可自从嫁给李三坚后,居然也开始做起家务事来,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官人,你不要这么说。”蔡绒雪轻轻的靠在李三坚身上后说道:“官人你知道吗?自从。。。自从妾为君之蒲苇之后,是非常快活的,妾身这辈子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快活过,就算。。。就算吃再多苦,受再多累,妾也是心甘情愿的。况且目前也没什么呀,都挺好的,妾这辈子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只求与官人长相厮守,能够这样过一辈子就行了,就算是粗茶淡饭一辈子,妾也会心满意足的。”   李三坚心中感动,见四下无人,将蔡绒雪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搂着蔡绒雪的细腰,将头放在了蔡绒雪的肩窝之处,感到一阵温馨。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官人,奴家是妇道人家,有些话奴家知道不应该问的,可奴家。。。奴家。。。”蔡绒雪抚摸着李三坚浓密的黑发支支吾吾的说道。   “你我夫妻一体,还有何话不能说,不能问的?”李三坚笑道。 第二百零九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官人,奴家看你这段时间总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可以与奴家说说是何原因吗?”李三坚住宅天台之上,蔡绒雪问向李三坚道。   “雪儿,没什么的。”李三坚微微摇头道。   李三坚不想将衙门之事带回家中,可无论李三坚怎样掩饰,总是会露出一些端倪的,蔡绒雪如此冰雪聪明之人,又如何看不出来?   “官人你刚刚还说过,你我夫妻一体,难道奴家就不能为夫君分担些吗?”蔡绒雪靠在李三坚怀里,低声说道。   李三坚明知道蔡绒雪在用激将法,但在蔡绒雪柔情似水之中,也不得不就范,于是就叹了口气,将近日开封府府衙发生的事情略略的讲述了一遍。   李三坚新官上任,不说是前呼后拥、风光无限的,但也该有些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吧?但李三坚开封府推官做得简直是难受之极,就如风箱里耗子一般,是两头受气。   堂堂的开封府狱讼推官居然做到在府衙之中几乎无人搭理的地步了。。。,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郁闷。   “哎,夫君你。。。你这是操之过急了。”蔡绒雪听完后叹道。   “哦?夫人此话何解?”李三坚闻言问道。   “夫君你呀。。。你从前就是。。。就是个书呆子,哪里做过朝廷的官啊?”蔡绒雪捋了捋李三坚耳边乱发,抿嘴笑道:“奴奴知道夫君是个有志向的好儿郎,欲平天下不平之事。此时初为开封府推官,见不惯官场之中的航脏、龌龊之事,不欲与其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欲平冤沉雪,惩恶扬善,甚至改变官场之中的浑浊之气,可夫君你知道吗?此事是欲速则不达的,越是着急为之,反倒是反其道了而行之了。”   李三坚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蔡绒雪不愧是宰执之女,不愧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几句话就说出了此事的关键,几句话就猜出了李三坚心中所想。   此时的大宋就如一条巨大的航船一般,正乘风破浪行驶在辽阔的大海之上,不过这条航船此时已经偏离了航道,已经向着极度危险的水域驶去,此危险的水域将会将这条巨轮一口吞没。   目前来讲,可以说是整个大宋只有李三坚意识到了这一点,已经意识到大船将倾。   此时的李三坚欲改变这条巨轮的航线,欲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改变这搜巨轮前进的方向,但稍一接触,李三坚就感到是异常无力。   就如同一条小船般的,欲用撞击的方式改变巨轮的航线,可还未靠近,就被大船行驶过程中掀起的波浪差点掀翻。   此时李三坚新官上任,屁股还没坐热,就想平冤狱、昭沉雪?岂不是与蔡绒雪说的一样,就是太操之过急了?必将会碰的头破血流的。   你一上来就想做清官、直官,那么这些人必将会是群起而攻之。李三坚欲重审毕员外奸嫂一案就是佐证,还未等你接触到此事的关键,先就败下阵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仅凭李三坚一人之力,仅凭短短的时日,就想改变宋官场的目前此等状况?就想改变大宋航船的航线?此无异于痴人说梦,却比登天还难。   可李三坚心中的焦急却无人可以诉说,就连蔡绒雪,李三坚都无法出口告知,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苦闷难当。   李三坚虽从前的想法是得过且过,到时候就逃之夭夭,可随着李三坚在朝中为官日久,随着李三坚家人日子越过越好,随着环境的改变,到时候李三坚真的可以顺顺当当的逃之夭夭吗?到时候真的舍得逃之夭夭吗?   还有就是,李三坚能往哪里逃?   不对,应该还有一人意识到了大宋的危险,李三坚此时忽然想起一事。   “依我的小雪之见,该当如何?”李三坚摇头甩去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口问道。   “此事当循序渐进。”蔡绒雪微笑道:“君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妾心甚慰,但此时也不可与之硬抗,夫君你目前还很弱小,无法与其争锋,当徐徐图之。先逐渐在官衙之中安插自己的心腹亲信,先熟悉开封府官衙之中的事情,先理清楚其中的脉络,待时机成熟之时,再一举拿下,待夫君能够在开封府府衙之中能够说得上话之时,夫君即可实现心中抱负了。”   “妙,此计甚妙。”李三坚闻言赞道:“夫人不是官场之人,如何知道得如此之多?”   “哎,夫君啊,奴家虽不是为官之人,但你可知道,奴家自幼可是耳濡目染,他们那些人啊,整天就琢磨着这些事情的。”蔡绒雪闻言叹道。   李三坚点头称是,可心中却是暗暗苦闷,方才的欢喜一扫而空。   蔡绒雪话说的一点没错,此事当徐徐图之,可李三坚有时间吗?答案是否定的。   且不说李三坚何时能够在开封府府衙说的上话,就说朝廷三年一任的任期,李三坚最多能做开封府推官三年,三年之后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就算李三坚三年之内能够掌控开封府,可对于大宋这条航船来说,又有何用?况且朝廷会让你李三坚掌控开封府吗?皇帝会让你李三坚掌控开封府吗?   最为关键的是,那件事情到底何时发生,李三坚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的。   “小雪,何为吏?”李三坚随后亲了亲蔡绒雪后问道。   无论怎样,先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再说,李三坚心中暗道。   目前在开封府府衙之中与李三坚矛盾最大的就是老吏周方庚。   别看周方庚只是个吏员,可李三坚已经领教过他的本事了,在开封府府衙之中是根深蒂固。   李三坚稍一与他接触就败下阵来,因此,打蛇打七寸,必须先将周方庚拿下。   可欲拿下此人,首先必须先了解此人,了解此人的吏员身份,因此李三坚开口问道。   “哎呀,夫郎啊,你总是这样,让人看见奴家可不活了。”李三坚抱抱、亲亲自己也还罢了,可双手却极不老实,在自己身上搓搓揉揉的,使得蔡绒雪害羞不已,同时胆战心惊的,不时回头看看拱门附近。   这个天台虽处宅内,是不会有外人的,但符二娘、王雯等人是可以上来的,万一被她们看见,蔡绒雪将会是无地自容。   “怕什么?此处就我等夫妻二人,况且老夫老妻了,你怕什么?快说何为吏啊?你官人我是诚心请教的。”李三坚正了正蔡绒雪拼命扭来扭去的身子笑道。   “呸,谁和你是老夫老妻了?我们成。。。成婚才几日啊?”蔡绒雪气喘吁吁的说道:“你是个官人,倒问奴家何为吏?奴家说的可不好,到时候不许笑话奴家。”   “哎,我的夫人啊,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李三坚笑道。   “吏者,谓官长所署,则今胥吏耳,非公卿百官之例,其不敢厕士大夫之列。”蔡绒雪揪住李三坚的双手说道。   “何谓胥吏?”李三坚又问道。   “有才智之吏即为胥吏,也指宰官之吏,庶人在官给徭役或捕盗贼者亦为胥。”蔡绒雪答道。   “夫人见识果然令为夫叹服。”李三坚点头赞道。   蔡绒雪微笑不语,当年其父门下胥吏简直是多如牛毛,如过江之卿般的在其府上川流不息的,当时蔡绒雪虽年幼,但也是耳濡目染的。   “我朝吏员来源无非有三,其一为招募;朝廷任命,二也;三为轮差或承袭。凡应募者,本贯户籍当分明,不妨碍本户差役,行为端正未曾犯罪者,方可应募。而朝廷有时候也还会任命吏员,如堂后官、枢密令使、书令使等吏员。此两种吏员一般来说品行较高,为吏之时想对来说也较为清廉,而第三种轮差,即为民户轮差或由承袭等途径进入各级官衙之人,人员品行就参差不齐了,可反倒是第三种进入官衙之人最多。”   蔡绒雪顿了一顿后说道:“夫君,你知道吗?吏员与官是不一样的,有些是没有俸禄的。”   “嗯?”李三坚闻言疑惑的问道:“不对啊,他们怎能没有俸禄?都有俸禄啊,一些人俸禄还不低啊。”   “官人你听奴家把话说完嘛。”蔡绒雪笑道:“在我朝神宗皇帝之前,朝廷各司吏胥是有官俸的,而州县大部分吏胥属民户轮差的职役,他们是没有官俸的,在神宗皇帝改制之后,施行‘重禄法’,如此才给予朝廷百司、外至监司、州县吏胥等吏员官俸。不过夫君口中所言俸禄不低,奴家可不敢苟同。”   “你要看跟谁比?”李三坚嘀咕道:“与朝廷官员相比,当然无法相比的,可与士庶百姓相比,他们可谓是待遇优厚的。”   李三坚大概明白蔡绒雪的意思了,她大概是想从根源上说说朝廷吏治之弊。   李三坚越听越有意思,越听越佩服蔡绒雪,越听越觉得自己简直是捡到宝了。   不但是美若天仙,就连才识,天下也少有人能与蔡绒雪匹敌的。   只可惜是名女子,李三坚心中暗叹道。   “是,我的李大官人,你说的是。”蔡绒雪闻言笑道。 第二百一十章 一夜之变   吏者,谓官长所署,则今胥吏耳,非公卿百官之例,其不敢厕士大夫之列。   自汉以降,官与吏的官阶品级区分是越来越严,到了宋,官与吏的区分品级区分又严于前朝,同时对吏员出职为官的限制也是越来越严。   宋朝廷重视官阶品级,朝野上下将胥吏看做是不入流的“流外”之人,低于官员许多,甚至将胥吏看做奴仆,是极为蔑视与轻视的。   士大夫看不起胥吏,在贬低某位官员之时,有时候就蔑称为“某吏”。   士大夫不屑为吏,认为只有没出息的才会出职为吏。   更有甚者,自宋太祖开始,还禁止吏胥参加科举,禁止宗亲与吏胥通姻,即便是吏胥已经出职为官,也不能如此。   官吏分途尊卑分化,胥吏的地位低下。宋太宗时又下诏剥夺了吏胥参加科举的权利,使得胥吏的前途雪上加霜。特别是州县胥吏地位低下、俸禄微薄、升迁困难,与官员的官阶品级区别也是越来越严。   吏胥与官员区别越来越大,地位也是越来越低下。   “官人,如此这般,你说他们为吏员又图什么?他们又能图什么?”蔡绒雪微微一笑的问向李三坚道。   “钱。。。”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还有色。”   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简直是岂有此理?李三坚心中暗道,升迁无望,官俸又低下,甚至没有,还被官看不起,换做自己也许也会捞钱了,而且是大捞特捞。   要知道目前朝廷各司许多地方都需倚仗吏胥的。   官员,特别是京城的官员,一至三年就要迁转,因此一名官员在某处为官基本不会超过三年,而吏胥有可能长期呆在某个官衙之中,时间长短不一,如开封府府衙孔目官周方庚,在开封府府衙一呆就是二十余年。   因此宋之吏胥岂不是比大多数官员还要熟悉法令条规,还要熟悉公文程式,还要熟悉各种政事?   由此官员在政事的处理之上,又不得不依赖吏胥,甚至有些官员还惟吏胥视听,如开封府知府路昌衡。   吏胥们在升迁无望,官俸又低等情况之下,怎能不利用手中的权利,怎能不利用熟悉政事,而行大肆贪墨之举?   出淤泥而不染之人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大多数宋之吏胥们大多数都是如此,只不过是重与轻、大贪与小贪的区别而已。   吏行官权,却无官实,此时惟孔方兄方能弥补。。。   吏行官权,与豪族、世家、官员等等相互勾结,是鱼肉百姓、欺行霸市、横行霸道,是无恶不作,一些吏胥所为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宋之官场实际上是吏强官弱,但吏胥又不得不依赖官员,不得不需要官的庇护。   “呸,你以为个个就跟你一样,是个急色鬼投胎。”蔡绒雪不由得抿嘴笑道:“有钱才能有色嘛。”   “哈哈,小生我没钱却得了天下第一色也!”李三坚抱紧了蔡绒雪调笑道。   蔡绒雪伸出葱花般的玉指在李三坚额头上轻轻的点了点后笑道:“你为何不为柳下惠,偏为登徒子啊?”   “柳下惠坐怀不乱,可他为何许妇人坐其怀中?妇人坐其怀中之后,乱与不乱,只有天与他知道。。。”李三坚哈哈大笑道:“登徒子家有丑妻,其妻奇丑无比,堪比嫫母,可登徒子却丝毫不嫌弃,还与她生了五个孩子。。。如此岂能说他是好色之徒啊?”   “哎哟,我的大官人啊。”蔡绒雪闻言顿时笑得喘不过气来:“堪比嫫母之人,登徒子也能。。。与她生。。。生了五个孩子啊。。。?他急色。。。都急到了什么程度了啊?”   “胡说,那是登徒子的妻,与妻生子,是夫之责也!”李三坚一本正经的说道。   “夫君你。。。你。。。生孩子是我们女人的事情,如何成了你的事啦?”蔡绒雪见李三坚一本正经的模样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   天台之上许久都没人上来,估计是她们都休息了,因而夫妻二人也是越来越大胆了,特别是李三坚。   夫妻之间的调笑使得二人身上是越来越热。   “小雪。。。,”李三坚随后轻轻的说道:“吾得夫人,赛过三个诸葛亮也!”   “嗯?什么三个诸葛亮?唔唔唔。。。官人去。。。去房中。。。嗯。。。”蔡绒雪含含糊糊的应道。   “下官遵命!”李三坚哈哈大笑着抱着蔡绒雪大踏步的向楼下走去。   “走咯,与三个诸葛亮睡觉去了。。。”   “唔唔唔,夫郎,别在这里啊。。。”   。。。。。。。。   “推官相公,小的知道有一去处,好耍的紧呢,不知道推官相公今日是否有空闲?”开封府府衙右厅之中一名唐姓书吏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是啊,是啊,那里小的也知道,确实是个妙处,推官相公不如今晚就去见识一番如何?”开封府衙右厅的一名黄姓勾覆官也附和道,不断的撺掇李三坚晚上前往。   “嗯?是吗?所指何处?”李三坚一边批示公文,一边面无表情的问道。   “ 回推官相公的话,此处名为燕春楼。”唐书吏笑嘻嘻的答道。   “ 南楼风月长依旧,别恨无端有。倩谁横笛倚危阑?”李三坚微微一笑后问道。   “正是!”唐书吏与黄勾覆一齐心领神会的答道。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着点头道:“也罢,今日本官也无甚事情,晚上就去见识一番?不过此事可说好了,晚上就由本官做东,犒劳犒劳兄弟们。”   “推官相公!”唐书吏闻言脸露愤愤之色,说道:“推官相公是在打小的们的脸不是?能够请到推官相公,是小的们祖上积德,如此怎能让相公掏钱?”   “唐书吏所言大是。”黄勾覆也“悲愤”的说道:“相公光临,小的们是蓬荜生辉,这个世上哪里有客人掏钱的道理?”   “难道‘倩谁横笛倚危阑’是你家?”李三坚笑问道。   “推官相公说笑了。。。”黄勾覆尴尬的赔笑道。   “兄弟我虽为尔等的上官。”李三坚拍了拍三十余岁的黄勾覆的肩膀说道:“但我等都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今日诸位哥哥盛情相邀,小弟我怎敢不去?晚上本官一定准时到的。”   唐书吏、黄勾覆闻言顿时感觉骨头都要酥了,点头哈腰的连连称是。   虽前段时间,众人给了李三坚不少脸色,给了李三坚不少“小鞋”穿,但李三坚毕竟是开封府府衙右厅狱讼推官,主管右厅之事,众人也不敢太过得罪于他。正当众人感到左右为难之时,李三坚忽然变得“懂事”了起来,使得众右厅官吏均是长出了一口气。   “曾勾押,晚上一同前去如何?”李三坚随后问向在一旁伏案埋头书写书案的曾公明道。   “不去!”曾公明头也没抬,恨恨的应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三坚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使得曾公明异常纳闷。   刚上任那会,一副欲平天下不平之事、欲平冤抑暴的“正气凛然”的模样,在那个时候,曾公明虽心中是颇有微词,但还是对李三坚较为敬佩的。   这才是一个有为的青年官员的模样。。。   可一夜之间,李三坚似乎是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在府衙右厅当差的时候,态度是“和蔼可亲”,同时对下属官吏的孝敬钱是来者不拒,有多少收多少,批起公文也如行云流水一般,对其中明显的漏洞或纰漏却是视而不见,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他是不是受刺激后,变得异于常人了?曾公明心中暗道。   听闻他从前在儋州之时,还被人称作“痴呆儿”,难道他此时是旧病复发了?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倒也没生气,笑呵呵的接着对曾公明道:“东林到京城来,还未吃过京城的美味吧?唐书吏,燕春楼之食怎样?还入得口吗?”   “回禀推官相公。”唐书吏看了看李三坚,又看了看曾公明后笑着答道:“燕春楼的酒菜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美味佳肴,这么说吧,只要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燕春楼是无所不有,无所不美。。。”   “哈哈,妙哉!妙哉!”李三坚闻言抚掌笑道:“说得本官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尔等快点处置完公事,我等也好去燕春楼品尝美食。”   “小的们遵相公之命。”众吏胥一齐欢呼道。   今日与以往不同的,以往确实是有官员与他们一同前去燕春楼寻欢作乐的,可今日是何人领队?乃是开封府府衙佐贰相公领队啊。。。   如此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了?于是众吏胥处理公文起来是愈发的卖力,恨不得一口气处理完毕,也好跟随推官相公前往燕春楼寻欢作乐。   何止李三坚等人快流口水了,曾公明也何尝不是如此?   曾公明咂了咂嘴,可怜巴巴的望着李三坚。   肥胖之人最害怕的就是有人以美食相诱惑。。。 第二百一十一章 燕春楼(上)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宋东京开封府的白矾楼可谓是“京师酒肆之甲”,修得是气魄雄伟,最高处可视禁中。   而位于金梁桥的酒楼,燕春楼的规模却并不亚于白矾楼,至少相差不远。   燕春楼也有五层高,共五楼相向,楼与楼之间,各用飞桥栏槛,明暗相通,酒楼气势也是非凡。   燕春楼将楼阁立于水境之上,站在楼阁之上下视,可见一片烟波渺渺的镜湖,此镜湖之水是引自汴河。   风景是异常的秀丽,使人流连忘返。   最为关键的是燕春楼是位于开封府府衙右厅的辖区之内。。。   酒楼厅院宽敞,廊坊掩映;阁儿济楚,坐席稳便;吊窗花竹,各垂帘幕;灯烛莹煌,上下相映。   楼上置数十名妓娘,凭栏招邀顾客,一群群的、浓妆艳抹的妓娘,即可伴饮又可伴唱,甚至还可伴。。。,使得达官贵人们流连忘返、去而复来。此称为“卖客”。还有不忽而至的小丫鬟,歌吟强聒,以求支分,并谓之“擦坐”,也就是卖唱。   门前两个朱红色华表柱上,挂着两面白色粉牌,左右各有五个大字,分别是“世间无比酒”“天下有明楼。”   白色粉牌之前,是数名酒楼迎客小厮,头戴方顶样头巾,穿着整洁的暗红色长衫,脚下是干净的鞋袜,不断的拱手招呼客人,招呼到的客人就专门有人将他们迎进酒楼。   “落轿!”李三坚等人的座马舆轿停驻在了燕春楼之后,一名常随长声呼道。   果然热闹啊!李三坚自轿中出来之后,看着奢华雄伟的五层酒楼,看着川流不息的酒客、伙计、小厮、使女、妓娘等人,心中暗赞道。   金梁桥一带,属于开封府城西较为繁华的地带,在御街之西。街道之上是人流如潮、熙熙攘攘的。不到两里的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不满了大大小小的酒楼、酒肆、茶肆、小吃店、小卖店等等,什么玉练槌、思春堂、皇都春、中和堂、珍珠泉、有美堂等等,各种各样的酒楼、店铺、勾栏、瓦肆,是应有尽有,无所不具,将李三坚看得是眼花缭乱的。   “哎哟,李推官到了?”此时酒楼之前一乘软轿之前站着一人,见李三坚自轿中出来之后,连忙紧走两步,走到李三坚面前,躬身对李三坚施礼道:“下官等候多时了,见过李推官。”   “你。。。胡军使?你如何在这里?你们这是?”李三坚诧异的看了一旁的唐书吏后问道。   李三坚面前的此人是军巡院右军巡使胡三水,看这模样已经等了李三坚很久了。   “下官听闻李推官有雅兴来此地一聚,因此不请自来,望推官相公恕罪一二。”胡三水不待唐书吏回答,拱手笑道。   “胡军使,你还来得早嘛?”黄勾覆看着胡三水笑问道。   “哈哈,推官相公有此雅兴,下官怎敢迟来片刻?”胡三水也是笑着答道。   两人是异常的熟悉,使得李三坚不得不怀疑他们怕是经常聚会的。   “李推官,里面请!”胡三水随后侧身对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胡军使请!”李三坚单手一扬,微笑着说道。   两人此前不就还因为毕林奸嫂一案有了些过节,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三坚此时又何必与他计较?   话说两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随后两人在十数名府衙右厅官吏的簇拥之下,亲亲热热的向燕春楼门口走去。   众官吏均是谄笑着簇拥着李三坚走向酒楼,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而李三坚此时也终于体会到了前呼后拥的感觉。   “客官万福金安,里。。。”燕春楼迎客的小厮们因长期迎客,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分辨出客人的身份,能够分辨出高贵与贫穷、官人与一般士庶百姓,甚至大官、小官都能估计的八九不离十的,此时见李三坚等人气度不凡的,瞧着模样应该是官府之人,于是就不待李三坚等人靠近,就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边迎还大声唱道。   最为关键的是,小厮们早已看到了这些人之中的一些常客就是开封府官衙之人。   “去,去,粗手粗脚的,不要扫了我家相公的兴致,去叫你们的掌柜出来。”小厮们还未唱完,唐书吏就开口打断了小厮们的话,并在一名小厮耳旁耳语了几句。   小厮们惊讶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有人跑进了酒楼。   如此年轻之人,才二十出头,就是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使得众小厮心中暗暗吃惊不已。   燕春楼虽也是来头不小,平日里也经常接待达官贵人,甚至皇亲国戚、皇室宗亲都有不少人的,但县官不如现管,在人家地界上讨生活,就得恭恭敬敬的,否则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老爷随便寻个借口,就能让你燕春楼关门歇业。   “哎哟,我说今日怎么霞光满天的,原来是有贵客光临鄙店。” 燕春楼五十余岁的胖掌柜接报后不敢怠慢,忙不迭的迎了出来,边跑边气喘吁吁的说道:“尊客里面去,小的这就去安排,包管尊客满意。”   如此年轻居然是府衙右厅推官?胖掌柜弯着腰,偷偷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心中暗道,难道是哪位朝廷宰执的公子,得恩荫做了右厅之长?   要知道右厅推官的流品一般来说可是六品之上的,是要穿绯色官袍的。   “叨扰,叨扰。”李三坚倒没什么官架子,拱手示谢后,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向酒楼之内走去。   唐书吏、黄勾覆等吏胥感觉今日特别扬眉吐气,走去路来也是虎虎生风的。   平日里凭他们的官职,可不能让燕春楼掌柜的亲自出来迎接。   众人感觉燕春楼今日小厮、妓娘们看他们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唐差官,要几名小姐儿?”胖掌柜抽空拽住了唐书吏,偷偷的问道。   “那还用说?一人一个,我家相公要两个,记住,头牌‘玉堂春’必须出来相陪。”唐书吏横了胖掌柜一眼道。   “‘玉堂春’?这。。。这。。。不太好吧?唐差官你也知道,‘玉堂春’可是那人的啊?”胖掌柜为难的说道。   “哎,哎,瞧我这记性。。。”唐书吏闻言拍了拍脑壳后说道:“那就公孙大家?”   “如此甚好,小的这就去安排。”胖掌柜连忙满口应道。   李三坚一行人被迎上了五楼,在五楼靠近镜湖的一间雅阁之中坐了下来。   一旁伺候的小厮、使女们不等客官吩咐,就乖巧的推开了数个雕花木窗,木窗推开,不仅是一股清新的空气透了进来,使人感到凉爽无比,同时通过木窗还能看到远处的湖景,飘飘袅袅的,使人心旷神怡。   “噗。。。”的一声,曾公明展开了一柄折扇,扇了起来,同时随手还递给了李三坚一柄。   李三坚白了曾公明一眼,接过印着一副山水画的折扇也扇了起来。   天气过于炎热,李三坚在轿中被闷得够呛,开窗及扇风之后就感觉舒服多了。   李三坚今日头上扎着白色方巾,穿着白色薄衫,扎好的黑发慵懒的披在肩后,再手拿柄山水折扇缓缓的摇动,于是就显得异常的英俊潇洒。   呸,绣花枕头,曾公明心中暗反酸水,不由得暗骂了一句。   瞧瞧人家,又年轻又英俊,还身居高位,在座之中的一些人均是心中暗暗羡慕不已,不过在心中大骂李三坚为绣花枕头的也不占少数。。。   “第一盏,杏仁、半夏、缩砂、豆蔻、小蜡茶、香药、韵姜、砌香。。。”   “第二盏,橄榄、薄荷、制青皮、鹿肉、虾茸、糟蟹。。。”   “第三盏,玉面狸、鹿肉、糟羊蹄、酒蛤蜊、蜜丁、脆螺。。。”   片刻后,房门打开,胖掌柜领着十名穿着整洁衣物的小厮端着各种菜肴走了进来,边上菜边报菜名。   小厮们连上了三道数十种菜肴,此还是佐酒的前道菜,是正菜之前的开胃菜。   琳琅满目的菜肴将李三坚看得是目瞪口呆的,咂舌不已。   来京城数年,这还是李三坚除了在端王府之外,第一次见识到了开封府酒楼的繁华,见识到了什么叫奢侈浮华,令李三坚吃惊不已。   同时李三坚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坚持付账,否则仅凭李三坚那点月俸,连一顿饭都吃不起的。   此时除了数十道开胃菜之外,一旁还有“赶趁”的女子吹拉弹唱,甚至还有伎艺人在歌唱散耍。   香烟渺渺,这是“香婆”点燃的,以助酒兴的香炉。   注碗、盘盏、果菜碟、水果碗等等全部都是纯银餐具,估计用银得数百两之多。   这样的一桌酒席,至少得上百贯吧?李三坚暗暗猜到。   “掌柜的,上酒!”唐书吏开口道。   “眉寿、仙醪、遇仙液、玉酿、和乐琼浆、园子琼波、杨皇后法清。。。客官们要哪些?”胖掌柜闻言一口气报了数十种名酒酒名供李三坚等人选择。   有诗为证:琼林玉树竞奢华,老眼光摇眩有花。莫是幻成银色界,楼台胜处梵王家。 第二百一十二章 燕春楼(中)   “小姐姐们来啦!”燕春楼当中,一个半老徐娘领着十数名穿着各色背子的小娘莺莺燕燕的走进了雅阁。   喝酒助兴,缺了小娘子可不行,否则就一些大老爷们的喝酒也就没意思了。。。   小娘们进了雅阁之后,均是站在堂中等待客官发话,同时暗暗的打量着雅阁之中的诸位客官,其中十个人有八人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剩下的两人目光集中在了早已馋涎欲滴的曾公明身上。。。   “公孙大家呢?”唐书吏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公孙大家,于是差异的问道。   “来了,来了,好酒总是要最后上的。。。” 半老徐娘闻言笑嘻嘻的雅阁门口扶进来了一名女子。   此名女子身材不高,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无暇的小脸上,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淡淡的冷清,一双美眸漆黑得生不见底,眼角微微上挑,眼角还带着一丝哀愁,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娇娇柔柔的,使人顿生怜惜之意。   雅阁诸右厅官吏见了之后均是张大了嘴巴,眼珠落满了一地,半响无人说话。   诸官吏之中的许多人对公孙大家之名是早有耳闻,可许多人却未亲眼见过,此时得见,均是暗道果然名不虚传,此女不愧有着大家之名。   李三坚轻摇折扇,靠在椅子上欣赏着这个如林黛玉般的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美貌女子谁不喜欢?李三坚也概莫能外,只不过李三坚家有仙妻,岂是面前此名女子所能够比拟的?   最关键的此名女子是风月场上的,因此李三坚是暗生一丝厌恶之意,不是看在自己将要进行的计划之上,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尔等这是干什么?”唐书吏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站起身来,指着李三坚开口笑道:“这是推官相公的小娘子,谁也不许打主意。”   李三坚刚想开口说随便怎样就行,公孙大家就被人领到了李三坚面前,盈盈下拜道:“柔娘拜见大官人。”   “嗳,好,免礼,请坐。”李三坚起身虚托了公孙柔娘一把道。   李三坚模样长得年轻俊俏,同时态度也较为和气,因此公孙柔娘心中对李三坚生出来不少好感,柔柔的坐在了李三坚的左手边。   十数名酒楼娘子此时也分散坐到了诸官吏的身旁,一名小娘子也坐到了李三坚的右手边,使得李三坚浑身不自在,皱了皱眉,但又不好开口拒绝。   三十余人挤在一桌,倒也不显得拥挤,还能坐下数人的大圆桌之上此时已经摆满了酒菜。   周围服侍的小厮、使女已经将各人面前的酒杯斟满,各种名酒的香气溢满了整个雅阁。   “诸位请安静,听我说两句。”右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开口道:“美酒佳肴需雅乐助兴,不过推官相公乃是新科状元郎,如此,俗乐庸曲可入不得相公之耳,在下听闻公孙大家琴艺乃是京城一绝,不如就请公孙大家在此地施展才艺如何?”   新科状元?公孙柔娘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而坐在李三坚右手的小美娘闻言心中更是喜欢,又向李三坚靠紧了一些,身子都快缩进李三坚怀里了。。。   状元小郎君,又是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谁不喜欢啊?能与他共同饮酒品尝美食,甚至春风一度,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其他的酒楼陪酒小娘子纷纷将羡慕的目光投向了李三坚左右二女。   李三坚微微皱了皱眉,伸出右手端起了酒杯,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右手美小娘。   诸官吏闻言纷纷拍手叫好,众人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公孙柔娘的身上。   公孙柔娘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似乎是不想弹琴。   “胡军使,稍等,还有一位客人。”唐书吏开口说道。   还有一位客人,李三坚端起酒杯刚想开口说话,听到唐书吏如此说,只好放下酒杯,疑惑的看着唐书吏。   须臾,雅阁房门推开,一个四十余岁短须汉子走了进来。   是他?李三坚心中暗道。   此名四十余岁的汉子不是府衙孔目官周方庚,又是何人?   周方庚走到李三坚面前,深深的作了一揖道:“老夫不请自来,请李推官见谅。李推官,老夫从前多有得罪,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李三坚再怎么说也是右厅推官,此时右厅判官回乡丁忧,那么李三坚就负责右厅之事,而此时李三坚又“改过自新”,越来越上道,于是周方庚就借此机会欲与李三坚化解怨仇。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是新帝赵佶的潜邸之臣,是从龙之臣,他背后可是站着当今圣上,若将他得罪很了,今后定没周方庚什么好果子吃。   大树底下好乘凉,李三坚认为自己没什么大树,其实旁人不这么认为,旁人均是认为李三坚身后就是赵佶,是整个天下最大的一颗参天大树立在了李三坚的身后。   要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的被推上了如此重要、关键的位置,二十岁出头就坐上了开封府右厅推官的宝座。   原来是他安排的,李三坚心中暗道,周方庚当众羞辱自己,这笔账李三坚是记在心里。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已经了解了一些周方庚的恶性,是肆意冤狱,大肆贪墨。   不过目前可不是收拾他的时候,当时机成熟之时再行发难不迟。   此为李三坚取经于自己的娇妻。。。   此时诸官吏都不说话了,均是看着二人,看着李三坚,看李三坚是怎样的态度。   “周孔目,你如此说,可折煞本官了。”于是李三坚在众目睽睽之中连忙站起身来,扶着周方庚笑道:“周孔目,你是府衙之老人,可谓是前辈高人,本官初来乍到,同时又是少不更事,从前也是多有得罪了,也望周孔目不要计较,你我同为僚臣,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李推官如此大度,老夫惭愧之至,如此,多谢推官相公了。”李三坚得体的话,使得周方庚心中欢喜,于是两人相视而笑,笑得无比开心,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模样。   诸官吏见状均是开心的笑了起来,一扫刚才紧张的气氛。   “李推官”周方庚随后说道:“老夫今日还多带了一人前来。”   “少东家,进来吧。” 周方庚随后对门口说道。   少东家?众人闻言均是愣了一楞,难道是燕春楼的少东家?   李三坚、曾公明等不太了解的也还罢了,了解的可是知道燕春楼背后的东家来头可不小,是京城的大财主不说,还与朝中许多大臣有往来,联系甚密,甚至与宫中都有往来的。   “咯咯。。。”此时门口转进一名男子,未说话先笑了起来,笑声还如银铃般的,就似乎是个女子的笑声?使得李三坚感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草民李邦彦见过推官大老爷!”俊美男子走到李三坚面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   俊美男子走起路来,还扭腰摆臀的,如风吹荷叶般的,还带来一阵香风。。。使李三坚暗暗纳闷,纳闷此人是否是女扮男装?是否是自己眼睛花了?   俊美男子年约十八九岁的模样,姓李名邦彦,是京城最大的金银行的少东家,主要经营金银加工买卖,同时在京城之中除了数间大的金银行面之外,还有许多酒楼、酒肆、勾栏等商铺,城外还有良田无数,可谓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宋此时金银虽并不是流通货币,但可以按铜钱折价之后兑换商品,甚至可以按估计直接兑换铜钱或商品,甚至可以直接消费。   因此京城之内除了流动性的匠人之外,就有了许多金银行,专门从事私家制作和买卖金银器皿的作坊行铺,甚至直接买卖金银。   李邦彦,字士美,模样长得极为俊爽,皮肤也是异常白嫩,风姿绰约的。   李三坚也是长得俊美,可李三坚是俊美之中带着英武之气,而李邦彦却是俊美之中带着一股妖媚之气,完全像个女子。   如女子般的秀发之上还插着一朵粉红色的簪花。。。   “不必多礼。”李三坚点头道:“既然公子是周方庚的好友,那么也是本官之友了,如此就不必再多礼了。”   “草民听闻大宋状元郎在此,于是就欲一睹状元郎的风采,也就不请自来了。”李邦彦随后笑道:“状元郎姓李,草民也是姓李,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你我真乃是缘分也,这样好了,今日之筵就由草民做东了,诸位请随便享用便是。”   李邦彦看着李三坚的眼神似乎。。。似乎有些暧昧?媚眼是一个接一个的,使得李三坚脸上都有些微红,此时浑身已经长满了鸡皮疙瘩。。。   “不太好吧?”李三坚强忍着心中难受,开口谢道:“本就叨扰了公子,还要公子破费?”   “呵呵”周方庚开口笑道:“李推官就让少东家做回东吧,也许你还不了解,少东家可是个博施济众之人,平生最为敬佩读书人,经常接济进京赶考的士子呢,在京城有个名号,为‘李大善人’。”   李大善人?能成为一个博施济众的大善人,必须要有雄厚的家财才行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燕春楼(下)   所谓“花魁”,即为“头牌”,是指妓者之中才艺最佳者。   宋之妓者主要分官妓、军妓、市妓与家妓四类。   其中四种身份均是可以互相转换的,如皇帝将教坊或妓乐司的妓者赏赐给大臣或有功将士,成为家妓,或者将除去官籍入民籍,成为市妓,亦或将市妓或家妓没入官妓。   花魁主要就是指的是市妓当中才艺最佳者。   妓者无论是何种身份,均是要进行弹奏乐器、歌舞、书法、绘画、诗词等技艺的训练。虽朝廷禁止官员士大夫狎妓,但又规定招妓者歌舞饮宴又不算是狎妓,同时自上而下的屡教屡犯,使得这条禁令成为了废纸。   文人士大夫更是趋之如骛,以蓄养妓者多少或蓄养才艺精绝的妓者为荣,宋之历朝历代多少名人雅士也因此与妓者之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风流韵事。   “进来吧!”燕春楼酒宴之上,李邦彦拍了拍手说道。   “奴奴拜见少东家,拜见诸位老爷!”在李邦彦示意之下,一名花容月色般的年轻女子进门后,盈盈施礼道。   “李推官”李邦彦随后指着此名女子笑着对李三坚说道:“此女名为‘玉堂春’,乃是我燕春楼花魁,小民甚喜之,很少出来迎客的。今日小民与李推官一见如故,就送与李推官如何?”   “少东家。。。”玉堂春闻言顿时花容失色,眼泪都快下来了,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李邦彦说道。   玉堂春一直是燕春楼少东家李邦彦养起来的,是幕中之宾,很少出来迎客的,此时李邦彦忽然将玉堂春送给李三坚,顿时使得玉堂春大吃一惊。   李三坚也是惊讶不已,如此绝色小娘子说送就送了吗?   “住口!”李邦彦见状呵斥道:“李推官乃是新科状元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服侍于他,难道还屈了你吗?快点过来,好生伺候。”   玉堂春闻言就委屈的就走到了李三坚身边。   “李公子”李三坚开口拒绝道:“本官与公子初次见面,且我等已经叨扰公子了,如此,岂能夺人所爱?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公子的好意,本官心领了,来来,我等只管喝酒便是。”   玩剩下的送给我?老子是那么饥不择食之人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在李三坚眼中,这些所谓的花魁,皆为庸脂俗粉,怎能与家中仙妻相比?同时李三坚刚刚娶妻,此时若如此,岂是对不起蔡绒雪?   李三坚也知道此时是逢场作戏而已,但将此女领回家,就不是逢场作戏了,而是花心大萝卜了。。。   “李推官说哪里话?”李邦彦闻言笑道:“女子如衣裳,兄弟如手足,不就一个区区小女子吗?李推官说什么夺人所爱?兄弟是诚心诚意的希望李推官笑纳。”   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不喜,甚至有些愤怒了。   女人也是人,妓者也是人,为何这个世上的人如此轻贱女人?   谁说女子不如男?李三坚家中仙妻之才识就超出李三坚许多。   不过在这种场合,李三坚也不愿意当场发作,拂袖而去,于是淡淡的说道:“本官从未将女子视为衣裳,世上哪里有将人视作衣裳的道理?女子如衣裳,兄弟如手足?完全是屁话、混账话。”   李三坚忽然爆粗口,显得有些生气,将众人惊得是目瞪口呆的,不过一众陪酒小娘子闻言均是感激的看着李三坚。   她们这些人在风月场中历时已久,对于这种将她们视作货物送来送去之举早已是见惯不惊了。   同时一些所谓的文人雅士当面将你夸得是一朵花似的,恨不得将心掏出来,可到了关键时候,或者玩腻了之后,就弃之如敝履了。   “哈哈”李邦彦见状倒也没生气,反而似乎是有些欢喜?走到李三坚身旁坐了下来,打开折扇,笑着说道:“既然李推官坚辞不受,玉娘,你就先下去吧。”   玉堂春看看李三坚,又看看李邦彦,神情凄苦的福了一福后就退出了雅阁。   怎么说玉堂春也是个名满京城之人,可在李邦彦面前却跟个奴仆差不了多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李推官果然是个多情之人啊。”李邦彦边摇折扇边笑道:“能为李推官的女人,真是女儿之幸,哦,对了,不知李推官有家室没有?”   李邦彦说完,还伸出如女人般的白嫩小手将李三坚身上的一丝尘灰掸去。   “他刚娶了一妻一妾。”李三坚尚未回答,曾公明开口道。   “呵呵,怪不得啊,怪不得啊,原来状元郎家中有了娇妻美妾,如此庸脂俗粉,当然就入不得眼了啊。”李邦彦“媚眼如丝”的看着李三坚笑道。   他他娘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将折扇甩还给了曾公明后心中暗道,李邦彦坐在自己身边之后,李三坚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同时李邦彦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极似一名美娇娘。   可是看周方庚及玉堂春对待他的模样,也不像真是女扮男装啊?反正李三坚从其穿着之上是看不出了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除非剥光了才知道。。。李三坚龌龊的想到。   李三坚还专门注意了李邦彦的耳朵与胸部,耳朵之上并无环孔,同时胸部还算是饱满,可也看不出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李三坚极为厌恶坐在身边这个“娘娘腔”,浑身都不自在,但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李三坚端起酒杯,双手捧着酒杯,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避开了身边一妖一女人的挨擦,双手捧着酒樽在身前划了一圈后说道:“诸位同僚,李公子,今日乃是良辰吉日,我等有幸能坐在此处同饮一樽美酒,本官甚感欢喜。本官敬诸位一樽,就先干为敬了。”   李三坚说罢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同时将酒杯倒转,酒杯之中没有一滴酒水落下来。   李三坚的神情与小动作,李邦彦是细细的看在了眼中,但非但没有生气,似乎是反倒有些欣喜?“笑靥如花”般的看着李三坚,微笑不语。   “彩彩,推官相公好酒量。”   “我等也敬相公一樽,干了,干了。”   “推官相公真乃酒中豪杰也!”   “正是,正是,常言道,酒品看人品,推官相公酒品如此,难道人品还差了吗?”   “我等同饮此樽!”   虽然酒是美酒、名酒,度数并不高,但三寸高的酒樽之中也装了不少美酒的,李三坚一饮而尽不落一滴,动作也是极为潇洒,使得众人是纷纷拍手喝彩,同时受宠若惊的,均是站起身来,连连呼道,干杯之声不绝于耳。   “李推官,老夫敬相公一樽,相公大度,老夫惶恐之至。”   “推官相公,小的是军巡院的吴捕头,小的敬相公一樽,望相公今后多加关照小的一二。”   “推官相公,小的是郑牢头,也敬相公一樽,小的没甚本事,今后惟相公马首是瞻,只要相公吩咐下来,小的水里去、火里跳,皱皱眉头就是狗娘养的。”   “推官相公,小的们也敬相公一杯。”   “。。。。。。。。”   李三坚开了先河,顿时就活跃了气氛,一扫刚开始之时紧张、尴尬的气氛,诸官吏纷纷站起身来,先向李三坚敬酒,随后又是相互敬酒,山吃海喝了起来。   李三坚是来者不拒,只要有人前来敬酒,均是一饮而尽,豪爽无比,使得诸人是欢呼雀跃的,均是感到李三坚绝对是个同道中人。   一旁服侍的众美小娘也是笑靥如花,并不断的劝酒,此时诸右厅官吏更是喝的起劲,狂呼滥饮的,场面是喧嚣之极。   在美人面前,若是怂包软蛋了,岂不是太丢人了?   顷刻间,玉堂春送进来的十坛美酒就快见底了。。。   “相公”一旁服侍的公孙柔娘微笑的给李三坚夹了一些菜后说道:“多吃点菜,酒多伤身。”   此时李三坚也喝的有些多了,美人在身边挨挨擦擦的,发丝刮在李三坚耳旁,都使得李三坚有些心猿意马了,快要稳不住了。   身边的那个娘娘腔除外。。。   “多谢柔娘。”李三坚张嘴吃下了公孙柔娘夹过来的一筷子佳肴,身子一晃,鼻子差点碰到了柔娘的玉手。   公孙柔娘一惊,随后掩口咯咯笑了起来。   李邦彦瞪了公孙柔娘一眼,端起了一尊酒,在手中晃了晃后笑道:“推官老爷好酒量啊。”   “哪里,哪里,李。。。公。。。子,说笑了,本官这点酒量让李公子见笑了,李公子不陪本官喝两杯?”此时的李三坚说话舌头都有些大了,说话间还伸手拍了拍李邦彦“柔弱”的肩膀。   同时李三坚还偷偷了瞟了瞟门口。   他娘的,还不来?再不来可真要醉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邦彦“绣眉”微微皱了皱,借夹菜的机会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李三坚的大手。   “李推官年少有为,想必要在府衙之中有所作为呢。”李邦彦随后轻轻的问道。   “李公子说哪里话?本官微贱之家出身,出仕为官,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什么作为不作为,本官从不想这些的。”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李邦彦闻言与周方庚对视了一眼。   “直娘贼,爷们好不容易来趟京城,居然见不到京城‘玉堂春’,‘玉堂春’见不到也还罢了,公孙大家也见不到人?龟孙,难道爷们们没钱吗?”此时雅阁门口传来了一个异常粗豪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四章 欺上门来   东京开封府城内较大的燕春楼酒楼之中,开封府府衙右厅诸官吏是山吃海喝、狂呼滥饮,雅阁之内是觥筹交错 ,喝的是好不热闹。   此时不但是诸官吏有些喝大了,偏偏倒倒的,就连陪酒的美小娘们也有些喝多了,喝的是脸上红霞飞,在烛光之中,分外动人。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平日里一些看起来较为老实的官吏在美酒的刺激之下,却也开始放肆起来,借着酒劲,在美小娘身上摸摸捏捏着,场面是不堪入目之极。   “李推官,可有何佳句?”一直坐在李三坚身边的李邦彦倒也老实,只是在喝酒,并未理睬身边的美娇娘,大概是因为是在自家酒楼的缘故吧。   同时李邦彦也注意到了李三坚,虽然也是喝得是脸上红彤彤的,但一直都是规矩的很,最多与身边的公孙柔娘说笑几句。   佳句?佳句个屁,李三坚心中暗骂道,如此群魔乱舞,还有什么佳句?   但凡文人墨客相聚饮宴,都是要写词赋曲的,以助酒兴,可在此雅阁之中的文人就没几个,一个个喝了酒之后就原形毕露,哪里还有什么雅兴?   此情此景,诗词一首,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李三坚真怀疑李邦彦是故意为之。   “本官素闻公子文采奕奕,不如请公子临场即兴一阙如何?”李三坚才不会上李邦彦的当,将此难题丢给了他。   “李推官乃是新科状元郎呢,小。。。民怎敢在状元面前班门弄斧?”李邦彦闻言笑道。   “蟾蜍金粟会诸宾,别路貂蝉使笔驱。外矫珑璁山万重,尚含香重表东服。”李三坚、李邦彦这边还在这边假情假意,相互推脱之时,另外一边的进士出身的府衙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倒是诗意大发,做了一首七言绝句,博得了众人满堂彩声。   “李推官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李邦彦边欣赏着诗句一边说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此七言绝句确实是很不错,很有意境,但其才情却不用在正道上,李三坚心中暗道。   “玉堂春在哪里?公孙大家在哪里?”正在两人欣赏着诗词之时,雅阁房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五六个穿着奇异服饰的大汉撞了进来。   这些壮汉的身上服饰怪异不说,脸上还涂满了油彩,一副狰狞恐怖的铜制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壮汉们衣领敞开,露出了健壮的胸膛及满胸的胸毛,裸露的胳膊也是肌肉虬结,身形也是极为高大,显得异常的孔武有力。   看着模样,这些人应该是北方人,还是北方极北之地,甚至是极北之地的“野人”。。。   这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野人”到这里来作甚?雅阁之内的诸官吏均是怔怔的看着这些雄壮汉子,吃惊不已,同时也是万分疑惑。   一些官吏还搂住美小娘的小蛮腰,手上拎着酒杯,张嘴愣愣的看着,并保持这个姿势,时空仿佛是凝固了般的。   “大爷,大爷,各位大爷!”此时酒楼之中胖掌柜挤进了雅阁,拱手作揖连连说道:“大爷们为何要找她们啊?小店之中小娘子多的是啊,健妇也有不少啊,正与大爷们相配啊,大爷们就随老朽前去挑选如何?不要打扰了此间尊客啊。”   “龟孙!”一名身材像座山似的壮汉伸手揪住了胖掌柜的衣领,似乎是没怎么用力,就将肥胖的掌柜拎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道:“爷们好不容易来趟京城,你个老不死的想拿歪瓜裂枣糊弄爷们?爷们就告诉你吧,今日还非你们的头牌不可了。”   山形壮汉说罢单手微振,就将胖掌柜丢了出去,在胖掌柜的惨叫声中,撞翻了一个铺满菜肴的木桌,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汤汤水水的,将胖掌柜浇得满头满脸都是。   雅阁之内的美娇娘们顿时发出一阵尖叫,一个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   坐在李三坚左右的李邦彦、公孙柔娘不由得也是心怯,不由自主的躲在了李三坚的身后。   “哪个是玉堂春?哪个是公孙大家?快点出来,陪爷爷的哥哥好好乐呵乐呵。”此时另一名壮汉站了出来,用小萝卜般大小粗细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圈,指着众人恶狠狠的问道。   简直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事情到了此时,厅中诸人已是大怒,包括李三坚。   “你。。。你。。。你们。。。?!”李三坚“愤怒”得站起来指着这些粗汉,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雅阁之中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开封府掌管开封府刑狱之人,除了朝廷官员之外,剩下的就是些牢头、捕头、鞠狱等等,再不济也是些捕快、节级什么的,平日里都是他们耀武扬威、喝五吆六的,哪里有人敢对他们如此无礼?此时居然有人找上门来,指着他们鼻子要人?还是些乡野土人?简直太令人无法容忍了。   不过在此时还是有清醒之人,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在开封府这个地界上,一般士庶百姓,平日里见到这些官差如老鼠见猫一般,很少有人敢如此找上门来。   或者是这些乡野粗民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不知他们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于是开封府府衙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站起身来,摇摇摆摆、腆着肚子,双手按在腰带之上,走到这些粗汉面前,呼出口酒气说道:“我说诸位好汉,尔等可知我等乃是朝廷官。。。哎哟!”   胡三水话未说完,一名粗汉劈面就是一耳光,将胡三水抽得转了两圈,扑通一声趴在了餐桌之上,碗碟酒盏稀里哗啦的落满了一地,一盆东坡大肘子倒扣在了胡三水的头面之上,烫得胡三水发出一阵惨叫之声。   胡三水是军巡院军巡使没错,可此时的军巡院与宋初的军巡院完全不同了,宋初的军巡院长官也许是由武臣担任,可此时的军巡院除了最低层的捕快、节级、牢子等等与武字挂的上点边之外,剩下的均是由文人担任,主管断狱之事。   因此胡三水根本没有一丝招架之力,估计不是粗汉手下留意,这一巴掌能把他抽晕过去。   “你是哪里来的鸟厮?也敢挡爷爷们的道?”数名粗汉哈哈大笑,指着趴在桌子上,几欲晕过去的胡三水大声喝骂。   “贼子休得猖狂,尔等岂不闻此地乃是天子脚下?竟敢如此大胆?来。。。来人,你们在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李三坚脸色通红,指着这些粗汉怒道。   只不过李三坚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只是开口怒斥。自己非但没有上前,还退后两步,躲在了李邦彦、公孙柔娘的身后,引起两人一阵鄙视的目光。   “给我上!”   “我等并肩上啊,拿下此等无礼贼子。”   “吴捕头,你不是号称日捕三百贼吗?你他娘的躲在后面作甚?”   此时李三坚一声令下,诸官吏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欲拿下这些粗汉。   平日里这些官差穿着官府威风的官服,手按腰刀,刀都不用出鞘,在人前一站,就将他们震慑得不敢乱动。   不过今日乃是右厅官吏欢聚一堂,哪里还有人携带兵刃?个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以引起陪酒美小娘们的注意。   但推官相公一声令下,再加上几方人多势众的,因此诸官吏是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与粗汉们扭打在了一起。   此时正是报效推官相公之时,在推官相公面前一定要奋勇直前、视死如归,如此才会得到推官相公的另眼相看,今后才有可能升职与加俸。。。   酒壮怂人胆,在大量美酒的刺激之下,众人早已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最为关键的是此时众陪酒美小娘在看着呢,此时若怂包软蛋了,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不好了,官差欺负人啦。”   “官差欺辱外乡人了。”   “龟孙,倚强凌弱,仗势欺人,跟他们拼了!”   “官差逼良为娼,龟孙们太欺负人了。”   五六名粗汉面对十五六名府衙官吏,大呼小叫的迎了上去,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府衙官差欺负人了。   顷刻间,燕春楼雅阁之内打斗之声四起,座椅板凳、菜碟、酒盅、酒菜乱飞,乒里乓啷之声不绝于耳,女子尖叫之声响彻整个燕春楼。   雅阁之内刀光剑影,好一场龙争虎斗。   “哎哟,他娘的好痛!”   “贼子凶残,兄弟们顶住啊!”   别看府衙官吏平日里是人五人六,威风八面的,可真正动起手来却不够看了,三四个官吏对付一名粗汉,却被粗汉揍得满屋乱跑,纷纷被打倒在地,哭天抢地的。   “什么?官差欺压良民?”   “好汉莫慌,我等助你们一臂之力。”   “锦壮社的好汉来也!”   正在此时,雅阁之内又抢进十余名大汉,不分青红皂白的冲了进来后就乱打一气。   “这。。。这。。。?”场面有些失控,使得李三坚目瞪口呆的。   “砰。。。哎哟!”   锦壮社?他们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李三坚捂着被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菜碟撞到的额头,心中惊惧的想到。   “演砸了吧?”躲在屏风之后的李邦彦看着李三坚笑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白脸(上)   宋东京开封府金梁桥一带是城内较为繁华的地带,每至夜晚,这一带的各种酒楼、酒肆、勾栏、茶肆、店铺等等开张,小摊小贩沿街大声吆喝,吹箫、弹玩、歌唱、杂耍也是应有尽有,游人、顾客也是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说唱、曲艺、杂技、魔术、木偶、踏索、口技之声是此起彼伏,是热闹非凡。   不过生意兴隆,来往的人员也是复杂得多,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有跑来跑去的闲汉、小厮,有背着书箱进城赶考的书生,有背着竹篓的行脚僧,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是无所不有,甚至其中还掺杂着一些盗贼、逃犯、社团成员,是鱼龙混杂的。   本是一片祥和、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燕春楼此时却风云突变,楼上楼下刀光剑影、人影晃动,众人是打做一团,喊打之声响彻云霄,街上的行人、客商是抱头鼠窜,女子尖叫声也是直欲刺破耳膜。   一些趁火打劫的贼子趁机四处偷抢,到处浑水摸鱼。   “啊。。。。!”   “贼厮,哪里走?”   此时燕春楼二楼木窗被人撞破,数条人影自二楼跃下,跳到了街上继续斗殴。   残破的木窗扑通一声落到了正落荒而逃的李三坚等人面前,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推官相公,快这边走!”护送着李三坚、公孙柔娘、曾公明等人冲下燕春楼的数名捕快看了看四周,对李三坚大声说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公孙柔娘一直紧紧的跟随在李三坚身边,大概是认为,在此乱势之下,呆在李三坚身边较为安全吧。   “去叫人了没有?”浑身被菜汁淋得如落汤鸡一般的李三坚气急败坏的问道。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李三坚的预料,燕春楼附近就像一个干燥的草堆,稍微一点火星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其实李三坚也明白,开封府城内每日里斗殴事件多达数百起之多,特别是李三坚上任之后是更加清楚了。   世人只知宋人文雅的一面,而不知宋人也有好勇斗狠的时候,特别在北地更是如此。   文雅一面大多数时候只是指文人士大夫阶层。   李三坚只是万没料到事情居然发展到了如此混乱的地步,不过此时李三坚估计那几个引起事端的粗汉已经跑了,因此就欲招衙内巡检、捕快过来缉拿人犯,维持秩序。   话说府衙右厅辖区之内发生大规模的群殴事件从而造成较大损失的,李三坚也要担责的,最起码会受到上官训斥的。   此时燕春楼附近斗殴之人多达一两百人,而聚集在周围的百姓也多达数千人之多,估计附近数个军巡铺的军巡检来了之后也顶不了什么事,于是李三坚就欲从衙中招大批人手前来维持秩序。   “去。。。去喊了,估计还未到,推官相公先走吧,若伤到了相公,小的们万死难赎其罪啊。”一名张姓捕快惊慌失措的答道。   “右厅李推官在此,你们几个快过来,护送相公离去。”此时鼻青脸肿的唐书吏正好看到数名军巡铺的铺卒挎着腰刀奔了过来,于是大声喊道。   数名铺卒听闻右厅推官也在此处,于是就丢下手中的事情,腾腾腾的奔了过来,呵斥、推搡着周围的行人,按刀护卫在了李三坚的四周。   “慌什么?”李三坚瞪了一眼唐书吏等人后道:“本官岂是临阵脱逃之人?”   虽治安巡警、缉捕盗寇是左右军巡院之责,但军巡院最终是要上报左右厅及开封府知府的,因此作为负责开封府刑狱之事的狱讼推官,出了事情就落荒而逃,岂不是有临阵脱逃之嫌?万一有路过的大臣或者言官发觉此事,就会有很大可能被参上一本的。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还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那些惹起事端的粗汉受伤被擒或者还留在此处恋战的。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所用的招数感觉有些不太妥当,其中漏洞还真不少。   李三坚此时心中正在考虑如何弥补漏洞。   “公孙大家,不如本官先使人送你先回去?”李三坚随后对身边的公孙柔娘说道。   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李三坚不明白公孙柔娘为何如此恋恋不舍的?   “奴家害怕。。。”公孙柔娘看了看四周混乱的场面答道。   李三坚点点头,就没再理会她了。   她愿意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吧,等事态平息了再离去也是对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随后从铺卒手中接过一柄腰刀挂在了腰间,走到一处高处,按刀而立,皱眉看着四周混乱的场面。   李三坚白衣飘飘,在风中按刀而立,显得异常的潇洒自如,只不过身上的汤汤水水就有些大煞风景了。。。   “李推官果然身先士卒,是为文武双全的少年儿郎也!”此时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李邦彦看着李三坚笑道。   “你还没走?”李三坚皱眉问道。   李邦彦打开折扇放在胸前,神情自若的笑道:“在我燕春楼出了事,本公子岂能一走了之?若官府问起话来,也好有人答话不是?”   刚才燕春楼打斗之时,李邦彦不知道躲在了何处,身上的淡蓝色长衫居然没有粘上一点油污,头发也是整整齐齐的,不像李三坚方巾掉落,披头散发的。   李三坚摇头不语,没再与他说话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三坚总是觉得此人像是看穿了自己心思般的,说话也是一语双关的,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使李三坚不得不思考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半炷香之后,远处街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数匹战马首先疾驰而至,后面跟着数百军巡院、巡检司的巡检军卒、衙役。   “前方可是右厅李推官?”一名骑在马上的军将大声问道。   “正是本官。”李三坚在捕快的簇拥之下迎上了上去。   “李推官,有何吩咐?”军将骑在马上抱拳问道。   “将此地围起来,将扰民贼子全部拿入府狱,不要跑了一人,安抚并询问百姓,不要惊扰普通商户、百姓。”李三坚点头道。   “小将遵命!”军将应了一声,就带着手下军卒分散开去。   官军终于赶到,只可惜此时燕春楼附近是一片狼藉,聚众斗殴之人早已跑得差不多了。。。   。。。。。。。。   “你就住这里?”李三坚看着公孙柔娘住处有些惊讶的问道。   事态平息之后,李三坚因顺路还是自己亲自将公孙柔娘送到了她的住处。   公孙柔娘住处位于城内一个偏僻小巷子里,是个破败的小院子,小院子位于一排高低不齐的破旧小屋中间,门口杂草丛生,一阵风吹过,住宅旁的大树之上一片片枯叶盘旋着落了下来。   这不应该啊?李三坚心中暗道,以公孙柔娘大家的名号加上其不菲的收入,怎么着也要住在较为奢华的院落,怎会是如此败落的小院子?   “卑贱之人,有寒舍安身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多求。”公孙柔娘抿嘴笑道。   “嗯,公孙姑娘,李某告辞。”李三坚点点头,不欲多说,拱手道别道。   “李大官人,你。。。受伤了,不如进去,奴家给你包扎一下?”公孙柔娘问道。   “不必了吧?”李三坚摸了一把有些生疼的脑袋,摊开手掌看了一眼,只见手上有一丝血迹,应该是被飞来的碗碟擦破了点皮,不过血已经干涸了。   “李大官人请进吧。”公孙柔娘笑道:“难道大贵人嫌弃寒舍简陋?”   “非也”李三坚闻言笑道:“李某也是微贱之家出身,又是什么大贵人?非礼勿视、非礼勿进而以,如此也好,只不过劳烦公孙姑娘了。”   进去让公孙柔娘略微包扎一下也许,顺便也让她检查一下伤情,要不然自己这般模样回去,也会让符二娘、自己的两位娘子担心了。   “大官人请随奴家来。”公孙柔娘随后推开了房门,将李三坚迎了进去。   “大官人请稍坐,奴家去去就来。”公孙柔娘将李三坚迎进门后,对李三坚说道。   “公孙姑娘请自便。”李三坚点头看了看四周。   小院子外面虽看起来破败,但院内却是较为整洁,陈设、用具等等也是较为雅致。   一颗银杏树下摆放着一个木几,木几之上有副七弦古琴。   李三坚走到木几之前坐了下来,用手拨了拨琴弦,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琴音。   “李大官人也精通音律?”公孙柔娘取了一些白色细布和一些药材出来后,见李三坚拨弄古琴,有些惊讶的问道。   “公孙姑娘说笑了。”李三坚闻言笑道:“李某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哪里谈得上精通此道?”   整日里忙于公事,李三坚已经许久没有弹琴了,琴艺定是有些退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大官人真是谦逊。”公孙柔娘走到李三坚身后,将李三坚头发打散后笑道:“大官人是文魁,想必也是才艺双绝呢。”   “哪里来的小白脸?来此地作甚?”正在此时,院子门口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白脸(下)   “大官人今日本应欢娱一夜的,可却如此败兴,奴家真是抱歉啊。”京城大家公孙柔娘一边用细布轻轻的擦拭着李三坚头上细微的伤口,一边说道。   “公孙姑娘不必如此,此事与你又有何相干?”李三坚闻言笑道。   公孙柔娘清理伤口,同时给李三坚敷上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手法是娴熟之极,李三坚顿时感到一阵清爽,感到一阵舒服。   难道她通医术?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于是李三坚开口问道:“公孙姑娘精通岐黄之术?”   “奴家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哪里谈得上精通此道?”公孙柔娘闻言答道。   公孙柔娘复述李三坚的话,自己先不禁笑了起来。   公孙柔娘忽现女儿家的俏皮神情,使得李三坚也是哑然失笑。   “先父是个仵作,从前也是开封府府衙之人,是个小吏,奴家自幼就略知岐黄之术的。”公孙柔娘随后轻轻的说道。   仵作?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无语了,仵作不是验尸的吗?难道公孙柔娘学了一手的验尸之术?而此时又给自己疗伤。。。   不过作为开封府府衙的验尸官,定也是有一定的医术的,否则就无法从事这个职业。   “原来是家学。”李三坚随后看着公孙柔娘问道:“可姑娘为何又落到了如此这般地步?”   公孙柔娘的父亲是开封府府衙的胥吏,就算是个小吏,一家人也能勉强度日,可公孙柔娘何以沦落到了为酒楼艺伎的地步?   李三坚此时心中是异常的好奇。   “先父蒙冤入狱,后死在了狱中,先慈听闻后,不堪如此突来的打击,急火攻心而亡,那一年,奴家刚刚七岁。。。”公孙柔娘脸露凄然之色的说道。   真是令人怜悯啊,李三坚听完之后心中暗叹。   公孙柔娘之父为开封府衙的验尸官,因一个案件从而蒙冤入狱,死在了狱中,其母不堪打击,也很快撒手人寰,留下了年幼的公孙柔娘。   年幼的公孙柔娘父母双亡,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此时公孙柔娘的叔父却又将她卖入了京城“行院”,可谓是雪上加霜。   柔娘天资聪颖,娇艳可人,行院的老鸨很喜欢她,不惜花血本精心培养,希望她将来能成为头牌。   经历过家庭不幸的年幼的公孙柔娘,懂事都比较早。柔娘不负所望,在十余岁之时就声名远播了,亭亭玉立的如一朵花一样。但柔娘总觉得行院不是长久息身之地,她要找机会脱离苦海。   有一次,有个姐妹生病了,柔娘陪同前去陈太医那里去治病。而柔娘的父亲和陈太医是多年的好友,陈太医听闻柔娘的叔叔将她卖到行院了,也曾多方寻找,一直未果。他没想到柔娘就在京城的行院里,更没想到会突然地出现在他眼前。于是陈太医立即托人找官府,打点钱钞将柔娘赎出了行院。   陈太医将柔娘赎出了行院,公孙柔娘一直陪伴在陈太医身边修习医术,柔娘天资聪颖,同时喜欢读些医书,其父也留下了不少的医书或配方,久而久之之后,柔娘医术愈发精湛,寻常病症均能够诊治。   “你的叔父真他娘的是个畜生,千万别落在李某手中,若入我手,定让他好看。”李三坚随后愤愤不平的说道。   “大官人怎能如此说他?叔父他将我卖入了行院,以艺娱人总比以色娱人好些啊。”公孙柔娘闻言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说他是个文魁吧,应该是文采奕奕的,同时也是温文尔雅的,可他却时不时暴句粗口,使得公孙柔娘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在燕春楼之中,公孙柔娘也听到李三坚暴过粗口。   “可。。。可你既然已经出了行院,为何此时又。。。啊?”李三坚再如何愤愤不平的,但此事毕竟是公孙柔娘的家事,李三坚也不好再说什么。   公孙柔娘闻言脸上又露出了凄苦之色,摇头不语。   李三坚此时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但凡天下可怜之人,总是有其可怜之处的,总是有其难处的,柔娘他大概是因为生活所迫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能以色娱人或以艺娱人,方能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但公孙柔娘真的是无依无靠吗?这些年难道她没有嫁人吗?   这些事情李三坚不知道,但也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不说奴家的事了。”公孙柔娘随后对李三坚说道:“大官人你要注意一人。”   “何人?”李三坚愕然问道。   “燕春楼的少东家,他。。。他不是李邦彦,甚至说他不是。。。”公孙柔娘支支吾吾的说道。   早就注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在燕春楼之时,李三坚早就看出了李邦彦有些异常,只不过一直出口想问而已,在此之前,李三坚也无人可问。   “你说他不是少东家,那么他是何人?”于是李三坚问道。   “他是少东家,但他。。。他与府衙的周官人来往甚密的。”公孙柔娘摇头道。   周方庚?来往甚密?定是如此,在燕春楼之中,不是周方庚引荐的李邦彦吗?李三坚暗暗思忖道。   “那么他到底是何人?”李三坚又问道。   “哎呀,大官人你别问了。。。奴奴实在。。。实在。。。”公孙柔娘犹豫的答道。   “如此多谢公孙姑娘了。”公孙柔娘不愿意说,李三坚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于是拱手谢道。   “你先不用谢我。”公孙柔娘此时脸露微笑,有些狡黠的说道:“奴家还有事情要求大官人呢。”   “公孙姑娘有事只管说是,李某能帮上忙的,定当尽力。”李三坚点头道。   “这可是你说的?可千万不要反悔。”公孙柔娘笑道。   “反悔?”李三坚闻言牛气哄哄的笑道:“李某此生还未做过反悔之事呢。”   “大官人,奴家想开个医馆行医,大官人能否相助?”公孙柔娘想了想后问道。   “医馆?你不是在。。。?这就是今日你非得让李某送你回家的缘由?”李三坚愕然问道。   公孙柔娘不是在燕春楼卖艺吗?如何能够开馆行医?李三坚暗暗纳闷。   “是这样的,请大官人恕罪。”公孙柔娘面带歉意的问道:“大官人可否愿意帮忙?”   “当然愿意,姑娘你尽管开馆行医便是。”公孙柔娘愿意从良,李三坚当然支持,当然愿意帮助这个可怜的女子。   真是难为她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的开馆行医,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若是无人相助,定会受到不少的欺凌。   李三坚身为开封府府衙推官,帮这种小忙应该不是很难的。   若有泼皮无赖上门挑事,将他们捉进府狱或者打一顿板子便是。   “不过公孙姑娘,燕春楼之事,你又当如何?”李三坚又问道。   “奴家这段日子攒了些钱,打算自己赎身。”公孙柔娘低头说道。   李三坚点头道:“如此甚好,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便是,李某定当鼎力相助。”   公孙柔娘闻言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   有府衙推官背后撑腰,就少了许多麻烦,至于世人的眼光,公孙柔娘也顾不了许多了。   “哪里来的小白脸,来此地作甚?”正在此时,一名老者推门进来后,黑着脸问向李三坚。   这名老者须发几乎全白,皮肤如鸡皮般的,满脸皱纹,沟壑纵横的,肌肉松弛,腆着个大肚子,可发髻之上却别着一朵簪花,直欲使人作呕。   李三坚被问楞住了,呆呆的看着此人,半响作声不得。   他是什么人?看这模样应该与公孙柔娘很熟悉,难道是她的叔父,或者是她的男人?   公孙柔娘早已说过,她自幼父母双亡,在这个世上除了一个叔父之外,并无其他亲人,那么此人也许就是她的叔父,但这人问向李三坚之时,却带着一股强烈的醋意。   李三坚据此判断此人应该是公孙柔娘的男人,此时自己与公孙柔娘却被他当场撞见了,使得李三坚有些无地自容,不过幸好两人是在院中说话,并未进入屋内,若是在屋内,甚至在床上。。。那就不好说了。   “你还来干什么?”公孙柔娘此时是又惊又怒,与此前柔柔的模样完全不同,向着老者大声说道:“你我之间早已是恩断义绝,为何你仍是纠缠不休?”   原来是她的老相好,李三坚心中暗道,只不过公孙柔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为何寻了个如此年近花甲之年的老者为。。。什么?   “贱人,数年前你跟随老夫,老夫对你如何?”老者丝毫不顾忌李三坚,指着公孙柔娘怒骂道:“恩断义绝?没那么容易,老夫在你身上用了多少钱财?你此时想与老夫断绝来往?我看你是白日做梦。”   “你。。。”公孙柔娘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冲进了屋中拎了一个小包袱出来,丢给了老者。   “给你,都给你,你快点走。”公孙柔娘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老夫在这里碍着你的好事了吗?”老者抱着装满钱财的包袱,看了李三坚一眼,冷笑道。   “且慢!”此人无礼之极,李三坚再也无法装作镇定了,于是伸手一把将包袱抢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身世可怜   公孙柔娘师从陈太医修习医术之时,遇到了一名朝廷官员,姓龚名谷先,此人虽年龄较大,但却是洒脱不羁,风度翩翩的,诗词歌赋、书法绘画也是样样在行。当时的公孙柔娘被他所吸引,不顾龚谷先早已有了妻妾,不顾龚谷先孩子都比她大了,甘愿服侍于他,成为了龚谷先府中的一名歌女,也就是侍妾,无名无份的。   此后“乌台诗案”忽发,龚谷先受到牵连,被贬至岭南,公孙柔娘也义无反顾的跟随龚谷先到了岭南,此时在龚谷先身边的妻妾只公孙柔娘一人。   其实龚谷先在被贬黜之前还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只不过被贬至岭南之后,风吹日晒的,外加心情低落,就变成了目前这幅模样。   赵佶登基之后,龚谷先被赦免,回到了京城,在京城候缺直到现在。   龚谷先在京城之时为了得到好的差遣,居然想将柔娘送于他人,柔娘一气之下,愤而离开了龚谷先,独自搬到外面居住,但龚谷先钱财早已用尽,同时也因为美色,于是就与柔娘纠缠不休的。   当然李三坚是不了解这些事情的,李三坚只是气愤柔娘好不容易攒了些赎身与开办医馆的钱财,此时被逼着居然要送给面前此人?再加上龚谷先极为无礼,一口一个小白脸什么的,于是李三坚一怒之下,夺过了包裹。   “拿回去放好了,今日何人也无法从你这里拿走任何物件。”李三坚瞟了龚谷先一眼后说道。   “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如此?”龚谷先没料到李三坚忽然动手,猝不及防的,于是怒道。   “我是什么人不用你操心,我倒是想问问你又是哪路神仙?你又是公孙姑娘什么人?”李三坚淡淡的说道。   “我。。。柔娘是本官的奴婢,奴婢竟敢弃主人而去?该当何罪?若本官诉诸于官府,定要打杀此等贱奴。”龚谷先声色俱厉,说完还恶狠狠的看了看公孙柔娘。   “本官?奴婢?”李三坚闻言顿时满脸堆笑,拱手问道:“原来是官府之人,李某失敬了,敢问官老爷身居何职?在哪个衙门高就啊?”   “本官为朝廷朝散郎,正在京师候缺。”龚谷先有些得意的说道。   “柔娘”龚谷先随后更加得意对公孙柔娘说道:“老爷我当下可是虎落平阳,待日后青云之时,当少不了你的好处的,你现在跟我回去,也不算太晚。”   龚谷先说罢还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似乎是想去了从前与公孙柔娘在一起的香艳时光。   “你就是青云到九霄之上,我也不跟你回去了。”公孙柔娘摇头道:“覆水难收,你我之间早已是恩断义绝,已经无法回头了。”   公孙柔娘声音很轻,但语气是异常的坚决。   “你。。。”龚谷先气的浑身发抖,头上的簪花差点被抖下来。。。气得直着李三坚问道:“就是因为此等乳臭未干的小儿吗?他到底是你什么人?是你的相好吗?为了如此小儿,值得吗?”   “你。。。不要。。。啊!?”公孙柔娘本想开口呵斥,可忽然感觉到一只大手揽上了自己的腰肢,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你说我是她的什么人?”李三坚将紧紧搂着公孙柔娘笑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没错,柔娘现在就是本官的人,你有异议吗?有异议也没用。”   夏季炎热,衣裙单薄,公孙柔娘紧紧的贴在了李三坚的身上,李三坚隔着单薄的衣裙都能感受到公孙柔娘细嫩的肌肤,身上也是异常的柔弱,软绵绵的,似若无骨。   真他娘的羊肉没吃着,倒惹一身骚,黄泥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李三坚一边紧紧搂着公孙柔娘一边不岔的想到,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机占些便宜,气一气面前的这个老不羞。   至于他是什么朝廷朝散郎,李三坚当时就觉得感到异常好笑,此时更是不会在意了,朝散郎寄禄正七品,只比李三坚从七品的承议郎高一等。年龄都一大把了,才混了个七品朝散郎,还好意思拿出来得瑟?还好意思拿出来威胁自己与柔娘?   最为关键的是还在候缺,并无实际的差遣,无差遣即无实权,如此之人,不过是朝廷拿点俸禄出来养活他们而已。   况且朝廷基本不会将较为重要的差遣授给这些年龄已老、刚刚结束流官身份之人的,除非你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唔。。。你不要。。。”公孙柔娘挣扎着想挣脱李三坚的怀抱,可她一个柔弱的女子,怎及李三坚强壮有力?再加上李三坚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与酒气,公孙柔娘顿时就感觉身上一阵酥软,几乎就瘫软在了李三坚的怀里。   “你。。。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老夫定要将尔等奸夫淫妇拿下治罪。”龚谷先见两人当着自己的面亲热,更是气得够呛,身上如筛糠般的乱抖,不过忽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情,李三坚自称本官,难道他也是朝廷命官不成?   龚谷先心中疑惑,于是问道:“你也在朝中任职?”   不会是个吏员吧?妄自自称朝廷官员?龚谷先心中暗道。   “不错”李三坚不动声色的抚摸着公孙柔娘腰间软肉,是借着酒劲大占便宜,边占便宜边答道:“本官姓李名三坚,钦赐承议郎,实授开封府府衙狱讼推官。”   新科状元李三坚?承议郎?开封府府衙狱讼推官?龚谷先闻言是一阵气苦,一阵的自惭形秽,一阵嫉妒,又气又羞又妒,老脸红得就似块柿饼一般,与头上的簪花此时倒也相配。。。   龚谷先凭什么吸引年轻漂亮的公孙柔娘?无非是靠着官位、风度、才学或金钱,难不成还靠身上这层老皮不成?   可面前的此人身形高大健美,面目英俊,与娇俏的公孙柔娘站在一起,是无比的般配,可谓是郎才女貌。   最关键的是年轻英俊的李三坚为新科状元及第,论其才学,还能差到哪里去?人家还有流品,有差遣,官职真还不小。   此时的两人一个如旭日东升,一个如昨夜黄花,根本没有可比性,换做是任何年轻女子,都会移情别恋,都会把心妥妥的放在李三坚的身上。   “奸夫淫妇!”龚谷先恼羞成怒,不顾一切的伸手就去拖公孙柔娘:“贱人,随我回去,若不回去,哼。。。哼哼。。。”   龚谷先哼哼半天也未哼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先将公孙柔娘弄回家去,自己再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没准她还会回心转意了。   “干什么?老不羞的想动粗?”龚谷先说话不客气,李三坚也没有必要跟他客气了,单手推了一把龚谷先,差点将他推了个跟斗,大声喝道:“想动粗吗?难道你不知本官是干什么的吗?”   公孙柔娘趁机摆脱了李三坚,但却躲在了李三坚的身后,惊惧的看着龚谷先。   “老夫捉自家奴婢回去,与你何干?”龚谷先脸色是越来越红,喘着粗气怒道。   “自家奴婢?可有契书?拿出来本官看看?若无契书,小心本官参你一本,弹劾你以大欺小,依仗官威,强逼良家女子。”李三坚冷笑道。   若是龚谷先有卖身契书,李三坚也是无可奈何的,只能今后再想办法就是,不过李三坚估计,就算龚谷先有契书,此时也是拿不出来的,等缓过今日,再想办法便是。   谁还会没事揣着契书到处乱跑?   “这。。。”龚谷先闻言顿时面呈难色,哑口无言的。   公孙柔娘哪里签了什么卖身契书?龚谷先又如何能够拿出来?   当时是公孙柔娘仰慕龚谷先,两人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公孙柔娘又不是龚谷先买的,哪里有什么卖身契书?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不要耽搁了本官与柔娘的好事。。。不走你就待参吧。”李三坚见愣在当地的龚谷先的模样,如何不明白怎么回事?定是没有契书了,既然如此,李三坚当然就理直气壮的轰他离去了。。。   “好,好,算你狠,哼,老夫定不与尔等善罢甘休。”事情到了此时,龚谷先也是无可奈何了。难不成还要与李三坚动手不成?自己年老体弱,也不是他的对手啊,于是乎,龚谷先撂下一句狠话之后就灰溜溜的离开了公孙柔娘的住处。   龚谷先离去之后,空落落的院子只剩下李三坚与公孙柔娘二人,两人是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公孙柔娘的一名小使女一直躲在屋中,不敢漏头。   “大官人,什么。。。什么。。。啊?”公孙柔娘红着脸低头问道。   “什么。。。什么的?”李三坚闻言怒道:“我来问你,李某看你也是个聪慧之人,为何与如此老不羞有纠葛?你们二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官人。。。”公孙柔娘闻言顿时眼泪就快下来了,含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李三坚。   “奴家当年也是年幼,当年也是受其诱惑,可奴家当时也是无可奈何啊。”公孙柔娘流着泪委屈的说道:“奴家已经知错了,大官人就不要再轻贱奴家了,呜呜呜。。。”   公孙柔娘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情状是极为可怜。   真是个可怜之人啊,李三坚听完后心中暗叹。 第二百一十八章 十里长亭(上)   惊风击面黄沙走,西出崤函脱尘垢。 使君来自古徐州,声振河潼殷关右。 十里长亭闻鼓角,一川秀色明花柳。 北临飞槛卷黄流,南望青山如岘首。 东风吹开锦绣谷,渌水翻动蒲萄酒。 讼庭生草数开樽,过客如云牢闭口。   秦汉时每十里设置一亭,以后每五里有一短亭,供行人何处,亲友远行常在此话别。   至宋时也是如此,在城外也有十里长亭或五里短亭。一般来说,朝廷被贬黜的官员均要路过此处,并停留稍许,亲朋好友、故吏门生也在此地摆下一些简单的酒菜,与贬官道别送行。   十里长亭路,离人泪纷飞。送君十里长亭,折支灞桥垂柳!   所谓长亭或短亭,也就是用石材或木头建成的方攒尖或六角攒尖的普通亭子,却成为了送别之地,甚至成为了发泄心中不满、郁闷、伤心、懊悔等情感的地方。   “老爷,该动身了。”此时开封府城外一处长亭之中,一名老仆对宋朝廷曾任宰相章惇说道。   “走吧。”章惇最后看了一眼远处依然清晰可见的开封府巍峨的城池,长叹了一声后说道。   六十余岁的章惇此时看起来是异常的苍老,短短数月之内就须发全白,平日里高大魁梧的身材此时也显得异常的佝偻,似乎是短短时间之内就矮了几分。   章惇担任山陵使期间出了事故,先帝赵煦的灵柩不慎落入了山涧之中,泡了整整一日一夜。   章惇黯然回朝之后, 曾布、蔡卞控制的言官、御史,左正言陈瓘等言官、御史群起而攻之,弹劾章惇废后、大不敬、妄动刀兵等罪名,甚至弹劾其独霸朝野、把持朝政、欲行不轨等罪名。   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在众大臣的一致弹劾之下,新帝赵佶废章惇宰相之位,并将其贬至越州,同时令其即日起行。   此时站在十里长亭之中,欲前往越州的章惇身边只寥寥数人,其中还有几人是章惇的家人,与章惇为宰相之时的门前车水马龙,出行之时的前呼后拥,完全是天壤之别,显得异常的凄凉。   世态炎凉,何至于此?   话说新帝赵佶深恶章惇,朝中大臣就算有人同情章惇,可又有何人敢前来为他送行?   躲都躲不及的。。。   老仆扶着章惇欲登上一辆马车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阵阵是越来越近,章惇等人均是疑惑的看着奔过来的数名骑士。   章惇的家人是异常的紧张,以为朝廷又有什么新的旨意?赵佶又颁下了再贬章惇的旨意?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过,经常一名贬官还未出京,就收到了再贬的旨意,经常是一名贬官还未到目的地,就转贬他处,当然不可能是向着近处贬黜,而是越贬越远,直至天涯海角,贬官也是疲于奔命的,一些贬官甚至还累死在了半道之上。   “车旁的可是章老相国?”此时一名年轻英武的骑士翻身下马,大踏步的走到章惇面前问道。   与年轻骑士一同前来的数名高大魁梧的骑士也同时翻身下马,马背之上还有些酒坛、食盒等物。   章惇的家人见状顿时就松了口气,难道是还有人前来送行?不过随即他们又开始紧张起来,原因就是从前也有使臣携酒前来,先请人喝酒,再宣读贬黜的圣旨,甚至将人赐死也有可能。。。   “老夫正是章惇,你是何人?”章惇闻言诧异的问道。   “下官岭南李三坚,拜见章老相国。”李三坚随后向着章惇敛衣施礼道。   章惇与李三坚是久有耳闻,却素未谋面,而李三坚只是在皇宫之外远远的见到过章惇的背影,但却不知章惇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   李三坚特意加了岭南二字,就是为了提醒章惇,自己就是从前在贡举之中被他黜落的岭南举子李三坚。。。   “什么?李三坚?你就是新科状元李三坚?”章惇闻言大吃一惊,瞪着李三坚大声问道。   李三坚之名,章惇岂能不知道?简直是刻骨铭心,只不过章惇也从来没有见过李三坚,就连李三坚殿试状元及第之时,章惇也未见过,原因就是殿试之时章惇充任山陵使,正在运送先帝赵煦的棺木。。。   “正是在下。”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状元及第李三坚,老夫与你素不相识,今日你特意前来看老夫的笑话吗?”章惇随后捻着白须,不喜的问道。   “老相国此言谬矣!”李三坚闻言摇头微笑道:“在下是何等是身份,何等样人,敢笑章老相国乎?在下是就久慕老相国之名,是如雷贯耳,闻老相国将远赴越州,因而特意赶来相送。”   “呵呵,老夫不过是个古稀之人。”章惇捻须说道:“徒有些虚名,怎敢劳状元及第亲自前来相送?如何敢当?”   “老相公此言又谬矣!当得,如何当不得?”李三坚笑道:“老相国从不私相授受,在下是钦佩之至,为相七年,是两袖清风。清廉如此,在下是闻所未闻,如此高风峻节,就当得天下人执鞭坠镫也!”   章惇独相七年,从来没有将官职私授予自己的门生、亲属,章惇四子均是进士及第,可仅有第三子坐到了校书郎之位,其余诸子均为县尉、县令之类的,为相七年,从未贪墨国财,是两袖清风、无比廉洁,使得李三坚无比敬佩。   当然李三坚冒昧前来相送章惇,并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果然是少年老成、后生可畏,李三坚得体的对答使得章惇心中暗暗赞许,不愧为新科状元及第。   不过章惇是个直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话都是一吐为快的,很少有将话憋在肚中的时候。   “李状元丁丑科下第,此事是老夫所为,难道状元郎心中不恨?”到目前为止,章惇仍是没有弄清楚李三坚的来意,于是章惇试探道。   “恨,如何不恨?简直是切齿痛恨。”李三坚倒也没有空言虚语,而是实言相告:“不过过后在下细想,此也不有年少无知,学识浅陋之缘由,所谓空谈误国,下第也是情理之中。”   这是李三坚的实话,绍圣四年丁丑科贡举,李三坚还不到十七岁,就妄议朝政,实为太过浅薄,过于冒失了。同时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在端王府的数年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当时自己肚中的那点学识确实是过于肤浅了一些。   “老夫记得当年李状元还未过十七岁,确实是过于年少。”章惇点头道:“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老夫当年也是犹豫良久方才行此举的。”   不到十七岁的进士及第,必将是骇人听闻的,不过这是李三坚当年下第的一个小小原因。   快拉倒吧,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打死也不相信此时章惇所言,是为了磨炼自己?还不如直言相告,是为了打击政敌,排除异己的原因。   不过此时李三坚有事需请教章惇,因此就一笑而过,拱手对章惇说道:“章老相公,在下略备了些薄酒,以表在下相送之意,就请老相公赏光如何?”   “好,好。”章惇点头笑道:“老夫正有些口渴,就略饮数盏吧。”   李三坚此时二十出头,也是年轻,若在从前,章惇也许根本不会搭理他的,可此时李三坚专程赶来相送,无论李三坚是何种目的,也不能驳他的面子,章惇心中暗道,同时章惇也想弄清楚李三坚到底是何来意。   李三坚闻言与章惇相视而笑。   “父亲。”此时一旁的章惇第三子章授疑惑的看了李三坚后,拦在了章惇面前,说道:“父亲,如此。。。不太好吧?”   “干什么?”章惇瞪了一眼章授道:“李状元是何等样人?难道你还怕酒中有毒不成?”   “山魁、许彪,拿过来吧。”李三坚笑着看了一眼章授后对山魁、许彪说道。   酒中下毒?至于吗?李三坚简直哭笑不得的,下毒毒死章惇,也许会博得赵佶好感,但必将会引起朝野震动,如此就会毁了自己的前程,同时也会获罪下狱的,如此幼稚之事,李三坚岂能为之?无论自己与章惇是怎样的仇怨,此事也万不可为之。   山魁一手夹了个酒坛,许彪一手拎了个食盒,不费半分力气,健步如飞的走到了长亭之中,就开始摆放碗筷、酒盏等物。   “好壮仆!”章惇看着虎背熊腰的山魁、许彪赞道。   “老相国此言差矣,此二人为在下的兄长,非奴仆也。”李三坚笑道。   “原来如此。”章惇说道:“老夫观此二人为禁军中人?”   “老相国好眼力。”李三坚点头道:“他们在潜火军中。”   “潜火?如此壮士归于潜火岂不是屈才了?”章惇笑道。   李三坚笑着摇摇头。   “这第一杯酒在下就先敬老相公了,道路遥远,老相国千万保重。”酒菜很快摆好,李三坚端起一樽酒后说道。   宋开封府城外十里长亭之中,一老一少就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十里长亭(下)   “李状元请!”   “章老相国请!”   宋开封府城外十里长亭之中,李三坚与章惇推杯换盏,喝的是好不尽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般的,多年未见的忘年之交。   章惇虽年龄已老,但酒量惊人,而李三坚虽酒量一般,但因年轻力壮,因此还是能够勉强支撑。   一坛美酒很快就见底了,两人均已喝的脸上红彤彤的,话也是越来越多了。   “李状元,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来意了吧?”章惇干了一杯酒后笑问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李三坚口中所说的仰慕之类的言语定不是他的真实来意,章惇久经世故,岂能看不出来?   “既然老相公如此,在下就实言相告了。”李三坚闻言说道:“老相国是否能够屏退左右?”   章惇点点头,挥手让章授等人退了下去,此时长亭之中就只剩下了章惇与李三坚二人了。   章授是极为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两人。   “老相国,在下有一事不明,需请教老相国。”李三坚见周围已无旁人,但仍是犹犹豫豫的说道。   “李状元不必如此,今日之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话只管说便是。”章惇料李三坚将要说的话是非同小可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神情,如此的欲言又止,因此章惇先给了李三坚一颗定心丸。   “如此在下就问了?”李三坚痛苦挣扎片刻后开口道:“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老相国此言是。。。是何等意思?或者是。。。。老相公何出此言啊?”   北宋将亡,而端王赵佶,现在的皇帝,今后的宋徽宗将会是是亡国之君,李三坚此时是已经知道了。   李三坚是活过两世的人,当然是知道的。   可李三坚不但听说章惇说过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之类的话,还听说过章惇所说过的其他大逆不道之言,使得李三坚是异常好奇。   御史言官也以此弹劾章惇的。   难道他是个预言家?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李三坚也明白如此之言是大逆不道的,若被赵佶知晓,将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李三坚又实在是忍不住,实在是无法将这些疑问憋在心里。   当初在宫中议立新君之时,章惇为了使其他皇子登上皇位,而故意有贬低赵佶的意思,但李三坚估计此事决不会是如此简单的,章惇之言必定是有其深意,否则他也不会是数起数落,独相达七年之久。   “李状元,如此之言,岂能言之于光天化日之下?”章惇闻言怒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章惇心中暗暗恼怒,自己被剥夺相位,随便被贬至越州,不就是因为这句话吗?   试问有哪个君王听到此言,不会是龙颜大怒?没将章惇满门抄斩就算是对得起章惇了。   不过宋祖宗之法,不杀士大夫,使得赵佶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除非真的有叛逆之举,一般也就是流放了事,而不会是抄家灭门的。   “老相公敢说,在下为何就不敢问?”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话已出口,也就坦然了,于是微笑的说道。   “呵呵,你啊,真是后生可畏也!”章惇闻言捻须笑道。   章惇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观察,观察李三坚此言到底是何意,观察李三坚是否真的是在询问此事,观察李三坚是否是赵佶的耳目。。。   不过目前两人已将一坛多酒下肚,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你可知我朝之危,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吗?”章惇随后看着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未置可否的说道:“在下洗耳恭听。”   “我朝看似繁荣昌盛,但实则已是百弊丛生。”章惇随后缓缓的说道:“此事还得从太祖朝说起。。。”   一个时辰之后   “官制、军制、经事、政事等无不百弊丛生。”章惇接着说道:“帝不思进取,相臣将臣,文恬武嬉,文臣爱财,武臣自废武功。长此以往,我大宋危矣。此时若无一名励精图治之君,革除百弊,我朝还有何前途可言?赵佶此人,沉迷于书画、道家、女色之中,守成尚且难有作为,更何况进取?若北地强虏崛起,必将。。。哎!”   必将将大宋打个落花流水、满地找牙,李三坚心中接话道。   章惇粗略的讲完之后,李三坚心中除了震惊就是震惊了,同时还有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北宋灭亡当然有其灭亡的原因,朝政当然是百弊丛生、混乱不堪,可李三坚万没料到居然到了如此程度,居然到了如此不可救药的地步了?如此一来,李三坚除了随波逐流,还能有何作为?   李三坚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那是天方夜谭,却比登天还难。   他娘的,要不然真的告老还乡,回琼台做海鲜买卖去。。。李三坚此时心中又起了逃之夭夭的心思。   “难道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吗?”李三坚随后问道。   “除非苍天开眼!”章惇答道。   苍天?苍天哪能那么容易开眼啊?李三坚心中暗叹,看来历史大势自己根本无法改变了,该来的仍是要来的,是无法避免的。   李三坚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之中尽管保护自己家人的安全。   可李三坚如何保护,却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怎么?李状元有何妙策,可解我大宋之危?”章惇见李三坚脸上阴晴不定的,于是问道。   “老相国说笑了,在下就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有经世安邦之能?”李三坚闻言苦笑道。   “李状元的以海制陆之论,老夫至今都未明白其中的道理,李状元想制何人,想制何地?”章惇随后微笑着问道。   “嗯?老相公也看过在下的拙作?”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老夫不但看过,就连先帝也看过,还经常提及此事呢。”章惇微笑道。   “先帝?”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不过是小儿文章,哗众取宠而已,当不得真的,让老相国见笑了。”   李三坚若想实现心中的战略,非举国之力不可,可赵佶允许吗?朝中大臣允许吗?天下人理解吗?此也是千难万难的。   “老夫以为不是如此吧?”章惇闻言说道。   李三坚摇头沉默不语。   两人自此再也没有说话,喝了好半响的寡酒之后,章惇起身说道:“无论怎样,老朽多谢李状元专程前来相送了,不过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老朽也该上路起行了。”   “在下恭送老相国,老相国一路多保重。”李三坚闻言起身施礼道。   李三坚随后心中暗叹了口气,此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了,还能否再见面了。   李三坚虽从前与章惇有些过节,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切齿痛恨的地步,但此时不禁被此人的才识所折服。   不愧为两次中进士之人,不愧独相七年之久,在李三坚见到过的所有人之中,还从未见过如此脑袋清醒之人,将整个宋看得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但如此又能怎样?还不是被赶出了朝廷?还不是如此凄凉的离开了东京开封府?   无论章惇独相之时做了什么,说他专横跋扈的独霸朝政也好,说他为相之时党同伐异、打击政敌、尽贬元祐党人也好,但章惇毕竟是三朝元老了,毕竟为大宋呕心沥血了数十年之久,为相之时从不将官位私授,做官做得是两袖清风,对此李三坚自问都做不到,可此时到了风烛残年,却又落到了如此这般下场?   凄凄惨惨戚戚,临别之时,却无几人相送,情形是异常的凄凉。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不禁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难道身为大宋臣子的最后结局都是如此吗?   王安石如此,苏轼、苏辙如此,章惇又是如此,那么自己今后结局也是如此吗?   “主人,回去吧。”正当李三坚看着章惇孤独离去,心绪万千之时,山魁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后说道:“走吧。”   李三坚随后翻身上马,与山魁、许彪扬鞭纵马向着开封府城池疾驰而去。   决不能这样,决不能如此的逆来顺受,决不能被人如此的拿捏,皇帝不行,权臣不行,任何人都不行,骑在马上的李三坚此时心中暗暗下决心道。   此时已经走上了仕途,已经身为大宋臣子的李三坚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你是怎样的辉煌,无论是青云直上到了何种程度,无论你是何人,命运的最终裁决权是掌握在皇帝手中。   皇帝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玩弄大臣于股掌之上,让你变成什么就是变成什么。   皇帝可以拔擢你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转眼间,就能将你打入地狱。   可李三坚明白了这件事情,又能怎样?是与命运抗争,还是随波逐流?亦或是惟皇帝之命是从?从而迷失了本性。   这是件极难抉择的事情!也是极为痛苦之事。 第二百二十章 狱空   李邦彦的住宅位于东京城旧郑门附近。   李氏宅第从外表看青砖黛瓦的与一般的住宅相比除了大之外别无两样,可置身其中,却是别有洞天的。   整个李氏宅第构筑的极为讲究,豪华气派,前后共有九进建筑,两百多处房间。其中首进为门楼厅,二进为照厅,三进为正厅,四进为内厅,五进为女厅,六进与七进为楼厅,楼室,两旁的厢廊,厢楼前后相接,形成了回字形的串楼。   从第一进到第四进,中间是硕大的四四方方的天井,天井的两侧分布着小型花园,假山怪石,奇花异草,奇妙的构思,使整个院落焕发出一股生机勃勃的景象。   宅内布置也是金碧辉煌,极具奢华。   商贾之宅第外表不敢太过显露,太过奢华,可却是外简内奢,不深入宅院,是看不出与他人宅第的区别的,外表上看与普通宅第是没有多大的区别的。   “婷儿,又出去胡闹了?”此时李宅一间大堂之中一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喝了口茶后对一名刚刚更衣完毕的少女说道。   “爹爹,婉妹还差点将‘玉堂春’送出去呢。”此时中年人身边的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嬉笑的问向少女道:“我说婉妹啊,在外面可找到如意郎君?”   年轻人长相俊美,且模样长得几乎与少女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略显老成,一个略显稚嫩,一个颚下有了些短须,一个颚下光滑如玉。。。就似个弯弯的月牙儿般的。   年轻人言语轻佻,使得少女红着脸啐了一口轻笑道:“爹爹,你看嘛,哥哥老是这样子欺负婷儿,婷儿不过是用‘玉堂春’试探那人而已。”   少女随后撕下了贴在耳廓上的薄薄的一层纸,并挂上了一对小小的真珠耳环。   “真是胡闹!”中年人摇头笑问道:“玉娘居然被你用来试探他人?试探出什么结果没有嘛?”   中年人的这对儿女是一对双胞胎,是中年人的掌上明珠,自幼是异常宠爱,同时中年人打小就给他们遍请名师,此时两人琴棋书画是无所不精,再加上两人一个长得英俊潇洒,一个长得貌美如花,于是就成为了中年人此生最为得意的一件事情。   中年人自幼骄纵,就养成了两人一天到晚的没个正形,儿子还好些,此时为了金榜题名,正在准备下一次的贡举,基本上在家中苦读经书,而女儿却是一天到晚的在外面瞎跑,并不断生事。   朝廷对商贾之家的人参加贡举限制得是异常严格,可也架不住李氏有钱,花费了大量钱财上下打点之后,一切事情就顺利多了。   “玉娘人家是眼皮子抬都没抬,根本看不上眼啊。”少女闻言答道:“送给她根本不要,还说什么君子不夺人所爱,嘻嘻。”   少女想起那人在燕春楼之中的狼狈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   “哦,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送给他,他居然不要?看来他还是个正人君子了?”年轻人闻言沉吟道。   “正人君子?”少女摇头道:“婷儿倒是觉得他是个‘伪君子’呢。”   “这是为何?”中年人诧异的问道。   “原因就是柔娘。”少女答道:“婷儿随后又见那人亲自将柔娘送回了住处,女儿还听打听到了那人在柔娘住处呆了许久呢,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些什么?”   “我说嘛,这个世上不好色之人,本公子还未见过泥。”年轻人闻言笑道:“不过是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而已,难道他是喜欢柔柔弱弱之人吗?”   “无论怎样,此事也不可大意。”中年人闻言说道:“不要让此人坏了我等的大事。”   “应该不会吧?”年轻人说道:“就凭此人能够坏了我等的大事?爹爹不必过于担心了,他是好色之徒,就必然是个贪财之人,无非就是花费些钱财而已嘛。”   “哥哥此言差矣。”少女摇头道:“婷儿估计燕春楼之事是那人一手安排的,他是想。。。”   “他是想怎样?”中年人不待少女说完,就焦急的问道。   “据孩儿估计,他是想对付周官人。”少女想了想后说道。   “他想对付周官人?”中年人闻言沉吟道。   “嗯,不过爹爹也不用过于担忧,我等只需如此如此,就万事无忧了。”少女随后低声说道。   少女虽然年少,但却是足智多谋的,许多生意场上的事情,中年人都对她言听计从的。   。。。。。。。。   “你们。。。你们简直是一群废物,区区数名蟊贼,你们就成了如此这般模样?”此时“伪君子”戴着方顶长翅幞头,官帽之下夸张的露出了白色裹布,裹布之上还隐隐的露出了一丝血迹,叉腰怒斥台阶之下的一众官吏。   绿色官袍的图案不断晃动,长长的帽翅微微抖动,一切都显得李三坚是异常愤怒。   台阶之下去燕春楼赴宴的众官吏也是鼻青脸肿的,模样是异常的狼狈。   “锦壮社乃是何物?是怎么回事?”李三坚叉腰又问道。   “回推官相公的话。”吴捕头闻言答道:“小的们拿了数人,不过是些泼皮、无赖喝醉了酒趁火打劫,哪里是什么锦壮社?”   “嗯,对于此等贼子定当重重惩处。”李三坚点头道。   “那些个粗汉是什么来头?打听清楚没有?”李三坚又问道。   “天太黑看不清楚,未看清楚面目。”吴捕头答道:“他们似乎是在故意隐藏面目,个个都戴着面具,身上的衣物也是异常怪异,不像是中原人。”   “小的们也。。。也。。。不便。。。画影图形。。。捉拿此等贼子。”另一名捕头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   是不好大张旗鼓的画影图形缉拿他们,此正合李三坚的心意。   这件事情说到底,不过是酒楼争风吃醋,众人均是脸上无光,如此,李三坚等人又怎好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缉拿他们?此事弄不好还会被御史参上一本呢。   “路知府到。”正在此时,右厅门口的长随唱道。   “下官等拜见路知府。”众人见身穿紫色官袍的路昌衡进门后,一起拜道。   “恩府,你怎么来了?”李三坚见路昌衡过来后,立刻满脸堆笑的问道。   众官吏见状均是露出了鄙视之意,刚才威风八面的大耍官威,此时上官来了,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说话也是谦恭之至。   小小年纪居然如此世故?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   不过也有不少人暗暗赞许,如此方为为官之道啊。   “本官听说李推官受伤了,因而特来看看。” 路昌衡看着李三坚问道:“李推官没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李三坚闻言连忙答道:“不过擦破了点皮毛,不碍事的,还劳烦恩府亲自前来?下官真是惶恐。”   “嗯,没事就好,本府还另外有事与李推官相商。” 路昌衡脸上面无表情,可见到李三坚狼狈模样,心中忍不住想笑。   你说你吃顿“花酒”也还罢了,可“花酒”居然吃得受伤了?手下官吏也是个个带伤,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吃的?难道酒楼陪酒的美小娘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恩府里面请,来人,奉茶。”李三坚恭恭敬敬的将路昌衡迎进了厅内。   “恩府有何吩咐?” 路昌衡在厅中坐定,属吏给两人泡好茶后,李三坚问道。   “本府听说你们拿了些泼皮、无赖,拘入了府狱,可有此事?” 路昌衡端起香茶,砸了一口后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不知恩府何意?”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不过是区区一些泼皮、无赖,还需要劳动堂堂开封府知府亲自过问吗?   难道其中有路昌衡的人吗?亦或其中是有某位王公大臣的人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   “不过是些泼皮、无赖,打几板子就放了吧。” 路昌衡看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   “下官遵命。”李三坚虽心中疑惑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应道。   其实李三坚也有此意。   万一府狱之中审讯这些泼皮、无赖,再审出个什么事来,岂不是节外生枝了?   “难道李推官真的不知本府是何意吗?” 路昌衡见李三坚满脸狐疑的模样,于是开口问道。   “下官委实不知,请恩府明示。”李三坚点头道。   路昌衡又看了李三坚一眼接着说道:“吾皇继天垂统,乃是顺三灵之眷命,契万国之欢心。此时当法宽刑缓,囹圄空虚,李推官,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去办,府狱之中当审决的就立即审决,决不能拖延,如此才是个清平之世也!” 路昌衡此言一出,李三坚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李三坚心中暗道,早知道有这么回事,自己又何必费尽心力的多此一举?   路昌衡此言无非是奉上而已,同时也是为了自己治绩。。。   “孺子可教也!”路昌衡闻言满意的点头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公庭日将夕,吏报空狱岸。虽无春草鞠,已有蛛丝蔓。欢乐见鸟乌,呻吟绝鹅雁。谅非片言折,聊发一笑粲。   所谓狱空即为空狱,就是速决刑讼之事,使得牢狱之中空无一人,如此方显天下太平,是为太平盛世。   牢狱之中人满为患,刑讼之事多如牛毛,如此岂不是天下贼盗滋生、动荡不安吗?   凡诸州狱空,皆降诏救奖瑜。若路府州县司、司理院狱空及三日以上者,随处建道场,所用斋供之物,并给官钱,节镇五贯,诸州三贯。。。   朝廷对狱空也是赏赐颇厚,除了赏钱、帛、绢等物之外,还要做道场、祭祀等等。   因此狱空之事就成为了刑讼官员的治绩,成为了刑讼官员升迁的资本,狱空之事频繁发生,也就表明了刑讼官员治理有方,使得天下太平。   此时路昌衡欲借狱空之事捞取政绩资本,李三坚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李三坚拱手说道:“下官遵恩府之命,可。。。可下官有一难处,望恩府为下官解难。”   “哦?李推官有何难处,尽管说便是。” 路昌衡点头道。   “下官手上无人。。。”李三坚双手一摊,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哪里是无人?是无自己人吧?路昌衡心中暗道,但凡一名官员,手下总是要有些心腹亲信的,如此办起差来才会得心应手的,想干点什么事情,如贪墨等等,也有人替他打掩护,甚至成为替罪羊,为其顶罪。。。路昌衡久居官场,如何不知道这些道理?   此时李三坚是新科状元及第,直接空降到了开封府的府衙,入仕极为顺畅,同时得到的官位也不小,但也有一个极大的弊端,就是身边无可信之人,没有心腹亲信,这样的话,此时李三坚要求调配人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不过使路昌衡感到好笑的是,你需要人,尽管开口便是,何必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自己还受了伤?真是令人啼笑皆非的。   李三坚如此小小伎俩是逃不过路昌衡的眼睛的。   “缺人?”路昌衡随后微笑道:“李推官有何人可用,尽管去办便是,本府这里一概照准。”   李三坚虽为状元及第,但却没有持才傲物,对路昌衡等上官恭顺无比,路昌衡对此还是较为满意的。   最为关键的是,自李三坚上任以来,也“孝敬”了路昌衡不少银钱了,虽说是李三坚左手倒右手,将他人“孝敬”的财物转身给了路昌衡,但也算是李三坚的一份心不是。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李三坚如此懂事,路昌衡的岂有不允许的道理?   “下官多谢恩府了。”李三坚闻言大喜,躬身施礼道。   “李推官不必如此客气。” 路昌衡笑道:“你我同朝为臣,何必如此见外?”   “恩府说的是。”李三坚应道。   有了路昌衡这柄“尚方宝剑”,李三坚就可以将山魁、许彪等人弄进开封府府衙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还有自己那个乖师侄姚舆。   此时姚舆为巡检司巡尉,是朝廷的一名武臣,虽流品较低,但也是名朝廷官员,同时姚舆武艺高强,若真能调入开封府府衙,必将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得力助手,最起码再遇到如燕春楼这种事情,就不会被人揍得头破血流了。。。   还有刘安节这个满口川蜀口音的同年,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李三坚心中暗道。   “陛下口谕,诏权知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李三坚入宫觐见。”正当李三坚暗暗盘算之时,数名宫中传旨使臣来到了开封府府衙,进门就传旨道。   “微臣接旨,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满头雾水的恭恭敬敬的接旨道。   李三坚忽闻赵佶召见,感到异常纳闷,无论李三坚从前与赵佶怎样,现在李三坚不过是个小小的推官,如此,皇帝召见自己做什么?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我的天呐!怎么将这件事情忘了。。。路昌衡看着李三坚跟随内侍们进宫的背影,心中暗惊道,李三坚是新帝赵佶的潜邸之臣,是曾经的端王府家奴,如此新帝赵佶还会不重重的提携他吗?   是否要将财物退还给他?路昌衡艳羡的看着李三坚背影心中暗道。   府衙之中所有人也是除了惊讶就是羡慕的眼光了。   。。。。。。。。   “微臣李三坚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见到脸上有些愁容的赵佶纳头便拜道。   赵佶是在一处偏殿召见了李三坚,殿中除了服侍的内侍、宫女之外就是曾经的权知枢密院事,现在的尚书右仆射曾布,也就是大宋右相,或者说是副相。   章惇被罢黜之后,赵佶就下旨拔擢故相韩琦的长子韩忠彦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是为朝廷左相,同时拔擢立有策立之功的曾布为朝廷右相。   宋是以左为尊,因此曾布的相位是排名在韩忠彦之下的,不过此时韩忠彦已经六十余岁了,眼花体弱的,同时性格也是较为懦弱,再加上曾布有策立之功,因此此时赵佶基本上是问策于曾布,对曾布也是言听计从的。   曾布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终于坐上了相位,还差一步就位极人臣。   “李卿家平身,此非朝会,不必行大礼,来人,赐座。”赵佶点头对李三坚说道。   “微臣谢陛下隆恩!”李三坚起身拱手再谢,随后拱手与曾布见礼后,就用半只屁股坐在了一个黄缎凳子上。。。   “翰韧啊,朕自继位之后,才发觉朝中之事是如此之多,又是如此之难啊。朕有时候在想,真还不如朕为端王之时来的轻松自在,你们这些早先时候就跟随朕的人,朕都没时间召见你们,朕绝非薄情寡义之人,但却是无可奈何。李卿家成亲之时,朕都没时间前去看看。”   赵佶一脸的愁容,不对,应该说一脸的欲求不满?原因就是赵佶说道李三坚成亲之事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羡慕之情?   如此说要准确得多,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是因为丧期的缘故?虽此时赵佶未着丧服,但李三坚也清楚赵佶此时正值丧期。   内宫之中着丧服,在殿中处理政事之时着正常服饰,此为礼制。   皇帝丧期对于普通臣民来说也就一个多月,可皇帝及后宫之人就是二十七个月了,此时离丧期结束还早得很。   在皇帝丧期之中是不允许饮宴、结亲等等,因此在此期间,赵佶可以亲近女人,但不能纳妾,也就是不能正式册封嫔妃或者选秀。   因而此时赵佶宫中皇后及嫔妃也就是原端王府的王妃王氏及数个端王侧妃。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赵佶好色,此乃天下皆知之事。   看到宫中成群的、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的女子而不能上手,换做李三坚也许也会欲求不满的。。。   “陛下对臣等的恩典,对臣等的眷顾之情,微臣永世难忘,微臣惶恐之至。”李三坚闻言离座,受宠若惊的说道:“陛下乃是天命之人,所谋者大,又何必在意微臣成亲此等小事啊?”   李三坚说的倒是大实话,作为一国之君,当日理万机,天下大大小小的事情何止万千,也真够他忙的,除非他当甩手掌柜,否则必将会是累得吐血。   历朝历代的许多君王并不是病死的,而是活活被累死的。。。   “呵呵,快坐下,别动不动就施礼,你们啊,与朕是越来越生分了。你我乃是兄弟,兄弟之间又哪里有如此多的礼节?”赵佶见李三坚说的得体,不由得露出了微笑,连忙挥手让李三坚坐下。   “微臣不敢,谢陛下隆恩。”李三坚又是施了一礼之后方才坐下。   赵佶将李三坚视作兄弟,可李三坚却不敢,至少明面之上是不敢的,如此方为人臣之道。   赵佶随后与曾布对视了一眼又对李三坚说道:“李翰韧方才所言,所谋者大,此倒是说到点子上了,今日朕招你前来,就是想问问你治国之策的。”   “治国之策?”李三坚闻言愕然问道:“微臣年少无知,官卑人微,岂敢妄言治国之策?”   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曾布说道:“此乃辅国大臣之事啊,微臣实不敢言。”   “不敢言?这么说你腹中还是有韬略的嘛,今日又非朝会,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赵佶一下就抓住了李三坚的语病,于是笑问道。   “这。。。这。。。微臣口误,微臣腹中哪里有何经世安邦之道啊?臣腹中既无韬略,也就无法擅言之。”李三坚闻言慌忙答道。   李三坚就连开封府府衙右厅之事都未搞清楚,都未理顺溜,哪里有什么治国良策?   “李状元”此时曾布开口道:“李状元的《西戎之论》、《置司之论》、《以海制陆之论》、《兼听之论》件件切中要害呢,为何在陛下面前却无话可说?难道状元想藏锋敛锐吗?”   “呵呵”赵佶闻言也笑道:“朕当卿家是兄弟,难道在哥哥面前,也无话可说?或者说卿家是不想说吗?”   “这。。。”两人如此相逼,使得李三坚是左右为难。 第二百二十二章 治国之策   宋皇宫偏殿之中,赵佶、曾布逼迫李三坚讲述治国之道,使得李三坚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是彷徨无计、左右为难。   “陛下”李三坚为难的对赵佶说道:“微臣实在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啊?”   在他们如此相逼之下,只要他们起个头,那么自己再胡乱说一番不就完了?李三坚心中暗暗盘算道,反正是他们逼的,说的不好,也不是自己的错,就算是说的天马行空,说的一塌糊涂,料赵佶也不会降罪的。   “朕自承大统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承父兄之志。”赵佶闻言缓缓的说道:“洎总威柄,发挥强刚,黜除奸回,修复法度。怀柔以文,震叠有武,继而憺威四夷,拓土千里。”   赵佶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章卿家时常对朕说起,当下当行无为而治,可有人对朕提起,无为而治乃是黄老之道,当行法家治国之道,当行严刑峻法。不知李卿家对此有何见解?只管说便是,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朕绝不会降罪于你。”   “陛下,请容微臣思虑片刻。”李三坚闻言说道。   赵佶口中所言的治国之策,无非就是历朝历代的三种治国学说,其一就是法家的“法治”,主张以严刑峻法来治理天下;其二就是儒家的“人治”,主张施行仁政,最大限度的发挥人的作用;最后的就是道家的“无为而治”,顺时势和民心,因势利导,顺势而为。   自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八年的读书生涯,不说是博览群书、通晓古今,书也是读了不少了,因此对此也多少有些了解了。   此时赵佶让李三坚说说治国之策,李三坚也多少能说些了。   可此时令李三坚惊讶的并不是赵佶、曾布让李三坚说什么治国之策,而是赵佶口中所言的无时无刻不想着承父兄之志,他欲励精图治、革故鼎新、开疆拓土?这还是宋徽宗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在李三坚的印象之中,宋徽宗乃是个昏君,是亡国之君,是荒淫之君,可面前的这位,从前李三坚视作是师是兄的哥们,他还是宋徽宗吗?若赵佶一直能够这样下去,宋还会亡国吗?   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重名啊?李三坚此时心中是万般疑惑,可心中又实在想不起来是否有人与蔡京重名?   管他的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他了,今后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李三坚考虑良久后开口道:“陛下,微臣以为当外儒内法,剂之以道,此为微臣拙见,望陛下不要怪罪。”   “外儒内法,剂之以道?何人怪罪你了?快快说来听听。”赵佶摇头道。   李三坚就是有些过于谨小慎微了,哪里像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官员?青年官员是年轻,富有朝气,敢打敢说,敢于评击朝政,他就像个久经世故的老人?此时的赵佶与曾布均有这种感觉。   “如此,微臣就班门弄斧了?”李三坚谦恭的态度使得赵佶、曾布有了一种想将他按在地上狠揍一顿的冲动。。。   “儒学治国之道无非就是‘仁者爱人’‘为政以德’,其乃是中庸之道。而法家是以‘法’‘术’‘势’为其道。‘以道立天下’‘无为而治’,此乃道家之君人南面之术。   臣窃以为无论是何种治国之道,当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李三坚随后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微臣以为治国当有四道。治国有道,得道大安,一也,治国者,圆不失规,方不失矩,本不失木,为政不失其道,万事可成;创业守成,文武并用,二也,文武之道,各随其时,取也,守也,各有其宜,文武如人之双足,缺一或残次不齐均不可取;多难兴邦,逸豫亡身,三也。。。”   李三坚说兴奋了,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踱步,走来走去的,赵佶也不在意,与曾布一起听入了神。   “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本朝文忠公亦云,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此三也;居安思危,有备无患。。。”   “李卿家,且慢,且慢。”赵佶忽然打断了李三坚的话,转头对梁师成、杨戬说道:“为何不誊录?”   “陛下。。。奴婢。。。奴婢。。。” 梁师成、杨戬也听入了神,赵佶忽然开口询问,顿时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半响未说出话来。   “还不速速准备笔墨,誊录下来?”赵佶沉下脸说道。   梁师成、杨戬等内臣闻言顿时就手忙脚乱的取了一些笔墨纸砚过来,放在案上,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点点头接着说道:“居安思危,有备无患,此四也,《易》云,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方能身安而家国可保。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偷安者也。方今之势,何以异此。爝火之方微也,一指之所能息也。及其燎原。虽江河之水,弗能救矣。鸿鹄之未孚也,可俯而窥也,及其翱翔浮云,虽蒲且之巧,弗能加矣。”   “陛下”李三坚说完之后,拱手说道:“此为微臣治国四道,诚请陛下、曾相公斧正。”   “如何?”赵佶与曾布对视了一眼后问道。   “李状元果然大才也!”曾布点点头后对李三坚说道:“外儒内法,剂之以道?凡事总有其紧要之处,李翰韧的紧要住处又在哪里?”   李三坚看了看赵佶,又看了看曾布,随后答道:“臣窃以为当行‘无为而治’,当广立博士、轻民徭役、重本抑末、发展生产,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赋敛无度,天下多事,仁义不施,百姓困苦而主不收恤,必然会引起天下动荡。”   其实李三坚心中此时根本是不太赞同纯粹无为而治的,无为而治是在什么情况之下可以实施的?是在天下太平之时。   而目前来讲,整个宋也许只有李三坚明白遽变将至,此时当以无为而治加上霸道为国策,也就是王霸道杂之,甚至施行极端的军功授爵制,整军备战,以全国之力,数十年之功,抵御北方强虏的崛起。   可目前到底是什么时候,李三坚又被弄糊涂了,同时李三坚若放出此言,定将会引起朝野震动,皇帝赵佶也许会‘龙颜大怒’,自己小命也许不保,至少会被罢官免职,那么自己八年的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   同时无为而治是新任副相曾布提出的治国之道,自己岂能轻易改之?   李三坚此时心中是苦恼之极。。。   “广立博士、轻民徭役、重本抑末、发展生产,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赋敛无度,天下多事。”赵佶闻言对曾布笑道:“李翰韧所言倒是与卿家不谋而合啊。”   “老朽已垂垂老矣,李翰韧正当青春年少,真乃是后生可畏也。”曾布闻言也笑道。   “卿家说的是。”赵佶微笑着点点头,似乎是不经意的对李三坚说道:“李翰韧去送别老相国章惇了?”   糟糕,糟糕,糟天下之糕!完了,完了,完天下之蛋!赵佶不经意的一句话将李三坚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怎么知道了?仅仅隔了一天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道。   此时的李三坚背心已经湿透了,绿色官袍背心处出现了一大块的汗渍,但并不是因为是夏季炎热的缘故,在皇宫殿中,虽夏季炎热,但却是异常凉爽。   自己太冒失了,太小觑了皇城司的能力了,太小觑了赵佶的手段了。。。李三坚此时大脑急速运转着,思考着对策或者措辞。   若稍有不慎,李三坚之前的努力必将会是付诸东流,罢官免职也许还是轻的,抄家流放都有可能。同时引起皇帝厌恶,今后还有李三坚什么好果子吃?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此时李三坚忽然想起了自己偶尔得之的鬼谷子兵法十三篇,其中就有这么一段文字,意思就是怎么说服他人或者君王,而要想说服他人,务必要先悄悄的揣测,暗中分析是可是否,透彻辨明所得所失。   赵佶是什么人?自幼父母双亡,与李三坚自幼丧父有些相同,因此可以以此来打动他?李三坚心中暗暗分析道。   “陛下,臣非送别相国,还是送别一位老人。”这些念头只在李三坚的脑海之中转了片刻,片刻之后李三坚神情淡然的说道:“微臣自幼丧父,与母相依为命,因此臣是见不得一位老人晚年凄凉,臣也因此冒死送别我大宋一位老人而已。”   不知道赵佶是否了解自己与章惇谈话的内容?李三坚心中暗道,应该不会吧?当时十里长亭中只自己与章惇二人,难不成亭顶还有皇城司之人?他娘的,当时也没注意亭顶是否有人啊啊啊???   “李翰韧真乃是个厚道人也。”赵佶闻言果然心中大慰,不由得叹道。   “冒死?李卿家何谈死字?”赵佶随后似笑非笑的问道。   “李状元不计前嫌,真是宅心仁厚。”曾布也说道。   宋以孝治天下,李三坚终于以“仁孝”二字蒙混过关。。。 第二百二十三章 建中靖国   “朕恭惟神考,追述先王,训释群经,以作新于俗学;兴起万世,以垂裕于后昆。盖得非常之人,辅成不世之烈。。。岭南李三坚学术精微,足以穷道奥;器识宏远,足以用事几。。。故特进左朝议大夫李三坚,降命应期。。。”   宋元符三年九月,新帝赵佶降下手诏,拔擢新科状元及第李三坚为左朝议大夫,正六品的寄禄官,李三坚也因此不到半年,就由从七品的承议郎一跃成为了正六品的左朝议大夫,使得众臣是目瞪口呆的,眼珠子与口水是落满了一地。   正六品的官员袍服颜色与图案要变化的,由绿色变成了绯色,李三坚也因此不到半年就脱离了“绿八哥”的行列。。。   不过正六品的流品倒是与李三坚开封府府衙推官官职相匹配了,这大概也是新帝赵佶所考虑的。   二十出头就穿上了绯色官袍,使得朝中大臣们痛恨、羡慕得要死。   以往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十余岁,甚至几岁之人就被敕封为三品以上的爵位,但这些人一般都是些皇亲国戚、皇室宗亲或立下鼎立之功王公大臣的后人等等。而李三坚是什么人?微贱之家出身,出身卑贱,还是个半汉半夷之人,就算他是状元及第,但升迁速度也不能如此之快吧?   可谓是青云直上、平步青云!高官厚禄,如探囊取物一般,简直令人目瞪口呆、垂涎三尺。。。   照此看来,要不了多久,十年还是数年还是一年?李三坚就能挤入朝廷中枢,甚至是执政的行列?   同时众臣也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赵佶所下的诏书为手诏,而非制、诰、诏令,宋对手诏是控制较为严格的,非亲信之人,皇帝是不会轻易下手诏的。   手诏是不必通过中书舍人或知制诰拟诏的,当然也不会引起御史、言官们的弹劾了。   此人能够得到皇帝如此的宠信,他日的前程是不可限量啊!   群臣随后得到消息之后,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恨不得将李三坚一通乱拳活活打死。   当然也有嗅觉灵敏之人,很快的就拜在了李三坚的门下。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微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对微臣的恩遇,臣万死难报万一。”李三坚伏在地上含泪叩拜道。   李三坚此时的心情除了感动就是感动了,李三坚万没料到就说了两个时辰的话就升迁了?   李三坚此时心中忽生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皇帝一纸诏书就能让人上天,当然也能让人下地狱,怪不得如此之多的天下豪杰之士为此是趋之如骛,是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不过李三坚此时心中也只有感动,而并未半分高兴或兴奋之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李三坚还是明白的,也许自己从前是个无名小卒,不会引起他人多大的注意力,就算李三坚是状元及第也是如此,可从今日起,必将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了,这件事情倒是是好还是坏,就不得而知了。   同时李三坚感觉自己好像是越陷越深了,逐渐变得不可自拔了,这件事情到底是好还是坏,亦是不得而知了。   “李卿家平身吧。”赵佶微笑着问道:“状元郎才识过人,朕还有件事情需劳烦状元郎。”   “陛下有事吩咐微臣便是,臣敢不遵从?”李三坚说道。   赵佶满意的点头道:“此事倒是一件小事,就是朕的年号,李卿家以为当取何名?”   新帝登基总是要更换年号的,以示新朝新气象,在许多时候,从年号之上还能看出皇帝的喜好,甚至是施政方略。   因而更换年号这件事情并不是赵佶口中所说的小事,乃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正常情况下,有司取好名字之后,还需在朝会之上讨论,最后由皇帝裁定。   不过臣子也有建议或提议之权,经各方认可之后,即可施行。   目前赵佶所用的年号还是延续先帝赵煦的年号,元符三年。   “陛下,微臣才识浅陋,实在。。。”李三坚见赵佶、曾布均是沉下了脸,于是连忙改口道:“建中靖国,如何?”   赵佶、曾布闻言均是大喜,一起抚掌大笑道:“妙,真是妙哉!”   建中靖国,建中者,建立中正之道,靖国者,荡涤海内污秽,目前赵佶、曾布均以为新朝应当平息纷扰已久的新旧党争,还朝政以清爽。革故鼎新、去除百弊。   应该说李三坚的马屁是正中赵佶、曾布下怀,二人此时怎不欢喜?   。。。。。。。。   数日后   “老爷回来了?”正当一身绯色官袍,左朝议大夫李三坚自府衙回到住处之后,李宅新任管家翟六连忙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   堂堂左朝议大夫、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的宅第哪能没有管家?于是翟六就成为了李宅管家。   管家在宋时又被称作宅老或院子,根据年龄的大小,又被称作老院子或院公。   赵佶不但以手诏的方式拔擢李三坚为正六品的左朝议大夫,还赏赐了李三坚钱、帛、绢等物,同时还赏赐了十余名奴仆,不过李三坚却坚辞不受,只要了两名丫鬟,一个服侍母亲符二娘,一个服侍二夫人王雯。   虽李三坚升为六品左朝议大夫之后,俸禄是长了不少,可人多了李三坚却负担不起,原因就是家底太薄,同时人太多了,李三坚的小院子也住不下的。   就这样李三坚还使人在院中临时搭建了两个竹板房,供下人们居住。   “老爷?不必如此称呼。。。”李三坚白了翟六一眼道。   自己被仆人们称作老爷,他们又称呼自己母亲为老夫人,这算怎么回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其实是李三坚太多心了,老爷称呼不过是下人的尊称,不论年龄大小,只论其人在家中的地位,李三坚是一家之主,又是朝廷官员,而李三坚父亲又早亡,不称呼老爷又称呼什么?   “小的知道了,老爷!”翟六笑道。   李三坚摇头苦笑,年纪轻轻的就被人称作老爷,真是无语之极。   “叫少爷也行啊!”李三坚干脆不走了,手放在玉带之上对翟六说道。   “知道了,老。。。少爷!”翟六连忙改口道。   “这还差不多。”李三坚随后转怒为喜,笑着说道。   “娘亲,两位夫人,我回来了!”李三坚大踏步甩开了翟六,进内宅之后张开双臂准备迎接自己的两位夫人的飞奔而来,迎接两位夫人的投怀送抱。。。   可李三坚进了内宅之后就却发现内宅院中空无一人,于是张开双臂尴尬的看了看四周。   人呢?人都跑哪里去了?李三坚是暗暗纳闷,难道宅中出了什么事情了?   平日里,她们都会出来迎接的啊?   正在此时,李三坚忽然看见陪嫁丫头,蔡绒雪的使女小芹似乎是端着一筐食材急匆匆的从自己面前走过,因为是背对着李三坚,因此小芹并未注意到浑身上下就跟个判官似的,立在内宅门口的李三坚。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她们人呐?”李三坚一把拖着了小芹问道。   “啊?!!!”小芹猝不及防,顿时发出一声尖叫,手中的小箩筐脱手而出,眼见着就要落到了地上。   李三坚眼疾手快,一把抄起了小箩筐,瞪了小芹一眼说道:“你慌什么?是老。。。少爷我。”   “老。。。老。。。爷。。。。爷。。。”小芹惊魂未定,爷了半天也没爷出个所以然来。   “叫少爷,她们去哪里了?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李三坚问向小芹道。   “少。。。少爷,都在厨房呐。”小芹拍了拍胸脯答道。   小芹年龄不大,也就十五岁上下,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是生的是波涛汹涌的,晃得李三坚眼睛有些发花。   “她们在厨房做什么?”李三坚端着小箩筐与小芹一道向厨房走去,一边诧异的问道。   “当然是做菜啊。”小芹笑道:“少爷不是今晚请客吗?老夫人、夫人她们都在厨房忙呢。”   原来如此,怎么将这茬忘了?李三坚摸了摸额头忽然想起,确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家中不是有厨子吗?为何自己的老娘与两位夫人都在下厨?   李三坚今日请了刘安节、曾公明、姚舆、山魁、许彪等自己的一干好友、兄弟前来宅第之中赴宴。   这还是李三坚除了与蔡绒雪成婚乃是请客之外,第一次请人来家中赴宴。   因开封府府衙之中事务繁忙,李三坚就将此事给忘了。   “哎哟,少爷你。。。你。。。你。。。”李三坚随后加快脚步,向厨房走去,临行前在小芹的小屁股之上拍了一记,摸了一把,使得小芹面红耳赤的,有心呵斥两句,却又不敢。   小芹是陪嫁丫头,也就是通房丫头,可以说是李三坚的侍妾,应该说妾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服侍的婢女,就算李三坚将她睡了,她也不敢怎样,只不过李三坚平日里嘴花、手也不老实,但从来没有付诸于实际行动。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家宴(上)   “此为雷公笋,此为南杀,此为莉嫩,此为‘山兰酒’又名‘甜糟’。。。这些皆为我黎家特色菜肴,实在是寒酸得紧。今日我李三坚仅以此款待诸位弟兄,些许薄酒,不成敬意。”   李三坚住宅的客堂之中,摆上了一个大木桌,大木桌上摆上了各种黎家菜肴、米酒,虽然比不上开封府大酒楼的美味珍馐,但大碗小碗的,也是显得异常丰盛。   “此为家宴。”李三坚指着丰盛的菜肴接着说道:“其中的大多数菜肴都是娘亲、浑家亲自下厨做的。”   “我等多谢推官相公,劳烦老夫人、夫人了。”刘安节、曾公明、姚舆等人闻言一起起身,躬身谢道。   从前还好些,诸人与李三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较为随便的,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李三坚可是六品左朝议大夫,绯袍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俨然是开封府府衙二号人物,新帝赵佶跟前的大红人,因此诸人是不敢不敬,不敢太过随便了。   “推官相公?”李三坚闻言有些不乐,挥手让他们都坐下后说道:“诸位兄弟,你们早已清楚,我李三坚母亲是黎人,在汉人眼中就是夷狄之人,我李三坚也从不避讳此事,我血管里流着黎人的血,我既是汉人,又是黎人。”   李三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李三坚琼台儋州人,出身微贱,非家世显赫的名门望族之家,在成亲之前,家中只老母一人,与母亲大人相依为命,家中并未旁人。不过从前在岭南之时,现在在京城,我李三坚又多了一些兄弟,那就是你们,曾公明、山魁不用说了,自幼就是生死兄弟、至交好友,许彪是不打不相识,也是我兄长,刘安节乃是同年之人,自相识以来,我们是无话不谈,志趣相投。”   李三坚声情并茂的,使得诸人是暗暗感动,曾公明、山魁不用说了,早已知道李三坚是重情重义之人。   因此此时曾公明、山魁眼角已经湿润了。   其一是自家兄弟有出息,他们怎能不欢喜异常?怎不激动得热泪盈眶?其二就是李三坚得意并不忘形,得意并没有瞧不起自家兄弟,总是念着兄弟情义的。   “因此在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推官,没有什么上官。”李三坚随后看了姚舆一眼补充了一句:“姚舆除外,在座的都是你的师叔、叔伯。”   姚舆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简直是苍天无眼啊,让自己摊上了个这么个师叔。。。姚舆心中哀叹道。   姚舆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大些,可到了辈分却是最低的。。。使得姚舆心中郁闷得几乎发狂。   姚舆此时已被李三坚弄到了开封府府衙,任府衙军巡院左厢公事干当官,简称“当官”,掌侦查、缉捕之事。   姚舆的寄禄官阶为正名军将,一个无品级的武臣,此时虽寄禄官未变,但差遣却由一名巡检司的巡尉成为了军巡院的当官,可以说是李三坚拔擢了姚舆,姚舆对此还是心怀感激的。   此时李三坚深得圣宠,可谓是殿前当红之人,拔擢一名小小的当官,吏部与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当然就是顺水人情了,同时巡检司也未阻拦,拱手相让。   推官相公想要个小小的巡尉,他们又何必阻拦?同时为了个小小的巡尉与殿前大红人结怨?又岂能为如此愚蠢之事?   “哈哈”刘安节闻言顿时开心异常,拍了拍姚舆的肩膀笑道:“乖师侄,快快喊声师伯撒。”   刘安节进士及第后,任祥符县主簿,此时也被李三坚弄进了开封府府衙,任军巡院判官,掌刑讼之事,为李三坚的属官,姚舆的顶头上司。   刘安节的寄禄官阶为从八品的宣义郎。   “呸,是师叔好不?”姚舆肩膀微晃,卸开了刘安节的手,恨恨的说道。   刘安节年龄比李三坚略小一些。   众人闻言均笑了起来。   “哈哈,师叔就师叔撒,快点喊嘛,喊好听点哈。”刘安节闻言更是乐了,哈哈大笑道。   姚舆恨得咬牙切齿的,端起酒盅就欲喝口闷酒,可酒盅之中却是空空如已,酒还未斟上。。。   “山魁给兄弟们倒酒。”李三坚见状笑着对山魁说道。   “是,主人。”山魁应了一声,抱着酒坛就将众人面前的酒盅倒满了。   山魁、许彪也被李三坚弄进了开封府府衙,不过仅为府衙普通的捕快。两人是潜火铺的军卒,没有任何出身,为官是不可能的,只能为吏,李三坚目前也没这个本事,没有将一名吏员直接拔擢为官员的本事。   同时两人没有任何探查、缉捕的经验或本事,因此李三坚的打算是,待时间长了之后,有机会提拔为捕头、牢头之类的就是,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最为关键的是,有府衙二号人物“罩着”,两人今后还怕没什么前程?还怕受他人的欺辱吗?   “这第一盅酒我就敬诸位,我李三坚世上的亲人不多,仅此而已,我就先干为敬了。”李三坚说罢,将盅中酒一饮而尽,随后翻转酒盅,看着众人。   “我等也敬哥哥一盅,干了!”众人也是一饮而尽。   “酒盅太小,换大碗来。”姚舆是个武臣,觉得这些文人用个小小酒盅喝酒太不过瘾了,于是大声说道。   “照啊!”许彪早就觉得不过瘾了,于是也不待李三坚吩咐,咚咚咚的跑到外面取了数个大碗回来,在每人面前都放了一个,随后自己先将自己面前的大碗斟满,端起酒碗就将酒倒进了自己的大嘴之中,咂了咂嘴,似乎是觉得仍是不过瘾,于是就连干两碗后,才抱起酒坛将诸人面前的酒碗斟满。   李三坚瞪了许彪一眼,如此喝法,自己家中珍藏的数坛美酒岂不是很快就见底了?   不过今日李三坚心中高兴,大不了吩咐翟六再去沽些酒回来便是。   “哥哥,有什么事情吩咐便是。”还是曾公明最了解李三坚,知道今日家宴决不是吃饭喝酒这么简单的事情,于是曾公明放下酒盅后说道。   “慌什么?”李三坚看了曾公明一眼道:“酒过三巡再说。”   “是,是,哥哥说的是,哥哥,兄弟敬你一碗,感谢。。。”曾公明放下酒盅,端起酒碗笑道。   “谢什么谢?”李三坚打断曾公明的话道:“再说谢字,你我二人就不是兄弟了。”   “哥哥,啥也不说了,干了。”曾公明端起酒碗与李三坚手中的酒碗碰了一下,就一饮而尽。   李三坚只喝了半碗,就放下了酒碗。   等下还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说,如此一碗一碗的干,虽酒度数并不高,但也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喝醉了,这样还如何与他们商量要事?   “既然如此。”曾公明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渍后说道:“兄弟就有话说了。”   “兄弟有话直言便是,在为兄面前还有何话不能说的?”李三坚笑道。   “哥哥。。。”曾公明有些犹豫的说道:“兄弟。。。兄弟能不能行货殖之事啊?”   李三坚闻言简直是哑口无言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来曾公明目前仍是对经商一事是念念不忘的。   当年曾公明贡举下第之后,就想在京城经商讨生活,可当年李三坚与曾公明在京城之中是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任何关系,如此经商岂有成功的道理?因此曾公明就被李三坚劝回了岭南。   可目前不同的,此时众人皆为开封府府衙的官吏,虽最大的官员就是李三坚,六品左朝议大夫,右厅推官,但县官不如现管,如此经商必将会是事半功倍。   宋之官吏经商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上至皇亲国戚、皇室宗亲、王公大臣,下至普通吏员,甚至军中将领、士卒,涉足商业者甚多。   士大夫阶层自上到下,甚至普通书生,亦是如此,宋之前基本上是耻于经商,视货殖之事为不屑为之的俗务,认为经商乃工商贱民所为,到了宋,士大夫经商却是屡见不鲜。   经商的官吏多了,其中就避免不了官吏,特别是高官利用手中的职权,以权谋私、欺行霸市、贱买贵卖等事。   虽朝廷也禁止官员货殖取利,但却是屡禁不止。   朝廷禁止官员经商,但也不能禁止其家人经商吧?因而禁商之事根本是无法实施的。   在宋初之时是半遮半掩的,到了现在却是堂而皇之,就连赵佶的从龙之臣,潜邸大臣何执中其本身就是个大商贾,家中酒楼、酒肆、良田等等无数。   李三坚不反对经商,但此时李三坚正要提及正事之前,曾公明忽然提及此事,忽然给李三坚出了个这么一个难题,使得李三坚是异常为难。   开封府府衙之中就有许多官吏经商,其中就包括右厅孔目官周方庚,而此时李三坚正要找周方庚的麻烦,正要借周方庚之事为突破口整肃一下开封府府衙官场的贪墨、冤狱等腐败之风。   可李三坚尚未开口,曾公明倒是提前提及货殖之事,使得李三坚欲开口拒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家宴(下)   “东林,此事过后再说。”李三坚思虑良久,也只能如此回答曾公明了。   按李三坚本意,是不愿意经商的。   李三坚对于官商勾结之事是深恶痛绝的,早在琼台儋州之时,对于官商勾结对自己外公一家人造成损伤一事就深恶痛绝,可李三坚万没料到此事今日居然会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李三坚是可以允许曾公明经商,曾公明经商,李三坚自己必然也要参与进去。   曾公明此时提及此事,其用意也是不言而喻的,就是希望李三坚能够参与进来。   有朝廷六品官员、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为后台,经商一事就要顺畅多了。   李三坚虽自问能够做到不以权谋私、欺行霸市等李三坚极为憎恶之事,可若是李三坚真的参与进去, 那么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经商无非是为了获利,获利采取的手段无非就是贱买贵卖,赚取差价,就算李三坚不用官威压人,但他人也会看在李三坚的官位之上,从而尽量想让,甚至行贿,甚至李三坚手下之人会打着李三坚的招牌大行其肆,到了那时,就不是李三坚说不勾结就不勾结了,到了那时,李三坚又该何去何从?   李三坚此时忽然想起了教授黄涣所言,希望自己在京城官场能够出污泥而不染。   目前看来,京城官场果然是个大染缸,白的进去,黑的出来,甚至五颜六色的出来。   说起容易做起难,在京城官场之中想出污泥而不染,谈何容易啊?李三坚心中哀叹道,在自己上任的第一天起,李三坚就差点染了一身乌糟糟的东西。。。   即便如此,即便李三坚欲污泥而不染,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手下,又当如何?   人总是要吃饭的,除了吃饭之外还要养活一大家子呢,李三坚也概莫能外。   目前来讲,李三坚的朝廷俸禄是够用了,够养活一大家子了,可也仅是仅够温饱,要想大富大贵,过上好日子,过上人上人的尊贵日子,李三坚这点俸禄就不够看了。   这个世上之人何人不想过上好日子,何人不想过上人上人的尊贵日子?李三坚也不是例外。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拼命读书习字,想尽一切办法参加朝廷贡举,不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吗?不就是为了过上人上人的尊贵日子吗?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多灾多难的母亲过上人上人的尊贵日子吗?   让自己可怜的母亲扬眉吐气,过上富贵日子,此为李三坚的心愿。   就算李三坚欲过清贫日子,可自己的亲人们难道不会想吗?她们虽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是盼望如此。   同时李三坚的俸禄够用了,但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手下也是如此吗?   答案是否定的,此时在座之人除了自己与刘安节、姚舆之外,曾公明、山魁、许彪三人却是俸禄较低,自己吃饭尚且不够,更不要说是养活一家人了。   到目前为止,李三坚仍是彷徨无计、左右为难。   “东林,你不必多想。”李三坚见曾公明一副闷闷不乐、悻悻的模样之后,于是拍了拍曾公明的肥手之后微笑道:“为兄过上了好日子,也不会让兄弟们吃糠咽菜,为兄决不是这种人。货殖之事需思虑妥当之后,再付诸于实施,到时候愚兄也许也会参与进来呢,你就放心吧。”   “兄长。。。”曾公明闻言顿时心情大好,感激的说道。   “好啦,好啦。”刘安节用肩膀碰了碰曾公明笑道:“不就是做买卖嘛?我们那里官府之人哪个不做嘛?只要不坑蒙拐骗、欺压百姓就行了撒,来,来,喝酒,喝酒,到时候大家一起做买卖,赚了钱大家一起花,哈哈!”   曾公明心情转好,于是与刘安节嘻嘻哈哈的连喝了几大碗酒。   “坑蒙拐骗、欺压百姓?”李三坚闻言赞道:“元承这句话说到关键了,坑蒙拐骗、欺压百姓非我辈所为。可此时却有人不但坑蒙拐骗、欺压百姓,且大兴冤狱、草菅人命,简直伤天害理之极,天理难容,李某时常想起此事,均是痛心疾首、切齿痛恨。”   “哥哥你说的是。。。?”曾公明此时已经明白了李三坚想说什么了,这才是今日李三坚设家宴的目的,才是李三坚今日想说的话。   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没错,愚兄说的就是此人,来来来,我等干三碗酒之后,再与众家兄弟们细说。”   李三坚说罢,站起身来,豪气万丈的端起了酒碗:“吾等来此世上,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当提三尺剑,诛世上不平之事,当建功勋立宏业,方为大丈夫是也!”   “兄长!干!兄弟今日豁出去了,不醉不归!”   “年兄,有事吩咐便是,兄弟决不皱眉头!兄弟皱眉就是龟儿子养的”   “师叔,某虽年长,但辈分如此,也不可奈何,师叔,俺这一百多斤就卖给你了,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主人,俺与彪子更没二话,让俺们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众兄弟外加一个师侄,见李三坚发出了豪言壮语,顿时也是热血澎湃,纷纷站起身来,端起酒碗大呼道。   一众年轻人此时是热血上涌,纷纷立下宏愿,欲建功立业,也不枉在此世上走一遭。   若干年后,在场的所有人不是王公大臣就是军中悍将,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众人喝了三大碗酒后,李三坚用手沾了些酒水,在木桌之上划了划后说道:“众家兄弟也应该清楚李某说的是何人了,但李某此时想说的是,他决不是一个人,他们就像一堵墙,一睹密不透风的墙,若有人去碰这堵墙,也许会碰的头破血流。”   “哎,李大官人,此事就由俺与山魁哥哥出马便是,一手一个,捏不死他们?在俺看来,他们就跟一个个蟑螂般的。”许彪已经喝得脸色通红,脸上也是黑里透红的,醉醺醺的说道。   李三坚推了许彪一掌,与这种粗汉,懒得跟他废话了。   此事岂能用武力就能解决问题的?用武力反倒会是适得其反。   “哈哈,这个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姚舆笑道:“是人总是有弱点的,我等只要找到他们的弱点或者说是其破绽,即可一举拿下。”   姚舆虽是武举人出身,是朝廷武臣,但他可是弃文习武的,不但是武艺高强,书本也是读了不少的,特别是兵法、韬略是烂熟于心。   “师侄说的太对了。”刘安节开口道:“我们川蜀之地湿热的很,有很多蛇出没呢,很多人怕蛇。其实这个蛇可是好东西,身上的蛇皮啥子可以做很多药材,于是抓蛇的人也多,而不管是抓蛇是打蛇,都是打的是七寸,打蛇打七寸,人也是一样,总是有他的弱点的。”   “哥哥”曾公明闻言也开口道:“兄弟忽然想起一事,就是毕员外奸嫂一案,当初哥哥欲重审此案,可却被人强行结案,哥哥是否以此案为突破口?”   “贤弟所言大是。”李三坚闻言兴奋的说道:“当初我就觉得此案过于蹊跷,可却连人都见不着啊。”   “哎,我的推官大老爷,现在你可是左朝议大夫,六品大员呢,难道此时想提个人犯问问都不行吗?”曾公明笑道:“此时毕员外已经发刺配蔡州了,蔡州不属京城,反倒是便于哥哥提人提审于他,若毕员外仍是在京城,反倒是不便呢。”   “你小子。”李三坚拍了曾公明一记笑道:“真有你的,不错,确实如此,看来本官要去趟蔡州了?就是不知以何托词前往蔡州?”   曾公明别看长得肥胖无比,表面看起来是憨厚无比,其实他肚子里装的不但是一堆肥肉,还有一肚子的坏水,猴精猴精的。   曾公明白了李三坚一眼道:“你可是朝廷大员,圣上面前的大红人,找什么借口还需小的们说吗?”   李三坚在曾公明肥肉之上掐了一把,将曾公明掐得是龇牙咧嘴的。   李三坚懒得搭理曾公明了,于是对众人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办,以毕员外奸嫂一案为契机,我就不信找不出他们的破绽。近期我就去趟蔡州,提人问问,此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众家兄弟你们在府衙之中可要小心点,不要露出半点风声,同时暗地里收集。。。最好是收集一些他们作奸犯科的凭据,但千万不要表露出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都是些府衙新人,包括李三坚,让他们收集证据,确实是难为他们了,但李三坚又不得不如此,没有证据,谈何平冤狱?   “我等遵推官相公之命。”众人一起应道。   “干什么?又来了不是?真是的。”李三坚笑道:“来来,今日就到这里,我等兄弟此时只管喝酒便是。”   “师叔,还要一事需留意。”姚舆干了一碗酒后说道。   “乖侄儿,请讲。”李三坚笑道。   姚舆瞪了李三坚一眼说道:“小心他们狗急跳墙。。。” 第二百二十六章 义商   这个世上无酒不成宴席,无酒不欢,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以酒为媒介,都是以酒纵情、以酒寄情,无论是喜事、丧事还是升迁、黜落。   今朝有酒今朝醉、酒逢知己千杯少!   李三坚家宴也同样如此,虽李三坚极力控制自己,但也是喝得差不多了,不过幸运的是人还是清醒的,山魁、许彪、姚舆等人却是喝得酩酊大醉,开怀畅饮,喝得是醉的不能再醉了。   “哎,怎么喝这么多酒啊?官人你真是的。”李三坚被人搀扶回房之后,蔡绒雪皱眉说道。   “夫人,我。。。我没事。。。这还叫喝多了?。。。他们。。。他们都趴到桌子底下去了,哈哈”李三坚满口酒气的笑道。   “就你有本事?”蔡绒雪拍了一记李三坚嗔道。   “小芹,给老爷去厨房端碗醒酒汤来。”蔡绒雪随后吩咐小芹道。   “夫人,老爷不许奴奴喊老爷,他要奴奴喊少爷。。。”小芹嘀咕道。   “知道了,快去吧。”蔡绒雪白了小芹一眼道。   小芹自幼服侍蔡绒雪,两人情同姐妹一般,因此蔡绒雪并不在意小芹的些许出格的言语或行为。   “那是!”李三坚坐在床上,一把抱起蔡绒雪,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笑问道:“小雪,你看我是什么?”   “什么什么啊?官人,别。。。别。。。等下小芹还回来啊。”两人做夫妻已有半年了,可李三坚如此,蔡绒雪仍是有些羞涩。   蔡绒雪在李三坚怀里扭来扭去的,更是如天雷勾动地火一般。   “怕什么?”李三坚笑道:“通房丫头不就如此吗?小雪,官人问你呢,我到底是什么?”   在男女主人行房之时,通房丫头一般都是要在一旁服侍的。   “什么是什么啊?你就是你,哦,你是新进左朝议大夫呢。”蔡绒雪被问得莫名其妙的,于是忍不住捎带取笑之意道。   小芹是通房丫头不假,可李三坚除了经常嘴上花花之外,也并没有将小芹怎样,对此蔡绒雪还是较为满意的,同时也是早已习惯成自然了。   “非也!”李三坚当然明白蔡绒雪的取笑之意,于是狠狠的揉搓了一下蔡绒雪后说道:“小雪,你说我像是清官还是贪官?”   “什么清官贪官的?”蔡绒雪更是感到奇怪,于是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请夫人解惑。”李三坚随后将今日家宴之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哎,夫君啊,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贪官,也没有绝对的清官。”蔡绒雪听完后叹道:“这个世界是个混沌世界,任何事情都不能区分得很明白的,贪官爱财,清官爱名,只不过各取所好而已。”   蔡绒雪随后点了点李三坚的额头笑道:“最紧要的还是要看自己,看官人你自己,看你自己愿意做一个贪官还是清官?”   “夫人所言大是。”李三坚有一次见识到了蔡绒雪不俗的见识,于是笑道:“官人我既不愿意做一个唯利是图的贪官,也不愿意做一名逐名趋势的清官。贪官贪死,清官清死,我宁可行中庸之道。”   “这就是了。”蔡绒雪伏在李三坚怀里说道:“得意时不忘根本,失意时不怨天尤人。曾公明等人在官人失意之时,是不离不弃的,官人得意的时候也不能忘了他们,他们想做些货殖之事,官人当紧着他们。况且虽说是无奸不商,但这个世上商贾之人也有奸商与义商之分,义商救国之事,古今有之,义商乐善好施、为国为民,如战国弦高,弦高去成周经商,及滑,路遇袭击郑国的秦军。于是他冒充郑国的使臣,以四张皮革和十二头牛犒劳秦军,以示郑国已预知秦军来袭。同时,他又急忙派人回郑国禀告。秦帅孟明以为郑国已有准备,遂领兵灭滑而返,从而使郑国避免了一场大难。郑穆公以存国之功赏之,弦高辞而不受。还有范蠡等等许多义商。”   蔡绒雪随后抬头看着李三坚轻笑道:“因而,官人,曾公明欲为货殖之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呢?官人你是想做一名为国为民的义商还是一个欺行霸市的奸商呢?”   “我什么商都不做。”李三坚翻身将蔡绒雪压在身下笑道。   蔡绒雪之言使得李三坚豁然开朗,无论做什么事情,还是要看本心,本心是从善还是趋恶。   此时曾公明欲经商,李三坚就当支持,只不过平日里还是应当经常提醒他,不能因利而忘义,不能够肆意妄为,做些祸国殃民的事情。   李三坚心中豁然开朗,心情大好,压在蔡绒雪身上撕扯着蔡绒雪的衣物笑道:“官人我什么都不做,此生此世,只想做你的夫君。”   “官人。。。官人。。。别。。。奴家今日不方便,不能伺候官人了。”蔡绒雪抓着李三坚的双手气喘吁吁的说道。   “嗯?不方便?难道是。。。是有了?”李三坚闻言忙不迭从蔡绒雪身上翻身下来,摸了摸蔡绒雪的小腹惊喜的问道。   两人成婚已经快半年了,按日子计算,也应该差不多了,李三坚因此欣喜的问道。   若蔡绒雪真的怀上了,那么自己母亲符二娘定也是欣喜若狂,李三坚开心的想到。   符二娘盼孙子可不止一天两天了。。。   “不是的。。。”蔡绒雪红着脸忸怩的答道。   “你怎么知道?身子不方便定是有了啊?”李三坚以为是蔡绒雪害羞,于是笑问道。   “奴家的身子自己怎能不知道啊?哎呀,你别问了,今日奴家就是不方便嘛,官人,你许久未去二娘房中了,今日。。。今日去二娘那里去吧。”蔡绒雪低声对李三坚说道。   “你的身子不一定有我了解呢。”李三坚闻言笑道。   蔡绒雪红着脸啐了李三坚一口。   “小雪啊,你以为官人我是如此急色,是如此不顾自己夫人身子不舒服而前往他处寻欢作乐之人吗?既然夫人身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今日官人什么都不做,好好陪陪我的雪儿便是。”李三坚随后叹道。   李三坚大概明白蔡绒雪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心中有所失望,但却并不着急,两人还年轻,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不是吗?”蔡绒雪见李三坚脸色沉了下来,于是连忙笑道:“好啦,奴家知道官人的心意了,去陪陪雯儿吧,她。。。她是黎家之人,是你的本族人,她的家远在琼台,孤苦伶仃的,官人你应该多陪陪她。”   “你倒是善解人意,将自己夫君往外推?”李三坚捏了捏蔡绒雪的琼鼻笑道。   确实应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将人家娶进了门,却是不理不睬的,确实是感到内疚。   “快去吧。”蔡绒雪推了李三坚一把笑道。   “你慌什么?”李三坚瞪了蔡绒雪一眼道:“我还有事情需问问夫人呢。”   “还有什么事情呀?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去二娘房中安歇吧。”蔡绒雪诧异的问道。   “勿慌,说完这句话我就走。”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夫人你是否记得金明池那天,有个关扑之人,长得尖嘴猴腮的,此人关扑使诈,骗取钱财,其后欲将其擒获,可此人身法却是灵动之极,越墙而过,不知去向,夫人以为此人是何人也?”   当时李三坚对这个尖嘴猴腮之人印象是特别深刻,此人应当具备一定的轻身功夫,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李三坚心中不由得生出爱才之意。   “奴家哪里知道他是何人?奴家又不是神仙。”蔡绒雪想了想后说道:“不过官人,奴家倒是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关扑之物,地上的那一对玉簪,决不是平凡之物。”   蔡绒雪虽不明白为何李三坚对这人如此的上心,但还是替李三坚努力回忆。   女人就是如此,无论多么聪慧的女子都是如此,漂亮、精致的首饰对于女人具有不小的杀伤力。   因此当时蔡绒雪等人均被这对不同凡响的玉簪吸引住了,当然也是特别留意。   “哦?何以见得?”李三坚闻言问道。   “此簪如年古潭般的寂静幽深,决不是凡物,且是个古物。”蔡绒雪肯定的答道。   “古物?夫人的意思是。。。?”李三坚又问道。   “古物,且是墓中之物,奴家在京城许久还未见过这样的簪子呢。”蔡绒雪答道。   “你就这么肯定?”李三坚有些怀疑的问道。   “耳濡目染而已。。。哎呀,一对玉簪值得官人你如此的大惊小怪吗?快去吧,等下二娘睡了,看你今日如何?嘻嘻!”蔡绒雪随后推了一把笑道。   还在沉思的李三坚于是就被蔡绒雪“请”出了蔡绒雪的房间。。。   蔡绒雪随后关上房门之后,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世上哪有女子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夫君往外推?   只不过蔡绒雪自幼修习的就是女诫,不能为妒妇,不能犯七出,因此蔡绒雪是有苦说不出。   李三坚二十岁状元及第,随后就成了宋最年轻的六品朝廷官员,蔡绒雪心中当然欢喜,但烦恼也随之而来,那就是树大招风、招蜂引蝶,一些女子是宁可为妾,也要跟随李三坚。 第二百二十七章 珠宝行   “坐在榕树后,常与春来玩,榕叶落下做席毯,常把春来做枕头。天帝是主宰,天人多华彩,天女会跳舞。。。”   王雯的住处距蔡绒雪的厢房并不远,约二十余步的样子,厢房门前种着一颗榕树,月光透过榕树,洒落在了院中,落下了斑驳的阴影。   李三坚悄无声息的轻轻推开房门,只见王雯坐在厢房内门一个小回廊处,正借着月光刺绣,同时还哼着一首黎家民歌。   歌声婉转缠绵,令人沉醉其中。   “天狗传令牌,天兵守要塞,黄蜂酿天蜜,南蛇镇天涯。”李三坚走到王雯身后,看着王雯微笑着回唱道。   李三坚是半个黎人,当然也会一些黎家民歌,虽会的不多,但唱的还算是中规中矩的。   王雯闻言顿时心中一惊,回过头看见了李三坚,惊喜的说道:“三哥,你怎么来了?”   “嗯,雯儿还没睡啊?”李三坚心中有些内疚,自成亲之后,李三坚几乎都呆在了蔡绒雪的房中,从而忽略了王雯,厚此薄彼如此,使得李三坚心中对王雯暗感歉意。   王雯此时按宋律是李三坚的妾室没错,可按黎家之礼,王雯就是李三坚的妻子。   幸好只娶了两个,李三坚此时心中暗自庆幸,若如朝中一些大臣除了妻子以外,还有无数妾室、侍姬、歌妓、舞姬等等,那么总是有所偏爱的,一碗水总是不可能端平的,总是会厚厚此薄彼的。   “没啊,时候还早呢,太早了睡不着呢。”王雯放下刺绣,站起身来笑道。   王雯比李三坚小五岁,今年也就十六岁上下,还是个小丫头,这也就是李三坚未在王雯房中久呆的原因之一。   她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心智还未完全成熟,还是幼稚的少女,就成为了李三坚的妻子,因此李三坚实在有些不忍心。   不过在这个世上,不要说十六岁,一些女子甚至在十三四岁之时就成为了他人之妻或妾室。   “雯儿”李三坚轻轻的抱起了王雯,与她一同坐在了小回廊之处,望着半空之皎洁的明月说道:“想家了吗?”   “嗯”王雯靠在李三坚怀里,用小脑袋轻轻的摩挲着李三坚厚实的胸膛应道。   十六岁就背井离乡,嫁给了李三坚,不想家才怪,李三坚此时心中是愈发的怜惜王雯。   “在这里呆着不习惯吧?”李三坚点头道:“雯儿你要是实在想家,不如三哥命人送你回琼台如何?”   “三哥!”王雯闻言直起身子,惊慌的问道:“三哥。。。三哥你不要雯儿了吗?”   王雯此时眼角含泪,在月光之中褶褶发光。   “嗳,嗳,雯儿你想哪里去了?”李三坚见状慌忙安慰道:“三哥也想家了,想我们的琼台,想我们的海边小渔村了,可三哥是俗务缠身,无法回去啊,三哥的意思是你实在想家,就回娘家呆些日子,见见阿爸、阿妈,然后再回来就是嘛。”   “我不,我不回去。”王雯低头低声说道:“阿爸、阿妈说了,三哥是做大事的人,让雯儿不能拖你的后腿呢。”   “这如何叫拖后腿?”李三坚闻言叹道:“既然你不想回去,三哥也不勉强你,实在不行,我差人去琼台将泰山、泰水大人接到京城住两天便是。”   “真的吗?”王雯转忧为喜,眼角的泪花还未干,看着李三坚喜道:“三哥你不会骗雯儿吧?”   “三哥怎会骗你?”李三坚笑道:“从小到大,三哥何时骗过你了?看嘛,三哥说娶你就娶你了啊,人岂能言而无信?”   “嗯。。。嗯。。。可你。。。可。。。你至今。。。”王雯声音细如蚊蝇,羞涩得靠在李三坚怀里说道。   两人成亲快半年了,至今没有同房,可这种话让一个小姑娘家如何说得出口?   “是三哥对不起你。”李三坚搂着王雯的纤腰说道:“今日。。。今日就。。。你愿意吗?”   总这么拖的,也不是个办法,李三坚心中暗道,不如今日就与她同房。。。   反正这是早晚的事情,拖久了也是对王雯不公。   “三哥。。。”王雯羞得脸藏在李三坚的怀里,不敢抬头看李三坚,小身子也是越来越热,扭来扭去的,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与兴奋。   李三坚闻到怀中少女幽香,感受到怀中少女身子的轻柔,顿时也感到心猿意马的,喘息之声也是越来越重了。   “等等”李三坚看了看月光,稳定了一下心神后说道:“三哥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三。。。三哥。。。什么事呀?”王雯仍是不敢抬头,将小脑袋死死的埋在李三坚的怀里问道。   声音极低,即便在夜深人静,不竖起耳朵也是听不清楚的。   王雯越是如此,李三坚越是心动,不由得伸手抬起王雯尖尖的下巴,在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的樱唇之上亲了一口后笑问道:“岳丈大人是在做真珠买卖吧?”   曾公明欲做买卖,此时李三坚也欲参与其中。   李三坚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做真珠等海产品较为靠谱,在京城开一家珠宝铺,再收些真珠、象牙、犀角、沉香、光香、熟香、生香等物,经加工后在京城售卖。   琼台盛产真珠等物,而欲收购,就离不开琼台土霸王王雯之父王坤瑞的支持了,王坤瑞可以利用其琼台峒主的身份大量收购,同时收购价格也应是较低的。   李三坚的外公符贵、舅父符鼑符鳞此时仍是在冒着极大的危险在采撷真珠。李三坚此时已为朝廷六品官员,因而就不欲让外公、两位舅父继续行此冒险之事了。   李三坚的打算是将三人及其家眷接到京城,两位舅父给他们找些事做便是,而外公符贵可以呆在珠宝行,虽他对做买卖是一窍不通的,但他数十年采撷真珠生涯,对于鉴别真珠成色一事,天下无人能及。   此可谓是一举两得,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的这个打算娘亲符二娘知道后,定是异常欢喜。   做人就得如此,不能忘本,得意之时不能嫌弃穷亲戚,应想办法帮助他们。   李三坚亲了王雯一口,使得王雯身子是愈发的发软,几乎瘫在了李三坚的怀里,吐气如兰的问道:“阿爸、阿哥他们是在收购真珠啊,三哥,你。。。你这是想干什么呀?”   “这就好。”李三坚点头笑道:“三哥我自有打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琼台距京城是道路遥远,但一旦真珠等物运到了京城,价格也定是翻了无数倍,其中的差价定是异常客观,可谓是丰厚的利润。   同时李三坚也知道真珠自琼台输运到京城,期间定会受到官府不少的盘剥,可谓是关卡重重,但李三坚可以利用开封府府衙推官的身份疏通商路。   虽不能说完全避免,但定会减少不少的,如此曾公明、李三坚等人的收益也会有不少的,同时输运速度也会是较快、较通畅的。   “嗯。。。嗯。。。三哥。。。三哥。。。”王雯此时身子是越来越热,不断地轻呼道。   “怎么?着急了?”此时李三坚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揉搓着王雯的身子笑道。   “嗯。。。嗯。。。三哥。。。雯儿。。。雯儿想。。。想要个孩子。。。”王雯羞涩的说道。   “啊?为何啊?”李三坚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的,她本是还是个未长大的少女,就想要孩子,就想做母亲了?   “阿妈。。。阿妈说,女人生了孩子之后才。。。才会。。。”王雯支支吾吾的答道,可才了半天也未才出个所以然来。   “才什么?”李三坚笑问道。   “才。。。不会,才。。。不会被夫家嫌弃啊,有了孩子后,女人才不会被欺负啊。。。三哥,你。。。”此时王雯主动伸出双手,抱紧了李三坚的腰,小脑袋摩挲着李三坚的胸膛说道。   “哎,雯儿啊,无论你有没有孩子,三哥我决不会嫌弃你的,其他任何人也不能欺负你,你又何必如此担心啊?”李三坚抱紧了王雯叹道。   王雯之母是王瑞坤的小妾,平日里定是受到王坤坤其他妻妾的欺辱,李三坚此时是愈发的怜惜王雯。   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心事,定是与她娘亲及年幼之时的经历分不开的。   “走咯,与我的雯儿生孩子去了。”李三坚随后大笑着抱着王雯就向木床走去。   “等等,等一下,三哥,等雯儿一下。”王雯在李三坚怀里挣扎道。   “你又要干什么?”李三坚放下王雯奇道。   王雯不答,跳下李三坚怀抱后,就取了一张白色丝巾出来,并铺在了床上。   “你这是。。。?”李三坚奇怪的问道。   “阿妈说。。。说洞房。。。洞房要这样子的。。。”此时的王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站在床边忸怩的说道。   管他做什么用的,李三坚心中暗道,随后李三坚一个虎扑将王雯扑倒在了床上。   “啊。。。”事情到了节骨眼上,王雯反倒是打退堂鼓了,发出一声尖叫,拼命挣扎着欲逃出厢房。   “勿慌,勿慌,三哥我会怜香惜玉的。”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夜深人静之时,李宅王雯住处忽然传出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歌声。 第二百二十八章 盗墓贼   宋新郑县   新郑县原属开封府,元丰八年,恢复郑州,才将新郑县划归郑州管辖。   新郑县距离黄河较近,历史悠久,是春秋战国时期郑、韩两国先后的都城,是黄帝故里。   除此之外,新郑县还有一处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宋高官墓葬群。   宋之高官,特别是宰执大臣死后,一般都是归于故里安葬,同时也有归葬于京畿三百里之内,以示在死后仍是对朝廷忠心耿耿。   在京畿之地一般都是安葬在新郑县、巩县、伊川、襄城等地。   其中安葬在新郑县的较多,如仁宗朝参知政事欧阳修死后就归葬于新郑。另外就是太祖、太宗朝的宰执大臣陈省华。   陈省华一门四进士。长子陈尧叟端拱二年状元及第,次子陈尧佐进士及第、三子陈尧咨是咸平三年状元及第,陈省华的女婿傅尧俞亦是状元及第,加上陈省华自己,就被世人称作是“一门四状元”,是状元之家。   其中除了陈省华为宰执大臣之外,其长子陈尧叟、次子陈尧佐也是位列宰执之位,因此又被称作“一门三宰相”。   陈省华父子四人死后均是归葬于新郑县。   久而久之之后,位于新郑县崇孝寺以南一带就形成了一个较大的宋高官墓葬群,陈省华父子的墓地也在此处。   陈省华父子墓地有一道高大的“神道碑”,神道碑刻有陈氏父子的生平及历代皇帝的敕言,墓道两侧还排列着许多高大的石人、石羊、石马、石虎等等。   此时时值深夜,明月高高的挂在半空之中,天上还有无数的星光闪烁,墓地之内还有无数虫豸的鸣叫声。   整个墓地显得异常宁静安详。   此时虽有月光、星光,但不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到陈氏父子的墓地附近埋伏着大批开封府府衙的捕快、弓手。   开封府的捕快、弓手静静的伏在墓地草丛之中,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又似乎是在准备缉捕什么要犯。   “会来吗?”伏在草丛之中的开封府府衙推官、六品左朝议大夫李三坚挥手扇开了一些讨厌的蚊蝇后低声问道。   “据守墓人来报,发现了一个盗墓洞穴,小的们也接到消息,今日盗墓贼子会‘光临’此处的。”开封府府衙捕头吴淼山闻言答道。   近日盗墓贼较为猖獗,开封府府衙接到许多墓地被盗的报案,于是今日众捕快就准备缉拿盗墓贼子。   可令吴淼山等人纳闷的是,开封府府衙“二号人物”,推官相公李三坚居然亲自带队前来新郑县缉拿盗墓贼子。   同时李三坚调来了上百个府衙捕快、弓手等官差,此更使得吴淼山等人纳闷异常。   不就是缉拿数个盗墓贼吗?用得着如此的兴师动众吗?还亲自带队?难道是推官相公祖坟被人掘了?   可这也不对啊,李三坚祖籍福建路邵武军,后居于琼台儋州,没听说过此地有他的祖坟啊?   吴淼山等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某看不一定。”半躺在地上的姚舆一边摆弄着手中一副神臂弓一边不屑的说道。   宋之神臂弓一般不会配于州府的,仅供军中使用,还是供精锐之军使用,不过开封府府衙当官姚舆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副神臂弓,且经常带在身上。   “你?你知道什么?”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道。   姚舆是极不情愿来墓地捉什么盗墓贼,可却被李三坚强行拖来了,因此一路之上是牢骚满腹。   “我当然知道。”姚舆闻言不岔的说道:“既然守墓人已经发现了有盗墓洞穴,此表明了此墓已经被盗墓贼子偷盗过了,难道今日还会来吗?”   姚舆一个有武进士出身的军将,居然被李三坚当做一名捕快使用?使得姚舆心中极为不岔,却又无可奈何,谁叫李三坚又是他的上官,又是他的师叔呢?   不过虽姚舆是满腹闹骚,但也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已经有了洞穴,那么确实就证明了盗墓贼子已经来过了,说不定墓穴之中的殉葬品都已被偷走了。   “姚当官此言说的在理。”吴捕头闻言低声答道:“不过小的以为今日盗墓贼子必来此地。”   “这是为何?”李三坚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墓地,低声问道。   “盗墓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贼子们先要踩点,然后挖穴,挖好洞穴之后再进入墓地,进入墓地之后还要继续挖,直到找到棺木,偷运墓葬,若墓葬品多的话,一天两天还运不完呢,贼子们甚至还要看看风水,算算日子啥的,小的观此洞穴才挖好没多久,因此小的估计这几日他们必还要前来此地的。”吴捕头答道。   “你倒是甚为了解的啊?难道你也盗过墓?”姚舆闻言不服气的瞪了吴淼山一眼道。   “姚当官怎么如此说小人?”吴捕头被姚舆说的有些生气:“小人捕了十余年的贼盗,多少也知道了些贼子们的伎俩。”   “谁知道是否与贼盗相勾结?哼!”姚舆哼了一声道。   “姚当官”吴捕头是越来越生气了,不顾上下尊卑的说道:“你说我与贼盗勾结,可有何凭据?没有凭据的胡说八道,哼。。。哼哼。。。”   “你鼻塞啊?你哼哼哼唧唧的做什么?”姚舆浑然忘了自己刚才才哼过。。。   “都住口,惊走了贼盗,拿你二人是问。”李三坚见二人争执声音越来越大,于是低声呵斥道。   两人闻言均不敢再说了,只是吹胡子瞪眼的互相怒视。   李三坚微微摇头从怀中摸出千里眼,欲观察周围的动静。   “哼”吴淼山又哼了一声:“李推官,小的不是哼你。。。李推官快将此物放回去。”   “那你哼谁?”姚舆握拳怒道,不是李三坚在场,说不定二人当场就要火拼了。   “这是为何?”李三坚推了姚舆一把,诧异的问道。   “盗墓贼子眼力都是极佳的,小心被他们察觉。”吴淼山闻言答道。   吴淼山虽不知李三坚拿出来个什么玩意,但此物在月光、星光之中闪闪发光,于是就劝阻了李三坚。   “哦,这样啊。”李三坚闻言连忙将千里眼放回了怀中,拍了拍胸口,将千里捂严实了些。   看来吴淼山果然是个经验丰富的缉盗官差,李三坚心中暗道,缉盗之事不是你穿上官服,挂柄腰刀就能够缉拿的,非数年乃是数十年寒暑之功不可。   在这方面,李三坚不行,武艺超群的姚舆也比不上,今日李三坚将姚舆拖来,主要是用其超凡的箭法,否则就像金明池那次,贼盗施展轻功就能逃之夭夭了。   “推官相公,有动静了。”正在此时,一名府衙捕快低声禀报道。   李三坚挥了挥手,趴在草丛中,微微抬头看着长长的墓地通道。   只见在朦胧的月色之中,出现了两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向着墓地的洞穴逐渐靠了过来,边走还边东张西望的,一眼就能看出此二人定不是什么好人。   话说深更半夜的,普通人怎会跑到如此阴森恐怖的墓地之中来。。。   李三坚看了吴淼山一眼,询问是否就此缉拿?   吴淼山微微摇头,伸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此二人只不过是前来踩点的,真正的盗墓贼还在后面。   果然两名贼子摸到了早已挖好的洞穴附近,推开了掩在洞穴口的稻草、浮土等物,并在四周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才点燃了火褶,在夜色之中晃了几晃之后,就迅速的熄灭了火褶。   半响之后,墓地通道又出现了四五人,背上背着一些包袱,手中拎着一些工具。   李三坚见状紧张的又看了吴淼山一眼,询问他是否动手捉拿?   吴淼山微微摇头,挥手又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他们先进洞,好来个瓮中捉鳖。。。   李三坚未看懂吴淼山瓮中捉鳖的意思,但看懂了吴淼山暂时不动手的意思。   李三坚随后瞪了一眼正跃跃欲试的姚舆。   盗墓贼子分散开去,又仔细观察了周围情况,才聚集在了洞口,并小心翼翼的一个接一个的爬了进去。   不过即便如此,盗墓贼子仍是在洞口留下了一人探风。   “动手,先拿住探风的贼子。”吴淼山此时低声说道。   李三坚点头,挥手给官衙捕快、弓手传出了动手的信号。   早已埋伏良久的山魁、许彪两名捕快接到消息后,从藏身之处跃起身来,一左一右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门口探风的盗墓贼子。   “啊。。。唔唔唔。。。”探风的贼子刚刚发出一声喊叫,就被两名魁梧黑汉捂住了嘴巴,并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山魁、许彪魁梧、沉重的身子几乎将此名盗墓贼子压得背过气的,差点给活活闷死。   “上!”李三坚挥手道。   上百名捕快、弓手接令后,拿着刀枪、枷锁、绳索、挠钩等物,举着火把就涌了上去。   姚舆背着神臂弓,抽出了腰刀,一马当先的冲到了最前面。   “为何不早些动手?”姚舆冲到了洞口,伸出刀刃在洞穴之内探了探后埋怨道:“其余贼子如何捉拿?难道我等也要爬进去吗?”   李三坚闻言也是疑惑的看着吴淼山。 第二百二十九章 库司西狱   “哎,哎,姚当官你爬进去作甚?爬进去你捉得住贼盗吗?就算你捉住了贼子,你爬得出来吗?”吴淼山见姚舆撅着屁股就欲爬进洞去,于是哭笑不得的说道。   洞口极小,只能容一人进出。   “那你说咋办?不早些动手,让其余的贼子都钻了进去。。。”姚舆闻言退出了洞口,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后悻悻的埋怨道。   “小的自有法子,让他们一个个都出来,自投罗网,一个都跑不掉。”吴淼山笑道。   “你能有何法子?”姚舆不服气的问道。   “敲山震虎!”吴淼山答道。   “敲山震虎?”李三坚闻言对吴淼山说道:“别再废话了,吴捕头,赶紧动手罢。”   敲山震虎的意思就是告诉进入到洞穴之中的盗墓贼子们,你们已经被发现了,被围上了,赶紧出来投降是为上策。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进去洞穴的盗墓贼子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还是退出来是为最佳。   李三坚虽也不明白吴淼山口中所言的敲山震虎是什么法子,但想必缉盗经验丰富的吴淼山的办法定是有作用的,为了不耽搁时间,让进入洞穴的贼子们有机会逃脱,于是李三坚下令道。   “小的遵命。”吴淼山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随后就吩咐手下捕快抬了数根长长的大木头过来。   “撞击墓穴,将他们震出来。”吴淼山随后说道。   山魁、许彪闻言带着府衙捕快、弓手抬着木头不断的撞击着洞穴上方的墓地,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声响,洞穴上方的泥土也是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我说你们小心点,撞坏了墓地,拿你们是问。”李三坚见状气急败坏的下令道。   这里可是大宋宰执大臣的墓地,若被他们撞塌了,再被他们的后人参上一本,李三坚等人吃不了兜着走。   不敬已故宰执大臣的罪名必然会安在李三坚的头上。   “推官相公放心。”吴淼山闻言胸有成竹的应道:“小的吩咐他们撞击的都是实处,是撞不塌的。”   李三坚闻言才稍感放心。   山魁、许彪带着府衙捕快、弓手们抬着撞木不断的撞击着墓地,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不但是外面动静大,估计洞穴之内也能感觉到的。   只不过敲击了半响,仍是没有一个盗墓贼子爬出来,拿着兵刃、枷锁等物守在洞口的捕快、弓手们是面面相觑。   这办法管用吗?众人均是心存疑虑,包括李三坚。   “哈哈”姚舆见状哈哈大笑道:“要是换做我,定是打死都不出来的,定会重新开个洞口,逃之夭夭。敲山震虎?山也敲了,虎也震了,但虎却溜了。。。”   “跑不了!”吴淼山见姚舆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于是立即反驳道:“重新开个洞口?哪里有那么容易的?此地的泥土较为坚实,开洞不易,非一至两天的功夫是开不出来的。”   “那我就死活不出来,就呆在墓穴之中,看你们怎样?”姚舆笑道。   宋刑律对贼盗惩治是异常严酷的,动不动就绞死、斩首、腰斩弃市什么的,稍轻的也是罚铜、脊杖、流配什么的。   如此偷盗大宋宰执大臣的墓地,罪名肯定不轻。   因此姚舆说的也不是并无道理,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死在墓穴之中,还落了个入土为安。。。   “那就灌水,将他们逼出来。”吴淼山随后说道。   “灌水?哈哈,小心将人家墓地灌塌了。”姚舆闻言笑道。   “是啊?灌水如何能行?”李三坚也诧异的问道。   “推官相公勿忧。”吴淼山神情自若的答道:“此地的墓地均由黏土、坚砖浇筑而成,哪里会灌塌陷?只要我等控制得当,是不会有此严重后果的。”   “如此甚好。”李三坚点头道:“损坏了大臣墓地,我等定会受到弹劾的。”   “冲走、冲坏了棺木、墓葬品,看你如何应对?”姚舆仍是不服气的说道。   “棺木均是用砖泥封死的,哪里容易损坏?况且贼子们挖的洞穴还未挖到棺木之处呢。”吴淼山反驳道。   “你怎知道还未挖到棺木之处?”姚舆哼道。   “出来了,出来了。”   “快快锁住,不要跑了一人。”   “哈哈,这可真是瓮中捉鳖啊!”   两人正在不停的斗嘴之时,守在洞穴口的众捕快、弓手发出一阵了欢呼之声。   李三坚等人闻言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个盗墓贼子灰头土面、脸色苍白的从洞穴之中爬了出来,出来一个就被众捕快、弓手按住一个,并上了枷锁。   直至进入洞穴的所有盗墓贼子均被缉拿。   “哈哈,带走!”李三坚哈哈大笑道:“吴捕头立下大功,本官定当好好奖赏于你。”   “小的微末之功,怎敢受相公之赏?”吴淼山眉开眼笑的应道。   。。。。。。。。。。   开封府府衙推官李三坚不顾夏季炎热,不顾夜晚蚊虫叮咬,亲自带队勇擒偷盗宋宰执相公墓穴的盗墓贼,使得陈省华后裔感激万分。   要知道陈省华后裔此时在朝为官的也不在少数。   李三坚破获盗墓要案,沉重的打击了近期盗墓贼的嚣张气焰,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奏请朝廷后,欲嘉奖之,陈省华后裔也欲上门致谢,可却找不到人,不知道李三坚跑哪里去了?   。。。。。。。。   “推官相公里面请。”开封府府狱牢头郑方其见府衙“二号人物”亲临府狱,于是大开牢门,将李三坚等人迎了进去。   “嗯,此为本官上任以来督办的第一起案件,因此本官欲亲断之。”李三坚双手放在系在绯色官袍的玉带之上,叉腰说道。   “推官相公亲力亲为,小的们敬佩万分。”郑方其谄笑道。   原来如此,郑方其心中暗道,原来他是想给自己捞些治绩,捞些迁官资本。   李三坚亲自带队擒获盗墓贼,同时还欲亲自断狱,当时郑方其等人还纳闷异常,还真以为他家的祖坟被人掘了,现在郑方其等人才恍然大悟。   “嗯,前方带路吧。”李三坚看了一眼府狱说道。   关押偷盗陈氏墓穴的盗墓贼是“库司西狱”,位于开封府府衙西南角。   府狱狱门倒是不大,与一般住宅的大门相差不多,门上有一块黑底的匾额,匾额上书“库司西狱”四个烫金大字,狱门两侧有副对联,上联 为“人生短暂戴枷方嫌半刻长”,下联为“国法森严望门已觉三分醒”。   府狱门口两侧还种着一些树木花草,郁郁葱葱的,可谁又能知道在这些青草翠花之后却是个可怕的血腥场所?很多人完完整整的进来,最后在里面受尽酷刑折磨,就算能够出来,也是残缺不全的。   府狱之中有男牢和女牢,其中男牢又分男死牢与男普牢,女牢也分女死牢与女普牢。   盗墓贼就被关押在了男死牢之中。   进入府狱之后,一面照壁之上上书“刑罚无嬉”四个白色大字,照壁上还刻着一副能辩曲直的獬豸图,起到了极大的警示作用。   除此之外,最令李三坚惊叹的是关押人犯的牢狱狱墙均是“流沙墙”。   所谓“流沙墙”就是墙壁是夹心的,里面灌满了流沙,一旦人犯想挖墙越狱,流沙就会流出,就算欲越狱脱逃的人犯不被流沙掩埋,也很快会被狱卒察觉,任你插翅也无法逃走。   因此人犯想越狱脱逃在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此外还有刑具、囚车、枷锁等物,令人看了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囚牢修得也是极为低矮,阴暗潮湿的,牢门也是异常低矮,被擒获的人犯被押进囚牢之时,必须低头认罪而过。   府狱刑讯室修得倒不是低矮,而是较为宽敞,只不过刑讯室只有一个高高的小木窗,里面的空气是异常的浑浊。   “推官相公请茶。”   一身绯色官袍的李三坚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刑讯室之中,山魁、许彪两名黑汉挎刀一左一右的立在李三坚身后。   李三坚坐定之后,郑牢头立即将狱中最好的茶叶泡好,端了上来。   李三坚皱眉挥手扇了扇刑讯室之中难闻的气味,咂了口香茶后说道:“带人犯吧。”   “推官相公有令,带人犯!”数名身强力壮的牢子接令后,一齐大声喝道。   随后刑讯室之外想起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六名盗墓贼戴着枷锁,手脚之上绑着铁链,被押了进来。   “跪下!”数名牢子抬脚揣在了盗墓贼的腿弯之处,盗墓贼扑通一声就一齐跪在了李三坚的面前。   盗墓贼进了刑讯室之后,一些贼子见了绯袍官员已被吓得跪了下来,可也有两名盗墓贼较为倔强,不肯下跪,但却是被牢子们强行踢倒在地。   “堂下跪着何人?何名何姓?报上名来。”李三坚随后对一名年龄较长的盗墓贼说道。   “罪人姓刘名二。”年长盗墓贼抖抖索索的答道。   “刘二?”李三坚见此人年龄已老,又长得极为瘦下,心中有些不忍,于是说道:“来人,去掉刑枷。” 第二百三十章 慈悲为怀   所谓刑枷即为枷具,是一种较为常见的刑罚工具。是两块厚厚的木板,牢牢地夹在脖子上,枷的重量最少十五斤,最多五十斤,六十斤不等,长时间的压在双肩上,而造成血液流通不畅,肩膀也是被压得异常麻木,同时若没有什么东西垫着,木枷将会磨破皮肤,流脓流血,甚至被活活枷死。   所犯的罪行越重,枷具就越重。   李三坚见盗墓贼身上的数十斤的枷具,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就命人去掉此等刑具。   偷盗宰执大臣墓穴,按宋律会处于死刑的。   凡贼盗,不持杖不得财,徒两年;得财为钱万及伤人者,死。持杖而不得财,流三千里;得财为钱五千者,死;伤人者,殊死。   也就是说只要偷盗钱五千以上或物品价值五千以前,均会被处于死刑。   偷盗陈省华父子墓地的殉葬品价值早已超过了五千钱,因此李三坚面前的这些盗墓贼有极大可能被处于死刑,就是怎么个死法问题,这些盗墓贼也因此被拘入了男死牢,只待刑部审验后,就会秋后问斩。   虽李三坚始终认为宋刑统对贼盗处罚过于严厉,对面前的这些将死盗墓贼心中有些不忍,但李三坚目前还未想出什么办法能够宽宥他们,能够对他们减轻刑罚,从而避免处于死刑。   李三坚掌刑讼一事,总不能知法犯法吧?   但就算这些盗墓贼必死无疑,李三坚也有些不忍心他们再遭罪,因而李三坚命人去掉刑具。   “推官相公。”郑牢头闻言有些犹豫的劝道:“此等死囚是罪该万死,去掉刑具。。。是否。。。不妥?”   “去掉刑具,难不成在此地还怕他们跑了不成?”李三坚面无表情的说道。   府狱牢子闻言,就取出钥匙,解开了盗墓贼肩膀之上沉重的木枷。   “罪人刘二多谢大老爷了。”刘二拼命磕头谢道。   “尔等可知罪?”李三坚随后问道。   若是他们知罪悔改,是否能够减轻刑罚?李三坚暗暗琢磨。   “罪人知罪。”刘二闻言赶紧答道。   不过刘二认罪,盗墓贼之中也有人不认罪,仍是想抵赖。   “小人偷盗了何物?小的们到底犯了哪样王法?”盗墓贼之中一名叫孙青的汉子开口问道。   “大胆,尔等偷盗墓穴,本官差人当场擒获,还敢狡辩?”李三坚重重了拍了一下惊堂木后,大声喝问道。   “大老爷!”孙青倒是毫无惧色,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小的们偷盗何物了?为何大老爷就断定小的们盗取墓中之物?”   李三坚、吴淼山等人将盗墓贼堵在了墓穴之中,盗墓贼们确实还未来得及盗取殉葬品就被擒获,此也是李三坚始料不及的。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怒反笑,指着孙青呵斥道:“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去墓地干什么?不是偷盗又是什么?还挖了个洞穴,难不成去乘凉吗?”   李三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有心宽宥他们,若是认罪悔改,也许还能罪减一等,也许就不会被处死了,可他们居然还在狡辩?   “天气炎热,小的们就是去墓地挖了个洞乘凉,大老爷最多定小的们毁损墓穴的罪名,但不能定小的们偷盗之罪。”孙青说道。   反正都是死,死抗到底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此等奸猾贼子,真是少见。”李三坚看了看郑方其、曾公明笑道。   李三坚等人确实没有当场拿获赃物,当时是否太心急了一些?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推官,用刑吧,容不得他们不招。”郑方其对李三坚说道。   用刑?用刑还没水平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堂堂状元及第,难道还辩不过此等区区小蟊贼吗?   酷刑之下,有屈打成招的可能,不到万不得已,李三坚是不赞成用刑的。   于是李三坚微微摇头道:“尔等所携带的镐头、铁锹、榔头、绳索、凿子、麻袋、火烛、竹签、竹筐、木杠等物做什么用的?难道不是犯案工具吗?”   “还有风水罗经盘。”曾公明补充道。   风水罗经盘是盗墓贼必备的,用以观察方位、风水等等。   李三坚点点头盯着孙青说道:“仅凭这些就能定尔等的死罪,难道仍要狡辩吗?难道非要本官差人抄家搜出赃物吗?再者说,你们这些人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本官真的查不出来尔等平日里都干些什么吗?”   “赃物好办,随便弄些殉葬品来便是。”曾公明毕竟为吏已有数年之久,还是有些刑狱方面的经验的,强行栽赃的办法在很多时候实在找不到赃物的情况之下也会使用。   “这。。。”孙青哑口无言,汗水涔涔而下,不过强行栽赃使得孙青仍是愤愤不平的。   “快招!”周围牢子一齐大声喝道。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死硬顽抗,罪加一等。”李三坚随后冷冷的说道。   死刑也分很多种的,有绞刑、斩首、腰斩、磔刑等等,其中腰斩、磔刑最为残酷,磔刑也就是千刀万剐,受千刀而死,是极为血腥、残暴的。   同时还分是否牵连家人,若定了重罪,家人也会被流放的,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青哥儿,你这头倔驴,你想害我等千刀万剐啊?”刘二年长,阅历较深,李三坚话来话来,明显是有心想给他们减轻点罪责,可若是孙青激怒了他,那么罪行就会是越来越重的。   李三坚命人除去他们身上的枷具,就表明了他是心怀仁慈之心的。   于是刘二推了一把孙青,随后重重的磕头道:“大老爷,罪人认罪伏法,不敢再狡辩了。”   “早这样不就完了?”李三坚闻言才满意的点头吩咐郑方其等人道:“你们先出去,本官有事还要询问他们。”   郑方其等人闻言虽满心疑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此时刑讯室之中只剩下了李三坚及他的心腹山魁、许彪、曾公明三人。   推官相公有私密之事需询问盗墓贼,他们又怎敢刨根问底的?   此时盗墓贼只是除去了沉重的枷具,身上的锁链并未除去,再加上勇武的山魁、许彪还在刑讯室,李三坚也不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   “为何不为良人,非要屈身为贼?”待郑牢头等人除去后,李三坚喝了口香茶,慢条斯理的问道。   “大老爷!”刘二闻言泣道:“小的们原本是农户,家中还是有些许薄田的,可因天灾,庄稼歉收,小的们实在活不下去,就将薄田贱卖,为了生计,为了一家老小的嚼口,就犯了王法,小的们实在是没办法啊。”   他娘的,又是如此,又是土地兼并?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   宋土地“不抑兼并”,“田制不立”, 对土地兼并放任自流,并放任土地资源自由买卖。   因此大量的土地集中在少数豪强、官宦、世家手中,豪强、官宦采取强买强卖,放高利贷等手段使大量农户失去了土地,成了无业游民、流民,贫富分化非常严重。   游民、流民除了能够重新找到正当的营生之外,剩下的就为盗为贼了,或为乞丐。   因此宋之繁荣只是表象,其表象之下是无数的龌龊、凄惨、逼良为娼、逼良为盗。   “难道官府不管你们这些失地之民吗?”李三坚心中叹了口气后又问道。   “官府?官府只会催缴捐税、欺压我等。”孙青愤愤的答道。   “无论怎样,也不能为贼为盗。”李三坚点头道:“本官看你们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为何不卖力气过活?卖苦力,苦是苦点,但却是心安理得的。”   土地兼并,官府不作为,这其中的事情太复杂了,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理不明白的,李三坚对此也是不甚了解,就算了解了,依李三坚目前的身份也无法改变什么,根本是束手无策的。   况且土地兼并还涉及到了宫中,稍不留意,就会碰的是头破血流的,不到独掌乾坤之时,万不可触碰此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小的们知罪了,请大老爷恕罪。”刘二等人闻言一起拼命磕头道。   “恕罪是不可能的。”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本官为掌刑之人,岂能知法犯法?不过本官亦是出身贫寒,与母相依为命,慈母时常训导本官,对人对事当以慈悲为怀,因此本官念你们身世艰辛、贫寒,许尔等为自首之人,犯罪之徒,自首陈述,当减罪二等。”   若是死罪减罪二等就是杖刑或徒刑了,最多是流放,刘二等人就能免于被处死了。   话说刘二等盗墓贼是自己从墓穴之中爬出来就擒的,定个自首也不为过。不过若是犯了十恶之罪,那么断为自首也没那么容易了。   当然李三坚断狱之后,还要上呈刑部核准。   不过这种事情刑部一般都会依开封府府衙的断狱为准的,一般不会驳回。   “小的们多谢青天大老爷救命之恩。”刘二等人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趴在地上拼命磕头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就逼你了   “尔等先不必谢我。”开封府府狱之中,李三坚微笑着对刘二、孙青等盗墓贼说道:“本官不但可以断尔等为自首之人,且可以将你们视作本官的耳目,不过在此之前,本官先向你们打听一件事情。”   李三坚掌刑讼之事,当然不可避免的要接触到形色色的案件,在这个时代,必须要有自己的耳目,方能探听到一些隐秘之事,如此一来,对于断案是大有益处,有些不小的帮助。   李三坚面前的这些盗墓贼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是市井之人,因而可以利用他们探听到一些官府或者上流社会探查不到的事情。   “大老爷需。。。需小的们。。。探听什么?”刘二闻言心中狂喜,话都说不连贯了,结结巴巴的问道。   真若如此,面前的这位虽年轻,但看起来官职不小的朝廷官员真的说话算话,那么他们不但可以免除死刑,对他们的刑罚也会较轻,最多打几板子罚点铜了事。   “不用如此性急。”李三坚微微一笑道:“先说说你们盗墓之事如何?”   “盗墓?”刘二目光闪烁,看着李三坚,想弄明白李三坚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想从自己等人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其后再加重刑罚,以为治绩,刘二心中暗道。   “怎么?不想说?本官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李三坚笑道。   “推官相公喊你说什么就说什么。”曾公明按了按刘二的肩膀说道:“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   “是是,小的,小的说便是。”刘二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说道:“我等盗墓贼。。。罪人分南北两派,长江以北为北派,长江以南为南派,一般来说,不得越界,各自在各自的地盘之上找墓探空、凿洞起宝。”   刘二抹了一把冷汗接着说道:“北派以巧力见长,盗洞打到何处、掘成何形都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说,北派都是打的是方形孔,行内被称作‘关中式盗洞’,所使用的铁铲为‘洛阳铲’。而南派以‘巧技’见长,手段超强,身手敏捷、灵巧,善用‘望’、‘闻’、‘问’、‘切’四法,南派善掘‘巧墓’,就是修筑在地势险要,甚至在高山之上、深水之中的古墓。”   “呵呵,其中名堂还真不小。”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得:“尔等属于北派了?”   “是是,大老爷说的是,小的们就是北派盗墓罪人,让大老爷见笑了。”刘二磕头道。   “尖嘴猴腮属哪派?”李三坚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尖嘴猴腮?”刘二诧异的问道。   于是李三坚就将金明池那日遇到的那个像跳蚤般的奇人的相貌描述了一遍。   “这。。。”刘二、孙青等人听完后一齐摇头,均是不知李三坚口中的这个人是什么人。   “此人极善关扑。”李三坚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那对玉簪真的是古物吗?”刘二有些怀疑的问道。   “确是一对古物,这个就不用怀疑了。”李三坚有些愠怒的说道。   自己夫人蔡绒雪的眼光,李三坚还是相信的。   “玉簪是古物。。。此人身手又如此灵巧,应该属南派之人,极善关扑。。。极善关扑。。。”刘二努力回忆盗墓业内之人,看看有没有李三坚口中所言之人。   其实拿出一对古物关扑的人也不一定就是盗墓之人,但官府大老爷如此肯定,刘二等人又怎敢开口?   “大老爷说的是。。。是白子燕四吧?”孙青忽然开口道。   “白子燕四?不应该吧?他哪里是长得黑黝黝、尖嘴猴腮的?”刘二愕然问道。   “大哥,白子燕四可是极善易容之术啊。”孙青闻言提醒道。   “嗯?此人姓燕不姓时?”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以为那个像个跳蚤般的人物应该姓时。。。此时闻言有些大失所望。   “回大老爷的话,此人是姓燕,二十来岁,小人听说他是不久前自南方来到京城的,小人等曾经与他只有过一面之交,不过小人可以断定这个人也是盗墓之人。”刘二闻言答道。   “白子燕四?白子是何意?”李三坚沉吟道。   “就是他长得浑身雪白,连头发、眉毛都是白的。”刘二答道。   浑身雪白?难道是白人?是异域之人?李三坚心中诧异的想到。   “可知道他的住处?”李三坚又问道。   “小的不知,但可以打听到。”刘二此时是渴望为李三坚立下功劳,如此就能稍缓担心李三坚反悔的焦虑心情了。   。。。。。。。。   “主人,多谢你了。”开封府府衙右厅之中,李三坚刚刚写完新郑县陈省华墓地盗案具案文书,山魁忽然开口说道。   “你谢我什么?”李三坚闻言异常诧异的问道。   “他们都是穷苦汉子。”山魁回答的简明扼要的。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山魁也是苦出身,原为一名卑贱的奴隶,此时他是起了同病相怜之感。   李三坚尽自己的能力轻判了盗墓贼,使得山魁心中颇为感动,   “山魁啊,我也是苦出身!”李三坚猜到山魁心思后叹道。   。。。。。。。。   白子燕四的住所位于开封府郊外一个小村落里,李三坚带着姚舆、山魁、刘二等人来到燕四家里,只见一圈篱笆围着的一间小土屋,小土屋破旧不堪,窗户也是纸糊的,到处漏风。   “大老爷,就是这里了。”刘二点头哈腰的对李三坚说道。   “围上!不许走了一人!”李三坚点头吩咐姚舆等人道。   其实不用李三坚下令,开封府府衙捕快、弓手们早已将此间小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嗳,嗳,师。。。那个叔,若那人欲逃走,该当如何?”姚舆提着神臂弓问道。   “你手上的弓弩是摆设吗?”李三坚白了姚舆一眼道。   若那人施展轻功逃走,府衙这么多人也许真还捉不住他,因此李三坚不但命人带了些弓弩过来,还将箭法如神的姚舆带在了身边,如此,那人就插翅难逃了。   不过李三坚倒是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原因就是神臂弓的强劲射力。   如此强弓硬弩,射在人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均有可能是致命伤,均有可能使那人不治而亡。   李三坚此时是急需各种各样的人才,当然不希望那人死于非命。   此时的李三坚也终于见识到了威名赫赫的神臂弓了。   神臂弓源于西夏,在神宗朝时被引入,并被发扬光大,逐渐成为了宋军的制式兵器。   神臂弓以檿为身,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   其实神臂弓虽名为弓,但却是弩而不是弓,上弦之时,需将神臂弓朝下直立,脚踩在脚环上,双手用力将弓弦往上拉,至少具备五石拉力才能拉起,李三坚曾经试过,在姚舆的指导之下,还是能够勉强将神臂弓上弦的。   神臂弓上弦需脚手并用,用全身力气上弦,同时射力强劲,两三百步开外能穿透重铠。   不过李三坚估计,神臂弓最远射程为三百步开外,但有效射程也就在三百步之内,可即便如此,当时也将李三坚震惊得目瞪口呆的。   宋时一步约为五宋尺,一宋尺约合三十一厘米,也就是说神臂弓的有效射程为两百米以上,三百七十米左右,如此惊人的数据,岂能不使李三坚目瞪口呆?   两三百步开外就能箭如雨下,拒敌于二三百步开外。   只不过神臂弓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笨重,上弦速度也是较慢,非长期训练之人无法正常使用。   因此神臂弓弓手的培养是个长期的过程。   “走,我等去会会南派白子去,不可对老人无礼。”李三坚随后挥手带着山魁、许超等人走向了小屋。   经了解,李三坚知道白子燕四与自己一样,只有老母与他相依为命。   李三坚也因此顿生同病相怜之感,就算缉拿盗墓贼白子燕四,李三坚也不欲伤害他的母亲。   无人?李三坚等人面面相觑。   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李三坚等人就推门而入,可进入屋内之后,却是空无一人。   屋内陈设较为简陋,但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较为整洁。   “李推官,墙上有张白纸,纸上有字。”吴捕头眼尖,一眼就看得了墙上贴着一张白纸,于是就取下来递给了李三坚。   “不过是取了推官大老爷数十钱而已,为何大老爷如此相逼?小的不告而别,后会无期!”白纸之上留下了这么几句话。   “哈哈”李三坚看完后不由得笑道:“此人字体还是蛮娟秀的嘛,像个女子的字。”   “来人,取笔来。”李三坚随后吩咐手下道。   府衙诸人闻言取过笔墨纸砚,并研好了墨,将笔递给了李三坚,均是注视着他,均想看看推官大老爷究竟想写些什么。   “限三日内自告于本官面前,否则本官定下海捕文书,画影图形,缉拿于汝,望汝看在母亲的份上,早日归正。”李三坚也在纸上留下了这么几句话,并命人张贴在了屋内墙壁之上。   就逼你了,怎么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声东击西   宋东京开封府一处民宅   此处宅第说是民宅,其实宅内却是别有洞天。   宅门与京城普通民宅并无二致,可内部是较为宽敞明亮,显得较为富丽堂皇,宅内陈设也是较为奢华。   “老爷回来了?”此时五六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自屋中出来迎向了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   “今日你们未出门?”中年男子在众女子的服侍之下,脱下了身上的吏员服饰,换上了便服后问道。   “老爷不是吩咐的吗?近段日子少出门啊,奴奴们可憋坏了。”一名名叫春燕的女子委屈的说道。   “你们都憋坏了?”中年男子看着自己的众姬妾笑道:“今晚老爷就不出门了,好好的犒劳犒劳你们?”   “老爷。。。”众姬妾闻言均是不依,与中年男子嬉笑打闹成了一堆。   中年男子也是左拥右抱,东捏西摸的,是好不惬意。   “老爷,打探到了。”正在此时,一名心腹仆从急匆匆的进屋禀报道。   “嗯,你们先出去吧。”中年男子闻言吩咐众小妾道。   “老爷!”春燕不依,撒娇道:“不嘛,老爷还没疼春燕呢,春燕可不走。”   “是啊,老爷不许奴家们出门,可老爷要给奴家们带好东西回来啊。”   “那还用说?老爷哪次不是带了稀罕物回来呀?”   “老爷,今日去奴奴房中吧,奴奴可学了不少新花样呢。”   众姬妾是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   “滚出去!”中年男子立即变了脸色,高声呵斥道。   此时需办正事,岂能再与这些奴婢胡闹?中年人心中暗道。   众姬妾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再吱声,一个个的灰头土面的离开了屋子。   老不死的,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甘心情愿的伺候你啊?春燕也疾步走出了屋子,但一边走一边心中暗骂道,长得又丑又老,脾气还凶得很。   “打探到什么了?”中年男子随后喝了口刚刚泡好的湖州顾渚紫笋后问道。   “那人去了巩县。”心腹仆从答道。   “去巩县?又去捉拿盗墓贼子?”中年人闻言异常诧异的问道。   难道他捉盗墓贼捉上瘾了?不是刚刚破获了新郑县陈省华墓穴被盗一案吗?刚刚具结此案,他又带人前往巩县?   巩县也是宋官员的墓葬之地。   捉拿盗墓贼对于中年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可中年人害怕此人是别有所图,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因此中年人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巩县?中年人苦苦思索在巩县,自己是否有破绽在那里。   “老爷。。。?”心腹仆从见中年人久久没有吭声,于是疑惑的问道。   “哦,他没去蔡州吗?”中年人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后问道。   中年人就是因为毕员外一案与那人结下梁子的,而此时毕员外就被发到了蔡州,因此中年人不难猜出那人欲想找到突破口的话,必然会重提此案的。   虽然那人自毕员外奸嫂案过后,显得像变了个似的,与府衙诸官吏打做了一堆,各种孝敬、贿赂等等也是来者不拒,显得已经是与他们“同流合污”了,但中年人心中清楚,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的,简单的话他就不是状元了,他如此简单的话,就不会年纪轻轻的就成为了宋六品左朝议大夫。   话说有备无患,防患于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中年人常年能够在开封府府衙之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之一。   “没有,他去巩县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有人亲眼见到的。”心腹仆从闻言答道。   “如此我等也不能大意。”中年人沉吟道。   “老爷的意思是。。。?”心腹仆从问道。   中年人摇头不语,继续沉思。   “那人不能留了。”中年人思虑良久之后开口道。   “老爷你是指何人?毕。。。还是。。。李?”心腹随从闻言问道。   “直娘贼,将我周方庚惹急了,两人都不能留。”周方庚挥拳砸在了案几之上发狠道。   在周方庚重击之下,桌上的茶碗翻倒,珍贵的茶水、茶叶顿时倒了出来,流满了一桌,周方庚也不去理会。   “可李。。。他可是朝廷六品大员,深为陛下宠信,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岂不是。。。?”心腹仆从闻言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的问道。   “六品?六品算什么?老夫见到过的朝廷大臣多了,哪个不比他流品要高?就是。。。就是陛下那里。。。确实令老夫为难。”周方庚沉吟道。   若李三坚真有个三长两短,皇帝陛下赵佶定会震怒,定会掷下严旨,令追查此事,并严惩不贷,这是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况且大宋官员被人暗杀,其本身就是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暂且不必动他,视情况而定。”周方庚想了想后说道:“你这就使人前往蔡州,就地将他。。。”   周方庚随后挥了挥手臂。   “你将那人请来,算了,还是老夫自己去。”周方庚随后又吩咐心腹仆从道:“你去趟宫中,给阁长递个消息,说老夫有事求见。”   李三坚?乳臭未干的小儿,凭你也想为难老夫?老夫让你看看马王爷是否有三只眼?   周方庚随后心中暗道。   。。。。。。。。   “驾。。。驾。。。驾。。。”   此日京城至巩县的一条官道之上,十数匹健马正撒开四蹄飞奔,疾驰在平坦的官道之上,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商旅、担夫等行人纷纷皱眉避让,不知道这些身穿各色官袍的官府之人何事如此纵马狂奔?着急忙慌的,像是家里死了人。。。   “南辕北辙了,师。。。那个叔,南辕北辙了啊?”姚舆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可他骑术尚佳,骑在颠簸的马背之上却是稳如泰山,同时还颇有闲心的问向满头大汗的李三坚。   李三坚在出发前就与姚舆等人说了要去蔡州,可出了城之后却一路向着巩县狂奔而来,使得姚舆等人是大惑不解。   难道他是路痴?众人心中均暗道。   官道之上的标牌指的却是明明白白的,这是前往巩县的官道,难道他除了路痴还是文盲或者说是眼瞎?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状元及第的?   “吁。。。。”李三坚闻言勒住了马缰,使得健马逐渐放缓了脚步,停了下来。   “哦?是吗?难道走错路了吗?”李三坚随后看着姚舆等人微微一笑道。   “当然走错了。”姚舆气急败坏的指着南面说道:“那才是前往蔡州的方向,这是前往巩县的道路。”   “燕四。”李三坚随后不理姚舆,喊了一声跟随在身边的白子燕四。   “小的在,相公有何吩咐?”燕四催马走到李三坚身旁,拱手道。   燕四今年二十五岁,淮南西路光州人氏,与李三坚一样,幼年丧父,与母相依为命。   燕四自幼聪明伶俐,喜欢读书习字,可因为一件事情却被人视作怪物,并被逐于山中。   燕四七岁之前还并无异状,与其他孩童并无二致,可燕四七岁之后长相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主要就是须发全白,就连身上的毛发都变得雪白,就与老人须发般的,皮肤也是变成了雪白色,特别是瞳孔,瞳孔由黑色变成了淡粉色,看起来特别阴森恐怖。   燕四母子所居住的村庄之人就将他视作怪物,视为不祥之人,于是就将他赶进了山中,任其自生自灭,其母也因此哭瞎了双眼。   可七岁的燕四进山之后居然没死,听说是遇到了隐居山中的高人,并习得一身武艺及一些异技,数年后燕四出山,本欲杀了山村之人,可其母竭力劝阻,于是燕四就接了盲母远离了山村,不知去向。   燕四长相怪异,根本无法做正常的事情,也找不到正当的活计,于是就以盗墓为生。   其后就与母辗转来到了京城,可没来多久就遇到了李三坚及其家眷,于是就发生了李三坚逼迫燕四现身之事。   李三坚与画影图形相逼,以其母相逼,逼迫燕四来见自己。   燕四为了其母是无可奈何,于是不足两日,只好咬牙去找李三坚,原本以为李三坚要将他拿入大狱,可没曾想李三坚却饶恕了他,并未将他捉入大狱,而是问他是否愿意跟随在自己身边。   燕四心中虽极为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谁叫李三坚是掌刑狱的朝廷官员啊,燕四只好老老实实的就范。   李三坚此次蔡州之行就将他带在了身边。   “你觉得如何?”李三坚看着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的燕四问道。   斗篷的帽子几乎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小的料相公是声东击西之意。”燕四闻言答道。   “哈哈”李三坚看了一眼燕四笑道:“本官正是此意。”   李三坚料自己的行踪瞒不过周方庚等人的耳目,于是就采取了声东击西之计,欲往南面蔡州,出城之后却一路向西,完全是南辕北辙。   燕四闻言微微摇头不语。   盗墓的伎俩与这些也有某些方面的相似。 第二百三十三章 提前动手   宋开封府至巩县一处官道之上   “差不多了,可以向南而行了。”骑在马上的李三坚看了看道路后说道。   周方庚等人不是傻子,若将他们当做傻子,那么自己就是傻子,因此李三坚就施了声东击西之计,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此地已距开封府城池较远,应该没有周方庚等人的耳目,因此李三坚此时打算就此掉转马头,直奔蔡州。   “师。。。那个叔,既然如此,我等此时应当加快行进速度,最好由某率人先行一步,以保万无一失。”姚舆为未猜透李三坚的心思,还不如一名盗墓贼子,感到有些羞愧,于是建言道。   姚舆同时嫌李三坚等人走得实在太慢。   要知道骑马速度快与慢,不但与马匹有关系,也与骑士的骑术也有很大的关系的。   “叔兴所言极是。”李三坚点头赞同道:“如此确为万全之计,嗯,就由叔兴与许彪带人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燕四你也去。”   “小的遵命。”燕四应道。   “如此,师。。。那个叔,某就先行一步了。”姚舆拱手说道。   “你口疾啊?说话都不连贯。”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道。   李三坚说完不由得笑了起来。   年龄比自己大,还让他口称师叔,确实是难为了他,李三坚心中暗道。   “师叔,某走了。”姚舆面红耳赤,带着许彪、燕四等人逃也似的向着蔡州方向纵马疾驰而去。   “天色也不早了,我等也快走吧,等下天黑,就不好走道了。”李三坚随后看了看天空后说道。   于是一行十余骑,向着蔡州方向疾驰而去。   官道之上又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使得诸行人是纷纷侧目避让。   这些官老爷、官差们是在干什么?诸行人心中是异常纳闷,跑老跑去的,是在遛马还是在展示官威?   。。。。。。。。   蔡州即为汝南郡,也就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西楚之地,向来士人群体勃兴,民风也是较为彪悍。   汝南,心腹之地,位次京师也。   李唐李愬雪夜袭取蔡州,擒获淮西节度使吴元济之役就是发生在蔡州。   蔡州城池高大,城楼、城墙、瓮城等等也是修得极为坚固,若用心守城可谓是固若金汤。   蔡州属宋淮康军管辖,是京西北路重要州郡,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欲取江南,必须先取汝南。   同时因蔡州距离京城较近,因而蔡州就有了个怪异的现象,那就是京官乃至宰辅有微过者,往往贬为蔡州知州,如吕端、富弼、欧阳修、曾布、章惇等人,均曾经为蔡州知州。   而有时候朝廷欲拔擢后进俊髦之士,也往往先为蔡州州守,其后就入朝为官。   蔡州共辖吴房、西平、朗山、新息、真阳、上蔡等十二县,而毕员外刺配之地就在真阳县。   宋之刑罚分主刑和附加刑,主刑或称本刑,即为笞、杖、徒、流、死,其中主刑除死刑等重罪外,均可折杖。   所谓折杖,就是将笞、杖、徒、流分别折成杖刑,从而减轻刑罚。   宋初,唐五代旧法与本朝新法混用,因而较为混乱,为了改变这一局面,为了一改五代时期严苛、残酷的刑罚,为革唐末五代滥刑之弊,宋太祖皇帝于建隆四年颁布折杖法,即俾官吏之依凭,绝刑名之出入,制定折杖法,并纳入了《宋刑统》。   但施行折杖法之后,朝廷又发觉无论是一般犯人,还是重罪犯,都享受到了折杖法的优惠,因此出现了刑轻不足以惩恶的问题,于是又增加了附加刑。   附加刑又称从刑,其中主要的就是配隶刑与编管刑,另外就是罚铜等刑罚。   配隶刑要重于编管刑,编管刑一般适用与官吏与一些较轻罪囚者。   其中配隶刑又分刺面配与非刺面配。   刺面配就是在脸上或额头之上刺字或刺符号,刺面者即被称作“黥面配军”或 “刺面配军”。   人犯一旦被刺上字或符号,就终生无法将之去除了,就算花费重金用药物去除字或符号,但脸上或额头上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根本无法根除,同时一眼就能看出刺配者曾经受到过此等严刑,终生不雪。   人犯受配隶刑之后,即被发往指定场所劳役,同时隶属于军籍,归于牢城或军营。   所谓“贼配军”就是指的是配隶人犯。   人犯配隶之地也是不尽相同的,是根据所犯罪行轻重来决定的。   元符元年,先帝赵煦下旨,将配隶之地分为九等,分别为本州、邻州、五百里、千里、两千里、三千里、广南军州、远恶军州、沙门岛。   基本上被发配到后几种的配隶之地就永远回不来了,原因就是就算脱了黥籍,也会被编入当地户籍的。   李三坚的祖、父是被发配至琼台儋州编管。   毕员外是被刺配到邻州,也就是蔡州军营,应该说刑罚还是相对较轻的。   “来者何人?”姚舆、许彪、燕四等人快马加鞭赶到位于蔡州真阳县军营之时,已至深夜,于是军营巡视的兵丁喝问道。   “我等是开封府府衙之人,来此地需提人犯回京城。”姚舆下马答道。   “开封府府衙?”此时一名军将带着数名兵丁提着灯笼走了过来,用灯笼在姚舆等人面前照了照后问道。   “正是。”姚舆随后从腰上取下官牌递给了军将查验。   “原来是姚当官,失敬,失敬。”军将查验后满脸堆笑的将官牌双手递还给了姚舆。   蔡州虽不隶属于开封府,州与府之间应该是平级的,至少差别不大,但开封府是天下第一府,是天子脚下,而开封府府衙官员就是京官,因此就算是平级,开封府的官员都要高于一般州府官员一等的,更何况姚舆面前这名小小的军将?更不要说小小的真阳县了。   “不知姚当官所为何来?”军将随后一边领着姚舆等人向军营之内走去,一边恭恭敬敬的问道。   “京城毕林一案有疑点,本官奉命提人犯毕林回府衙重审。”姚舆答道。   “毕林?京师奸嫂案的那个毕林?”军将闻言疑惑的问道:“方才毕林不是被人提走了吗?”   “什么?何人提走的?”姚舆闻言停下脚步,惊问道。   “也是开封府府衙之人啊。”军将随后问向一旁的一名押司道:“是不是啊?张押司。”   “就是啊,是开封府府衙的人,还持有开封府文书及王知州的手令啊。”张押司闻言答道。   “真。。。真。。。直娘贼。”姚舆闻言气急败坏的连连问道:“何时发生的?他们走了多久了?朝哪个方向去的?”   姚舆原本对李三坚的声东击西的谨慎之举有些不以为然的,原本以为此事应当是顺顺当当的,可姚舆等人万没料到对方居然提前动手了,抢先一步提走了毕林,此使得姚舆等人顿时就感到有些慌乱了。   不好,毕林有危险,姚舆心中忽然惊道。   既然对方想遮掩此事,那么必定不会留下活口,他们也许会在返回的路上杀人灭口,随后随便再找个借口掩盖此事便是,如暴病而亡什么的,若如此,李三坚等人想要继续追查,就较为困难了。   “快说,何时离去的?朝哪个方向去的?耽误了大事,拿尔等是问。”姚舆见蔡州军营之人支支吾吾,似乎是不想回答,于是大声喝问道。   “鸟厮,快说,不说爷爷今日就将你们拿入府衙大狱。”许彪握着半出鞘的腰刀喝问道。   许彪魁梧的身材再配上威风的官差服饰,按刀喝问,显得异常的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这。。。他们是两个时辰之前离去的,是向北面走的,走的是官道。”张押司姚舆等人逼得有些慌乱,于是连忙答道。   张押司慌乱得甚至忘了或者说不敢进一步查明姚舆等人的身份。   “哪条官道?”姚舆皱眉问道。   要知道通往开封府的官道可不止一条。   “左面那条官道。”军将讨好的说道:“穿城而过是最快的,但此时城门已闭,只有绕路了。”   宋城池也施行宵禁,不过宵禁时间是非常短的。   李唐宵禁时间一般是一更天之后就施行宵禁,一更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若有人违背,就会受到鞭笞等处罚。   有宋以来,宵禁就改为了三更始,五更终,宵禁时间缩短了不少,并且宵禁也只是三更时分城门关闭,五更打开城门,城内却可以自由通行。   此时正值四更天,因而此时姚舆等人就无法穿城而过了,当然也可以向真阳县县衙递交开关文书,令其打开城门,但这太耽误事了,反倒是要多耗费时间了。   “你速速返回找到李推官,禀明此事。”姚舆随后对一名手下一名捕快说道。   捕快接令,不敢耽搁,翻身上马就向来路疾驰而去。   “许彪、燕四,我等速速赶上去。”姚舆随后也是翻身上马,对许彪、燕四说道。   姚舆无奈只好与许彪、燕四等人绕着真阳县城墙寻路追赶而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杀人灭口   清晨时分的蔡州真阳县郊外,鸟声如洗,有风吹过,带来了树叶的清香。万物似乎都活了起来,绯红的霞光,将真阳县郊外田野染成一片温暖,野荆棘上,竟长着红豆子似的小酱果,不知名的野鸟,拍拍的在低空飞着。   野草之上挂着许多露珠,一颗颗饱满的露珠不断的从野草之上滴落下来。   微风徐徐、鸟语花香,一切都显得异常祥和宁静。   “蹄蹄踏踏。。。蹄蹄踏踏。。。蹄蹄踏踏!”此时真阳县郊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而打破了黎明时分的宁静祥和。   “就在前面了。”姚舆挥鞭狠狠的抽打在已经跑出白沫的健马的马臀之上,大声喊道。   姚舆、许彪、燕四还有两名开封府府衙右厅两名捕快,共五骑,拼命追赶提走毕林之人,赶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在真阳县县界追上了提走毕林的人马。   “前面的人站住了,否则休怪本官箭下无情。”   此时姚舆等人的健马已经跑脱了力,无法继续追赶,可前面的那一波人马却仍是在前行,于是姚舆急的取下弓箭,弯弓搭箭指着他们喝道。   骑在马背之上是无法使用神臂弓的,因此姚舆此时手上的弓箭只是一副普通的两石强弓。   可提走毕林之人却回过头来,看了姚舆等人一眼,根本不理会,似乎还取笑了姚舆等人几句,就加快了速度,向着北面而去。   “贼子,休走,看箭!”姚舆大怒,右手松开,一支羽箭脱弓而出,势如闪电,一箭钉在了一辆囚车之上,利箭插到了车辕之上,入木三分,箭尾振动,发出一身嗡嗡的声音。   这还是姚舆看在同为开封府府衙官吏的面上,不欲害了他们的性命,否则是一般贼子的话,早就给他们来个透心凉了。   “哎哟!”驾驶囚车的汉子被吓了一跳,马绳脱手,差点一头栽下车去。   “再走,下一支箭,本官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姚舆又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箭之上,大声喝道。   提走毕林之人均是被惊得脸色惨白,闻言均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姚舆等人。   “姚舆,你竟敢如此?你想干什么?欲害我等性命吗?回去待参吧。”此时人群之人一名官员看清楚姚舆的面容后,顿时大怒,指着姚舆喝道。   “驾。。。”姚舆左手提着弓箭,右手提着马缰,右足踢了踢马腹,与许超、燕四等人缓缓靠近后笑道:“原来是徐当官,不知徐当官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姚舆面前的此人为开封府府衙左厅当官徐世卿。   “本官蔡州公干,又与你有何相干?” 徐世卿见姚舆极为无礼,见了自己居然马都不下,拿着弓箭威胁自己,面上还带着嘲弄之意,于是就更加愤怒了。   要知道宋是以左为尊的,左厅、右厅虽同为州府佐贰,但一般来说左厅地位是略高于右厅的。   既然如此,左厅官员也是高于右厅半筹的,此时姚舆以武力威胁,使得徐世卿是愤怒异常。   李三坚俨然是府衙“二号人物”,但也只是俨然,其实府衙二号人物当为左厅判官林旻。   “你来蔡州公干当然与本官没相干,但尔等擅自提走人犯毕林,就与本官有干系了。本官奉李推官之命提人犯回衙候审,人犯却被尔等先行提走,如此,你说与本官有相干没有?”姚舆仍是没有下马,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   “李推官?” 徐世卿闻言双手抱拳,往空中作了一揖道:“本官也是奉林判官之命,提人犯回衙。”   徐世卿的言外之意就是李三坚算什么?李三坚还无法使唤府衙左厅之人。   “哈哈,那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姚舆闻言大笑道:“本官前来蔡州可是有府衙行文,尔等可有?”   “本官是否有府衙行文,还用不着你操心。” 徐世卿冷冷的答道。   “徐世卿!”姚舆忽然变了脸色,用弓箭指着徐世卿喝道:“尔等无府衙行文,竟敢擅提人犯?该当何罪?人犯何在?快快交出来。”   姚舆、许超、燕四等人均不认识毕林,因此姚舆给许超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只要毕林出现,就立刻抢了走人,姚舆断后便是,剩下的就是李三坚的事情了。   燕四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在观察面前的一干人等之中有无特异的人,有无囚徒,可观察了半天,均未发现有特异之人,于是向姚舆微微摇了摇头。   “姚舆”徐世卿闻言冷笑道:“本官奉命左厅判官之命拿人,与你右厅又有何相干?本官为何要将人犯交于你手?哈哈,你不过是右厅一个小小当官,竟竟然命本官交人?简直是个笑话。”   “鸟官,你他奶奶的到底交不交人?”许彪脾气暴躁,早已忍耐不住了,于是上前一步,一手揪住瘦小的徐世卿,一把提了起来,瞪着牛眼怒喝道。   许彪只是个普通捕快,但见官却毫不惧色,反正身后有李三坚撑腰,他还怕什么?   “贼黑厮,放开我,放开我。”悬在半空中的徐世卿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怒道:“你个小小的捕快,竟敢对本官无礼?我看你是这碗饭是不想吃了?快放我下来。。。”   徐世卿四肢乱动,手脚不断的踢打在了许彪身上,可却如蜻蜓憾铁树一般,根本挣脱不了,只能以言语相威胁。许彪也只当他在给自己挠痒痒。。。   徐世卿手下均欲待相救,可看着姚舆与许彪二人,均是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一个是威猛不能再威猛的莽汉,一个是刚刚露了一手弓箭神技之人,料他的武艺也不含糊,此时上前动手,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因此虽姚舆等人人少,但却逼得徐世卿的手下不敢妄动,只是不断的喝骂。   “他能不能在府衙吃饭,你说了不算。”此时马蹄声响起,一行十余骑奔了过来,马上一名身穿绯色官袍的年轻官员用马鞭指着徐世卿说道。   “许彪,放开他。”李三坚将官袍下襟掖在了腰间,跳下马背,将马鞭甩给山魁后对许彪说道。   “我等拜见推官相公。”众人见李三坚下马后,一起施礼道,包括徐世卿的手下。   虽说李三坚是右厅推官,还管不了左厅之事,但他毕竟是正六品的左朝议大夫,是权知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因此他们不敢不敬,至少表面之上得恭恭敬敬的。   “大官人。。。?”许彪兀自“舍不得”放开徐世卿,举着徐世卿,看着李三坚问道。   “彪子,主人喊你放下就放下。”山魁掰开许彪的手,将徐世卿“扔”到了地上,并将许彪拖到了一边。   李三坚接到毕林被他人提走的消息后,也是吃惊不小,于是不顾一夜的劳累,纵马狂奔,终于在真阳县县界处追上了姚舆等人。   此时汗水浸透了李三坚的绯色官袍,官袍之上也沾满了尘土,看起来是花花绿绿的,脸色也是疲惫之极,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李三坚仍是强打精神,问向惊魂未定的徐世卿道:“人犯何在?”   “李推官,卑职奉林判官。。。” 徐世卿脸色苍白的答道。   “人犯何在?”李三坚打断徐世卿的话大声说道:“本官不是问你奉何人之命,本官是问你人犯何在?”   该用官威压人之时就得用之,李三坚懒得与他废话了,于是就用了上官的口气对他喝问。   “这。。。” 李三坚用官威压人,使得徐世卿有些心怯,于是看着李三坚犹豫的说道:“人。。。犯已经。。。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好好的人如何死了?快说。”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连连大声喝问道。   完了,完了,还是晚了一步,李三坚心中真是懊恼,早知道出了开封府城池之后,就该直奔蔡州,也许还来得及。   真是弄巧成拙,使什么声东击西之计啊?此时的李三坚是异常后悔。   李三坚万没料到他们居然会提前动手,杀人灭口?   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   “卑职等奉林判官之命提人犯回衙,可没料到人犯居然半路趁天黑挣脱了刑具,向西逃窜,卑职等穷追不舍,人犯被追急了,就跳进了江中,溺水而亡。”   你哄鬼呢?李三坚心中暗道,这么多持械之人,有人有马的,毕林还戴着刑具,还被关在囚车之中,哪那么容易挣脱刑具?还逃脱,凭两条腿吗?   可此事疑点重重,李三坚手中却无任何证据或者他们的把柄,李三坚又怎么揭穿他们?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李三坚稳定了一下自己憎恶的心神,缓缓的问道:“人死在哪条河中?那边那条吗?尸首捞上来没有?”   “回禀李推官。”事情到了此时,徐世卿反倒是镇定了下来,神情自若的答道:“就是那边那条河流,这条河的水流太过湍急,尸首无法打捞啊。”   “既然如此,你又如何知道人犯是溺水而亡的?”李三坚盯着徐世卿问道。   “李推官,河流如此险恶,人落入水中,哪里还能活命?” 徐世卿微微冷笑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流经真阳县的这条河流名曰“汝阳江”,是汝水的别称,相传其上古时期为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江,水体浩大、波澜壮阔,故“汝阳江”又被称作“汝海”。   唐诗仙李白有诗为证,南瞻鹿台,极目汝海,云岩映郁,有佳致焉。   民谚云,打开龙门口,撤干汝阳江。   虽此时的汝阳江之水早已不复上古时期的波澜壮阔,但此处落差较大,因此真阳县的这段河流相对水流湍急,且江面较宽。   此时汝阳江之上有许多木船拖着渔网来回游弋,船头之上还挂了许多红布条,又有许多水鬼跃入水中,潜入水下,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片忙碌热闹的场景。   汝阳江边有一座古刹,名为“汝江寺”。   汝江寺依山傍水而建,站在上面,即可将江面及江岸一览无余。   “李推官,你头不晕吗?不去睡会?”燕四对站在汝江寺之上的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此时站在汝江寺之上,看着真阳县县令募集来的民夫正怔怔出神。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李三坚下定决心要将毕林的尸首从江中打捞上来,并以此为突破口,找到周方庚等人的罪证。   既然李三坚蔡州之行的目的已经被周方庚等人察觉,同时周方庚等人已经狗急跳墙、杀人灭口了,那么此时双方已经算是“正式开战”了。   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双方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了,同时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已经没有退路了,退一步的话,李三坚会被周方庚等人活活逼死。   这个时候的李三坚已经再一次的领教到了周方庚的本事了,区区一名吏员,居然能够驱使府衙一名堂堂当官为如此杀人灭口之事,简直是太有本事了,简直是太过丧心病狂,是无所不用其极,视人命如草芥,令人异常愤怒。   此前李三坚多少还有些轻视周方庚,但此时李三坚已经收拾起了轻视周方庚之心,决心打赢这一仗。   “我不累。”燕四开口说话,将李三坚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转头看了一眼燕四后说道:“非但不累不晕,我此时反倒是异常清醒了。”   “哎,这样有用吗?”燕四叹了口气后问道:“若是这个姓徐的胡言乱语,毕员外根本没有死在江中,又当怎样?”   “不会”李三坚异常自信的答道:“我已命姚舆等人早已细细查看过了他们一行人了,其中并无毕林,一个大活人也不可能藏匿其中,而不露出一丝马脚。”   “若是半路之上将其杀之,其后掩尸灭迹,又当如何?”燕四想了想后又问道。   “确有如此可能。”李三坚随后又看了燕四一眼微笑道:“你不是个‘寻尸’高手吗?难道你闻不出掩尸之地吗?短短时间,本官料他们也做不到既杀人,又掩尸灭迹,而不露一丝马脚,由此本官断定徐世卿所言不假,定是杀人之后,抛尸江中。此事若是本官所为,也会如此,利用江水荡荡,掩盖其泼天罪行。”   你才是‘寻尸’高手,你才会没事去闻什么死人的味道,燕四心中暗道,小爷我寻的是宝好不?谁吃饱了撑的会对一具尸体感兴趣?   不过虽燕四心中对李三坚颇有微词,但还是颇为赞同李三坚的分析。   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比自己好小,居然心思如此缜密,果然不愧为天下文魁,是名不虚传,燕四心中暗道。   “不过。。。推官相公。”燕四随后又问道:“江面如此之宽,江水如此湍急,一具尸首入江之后,就如粟米入水,谁知道冲哪里去了?如此打捞,岂不就如大海捞针?”   万一河底有头怪鱼,只待美食,尸首入江,怪鱼一口吞了,看你到哪里找去?燕四心中暗道。   “大海捞针也要捞。”李三坚看着江面说道:“我等只求尽力而为、问心无愧,至于是何结果,就不是我等当想的事情了。”   尽力而为、问心无愧,燕四闻言默然,默默的想着李三坚的这句话。   。。。。。。。。   “找到了,李推官,找到了。。。找到了。。。”真阳县县令狄襄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几乎是用跑的,疾步走上了汝江寺,边走边大声喊道。   真阳县县令狄襄赐同进士出身,刚刚由县尉转迁县令一年,在此一年之间,狄襄是矜矜业业的为政,将真阳县治理得风调雨顺的,只要再坚持两年期满,若朝廷有人举荐,那么狄襄即可转迁为州府之官员,即可谓仕途坦荡。   可问题是狄襄就是苦于朝廷无人,求告无门。   不过此时事情有了一些转机,那就是开封府府衙推官李三坚之事。   李三坚欲捞尸首寻找证据,只好行文蔡州州衙及真阳县求助,蔡州知州见开封府府衙推官求助,也就顺水推舟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此事交给了真阳县。   狄襄听闻开封府府衙要犯死在了真阳县境内,同时又有蔡州、开封府的行文,于是就不敢怠慢,募集了大量真阳县民夫,特别是水性较好的水鬼,沿着汝阳江打捞尸首。   李三坚是新科状元及第,年轻轻轻的就升为六品左朝议大夫,既为新帝赵佶的潜邸之臣,又为赵佶所宠信,因而狄襄就起了一些心思。   若自己此事办的好,就可以求告于李三坚,甚至拜在李三坚门下,那么今后李三坚有机会只需在皇上面前提提自己,不要多的,只要稍提即可,那么狄襄仕途定会是异常通畅。   要知道像狄襄这种从八品的县令是根本无法面君的。   因而狄襄此事办的是异常的卖力,亲自指挥民夫,忙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寻找到了毕林的尸首,可谓是劳有所值,没有白忙。   “找到了?快,快,随我去看看。”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个时辰的李三坚从梦中惊醒,披着衣服就向外走去。   山魁、燕四等人也连忙跟随着李三坚一同向河滩走去。   “如何找到的?能确认是毕林的尸首吗?”李三坚边走边问道。   “回李推官的话。”狄襄一边奋力跟上疾走的李三坚,一边答道:“是一名年老的阴阳跨界人找到的,此具尸首脸上有刺字,下官细细查看过了,是刺上没多久的。”   阴阳跨界人即为捞尸人,是一种常年在水边讨生活的古老职业。   “刺的是何字?”李三坚又问道。   “奸犯二字。”狄襄答道。   应该没错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还需进一步的查验。   “辛苦了。”李三坚点头道:“若此事能够水落石出,狄县令功不可没,本官定当奏明圣上,以嘉县令及真阳县百姓之功。”   “此为下官当为之事,如何敢居功?”狄襄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谢了李三坚。   。。。。。。。。   尸首捞起来之后就用一张白布掩着,周围还有一些阴阳跨界人摆放的香烛、纸钱等物。   姚舆、许彪带着府衙捕快及真阳县衙役将尸首围了起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李三坚赶到之时,只能从白布之下露出的一双惨白的手辨认出这是一具浸泡了许久的浮尸。   “县衙仵作带来了没有?”李三坚看了一眼尸首,皱眉问向狄襄道。   为了进一步确认这具浮尸的身份,还需细细的验尸。   开封府府衙也有验尸官、仵作,但李三坚自开封府前往蔡州之时,哪里会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就算李三坚未卜先知,也有些不放心府衙的验尸官、仵作,万一他们也与周方庚有勾结,岂不是大事不妙?   此时的李三坚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再出纰漏。   “下官带来了,李推官吩咐便是。”狄襄应道。   李三坚点点头后说道:“去验尸吧,务必仔细,不要漏过任何一处。”   除了确认此具尸首的身份之外,李三坚还想知道毕林到底是他杀还是如徐世卿口中所言,是被追急了,从而跃入江中,溺水而亡。   若是他杀,那么李三坚就可以此为突破口,找到周方庚等人的罪证。   “燕四,你也去。”李三坚随后吩咐燕四道。   李三坚带来的人之中只有燕四是经常与死尸打交道的,因而李三坚认为燕四应该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小的遵命。”燕四应道,随后与仵作一起走向了尸首。   燕四虽恭恭敬敬的答应,但心中却是极为不岔。   自己是经常与死尸打交道,但是为了寻宝,此与查案验尸是两码事,岂能混为一谈?   “死者为大,冒犯了毕员外,请员外恕罪。”李三坚随后对着尸首重重的行了一礼道。   毕员外,我知道你是蒙冤而死,我在此地立下誓言,有朝一日,定为你洗冤昭雪,洗清你的不白之冤。李三坚默默的想道。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愧疚。   要是没有李三坚,没有李三坚追查此案,毕林也许仍是在蔡州真阳县军营服徭役。   无论怎样,是李三坚间接害死了毕林,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三坚是异常悔恨,悔恨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揪住此案不放?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死人说话   验尸是个细致活,需准备许多工具,如刀具、竹签、刷子、银针等物,甚至还要准备糟醋、葱、川椒、食盐、腊梅等等。   细致活当然就耗时颇久,李三坚对此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于是李三坚就坐在一旁,耐心的看着燕四、仵作等人忙碌着。   良久之后,验尸毕,燕四与真阳县仵作一同走了过来。   “怎样?是否为蔡州配徒毕林?”李三坚有些着急的问道。   “额头之上有刺字,刺字为‘奸犯’二字。”真阳县仵作点头道:“死者体态较胖,骨节较大,头发微卷等等这些特征均与配徒毕林相似,死者死亡时间在一天以上,虽在水中泡了一天以上,但从其相貌还是能够断定死者确为蔡州配徒毕林。”   “嗯”死亡时间与预计的差不多,于是李三坚满意的点头道:“可否断定为他人所害?”   “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仵作闻言摇头道:“看样子是溺水而亡。”   “嗯?看样子?何以见得?”李三坚看了一眼燕四后问道。   燕四微微点头,赞同仵作的说法。   “李推官请随小的来。”仵作闻言对李三坚说道。   仵作欲领着李三坚再去看看毕林的尸首,可李三坚有些不愿意去。   李三坚生平最害怕见到如此场合,最害怕见到死尸。   元符二年桂州之行,李三坚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世上的血腥搏杀场面,当时将李三坚吓得够呛,差点被吓晕过去。   经过那次之后,李三坚胆子似乎是大了一些。   其实李三坚是死过一次的人,并不很怕死,在某些方面胆子还是较大的,如牵着蔡绒雪越过“鬼见愁”逃命那次,当时就是镇定自若的。   但李三坚就是害怕见到血肉横飞、血流成河的场景,此时此地不过是一具浮尸,却使得李三坚有些心怯,确切的说应该是有些恶心。   不过李三坚身为开封府府衙推官,掌刑讼之事,应该说会经常接触死尸之类的恶心的事情的,也许今后还会有更令人恶心的事情或尸首,如此胆怯,岂能为刑讼之官?   李三坚想到此处,于是就硬着头皮跟随仵作、燕四等人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尸首在水中泡久了之后,不但皮肤被江水泡得异常惨白,人体还浮肿异常,简直就不像一个正常人体了,像个吹胀了的生猪般的。   此时烈日当空,虽搭有凉棚,但尸首放久了之后,顿时就散发出了一股重重的尸臭味,直欲使人作呕。   即便如此,李三坚还是强忍着心中烦恶,用手捂着口鼻,细细的观察着毕林的尸首。   毕林已经被江水泡得看不出其真实年龄、高矮胖瘦了,李三坚不知道仵作是以什么判断他是体态微胖。   而令李三坚印象最为深刻的,或者说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其扭曲变形的面容,毕林面目呈现出了一种异常痛苦的模样,双目睁开,眼珠子瞪得像一对金鱼眼般的,鼓在外面,嘴角还有一丝干涸的血迹。   他生前定是受到了痛苦的折磨,李三坚悲愤的想道。   此时一张丝巾忽然递到了李三坚手中,李三坚转头看去,只见燕四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一张白色丝巾,塞在了李三坚的手中。   李三坚感激得看了燕四一眼,随后将丝巾捂在了口鼻之处。   丝巾柔软,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道,令李三坚顿时感到舒服多了。   盗墓贼果然有办法,李三坚心中暗道,这大概是他们这些人盗墓之时所用吧?   哎哟不好!李三坚想到盗墓的事情,心中不由得大呼不妙,这张丝巾不会是盗墓所得吧?   李三坚就想将芬香的丝巾丢去,可又受不了难闻的气味。。。   “李推官请看。”真阳县仵作取出一大瓶清水缓缓的倒在了尸首之上,一边倒一边解释道:“若皮肤无伤痕,清水就会流走,不会有阻碍的。若皮肤上有伤痕,那么就会停滞不前。”   “这里,还有那里,清水不是没流走吗?”李三坚一手用芬香的丝巾捂着口鼻,一手指着尸首说道:“嗯,是了,这里有数次伤痕,因而清水未流走。”   如此验伤办方法,李三坚还是头一次见到,虽李三坚心中是不以为然的,但想必是他们久用此法,自有其得当之处吧。   这种办法主要是验明肉眼无法看到的隐伤。   当然清水流在皮肤破损的明伤之处也会停下来的,于是李三坚指着几处明伤问道。   “李推官,小的们已经验过,这些伤痕并不是致命伤,应该是在江中刮擦所致。”仵作闻言答道。   “哦,是吗?”李三坚点头道:“不过你口称非他人所伤,确实是溺水而亡,有何凭据?若是下毒或者勒死,再抛尸江中,身上也不会有明显伤痕的。”   “颈脖之处并无勒痕,小的们也用银针试过,并无下毒的痕迹。”仵作答道。   “推官相公请看。”仵作说完就用竹签将毕林尸首嘴巴撬开了一些。   “行了,行了,你说便是。”李三坚见状连忙制止仵作道。   撬开嘴后,味道是更加难闻,芬香的丝巾都快挡不住了。   “小的们在死者嘴中发现了不少泥沙,若死后抛入江中,就会牙关紧闭,不会进入多少泥沙的,因而小的们就此判断,死者非他人所害,确实是溺水而亡的。”仵作答道。   公子哥就是公子哥,做了官仍是公子哥,仵作见李三坚的样子不禁感到暗暗好笑,一具再普通不过的浮尸就将他吓成了这副模样?   那可不一定,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缓步离开了毕林的尸首。   此事也有徐世卿等人将毕林活活抛入江中,使其溺水而亡的可能性,可这样的话,李三坚根本找不出他们的罪证,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他杀还是自己跳入江中的,也就根本抓不住他们的把柄了。   自己等人费尽心力、熬更守夜的,居然出现了如此结果?李三坚顿感苦恼之极。   验尸,验尸,居然验出了非他杀,确实是溺水而亡的结果,使得李三坚是无可奈何之极。   嗯?等等,李三坚想到验尸,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一条线索或者说是主意,但线索是飘飘荡荡的在李三坚脑海之中晃悠,朦朦胧胧的,模糊不清。   李三坚真恨不得一把揪住它,放在眼前看个仔细。   “叔兴,你觉得怎样?”李三坚想得脑瓜仁疼,是实在没辙了,于是问向姚舆道。   “此事的关键就在毕林身上,可此时毕林已成了一具死尸,是无法开口说话的。”姚舆闻言答道。   那还用说?李三坚闻言瞪了姚舆一眼,要是他能说话,自己还需如此的费尽心力吗?   “我说师。。。叔。。。,毕林他毕竟不是独自一人的。”姚舆想了想后说道:“他还有家人,他还有妻妾,还有子女,不如寻得她们,问个仔细?”   “这也不失是个好办法。”李三坚点头赞同道:“其实我也想过你所说的法子,不过无论怎样,总是要寻得证据的,如此方可定他们的罪。”   李三坚随后看着滔滔江水,出神良久后说道:“先去寻得她们问问也行,不过我料她们手中并无任何证据,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们的,在此之前,我等需小心在意了,万不可使毕员外之事再行发生。”   毕林奸嫂一案并未牵连到其家人,他的家人仍是在开封府居住。   李三坚本不想惊扰毕林的家人,有什么事情问问毕林不就完了?可此时毕林已死,而死人是无法开口的,因此李三坚只有去找他的家人,问问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有何蹊跷,有何隐秘之事?   应该说李三坚此时一切都是猜测,此案是否有冤情当然也是猜测,不过此时李三坚是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感觉与推理了,原因就是对方已经按奈不住,杀人灭口了。   “师叔!”此时姚舆师叔喊得是越来越顺畅了,面带神秘之色的说道:“死人不一定是不能说话的。”   “嗯,你这是何意?”李三坚异常吃惊得看着姚舆问道。   死人如何能够说话?该不会是他不岔称自己为师叔,故意开自己的玩笑?或者说是见自己一筹莫展的,故意逗自己开心?李三坚心中暗道。   “师叔你不必如此看我,看得某心中发毛。”姚舆见李三坚瞪着自己,于是笑道:“死人自己当然是无法说话的,可一名好的仵作或验尸官是可以让死人说话的,真阳县毕竟是个小小的县城,这里的仵作又有何本事?他们能够验出什么来?”   “啊哈!”李三坚闻言大喜,姚舆之言终于提醒了自己,自己手中不是有个有着家传绝学的“验尸官”吗?为何刚才就是想不起来?   所谓聪明之人有时候也会犯糊涂,就是这个道理。   李三坚大喜,一把抱住了姚舆,恨不得亲他两口。   “师叔。。。你在。。。作甚啊。。。?”李三坚虽无武艺傍身,可他的力气却不小,同时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算什么回事?   “来人,速速装殓,运回京城。”李三坚随后大声下令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公孙大医   公孙柔娘所办的医馆名为“普济斋”,是普度众生、济世救民之意。   普济斋位于开封府旧城一处偏僻的小巷之中,位置较为偏僻,不过却是属于开封府府衙右厅的辖区,如此李三坚就方便照看公孙柔娘了。   所租的堂屋很小,除了两个药柜及两张病床之外,屋内就是一些木桌及木凳等等。   不过医馆虽小,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医用之物一应俱全。   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小小的匾额,匾额之上书写的就是“普济斋”三字。   匾额之下就是一副对联,上联为“何必我千秋不老”,下联为“但求人百病莫生”。   普济斋之内布置得也是极为精致、典雅,一尘不染的,同时进入屋内,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味。   “干什么?那边拿号候着。”   头戴深蓝色幞头、穿着深蓝色长衫的李三坚与山魁来到普济斋之时,只见病患或其家人已经在门口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李三坚与山魁欲往里去,却被数名病患或者其家人拦在了门口。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普济斋虽小,可公孙柔娘的普济斋办起来没过多久,就声名远扬了。   公孙柔娘医术精湛,基本上大大小小的疾病是药到病除, 当然公孙柔娘又不是神仙,绝症、重症、顽疾等疑难杂症也是治不好的,但许多病症,经公孙柔娘诊治之后,会得到极大的改观,病症能够减轻不少,因此公孙柔娘很快就获得了“神医”的美名。   前来看病的患者也是络绎不绝的,甚至一些病患不远百里前来求医,几乎将小小的普济斋挤爆,天天是人满为患。   公孙柔娘所收取的医金也是极其微薄,一些贫寒患者甚至是不收医金,免费诊治,此更使得公孙柔娘是声名远扬。   另外就是公孙柔娘是名女子,还是名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同时医术精湛,因此柔娘又被人称作观世音菩萨下凡,被誉为“大医”。   山魁见求医之人对主人不敬,于是就瞪起牛眼欲动手将他们推开。   李三坚见状连忙伸手拦开了山魁。   你又没穿官袍,别人为何要敬畏于你?并且穿了一身官袍,而使人敬畏于你,算什么本事?那是以强凌弱,以官欺民。   一身素服而能够得人敬畏,那才叫本事。   一身乞丐装而受人敬畏,那么如此就更叫本事了。。。   于是李三坚拱手笑道:“在下乃是公孙姑娘故人,今日特来登门拜访,非上门求医之人,望诸位行个方便,在下感激不禁。”   故人?非上门求医之人?众人闻言均是半信半疑的看着李三坚、山魁两人。   不过李三坚长得唇红齿白,英俊潇洒,山魁长得是脸黑健壮,两人确实不像是病恹恹的上门求医之人,因而许多人还是是信了七八分。   故人?长得唇红齿白的此人会不会是公孙大医的老相好?甚至有人想到。   于是相信李三坚所言之人就让开了进屋之路,不过想到李三坚可能是公孙柔娘的老相好之人却仍是死死的拦在门口死活不让进去。   万一公孙大医的老相好将她勾走相好去了,那么何人给他们诊治?或者说心存侥幸盼得到美人青睐之人,岂不是没戏了?   因此宁可信其有,宁可今日不看病了,也要将这只小白脸拦在门外。   不过也有一些明眼之人看出了李三坚确实是公孙柔娘相识之人,并且还是普济斋幕后“大老板”,如正在门口誊录病患的公孙柔娘的使女小青。   “大官人,你怎么来了?”小青见门口出了状况,于是就抬起头来,看见了李三坚,惊喜的问道。   李三坚手放在嘴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后笑问道:“柔娘在里面吗?在下有事求见。”   “娘子在的,大。。。公子请进。”小青欢喜的说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是我家娘子的故人,快让开条路。”小青见一些人兀自不肯让开路,于是叉腰说道。   众人于是只好闪开了条路。   李三坚笑着摇了摇头,就跨入了屋内。   “畏寒、寒战、夹湿、夹痰、夹食,此为风邪入体,当以知母、石膏、干草、粳米、桂枝制成的白虎桂枝汤治之。。。”李三坚走进屋中之时,只见公孙柔娘隔着一副竹帘正在给病患看病。   柔娘虽隔着竹帘,但切脉之时,仍是自竹帘之后伸出玉手,搭在了病人的脉搏之上,并未悬丝切脉,所谓悬丝切脉,那是糊弄人的,根本无法正确诊脉。   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这样做也真是难为她了,李三坚见之心中暗叹。   行医诊病,无非就是望、闻、问、切,这是最基本的。   行医诊病最为关键的是医者仁心,医者仁心,以医术普济众生,便是悬壶济世。   此时公孙柔娘正专心给患者诊治,神情专注之极,连李三坚来到跟前都没发现,仍是在冥思苦想,白皙的脸上也是隐隐的呈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圣洁之光。   李三坚并未打扰到她,只是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柔娘诊病。   “先照这个方子,三剂药没起色,再来便是。”良久之后,公孙柔娘开好了方子,病患也是千恩万谢而去。   李三坚随后坐在了竹帘之前,伸出右手将手放在了竹帘之前的软垫之上。   此时公孙柔娘仍是没有注意到面前坐的是李三坚,见有人伸手过来,虽脸上感到一丝疲惫,但仍是伸手搭在了李三坚的脉搏之上。   “有什么不舒服之处?”公孙柔娘柔柔的问道。   “没什么不舒服的。”李三坚咧嘴笑道。   公孙柔娘闻言心中一惊,这才抬头注意到了面前坐的这个,正咧嘴死死盯着自己的人,不是李三坚又是何人?朝廷六品左朝议大夫、开封府府衙右厅刑讼推官。。。   “没病你来看什么病?”公孙柔娘红着脸,心中暗啐了一口,玉指离开李三坚的手腕,就欲缩回手去。   “柔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李三坚伸出左手按在了公孙柔娘的手上,让她无法缩回手去,笑道:“不舒服并不代表没病啊,小生今日诚心前来请姑娘开方治病,为何将小生拒之门外?”   坐在软凳之上的李三坚身体前倾,双手伸出,就似是紧紧握着公孙柔娘的玉手一般。   “快放开我。”屋中病患及其家人甚多,公孙柔娘不敢大声与李三坚说话,又不敢使劲挣脱,只是低声求道,声音是细如蚊蝇,就连坐在面前的李三坚不竖起耳朵,是根本听不清楚的。   “放开可以,但你必须给小生诊病。”李三坚笑道。   “知道了。。。”公孙柔娘低声说道。   李三坚闻言这才缩回左手,右手轻轻的握了握公孙柔娘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回到了自己的脉搏之处,屈起指头,还不断的触碰柔娘手腕之处的滑腻肌肤。   “你。。。你有什么病啊?”李三坚的小动作弄得柔娘心慌意乱的,居然忘了自己的医者身份,居然问起“病人”生了什么病。。。   “心病!”李三坚笑道。   “心病?”柔娘用指甲刺了一下李三坚作怪的手,趁李三坚吃痛之时,迅速的缩回了手后笑道:“心病,奴家可治不了。”   “姑娘,今日在下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不如后堂一叙如何?”李三坚见周围不断飞来吃人般的目光,于是也不敢再与公孙柔娘胡闹了,收敛笑容,对柔娘说道。   “这。。。”柔娘看了看周围后犹豫道:“你也看到了,还有这么多的病人啊?奴家实在无法脱身呀。”   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就敢如此,到了内堂自己岂不是如羊入虎口一般。。。想到此处,柔娘顿时感到心慌慌的。   真不知道他这个状元是如何得到的。。。视礼法如无物,简直是怪异之极,柔娘心中暗道。   李三坚闻言给山魁使了个眼神。   山魁会意,取出腰牌立在了众人面前大声说道:“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退。”   山魁说罢就不由分说的将众人轰了出去。   百姓怕官,是怕在骨子里的,见两人亮出了官府腰牌,他们又是在办案,也就不敢与他们争执了,只好离开了普济堂。   李三坚事情紧急,没功夫跟他们废话了,没功夫等公孙柔娘给他们看完病了。   “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呀?他们可是病人啊,你们。。。你们。。。”公孙柔娘惊道。   简直太蛮横了,居然就动手轰人?特别是李三坚,简直太霸道了,哪里像个读书人?柔娘心中暗道。   “无碍,无碍。”李三坚见状笑道:“今日不看病,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人,可本官之事不解决的话,可是要死人的,姑娘,请带路吧。”   “你有何大事?还要死人?”公孙柔娘无奈只好领着李三坚向内堂走去,边走边问道。   “此处实在不是说话之地,姑娘,请!”李三坚笑道。   于是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走向了内堂。 第二百三十八章 验尸   “嗯。。。舒服。。。姑娘这手法,简直是。。。如神来之笔也,嗯,再重点,蔡州之行可累死我了。”   李三坚与公孙柔娘进入内堂之后,哪里是看什么心病?哪里是谈什么大事?   此时的李三坚正趴在床上,正享受着公孙柔娘的按摩。。。   公孙柔娘的按摩手法是既轻柔,又能按到关键之处,使得李三坚异常舒坦,一扫蔡州之行的疲惫。   李三坚自蔡州回来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普济堂,数日之间的奔波,感到异常疲惫。   “啪!”公孙柔娘见李三坚的呻吟声是极为。。。极为令人面红耳赤,于是柔娘在李三坚身上拍了一记后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呀?”   李三坚将诸病人轰走之后,心急火燎的将柔娘唤到了内堂,从而使得柔娘还真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结果。。。结果李三坚居然只是让自己给他松松筋骨?使得柔娘是哭笑不得的。   简直是没个正形。。。柔娘心中暗道。   “哦,是这样的。”李三坚翻身而起,看着柔娘说道:“姓。。。姓龚的没再来吧?”   李三坚本想开口请求柔娘前去验尸,以求得到毕林真正的死因,可李三坚却是实在开不了口。   公孙柔娘是一名柔弱的女子,且不说男女有别,就说让一名女子去摆弄一具尸首,此就使得李三坚实在无法开口。   公孙柔娘的父亲从前是开封府府衙一名经验丰富的仵作,公孙柔娘也得了其父的真传,同时还是一名医术精湛的医者,经姚舆提醒,李三坚才想到了柔娘,于是就兴冲冲的回到了开封府,欲请柔娘出山,可李三坚到了柔娘面前,却犹犹豫豫的无法开口。   公孙柔娘是否能够验出真相,还犹未可知,如此就贸然请一位姑娘去摆弄一具尸首?换做任何人,都会犹豫不决的。   “仅为此事吗?”公孙柔娘看了李三坚一眼淡淡的答道:“有大官人照拂,他还怎敢再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龚谷先一直是公孙柔娘的心病,李三坚此时忽然提起,公孙柔娘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三坚看出了柔娘不悦之意,于是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么大官人是何意?今日大官人所为何来?”柔娘轻轻的问道。   不管了,简直是越说越扭,李三坚心中一横道:“今日我就是。。。就是来请姑娘出山,出山验尸。”   还是把话挑明了吧,省的柔娘误解,李三坚心中暗道。   “验尸?这是怎么回事?”柔娘闻言诧异的问道。   于是李三坚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柔娘点点头说道:“大官人请稍候。”   柔娘说罢福了一福后就转到内室去了。   她。。。她这是干什么?李三坚见状诧异的想到,就这么不辞而别?躲在内室去了?难道她生气了,不愿意再见自己了?   应该不会,李三坚随后转念道,她让自己稍候,想必是取什么验尸工具去了?   果如李三坚所料,要不了多久,柔娘就从内室之中转了出来,换了身衣服,手中还挽着一个包裹。   “大官人,事不宜迟,走吧?”柔娘微笑道。   “柔娘,多谢你了。”李三坚感激的说道。   “大官人不必谢我。”柔娘微笑道:“大官人心怀庶民百姓,为平冤狱,是呕心沥血、尽职尽责,小女子为此颇为感动,区区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要说谢,当是小女子替庶民百姓多谢大官人了。”   李三坚闻言心中暗叫一声惭愧。   当时李三坚见毕林奸嫂一案是颇有蹊跷,其中颇有漏洞,激于义愤才追查此案的,同时李三坚也是为了打击周方庚等人,从而自己能够在开封府府衙站稳脚跟。   周方庚不顾李三坚的反对,强行了结毕林奸嫂一案,同时给了李三坚一个下马威、杀威棒,若李三坚不将周方庚拿下,李三坚在开封府府衙之中是站不住脚的。   因此李三坚并不完全是为了什么庶民百姓。   柔娘此言颇使李三坚心中惭愧不已。   。。。。。。。。   “你们都给我看好了,不许任何人靠近,不许打扰了公孙姑娘。”李三坚对山魁、许彪等捕快说道。   李三坚命人收敛了毕林的尸首,并运回了京城,按理应归还给毕林的家人,但李三坚并未这么做,只是将棺木放置在了一个小屋之中,目的就是为了再验尸。   李三坚命人严密看守的目的其一就是不能打扰公孙柔娘验尸,其二就是为了防止他们毁尸灭迹。   事情已经到了关键时候,李三坚不得不小心谨慎。   “公孙姑娘请!燕四你伺候公孙姑娘。”李三坚随后将公孙柔娘请进了小屋,并吩咐燕四给她打打下手。   “来人,打开棺木。”   公孙柔娘拎着包裹进屋之后,李三坚就命人打开了棺材盖。   公孙柔娘未发一言,就打了包裹,取出了一个小箱子,小箱子之中一应验尸之物是样样俱全。   “此为先父留下的。”公孙柔娘见李三坚一副好奇的模样,于是哽咽的说道。   公孙柔娘睹物思念亡父而泣,使得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姑娘节哀。”李三坚想了想后劝道:“能用汝父之物,验明真相,为人伸冤,也算是告慰汝父的在天之灵了。”   “大官人请放心,小女子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尽心尽力的。”公孙柔娘擦了擦眼泪,在一盆清水之中,洗了洗手,取出一些白色细纱一边缠在手指上一边说道。   李三坚尴尬的笑了笑后,取出一副白纱做成的手套递给了柔娘后说道:“姑娘,请用此物。”   这个年代没有手套,但手套原理是非常简单的,李三坚只需找个裁缝,再准备些白纱或白布即可很快做成。   因此李三坚早已为柔娘准备妥当。   “这是。。。什么?”柔娘拿着手套惊奇的问道。   “此物名为手套,顾名思义是套在手上的,从而保护双手的。”李三坚抓着柔娘的玉手,塞进了手套后笑道。   又占自己便宜。。。柔娘白了李三坚一眼,这个像极了人的五指之物,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用吗?   不过此物确实简单实用,比白纱缠手要方便多了,也方便清洗,他可真是个聪明人,柔娘想到此处,不禁看着李三坚笑了笑。   “姑娘笑什么?”李三坚被柔娘笑得是莫名其妙的,又取出三个白色物件,自己先戴上一个,然后分别递给了柔娘与燕四后,瓮声瓮气的说道:“此物名为口罩,是保护。。。是防止。。。防止外邪侵入,防止病从口入的。”   口罩的原理也非常简单,也是寻裁缝,准备些棉布或白纱即可很快做成,不过其中缺少了某些材料,但也是聊胜于无吧。   “这。。。真是新鲜。。。”燕四倒是依葫芦画瓢,照着李三坚的样子戴好了,可柔娘却拿在手中看了看后说道:“医者望、闻、问、切,验尸也同样如此,戴了此物如何闻啊?”   “哎,这小东西妨碍不了你什么的。”李三坚见柔娘还在犹豫,于是不由分说的扶着柔娘的身子,使她背对着自己,同时将口罩系在了柔娘的耳后。   燕四实在受不了两人卿卿我我的,于是干脆就自顾自的摆放了一些香烛、纸钱等物,同时将屋内的灯烛点得异常明亮。   “你去试试?”李三坚随后轻轻的将柔娘推向了棺材,自己倒是离得远远的。   公孙柔娘见状不由得暗暗感到好笑,堂堂府衙推官,居然害怕一具死尸?连看都不敢看,还不如自己一个小女子。   确实不妨碍什么,此时的公孙柔娘表情异常凝重,细细的查看了一下尸首,将验尸工具一件件的取了出来,摆放的整整齐齐。   “怎么死的?”公孙柔娘一边开始验尸,一边问道。   “据称是溺水而亡。”李三坚远远的看着公孙柔娘忙碌,心中是佩服之至,李三坚虽不懂验尸之法,但看柔娘验尸的动作是娴熟之极,各种验尸之物也是应有尽有,擦、倒、扎、看、听、闻,看样子她应该是能够验出些什么,李三坚心中暗道,也许比真阳县那名半吊子仵作强哪里去了。   只可惜她是名女子,否则李三坚真想将她弄进府衙之中去,为一名验尸官。   李三坚站在木窗之下,闻到窗外飘进来的清新空气,感到舒服多了。   屋内死尸的味道随着柔娘查验,是越来越重,越来越难闻,不是实在不好意思离开,李三坚早就退出屋外等候了。   良久良久之后,公孙柔娘终于验尸完毕,先取下手套,洗了洗手后,向着尸首行了一礼,口中还喃喃自语,因距离较远,李三坚并未听清楚她说些什么。   “怎样?是溺水而亡吗?”李三坚见柔娘走过来后,着急的问道。   “不是!”柔娘摇头轻轻的说道:“为他人所害。”   “他人所害?”李三坚闻言大喜道。   柔娘白了李三坚一眼,他听到命案,为何如此兴奋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入衙   “何以见得?”李三坚听闻柔娘验尸结果是毕林被人所害,于是心中大喜,连连问道:“真阳县仵作不是说人死之后抛尸江中,是牙关紧闭,口中并无泥沙吗?可他确实在尸首口中发现了泥沙,身上还无致命伤,确实是溺水而亡的啊?这又作何解释?”   “不是这样的!”柔娘闻言摇头道:“死后抛尸江中,是牙关紧闭,但谁又能保证牙关会闭得很死?闭得不会被灌进江水?江水之中是含有泥沙的,因而不能以此为证,不能以此断定是否为死后抛尸,况且奴家发现死者口喉的泥沙并不多,只区区少许。”   “如此,你又如何断定死者为他人所害,死后抛尸的?”李三坚问道。   “灌颅之法。”柔娘答道。   “灌颅之法?”李三坚奇道:“柔娘,我与你备下了酒席,给你压压惊如何?席上再细细详谈如何?”   李三坚实在受不了屋中难闻的气味了,于是对公孙柔娘说道。   给你自己压惊吧?公孙柔娘暗暗好笑,不过水酒一杯也确实能够解乏。   “燕大哥,你将奴家收集的那几个瓷罐收好,这些是证物,不要损坏了。”公孙柔娘随后对燕四说道。   “对,对,燕四你负责保管好这些证物,少一样,拿你是问,来人,给我好好守住这间屋子,不许任何人靠近。”李三坚连连点头吩咐手下道。   “小的明白,相公放心。”燕四应道。   。。。。。。。。   “柔娘,水酒一盅,我就先干为敬了,姑娘辛苦了。”在一桌简陋的酒席之上,李三坚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道。   “大官人。。。”公孙柔娘端起酒盅抿了一小口之后,还未说完就被李三坚打断了。   “不要称我为大官人,太见外了。”李三坚笑道。   “啊?那么奴家该怎样称呼。。。称呼大官人你啊?”柔娘闻言问道。   “应该是我年轻稍长吧?就称呼我为三哥如何?哦,对了,你今年贵庚啊?”李三坚笑问道。   “奴家今年。。。你。。。”柔娘差点上了李三坚的当,反应过来之后狠狠的啐了李三坚一口。   宋时女子是不会轻易告知他人自己的年龄的,除非到了谈婚论嫁之时。   谈婚论嫁之时,才会交换庚帖。   “哈哈”李三坚见柔娘一副羞愤的模样,于是就笑了起来,笑了笑之后问道:“柔娘,何为灌颅之法?”   “大官人。。。”   “叫三哥!”   “三。。。!”公孙柔娘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道:“灌颅之法即是将热水从头颅之上的卤门灌入。。。”   公孙柔娘随后见李三坚一脸的疑惑不解的模样,于是解释道:“卤门即为天窗,是小儿出生时头顶有两块没有骨头之处,一般是在出生之后,卤门不久就会闭合,不过虽然闭合,但头颅上的这个地方会较为薄弱,较为容易将热水灌进去,并且卤门之处是直通鼻道的,热水灌进去之后即从鼻道流出,若是先溺后死之人,鼻道之中必然会流出不少泥沙的。反之,若是先死后溺之人,泥沙是无论如何是吸不进鼻道,甚至颅内,因此奴家就此判断死者为先为人所害,其后才抛尸江中的。”   公孙柔娘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但这并不是唯一的证据。”   “哦?还有何证?快说来听听。”李三坚兴奋的说道。   “死者身上虽无致命伤痕,但他的嘴角有压痕,还有撕裂的伤痕。”柔娘看着李三坚说道。   “压痕、撕裂伤?”李三坚沉思道:“当时真阳县仵作也发现了这两处伤痕,但均不是致命伤啊。”   “我的推官大老爷啊。。”   “叫三哥!”   “我的三。。。啊,呸呸呸!”公孙柔娘终于上了李三坚的当了,于是是羞愤难当。   “哈哈!柔娘你接着说。”李三坚大笑道。   “这可是使人窒息而死的伤痕,死者眼珠突出,舌头缩在了咽喉之处,不是窒息又是什么?是被人用绿绸捂住了口鼻,窒息而死,杀人者下手极狠,都将绿绸塞入了死者的口腔之内。”柔娘白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   “真是丧尽天良!”李三坚闻言怒道:“简直太令人愤怒了,等等,刚才姑娘所说的绿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红绸?为何不是蓝绸?紫绸?蓝绢?白绢?”   “奴家在死者牙缝之间发现了丝线,此为绿绸丝线。”柔娘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   他娘的,真阳县仵作简直害人不浅,差点误了大事,李三坚心中暗怒道,真阳县仵作真他娘的废物点心,干脆叫睁眼瞎仵作好了。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公孙柔娘果然得到了其父的真传,本事甚为了得,今日所得也是甚丰,如此以来,自己完全可以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顺着红绸的线索追查下去,重点就是要查一查开封府府衙左厅当官徐世卿,原因就是此人亲自下手的可能性非常大。   公孙柔娘随后又说了一些证据,如手上有掐痕,腿上有压痕等等。   “姑娘大才,三坚今日领教了。”李三坚待柔娘说完之后,站起身来拱手深深的作了一揖道:“今日三坚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三坚多谢姑娘了。”   “大。。。三。。。,你又说谢字?奴家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谢字。”柔娘闻言抿嘴笑道。   三哥二字,柔娘实在无法出口,只好含糊代替。   “呵呵,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也得有本事才行啊。”李三坚微笑道:“姑娘给予了三坚如此之大的协助,可谓是雪中送炭,三坚都不知该如何酬谢姑娘了,不知公孙姑娘有何要求或者有何愿望?三坚定当报之以桃李。”   “大。。。官人不必如此。”柔娘起身回礼道:“奴家举目无亲,普济堂之事,大官人对小女子多有照拂,奴家才应感谢大官人呢。”   柔娘并非完全举目无亲,她还有个叔父,可那种操蛋师父,柔娘一辈子不想认他。   “使不得,使不得。”李三坚连忙扶起柔娘道:“普济堂之事,与三坚又有何关系?主要还是全凭姑娘的本事,要说照拂,普济堂之事才是举手之劳。”   “三坚还有一事相求。”李三坚又说道:“请姑娘将今日之事详录下来,以为呈堂之证。”   验尸文书等等均可作为呈堂之证的,文书之上必须有仵作、验尸官等各级官吏的签名,不过这也难不倒李三坚,到时候找人便是。   柔娘点头应允,随即就取来纸笔,将今日验尸之事详细的记录了下来。   柔娘录完之后,两人又开始喝酒。   李三坚心中欢喜,欢喜的是曙光初现,平冤狱有望,于是就多喝了几杯,而柔娘能够承父志,洗冤禁暴,也是心中欢喜,刚开始之时还较为腼腆,浅尝辄止,可数杯酒下肚之后,就敞开了与李三坚对饮,同时酒量还不错,丝毫不亚于李三坚。   两人是酒到杯干、开怀畅饮,喝的是好不热闹。   “姑娘好酒量!”李三坚见柔娘看起来是柔柔弱弱的一名女子,可酒量却是如此惊人,半坛酒下肚,李三坚都感到有些晕乎乎的了,可柔娘却面不改色,使得李三坚惊讶不已,于是开口赞道。   “让大官人见笑了。”柔娘浅笑道:“奴奴七岁就会饮酒呢。”   李三坚闻言默然。   柔娘虽然是在笑,但脸上却露出了凄苦之色,其中还夹着着一丝伤心与无奈。   李三坚是个极善察言观色之人,又岂能看不出来?   李三坚曾经听柔娘说过,她七岁父母双亡,随后就被她那个操蛋叔叔卖到了“行院”,一个主要是卖艺,亦可卖身的地方,这种地方除了会教习琴棋书画之外,还会教些其他的,如怎样使客人开心。除了培养院中女子以艺娱人之外,还要培养她们以色娱人,如此,教会甚至是逼迫一名七岁小女孩喝酒就不足为奇了,否则七岁小女孩去哪里寻酒喝?   柔娘父母在的话,怎么舍得将一名七岁幼女培养成一个“酒仙”?   不难想象,七岁的柔娘曾经经历过一个怎样的童年,她肯定抗争过,但一名举目无亲的幼女,她又能抗争什么?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   李三坚忽然想到了摩尼教的这句话,心中是愈发难受,是愈发的怜惜柔娘。   李三坚想开口相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半响之后,李三坚开口道:“只可惜。。。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啊!否则。。。否则。。。”   李三坚不但是个极善察言观色之人,还是个极为爱才之人,一切人才都想纳入自己麾下,特别是像柔娘这种大才。   “否则你要怎样?”柔娘掩口轻笑道。   “入衙。”李三坚答道。   “入衙?”柔娘笑道:“大官人说的没错,奴奴就是个妇道人家,岂能入衙为官差呀?”   “妇道人家怎么了?”李三坚摇头道:“若依三坚之意,妇道人家为何不能为官差?一些细微的事情,还需妇道人家的细心呢,若三坚今后有机会或者说是能力,定会使一些女子为官差,甚至是为官。”   柔娘闻言惊讶的看着李三坚。 第二百四十章 书吏   这个时代的女子有许多蔑称或歧视之语。   如妻子被称作“贱内”、“贱室”、“糟糠”、“贱荆”、“拙荆”、“寒荆”、“浑家”、“山妻”等等诸如此类的,是异常的繁多。   有违妇道的女子被称作“淫妇”、“荡妇”、“撑目兔”、“浪包娄”、“狐媚子”、“浪包哄”、“浪包搂”等等等等,是极尽侮辱之能事。   《宋刑统》对有违妇道的女子刑罚也是较为严厉的,甚至是苛刻。   而男性淫者,却多被冠以“花花太岁”、“风月老手”、“多情才子”、“登徒子”等等等等,其中不但没有相应的女性称谓所暗含的那份刻毒诅咒,,甚至还流露出几分欣赏与羡艳。。。   犯七出之罪的女子妒者被冠以“妒妇”、“妒女”、“忌妻”、“妒花女”、“搅家精”、“醋罐子”、“醋婆子”、“醋娘子”等等。   而女子之中的不祥之人,特别是有本事的强悍女子被冠以“泼妇”、“骄妇”、“泼辣货”、“河东狮”,甚至是“刁妇”、“母老虎”、“胭脂虎”、“母夜叉”、“夜叉婆”、“女祸”、“女草”,“祸水”等等等等。   总之,称谓之多,令人咂舌不已。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也概莫能外,虽心中颇不赞同,但却是无法脱俗,也不敢脱俗,否则就会被人视作异类,说不定还会受到弹劾、罢免。   此时李三坚稍一露出自己并不歧视女子之意,顿时就引起了公孙柔娘的万分惊讶。   如此言论,柔娘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此时的柔娘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好奇,好奇李三坚不同于他人的言行。   不过无论他是个怎样的人,但柔娘可以肯定的是他定是个好色之徒,家有娇妻美妾,还到处沾花惹草的。。。   好色之徒怎能是个尊重女子之人?这岂不是自相矛盾?柔娘感到万分疑惑。   “你看我作甚?我脸上刺字了吗?”李三坚见柔娘死死的盯着自己,于是笑道:“三坚有个不情之请,就是请公孙娘子为三坚的书吏如何?”   公孙柔娘断文习字、知书达理,同时还有一手的验尸神技,还精通医术,目前来讲,李三坚是急需这种人才,无论男女。   李三坚此时身边就缺这种精明的书吏或被称作贴身随从。   最为关键的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身边有个美人为自己的书吏,那么闲暇之余,也是秀色可餐的。   当然前提是美人,否则一名嫫母或钟无艳为自己的书吏,岂不是让李三坚每天倒胃口?就算有本事也不行。   “书吏?”公孙柔娘闻言惊讶的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不过如此书吏可不是入册书吏,你的一切薪俸由本官承担便是,柔娘,你觉得怎样?”   此时正式将一名女子弄进府衙为吏员,李三坚还没这个本事,李三坚思来想去,也只能如此了。   那就是贴身随从了,或者是贴身服侍的婢女、使女、侍姬?柔娘心中暗道,看来自己是凶多吉少啊。。。看来他真的是个好色之徒。   “嘻嘻!”柔娘想到此处不由得笑了起来:“奴家倒是无碍的,可。。。可。。。你不惧人言吗?不怕人说你是好。。。色。。。之徒吗?”   “人言?人言又有何惧?”李三坚笑道:“好色之徒?不可否认,本官是好美色。。。但圣人云,食色者,性也!喜好美色,乃是人之天性,本官也是人,是个正常的男人,当然也免不了俗的。不好色,那么本官岂不就是圣人了?嘿嘿,圣人之中也有不少好色之徒的。”   李三坚随后看着柔娘淡淡的说道:“其实本官看中的是你的本事,而不是你的美色,否则世上美人多矣,本官为何不找她们?”   我呸!我呸呸呸!柔娘心中不断的啐了李三坚数口乃至数十口。。。   好色就好色嘛,还给自己找那么多的借口?柔娘暗暗感到好笑,简直是恬不知耻。。。   就这么色眯眯的望着自己,还说是看中的是自己的本事?   “大官人。。。”柔娘随后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普济堂之事,每日还有那么的病患,奴家随你而去,他们又该怎么办?”   “哎!”李三坚闻言叹道:“柔娘啊,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于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啊?”   李三坚此言倒是句实话,李三坚觉得女子抛头露面开医馆无所谓,可却免不了世人的闲言碎语的。   柔娘闻言沉默不语,半响后开口说道:“奴家回去考虑考虑,再回你的话,好吗?”   柔娘虽为“行院”之人,其后又在燕春楼讨生活,但也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李三坚。   这算怎么回事?是侍妾吗?   这种日子,柔娘已经过够了。   普济堂再小也是自己的一个窝,再受他人的闲言碎语,但开馆行医也是自己多年的愿望。   “如此也好。”李三坚当然明白此为柔娘的推托之词,于是也只好说道:“三坚就静候佳音了。”   “何事?”李三坚随后问向进来了一会的燕四道。   “相公,毕林棺木当如何处置?”燕四闻言走上前问道。   李三坚沉吟片刻后吩咐燕四道:“好好收敛,送回其家人之处,你亲自带人去,注意留意一下其家人的反应。”   “遵命!”燕四应道:“相公你不去吗?”   “去,为何不去?但不是现在。”李三坚笑了笑后答道。   “柔娘,本官可是诚心相邀,你不要多想。”李三坚最后仍是不死心的对公孙柔娘说道。   “知道了,大事要紧,你快去吧。”柔娘抿嘴笑道。   。。。。。。。。   毕林家眷编管之地是在本府,也就是开封府。   所谓编管就是将人犯或人犯家眷发至外地或就地安置,编入该地户籍,并由衙门官吏加以管束并限定活动的范围,不得离开。   编管不是囚禁,因此除此之外,与普通人没有多大的区别,是一种较轻的刑罚。   “小心查探四周,不许一人离去,也不许有人靠近此屋。”李三坚站在毕林家人的小院之中,低声对吴淼山、燕四、山魁、许彪等右厅捕快说道。   此时正值深夜,除了星光照在李三坚等人冷峻的脸上之外,周围没有任何灯火,院内屋中也是黑乎乎的,毕林家人并未点灯,原因就是毕林的家人并没有察觉到此时院中已经站了四、五名开封府府衙右厅之人。   李三坚不得不这样做,不得不防范对方再狗急跳墙,行杀人灭口之事。   李三坚深夜来此,就是想通过毕林家人详细了解毕林奸嫂一案。   同时李三坚等人是很容易进入这个先前院门紧闭的小院的,有燕四在,豪门深宅都能轻松进入,更何况这个小小的院子?   “卑职遵命。”吴淼山、燕四等人应道。   吴淼山随后就带着数名捕快安排去了。   李三坚通过了解,知道了吴淼山并不是周方庚的人,因而李三坚才允许吴淼山参与此事的。   李三坚也需要有一名经验丰富的捕头参与此事。   当然同为开封府府衙之人,说吴淼山与周方庚没有任何关系,也是不可能的,只能说两人往来不是很密切。   同时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吴淼山是不是周方庚的人,李三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李三坚已经给了吴淼山一次机会,若他不珍惜的话,就怪不得李三坚了。   此时李三坚权且相信了吴淼山。   “屋里有人吗?”待吴淼山、燕四等人安排好之后,李三坚敲了敲房门后问道。   李三坚敲了三遍,屋内才发出一声女子的惊呼声,随后屋内出现了亮光,须臾,屋门打开,一柄菜刀自屋内伸了出来。。。   “主人,小心!”山魁大惊,右手一把将李三坚推开,左手握拳击在了菜刀之上。   “啊。。。”屋内之人发出一声惨叫,菜刀脱手,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声音有些稚嫩,像是少年的声音。   山魁天生神力,这一击力若千钧,不但将菜刀击在了地上,还将握刀之人震倒在了屋内。   菜刀也被击变了形,弯弯扭扭的落在了地上。   也幸好握刀之人未出门,同时山魁也是手下留情,并未击在人身上,否则的话,此时地上已经摆放了一具死尸了。   “斛儿,斛儿,不要。。。”此时屋内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呼声。   许彪与两名捕快也吓了一跳,同时拨出腰刀护在了李三坚的周围,许彪抬脚就踢开了虚掩的房门,挺着腰刀就要往里闯。   “都给我住手,退下!”李三坚连忙喝住了许彪等人。   世上有这么伏击人的吗?先伸个菜刀出来探路?   刺客行刺用菜刀的毕竟是少数,几乎没有。。。李三坚心中暗道,定是这家人受到了惊吓,拿着菜刀壮胆自卫的。   “娘子勿惊,我等乃是开封府府衙之人,今日来此地是有事相询。”李三坚随后对着屋内大声说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确有隐情   毕林的浑家为邹氏,年三十余岁,与毕林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十四岁,女儿十岁,此时正被邹氏紧紧搂在怀里,一起惊惧的看着闯进屋中的李三坚等人。   十四岁的少年就是手握菜刀“行刺”李三坚之人,此时正扶着红肿的右臂痛苦的呻吟着。   “将他们带出来,不要伤害了他们。”李三坚皱眉对山魁等人说道:“再给他看看手臂,不行去寻个郎中来。”   山魁、许彪点头一人一个就如老鹰捉小鸡般的,不顾他们拼命挣扎就给抱了出去。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都逼得我们家破人亡了,你们还想怎样?难道真的没有王法了吗?”邹氏哭喊着,同时怨毒的看着李三坚。   邹氏布衣荆钗,人长得较为丰腴,虽人已至三十岁了,但仍是风韵犹存,所谓半老徐娘,大概就是指的是她吧。   毕林被称之为员外,想必家中应该是较为富裕的,可此时李三坚仅从屋内几件摆设才能看出其往日的富贵。   李三坚叹了口气,拦在邹氏面前拱拱手说道:“娘子勿惊,本官乃开封府府衙右厅刑讼推官,姓李名三坚,今天冒昧前来,确实是失礼了,不过本官也有苦衷,不得不如此,请娘子见谅。”   一般来说,官府之人不要说官员了,就连一般的官差对待她们这些犯妇,均是拿出官威,威胁、恐吓、呵斥、怒骂等等,哪里像邹氏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官员?   李三坚彬彬有礼,使得邹氏稍安,于是就疑惑的看着李三坚,不知李三坚到底是何意,不知李三坚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开封府府衙推官?邹氏久居京城,如何不知推官是何官?基本上可以说是主宰她们命运的朝廷官员,当然是在背上官司的情况之下。   “娘子请坐,本官有几句话要问你。”李三坚见邹氏神色稍缓,于是自顾自的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后对邹氏说道。   邹氏闻言无奈只好也坐在了床上,但仍是警惕的看着李三坚。   “我的孩子他们。。。?”邹氏随后看了看门外后问道。   “本官不会伤害他们的,娘子尽管放心便是。”李三坚微笑着答道。   李三坚命山魁、许彪将邹氏两子带到其他屋子,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免得他们干扰,其二就是有人质在手,不怕她不说实话。   李三坚不得不如此,不得不要迅速掌握毕林奸嫂案的详情。   “毕林棺木已经下葬了吧?”李三坚随后问道。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邹氏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问道。   李三坚等人并未穿官衣,自称为府衙官吏,若万一不是怎么办?邹氏心中暗道。李三坚闻言取出腰间官牌竖立在邹氏眼前后说道:“娘子看清楚了吧?本官确为府衙推官,本官未使你去府衙过堂,确实是有难言的苦衷,不得以而为之,你只需回答本官的问题就是了。”   “毕林棺木已经下葬了吧?”李三坚又问道。   “已经拉到城外下葬了,棺木是你们送来的?”邹氏见了官员腰牌后,只好老实回答了。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毕林刺配蔡州,因而此时应该在蔡州,可为何却客死他乡?为何还是本官亲自将毕林的棺木运回了京城,为何是本官亲自命人给你送来的?难道邹娘子没有疑问吗?”   “奴家如何没有疑问?可奴家不敢问,奴家怕我的孩子。。。”邹氏含泪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本官还听说邹娘子见到棺木之后,却坦然受之,甚至。。。甚至连眼泪都未流,这是为何?”   李三坚命燕四等人将毕林棺木送还给了邹氏,原来以为邹氏等人要大哭大闹一场,可燕四回来却说邹氏根本一句话都没说,就连眼泪都没流,如此反常之举,使得李三坚万分疑惑。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提及此事?我家官人不是已经刺配蔡州了吗?家财也已被没入官府了,现在官人他人。。。他人还死了,为何你们还要死揪着不放?”邹氏声音忽然提高了不少,连连问道。   “也罢!”李三坚见话不说清楚,邹氏肯定是心存疑虑的,是无法正常回答李三坚的问题的,于是李三坚说道:“本官今日就与你就实相告吧,毕林奸嫂一案其中是定有隐情,因而本官欲追查此事,若此案当中确有不白之冤,本官定为你们做主,定为毕林洗冤昭雪。”   “你。。。你。。。此言当真?”邹氏仍是不相信李三坚,仍是满腹疑虑。   “邹娘子!”李三坚也将声音提高了不少,看着邹氏说道:“本官数日前就带人前往蔡州真阳县,欲当面问问毕林此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本官赶到真阳县之时,毕林却被他人加害,因此本官今日深夜前来此处,就是想问问此案的来龙去脉,其中到底有没有隐情?若你不实言相告,你叫本官如何追查此案?如何为毕林洗冤昭雪?”   李三坚顿了一顿,盯着邹氏,一字一言缓缓的说道:“事情到了此时,若你不实言相告,非但本官无法继续追查下去,同时你还身处险境,你和你的孩子均处于危险之地,难道你还不不明白吗?只有彻查此案,只有查明真相,只有揪出幕后之人,你们才能脱离险境,毕林之冤方能昭雪。”   应该说李三坚确实是个善辩之士,这些话句句如重锤一样砸在了邹氏心上,使得邹氏不得不信,也不敢不信。   不过邹氏仍是犹豫了良久,仍是盯着李三坚看了良久,想知道李三坚之言到底是真是假?   “哎,今日本官是深夜前来,没有任何人知道,难道你还不放心吗?”李三坚随后叹道:“本官之所以如此,就是担心此事被他人知晓,从而害了你等的性命。”   李三坚真是郁闷,郁闷自己欲给他们平冤昭雪,可他们居然不相信自己。   不过这也难怪,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换做是自己也会是满腹疑惑的,孤儿寡母的,总是要万分谨慎才行。   “老爷啊,请为民妇做主,官人他。。。官人他是冤枉的啊,老爷!”事情到了此时,已经由不得邹氏不信,已经由不得邹氏不说,于是邹氏忽然跪在了李三坚面前,大哭失声,泪如泉涌,情形是极为凄惨。   “邹娘子。”李三坚温言对邹氏说道:“你起来说话,不着急,慢慢说。”   “大老爷。”邹氏闻言起身给李三坚福了一福后,噙着眼泪说道:“大老爷方才问民妇为何见了先夫的棺木没有眼泪,那是因为民妇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况且。。。况且官人他。。。官人他早该死了,活到现在,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哦?这是为何?”李三坚沉吟片刻后问道。   “他去追查不该他追查的事情,当然就有人不容他活在世上的。”邹氏答道。   “这么说你早已知道毕林他非溺水而亡,知道了他是为他人所害?”李三坚命燕四等人送棺木之时,并未说是他人加害,而是说的是溺水而亡,因而李三坚此时问道。   “是的,大老爷。”邹氏泣道:“民妇见到官人他之后,就知道他就是死于非命的。”   李三坚点头问道:“如此说来,毕林他并未奸嫂?确实是受了不白之冤?他嫂子是何人?那么,他去追查何事?为何你说去追查不该他追查的事情?”   “那个贱人,贱人!”邹氏闻言顿时恨得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贱人姓佟,是官人亡兄之妻,生性凉薄、水性杨花,害死了官人兄长不说,还害死了官人他。。。”   “毕林去追查何事?”李三坚点头问道,   毕林之嫂佟氏当然是此案的关键,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总要先搞清楚此案的来龙去脉,并找到证据,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此案果然与李三坚当初预料的差不多,其中定有隐情,毕林家业不小,为何好端端的去奸污其嫂?家中也是有妻有妾的,还有一对儿女,就算他嫂子美若天仙,正常人也不会为此举的,除非他是个丧心病狂之人,或者是个痴呆之人。   “官人他。。。他是去追查他兄长的死因。”邹氏闻言答道。   “嗯?追查他兄长的死因?”李三坚闻言又问道:“他兄长是怎么死的?死因是什么?”   “民妇也不清楚。”邹氏摇头道:“官府具状之上说是患急疾而亡。”   “急疾而亡?”李三坚闻言说道:“那么毕林就是不相信他兄长患急疾而亡,因而就去追查此事?”   “就是啊,大老爷。”邹氏点头道:“官人兄长身体一直很好,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人忽然死了,官人他当然不相信了,于是他就去官府告发此事,欲查明他兄长的死因。”   “嗯,他兄长是何人?一直在京城吗?”李三坚问道。   “一直在京城,是李记金银行的一个小掌柜。”邹氏答道。   李记金银行?李三坚闻言顿时吃惊不已。   李邦彦家族的金银行?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扑朔迷离   李三坚在毕林遗孀邹氏居住的小院子之内,取过一张白纸,用毛笔在上面写下了五个名字,分别是李记金银行、周方庚、毕林、毕林兄长,还有就是毕林的嫂子佟氏。   李三坚在李记金银行名字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经邹氏之口,李三坚已经了解李记金银行就是李邦彦家族的金银行,乃是京城最大的金银行,买卖遍布宋二十四路。   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想起了的春燕楼那个娘娘腔。   李邦彦与周方庚关系密切,对此,李三坚在春燕楼之时是略有所知。   难道是毕林兄长在李记金银行发现了什么东西,或者说是知晓了什么秘密,而被他们联手杀人灭口?   这里李三坚先假设毕林兄长是死于非命,而不是所谓的急疾而亡。   其后毕林为了追查其兄长的死因,就被他们陷害入狱,随后又是杀人灭口。   不过再怎么缜密的推理,必须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之上,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李三坚随后又在毕林的嫂子佟氏名字之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此人应也是关键,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是如何知道毕林追查之事为不应之事?难道作为亲兄弟追查兄长的死因是不应该吗?还有就是,何人不容他?”李三坚思虑良久之后问向毕林遗孀邹氏。   “啊。。。”邹氏似乎是见李三坚半响没有说话,于是被惊了一下后答道:“官人生前曾经对民妇说过,大伯的死因有蹊跷,是被人害死的。”   李三坚看了一眼有些神色惊慌的邹氏后又问道:“被何人害死的?毕林为何要如此说?”   “是被那个贱人害死的,官人生前就是怀疑那个贱人。”邹氏闻言恨恨的答道。   “谋杀亲夫?”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无凭无据的,为何就一定是她?”   “那个贱人。。。她。。。她有奸情,她还不是大伯的原配,是续弦。官人生前察觉到了那个贱人有奸情,因此才怀疑大伯是被她害死,才想着报官追查大伯的死因。”邹氏说道。   “奸情?有何奸情?与何人有奸情?”李三坚闻言连连问道:“最后毕林他报官没有,向何人报的官?”   此时的李三坚又是异常郁闷,异常无语,事情越追越复杂了,越追查此案,涉及的人越多,居然又涉及到了谋杀亲夫?   不知道之后还涉及到什么?涉及到什么人?李三坚心中苦闷的自言自语道。   自己上任初始,就遇到了此事,完全是赶鸭子上架,或者说是李三坚是自己一头钻进了这个大泥塘之中。。。   此时的李三坚是否能够全身而退,尚未可知也!   “那个贱人与何人有奸情,民妇委实不知,官人是去开封府府衙报官了,至于寻的是何人报官,民妇也不清楚。”邹氏闻言答道。   “为了给毕林平冤昭雪,洗清此等奇耻大辱,本官望你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本官也无可奈何。”李三坚总是觉得邹氏还有话没说,或者说是她还有隐情,于是盯着邹氏的眼睛问道。   邹氏闻言努力回忆,半响之后向着李三坚摇了摇头。   “毕林兄长之墓在何处?毕林兄弟又有多少家产被抄没入官?”李三坚随后问道。   看来又得来一次验尸之举了,确切的是应该是验骨头,原因就是毕林兄长早已身亡,因而此时已经化为了一副枯骨。   李三坚需要知道毕林兄长到底是死于他杀,还是因病而亡,此也是本案的关键。   “有一座酒楼,还是数间作坊被抄没入官。”邹氏闻言答道。   “毕林兄长之墓又在何处?”李三坚问道。   “他。。。他的棺木已经运回故土安葬了。”邹氏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后答道。   “毕林兄弟故土在哪里?”李三坚已经捕捉到了邹氏眼中的惊慌之色,于是又大声问道。   “在。。。在大名府。”邹氏在李三坚的逼问之下答道。   大名府?李三坚闻言又是一阵无语,难道自己又要前往大名府?   开棺验尸!李三坚万没料到这种事情居然会落在自己头上?李三坚简直是郁闷之极,面对一具浮尸还不够,还要面对一具枯骨。。。   看来还要劳烦公孙姑娘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当初就该以官威或者用其他方式逼迫公孙柔娘“入伙”。。。为何要让她回家考虑?   “邹娘子。”李三坚最后说道:“此时乃是紧要关头,本官会使人保护你们安全的,不过你也要注意,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一应食物、用具等等,本官会差人送到你的住处的。”   李三坚夜行于邹氏住处,应该无人知道,因此邹氏等人还是较为安全的,不过为以防万一,李三坚还是准备以上安排。   “多谢推官大老爷了。”邹氏闻言泣拜道。   。。。。。。。。   “相公,小的觉得此妇人在说谎。”李三坚等人自邹氏小院子出来后,燕四对李三坚说道。   “嗯?何以见得?”李三坚转头看着燕四问道。   “人的眼泪岂能流干?”燕四闻言想了想后说道:“从前再怎么伤心,见到自己亡夫棺木岂有不悲伤的道理?还有一事,小的也是万般不解。”   “还有何事?快说来听听。”李三坚闻言问道。   “就是小的将毕林棺木运去之时,邹氏居然没有查验,根本没有打开棺木,她是如何知道棺木之中就是其夫毕林?难道就不会是他人吗?”   “你为何不早说?”李三坚瞪了燕四一眼怒道:“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不告知本官?”   “这。。。”燕四见李三坚发怒,有些心怯的答道:“小的。。。小的。。。是由于当时小的认为就是毕林,因而就以为应当如此,此事过后,小的才想起的,想起来后,不敢隐瞒,于是现在就告诉了相公。”   原来如此,当时燕四当然知道棺木之中躺着的就是毕林,因此也没太注意,过后细想才发现了此事的蹊跷。   她在说谎,她为何要说谎?李三坚是百思不得其解,还有,她是如何知道棺木之中躺着的一定是毕林的尸首?   不过邹氏当时见到毕林棺木之时没有悲伤流泪,也许真的是因为早已预料,伤心过度也会是表现得一如平常的。。。   她到底是伤心过度还是心如铁石,李三坚此时根本是不得而知。   如此疑点重重,简直使得李三坚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林奸嫂案,到了此时,完全是扑朔迷离了,使得摸不清头脑了。   “无论怎样。”李三坚沉思良久后对燕四说道:“当务之急,我等应当寻找证据,首先要寻找的就是杀害毕林的证据,燕四,你先去左厅当官徐世卿的住处,去查探一下他有何异常举止,能够找到破损的绿绸布就再好不过了。”   燕四轻功了得,善于隐匿行踪,由他前去探查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些天了,其实李三坚也不指望从徐世卿那里找到什么证据。   但世上的任何事情必须要去做,做了之后方知正确与否,去做还有一线希望,不去做的话就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的。   “小的遵相公之命。”燕四恭恭敬敬的应道:“不过,相公,为何要寻破损的绿绸布啊?”   “难道你忘了?”李三坚微微一笑道:“公孙姑娘从毕林尸首的牙缝之中发现了绿色丝线,此为绿色绸布的丝线,由此可见,捂死毕林的就是一张绿绸布或绿绸丝巾,本官已命人仔细查探了真阳县至京城的路上,并未发现有此绸布,因而本官猜测凶手是否将绸布带回了京城?”   “相公高见,小人佩服!”燕四是大拍马屁。   那可不一定,凶手还还会将行凶之物带回京城?燕四虽大拍马屁,心中却大是不以为然,就算行凶之物是张绿绸布或丝巾,凶手岂能不立即毁去?   直接丢到汝阳江中去或者烧去,看你如何寻找?烧去就不用说了,化为灰烬,根本无从找起,丢入汝阳江中寻找起来也是千难万难的,一张小小的绸布找起来可比一具尸首要困难多了。   “高见?高见个。。。此为公孙姑娘的功劳。”李三坚说道:“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啊,只可惜不为我所用。”   你还用少了?差点用到床上去了。。。燕四心中更是暗暗不齿。。。   “其实本官也是对邹氏口中所言,流干了眼泪,也是满腹疑惑,可却不知她到底为何如此?本官现在是想不明白啊。”李三坚最后说道。   同时李三坚还捕捉到了自己与邹氏对话之时,眼中流露出的惊慌之色。   她为何要惊慌?难道真的是民怕官,还是被官府逼迫怕了的缘故?还是她仍是有隐情未告诉李三坚?   三种均有可能,李三坚此时骑在马背之上,又陷入了沉思。   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如李三坚所说,先寻找证据是为紧要之处。 第二百四十三章 捉奸   毕林嫂子佟氏也在开封府居住,以往毕林案案发之前,毕林及其家人是与其兄长是住在一处的。   毕林案发,刺配蔡州之后,家财即被抄没入官,于是佟氏就搬至别宅居住。   毕氏别宅是有个二层楼阁的院落,厢房约有七八间,别宅之内的陈设谈不上奢华,但较为精致。   毕氏别宅之侧有个小土坡,土坡之中栽种着一些翠竹,夜晚降临,小竹林周围显得较为幽静。   夜色之下,此时幽静的竹林之中朦朦胧胧有数个身影,不用心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不就是个妇人嘛?冲进去拿入大狱,过过堂不就什么都问出来了吗?还需如此的大费周章?”开封府府衙右厅当官姚舆斜靠在翠竹之上,看着黑灯瞎火的二楼,不屑的说道。   “姚当官,还是依李推官之命行事吧。”开封府府衙捕头吴淼山摇头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李推官是让我等捉奸的,奸情未现,如何能够动手?”   李三坚自毕林遗孀邹氏口中得知,佟氏有奸情?于是李三坚是宁可信其有,在拿佟氏问话的同时,看看是否能够捉两个回去,看看佟氏到底有无奸情?   佟氏有无奸情对此案来说也是较为重要的。   于是李三坚就将姚舆与吴淼山这对“老冤家”派来捉奸。。。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也就是说两人已经带着数名捕快观察了三日了,在三日之中,两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是观察到佟氏及其服侍的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并未发觉有陌生男子与其接触,因而哪里还有什么奸情?   姚舆也因此极为不屑,堂堂府衙当官居然被李三坚用来捉奸?再加上今晚又是蒙蒙细雨,使得姚舆恨不得就此冲进去拿完人了事。   “奸情?她就是个寡居的孀妇,哪里有什么奸情?完全是无稽之谈。今日无论怎样,都得拿人了,否则将会夜长梦多。”姚舆看了看四周后说道。   “姚当官此言甚是。”吴淼山也对李三坚口中所谓的奸情也是半信半疑的,同时也觉得姚舆说的很对,今天不管是什么情况,都得拿人,否则确实是夜长梦多。   万一佟氏跑了或者死了,岂不是坏了李三坚的大事?   “那就动手?”姚舆握了握刀柄后问道。   “再等等。”吴淼山似乎看到远处阁楼之上好像有了些动静,于是说道。   “你是说。。。?”姚舆也看见了阁楼之上的动静,于是上前几步仔细观察了后低声问道:“有人上楼?”   “正是!”吴淼山点头道:“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是男子还是女子?”   “那就等等。”姚舆赞同道。   片刻之后,远处楼阁的木窗之处有了些许灯火,屋内有人点燃了灯烛,此时夜色较沉,木窗之处的灯火是异常显眼,同时两个人影映在了窗纸之上。   夜色之中,姚舆、吴淼山等人人影是看得是清清楚楚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同时还能分辨出是年轻男子与年轻女子的身影,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丝两人之间的谈话声。   姚舆与吴淼山互视了一眼后,几乎同时说道:“动手!”   吴淼山点头,挥手让手下捕快在围墙之上架上了一个木梯,于是众人逾墙而过,偷偷的摸到了楼下。   “青娘,你跟我走吧,人都死了这么久了,你为何还要守在这里?”   “小乙哥,奴家不能跟你走,奴家不能对不起先夫。”   “青娘,这么多年了,我对你怎样?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死鬼对你怎样,你难道也不清楚吗?当年他可是。。。可是。。。青娘,你知道吗?当年我恨不得就此死去。”   “小乙哥,你对奴家的心,奴家怎能不知道啊?可。。。可女子从一而终。。。无论。。。无论怎样。。。奴家也是他的人了。。。小乙哥,是奴家对不起你,只有来世报答你的深情厚义了。。。”   “青娘,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呆在这里是很危险的,那人怎能放过你我?终有一天,他会害了你我的性命的,不行。。。今日你必须跟我走,否则就晚了。”   “不。。。不。。。小乙哥。。。你放开我!”   “不行,今日你必须跟我走!”   “你放开我,小乙哥,你放开我,我不能走啊!”   姚舆、吴淼山等人制服了下人之后,摸到门口之时,屋内两人之间高声谈话听得是清清楚楚的。   姚舆抬腿一脚踢开了木门,随后冲了进去,吴淼山提着锁枷也跟着冲了进去,数名捕快也是一拥而入。   众人冲进去之时,只见两个青年男女互相搂抱在了一起,惊惧得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浑身如筛糠般的乱抖。   “哈哈,好一对野鸳鸯啊!”姚舆按刀看着二人哈哈笑道。   “好一对奸夫淫妇!”吴淼山配合的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青年男子虽心中也是异常恐惧,但仍是将佟氏护在了身后,颤声对姚舆等人说道。   “干什么?”姚舆冷笑着取下腰牌,在二人晃了晃后说道:“看清楚了吗?我等乃是开封府府衙之人,奉命拿你二人治罪。”   开封府府衙?两人闻言顿时就瘫软在了地上。   “锁上,带走!”姚舆看着瘫软在地的二人,冷冷的说道。   。。。。。。。。   “大老爷饶命啊!小人。。。小人知罪。。。”佟氏相好丁小乙磕头如捣蒜,跪在坐在椅上的李三坚面前哀求道。   毕林兄长遗孀佟氏瘫软在了地上,浑身颤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按宋律,和奸,也就是通奸要治重罪的,是个令人无法容忍的罪名。   李三坚盯着二人,半响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吩咐道:“来人,去掉刑具。”   李三坚命人捉佟氏前来问话,同时捉奸,结果果如邹氏所言,佟氏果然有奸情,难道真的是因奸而谋害亲夫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令李三坚有些感到失望的是,佟氏的相好并不是自己相像的那个人,而是一名素不相识的青年。   若是将那人当场擒获,那么就会事半功倍,同时此案亦可水落石出了。   李三坚的手下早已知道他是个心软之人,见不得人戴着重重的枷锁回话,于是就将两人身上的枷锁取了下来。   李三坚正了正长翅乌纱帽,抖了抖身上的绯色官袍,双手扶在椅子上,俯身问道:“堂下跪着何人?”   “小人丁小乙。”丁小乙低头,不敢看李三坚。   “民妇毕佟氏。”佟氏亦是如此,几乎是爬在了地上而回的话。   “你二人可知罪?”李三坚又问道。   “小人知罪!”两人一齐答道。   “所犯何罪?”李三坚点点头接着问道。   “和。。。奸。。。之罪。”丁小乙支支吾吾的答道:“不过大老爷啊,小人与佟氏自幼青梅竹马,是。。。是。。。当年是那个姓毕的强行拆散了小人与青娘,青娘也是被逼无奈才嫁给了他。”   “起来说话吧。”李三坚叹了口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这个世上以权势或财富强娶强纳之事是常有的,没有什么稀奇的,往往是有情人难成眷属。   李三坚与李清照也是如此,虽情况与此二人有所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多谢大老爷!”丁小乙倒是站了起来,可佟氏仍是瘫软在地,无法起身,于是丁小乙就搀扶着佟氏站了起来,站在一旁等待李三坚问话。   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对丁小乙说道:“你就在府狱呆些日子吧,来人,带他下去,佟氏留下,本官有话要问。”   其实李三坚对什么和奸之案没有任何兴趣,话说这种事情也是民不告、官不究的,邹氏毕竟没有将此二人之事正式报官,李三坚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李三坚令人捉奸,目的主要就是想捉住那人,同时通过佟氏奸情,从而了解此案的详情或者说是缘由。   既然已经大概知道了两人之间的事情,就没有必要留下丁小乙了,此时只需询问佟氏即可。   但李三坚还是打算将丁小乙拘禁两日,万一毕林兄长真的是佟氏因奸而谋害亲夫,那么丁小乙有可能就是帮凶。   因此此时还不是放两人的时候,等案件追查清楚之后,有罪加刑,无罪放人便是。   李三坚不想追究两人的和奸之罪,当然因奸而杀人就另当别论了。   “大。。。大老爷。。。?”丁小乙看了看李三坚,又看了看佟氏,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为何留下她啊?她。。。全是小人的罪过,求大老爷放过她。”   “啪!”李三坚将惊堂木重重的拍在桌案之上喝道:“本官何故留下她,还需你来问吗?还不待带下去?”   两名衙役闻言就上前就给丁小乙上了枷锁,将他押了下去。   李三坚见丁小乙被押下去后,就盯着佟氏久久不语。 第二百四十四章 账册   嫌犯佟氏也就二十余岁的模样,长得柳眉凤眼、纤腰翘臀的,颇有些姿色,此时一身素服,更显得有些楚楚可怜,此时被朝廷年轻官员李三坚盯得极为局促不安的,同时还有一些害羞?有些难为情。。。   不过李三坚开口说话,佟氏就完全没有以上的感觉了,剩下的只有万分恐惧了。   “毕佟氏!”半响之后,李三坚忽然将惊堂木在桌案之上重重的拍了一记,开口大声喝道:“你可知罪?”   “民妇。。。民妇知罪。。。”佟氏诧异的抬头看着李三坚答道。   刚才李三坚不是问过了吗?为何此时又问一遍,佟氏纳闷不已。   “所犯何罪?”李三坚沉声问道。   “和。。。和奸之。。罪。。。不过大老爷,民妇与他。。。。”佟氏心中慌张,结结巴巴的答道。   “和奸之罪?”李三坚打断佟氏的话,冷笑道:“因奸生念,谋害亲夫,死罪难逃。”   按宋律贼盗律与杂律,诸谋杀期亲尊长、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者,皆斩!   犯奸而奸人杀其夫,所奸妻妾虽不知情,与同罪。   妻妾与人奸通,而奸人杀其夫,谋而已杀、故杀、斗杀者,所奸妻妾虽不知情,与杀者同罪,谓所奸妻妾亦合绞。   也就是说,只要是妻妾与人通奸,从而发生了命案,无论妻妾是否知情,至少是绞刑,若妻妾知情,甚至同谋,更甚者与奸夫一同下手,那么就是斩首,严重的也可判腰斩弃市、剐刑等等。   而和奸之罪,只不过是男子被判徒一年,女子被判徒两年,前提还是有人告官的情况之下,还要征询家人的意见,若夫或家人不追究,那么也可免于刑罚。   不过任何判决,或者说掌刑讼之事的官员因案件太复杂而无法判决的话,也可以奏裁,就是奏请朝廷,甚至皇帝圣裁。   李三坚八年读书生涯,对宋刑统如何不了解?不了解的话也无法状元及第了,要知道宋贡举之中要考许多刑律方面的内容的。   “啊。。。”佟氏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尖叫一声瘫在地上,一时之间,无法开口,只是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也未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佟氏。   “老大爷啊。。。冤枉啊。。。”半响之后,佟氏一边磕头一边哭道:“大老爷为何说民妇是因奸生念,谋害亲夫?”   “我来问你。”李三坚闻言道:“你夫是如何死的?”   李三坚知道此案之中必有隐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毕林遗孀邹氏口称佟氏是因奸生念,害死了亲夫,此事不求证,没有证据,李三坚也断不了案。   况且此也仅为邹氏的一面之词。   此时李三坚只是用重话先吓吓佟氏,以求得真话。   “先夫。。。先夫是病死的啊?”佟氏闻言愕然答道。   “病死?”李三坚闻言冷笑道:“好好的一个人,岂能说病死就病死了?本官倒想知道,得何病而死?”   “真的是病死的啊,府衙仵作不是已经具结了吗?说先夫是得急疾而终。”佟氏泣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详细点。”李三坚又道。   “当时先夫是去叔叔处吃酒,随后就暴病而亡,民妇赶去之时,先夫已经入殓,民妇当时也不相信,于是就报官,请府衙仵作验尸,仵作验尸之后,就说是得急疾而终。”佟氏闻言答道。   “吃酒?与何人吃酒?当时都有何人在场?是他的兄弟毕林吗?”李三坚追问道。   “具体民妇也不清楚,不过民妇赶去之时,叔叔还未到,民妇前脚到,叔叔后脚才来的,报官也是叔叔报的官。”佟氏想了想后答道。   “这么说,毕林兄长不是与他吃酒的?”李三坚沉吟片刻,又问向佟氏道:“你相信你夫是病死的吗?”   “这。。。民妇。。。民妇不相信,可大老爷,奴家一个妇道人家,不相信还能怎样?”佟氏泣道。   “你为何不相信?既然府衙仵作已经验明是得急疾而终,你为何还不相信?”李三坚又问道。   “这。。。”佟氏面呈难色,一副极度犹豫不决的模样。   “大胆刁妇!”李三坚将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怒道:“难道非要本官大刑伺候,你才肯说是吗?非要本官定断你个死罪,你才开口?”   上刑,刑讯逼供,如此没水准的事情,李三坚是不屑为之的,况且酷刑之下,屈打成招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过用上刑威胁一下死硬之人,多少还是有些效果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大老爷。。。”佟氏看了看四周,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你们都退下!”李三坚见状对伺立在堂中的书吏、衙役等人说道。   书吏、衙役等人闻言就退了下去,偌大的官堂之中此时只剩下李三坚与佟氏两人。   “毕佟氏,你起来说话。”李三坚走下台阶,对跪在地上的佟氏和颜悦色的说道:“坐下说话吧,你可能还不了解本官,本官是个仁慈之人,只要你今日说实话,无论何事,本官均会从轻发落的。”   此时就不能再行威胁之举了,此时应该给她下点包袱,她才好据实告知。   折腾了许久,佟氏已经异常疲惫,此时见李三坚和颜悦色的,于是才敢犹犹豫豫的坐了下来后说道:“大老爷,民妇手中有本账册。。。是先夫生前留下的,先夫也许也是因为此事而死的。”   “账册?”李三坚闻言大喜,站在佟氏身前问道:“是何账册?现在哪里?”   真有这么一本账册,那么事情就好解释了,也就是毕林兄长就是因此这本账册,从而被人害死。而其弟毕林也是因此追查兄长的死因,从而被人陷害,刺配蔡州,紧接着又被杀人灭口。   李三坚曾经听毕林遗孀邹氏说过,毕林兄长曾为李记金银行的一个小掌柜,那么此本账册说不定就是记录着李记金银行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如此推理,就顺理成章了,李三坚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觉得此案的来龙去脉,确实是这样的。   “奴家藏了起来。”佟氏答道。   “藏在哪里?你既然怀疑,为何不将账册拿出来,为你夫平冤?”李三坚问道。   “大老爷。”佟氏闻言答道:“当初府衙验明先夫就是急疾而亡的,可奴家心里明白,先夫决不是什么患急疾而亡,其中必有隐情,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个账册之上,可奴家一个弱女子,怎敢与官府相争?先夫出事之后,奴家还想将此账册毁去,可奴家想到先夫死于非命,就于心不忍了。”   “还有何人知道此事?丁小乙知道吗?”李三坚想想也是,若当时佟氏拿出此本账册,也许这个世上又要多一具尸首了。   “大老爷啊!”佟氏闻言叹道:“民妇虽然愚笨,但也知道这种事情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他。。。他是不知道的。”   “很好!”李三坚点头道:“来人。。。算了,还是本官亲自去一趟吧。”   李三坚本想使人去拿账册,可如此重要的物证还是自己亲自去去要好一点。   。。。。。。。。   账册就是本蝴蝶装的一本普通账本,所谓蝴蝶装,就是将印有文字的纸面朝里对折,再以中缝为准,把所有页码对折,然后裁齐而成。   李三坚翻着这本普通的蝴蝶装账册,是异常的惊骇,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的。   账册之中的记载简直是触目惊心,同时还牵扯到这么多人?简直可以说是方方面面的,李三坚惊惧的想到。   “大老爷。。。?”佟氏见李三坚发呆良久没有说话,于是问道。   “本官还要一事不明,需佟娘子解惑。”李三坚惊醒过来后说道。   “大老爷请讲。”此时的佟氏是异常的轻松,将此账册交给了李三坚,也解决了自己的心腹之患,睡觉都能够睡安稳了。   李三坚能够为毕林兄弟平冤当然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够,甚至是那些人,那么此时佟氏已经交出账册,他们也不会再行冒险之举了吧?   其实李三坚能不能够为毕林兄弟平冤,对于佟氏来说也是无所谓的,原因为当初就是毕林兄长强逼佟氏嫁给了他,佟氏心中是极为愤恨的。   佟氏只不过是良心过意不去而已。   “毕林到底是否将你。。。奸淫?”李三坚心中疑惑,于是问道。   “没有!”佟氏苦笑着答道。   “毕林之案为奸嫂案,你为毕林之嫂,如此就算你无罪,但对你的声誉将造成极大的影响,你为何不反对此事?为何承认此事?”李三坚问道。   “有人相逼。”佟氏答道。   “何人逼你为如此下作之事?”李三坚又问道。   “府衙周官人。”佟氏本不想说,可事情已经到了此时,也由不得她不说了。   “哪个周官人?”李三坚闻言问道。   “奴家不知道他的名字,奴家只知他为开封府府衙孔目官。”佟氏答道。   “以你与丁小乙之事相威胁?”李三坚问道。   佟氏看了一眼李三坚点头道:“正如大老爷所言,他。。。就是拿此事来逼迫奴家,使奴家陷害叔叔。” 第二百四十五章 狗急跳墙   “毕林遗孀邹氏为何说你是因奸害了你夫?”李三坚问向佟氏道。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如大海之中的惊天骇浪一般,是波涛汹涌,而李三坚又感觉自己就如同大海之中一条小舟般的,飘来荡去的,是随时可能翻船,从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林奸嫂一案越查牵扯人越多,可谓是错综复杂。   不过此时的李三坚也大致理清了案件的来龙去脉。   账册,是为李记金银行的账册,记载着李记金银行与朝廷往来的买卖,其中牵扯到许多朝廷官吏,包括周方庚、徐世卿等人。   其中隐藏的龌龊之事就不言而喻了。   是大行贪墨之举,无所不用其极。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毕林兄长手中持有这本账册,毕林兄长也因此被人杀人灭口。   这里李三坚先假设毕林兄长是死于非命,而不是开封府府衙所称的急疾而亡,真实死因需开棺验尸。   毕林怀疑其兄长的真实死因,于是又追查此事,随后就被人陷害、杀人灭口。   可如此的惊天大案,可不是李三坚一个小小的开封府府衙刑讼推官力所能及了。   李三坚此时拿下周方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拿入狱中细细审问,必然会使其就范,可周方庚身后之人,李三坚又能怎样?   此时李三坚正确的做法应当是立即上奏朝廷,直达天听,会同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法司一同审理此案。   可李三坚敢行此举吗?答案是否定的,李三坚不敢。   李三坚不过是初入仕途的一名小小的开封府府衙推官,若李三坚行此举,那么就是捅破了天,如此,李三坚的结局就不可预料了,李三坚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家人与跟随自己的兄弟考虑。   此时的李三坚是犹豫不决、彷徨无计。   不过无论怎样,此案当中的一些疑点,李三坚必须要搞清楚,于是李三坚接着细细的询问佟氏。   “她。。。她。。。如此说奴家?”佟氏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是!”李三坚看着佟氏点头道:“你二人是为妯娌,为何邹氏说你是因奸生念,从而害了你夫的性命?”   “大老爷啊,冤枉啊!”佟氏闻言又跪了下来,不断的磕头道:“她一向。。。一向与奴家不合,她甚至还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李三坚问道。   “她还怀疑奴家与叔叔有染。”佟氏犹豫的答道。   “这是为何?”李三坚皱眉问道。   “先夫死得莫名其妙的,奴家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叔叔怜惜奴家,经常送些吃穿等物来,同时还经常来看望奴家,因此。。。”佟氏低头说道。   “他们也因此以此来陷害你与毕林?”李三坚问道。   “是这样的。”佟氏点头道。   “你的亡夫墓在何处?”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就在城外。”佟氏答道。   李三坚闻言默然。   邹氏说毕林兄长灵柩已运回故里大名府安葬,可佟氏却说是在开封府城外,两人之间必然有一人在说谎。   目前看来邹氏说谎的可能性要大些,可邹氏为何要说谎?李三坚一时之间,是想不明白。   “毕佟氏。”李三坚沉默良久之后,对佟氏说道:“劳烦娘子去府衙狱中呆几天,待事情水落石出,本官定会还你个公道。”   佟氏是个极为重要的人证,此时已经深陷其中,李三坚必须将他保护起来,否则也许会落到与毕林一样的下场。   而此时府衙府狱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此时的李三坚也是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了其中了,同时李三坚追查此案,也已肯定被他们知道了,蔡州之事就是佐证。   此时的李三坚想打退堂鼓,或者说是全身而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因此李三坚必须握有他们为非作歹的铁证,如此方为明哲保身之举。   “许彪。”李三坚随后喊了声伺候在门外的许彪。   “相公,何事吩咐?”许彪按刀进来后问道。   “自今日起,你就呆在府狱之中,吃住都在其中,没有本官允许,任何人不得提审毕佟氏,不得将她转狱,她少一根毫毛,拿你是问。”李三坚想了想后对许彪说道。   “小的遵命!”许彪应道。   。。。。。。。。   此事该如何是好?骑在马上的李三坚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是想甩掉脑海之中纷纭杂沓的各种念头。   李三坚此时脑海当中是乱七八糟的,愤怒、惭愧、恐惧、担忧、欣喜是纠缠在了一起,如一片乱麻般的,是心乱如麻、心神不宁。   “师。。。叔?”骑在马上跟随在李三坚身边的姚舆见李三坚不停的唉声叹气,不停的摇头,于是诧异的问道。   “无碍,无碍,天色已晚,我等早些回去安歇吧。”李三坚定了定神后说道。   自佟氏住处到李三坚的宅第,要经过一个长长的小巷子,小巷子两侧围墙内有几颗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远远望去,漆黑一片,月光穿过树荫,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   除了夜间虫豸的鸣叫声与李三坚等人行走的声音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声响,整个小巷子显得较为平静。   此时路上也没有其他行人,只有李三坚一行数骑行举着灯笼,走在街上,踢踢踏踏的,小巷子之中也因此发出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许彪已经先行将佟氏押至府狱了,此时跟在李三坚身边的只有山魁、姚舆及两名捕快。   “慢!”姚舆忽然抬起来左手,举手示意,同时右手攥住了腰刀的刀柄。   众人闻言均勒住了马缰,转头一齐看着姚舆。   “何事?”李三坚转头看着姚舆诧异的问道。   “师叔,不对。。。”姚舆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后说道。   可姚舆话音未落,众人忽然听到黑暗中高大树木的枝叶间发出几声细微的扣动弩机的“塔塔”之声。   几乎与此同时,夜色之中忽现三支弩箭,弩箭成品字形朝李三坚胸部急速飞来,箭尖在月光下闪烁着青绿色的光芒,显得特别瘆人可怕。   此为毒箭,才会闪耀出青绿色的光芒!   “师叔当心啊!”姚舆大吼一声,自马鞍之上跃起,拔出腰刀,舞成了一片白光,挥刀拍向弩箭。   “啪啪!”两声轻响,姚舆跃起身后,自上而下的用刀刃拍到了两支弩箭,将两支弩箭拍为了碎片,落在在地上,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可姚舆尽全力也只能拍落两支弩箭,这还是姚舆提前感觉到了周围有异状,是提前准备了一下,否则一支弩箭也挡不住的。   姚舆拍落了两支弩箭,第三支弩箭却如一道闪电般的,向着李三坚飞来。   几乎在姚舆示警、跃起、击箭的同时,山魁怒吼一声,自李三坚的左侧,也没来得及下马,直接扑到了李三坚的身上,抱着李三坚滚下了马鞍,滚到了地上,用自己硕大的身躯死死的护住了李三坚。   利箭飞来,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插在了李三坚坐骑的马臀之上,深没至羽,健马痛得乱蹦乱跳,山魁顺手揪住马缰,大吼一声,用力将健马扳倒,健马庞大的躯体倒地,腾起了丈许尘土,不过不断乱踢的四蹄及宽宽的马腹却是恰好的遮蔽住了山魁与李三坚。   此一切均是在眨眼之间发生的,两名捕快此时方才拨出腰刀来,挺刀护在了李三坚的周围。   “杀!”姚舆大吼一声,挺刀就要向树上杀去。   “姚舆!快回来!不许过去!”李三坚惊得汗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此前桂州之行,山贼袭击,毕竟还是为了捉住蔡绒雪,以为人质,并不是为了取李三坚等人的性命,此这次却完全不一样了,对方目的很明确,就是欲取李三坚的性命。   不过此时忽然遇袭,李三坚有些惊慌,但脑壳却是清醒的,敌在暗,我在明,同时对方是居高临下,过去岂不是送死吗?   对方迎面再发数箭,姚舆如何抵挡?   于是李三坚急得大声喊道。   “师叔,对方再发箭,如何抵挡?某去冲杀一番,师叔快走!”可姚舆根本已经收不住脚了,已经纵身向着大树扑去,边跑边喊道。   姚舆未带弓箭,只有近战拖住对方。   果然大树之上又是几声梆子响,数支利箭又射了出来,只不过此时目标不是李三坚了,而是姚舆。   姚舆挥刀磕飞了两支弩箭,第三支擦着姚舆的发髻飞了过去,噗的一声插在了地上。   李三坚被惊出一身的冷汗,要知道这些可是见血封喉的毒箭,此时挡在李三坚与山魁面前的健马已经口吐白沫,眼看着不行了。   片刻间,姚舆已经像飞鸟般的扑了过去,随后兵刃交加之声响起,枝叶也是扑簌簌响个不停。   “山魁!”李三坚急得大声喊道。   李三坚有心让山魁过去帮忙,可山魁是个力士,力大无穷,却不适合在这种树林之间的拼杀。   山魁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挺刀拖着马尸,死死的护住了李三坚。   李三坚急得满头大汗,一时之间,却又彷徨无计。 第二百四十六章 蛮横屋里   一般来说,刺客谋刺,都是一击不中,即迅速远遁,以免给对方留下把柄。   但也有谋刺的刺客抱着必死的决心,定要取对方的性命,无论成功与否,自己均不会活在这个世上,这种刺客亦被称作死士。   此时刺杀李三坚的刺客似乎是第二种,是死士。   姚舆跃到右侧大树周围与刺客拼杀,可左侧树上忽现三条人影,发出一声呼啸,自树上跃下,挺刀向着李三坚杀了过来。   “主人,快走!”山魁焦急万分,舞刀迎了上去。   两名捕快也跟随着山魁迎了上去。   刚才山魁就欲将李三坚拖走,可李三坚坚决不走,此时李三坚更是不肯走了。   这种丢下兄弟死活不管的事情,李三坚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片刻之后,李三坚想跑却是已然跑不掉了。。。   因此李三坚此时虽是惊得面如土色,却仍是不肯走,仍是死死的盯着杀过来的三名刺客。   刺客均着黑衣,脸上也是蒙着面,再加上又是黑夜,根本看不清面容,只能隐隐约约的分辨出刺客的身材,是一胖两瘦之人,其中一个瘦小之人似乎是个女子?   山魁一人对付两名刺客,两名捕快对付另一名刺客。   山魁是个力士,力大无穷,可此时兵刃极不趁手,若是两柄重斧,也许情况要好许多,也许两名刺客就不是山魁的对手了。   不过两名刺客虽武艺高强,但山魁舞起刀来却是大开大阖的,声势甚为猛恶惊人,一刀下去,刺客利用灵巧的身法躲避开去,可却在地上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刀痕,同时溅起的泥土足有三尺高,将两名刺客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山魁猛砍猛杀,完全是舍命的打法,拼着挨对方几刀,也要将对方毙于刀下,两名刺客可不敢与山魁硬拼,显露出了一丝怯意,只是利用灵巧的身法躲避着山魁,有机会才会在山魁身上划几刀。   片刻间,山魁身上就出现了数道伤口,但山魁仍是高呼酣斗,根本不肯后退半步,同时也根本看不出山魁因受伤而力有不逮,看不出一丝力竭的迹象,仍是挥刀猛劈,将两名刺客逼得连连后退。   山魁还是能够勉强抵挡得住两名刺客,可两名捕快却不够看了,两人对付一名身材较为瘦小的刺客,却很快落败。   瘦小刺客挺剑架住了两名捕快的劈砍,随后飞身连踢,将两名捕快踢得骨断筋折,受伤倒地,根本爬不起来身来。   吾命休矣!李三坚哀叹道。   瘦小刺客放倒了两名捕快之后,纵身一跃,就跃向了李三坚,长剑在夜空之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曲线,剑光闪烁,直取李三坚的首级。   此时山魁正浴血搏杀,根本无法回身相救了,就算回身也来不及了。   李三坚心中哀叹,但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吴王剑,欲将对方的劈刺格挡开去。   吴王剑李三坚一直带在身边,此时刚刚从马鞍之上取下来。   不过就算有锋利的吴王剑在手,李三坚也没多大指望能够抵挡对付如此强悍的刺客,能够抵挡得住对付的雷霆一击。   李三坚只不过是下意识而已。   电闪雷鸣之间,李三坚只是后悔,后悔读什么书,解什么经,习什么字啊,要是习得一身天外飞仙的剑法,还惧此区区刺客吗?   身材娇小的刺客发出一声冷笑,剑势不改,仍是向李三坚头颅削去。   料如此狗官,就算有剑在手,又怎么能够抵挡?身材娇小刺客心中暗道,同时身材娇小刺客手中的长剑也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定会将狗官手中长剑一削两断,连同他的项上人头。   双剑交加,发出“当”的一声轻响,举在李三坚手中的吴王剑是微丝不动、稳如泰山,可身材娇小刺客手中的宝剑却一折两断,断了的剑头旋转着飞向一侧,“噗”的一声插在了树上,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月光照在了吴王剑的剑刃之上,就如一道清泉般的,褶褶发光,剑刃下端的“吴王剑”三个血红色篆字也是若隐若现。   “吴王剑?”身材娇小的刺客手持断剑怔怔的站着李三坚面前,发出一声惊呼。   声音明显是女子的声音。   “是你。。。?”蒙面女子借着落在地上灯笼的余火,终于看清了李三坚的面目,于是惊问道。   “是我。。。姑娘你是?”李三坚手臂发麻,吴王剑几乎就要脱手而出。   李三坚觉得面前的这名刺客声音是异常的耳熟,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一个是欲取李三坚性命的刺客,一个却是刺客猎杀的目标,两人此时一问一答均是莫名其妙的。   “哈哈,贼子,休走,吃我一刀!”正在此时,远处传来姚舆的欢呼声,似乎是来了援兵?   片刻后,树上如大鸟般的飞下一名白衣女子,女子亦是蒙面,直扑李三坚、女刺客而来。   此时正值深秋,但众人均是感到一阵寒冷,似乎是寒冬降临,周遭的一切都似要被冻僵了一般。   白衣女子飞过山魁身边之上,也没见怎么出招,只是挥剑点了两下,就将两名刺客刺倒在地。   山魁大喜,挥刀就将一名刺客连肩带手臂给剁了下来,也不管另一名刺客了,拎着刀就向李三坚奔来。   女刺客大怒,挺着断剑舍去李三坚,就向白衣女子迎了上去。   兵刃交加,发出一连串的声响,两名女子出手均是极快,片刻之间就叮叮当当的交锋了数十招,两人如陀螺般的转来转去,将李三坚看得是头晕眼花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山魁奔到李三坚身边,扶起了李三坚,喘着粗气,挺着不断滴血的腰刀看着两女争斗。   两名女子武功应该是差不了多少,但女刺客手中长剑已断,因此就落在了下风。   “走!”女刺客见仓促之间不但拿不下白衣女子,但有可能被她击败,因此对手下说道。   估计巡夜的官兵也快到了,此时若不走的话,被官军围上,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血肉之躯,是抵挡不住如雨的箭矢及如林般的刀枪的。   白衣女子手下一名轻伤刺客扶起了另一名受重伤的刺客,打算就此远遁。   但两名女子已经纠缠在了一起,哪里有那么容易分开的?   女刺客心中焦急,将几乎被冻僵了的断剑用力向白衣女子脸上甩去,趁她格挡之际,纵身逃离。   白衣女子挥剑击飞断剑之后,握剑直取正背身逃离的女刺客后心。   此时左侧一颗树上忽然发出一声轻响,一枚铁蛇如闪电般的飞了出来,直奔白衣女子。   铁蛇飞行速度极快,飞在空中发出一阵“呜呜”之声,眼看着就要击打在了白衣女子身上了。   白衣女子大惊,一个“铁板桥”,身体平直,铁蛇擦着白衣女子面门就飞了过来,将白衣女子脸上的面纱刮了下去,露出了一张如天仙般的面容。   还有高手?白衣女子翻身而起,挺剑看着远处树上,不敢再追赶了。   女刺客也趁此机会带着手下迅速远遁,姚舆追赶不及,也只好返回,奔回到了李三坚身边。   “夫人。。。小雪?”白衣女子面纱被铁蛇刮下,李三坚等人借着地上的火光也看清了白衣女子的面目。   此女不是蔡绒雪,又是何人?   李三坚随后又将求证的目光投向了山魁,山魁似乎是觉得又是又不是,不过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哈哈,夫人你何时有这本事了?”夜色之下,灯笼的余火也及其虚弱,因此李三坚也是不敢肯定,不过此女的身材、面目确实与蔡绒雪极为相像,于是李三坚也就没想那么多了,张开双臂就向白衣女子走了过去,边走边笑道:“夫人。。。不。。。下官该成夫人为大侠了,大侠你何时有这本事了?真是让为夫是刮目相看啊。。。”   “喝。。。人。。。是。。。你的福。。。人啊?喝。。。人又是大。。。侠啊?”白衣女子羞恼的背转身去,羞恼的说道。   白衣女子汉语发音极为生硬,似乎不是汉人。   “夫人,你这是。。。?”此时李三坚已经靠近了白衣女子,是越看越像自己的浑家蔡绒雪,但白衣女子开口说话,使得李三坚又楞在当地,此女说话决不是蔡绒雪,但两人又为何如此相像?   “哦,我想起来了,当年桂州城外之事就是你吗?”李三坚忽然想起桂州城外,蔡绒雪母亲坟前有一名白衣女子相救一事,难道就是面前的此名女子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不。。。”白衣女子长袖一挥,就欲离去。   “姑娘休走,再走本官回家就狠揍夫人小雪一顿。”李三坚见女子欲转身离去,她要离去的话,李三坚等人可追不上,于是李三坚急中生智的说道。   “你。。。你。。。为。。。喝打她?你简直是。。。蛮横。。。屋里。。。你敢打他,我就打你。。。”白衣女子闻言大怒,转身对李三坚说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娥皇女英   “坚儿,坚儿,不如我们会琼台算了,不做官了好吗?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娘可是活不下去的。”符二娘轻轻的抚摸着李三坚的伤口泣道。   李三坚虽未被刺客杀伤,但身上也有不少的擦伤、撞伤、压伤等等,话说山魁硕大的身躯抱着李三坚滚几圈,李三坚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娘,孩儿无碍的。”李三坚扶着符二娘笑道:“娘你不要想多了,区区蟊贼也害不了孩儿的。”   “还说没事?三哥,你看看你,身上全是伤啊,真令人。。。令人。。。难受。。。”王雯一边帮着李三坚换药,一边心疼的说道。   王雯初为人妇,才知人世间的男女之乐,可快活的日子没两天,李三坚就差点。。。这岂能不使人是担忧万分?   要知道在这个世上,夫就是女人的天,是女人的一切。   “就是该听阿妈的,回黎母山算了。”王雯又道。   世人害怕岭南,害怕琼台,害怕岭南、琼台的瘴气,害怕岭南、琼台的蛇鼠虫蚁、怪禽猛兽。朝廷官员更是如此,特别是京城的官员,若是听说将被贬至岭南、琼台,均是魂不附体,就似乎是就要当场毙命一般。   可符二娘、王雯却想念琼台的山山水水,想念琼台如诗如画的海边美景,包括李三坚。   符二娘、王雯、李三坚是土生土长的琼台人。   “你跟着瞎起什么哄?”李三坚趁符二娘给李三坚端水之时,在王雯屁股上拍了一句笑道。   “哎哟,都受伤了,还不老实?”王雯顿时羞红了脸,掐了一把李三坚嗔道。   “都受伤了,还在胡闹?”符二娘瞪了嬉闹的小两口一眼后对李三坚说道:“坚儿,你是不是不舍得官职啊?”   京城太复杂,人心太险恶,此时的大宋京城开封府给符二娘的就是这种印象,与琼台小渔村的淳朴、善良完全不一样,使得符二娘更加想念琼台了。   “有点!”李三坚倒也没有否认,在自己的亲娘面前,李三坚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点点头说道:“孩儿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争下了这点功业,岂能轻言放弃?孩儿父亲在天之灵也不允许孩子放弃的。这个世上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总是磕磕绊绊的,眼前这点困难,就让孩儿放弃,孩子总是不甘心的。”   “可。。。你这。。。?”李三坚抬出亡父,符二娘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担心李三坚。   李三坚状元及第、做官之后,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符二娘当然欢喜,当然不希望李三坚轻言放弃,可与李三坚性命相比,这些就算不了什么了,若李三坚性命堪忧,符二娘宁可让李三坚随自己回到故土。   “娘,你放心,孩儿心中有数。”李三坚将手放在符二娘的手中笑道:“不过是些魑魅魍魉,算不了什么的。”   “什么魑魅魍魉?娘不懂。”符二娘仍是担忧的说道:“可。。。你今后一定要当心啊。”   “娘,孩儿晓得了。”李三坚宽慰符二娘道:“孩儿不是已经安排了?嘿嘿,目前孩儿身边可是有高手傍身呢,那些个龌龊小人是靠不近孩儿之身的。”   “你是说媳妇的姐姐?”符二娘闻言说道:“可她。。。她却那副模样,能行吗?”   “娘,她只不过儿时受到了些惊吓,她并不是。。。她的身手可不含糊呢。”李三坚答道。   “哦,这样啊,那你今后打算怎样安置她?”符二娘想了想后问道。   “什么安置?”李三坚闻言诧异的说道:“她是雪儿的姐姐,就让她跟着我们好了。”   “哎,娘不是这个意思,让她住家里,娘这里当然没有话说,可她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总不能一直这样吧?”符二娘问道。   “娘的意思是。。。何意啊?”李三坚更加诧异的问道。   “娘的意思是早晚要给她寻个婆家的。”符二娘微笑道。   “哎哟,娘啊,俺的娘啊。”李三坚闻言哭笑不得说道:“我说您老一天到晚的瞎琢磨什么啊?雪儿她们两姊妹自幼父母双亡,其家族也无人理会,她的事情。。。她的事情当然由小雪操心了,您操什么心啊?”   “胡说!”符二娘板着脸说道:“就因为这样,娘才操心的,娘是小雪的婆母,是长辈,我不操心谁操心?”   “行行,一切由娘做主便是。”李三坚实在拗不过自己的老娘,只好连连应道。   “这还差不多。”符二娘这才满意的点头道:“要不这样好了,坚儿你不如将她纳入房中如何?这样的话,可省了不少心了,呵呵。”   啥?一凰两凤,效娥皇女英之事?李三坚简直太佩服自己老娘的想法了,将蔡樱雪纳为妾室,可蔡樱雪是蔡绒雪的亲姐,如此反倒做小?这让她们今后如何相处?   “娘,孩儿去小雪房中看看。”李三坚简直是无语了,只好逃也似的离开了符二娘的厢房。   “喂,坚儿,你跑什么?小心伤口,娘还有事跟你说呢。”   “娘,俺的娘的啊,您老还有何事?”李三坚一个“急刹车”,转身问道。   “你外公、舅舅他们就要来了,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呀?”符二娘问道。   “娘你放心,孩子已经安排好了,娘就不要再担心了。”李三坚答道。   曾公明的珠宝行开张在即,李三坚就给自己外公、舅父他们去了封书信,让他们安排好家中就进京居住。   符贵也托先生给符二娘、李三坚回了封书信,答应了此事。   “还有一件事情,也是件着急的事情。”符二娘随后又说道。   “何事让娘如此的心急?”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你说呐?”符二娘瞪了李三坚一眼道:“你也成婚有不少日子了,为什么媳妇肚子还没动静?”   符二娘随后又看了一眼王雯的肚子后说道:“一个没有,为什么两个也没有?”   “阿妈。。。”王雯闻言顿时又是红晕上脸,低头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娘问我,我问谁去?”李三坚闻言是更加无语了。   生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李三坚也辛苦耕耘了不少日子,自问也算是辛勤耕作了,可她们怀不上,李三坚又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娘你老先歇着,孩儿走了。”李三坚说了一句后拔腿就走。   “坚儿,你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啊?”   “生孩子去。。。”   “哦,那你可抓紧点,娘盼着抱孙子也有不少日子了。”   “。。。。。。。。”   。。。。。。。。   “妹妹,他打你没有?”   “姐姐,你说什么呐,官人他。。。他怎么可能打我?”   “哦,那就好,妹妹他要是打你,你跟姐姐说,姐姐打他。。。妹妹我跟你说啊,他的功夫简直就是三脚猫,姐姐收拾可容易呢,嘻嘻!”   “。。。。。。。。”   “姐姐,在桂州娘亲墓地那个白衣女子是不是你啊?”   “是我啊!”   “那么贼寇山寨之中,搭救我们的也是你吗?还有将我们救出白妮谷的也是你吗?”   “都是我啊,要不然你们哪能那么容易的逃离山寨啊、走下雪峰的?怎么了?妹妹。”   “可。。。可你为何不现身相认啊?姐姐,妹妹担心你担心了这么多年,可你。。。呜呜呜。。。”   “妹妹我。。。妹妹不哭,其实。。。我。。。我是害怕。。。”   “你害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害怕。。。”   “不怕,不怕,到了此处就是到家了。”李三坚听了几句两姊妹的悄悄话,就推门而入笑道。   “官人,你来了?你的伤。。。?”蔡绒雪正与其亲姐蔡绒雪坐在床边,蔡绒雪脸上还挂满了泪珠。   “些许皮肉之伤,不碍事的。”李三坚拖着蔡绒雪坐回了床边,搂着蔡绒雪的纤腰,看着蔡樱雪问道:“家姐还住得习惯吗?”   “不习惯!”蔡樱雪似乎是讨厌李三坚打扰了两姊妹间的悄悄话,于是愤愤的说道:“这里太热了,好难受。”   还热?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此时马上就进入冬季了,气候已经异常凉爽,已经有了些寒意了,她居然还觉得热?   “官人,你看姐姐她漂亮吗?”蔡绒雪给李三坚使了个眼神,笑问道。   今日蔡樱雪内穿了件淡蓝色的抹胸,外披了件直领对襟、两腋开衩、淡紫色的背子,下面是一条淡紫色丝群,梳了个小盘髻,发髻之上有个玉簪还有个簪花,再加上她与蔡绒雪一般的美若天仙的面目,显得人特别清爽、漂亮。   这是今日蔡绒雪特意为其姐打扮的。   “漂亮!”李三坚看了看蔡樱雪,又看了看蔡绒雪笑道:“你也漂亮,你们两个一般的迷人。”   “官人,你。。。真是的。”蔡绒雪红着脸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蔡绒雪的意思是让李三坚评论一下蔡樱雪这身打扮,最好再来阙诗词什么的,可李三坚却是一副口水都快流下来的猪哥样。。。   “妹妹,你坐过来与姐姐说话。”蔡樱雪虽也是坐在床上,但与李三坚、蔡绒雪却隔着一张小几,于是蔡樱雪瞪着李三坚说道。   “哈哈,家姐觉得生疏,不如也坐过来好了?”李三坚闻言笑道。   “坏人,你说什么?”蔡樱雪是久居山中,不知人间世故,但她并不是傻子,李三坚话中的调戏之意,蔡樱雪又岂能听不出来?   蔡樱雪愤怒,屋中顿时就冷气弥漫,似乎是三九寒天已至!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审时度势   “府尊,你怎么来了?快里面请。”李三坚不欲声张,称病在家,可此事不是你想低调就低调得了的,许多人都已知道了此事。   此日李三坚正在宅内“静养”,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居然登门拜访,使得李三坚慌忙迎了出来。   “李推官,身体可好?没什么事吧?”路昌衡拉着李三坚“亲热”的问道。   “府尊,你看下官是像有事的样子吗?”李三坚边走边笑着说道。   “这就好。”路昌衡闻言点头道:“老夫闻李推官出事,是震惊异常,同时也是异常愤怒,贼子居然谋刺朝廷官员,此乃我天朝罕有之事,简直太令人愤怒,贼子简直太猖獗了。”   两人走进客堂,下人奉好茶后,路昌衡接着对李三坚说道:“堂堂掌刑讼的官员居然都被人谋刺?我天朝王法何在?不过李推官,老夫有一事不明,就请李推官为老夫解惑。”   “堂尊有话请讲便是。”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李推官为何不将此事上奏朝廷?”路昌衡沉吟片刻后问道。   若他人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哭爹喊娘的到处诉苦了,上奏朝廷,奏请朝廷,甚至奏请陛下为他做主了,同时下海捕文书,四处缉捕贼寇,可李三坚就跟没事人似的,既没有上奏朝廷,也没有大张旗鼓的缉拿贼寇,使得路昌衡诧异异常。   “府尊。”李三坚闻言淡淡的说道:“下官虽遇险,但却是有惊无险,因此并不欲声张此事,免得引起朝中人心浮动,甚至引起陛下、宫中不安。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多行不义必自毙。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下此事之人早晚会领教我大宋王法的。”   李三坚说完此番话后,还特别留意了下路昌衡的神情,看看他有何异常,是否流露出一丝惊慌的神情?可路昌衡却神色如常,并无异常。   “原来如此。”路昌衡点头道:“李推官能为大势考虑,能为朝廷、陛下考虑,处乱不惊,实乃难能可贵。”   “多谢府尊夸赞。”李三坚谢道:“下官也有一事不明,就是下官并未声张此事,府尊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朝廷也知晓此事了吗?”   “这就是老夫今日前来看望李推官的原因。”路昌衡笑道:“京师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的,更何况天子脚下,出了这种事情,岂能不被人知道?巡检司早已上奏朝廷了,就连陛下都知道了,陛下闻之,是异常震怒,颁下严旨,令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巡检司还有本衙追查此事,擒住贼子,定当严惩不贷。同时本官今日前来,也是奉陛下旨意,前来看望李推官的,陛下问,李推官安否?”   “陛下都知道了?”李三坚闻言起身,望空抱拳作揖道:“微臣何劳陛下如此挂念?微臣无碍,有劳陛下挂念,微臣惶恐之至。”   是做贼心虚,还是怀有其他目的?李三坚暗暗猜测路昌衡前来自己住处的真正原因。   皇帝赵佶都下旨了,看来事情已经闹大了,有些人肯定是坐不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案情进展如何?”双方又寒暄一阵后,路昌衡终于开口问道。   李三坚因为追查毕林奸嫂一案而被人行刺,此事怎能瞒得过开封府知府路昌衡?   李三坚对此是早有心理准备,早已想好了应答之言,于是答道:“毕林奸嫂一案,下官可以肯定是此案之中是有冤屈的,下官手中也有了一些证据,不过下官欲待深入之时,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一时之间,彷徨无计,请府尊相公指教,下官该如何应对?是继续追查,还是就此停手?待三司、巡检司一同办理此案?”   李三坚先将这个锅甩给了路昌衡,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查,当然要查,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何人,老夫决不姑息。”李三坚甩锅,路昌衡岂能不清楚?于是路昌衡态度坚决的说道:“此案是本府之事,就应由本府查案,待有了结果,再上呈不迟。”   李三坚甩锅,路昌衡还能说不查吗?不查就是有与案犯同谋的嫌疑,皇帝追查下来,路昌衡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下官遵府尊之命。”李三坚闻言,毫不犹豫、丝毫不耽搁的大声说道。   于是乎,现在李三追查此案就是奉皇帝圣旨、知府之命了,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李三坚是遮遮掩掩的,似乎是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般的。   李三坚耍了个小心眼,使得路昌衡看了李三坚一眼道:“不过啊,李推官,老夫有些事情还需提醒你。”   “府尊请指教。”李三坚恭敬的说道。   “你毕竟是才入仕途,朝廷当中的一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路昌衡长叹了口气后说道:“京城之内,上有圣尊、皇亲国戚、皇室宗亲,下有百官、胥吏、士庶百姓,老夫对一些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因此。。。”   “因此哪些事情当查,哪些事情不当查,下官心中有数,府尊放心便是。”李三坚接口道。   京城官场之内是贪墨之风、淫欲享乐之风盛行,随着李三坚为官日久,李三坚愈发了解到了这些事情,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这些事情。   货赂公行,莫之能禁,贪墨、行贿受贿之事如过江之鲫,贪官污吏,遍布内外,盘剥及于骨髓,京城官场之上是廉吏十一,贪吏十九。   就拿毕林奸嫂一案来说,就拿周方庚来说,周方庚不过是开封府府衙的一名小小的吏胥,却拥有如此之大的能量,能将黑的说成是白的,白的说成是黑的,完全是黑白颠倒,将毕林活生生的打成了一名重犯,还行杀人灭口之事,甚至还想取李三坚的性命。   同时周方庚家有良田美宅、酒楼作坊无数,娇妻美妾是左拥右抱,这些是从哪里来的?仅凭他那点微薄的俸禄够吗?不外乎是贪墨而来的。   毕林案发之后,其家财十有八九被周方庚据为己有。   李三坚正在收集周方庚等人为非作歹的证据,当然要细查周方庚的底细,周方庚的底细,主要是指其家财,此时已被刘安节、曾公明暗查得差不多了。   可李三坚就算了解到了这些事情,他又能怎样?   难道李三坚还来一场宋京城官场大整肃不成?要整肃京城官场非皇帝支持不可,甚至连皇帝支持都不够,还需上下一心,最起码有执政大臣一同支持,如此方有一线可能,目前来讲,此事可能吗?答案是否定的,不可能。   要整肃京城乃至整个宋的官场,不可避免的要触及许多重要人物的利益,为了此事,多少能臣干吏,高瞻远瞩、见识不凡之士,望洋兴叹、折戟沉沙、头破血流,如欧阳修、王安石等人。   更何况李三坚一个小小的六品朝义大夫、府衙推官、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李三坚此时若未此事,估计还未触及,就会栽了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跟斗。   路昌衡闻言心中大喜,可表面之上却只是微微一笑,双手拍了拍座椅的扶手笑道:“李翰韧啊,老夫年纪已老,将至古稀之年,而你却为弱冠之年,青春鼎盛,这个位置早晚都是你的,只要你按部就班,不要性急,不出十年,你必将会坐上高位,到了那时,老夫门下儿子孙说不定还需李翰韧多加照拂呢。”   十年?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摇头,不知道自己等得到十年不?   “恩府之言,下官倍感惶恐,下官何德,敢做他想?”此时的李三坚似乎是被路昌衡之言感动了,于是取出一本书册轻轻的放在桌上后说道:“恩府,此为下官自毕林兄长遗孀处拿获的账册,请恩府过目。”   这本书册就是李三坚自佟氏那里取来的账册,账册之上除了有周方庚等人的名字之外,还有路昌衡的名字。。。   此时的李三坚计议已定,只拿周方庚等人,只平毕林冤狱,不问账册之事,不去追究此事了,不是李三坚不想,而是李三坚不敢。   至于拔出萝卜带出泥之类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处理了,个人的屁股由个人自己擦干净去,李三坚就不想操这个心了。   同时目前这本账册就像个烫手山芋一般,正好甩给路昌衡,让他头疼去。   饶是路昌衡久经世故,此时看到这本账册后,也是手指微微颤抖,看完之后,盯着李三坚问道:“李推官,你这是何意?”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下官年少,不知深浅,此本账册的真假下官无从分辨,因而特请府尊辨别真假。”   “当然是伪造的。”路昌衡怒道,不过却不动声色的将账册塞入了袖中。   “李翰韧,随后你打算如何?”路昌衡喝了口茶,稳定了下心神后问道。   “府尊,那人我是不会放过他的。”李三坚答道。   “如此龌龊小人,应当不能放过。”路昌衡点头道。   路昌衡大力支持李三坚拿下周方庚,不过在此之前,需撇清与他的干系,路昌衡心中暗道。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来头不小   “尔等清雨阁不是号称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吗?为何连此等一介书生都弄得灰头土脸的?人家毫毛未损,自己倒伤了好几人。”   周方庚的豪宅之中,周方庚正对着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怒吼道。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周方庚心中哀叹,自己花费重金请了清雨阁的杀手,欲取李三坚的性命,可临了连李三坚一根毫毛都未伤着,自己还陪了一大笔的佣金,使得周方庚是异常懊悔与愤怒。   此时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是朝野皆知,就连皇帝赵佶都是异常震惊,如此一来,周方庚又该如何收场?一不小心,将会是落到抄家灭门的下场。   “周官人,此人命不该绝。”坐在一张软椅之上的妇人看了正暴跳如雷的周方庚一眼后说道。   “何以见得?”周方庚瞪着妇人问道。   “他身边有高手,还有数名死士。”中年妇人淡淡的答道。   高手?再高的手,能高得过你们吃这碗饭的人吗?周方庚心中暗道。   周方庚虽不了解清雨阁的底细,当也知道若清雨阁真想取李三坚的性命,还是办得到的,可此时为何以一句“命不该绝”推脱?   “周官人”中年妇人随后对周方庚说道:“此人与我清音阁有莫大的干系,你与他之间的事情我不管,但你不能害了他的性命,否则休怪我清音阁无情。”   “媚儿,我们走。”中年妇人随后对身边一名模样长得异常娇媚的女子说道。   “你。。。你们。。。”周方庚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清音阁是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据说其有着手眼通天的本事,周方庚久居开封府,对于清音阁的底细也是不甚了解的。   事情到了此时,该当如何应对李三坚的步步紧逼?周方庚心中暗道。   。。。。。。。。   “老夫与亲家见礼了。”蔡京对着符二娘施了一礼道。   李三坚遇刺,告病在家,原本想歇息两日,好好思考一下,可没成想上门看望的人是络绎不绝的,有开封府府衙的人,也有同榜同乡之人,此日蔡绒雪的养父,自己的泰山大人蔡京居然也登门看望李三坚,李三坚对此是颇感意外。   李三坚自己都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与蔡绒雪成婚之后,就逐渐疏远了蔡氏之人,除了成亲后回门的那次,李三坚根本没有再去过蔡府。   蔡绒雪倒是经常去蔡府,不过只是看望蔡夫人而已。   “亲家如此多礼,老身如何敢当?”符二娘还礼道。   符二娘来到京城开封府也学了不少汉家礼节,特别是李三坚成婚之后,平日里没事就拖着自己儿媳妇蔡绒雪习汉礼,此时施起礼还是有模有样的,只不过符二娘还未到四十,却一口一个老身,使人啼笑皆非的。   蔡京倒是神色如常,没有露出任何不屑的意思,与符二娘寒暄一阵后对一同前来的幼子蔡鞗说道:“鞗儿,去寻姐姐玩会,为父与你姐夫有事相商。”   “五弟,快来,姐姐带你去看看白妮儿。”蔡绒雪笑着对蔡鞗招手道。   “白妮儿?在哪里?”蔡鞗闻言顿时就兴奋了起来,牵着蔡绒雪的手问道:“好久没见到白妮儿了,它。。。怎样了?长大了些没有?”   “个头倒是没长大。”蔡绒雪笑道:“只是毛发是越长越白了,模样也是越长越可爱。”   “啊?姐姐,白妮儿在哪里?快走,快走。”蔡鞗兴奋的倒拖着蔡绒雪前行,边走还边催促道。   “哎,五弟你慢点,小心摔了。”蔡绒雪远远的看见李囡正在与白妮儿玩耍,于是招呼到:“囡囡,快过来,给弟弟看看白妮儿。”   “好的,嫂子!”李囡听到后就将白妮儿四脚朝天的抱了过来。   “你是何人?为何抱我的白妮儿?”蔡鞗见白妮儿被李囡“折磨”得欲仙欲死的,于是就不乐意了,跑到李囡的跟前问道。   蔡鞗出生富贵之家,是个公子哥,虽人心肠不坏,但他却天生带着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你的白妮儿?”李囡闻言不由得被气笑了:“白妮儿什么时候成你的了?它是我的好吗?”   “白妮儿是我姐姐的,那么就是我的。”蔡鞗伸手就想去抓白妮儿。   “你姐姐?嫂子他是谁啊?”李囡紧紧抱着白妮儿问向蔡绒雪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别吵了,去一边玩去吧。”蔡绒雪笑道。   “白妮儿给我!”   “我为什么要给你?”   “因为。。。因为。。。因为我是你兄长。”   “你个小娃,还是我兄长?长得就跟个白菜秧似的。。。”   “你给不给?”   “不给。。。哎哟,你怎么。。。怎么抢啊?”   蔡绒雪看着远去的两人,摇了摇头,随后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书房方向。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蔡京忽然前来李三坚、蔡绒雪的住宅,定然不只是看望这么简单的事情。   蔡京无论做任何事情,总是怀有一定的目的,对此,蔡绒雪是早已了解。   蔡绒雪就是不知蔡京此次前来怀着什么目的?   。。。。。。。。   “贤婿,原来你们住得如此简陋?老夫今日才知,是老夫的错,老夫在东城有个别宅,就送你与谪仙如何?”蔡京看了看书房外一片幽静的竹林说道。   “多谢大人了。”李三坚闻言笑道:“大人的好意,小婿心领了,不过小婿与雪儿的住处虽简陋,但却很恬静,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小婿等人对此已经很满足了。”   蔡京怎么可能现在才知道李三坚与蔡绒雪的简陋住宅的?   虽有言道无功不受禄,但其实若是换做其他人,李三坚说不定还接受了馈赠,话说泰山老丈人送给女儿与女婿一座宅第,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李三坚面前的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蔡京。。。   此时的李三坚仍是对蔡京是存有戒心的。   “小雪在小婿的心中就是一名仙子。”李三坚随后又笑道。   “哦?山中仙子是谪仙,那么水中蛟龙又在何处?”蔡京捻着长须笑问道。   “此宅乃陛下所赐,因而龙在小婿心中。”李三坚笑答道。   皇帝就是龙,龙就是皇帝,李三坚此言答的是无懈可击。   蔡京闻言盯着李三坚半响后说道:“老夫为何总是感觉你与我之间隔着什么?老夫思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何对不住你的地方啊?”   “泰山大人说哪里话?”李三坚闻言答道:“大人对小雪的养育之恩,比山高,比海深,可谓是恩重如山,小婿对此是时常感念,要说隔着什么,那就是上下尊卑之别,其他并无什么。”   对啊,我到底是在提防他什么?李三坚话虽如此,但心中还是自问道,在自己知道蔡京之名前,李三坚曾经在端王府见到过蔡京一面,当时李三坚对蔡京还是心存好感的,其后两家的婚事虽然有些波折,但结果还是较为理想的,那么,此时的李三坚到底提防什么?   李三坚自己都搞不明白。   李三坚得体的回答,使得蔡京还是较为满意,点点头后说道:“老夫听闻贤婿身处险境,亦是无比的担忧与愤恼,贼子居然谋刺朝廷官员,可谓是丧心病狂,因此案必须要严查,人也必须要追究。”   “大人要追究何人?”李三坚闻言问道。   “老夫所指何人,难道贤婿不知道吗?”蔡京反问道。   “如此一个小小吏胥,何需大人费心?大人有话直说便是,大人是小雪的大人,亦是三坚的大人,大人有事吩咐三坚便是。”李三坚懒得与蔡京绕弯子了,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   “好,痛快。”蔡京闻言笑道:“既然贤婿如此说,那么老夫就直言了,你别看他只是个小小吏胥,可他的来头不小。”   “来头不小?他有何来头?”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周方庚能到今天这一步,其来头肯定不小,不过李三坚仍是想听听蔡京是怎样说的。   “他是曾布的人。”蔡京沉吟片刻后说道。   “什么?他是曾相国的人?”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惊问道。   若周方庚真是曾布的人,那么李三坚还玩个屁啊?趁早认输了事,胳臂怎能拧得过大腿?   “正是,此人的浑家乃是曾布之妻的远房侄女,你说他是否是来头不小?”蔡京答道。   这也不能说周方庚就一定是曾布的人啊?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不知为何蔡京口称周方庚就是曾布的人?   蔡京与曾布不和,李三坚早已知道此事。   就因为如此,此时的蔡京已被贬为知永兴军,还未赴任,就被改为江宁知府,只不过蔡京仗着与太后向氏的关系,从而赖在京城不走,其目的当然就不言而喻了,就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朝廷中枢。   蔡京对曾布有怨言,甚至可以说是痛恨,也是情有可原的。   蔡京一直渴望能够位列执政大臣的行列,可此时就连都承旨都不是了,心中岂能没有怨言? 第二百五十章 不走正门   “贤婿利用此案上书弹劾曾布,老夫立即使人策应,只要扳倒了曾布,同时老夫能够上位,老夫保你三年之内坐上开封府知府的位置。”李三坚住宅书房之中,蔡京对李三坚说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心中暗道。   知府的高位,又赠予自己良田美宅,他这是双管齐下,要让自己当他的枪使。。。不知是否还有美人,来个三管齐下?   新帝赵佶继位之后,朝廷大臣之间的争权夺利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演愈烈了。   不过任何时候,争权夺利之事也不会少的,根除就根本没有可能了。   朝廷各方势力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利用一切机会,打击政敌,不将对方一棍子打死,是誓不罢休。   这完全是一滩浑水,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不愿意去趟这滩浑水,可却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其中。   其实自李三坚踏入官场的那天起,李三坚就是一脚踏入了朝廷这滩浑水之中。。。   同时这滩浑水也不是那么好趟的,稍不留意,或者说是站错了队,那么也许就会罢官免职,甚至是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此时蔡京居然让自己上书弹劾曾布,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极为反感。   先不论此事正确与否,不论周方庚到底是不是曾布的人,对于曾布是什么人,李三坚是不了解的,虽然李三坚曾经见过曾布数面。   而蔡京是什么人,李三坚也是不了解的,但此时蔡京不问案件详情,不问此案之中是否存在冤情,却一味的驱使李三坚弹劾曾布?这也太小人了吧?李三坚心中是暗暗不齿。   李三坚此时有心拒绝,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旦李三坚拒绝,那么必将会与蔡京交恶,翁婿关系也必将会蒙上一层阴影,那么此时李三坚又该与蔡绒雪如何相处?蔡绒雪又做何感想?   李三坚不得不考虑蔡绒雪。   当初自己拼了命的博得出身,一脚踏入了仕途,到底是对是错?李三坚心中暗道,真还不如当初就留在琼台做海鲜生意,没准小日子还会过得有滋有味的呢,哪里会像目前这样?有着这样、那样的烦恼。   李三坚念念不忘的仍是他的海鲜生意。。。   “贤婿,贤婿?你觉得怎样?”蔡京见李三坚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于是问道。   “泰山大人,兹事体大,请容小婿考虑数日怎样?”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   蔡京闻言点了点头。   弹劾一名宰执,确实是件大事,弄不好蛇未打着,反被蛇咬,甚至被咬死都有可能,因此不得不使人细细思量。   这小子,年龄不大,看起来倒是沉稳异常,此时蔡京心中暗道。   。。。。。。。。   “唉。。。”李三坚躺在蔡绒雪的秀塌之上,头枕着双手,看着蚊帐顶部,不停的唉声叹气。   “官人,你怎么了?”蔡绒雪见李三坚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以往李三坚只要进入蔡绒雪的房中,要么就是呼呼大睡,要么就是不停的折腾她,是变着花样的折腾。。。今日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于是蔡绒雪问道。   李三坚闻言看了正在屋中忙碌蔡绒雪一眼,摇了摇头,说道:“雪儿,别忙了,过来,躺在我身边来。”   “不。。。不嘛。。。”虽两人成婚也有不少日子了,可李三坚欲白日宣淫,蔡绒雪仍是感到异常羞涩。   “过来,我有事要问你。”李三坚见蔡绒雪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感到有些好笑,她这是想哪里去了?自己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干这事?   于是李三坚沉下脸,似乎是有些生气的说道。   蔡绒雪见李三坚有些“生气”,于是不敢违逆,只好爬上床,像只小猫般的蜷缩在了李三坚的身边。   “雪儿,你身上好香,擦的是何花露?”李三坚搂着蔡绒雪,闻着蔡绒雪身上的甜香,顿时感觉舒服多了,郁结的心情也似乎是舒展开了一些。   “官人,你不是有事要说要问奴家吗?怎么。。。怎么问起奴家身上的。。。?”蔡绒雪伏在李三坚怀里忸怩的问道。   “哦,小雪,你家大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李三坚闻言问道。   “大人,哪个大人?”蔡绒雪闻言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蔡绒雪共有两个大人,其一是生父蔡确,其二就是养父蔡京。   “还能是哪个大人?现在的大人啊,你官人我的泰山老大人。”李三坚轻轻抚摸着蔡绒雪的秀发说道。   “他啊,他。。。奴家也不知道。”蔡绒雪想了想后答道。   “他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会一点都不清楚吗?”李三坚奇道。   “大人他收养了奴家是没错,可奴家平日里却少有与大人见面的。。。”蔡绒雪闻言叹道:“奴家在府上,平日里很少有人理会的,除了夫人,很少有人在看望奴家的。。。”   “哦,是吗?”李三坚紧了紧胳臂后叹道:“我的小雪原来是如此的可怜,真是令为夫怜惜啊。”   他娘的,这哪里是收养?完全是圈养。。。李三坚心中暗道,平日里不理不睬的,给点吃喝用度就将人打发了?   数年前,李三坚曾经在蔡园灯会之上远远的见到过蔡绒雪,当时也瞅着她身边也是侍女如云的,还认为她是个尊贵之极的豪门千金,原来这只是表面现象,同时也应该是蔡夫人为蔡绒雪安排的。   那么,蔡京收养蔡绒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图个名声吗?   无论是怎样的目的,那么要说真正的对蔡绒雪恩重如山的,应该说是蔡夫人,而不是蔡京。   如此,就休怪我无情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啊。。。”蔡绒雪随后说道:“大人这个人奴家倒是听夫人说过,说他。。。说他这一辈子最喜好的就是两样东西,其一就是官,其二就是钱,其中他最在意的就是官位。”   “呵呵”李三坚闻言不禁摇头道:“此为世人都爱好的东西,你官人我也概莫能外,有官就有钱,有钱能买到官,这有何稀奇的?”   “不是这样的,大人他为了。。。为了官位。。。”蔡绒雪说不下去了,无论怎样,蔡京就是蔡绒雪的养父,因此蔡绒雪实在不愿意说下去了。   “为了官位什么都舍得?”李三坚见状猜测道。   蔡绒雪点了点头。   “包括脸面?”李三坚又问道。   李三坚曾经听人说过,蔡京此人翻脸如翻书,倒戈如行云流水一般,就如同其书法绘画,人品实在不怎么样。   “官人,别问了,大人虽然如此,可夫人待奴家却如同亲生,奴家实在是。。”蔡绒雪粉脸埋在李三坚怀里说道。   “好,好,我不问便是,省的我的雪儿为难。”李三坚点头道。   “官人,奴家瞧你这几日似乎有些郁结,能与奴家说说出了什么事情了吗?”两人沉默一阵,蔡绒雪抬头问道。   “还不是为了你家大人啊?唉。。。”李三坚随后将蔡京此行的目的告诉给了蔡绒雪。   “你说我该怎样?”李三坚松开蔡绒雪,头枕在头下,看着帐顶叹道。   “奴家也不知道。”蔡绒雪主动钻进李三坚怀里说道:“不过官人,奴家倒是在想,朝廷之中的事情,官人实在是不适合参与。”   李三坚点头看着蔡绒雪说道:“这种事情是不应参与,至少现在不行。可身在朝中,不是说你想不参与就不参与的,有时候是身不由己啊,就拿大人之事来说,你说我当是拒绝还是应允?”   “我的夫君是个聪明人,难道还需奴家说吗?”蔡绒雪笑道。   “那就是拒绝。”李三坚终于下了决心,点头道。   “不但如此,今后啊,官人你应当尽量不要参与这些事情。”蔡绒雪轻轻的说道。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这种事情我当然明白应尽量少参与,但有时候确实是身不由己啊,你说能怎样?”李三坚叹道。   “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隐字。”蔡绒雪微笑道。   “隐?”李三坚闻言细细琢磨蔡绒雪这个字的含义。   “我李三坚何德何能?得仙妻如此,真乃苍天开眼,三坚之大幸也!”李三坚幡然醒悟,顿时大喜过望,翻身将蔡绒雪压在了身下。。。   李三坚心情转好,当然就。。。   “别。。。别。。。官人,天还没黑啊!”蔡绒雪挣扎着说道。   “天未黑怕什么?谁说那啥就非得。。。啊?”   “官人。。。冷。。。”   “那边不是有火盆吗?”   “扑通!哗啦!”李三坚正将蔡绒雪摆成了某种姿势之时,木窗忽然被人推开,一人自窗口跃了进来。   “妹妹,坏人!哎哟。。。你们两个居然白日...你们还要不要脸啊?”蔡樱雪大惊失色,随后红着脸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啊。。。。”蔡绒雪发出一声尖叫。   “我说你能不能走正门,敲门而入?非得越窗而过,如此才显得你武功高强吗?”李三坚冲着蔡樱雪落荒而逃的背影,“愤怒”得大声吼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玉津园   宋东京玉津园位于开封府城南的南薰门外,夹道为东西两园,景色优美、规模宏大,园内绿树成荫,小桥流水,环境也是极为幽静,故玉津园又被称作“青城”。   玉津园引惠民河水入园内,其内有水有道,有田有亭阁台榭,有花草树木,有奇珍异兽,园林与农桑相结合,奇花与异兽互争艳,宛如人间仙境。   玉津园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宴射,所谓宴射就是聚饮习射,特别是皇帝赐宴,一般都要举行宴射。   目前仍是先帝赵煦的丧期,因此饮宴是没有了,但还是可以习射的。   此时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玉津园之内的空气异常清新,一些睡莲静静的漂浮在玉池之中,水珠在粉红色的睡莲花瓣之上聚凝成一颗颗莹露,清亮如玉,远处如烟似雾,凄婉净美。   如此美景,宋新帝赵佶却提不起半分兴致,懒洋洋的提起一副御弓,弯弓搭箭,向着远处一个标靶射去。   箭如流星,却飞的不知去向,报靶的一名小黄门瞪大了眼睛在草靶上寻找赵佶射出的箭枝,可小黄门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草靶之上却是空空如也,哪里有赵佶射出的箭枝?   隔着一个院墙的一名小黄门正哼着小曲,蹲在一个偏僻角落之中如厕,忽然一支羽箭飞来,穿过了棚顶,“噗”的一声,插在了了小黄门面前的地上,顿时将小黄门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进茅厕之中。。。   “奴婢去看看。”刚刚升为内侍高班的杨戬心中大急,连忙冲草靶奔了过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杨戬袖子藏了一支羽箭。   杨戬奔到靶前,照着正苦苦寻找箭枝的小黄门劈面就是一巴掌。。。   “狗奴婢,你眼睛瞎了吗?”杨戬怒骂了一句,随后不动声色的将袖中羽箭插在了草靶之上,抱着草靶就奔了回去。   “中了,中了,官家,正中红心。”杨戬抱着插着一支羽箭的草靶,气喘吁吁的说道。   “哦,是吗?”赵佶此时仍是没有什么兴致,将弓箭扔在地上后说道:“不射了,味同嚼蜡,没半点意思。”   梁师成闻言先是恶狠狠瞪了杨戬一眼之后,满脸堆笑的对赵佶说道:“官家,奴婢准备了一些嬉乐之物,要不然官家瞅瞅?”   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服侍在赵佶周围的内侍是以梁师成、童贯等人为头目,两人被称作“大班”或“大使”,是总领内侍省、入内内侍省的宦官头目,而此时杨戬居然越俎代庖,越过他们二人献媚于赵佶,就已经算是坏了规矩,下来之后也许会受到严惩的。   杨戬见到之后,顿时被吓得缩着身子伺候在一旁,不敢在说话了,心中盘算如何应对?下来之后如何回答梁师成等人的问话。。。   “何物啊?”赵佶闻言稍稍有了些兴致,于是问道。   赵佶自登基以来,非但不能纳妃、选秀、大型饮宴、娱乐,就连琴棋书画、蹴鞠、筑球也少有触及,每日里除了内廷讲经之外,就是处理国事,听那些个老家伙们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赵佶早已是异常的烦闷。   做什么皇帝啊,真还不如为端王之时来得自由自在的,赵佶有时候在想。   “官家请稍候!”梁师成随后挥了挥手,服侍的小黄门就领着一些伶人进入了园内。   男男女女的伶人装扮怪异,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戏具,一些女伶甚至露胳臂露腿露胸的,使人见之不禁面红耳赤。   “这是。。。?”赵佶紧紧盯着女伶裸露出来的白花花的大腿、胸部等处,感觉心跳加速,结结巴巴的问道。   “官家”梁师成闻言笑道:“此戏班来自西蕃,近日在京师这地界儿上可是引人注目呢,今日奴婢为官家寻来,以博官家一乐。”   “这。。。合适吗?”赵佶犹犹豫豫的低声问道。   “官家,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梁师成未答,童贯开口道:“平常百姓都能观之,为何官家就不能了?”   “童供奉所言极是。”梁师成看了童贯一眼,声音略有些哽咽的说道:“奴婢等见官家每日里操劳国事,心中实在不忍,官家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却背负着如此之多的。。。官家,奴婢今日就斗胆请官家放松放松。。。”   “那。。。行吧?”赵佶看了看四周后又问道:“曾子宣在不在?”   曾布以定策之功坐上了朝廷右相之位,但此时已经年近七十,整日里喋喋不休于国事,动辄就以忠直敢言自居,使得赵佶颇为厌烦,同时心中还有些惧他。   赵佶继位之时,欲励精图治,承父兄之志,拓野千里,平息党争,清绦朝野,可也受不了曾布等大臣整日里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没了的。   赵佶就如梁师成所言,今年也就二十岁上下,少年天子,且多才多艺,诗文词赋、琴棋书画、蹴鞠筑球是无所不通,如此之人,整日里经筵侍讲、处理国事,已经够难为他了,还要整日里听大臣们唠叨,使得赵佶是憋闷异常。   不过此时赵佶初登大位,上面还有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约束于他,因此赵佶一直是在强忍着而没有发作。   “官家,曾相公今日没来。”梁师成闻言答道:“奴婢等已经打听清楚了,曾相公近日小恙,一直在府中养病。”   赵佶闻言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于是来自西蕃的傀儡戏、影戏、杂剧等等就在玉津园之中紧锣密鼓的开戏了,此时一同观戏的除了大宋皇帝赵佶及内侍、宫女之外,还有一些相伴而来的宫中嫔妃等等。   西蕃的戏曲较为大胆,无论是戏词还是戏装均是如此。   戏词之中不乏“深点唇儿淡抹腮,半禅乌云金凤钗,行笑行行连抱得,相挨,一向娇痴不下怀。”、“伤你爱四勾三,生下五男二女。”、“胸前一对儿,绣帘妆罢出来时,问人宜不宜?”等等艳词俗语。   此等艳词俗语于市井之间,也会使人听得面红耳赤、局促不安的,可此时居然在大宋皇家园林之中公然开唱,粗鄙的杂剧也公然开演。。。   就连内侍太监也是看得、听得面红耳赤的。。。   刚开始之时,赵佶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或者说是心怯,可随着戏曲逐渐进入高潮,赵佶是越看越兴奋,越听越亢奋,开心得哈哈大笑,不断的高呼打赏。   此情此景,就如同回到了端王府一般。   此时玉津园内就如同开封府一处勾栏一般,淫词浪语、欢歌笑语响遍整个玉津园,同时吸引着园内内侍、宫女,甚至是玉津园的宿卫,偷偷的跑来观看。   玉津园内是人声鼎沸,嘈杂不已。   赵佶是许久未这么高兴过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却是欲罢不能。   只不过如此“美景”,却是好景不长,戏曲还未演几出,一个小黄门就慌慌张张的跑到正看得起劲的童贯、梁师成身边耳语了几句。   童贯闻言大惊,与梁师成对视了一眼,慌忙跑到也是正看得起劲的赵佶身边说了几句。   “快,快使他们离去。”赵佶亦是大惊,慌忙起身就向玉津园园门走去。   梁师成、童贯等人也是乱做了一团,连声吆喝手下驱赶着伶人们收拾东西赶紧躲避。   可这么一大摊子,短时间之内哪里能够收拾干净?慌乱之中反倒是显得欲盖弥彰。   赵佶刚刚走到玉津园园门口之时,大宋右相曾布就铁青着脸闯了进来。   “陛下!”曾布与慌乱的赵佶施了一礼后,平静了下自己气愤的心情,缓缓的说道:“人君一言一动,史官必书。若身有失德,不惟民受其害,载之史策,将为万代讥笑。内外之事,多出陛下,然善恶无准。。。陛下。。。”   曾布在南薰门外就听到玉津园之内是锣鼓震天、人声鼎沸,此时见到玉津园之内是一片狼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昔日章惇所言,端王赵佶轻佻不可以君天下,曾布等人哪里会相信?可此时。。。此时不由得曾布不信。   当然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曾布就算相信章惇所言,那么也会装作不相信,也会与章惇争到底的,如此方有定策之功,如此章惇才会被撵到外地去,曾布才能坐上大宋宰执之位。   不过曾布不是章惇,若是章惇的话,见此情形,说不定帽、履、笏什么的,均向赵佶头上招呼而去。   曾布此时心中是异常郁闷与愤怒,但却是尽量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神色变得平和,基本上可以算是婉言相劝。   “我理会,我理会。”赵佶不待曾布将话说完,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后尴尬的笑道。   宋目前的两相,左相韩彦直,长得较为伟岸,而右相曾布身材却是较为瘦小,因此时谓“龟鹤宰相”。。。   而此时的朝廷格局,是以韩彦直为首的旧党,也就是元祐党人,而元丰党人此时以曾布为首。   此时瘦小的曾布站在赵佶面前侃侃而谈,自有一番威势,使得赵佶暗暗心怯。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摊浑水   “曾卿家不是告病在府吗?为何今日。。。前来啊?” 玉津园之中,赵佶问道。   “微臣再多病几日,就会有奸人乱政、害政了。”曾布闻言答道。   李三坚思来想去,还是婉言拒绝了蔡京使自己利用毕林奸嫂一案弹劾曾布,同时秘密前往宰相府邸,将此事告诉了曾布,目的就是是为了提醒曾布,让其有所准备,   李三坚为此举的原因就是李三坚不能再单枪匹马了,不能再为骑墙派了,骑墙派不是那么好做的,弄不好来个墙倒众人推,无墙可骑。。。   大树底下好乘凉,此为亘古不变的道理,可赵佶这颗大树太过遥远,大树也太大了,弄不好乘凉不成,反倒能将李三坚活活压死。。。   同时据李三坚分析,此时朝中的局势是,一为以曾布为首的元丰党人,二为以韩忠彦为首的元祐党人,当然这其中并不是泾渭分明的,而是错综复杂,可谓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如同为元丰党人的蔡京与曾布就是一对死对头,双方都恨不得将对方一撸到底。   此时的李三坚要暂时找棵大树或者一座靠山,要么就是曾布,要么就是韩忠彦,可韩忠彦根本就与李三坚没什么来往,可谓是素不相识,而李三坚却与曾布有着不少缘分。   无论怎样,李三坚绝不会寻蔡京作为靠山,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李三坚从心里不愿意这么做。   目前来讲,最能帮得上李三坚的就是右相曾布。   同时李三坚还要其他目的,也就是最主要的目的,不过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曾布听闻后,不但是大为感激、欣赏李三坚,同时也不敢怠慢,于是就抱病进宫,面见赵佶。   自今日起,李三坚就算是与蔡京正式分道扬镳了,翁婿关系也就名存实亡了,甚至名存也不存在了。。。   蔡京又不是聋子、瞎子,其后发生的事情当然就很快明白了其前因后果,并对李三坚恨之入骨。   “卿家何出此言?”赵佶此时的心思还在不久前的戏曲之上,因而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陛下!”曾布正色对赵佶说道:“元祐、绍圣两党奸恶皆不可令得志,使轼辙、京卞在朝,则更相报复,无有穷已,天下无安静之理。”   此时旧党之首苏轼、苏辙还远在偏远之地,还谈不上贬黜出京,可旧党的韩彦直等人尚在,但韩彦直乃是朝廷左相,最为关键的还是太后向氏的外侄,因此曾布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提出贬黜韩彦直等人,只是以苏轼、苏辙映射韩彦直。蔡卞、蔡京是新党之人,也算是新党之首,此时也应贬黜出京,蔡京更不用说了,其名排在了蔡卞之前,更为曾布所不容。   曾布的打算是将新、旧两党的领袖人物尽皆贬黜出京,同时自己再举荐一些新、旧两党的大臣,如此一来,既能展示自己不偏不倚的立场,为无党无派之人,同时新党也只有以曾布为首,而旧党若无领袖人物,那么也只有依附于曾布的羽翼之下,曾布也因此能够完全掌握朝政。   不过要不了多久,不但旧党不买曾布的账,就连新党也视其为悖逆之人,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两头不是人了,此也是曾布始料不及的。   当然此也是后话,暂且不表。   “可太后那里。。。?”赵佶闻言沉吟道。   韩彦直不用说了,是太后的亲侄,是太后的人,而蔡京、蔡卞也与太后或其后族相交甚厚,此时蔡京早已被贬黜为了江宁知府,可就是仗着与太后向氏良好的关系,从而赖在京城不走,以待时机,试图重返朝廷中枢。   “陛下!”曾布声音稍微提高了些说道:“今上长君,岂可‘垂帘听政’?微臣伏乞陛下,请如嘉佑故事施行,乃得为礼。”   宋仁宗皇帝赵祯十三岁即位,其在位初期亦是由章献明肃皇后刘氏垂帘听政,直到十一年后的明道二年才开始亲政,期间随着仁宗皇帝赵祯逐渐成年,当时就确定了奏事先奏皇帝,次覆奏太后,此举即不否认太后“垂帘听政”,又确保了皇帝的地位,即迎合了太后,又确保了皇帝的利益,可谓是一举两得。   曾布此时以仁宗朝之事为先例,谏言赵佶行奏事先奏皇帝,次覆奏太后之举,是正合新帝赵佶的心意,使得赵佶心中大喜。   赵佶虽表面之上对太后向氏是毕恭毕敬的,同时即位之初也是赵佶自己奏请向太后“垂帘听政”的,可此也是赵佶的无奈之举。是向太后力排众议,让赵佶当上皇帝的,既然向太后能让赵佶上去,当然也能够让赵佶下来,因此赵佶当时就算心中不愿意,也不得不为此举,也要装作是诚心诚意的相邀向太后“垂帘听政”。   但历朝历代,没有一个皇帝是心甘情愿有人在自己背后指手画脚的,就连亲娘也不行,更不要说是养母了,赵佶也慨莫能外。   此时太后向氏身体欠佳,同时随着赵佶即位日久,赵佶就有了使向太后归政、自己亲政的想法,毕竟赵佶已经二十岁了,已经成年了,就没有必要再行“垂帘听政”之举了。   但使太后归政、赵佶亲政不能够是一步到位的,而是必须有个缓冲的阶段,此时曾布提出的奏事先奏皇帝,次覆奏太后就是个极好的手段或者说是缓冲阶段,此举若实施,那么要不了多久,向太后就会真正归政于赵佶,赵佶也就能够真正的主宰天下,而无人可以掣肘。   “卿言正合朕意。”赵佶大喜过望,早已忘了曾布冲撞自己“好事”的不喜,顿时“龙颜大开”,连连称是。   “曾卿家,李翰韧之事如何了?”两人又议事一阵后,赵佶开口问道。   李三坚遇刺一案,赵佶早已令人严查,可查来查去的,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半点结果,故赵佶有此一问。   “世人皆言微臣与此案有干连,微臣为表心迹,已命李推官详查此案,追查到底。”曾布答道。   “为何皆言曾卿家与此案有干连?”赵佶闻言诧异的问道。   “李推官所查之案,据称是与一名姓周的吏人有干连,而周吏人的浑家却为老臣贱内的远亲,因此老臣为避嫌就不过问此案了,不过在此之前,老臣已命李推官详查此案,以示老臣的清白。”曾布想了想后答道。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李三坚如此,曾布当然要回报李三坚了,这也就是李三坚拒绝蔡京,通信于曾布的原因之一,李三坚取得大宋宰相的支持,就能够将此案一查到底了,当然还是李三坚说的那句话,该查的查,不该查的就不查。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也!   对于曾布来说,区区一个远亲又算的了什么?扔出去随便李三坚折腾便是。   此时争权夺利,方为大事!   “原来如此。”赵佶点头道:“就依卿家之言吧。”   。。。。。。。。   “官家,此案不能查,周吏人不能落在李推官的手中。”曾布满意的离去后,童贯忽然开口对赵佶说道。   “这是为何?周吏人是你什么人?”赵佶闻言有些生气的问道。   自己的家臣居然被人谋刺,赵佶早已是大怒,区区一名吏人居然敢谋刺朝廷官员?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令人异常愤怒。   “官家!”童贯见赵佶脸色沉了下来,顿时吓得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道:“周吏人与奴婢没有半分干连,奴婢是在为陛下考虑啊!”   “嗯?你为朕考虑什么?”赵佶闻言,脸色稍缓的问道。   “陛下,周吏人乃是太后之人,此时万不可动他啊,伤了陛下与太后母子之情,陛下何以与太后相处?”   “周吏人是太后之人?”赵佶闻言奇道。   这直娘贼的周吏人到底是何人啊?赵佶此时感到异常好奇,一会说是右相曾布的人,一会又是太后之人?他简直是神通广大、手眼通天。。。   “周吏人之女嫁给了太后二弟向宗良之子,同时两家来往甚密,陛下,此时万不可动周吏人啊。”童贯闻言答道。   “这。。。”赵佶闻言顿时就犹豫起来。   曾布刚刚奏明,欲贬黜蔡京、蔡卞,而此二人与太后关系甚密,同时赵佶欲行奏事先奏皇帝,次覆奏太后之举,此时确实不能够再刺激向太后了。   一事又一事的砸向向太后,必然会引起太后向氏的反感,甚至引起向太后的反扑,那么赵佶就得不偿失了。   “哎,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赵佶思虑良久之后问道。   “官家!”童贯闻言答道:“此案可交于大理寺,由大理寺审理此案,命开封府不得再过问了便是。”   “可。。。可如此,朕有些对不住李翰韧了。。。”赵佶闻言犹豫道。   赵佶明白李三坚,李三坚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开封府推官是尽职尽责的,为了平冤狱,居然到了被人谋刺的地步。。。可此时若依童贯所言,岂不是重重的在李三坚心中锤了一记?   如此忠臣良臣,赵佶怎么忍心?   “陛下,多赏赐他些便是。”童贯闻言说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又见娘娘腔   数日后,宋常朝之上,御史陈次生、龚夬、陈师锡、陈罐、任伯雨等人上疏弹劾尚书左丞蔡卞,因诬罔宣仁圣烈保佑之功,欲行追废;凡绍圣以来窜逐臣僚,皆由卞启齿之后施行;宫中厌胜事作,哲宗方疑未知所处,惇欲礼法通议等六罪,并乞斩蔡卞以正典刑,以谢天下。   宋帝赵佶斥退,但御史陈次生、龚夬、陈师锡、陈罐、任伯雨等人却屡次上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赵佶无奈,只好应陈罐等人所求,但宋是不杀士大夫的,蔡卞怎么可能被处死?于是蔡卞被贬为少府少监,分司扬州,迁池州居住。   蔡京之弟蔡卞去职之后,但陈次生、龚夬、陈师锡、陈罐、任伯雨等人仍是不肯罢休,继续屡次上疏弹劾蔡京结交内臣、外戚,若用之,则天下大乱;赖在京城,图谋不轨等八罪。   此时宋朝廷左右相的手下一起联合弹劾蔡京、蔡卞兄弟还是很少见的,原因就是此时的蔡京两兄弟是左相韩忠彦、右相曾布共同之敌,或者说是蔡京两兄弟已经威胁到了二人的地位。   左相韩忠彦更是乐得为此举,原因就是乐得见到新党内哄,并落井下石。   而蔡京此时的势力很难与曾布、韩忠彦等人对抗,若是仍是赖在京师,与其硬斗,势必会对自己极为不利,于是蔡京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以退为进,落端明殿学士之职,提举杭州洞霄宫,迁杭州居住。   所谓提举某某宫,就是主管宫观之事,可宫观之中又有何事需要你操心的?   因此此官职就是个闲得不能再闲的官职,是朝廷出钱让其养老的。。。   这还是向太后从中周旋及赵佶看在向太后面子之上的结果,否则将蔡京、蔡卞贬至岭南、琼台等荒僻之地,两人不死也要脱层皮,甚至就永远的留在了岭南、琼台等地,整日里看风景玩了。   可即便如此,蔡京仍是怀着对曾布、韩忠彦、李三坚等人刻骨的仇恨,怀着对向太后、赵佶满腹怨言前往有着“天堂”之称的杭州为洞霄宫宫主去了。。。   。。。。。。。。   “李推官有令,拿人!”姚舆挥手道。   京城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李三坚对此是早有预料,同时此时的形势对李三坚等人是越来越有利了,因此李三坚的打算是,他变他的,我干我的。   近段日子,李三坚已经充分的掌握了周方庚等人的罪证,于是今日夜晚李三坚就令姚舆、吴淼山等人拿人,将周方庚缉拿入狱。   “姚当官,且慢!”姚舆的“老对头”吴淼山又是阻住道。   “你这家伙,又有何事?”姚舆闻言没好气的问道。   “附近有动静,有人向楼内去了。”吴淼山答道。   此处是周方庚的一处别宅,姚舆、吴淼山等人经探查今日周方庚就歇在此处别宅,因此就打算在此地将周方庚擒获。   “有人就有人嘛,也不一定与他有关啊?若只是他的仆从呢?”姚舆闻言嘀咕道。   “是个女子。。。”吴淼山不理姚舆,看着远处说道。   “女子?”姚舆闻言向楼前看去,此时果然有个体态较为丰腴的女子提着灯笼走到了周方庚所居住的楼前。   难道他又想捉奸?姚舆没好气的看了吴淼山一眼,心中暗道。   若真如此,姚舆将更是郁闷与无语,自己堂堂有着出身的大宋武臣,居然一次捉奸不够,还有二次?   当真捉奸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姚舆郁闷的想到。   “走!”丰腴女子进入楼内后,吴淼山挥手道,随后拖了一把扭扭捏捏的不肯上前的姚舆。   众人悄悄的越墙而过,伏在了楼下,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表妹,你怎么来了?”   “奴家害。。。害怕。。。”   “你害怕什么?”   “奴家害怕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哈哈,别怕,别拍,无甚大事的。”   “还说无大事?那人。。。那人一直在追查啊,连那个贱人都被他拿入了狱中,至今未放出了啊!”   “这倒是个麻烦事,不过妹妹,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人本事再大,能大得过天去?”   “表哥,你这是。。。这是何意啊?什么叫大不过天去?”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嘿嘿,妹妹既然来了,那么为兄定要好好招待,否则有失待客之道啊!”   “唔唔唔。。。你快放开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兴致干这调调?”   “哈哈,什么时候也要行周公之礼啊!”   “去去,去找你的娇妻美妾去,寻奴家做什么?”   “嘿嘿,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老夫就爱你这身白条条的肉呢。。。”   “轰隆!”两人奸情正炽之时,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开封府府衙捕快破门而入,拥了进来。   此时周方庚两人奸情正炽,衣衫不整的,周方庚裤子垮了一半,露出了两根细细的,又是黑乎乎的长满毛的小细腿。   “果然白得很啊。。。”吴淼山在房中女子裸露出来的白条条的大腿上狠狠的刮了几眼后,淫笑道:“奸夫淫妇,给我带走。”   数名捕快也不待周方庚穿衣服,就将木枷往他的头上戴。   “大胆,吴淼山,你要干什么?”同为开封府府衙之人,周方庚当然认识吴淼山等人,于是强作镇定,开口呵斥道。   “住嘴,狗贼!”姚舆正郁闷当中,于是劈面就是一巴掌,将周方庚抽的转了半圈。   “狗贼,你的事犯了,少废话,带走。”姚舆随后又道。   。。。。。。。。   李记金银行主店位于大相国寺一带,也就是开封府的中心地带,此处附近的街道也是开封府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   平日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客商是川流不息的。同时也有巡检司的巡检士卒按刀来回巡查。   不过巡检司之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时候仍为来往的行人、客商。   今日李记金银行门口却来了二十余名开封府府衙衙役、捕快。   衙役、捕快按刀站成了两列,中间有数名身穿绯色或绿色官袍的朝廷官吏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李记金银行之中的伙计、小厮见状顿时感觉不妙,这些个官差今日前来这里定然不是来买什么金银首饰的,定然是来者不善,于是伙计、小厮一面收拾着金银,一面知会金银行的掌柜。   “走,进去!”李三坚看了一眼李记金银行巨大的烫金字匾额后说道。   “大官人,不知大官人前来小店所为何事?”李记金银行掌柜慌忙迎出来道。   在进来的数名官吏几乎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使金银行上下是异常惊奇,年轻人之中只要李三坚身穿绯色官袍,因而金银行掌柜首先就迎向了李三坚。   李三坚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精瘦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本官府衙推官,东家可在?”   “东家?”掌柜想了想后答道:“不知大老爷寻我家东家何事?其实有事情吩咐小的们也是一样啊。”   掌柜见李三坚神情较为平和,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模样,因而才稍稍心安。   “你?”李三坚闻言笑道:“今日之事,你是做不了主的,寻你家主子出来吧。”   “胡八,让李大官人上楼吧。”正在此时,二楼一扇雕花木窗被人推开,一名俊俏的少年站在窗内说道。   “是,少东家。”掌柜躬身应了一声,就对李三坚说道:“大官人,楼上请。”   李三坚点点头,对曾公明等人说道:“你们下去等着,没有本官的话,不必上楼。”   李三坚说完向曾公明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顺便带人查查金银行的流水。   曾公明颔首表示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   随后李三坚双手扶着银带,大摇大摆的跟随者掌柜走上了二楼,进入了一间厢房。   这间厢房不大,但布置得极为典雅,明朗、清净,使心舒畅,神气清爽。   厢房中间摆了一些松柏盆景,另有一些盆栽芸香草,青葱郁然的。   这间厢房的布置大出李三坚的意料。李三坚原本以为如此豪商巨贾之家,室内布置当是金银、玉器、古玩满屋,将会布置得极为奢华,极为富丽堂皇。   可这间厢房书卷气十足,就仿佛是间书斋似的,就差郎朗的读书声。   “草民李邦彦见过李大官人。”李三坚进屋之后,“李邦彦”对着李三坚施礼道。   李三坚总是觉得面前的此人不是个男子,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胸部裹得紧紧的,看不出是男是女,耳朵之上也无耳环孔,穿了件高领白色长衫,咽喉之处也被遮蔽得严严实实的。   李三坚唯一能够怀疑的就是此人的声音,声音是少年音没错,但却带着一丝女性的嗓音,就似乎是一名女子故意粗着嗓子说话般的。   李三坚背着手走到“李邦彦”身前,细细的观察着,半响没有说话,使得“李邦彦”局促不安的。   “你。。。在干什么?” “李邦彦”诧异的问道。   “老东家不在?”李三坚笑了笑后问道。   “不在,本公子是少东家,有事就不能做主吗?” “李邦彦”反问。   “少东家当然也可做主,但妇道人家可不行。”李三坚闻言笑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敢拿你敢看吗?   宋朝廷金银用途主要有四,分别是赏赐、军资、岁币与俸禄。   而市面之上的金银是以金银首饰、器具等金银制品为主,宋目前的金银只是一种商品,而不是货币,货币是以铜钱为主,另有一些纸币,如宋仁宗朝发行于川蜀之地的“交子”。   不过宋之金银虽然不是货币,但也可以当做货币流通,只不过是将金银折算成铜钱使用,被称之为“折钱”,不过将货币当做货币使用的一般是官宦豪商之家,一般士庶百姓只是当做一种收藏品或奢侈品。   普通士庶百姓数一枚枚的铜钱都不够数,哪里有金银可数?   目前宋市面之上充斥着大量金银,应运而生的就产生了大量的从事金银加工的金银铺或金银行。   朝廷专事金银加工的作坊名为后苑造作所与文思院。   凡天子器玩、后妃服饰、雕文错彩工巧之事,分隶于文思院、后苑造作所。   后苑造作所属内侍省。   而民间从事金银加工的除了一些流动性的工匠之外,就是金银行或金银铺。   东京开封府较大金银行或金银铺为宣德楼唐家金银铺,旧城西大街的王家金银铺等等,此外就是东京最大的金银行,大相国寺的李记金银行。   此时李记金银行已经牵扯进了毕林奸嫂一案,同时李三坚对毕林奸嫂案与李记金银行之间的关系还有不少疑问,因此此日李三坚带人前来李记金银行,以解心中的疑惑。   若是李记金银行不配合或者说是竭力推脱,那么李三坚也许会将他们拿入府狱,细细审问。   李三坚此时已得朝廷右相的支持,当然胆气就壮了不少。。。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邦彦”见李三坚识破了自己女子身份,不由得惊讶的问道。   同时“李邦彦”的声音也由少年的声音变成了二八少女的甜美之声。   “服饰、耳廓、胸部、声音、喉结掩饰得不错,甚至男子动作也模仿得像模像样的。”李三坚闻言又看了看“李邦彦”露在长衫之外的两只秀足后笑道:“但你的三寸金莲却出卖了你。”   女子缠足以小脚为美的起源,或说始于隋,,或说始于李唐,还有说始于五代,有人甚至称夏、商时期的禹妻、妲己便是小脚,可谓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不过无论起源是哪个朝代,到了宋时,缠足、以小脚为美就成为女子的时尚,特别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更是如此,原因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不用下地干活。。。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李三坚面前的此名女子虽极力掩饰自己的女子身份,但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一对“三寸金莲”,却暴露了她的身份。   虽此名女子穿着也是皮靴,但却极小,小巧玲珑的,这个世上的成年男子哪里有如此娇小的一双秀足的?   话说靴子不合适,她也走不动道啊。。。   “你。。。你。。。你。。。”女扮男装的少女闻言顿时羞红了脸,简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跺了跺脚,后退两步,距离李三坚稍微远了一些,低头支支吾吾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虽说少女能说会道,且善于周旋,但毕竟是一名二八妙龄的少女,此时李三坚说到了她身上的各个部位,是从头说到脚的,顿时使得少女羞愤难当。   年纪轻轻就为朝廷六品官员,他果然有其独到之处,果然有些本事,少女此时心中暗道。   少女最为得意的就是自己这套习自高人的易容术,被却被李三坚一眼就看出了破绽。   “李大推官。”少女随后收拾起自己的女儿神态之后,仍是以男子的揖礼,给李三坚施了一礼后笑道:“李大官人不愧掌刑讼之事,果然明察秋毫啊。”   “明察秋毫谈不上。”李三坚不想跟这个“娘娘腔”废话了,于是说道:“想必你是李氏千金吧?令尊可在?”   “爹爹他与兄长去附近州府收货去了,短时间之内是回不来的,不知李大官人今日前来小店,有何贵干?”少女答道。   “哦,是这样啊?”李三坚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官改日再登门拜访吧。”   无论他们外出是真是假,无论是否是在躲着自己,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李三坚心中暗道。   再给他们几日时间,若时间到了,自己仍是找不到人的话,那么自己就请令封店,将人拿入大狱细细审问。   牵扯到人命官司,李三坚有权这么做。   因此李三坚此时打算暂时离去。   “李推官,你此日前来小店到底所为何事?难道就不能说吗?你就这么瞧不起小女子吗?”少女见李三坚就欲离去,于是开口笑道。   “你错了!”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少女道:“本官从来没有瞧不起女子,此事乃是大事,不是你这个黄毛丫头所能涉及的,这与瞧不起女子是两码事。”   李三坚感到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做买卖的一般都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一些做买卖的表面之上看起来是官府来往甚密,与官府之人是亲如兄弟,差点就穿一条裤子了,可实际上却是不得以而为之,是无可奈何的,只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而此时李三坚不想找他们的麻烦,可少女却似乎是不愿意李三坚离去,似乎是乐得李三坚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同时李三坚感觉少女似乎是猜到了自己的来意?   李三坚口出不逊之言,但少女也没有生气,反倒是微微一笑道:“不就是想查一查小店的账目吗?李推官,这点小事奴家还是做得了主的。”   “小事?”李三坚闻言有些生气的说道:“勾结官府,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他人知道了尔等隐秘之事,却杀人灭口,这是小事吗?”   这小妮子不简单,自己未说,她居然知道了自己今日来到此地的目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人不是我们杀的,信不信由你。”少女仍是心平气和的说道:“不瞒你说,我李记金银行与官府确有往来,甚至与宫中也有往来,每年生意往来甚密,宫中许多金银首饰、金银制器等等许多都是出自我李记金银行,但李大推官口称与官府勾结,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是否有些过了?有些冤枉小店了?我李记金银铺虽谈不上大仁大慈,但也是老实本分的买卖人,是不会做如此下作之事的。”   “囤积粮食,利用灾荒之年,以极低的价格诱收百姓手中可怜的一些金银家当,经加工后,再以高价转变出去,以获取暴利,此等不是下作之事,又是什么?下作?说下作还是轻的,此乃为发国难财是也,尔等当本官不知道吗?不顾风餐露宿、衣食无着的饥民,一味的谋取私利,简直令人不齿。”   李三坚既然今日来到此地,还是有所准备的,还是调查了一些事情的。   李三坚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是愤怒,吼声几乎震破了屋顶。   楼下之人均是惊疑看着这间厢房,曾公明等开封府府衙差吏均是按着腰刀,只等李三坚一声令下,就将他们全部捉拿入狱。   从打开的雕花木窗远远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绯色官袍朝廷官员,正叉腰训斥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年”,就像老子教训儿子般的。。。   “发国难财?李大推官言重了。”少女此时也有些生气了,哼了一声道:“草民等就是买卖人,买卖之人追求的就是一个利字,无利不起早,亏本的买卖天下又有何人肯为?灾荒之年,百姓衣食无着,草民等拿出粮食换取金银等物,也算是赈济灾民了,难道金银等物留着可以当饭吃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李三坚气得口干舌燥的,端起面前的茶水猛喝了一口道。   “那碗。。。那碗茶是奴家的。。。”少女涨红了脸说道。   “哦。。。”反正都搞错了,李三坚干脆一饮而尽,随后将空茶碗丢在了桌子上,挑衅般的看了少女一眼。   “来人,再上两碗茶来。”少女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一名小婢女随后战战兢兢的将两碗新茶端了上来,随后逃命般的走出了厢房。   “懒得与你说话了,账册何在?本官今日当细细查验。”李三坚又喝了一碗茶后悻悻的说道。   李三坚懒得与她辩论了,辩个几天几夜,又有何用?   “大官人稍候,奴家命人抬进来便是。”少女倒也爽快的答应了。   随后数名身强力壮的伙计抬了一个大木箱子进来,并打开了箱盖。   “不会是伪造的假账吧?”少女如此爽快,反倒使李三坚疑惑不解。   “李大推官说哪里话?小女子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假账给你看的,不过。。。”少女随后狡黠的笑了笑后:“我敢拿你敢看吗?”   “这有何不敢的?本官又不是吓大的。。。”李三坚满不在乎的拿起一本账册后说道。   。。。。。。。。   “大官人慢走,临走前小女子送你一句话。”少女微笑着对已经出门的李三坚道:“谨言慎行,方为为官之道。”   李三坚大怒,转身对少女说道:“本官也有一句话送给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哼,我们走。”李三坚随后狼狈的对曾公明说道。   “大官人,小女子听说大官人的珠宝行要开张了,到时候若需要草民等,尽管开口便是,嘻嘻!”   “哼,就算珠宝行开不了张,本官也绝不会。。。” 第二百五十五章 明镜高悬(上)   开封府衙大门是坐北向南而开,府门两侧各有一座青石雄狮,上方建有重檐歇山式城楼,门额上书“开封府”三个烫金大字,三个烫金大字为蔡京之堂兄蔡襄所书。   而正对府门的是一面青石照壁,上刻“獬豸图”, 獬豸者,远古神兽也,其体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类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通常只长一角。   獬豸高智慧,通人言,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直,能识人间善恶,一旦被他发现奸邪之人,即用触角将其顶翻,再一口吞下肚去。。。   獬豸为刑狱“正大光明” “清平公正”“光明天下”之象征。   进入开封府府衙大门,左东西两边各有一个碑亭分立,为“开封府题名记碑”及“开封府尹题名记碑”,上面刻着至太祖皇帝赵匡胤开国以来的历任一百余名府尹或知府的姓名、官职及其上、离任情况。   东面的碑亭为开封府的镇府之宝,其中就有开封府名震千古的“包拯”之大名。   正面就是开封府府衙大堂,为历代府尹或知府等开封府府衙官员开堂审案的主要场所,大堂前立有一块巨大的戒石,名为“戒石铭”,为宋太宗皇帝赵光义所立。   戒石南面刻着“公生明”三个大字,意思是只有公正,方能明察秋毫,方能清正廉洁,旨在提醒、训诫官员。   戒石北刻“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个大字,意思是官吏的俸禄均为民脂民膏,是百姓所纳之钱,为官当洁身自好,为民着想,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开封府府衙巍峨耸立,庄重典雅,大堂之中更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使人见之不禁就会生出敬畏之感。   “已时已到,开衙!”已时时分,一名府衙吏胥大声呼道。   正厅两扇厚重的大门随后缓缓打开,数十名着红色或黑色衙服的衙役鸣锣而出,分列两侧。   “路府尊,请!”李三坚微微躬身对开封府知府路昌衡说道。   “李推官,请!” 路昌衡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于是开封府府衙各级官吏就簇拥着知府路昌衡、右厅推官李三坚、左厅判官林旻等官员走进了大堂。   身穿紫色官袍、腰垮金鱼袋的路昌衡阔步走向了公案台,李三坚与林旻分坐两侧,林旻坐在左侧,李三坚坐在右侧,两人面前也有一个公案台。   大堂之中,“清正廉明”的匾额高悬中堂之上,“肃静”“回避”等虎头牌屹立公案台两侧。   今日审案似乎是与以往一般,由路昌衡坐堂亲自审案,但许多人心里早已明白,今日的主角是李三坚,是李三坚安排的重审毕林奸嫂一案。   “李推官!”还未开始提审人犯之时,左厅判官林旻就开口道:“无凭无据的,你为何将本府一名当差二十年的老吏缉拿入狱?还有本厅的数名官吏,你简直是嚣张之至、无法无天了,仗着自己为状元及第吗?”   “林判官,稍安勿躁。”李三坚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的白牙,答道:“你怎知本官无凭无据?是否有证据,要不了多久你自然会知道了。本官为右厅推官,缉审嫌犯,为本官之责,与状元及第又有何干连?”   “此案为本厅、府尊、刑部具结的案件,并无翻异、理雪,李推官擅自重提此案,是何道理?” 林旻随后又瞪着李三坚说道。   依宋律,一个案件鞠、谳,也就是审、判后,再经过刑部复核之后,若无犯人翻供或其家人逐级申诉,是不允许重新审理的,就算有犯人翻供或其家人逐级申诉,也要经过刑部或其他司院的批准,方可重提此案。   犯人翻供谓之翻异,与其相对应的就是翻异别勘之制,就是指换刑讼官员重新审理,又被称作别推。   而犯人或其家人逐级申诉,谓之理雪,但判决超出三年的,就不在此列了。   “呵呵”李三坚闻言微微摇头道:“说了不要性急,为何林判官就如此沉不住气?本官说了,一切证据今日就将公示于青天白日之下,翻异、理雪?若无此事,本官断不敢擅提此案。”   “可有刑部的批文?” 林旻冷哼了一声,转头对路昌衡说道:“路府尊,无刑部的批文,而重提此案,岂不为僭越吗?”   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以慎刑为目的,置审刑院于禁中,其职责主要就是复核大理寺或其他刑狱衙门已经裁断的案件。由知院官与详议官提出意见后,报之中书,奏请皇帝决断   审刑院长官为知院事,需要奏报皇帝的各种案件,先由大理寺审理,再报到审刑院复核,由知院事和其他属官商议,定出处理意见再由中书呈报皇帝决断   宋元丰三年改制,撤除审刑院,并入刑部,审刑院的职责于是就由刑部担当。   路昌衡端起茶碗,吹了口气后缓缓的说道:“此为上意。。。”   路昌衡简单的四个字就将林旻满腹要说的话都给噎回去了。。。   大理寺、刑部权利再大,能大得过皇帝吗?天下之事,还有比天大的事吗?   特别是宋帝赵佶,常以御笔手诏断罪,还不许伸冤。。。   此时毕林奸嫂案不但有赵佶的旨意,还有朝廷右相曾布的令文,路昌衡又能怎样?就算路昌衡不想重新审理此案,但此时的路昌衡也无任何办法,仅凭路昌衡是根本阻止不了的,更不要说是左厅判官林旻了。   “带人犯!”李三坚见林旻被噎得铁青着脸,呼呼的喘着粗气,半响说不出话来,于是微微一笑道。   “威武。。。”大堂之中的两侧衙役接令后一面用手中的水火棍敲打着地面,一面低吼道。   随后山魁、许彪、吴淼山等人就将周方庚、徐世卿、邹氏、佟氏等一干人押了上来。   毕林兄长遗孀佟氏先被押进了大堂,其余人等均是戴着木枷等候在堂阶之下。   “民妇拜见诸位大老爷!”佟氏并未服刑具,进堂后见到一众官吏、衙役,心中有些害怕,怯怯的下跪行礼道。   “堂下跪着何人?”李三坚看着佟氏温言问道。   虽然堂中诸人早已知道了佟氏的情况,但这是必须要走的程序,故李三坚有此一问。   “民妇毕佟氏。”佟氏低头顺目的答道。   “毕佟氏”李三坚点头接着问道:“毕林一案可有冤情?”   佟氏看了看李三坚,又看了看堂中诸官后答道:“有冤情。”   “有何冤情?”李三坚又问道。   “叔叔他。。。他并未将。。。将奴家怎样。”佟氏闻言支支吾吾的答道。   “大胆刁妇!” 林旻早已按奈不住了,将手中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后喝道:“此案人证、物证具在,已报刑部具结,此时你想翻状?你可知翻状不成的后果吗?并且此案当初为你这个刁妇所告,居然此时想翻状?”   翻异别勘,别勘之后,发现案件无误,那么就是翻异不成,而翻异不成会受到重处的,而告了之后随后反悔,也同样如此,诬告也会受到重处的。   “这。。。”佟氏胆怯的看了林旻一眼,一时之间不敢再说话了。   “林判官!”李三坚看着林旻说道:“本官奉上命审案,应该是由本官问话吧?”   李三坚随后不理林旻,对佟氏温言说道:“毕佟氏,今日你有话只管说便是,本官今日就为你做主了,旁人是奈何不了你的。”   “大老爷”佟氏闻啊云磕头说道:“叔叔毕林他。。。他不但没有将民妇怎样,平日里还对奴家照拂有加,民妇心中实在不忍叔叔他受此冤屈,并且叔叔他并不是民妇告上官府的,而是有人相逼,逼迫民妇诬告叔叔,诉状也不是民妇所书,而是有他人代书。”   这个世上但凡一名良家女子,又有哪个女子心甘情愿的被指为被人奸污?从而坏了自己的名节。   佟氏也慨莫能外,同时自己丈夫又死于非命,家财还被抄没入官,又有何人心甘情愿?从不不生出怨念?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早已提醒过佟氏,此案已经涉及到了人命,为人命官司了,此时若再说假话,做伪证,将会受到严惩的,也许就是死罪,死刑也许还是很残酷的那种。   因而佟氏此时必须得说真话了。   “何人逼迫于你?又是何人代为书写诉状的?”李三坚闻言问道。   “是。。。是府衙的周官人。。。逼迫奴家,并使人代奴家书写了诉状。”佟氏闻言答道。   “哪个周官人?说姓名。”李三坚点头道。   “开封府府衙孔目官周方庚。”佟氏答道。   “带周方庚!”李三坚闻言说道。   周方庚随后戴着木枷被押进了大堂。   周方庚是个瘦高的四十岁余岁的中年汉子,虽然戴着木枷,神情有些憔悴,但神色却有些倨傲,进来之后看了看李三坚,冷哼了一声,而不肯下跪。   “跪下!”许彪照着周方庚腿弯之处就踹了一脚,将其踢倒在地。 第二百五十六章 明镜高悬(中)   “罪人周方庚可否知罪?”李三坚心情复杂的看着已经去掉刑具的周方庚问道。   应该说之前周方庚与李三坚之间并未深仇大恨或者说并无私怨,相反李三坚刚至开封府府衙上任之时,周方庚又是“官敬”又是谀词如潮什么的,对李三坚还是较为敬重的。   李三坚当时对于周方庚谈不上好感,但也没有什么反感。   要说两人开始结怨就是因为毕林奸嫂案,李三坚欲过问此案,却被周方庚用手段阻止了李三坚,使得李三坚下不来台,同时异常丢脸,当时李三坚心中还是有些羞恼与愤怒的。   其后李三坚前往蔡州欲当面向毕林询问此案,可却被周方庚抢先一步杀人灭口,于是使得李三坚是异常愤怒。   此后更发生了令人切齿的谋刺事件,到了此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无解了,就是势不两立了。   若仅是这些事情,那么李三坚并没有真正的痛恨周方庚,而令李三坚真正痛恨的是,随着案件的深入,周方庚的狡诈、贪婪、视人命如草芥、肆意制造冤狱、视百姓如猪狗等等恶行就暴露在了李三坚的眼前,使得李三坚切齿痛恨。   身为大宋开封府掌刑讼之事的推官,作为出身贫寒的李三坚来说,怎能不切齿痛恨如此恶行?   不过李三坚虽然痛恨周方庚,但心中也是明白,周方庚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真正的为恶者却是其身后的那些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人,而是一种东西,这种东西造成了宋官府目前的这种状况,这种状况此时在周方庚身上集中体现而已。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明白,但又能怎样?可以说是无能为力,可话虽如此,李三坚仍不打算放过周方庚,定要将他绳之以法,就算是敲山震虎也不能让其逍遥法外。   因而此时李三坚的心情是复杂的。   “老夫何罪之有?”周方庚哼了一声说道。   “强盗罪、杀伤罪、奸淫罪、贪赃罪。”李三坚料其定不会老实认罪,于是就缓缓的说道:“六罪之中,汝犯其四,竟敢不认罪?依我大宋律,认罪、悔罪,罪减一等,拒不认罪者,罪加一等,此时不认罪,更待何时?”   “哈哈!”周方庚闻言大笑道:“老夫承认是我撺掇佟氏诉毕林奸嫂,你只能定老夫诬告之罪,何来四大罪之说?”   周方庚说罢,狠狠的瞪了佟氏一眼。   “本官料你也不会老实认罪的。”李三坚摸了摸下巴之下长出的短须后吩咐道:“我来问你,毕林是怎么死的?”   “毕林?”周方庚闻言冷笑道:“毕林刺配蔡州,人已经发往蔡州了,老夫还听闻李推官不是前往蔡州提审人犯毕林吗?其后毕林居然死在了蔡州,老夫还想问你毕林是如何死的呢?”   “啪!”李三坚将惊堂木重重的拍在了公案台之上后喝道:“大胆狂徒,竟敢质问本官?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来人,提犯官徐世卿。”   山魁、许彪闻言就将徐世卿给提进了大堂。   此时的徐世卿早已不复往日蔡州之行的嚣张,浑身扑簌簌的抖个不停,几乎都走不动道了,被山魁、许彪拎了进来,扑通一声扔在了堂中。   “堂下跪着何人?”李三坚照例问道。   “卑。。。卑。。。卑职府衙左厅当官徐世卿。”徐世卿抖抖索索的答道。   “徐世卿?世代公卿?”李三坚笑道:“本官看你做官是做到头了,若不老实交代,不但官职没了,性命也会不保。”   “我来问你,你前往蔡州,提毕林回京,是奉了何人之命?”李三坚随后盯着徐世卿问道。   “何。。。何人。。。之命啊?”徐世卿胆怯的喃喃自语道。   李三坚摇摇头,取出一纸公文,走下公案台,站在徐世卿面前,拿着公文在他面前晃了晃后问道“此为何物?”   “是。。。是左厅林判官之命。。。”李三坚手中握有公文,徐世卿也只好承认自己是奉左厅判官林旻之命前往蔡州提回毕林的。   “不错,是本官命徐当官前往蔡州提毕林回京的。” 林旻冷笑道:“李推官可以前往蔡州提审人犯毕林,本官为何就不能将其提回京城?”   开封府府衙判、推二官为府衙长吏佐贰,其中判官的地位微微高于推官的,同时宋是以左为尊的,因此开封府二号人物当为左厅判官林旻。   “林判官当然可以。”李三坚冷笑道:“可毕林却死在了半道之上,你又作何解释?”   刚才林旻还说毕林奸嫂一案已经具结,同时无刑部的批文是不能够重审此案的,可此时又称自己命徐世卿将毕林提回京师,可谓是自相矛盾。   李三坚并不欲在此处与他纠缠,因此直截了当的问毕林之死。   “本官得知,毕林半路欲脱逃,最后自己跳入河中淹死的,李推官,这个解释可否?” 林旻随后问向徐世卿道:“徐当官,情形是否就是如何?”   “是。。。是这样的。”徐世卿此时暗松了口气,答道:“真阳县捞尸之后也是如此具结的,人犯毕林是溺水而亡的。”   “溺水而亡?”李三坚闻言冷笑着吩咐山魁、许彪等人道:“请公孙大医上堂。”   公孙大医?堂中诸人包括路昌衡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开封府何时钻出来一个什么公孙大医?   其中堂中一些老吏倒是隐隐猜到了一点,那就是开封府府衙之中曾经有个公孙仵作,其医术也是较为精湛的。   “民女公孙柔娘拜见诸位老爷。”公孙柔娘上堂后,盈盈参拜道。   “啪!”李三坚、公孙柔娘还未继续说话,林旻又将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后喝道:“我府衙煌煌大堂,岂容一名妇道人家在此地胡言乱语?”   “林判官!”李三坚闻言说道:“我大宋律令,何时不许女子说话的?况且你又怎知她在胡言乱语?柔。。。公孙大医为京师女医,其父曾为我府衙仵作,亦是医术精湛,同时。。。同时她也是本官的书吏。”   “书吏?”路昌衡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听说过私人书吏幕僚什么的,但也没见过何人用过女子为书吏幕僚啊,况且还是如此年轻美貌的女子。。。   参议之时,会不会干些别的?路昌衡猥琐的想到。   “正是!”李三坚点头路昌衡对道:“此女文才见识过人,且医术精湛,因此本官将其引为书吏,不过为下官私聘的,路府尊,是否当得?”   “当得,当得,随你便是。” 路昌衡笑道。   你要自己掏钱雇人,谁还管得着你啊?众人一起心中暗道。   公孙柔娘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李三坚一直想将她引为书吏,可自己并未同意啊,此时李三坚大庭广众的宣布此事,那么就既成事实了。。。   “路府尊。。。” 林旻随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路昌衡。   “哎,林判官,且听她说便是。” 路昌衡倒是蛮有兴致的想听听公孙柔娘到底想说些什么。   路昌衡其实与此案牵扯不大,要说有牵扯,那就是路昌衡受了些许钱财而已,此时李三坚已将账册交给了他,那么就是死无对证了,若周方庚此时胡言乱语,那么路昌衡首先必须是先要封住他的嘴。   但如何封住他的嘴呢?路昌衡此时心中暗自盘算着对策。   “公孙。。。书吏。”李三坚随后对公孙柔娘说道:“你且说说毕林的真正死因。”   “诸位老爷!”公孙柔娘点头说的:“民女奉李推官之命,查验毕林的死因,民女经查验,毕林并不是死于溺水,而是被人用绸布捂死,是窒息而死,随后被抛尸江中的。”   “嗯?何以见得?” 路昌衡疑惑的问道。   “老爷,请看。”公孙柔娘随后将查验文书上呈给了路昌衡等人。   “孙推官,你觉得如何?” 路昌衡随后将查验文书递给了开封府左厅推官孙德勤。   “可信,可为呈堂供证。” 孙德勤细细的看了看后答道。   开封府左厅推官孙德勤倒不是林旻他们一伙人,并且平日里还受到了林旻等人的排挤。   “灌颅之法,查明毕林是为他人所害,牙缝里发现绿色丝线,那么毕林必被绿布捂死,是窒息而死,随后被抛尸江中的。”李三坚随后补充道。   “徐当官,对此你又有何话要说?”李三坚随后问向徐世卿。   “这。。。”徐世卿闻言汗水已经流了下来:“卑。。。职,卑职领人追拿人犯毕林。。。确实是。。。他。。。自己落入江中的啊。。。”   此时大堂之中有许多掌刑狱多年之人,可谓是经验丰富,察言观色,就能知道此时的徐世卿定在说谎。   可若是拿不出证据,仅凭察言观色是远远不够的,除非行刑讯逼供之举,但刑讯逼供林旻等人允许吗?   “啪!”李三坚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犯官徐某,事情到了此时,还敢狡辩?真视我大宋王法为无物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 明镜高悬(下)   “来人,挂起来!”开封府府衙审案大堂之中,李三坚吩咐曾公明、山魁等人道。   李三坚命人挂起的是一个绿色官袍,此时绿色官袍双袖展开被高高的挂在了府堂之中。   从八品的绿色官袍其本身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其特殊之处就在于官袍下襟缺了一角,其上还有明显的牙印。   “犯官徐某!”李三坚随后冷冷的问向徐世卿道:“此官衣乃是自你家中取得,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这。。。这。。。是卑职的官衣吗?李推官为何如此肯定此为卑职的官衣?”徐世卿此时兀自在狡辩。   这件从八品的绿色官衣确实是徐世卿的,是在徐世卿等人杀害毕林之时被毁损的,徐世卿本欲毁去官衣,但官衣是朝廷所赐,若擅自当众毁去,那么就是对朝廷不恭,对圣上不恭,是会受到严惩的,因此徐世卿无奈将其带回了家中,待寻个机会毁去便是。   而徐世卿等人没想到的是,徐世卿回到家中因疲劳过度,就脱下官衣先行歇息,而其家人却将官衣清洗挂在了院中,此时燕四奉李三坚之命潜入了徐世卿的住处,正好发现了这件官衣,于是就顺手牵羊,拿获了毕林被害一案的物证。   “是否是你的官衣,朝堂之中自可证实,不过本官还有办法证实你就是杀害毕林的凶手。”李三坚闻言吩咐道:“来人,带人犯入堂。”   朝廷所赐官袍都是有记录的,此事不难查明,容不得徐世卿狡辩,不过李三坚还有人证,因此李三坚吩咐曾公明等人道。   “带人犯!威武。。。”此时大堂之中的诸衙役用手中的水火棍敲在地上低声吼道。   李三坚有理有据的推理,已经引起了众人对他的敬重,不得不敬佩万分,不得不收拾起对他年龄的轻视,不得不感慨李三坚不愧为天下文魁。   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哪里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同时李三坚正气浩然于天地之间,使人不得不生出敬畏之感。   随后数名跟随徐世卿前往蔡州之人被押入了府衙大堂,披枷戴镣的跪在了大堂之中。   “去掉刑具。”李三坚随后缓缓的对此数人说道:“尔等跟随徐世卿自蔡州返京,此一路之上,到底发生了何事?老实说,本官念尔等乃是从者,可从轻发落。”   “推官大老爷啊!”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们再说谎或者闭口不言,于是一名名叫钱五的左厅吏员开口道:“徐当官带着小的们将毕林自真阳县押回京城,距真阳县城池二十里之时,徐当官命小的们下手除去毕林,可小的们胆怯不敢,于是徐当官就。。。就亲自下手闷死了他。”   “毁损的官衣又是怎么回事?”李三坚又问道。   “是。。。是毕林临死前拼命挣扎,张口咬住了徐当官的官衣下襟,小的们就压住了毕林的身子,徐当官就用官衣闷死了毕林。。。”钱五答道。   “徐当官,还敢说你不是凶手吗?”李三坚闻言异常悲愤,异常愤怒的问向徐世卿。   毕林一个普通的百姓,就算他是什么员外,就算是曾经是有家业之人,但也是名普通百姓,被人冤屈,随后还要被人杀人灭口,可以想象他当时是多么的绝望,临死前是多么的愤怒、伤心、绝望,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毕林孤身一人,只有牙齿才能与这些官府恶吏相抗争,也只有牙齿才能留下这些恶吏犯罪的铁证。   李三坚想到此处,心中是异常的悲愤,悲愤的恨不得活活打死这些恶吏,杖毙这些王八蛋。   此时的李三坚也为未能及时赶到蔡州而感到深深的悔恨,感到自己对不起蒙受冤屈而死的毕林。   “啪!”路昌衡此时也是“愤怒”异常,用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记后喝道:“徐世卿,铁证如山,还不快交代为何杀害毕林?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不交代吗?来呀,大刑伺候!”   “是。。。林判官命卑职这么做的。。。”徐世卿终于顶不住了,摊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   “林判官?”路昌衡转头怒视林旻道。   “府。。。府。。。府尊。。。下官。。。下官是。。。” 林旻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完整了。   “拿下,剥去官衣,跪于堂下。”李三坚愤怒的大喝道。   山魁、许彪等人早已是愤怒异常,李三坚下令后,就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剥去林旻的官帽、官衣,顺手还揍了几拳,随后将鼻青脸肿的林旻按跪在了大堂地上。   开封府府衙六七百名官吏,其中当然有林旻的心腹手下,但一来山魁、许彪勇力过人,是两条黑汉,且是有备而来;二来是己方理亏啊,同时此案还是人命官司,弄不好自己也会被牵扯进去,因此林旻的心腹手下均是面面相觑,不敢阻拦。   路昌衡、孙德勤等府衙官员也是面面相觑,均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再怎么说,林旻也是朝廷六品官员,官员犯案,自有朝廷之制,弹劾、奏请、免官、问罪,自有一套程序的,哪里像李三坚这样的,直接就给按地上了?   不过此时李三坚似乎是愤怒得有些失去理智了,于是诸官也不好相劝。   此事过后,若追究起来,李三坚也是有说词的,那就是愤天下不平之事,恨恶官枉法。   “放开我,放开我!” 林旻拼命挣扎道:“本官就算是有罪,自有朝廷法度,尔等不得如此无礼,本官也是有功名在身的。”   林旻为同进士出身,而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官员,就算是犯法,许多时候是可以以官位赎罪,是可以罚铜从而免于刑罚的。   “你还知道朝廷法度?”李三坚愤怒的反问道:“汝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汝身为掌刑之人,却视王法为无物,视人命如草芥,你可知道,人命大于天这句话吗?”   “林判官,你为何这么做?”开封府府衙左厅推官孙德勤开口问道。   “是老夫恳请林判官如此的。”周方庚此时忽然开口道。   “你又是为何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孙德勤闻言沉下脸问道。   “老夫与毕林有仇。”周方庚答道。   “有仇?哈哈!”李三坚闻言气极而笑道:“不过是谋其家财而已,与毕林浑家和奸,谋其家财,行陷害杀人之举,这叫有仇?你有何仇恨?”   周方庚杀害毕林的真正原因就是毕林欲追查其兄长的真正死因,而其兄长也是周方庚等人杀害的,可李三坚此时不想提及,原因就是一旦追问此事,涉及之人就多了,包括开封府知府路昌衡。   此时的李三坚只想将周方庚、林旻、徐世卿等人绳之以法,其他人就不想过多提及,李三坚也不敢提及,也无能力提及。   “李推官,老夫已承认撺掇他人杀了毕林,你还要怎样?强行给老夫头上戴顶和奸的帽子,你欲如何?”周方庚冷冷的说道。   周方庚当众承认杀人之事,使得李三坚心中略微奇怪,他似乎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带犯妇邹氏。”李三坚虽然心中纳闷,但还是准备提审毕林遗孀邹氏。   “吴捕头!”李三坚随后喊了一声吴淼山。   “小的在!” 吴淼山躬身应道。   “说说犯妇毕邹氏的情况。”李三坚曾经交给了吴淼山一件事情,那就是调查邹氏的底细。   “遵命!”吴淼山点头道:“经查,邹氏,三十有五,隆德府人氏,元丰八年来到京城,嫁给了毕林。”   吴淼山顿了一顿后说道:“邹氏姓周,而不姓周,乃是府衙孔目官周方庚之堂妹,在隆德府之时与周方庚勾搭成奸,且在隆德府之时就坏了名声,之后才来的京城,改名为邹氏,嫁给了毕林。”   众人闻言均是一片哗然,纷纷低声议论不已。   原来两人是堂兄妹勾搭成奸,那么此案难道是因奸杀人?   周方庚闻言顿时涨红了脸,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周氏更是瘫软在了地上,嘴唇发抖,喃喃自语,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毕周氏!”李三坚看了两人一眼,冷冷的说道:“可以说说你丈夫,毕林兄长毕充是如何死的吧?”   “老。。。老爷。。。老爷他是得急病而死啊,此时府衙不是早有定论了吗?”周氏定了定神,咬牙说道。   “住口!”李三坚喝道:“到了此时,居然还敢胡言乱语?”   “公孙姑娘,准备当堂验尸。”李三坚随后对公孙柔娘说道。   当堂验尸?众人闻言均是疑惑不解,人都死了许久了,同时已经埋了很久了,李三坚他还准备验什么尸啊?   “你们几个与公孙姑娘一同验尸。”李三坚随后吩咐开封府府衙数名仵作道。   公孙柔娘、府衙仵作一齐点头应诺。   同时燕四也将毕充的遗骨请了进来,摆放在大堂之外,同时令人搭上了凉棚。   死者遗骨是不能暴于光天化日之下的,否则就是对死者的不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明镜失明   “毕周氏,你还有何话可说?”李三坚问向周氏道。   验尸结果就是他杀,并且已经验明毕充为一种名为雷公藤的毒药毒杀。   周氏面如土色,摊在地上根本说不出话来。   “李推官,毒从何来?无毒物可定不了罪的。”开封府府衙左厅推官孙德勤开口问道。   但凡这种毒杀案,必须要找到毒物,也就是必须要有物证,才能定罪。   因而此时孙德勤话里话外,是在提醒李三坚。   “孙推官说的是。”李三坚点头道:“本官当然找到了毒物,来人,带药店掌柜。”   其实李三坚一开始对这些也是不太清楚的,但李三坚手下,府衙右厅之中却有不少经验丰富的办案之中,如捕头吴淼山等人,同时李三坚不懂就问,不明白就学。   不耻下问,逐渐的也就多少懂了一些办案的诀窍。   药店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姓吴,微胖,一缕山羊胡子挂在了下巴之上,进入府厅之后,就躬身肃立在了一旁。   “堂下何人?”李三坚照例问道。   “小人来福药店柜台掌柜吴青。”吴掌柜答道。   “去年这个时候,可有人买过雷公藤?”李三坚点头问道。   雷公藤为一种毒物,同时也是一种药材,有杀虫、消炎、解毒之疗效,这种东西需小剂量的小心使用,否则就会出现四肢麻木等症状,从而中毒而死。   宋对可为药材的毒物的管理是异常严格的,一般售卖这些毒物需经过严格的审批,同时必须登记在册,如番木鳖、夹竹桃、天然砒霜、乌头等等。   公孙柔娘等人验出毕充就是死于雷公藤中毒。   “有,元符二年这个时候有人买过。”吴掌柜答道。   “何人?”李三坚又问道。   “就是这个娘子。”吴掌柜指了指堂中的周氏说道。   “时隔一年有余,你为何记的如此清楚?”孙德勤开口问道。   “这。。。小人。。。小人。。。”吴掌柜支支吾吾的,似乎有难言之隐。   “只管说,恕你无罪。”李三坚温言说道。   “多谢大老爷!”吴掌柜闻言答道:“小人当时。。。当时见这位娘子有几分姿色,因而。。。因而出口调戏了她几句,当时。。。当时还被她呵斥了几句,因而小的对她印象较为深刻。”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调戏女子也会治罪的,不过与此案比起来就算不了什么了。   李三坚等人当然不是一开始就找上了吴掌柜,而是经过大量的排查才找到来福药店,开封府方圆三十里的药店几乎被李三坚等人找遍了。   “当时她以何名购买的?”李三坚问道。   “是毕佟氏。”吴掌柜答道。   “啊。。。?”堂中的佟氏闻言顿时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就明白过来了,并狠狠的瞪着周氏。   “我。。。我。。。”周氏面如土色,瘫软在了堂中。   “与堂兄和奸,谋害亲夫性命,如此毒妇,世间少有。”李三坚怒斥了周氏一句后,转头对路昌衡说道:“府尊,此案已经明了,府衙吏员周方庚与其堂妹周氏勾搭成奸,为谋夺毕氏兄弟的家财,用雷公藤毒死了毕充,随后毕林欲查明其兄毕充的真正死因,却被周方庚等人设计陷害,其后更是杀人灭口,其手段令人发指,其行径令人痛恨。周方庚身为府衙掌刑之人,却知法犯法,视王法如无物,实在令人切齿。”   “哈哈,李推官。”路昌衡点点头还未说话,周方庚忽然开口笑道:“为何不问问毕充真正死因?”   “周方庚,休得胡言乱语!”路昌衡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图财害命,害了毕氏兄弟性命,这就是毕氏兄弟的真正死因。本府念你于府衙多年,欲奏请从轻发落,若你仍是执迷不悟,那么本府也帮不上你了。”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路昌衡明白,周方庚明白,李三坚也明白。   路昌衡、李三坚均不想继续追查下去了,继续追查对谁都没好处,对周方庚也是如此。   “哦?周大官人还有话说?”李三坚冷笑道。   李三坚听出了周方庚是话里有话,于是问道。   “此处实在不是说话之处,老夫再细细向你禀报如何?”周方庚闻言淡淡的说道。   “来人,押下去。。。”路昌衡挥手道。   “府尊,下官倒想听听他还想说些什么,请府尊行个方便。”李三坚闻言对路昌衡拱手道。   。。。。。。。。   “李推官还是太年轻了,对有些事情还不太清楚,或是说李推官并未接触到一些事情。”开封府府衙内堂之中,此时只有李三坚与周方庚二人,周方庚对李三坚说道:“李推官真的清楚开封府府衙,真的清楚朝廷吗?”   “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事,本官不屑去了解。”李三坚冷哼道。   “哈哈”周方庚又是一声大笑道:“周某二十余年前才入府衙之时,与李推官是一般模样,也是想做一番宏业,也是想迁为朝廷官员,随后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某只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千里为官只为财,十年干事图干禄。”   周方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像周某这样的人是太多太多,而像你这样刚直不阿之人又太少太少,几乎没有,目前朝廷这种情况,就凭你李推官一人,就能扛起大宋王法这面大旗?就想横扫六合、澄清寰宇?此无异于痴人说梦也。”   “李某不过是见不惯人间邪恶、官场龌龊,愤天下不平之事而已,谈不上什么横扫六合、澄清寰宇。”李三坚瞪着周方庚说道。   “哈哈哈哈!”周方庚闻言又是一阵大笑,笑得泪水都快出来了:“见不惯人间邪恶、官场龌龊,愤天下不平之事?李推官啊,周某说你年轻,说你不懂人情世故,你还别不信,我大宋官场之人若人人都像你这样,若人人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都是与人较真,岂不是搞得我大宋官吏是人人自危吗?若人人不想做官,人人不敢做官,你让陛下如何?陛下那里岂不是无人可用了?”   周方庚随后看着李三坚笑道:“李推官不是口口声声的王法王法吗?今日周某就告诉你何为王法?王法就是大宋的王法,是陛下的家法,李推官你是状元及第,应该明白何为家法了吧?”   “周方庚!”李三坚气急而道:“好一套为官的歪理邪说!李某看你也是满腹经纶,为何不用于正道之上?礼义廉耻、孝悌忠信何在?如此寡廉鲜耻之人真是世间少有,今日你无论说什么,均难逃法网。”   李三坚为何如此气急败坏,原因就是周方庚说的非常有道理。   将要人人自危?现在开封府府衙之中就已经人人自危了,就在不久前   “呵呵”周方庚闻言笑道:“话不能说的如此绝对吧?圣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人就会犯错,天下之人又有何人无过错?包括你李推官。圣人亦云,法不责众,官场之事均是如此,又能怎样?都要受王法吗?可你此时却要摆出一副比圣人还要圣人的面孔,抓住李某些许过错,就要往死里整?”   “李推官!”周方庚随后大声对李三坚说道:“你我都是明白人,周某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你治我的罪,就是治老夫身后之人,整我就是治大宋官场,就是治朝廷,就是治陛下,因此老夫奉劝李推官,当三思而后行,周某此时绝不是恐吓李推官,而是诚心诚意的为李推官着想。”   “为本官着想?免了。”李三坚闻言冷笑道:“今日说破了大天,也难逃我大宋律令的制裁。”   其实李三坚说这句话之时,心中已经没有了底气,既然经没有了底气,那么李三坚此时的语气也是不是很坚决了,原因就是周方庚说的很有道理,说到了关键。   李三坚心中明白,目前自己确实拿周方庚身后之人是毫无办法的。   明知如此,李三坚却毫无办法,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痛苦。   “周某说了话不能说得如此的绝对。”周方庚笑道:“周某在开封府府衙二十余年,还有一项本事。”   “你有何本事?”李三坚冷哼道。   “周某能掐会算,不出今日,朝廷就会有旨意送达府衙的。”周方庚答道。   “哦?是吗?”李三坚半信半疑的喃喃自语道。   半响之后,果然宫中来了一些内侍及一些大理寺的官吏,直接走到了开封府府衙内堂。   一名内侍捧着宋帝赵佶的手诏道:“有旨意,案情重大,着开封府将周方庚、林旻、徐世卿、毕周氏等一干人犯交于大理寺审理,着开封府权知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李三坚暂领开封府左厅权判开封府狱讼之事,钦赐李三坚直龙图阁,赐金、银、玉、绢、酒。。。”   “微臣领旨,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万分惊讶之余,无奈接旨道。   “李判官,恭喜了!” 路昌衡随后在李三坚肩膀上拍了一记后笑道。   恭喜?何喜之有?李三坚看着周方庚得意的背影后只说了一个字。   “黑!”李三坚愤懑的说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迎风三破浪   “迎风三浪!”   “破浪斩!”   “杀!”   “回浪斩!”   “杀!”   “旋浪斩!”   “杀!”   大宋开封府左厅权判开封府狱讼之事李三坚在自家住宅竹林之中,双手紧握“吴王剑”,一连劈下三剑,剑剑如雷霆万钧,又如白虹贯日,将眼前之“敌酋”纷纷劈倒在地,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只不过李三坚面前之“敌酋”全是竹子。。。   竹子一劈两断,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   随着李三坚年龄的增长,已经由一名羸弱的少年逐渐长成了一名如玉树临风般的青年,同时数年的健体,使得李三坚身体是越来越好,越来越健壮,姚舆也因此时常感叹,感叹李三坚浪费了一副好身板。。。   于是姚舆就将祖传的破敌三刀传给了李三坚,李三坚也欣然受之,原因就是李三坚目前为开封府左厅判官兼领右厅推官,为实打实的开封府府衙二号人物,掌开封府刑讼之事,期间难免会遇到谋刺之类的事情,因此有一技傍身,也许在万险之中能够抵挡一阵。   姚舆家传刀法其实学起来不难,就拿其中的“破浪斩”来说,也就是双手紧握刀柄或剑柄,由背后猛劈至前方,斜劈到地,刀刃或剑刃将在空中划出几乎一个整圆,划出一个漂亮的曲线,不过学起来不难,可劈砍的角度、力量就非一日之功了。   同时此时姚舆的三招家传刀法被李三坚用“吴王剑”使了出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原因就是剑是以刺为主,而不是劈砍。   姚舆也常常后悔,后悔祖传刀法落到了李三坚的手中,祖宗若是地下有知,定会气得吐血。。。   此时李三坚在自家竹林之中胡乱劈砍,使得符二娘等人是肉痛不已。。。   话说砍竹容易,种竹难啊,这竹子被李三坚一剑一剑的砍得倒是干脆利落,可要栽种起来就要难得多了,特别是北方,竹子基本上是从南方栽种过来的。   李三坚宅中之人均是感到暗暗纳闷,好好的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今日为何狂性大发?拿竹子撒气。。。   难道他是书生的外表,其实内心是野性十足。。。   不过只有李三坚房中之中才知道,其实李三坚骨子里还是带着不少野性或杀戮之气。。。   “天外跨海隘若耶,慧剑安流离世界。”李三坚一身武士劲装打扮,还剑入鞘后低声吟了首七言绝句。   “官人,累了吗?”蔡绒雪接过李三坚手中的“吴王剑”放在了石桌子上,双手轻轻的将李三坚摁在石凳上,并取出一块丝巾,轻轻的擦拭着李三坚脸上的汗水,边擦边问道,爱恋之意,溢于言表。   “夫人,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李三坚抬头看着蔡绒雪苦恼的问道。   周方庚一案移交大理寺后,很快就被审决,周方庚因奸生意,图财害命,按律当斩,但念其在开封府府衙二十余年治事,故从轻发落,脊杖二十,革除吏员身份,刺配虔州,最后因祖荫,改为臀杖十七,赎铜,京城编管;林旻、徐世卿免去官职,赎铜,永不录用;犯妇周氏谋害亲夫,依律当斩,但念其要抚养两名幼子,故移至雷州编管;毕充遗孀佟氏诬其叔叔,依律当获流刑,但念其为周方庚等人逼迫所致,故免去处罚,并归还了毕氏兄弟的家财,其余涉案人等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处。   同时朝廷下旨恩赐李三坚等平冤狱之人,特别是李三坚,除了实授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之外,还被敕封为直龙图阁。   所谓直龙图阁,就是宋的馆阁官职,如仁宗朝包拯,就曾为权知开封府事、龙图阁直学士,其中权知开封府事为其差遣,而龙图阁直学士就是其馆阁职名。   元丰改制之后,宋之官职主要有三部分组成,其一就是寄禄官,确定品位、俸禄;其二就是差遣,也就是实职;最后的就是馆阁,是褒奖儒臣文士清优职位或荣誉学衔,其只授予文学高选,同时获得馆职之后,还有添钱,李三坚也因此就多了一份俸禄。   李三坚此时官名全称也因此变成了朝议大夫,权判开封府刑讼公事,直龙图阁。   最为关键的是,获得馆职是通往执政的必经之路,无馆职是无法坐上执政高位的,此事没有例外。   馆阁官职有昭文馆大学士、直学士、直昭文馆,集贤院大学士、学士、直学士、修撰、编修等等,而直龙图阁为馆职之中最低的一等。   虽李三坚获得的是馆职之中的最低一等,直龙图阁,但可以说是已经触及了执政门槛,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直呼李三坚是青云直上。   此时的李三坚满二十一周岁还没过多久,可谓是少年得志。   李三坚年纪轻轻却屡获圣宠,可谓是前途无量,但此时的李三坚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两条人命就换来了如此结果?毕林死后有灵,该做何感想?李三坚至今仍是对未能及时赶到蔡州提审毕林一事是耿耿于怀。   毕林临死前绝望、愤怒,牙咬徐世卿衣服下襟,拼死抗争,这些李三坚都能相像得到。   对于周方庚这种恶吏、恶棍、恶霸,这种穷凶极恶之人,居然只是罢职、编管,连京城都未离开,还有林旻、徐世卿等人,也是罢官免职?   永不录用?永不录用的话多了去了,到时候,朝廷需要之时,一纸诏书又会被召回朝廷的。   这也太轻松了吧?毕林兄弟的在天之灵定会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自己拿元凶巨恶没办法,可连周方庚这种小喽啰都无法除去,那么自己为此掌刑讼之官还有什么意思?李三坚时常在想。   “官人你说什么呀?”蔡绒雪一时不知该如何相劝,想了想后说道:“世上不平之事太多了,仅凭夫君你单枪匹马的,是无法禁恶扬善的。。”   在自己内宅,同时蔡绒雪为了安慰李三坚,于是轻轻的坐在李三坚怀中,双手搂着李三坚的脖子,在李三坚耳边柔声说道:“其实在妾身心中,夫君是个盖世英雄呢。”   “盖世英雄?”李三坚闻言摇头苦笑道:“何以见得?”   “夫君虽年少,却为天下文魁,虽入仕不久,却不畏强势,禁暴除恶,洗冤平狱,虽结果不太理想,但夫君已经是尽力而为了,已经问心无愧了,最令妾欢喜的是夫君并未与他们同流合污。”蔡绒雪看着李三坚微笑道。   “同流合污?我李三坚此生此世决不为此事。”李三坚点头道。   李三坚初上任之初,恶吏周方庚就以重金相贿,希望李三坚能与他们同流合污,最起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李三坚却不肯受,随后反倒开始调查毕林一案。   此时李三坚心中已经明白了,就如周方庚所言,宋整个官场都是如此,天下整个官吏都是如此,廉洁律令就如一纸空文,这样的话,不是你惩戒几个官吏就能够扭转的,要扭转这种局面,非皇帝支持不可,非更改宋律令,乃至更改祖宗家法、朝廷之制不可。   若强行为此举,反倒是不容于宋整个官场,此时的李三坚若不是颇得圣宠,早就被排挤得闷声闷气、不知去向了。   上任之初有段时间,李三坚确是如此,忍声吞气的,就跟个小媳妇般的。   李三坚此时忽然想起了黄涣,自己没有师徒名份的恩师,堂堂进士功名,十余年间却窝在岭南之地,大概也与此有关系吧?   目前自己无法更改祖宗家法、朝廷之制,那么就采取蔡绒雪之策,能隐则隐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官人你居然会使剑?这是什么剑法啊?”蔡绒雪不愿再说如此沉重的话题,同时也为了缓和李三坚愤懑的心情,于是笑问道。   “此非剑法,而是刀法。”蔡绒雪这么一问,李三坚心情果然转好,想起了姚舆郁闷的神情,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   “刀法?什么刀法啊?”蔡绒雪接着问道。   “刚才你们不是听到了吗?姚舆家传刀法‘迎风三破浪’。”李三坚笑道:“此刀法虽只有三招,但招招却是凌厉无比,杀人破敌,如探囊取物,我是越修越觉得有意思,说不定你官人我今后还是一名武林高手呢。”   “武林高手?‘迎风三破浪’?嘻嘻。”蔡绒雪闻言身子在李三坚怀里扭了扭后笑道道:“这名字。。。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听起来。。。有些。。。?”   “哈哈,有些浪是吧?”李三坚心情转好,再加上蔡绒雪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的,勾得李三坚三味真火差点喷出来。。。   近段日子,李三坚起早贪黑的,忙着查案,在家中呆的日子不多,有些忽略了蔡绒雪、王雯二女,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了。   “噗嗤!”此时竹林边上传来一声笑音。   李三坚与蔡绒雪闻言,顿时就像两块磁铁般的快速分开。 第二百六十章 青天明月   李三坚家中竹林位于院子左侧,院墙有道小拱门,穿过拱门,就是一条幽静的小道,贯穿竹林始终。   竹林不大,却较为清幽。   竹林中央,李三坚还命人浇筑了些石桌、石凳,以便闲暇之时,坐在林中倾听风声或鸟禽鸣叫之声,以舒缓自己的心情。   不过此时李三坚与蔡绒雪在林中嬉笑作乐,却破坏了林中的幽静。   两人嬉笑作乐之时,均是感觉身上是越来越热,不是此时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说不定就。。。   “噗嗤!”李三坚与蔡绒雪正面红耳赤之间,蔡绒雪之姐蔡樱雪忽然闯进了林中,听到李三坚自吹自擂,不由得笑道:“还武林高手?就凭你这三个‘浪招’吗?我看就是三脚猫的功夫。”   随着蔡樱雪在李三坚家中日久,她说话是越来越顺溜了,最起码听起来不是那么使人难受了。   蔡绒雪就是蔡樱雪的好老师。   “哎哟!”蔡绒雪闻言顿时发出一声惊呼,自李三坚身上跳了下来,扯了扯身上凌乱的衣裙,脸上是越来越红,就似个红苹果般的,羞得是无地自容。   小竹林是在宅中,虽宅中还有符二娘等人,但此时她们毕竟是在小拱门之外,并未打扰小两口,有事也会在门口先行吱声的,哪里像蔡樱雪这般,说闯进来就闯进来。   此时两人被蔡樱雪抓了个“现形”。。。   “你。。。你别以为自己武功就天下无敌了?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吗?天下之地是藏龙卧虎,京城更是如此,休得过于自大。”李三坚有些“愤怒”的说道。   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到关键时刻就被面前的此女打扰了“好事”,李三坚心中恼怒的想到。   他娘的,下次再这样,自己先将她办了,省的总是整得自己不上不下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自己可不是她的对手。。。用强是不可能的,要不找个机会下蒙汗药?李三坚是越想越龌龊。。。   “官人。。。姐姐。。。她。。。?”蔡绒雪见李三坚满脸怒容或者是欲求不满的神情。。。于是怯怯的说道。   李三坚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蔡绒雪的小手,表示自己并未真的生气。   “我自大这么了?本来就是嘛,还‘迎风三破浪’?你倒是在姐姐面前浪啊?有本事将姐姐浪倒,就算你有本事,嘻嘻。”蔡樱雪闻言倒也没生气,对着李三坚笑道。   蔡樱雪此时算是初识汉语、汉字,哪里知道汉语之中的一句话一个字有多层意思,此时口不择言,倒将蔡绒雪整了个大红脸,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的。   蔡樱雪与蔡绒雪为双胞胎,年龄比李三坚小,可却以李三坚的姐姐自居。   “哈哈”李三坚闻言也不由得笑出了声:“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一名小女子面前‘浪’?这叫胜之不武,懂吗?”   李三坚倒是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这个单纯的大姨姐了。。。   “什么胜之不武?比试武艺,不是以武力取胜,还是什么?臭小子,拿起你的剑,今日姐姐好好教你两招。”蔡樱雪说道。   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摇头,堂堂开封府府衙二号人物,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居然在家中被人称作臭小子。。。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蔡绒雪闻言急道。   “妹妹放心,伤不了他。”蔡樱雪随后捡起一截被李三坚砍断的竹子,指着李三坚说道:“臭小子,捡起你的剑,今日姐姐让你见识一些何为真正的剑法?”   “沧浪!”一声,李三坚拔剑出鞘,指着蔡樱雪喝道:“吴王剑,天下第一神剑,剑出必沾血,不过你是我李三坚的亲人,今日就暂且。。。”   李三坚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随后“卡卡”的结冰之声不断响起。   李三坚惊惧的发现自吴王剑剑尖开始,一道刺目的冰光不紧不慢的爬上剑身、剑柄,最后爬上了李三坚的手臂,将李三坚手臂与吴王剑冻结在了一起。   此时李三坚想弃剑已经来不及了,原因就是手臂已经与吴王剑连在一起了。。。   李三坚只是惊惧得看着蔡樱雪,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蔡樱雪第一次在蔡绒雪面前展现神奇的功夫,不过蔡绒雪却没有惊奇,而是惊惧的奔到蔡樱雪面前焦急的说道:“姐姐,你将官人怎么了啊?他的手。。。?”   若李三坚手臂被蔡樱雪废了,岂不就成了一个独臂官人?那就大事不妙了。。。蔡绒雪心中暗道。   “哼!”蔡樱雪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衣袖。。。   嗯?李三坚没反应?于是蔡樱雪又挥了挥衣袖,还是没反应,再挥衣袖,最后蔡樱雪干脆不用衣袖了,伸出玉手,按在李三坚身上发功。。。   还是没反应!   “不对啊,师父当年说过,慎用此功,原因是冻结容易,解冻难,可只是针对全身冻结而言啊。。。”蔡樱雪喃喃自语道。   蔡绒雪见状简直要哭了,而李三坚也似乎是全身被冻僵了,哆哆嗦嗦、哭丧着脸看着蔡绒雪,半响说不出话来。   “老爷。。。老爷。。。外面来了好多人。。。老爷你怎么了!?”正在此时,宅中管家翟六奔进来禀报,见到李三坚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道。   。。。。。。。。   “青天大老爷,洗冤平狱、禁暴止恶、为民做主,我等草民敬献匾额一块,以表心意,请青天大老爷收下。”   此时李三坚住宅之外,来了数十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抬着一面巨大的匾额,敲锣打鼓的来到李三坚住宅门前。   匾额上书“青天明月”四个烫金大字。   周围还有数百个看热闹的百姓,将李三坚住宅所在的这条小巷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你们。。。这是。。你们是什么人?毕佟氏?”李三坚大脑似乎还未解冻,见到这些人疑惑的问道,不过李三坚很快就从人群之中发现了毕充遗孀佟氏。   “正是奴家!”佟氏盈盈一拜道:“李大官人,这些都是毕家的族人还有奴家的家人。”   李三坚追查毕林一案,虽结果虽不尽人意,但毕竟还是洗清了毕林兄弟的冤屈,为佟氏正名,并归还了毕氏兄弟的家财。   同时将周方庚等人绳之以法,虽朝廷处罚较轻,但毕竟是处罚了。   “草民等谢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刚气列列,莫我敢敓。严肃者政,苛刻匪心。”   “青天大老爷还如此年轻,真乃后生可畏也!”   众人纷纷拜道。   “诸位快快请起!”李三坚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本官哪里是青天大老爷?如何敢当‘青天明月’此四字?折煞本官了,本官心中有愧,不敢受此匾。”   李三坚追查毕林一案,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打击周方庚等人的嚣张气焰,为了自己在开封府府衙能够站稳脚根,可李三坚万没料到居然能得到百姓如此评价,使得李三坚心中是万分愧疚,万分不安。   这个世上就是如此,为官之人为百姓做一点好事,百姓就会记在心里的,并会真诚的感谢。   。。。。。。。。   “诸位兄弟,今日本官请你们来,不为别的,只为‘有福同享’四个字。”开封府府衙左厅之中,新任左厅判官李三坚于厅堂之中指着朝廷恩赏之物说道。   李三坚旁边一张木桌之上摆满了金、银、绢、帛、绸、御酒、鹿肉等物。   赵佶心中有愧,除了赏赐李三坚官职之外,还赏了不少财物。   “此为圣上赐李判官之物,我等如何敢受?”刘安节、曾公明、姚舆、吴淼山等人心中欢喜,齐声推辞道。   一般来说,朝廷赏赐,除了赏赐主官之外,其手下也会得到一些封赏的,不过较为微薄。   此次刘安节等人已经得到了朝廷赏赐。   李三坚此时却将朝廷赏给他的财物居然全部拿了出来,欲分给手下,使得众人是既感欢喜,又是感动。   这么一来,每人会分不少财物的,李三坚反倒是拿的最少的,几乎没有。   如此不贪财的官员真是少见,刘安节特别是吴淼山等原开封府府衙官吏心中安暗道。   李三坚出身贫寒,家中没有任何积蓄,可谓是家徒四壁,家中还有一大家人需他养活,众人哪里不明白这些事情?这也使得众人心中是异常感动。   此时众人推脱确实是发自肺腑。   “本官说过了,有福同享。”李三坚摆摆手说道:“此案没有诸位兄弟,本官根本是无所适从,根本无法追查下去,如此谈何洗冤禁暴?因此,这些个钱物乃是本官些许心意,望诸位不要再推辞了。”   “不过本官还有一句话。”李三坚指着蒙上绸布的匾额说道:“这是百姓送给本官的匾额,上书‘青天明月’四字,但本官担不起此四字,因而蒙布,待今后当得起之时,再使它重见天日,因而本官望诸位今后不可懈怠,继续洗冤禁暴、为民做主,当得起‘青天明月’四字。” 第二百六十一章斗纽   “主人,我不要。”山魁捧着分的财物对李三坚说道。   “山魁,你这是干什么?”李三坚看着山魁说道:“我听说嫂子有孕在身了,此时正需要钱的。”   初蝶嫁给了山魁,此时已经怀孕,而山魁作为一名吏胥,俸禄是较为微薄的。   “主人,浑家她还有些私钱,够用了。”山魁憨笑道。   李三坚是山魁的救命恩人,两人早已是亲如兄弟,山魁怎么好意思要李三坚的钱财?况且李三坚的情况,山魁比任何人都了解,因此他就更不能要李三坚的钱财了。   “山魁!”李三坚握着山魁的手臂说道:“在我心中,早已将你视作兄长,你们兄弟之间多说就见外了,你的心意我知道就是了。”   无论怎样,李三坚目前为朝廷六品官员,新晋直龙图阁馆职,因而除了俸禄之外,还有职贴、添钱等等,收入比山魁等人丰厚许多。   “你也一样。”李三坚随后看了一旁正欲言又止的曾公明后说道。   “那么兄弟我就却之不恭了?”曾公明闻言笑道。   “你小子。。。”李三坚锤了曾公明一记后笑道:“走吧,俺娘今天弄了些岭南特色菜,你们随我回家喝酒吧?”   众家兄弟闻言一起叫好,纷纷兴高采烈跟随着李三坚向他的住处走去。   自李三坚正式查案以来,众人忙于公事,相聚甚少,再加上此时是新任左厅判官相邀,众人岂能拒绝李三坚的好意?岂敢不卖李三坚的面子?   。。。。。。。。   “东林,珠宝行一事筹划得怎样了?”   此时的开封府府衙众官吏也不骑马了,也不乘轿了,均是便衣步行,嘻嘻哈哈的走在开封府的大街之上,一路之上显得亲热无比。   李三坚走在路上,忽然想起珠宝行一事,于是问道。   李三坚外公符贵、舅父符鼎、符鳞等人眼瞅着就要到京城了,他们到了之后,李三坚必须给他们安排事情做,同时李三坚欲使自家兄弟过上好日子,就必须给他们谋条财路了,否则仅凭俸禄是远远不够的。   自己不怕过清贫的日子,可也不能勉强其他人跟着李三坚吃苦。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可不愿意受苦,向往着灯红酒绿的日子,如曾公明,对此李三坚是心知肚明的。   目前来讲,最好的办法也就是最佳生财之道就是在开封府做买卖,原因就是开封府是整个天下商业最繁华的城市。   当然还有一条生财之道,同时也是最便捷的,那就是李三坚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大行受贿、勒索之举,那么如此一来,李三坚就会走上周方庚的老路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将会更甚于周方庚,原因就是周方庚毕竟是吏而不是官,而李三坚毕竟是朝廷堂堂六品官员。   李三坚是宁死不为此事的。   当然做买卖也不免也会陷入官商勾结、欺行霸市之境地,李三坚也因此陷入了两难之境地。   目前李三坚所采取的办法只能是尽量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以灵活的头脑及新颖的经销办法取胜,而不是利用手中的权利。   “哥哥,说起此事,兄弟还是有事情需哥哥允诺。”曾公明看了看左右后答道   “何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李三坚差异的问道。   曾公明随后拖了李三坚一把,距离众人稍远了一些后说道:“李记金银铺少东家李邦彦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了我等筹划珠宝行一事,跑来与我相商,欲与我等斗纽。”   “什么?那个娘娘腔又跑来寻你了?”李三坚还未明白斗纽是什么意思,先是吃了一惊道。   他娘的,李三坚心中暗骂了一句,真是撞了鬼了,哪里都会遇到他们,周方庚一案,李三坚迫于压力未继续找他们的麻烦,此时他们又来了,难不成还要将自己拖下水?   当真以为自己拿他们没办法吗?李三坚心中极为恼火。   不过此时李三坚确实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原因就是其身后之人比天还大。。。   “哈哈,娘娘腔?哥哥这话形容倒是蛮贴切的。。。”曾公明闻言笑道:“兄弟也是认为此人怪异的紧,不像是个男子,倒像个女人?”   “先别管她了,她是怎么说的?斗纽乃是何意?”李三坚问道。   先前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曾经对李三坚说过,筹划珠宝行一事是否需要他们的协助?   当时李三坚认为她只是在自己面前故意炫耀或是说是故意气李三坚,可李三坚万没料到,此人居然还真的找上了门?   “鸠集富豪,合力同则,谓之斗纽。”李三坚不懂斗纽,曾公明也能理解,他琼台渔村长大,其后就是读书习字,直至获得功名,成为了大宋官员,哪里知道商道之上的事情?   于是曾公明解释道:“以数人或十数人,甚至数十人结在一起,各人出资不等,大家约定时限,轮流负责经营买卖,在每岁岁末清算之后,即换下一个人,所得利得,大家按出资多少分配,而本钱仍然在那里不动,时限到了之后,若有人愿意退出,即归还本钱。”   不就是股份制吗?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真没想到,宋居然如此先进?居然出现了股份制?就是不知有没有股票?   “他们欲斗纽,你的意思如何?”李三坚很快就弄懂了斗纽的意思,于是又问道。   依李三坚自己的意思,根本不想与他们斗什么纽,不欲与他们有任何牵连、任何关系,可曾公明是一直在全权筹划此事的,因此李三坚不得不征求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曾公明想了想后答道:“其实我也明白兄长的意思,不欲与他们有任何干连,可一来我等手头紧,那么有那么多的本钱开办珠宝行?二来在京城这个地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珠宝方面的买卖的,因而兄弟的意思还是应该答应他们,就是不知哥哥应允否?”   李三坚闻言默然,曾公明说的很有道理,珠宝行欲开张,除了需要大量的本钱之外,就是怎么个经营的问题,在这个方面,没有人比京城最大的李记金银行更熟悉了。   若李三坚拒绝李记金银行的提议,那么也许李三坚等人的珠宝行根本就是经营不下去了,这种可能性是非常之大的。   在这个世上想做买卖发财不是那么简单的,甚至可以说不是你有俩钱就可以做买卖的,其中的门道,李三坚根本就是摸不着头脑的。   进货、出货、加工、技术、技工等等,其中的学问可大了去了,非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浸淫,是不可能完全掌握的。   此时与李记珠宝行合作确实是一条捷径,将会使李三坚、曾公明等人省了不少力气或少费些心神。   可李三坚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何偏要找上自己?京城之中高官显爵、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皇室宗亲那是多如牛毛,随便找一个也总比李三坚强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三坚是信奉这句话的。   “嗯,既然如此,你去约他们一下,找个时间详谈此事。”李三坚思虑再三后答道。   首先必须搞清楚他们的目的,否则李三坚心中将极为没底,不搞清楚坚决不合作,李三坚心中暗道。   “这么说,兄长你应允了?”曾公明闻言喜道。   “我应允什么了?先谈了再说。”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道。   看来那个“娘娘腔”在曾公明身上下了不少工夫,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的住处离开封府府衙并不远,也就两三里地的样子,李三坚等人就很快回到了住处。   李三坚等人回到他的住处之时,忽然发现门口站着七八个人,其中还有数匹漂亮的马匹。   宫中来人了?这些人身穿宫中宦官及皇宫宿卫的服饰,一眼就能看出是刚刚自宫中来到此处。   李三坚等人正好撞见,其中一名年轻的内侍瞅见了李三坚等人,于是问道:“前面的可是府衙李判官?”   “正是下官,你们这是。。。?”李三坚疾走几步,走到这些人面前后问道。   李三坚可不敢在这些内侍面前充大个。   宋宫中内臣品级几乎都不是很高,且身份卑贱,但不仅是李三坚得罪不起,就连朝廷重臣也开罪不起的。   若开罪了这些皇帝身边的人,估计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天天在皇帝跟前吹耳旁风,一日不成两日,两日不成三日,终有一天将皇帝吹得对你心存恶念,终有一日要被他们抓住痛脚,那就大事去矣。   李三坚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某姓杨,奉旨请李判官入宫。”杨戬对李三坚说道。   “微臣遵旨。”李三坚心中虽莫名其妙的,不知赵佶为何让自己进宫,但天威难测,只好接旨后对杨戬施了一礼后说道:“原来是杨中官,下官有礼了,不知陛下招微臣进宫所为何事?”   看来兄弟今日欢聚是泡汤了,李三坚心中是暗暗恼火。   “李判官请上马再说。”李三坚年轻英俊,且语气极为恭顺,使得杨戬对李三坚好感倍增。 第二百六十二章 胡阉   宦官,亦被称作寺人、阉人、腐人、貂珰、内侍等等。   一般来说,宦官出身较为卑贱,阉割入宫之后,地位也是极为低下,自称或被人称作奴婢或奴才。   不过往往这种人自尊心极强,生怕被人瞧不起,就算明知道如此,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显露出来,否则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愤怒。   宋人,特别是文人士大夫阶层虽表面之上对一些位高权重的宦官礼遇有加,但其中在骨子里是瞧不起宦官的,认为他们是不完整的人,是天生的贱奴。   李三坚倒没有如此想法,心中反倒是有些同情他们,因此与杨戬等人谈谈笑笑的骑马向宫中走去。   “杨中官”李三坚骑在马上问道:“陛下召微臣何事啊?可否透露一二?”   难道是周方庚之案又有变数?李三坚心中暗道。   “其实也无甚大事。”杨戬闻言瞧了瞧四周后,低声对李三坚说道:“陛下心烦意乱的,今日召李判官入宫,只为使你陪陛下饮酒解闷。”   李三坚态度恭顺,博得了杨戬等内侍的不少好感。   当初李三坚殿试辩论之时,曾经口出不以出身论等言词,当时杨戬也在场,对李三坚就有了好感,同时还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心烦意乱?陛下为何事烦心啊?”李三坚希望杨戬透露一些消息,自己也好应对。   “某也不清楚。”杨戬摇头道。   是不清楚还是不敢说?李三坚闻言也不好再问了,点点头,抚摸了一下胯下神骏御马的柔顺鬃毛。   “李判官可识得童供奉?与他有什么间隙吗?”过了片刻,杨戬忽然开口问道。   “哪个童供奉啊?下官着实不知,间隙?都不认识他,谈何间隙啊?”李三坚愕然问道。   “童贯童供奉啊,还有哪个童供奉?”杨戬微微一笑道。   童贯?李三坚闻言惊得差点一头栽下马去。。。   童贯大名,李三坚如何不知?   在《水浒传》中,童贯任枢密使,掌朝廷军事大权,曾统领八十万大军去梁山泊镇压宋江义军的时候,却中了十面埋伏,被杀得丢盔弃甲、落花流水,只身逃回了汴京。。。,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般的人物。   八十万大军居然被宋江等草寇杀的丢盔弃甲的。。。   又一贼出现了,此时李三坚心中哀叹。   间隙?自己自来到这世上以来就没见过此贼,如何与他有间隙?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判官勿慌,宫中自有梁供奉照应,某也能为李判官说几句话的。”杨戬见骑在马上的李三坚摇摇欲坠的,以为是被童贯有间隙一事给吓的,于是宽慰道。   “多谢了!”李三坚摇摇头,拱手谢道。   蔡京、高俅、童贯这些个鼎鼎大名的人物此时一个个的出现在了李三坚的面前,使得李三坚心惊且异常郁闷,郁闷的原因就是李三坚成为了蔡京的女婿,与高俅就差拜把子了。。。   那么自己又能成为童贯的什么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   “熙宁六年,王之纯奏请求兴兵收复河湟之地,先帝神宗皇帝准奏,并专意委派先公子范前往巡视督师,与王之纯协力进兵。不几日,大军便攻占河州,拓地一千多里,招抚人口三十多万,连河州羌酋木征之妻亦被俘虏,此役被称作‘河州之役’,实乃我圣朝一场罕见的大胜,令朝野上下欢欣鼓舞。”李三坚进殿之时,童贯正在给赵佶讲述神宗皇帝时期对西夏用兵的战果。   王之纯,姓王名韶,字之纯,进士出身,足智多谋,富于韬略,官至枢密副使,以“奇计、奇捷、奇赏”著称,为神宗皇帝时期西北宋军之中一员名帅。年仅五十二岁就病故,被追赠为金紫光禄大夫,谥号“襄敏”。   先公子范是姓李名宪,字子范,为宫中宦官,宋神宗皇帝朝,督军于西北,屡建战功,被称作“宦将”。   元祐七年,年仅五十一的李宪病逝,绍圣元年,追赠武泰军节度使。累谥为“忠敏”。   童贯少时跟随在李宪身边,出生入死在西北战场之上,同时对李宪推崇之至。   李三坚进殿之后,刚想施礼,赵佶就挥挥手,示意李三坚等候在一旁。   童贯看了一眼李三坚后,继续说道:“熙宁六年,河州西戎木征部与董毡、鬼章羌兵合兵卷土重来,攻占河州踏白城。新任河州知州景思立闻讯,连忙集结兵马杀到踏白城,但因出师匆忙,加之敌我众寡悬殊,战斗刚一开始,景思立所部便处于重重包围之中。西戎复仇心切,蜂拥而上,我军死伤极为惨重,连河州知州景思立也战死在乱军之中。攻破踏白城的木征等人,旋即把河州城团团围住,却围而不攻,并扬言杀尽来援的我军。西戎贼军甚众,贼势甚大,战况是异常危急。十万火急的战报接连送进京城之后,宰相王文公等人主张保存实力,放弃河湟地区。先帝神宗皇帝—时也拿不定主意。不弃河湟,可能导致西北战事更为惨重的失利;可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好不容易夺回土地,就这样放弃,未免太失我大宋皇威。思之既久,先帝就准了王之纯与先公子范的请缨之奏,即发大军,兵分两路,救援河州。。。”   童贯娓娓而谈,就一说就是小半个时辰,使得伺立在一旁的李三坚感到脚都有些麻木了,但却不敢妄动,安安静静的持笏躬身而立。   同时李三坚也在偷偷的打量童贯,只见童贯年约四十余岁的模样,四方脸庞,皮肤黝黑,髻角的头发微秃进去了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材极为魁伟,钢筋铁骨一般。   特别令李三坚感到惊异的是,此人颚下居然有三缕长须?   童贯哪里像个宫中娘里娘气的内侍?穿上盔甲就是一员威风凛凛的战将。。。   特别是他的胡须,李三坚还专门留意了他的脸上,胡须不像是贴上去装点门面的,而似乎是实实在在从皮肉里长出来的。。。   这是什么神技?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阉割之人居然还长胡须?长了胡须还是阉割之人吗或者是未阉割完全之人?阉割之人吗或者是未阉割完全之人,宫制会允许他一天到晚的在宫中溜达吗?   李三坚是百思不得其解。   “李卿家,你来了?”童贯告一段落之后,赵佶看着李三坚问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半个时辰前明明看到自己了,李三坚心中嘀咕了两句,躬身答道:“启禀陛下,微臣已到了半个多时辰了,见陛下正在修习兵事,微臣不敢打扰。”   “修习兵事?”赵佶闻言笑道:“朕不过是崇仰父皇之丰功伟业,父皇之天纵圣智,朕不及也!”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耳濡目染的就是宋神宗赵顼,先帝赵煦欲承其父之志,赵佶也同样如此,李三坚虽没见过,但想必他必然是个英明神武般的人物,于是李三坚说道:“先帝神宗皇帝小心谦抑,敬畏相辅,求直言,察民情,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不治宫室,不事游历,励精图治,实乃一代明君,不过陛下天纵英才,还如此年轻,即为之初,即荡涤海内污秽,平息纷扰,还朝政以清爽。革故鼎新、去除百弊。今后谁又能保证陛下就不及乃祖?别人不信,微臣可对此抱有极大的信心的。”   李三坚早已知道面前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宋亡国之君宋徽宗,可李三坚虽已知道,却怎么也不相信,亡国之君是这样的吗?   李三坚心目之中亡国之君是骄奢淫佚、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天下也是民不聊生、纷乱四起。   可赵佶怎么看也不像啊?李三坚心中暗道,就如李三坚所言,赵佶即为之初即荡涤海内污秽,平息纷扰,革故鼎新、去除百弊,欲承父兄之志,且有了励精图治之志,如此之人是亡国之君吗?   也许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就改变了历史?李三坚心中暗道。   同时李三坚此言之中也暗含劝诫之意,只有像宋神宗那样才可为一代明君。   李三坚久习《鬼谷子兵法》,早已明白劝君之言是不能够一味的直谏,需捡些好听的,方能使其能够接受。   历朝历代,能够忍受指着自己鼻子痛骂的君主毕竟为少数。。。   李三坚此言一出,童贯不动声色的冷哼一声,似乎是在鄙视李三坚乃是个马屁精。   “哈哈”赵佶闻言顿时大笑道:“父皇少而灵鉴,长而神武风教遐被,德泽远洽,殊方异域,慕化称臣,朕岂能望父皇之项背?不过啊李翰韧,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先帝赵煦二十七个月丧期,赵佶在宫中早已憋坏了,整日里烦闷不已,此时听李三坚大拍马屁,顿时“龙心大悦”,于是笑嘻嘻的吩咐道:“来呀,上酒,今日朕与李卿家好好喝几杯。”   皇帝丧期是不能饮宴的,但一般指的是大型、热闹酒宴,小规模的饮宴不算是违制的,同时此时皇帝想喝两杯,又有何人敢扰其雅兴?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心腹之患   “卷帘人出身如燕,烛底粉妆明艳,羯鼓初催按六么。无限春娇都上,舞群腰。画堂深窈亲曾见。宛转楚波如怨,小立话心曲未终。一把柳丝无力,倚东风。”   皇宫之中,数个舞妓正在跳一种名曰六幺舞的舞蹈,舞姿婀娜多姿,轻盈优美,一旁还有数个歌妓弹奏着美妙的音乐,丝竹声声,犹如人间仙境。   “来,李翰韧,再饮一盅,我等许久没在一起如此饮酒了,此时此刻,朕忽然想起了端王府的时候啊。”赵佶端起一杯酒对李三坚笑道。   “陛下,请。。。请。。。”李三坚极为局促不安的说道。   此时正值先帝赵煦大丧期间,喝点小酒也还算了,居然还有宫妓歌舞?这已经算是违制了。。。   若此事过后被御史台言官参上一本,李三坚吃不了兜着走。   到时候皇帝赵佶肯定是没事,倒霉的只有李三坚。   可此时李三坚有心相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宫中枯燥的生活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皇帝贵为九五之尊,主宰天下,似乎是想干嘛就干嘛,为所欲为的,其实对他的限制还是不少的,就连平日里的一些日常事情,如走路、坐姿、吃饭、睡觉等等都有不少限制的,必须规范,否则就会有人“冒死进谏”。。。   因此历朝历代的皇帝并不是个个都是做的喜笑颜开的,其中的大多数人并不快乐。   对于赵佶这种皇帝更是,少年天子,且多才多艺,诗文词赋、琴棋书画、蹴鞠筑球是无所不通,这样的人,怎能甘心后宫枯燥的日子?   总是要寻些乐子的。   此时赵佶困于宫中枯燥的日子,想找人陪他喝酒、聊天,听听歌、瞅瞅舞蹈什么的,难道李三坚就立即“冒死进谏”,以博得自己的直臣之名?   李三坚可不是如此迂腐之人的。   “卿家!”赵佶见李三坚脸上阴晴不定的,于是说道:“为何闷闷不乐的?”   “哦,禀官家,微臣忽然想起府衙之中的一些案件,因此。。。”李三坚闻言连忙以开封府府衙之中的事情搪塞。   “呵呵,卿家真是勤政。”赵佶闻言看着李三坚问道:“周吏人一案,卿家是否对朕心怀怨言?”   当然有怨言,李三坚闻言愕然看着赵佶心中暗道,周方庚一案没有赵佶护着,或者说赵佶全力支持李三坚的话,定能将其一干人等严惩。   不过虽李三坚满腹埋怨,但此时怎能明言?不但不能明言,连神色也不能表现出一丝半毫。   对皇帝存有怨言,那么做官也就做到头了。   “官家!”李三坚心中念头快速转了一圈后答道:“千万不要吓唬微臣啊,微臣自绍圣四年就跟随陛下,至今已四年了,在此四年间,陛下恩遇于微臣,可谓是恩重如山,陛下待微臣如兄如师,臣坚哪里敢有怨言?”   李三坚的这句话倒是实话,曾经的端王赵佶在李三坚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他,不但解决了李三坚的后顾之忧,同时还在经义、文章等方面给予了李三坚不少帮助,可谓是李三坚的半个师父,可以说没有赵佶,就没有李三坚的今天。   李三坚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此情此恩,李三坚一直铭记在心。   李三坚说到动情处,眼角都有些湿润了,赵佶见到不由得叹道:“难为你还记得,哎,朕兄弟虽多,但其实朕自幼也是很孤独的,朕自幼父皇、母后也是先后离世,此与你和曾相似啊,因而你我之间乃是半师半友。”   赵佶始终是以李三坚的师父自居。。。   “陛下!”李三坚抹了把眼泪后又道:“官家问起周吏人一案,微臣有何想法,微臣此时心中只是有些伤心。。。”   “伤心?”赵佶闻言诧异的问道。   “正是!”李三坚答道:“微臣伤心的是,微臣年少,少不更事,恶吏如此祸害我大宋江山社稷,可微臣却无法为陛下分忧,微臣此时深感无力之极。”   李三坚此言带着一丝隐隐的劝谏的意思,但李三坚先打出感情牌,然后再做出一副自伤自怜的模样,料赵佶能够接受。   这种劝谏方法亦是出自《鬼谷子兵法十三篇》,李三坚活学活用,用在了赵佶的身上。。。   李三坚希望赵佶今后对待如周方庚这种恶吏万不可心慈手软,一定要杀一儆百,否则将会严重影响宋律的公正性。   果然赵佶闻言又是长叹了口气后道:“朕知道你为了大宋江山社稷,为了朕,实乃是位忠臣直臣,可你要知道,宫中之事,朕有时候也是做不了主的。”   赵佶与李三坚算是半师半友,此时两人又喝了不少酒,赵佶此言就是肺腑之言了,算是对李三坚吐露了心声。   太后向氏此时的身体是越来也差,虽仍在“垂帘听政”,但却是少有理政了,几乎是赵佶做主了,不过虽然如此,赵佶仍是不得不顾忌向太后,向太后的人,赵佶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李三坚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宫中之事,能够不参与就不参与,能够少掺和就少掺和。   话说宫中之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掺和的,基本上掺和进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对此,李三坚是心知肚明的。   “行了,不说这些事情了。”赵佶随后问向李三坚道:“朕记得你在礼部试之时写过一篇文章,名为《边策问》,其中对西戎边事是颇有见解,朕很好奇,你明明是琼台儋州之人,为何对西戎之事如此了解?”   “官家!”李三坚闻言答道:“谈不上了解,只不过微臣在端王府之时,纵览史书,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心腹之患与癣疥之疾的区别,秦之有韩也,譬如木之有蠹也,人之有心腹之病也。夫齐之于吴也;疥癣之病也。此时西戎为吴之齐,而北虏方为秦之韩。癣疥之疾不足惧,心腹大患才是最可怕的。”   李三坚很想说其实大宋的心腹大患不是西夏也不是契丹,而是最北面的女直,也就是女真,同时李三坚又想说内政不理才是心腹之患。   但此时李三坚不敢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三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因此微臣还是这种观点,能够不对西戎用兵就不要用兵,尽量与其交好,甚至尽量忍让,此时当集中全力应对最北面的北虏,陛下,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哼,西戎僭越称帝,叛我自立,并且不断寇边,袭扰我朝军民,攻城略地的,如此,怎样才能与其交好?”赵佶尚未说话,一旁的童贯冷哼了一声道:“难道非要忍声吞气吗?如此我大宋颜面何在?我朝历代先皇无不以收复河湟、河朔等地为己任,如此不用兵怎样才能收回来?等着贼子们拱手相让吗?还是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要回来吗?”   一般来说,皇帝在与大臣论事之时,内侍们怎敢胡乱插嘴?弄不好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的。   可赵佶是个较为随和之人,对待下人较为宽厚,同时赵佶自幼父母双亡,在宫中长大,身边一天到晚的围着一群内侍、宫女,因而赵佶是从骨子里对他们是信任的,甚至可以说是信赖、依赖。   赵佶闻言丝毫不以为忤,端着酒盅笑嘻嘻的看着李三坚,等待他的回答。   “可其紧要之处在哪里?”李三坚也喝了不少酒,闻言心中顿时有些生气,于是反驳道:“其紧要之处在于你根本就拿不下西戎, 自我朝仁宗皇帝宝元二年以来,我天朝与西戎的战事已经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六十年之久,在此六十年间,我朝除了劳民伤财、耗费国力使得国库空虚,还得到了什么?得到过一寸土地吗?就算得到也很快失去,根本就拿不稳,如此又何必与西夏用兵?”   李三坚随后对赵佶说道:“陛下,微臣仍是不会改变自己的观点,那就是不到有实力将其一举击败,不到有了灭其国的能力,万不可轻易与西夏动兵。”   与西夏的和与战,自仁宗朝开始,直到现在,皇帝、朝廷大臣之间不知道争论了多少回了,直到目前为止,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纠缠在一起,争论不休的。   李三坚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观点就是对的。   同时李三坚也不想掺和到这种事情当中去,可童贯如此言语,使得李三坚不得不出口反驳。   “你又怎知目前我天朝无力全取西戎?”童贯闻言道:“若我天朝上下一心,全力与西戎一战,必能灭其国,诛其族,可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文人啰嗦的紧,瞻前顾后的,从而贻误了战机,西戎战事也是久拖不决,小子,知道什么是贻误战机吗?料你也不懂军伍之事。”   “我是不懂!”李三坚气往上冲,大声说道:“可我也知道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的道理,无必胜的把握,绝不可轻易动刀兵。”   李三坚说完,端起酒盅,猛灌了一口,喝的太急,就剧烈咳嗽起来。   赵佶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误打误撞   “你说我是纸上谈兵吗?”李三坚醉醺醺的问向扶着自己的一名小黄门道。   赵佶召李三坚饮酒,饮的是一种名为“蔷薇露”的御酒,产自禁中御酒库,味道是甘甜芳香,使人回味无穷。   这种酒不要说一般士庶百姓喝不到,就连一般的朝廷大臣都无法品尝,属于宫廷专用御酒。   不过酒再好,喝多了一样会醉。李三坚与赵佶等人开怀畅饮,于是乎就喝醉了,并且醉得还不轻。   在酒席之上,李三坚与童贯就西夏战事激烈辩论了起来,之后被童贯指着鼻子痛骂为“纸上谈兵”。   李三坚耿耿于怀,于是醉醺醺了问向一名小黄门。   “哎哟,奴婢哪里知道啊?李相公,你快走吧,晚了,宫门就关闭了,那么就不好出去了。”小黄门扶着李三坚哭笑不得的说道。   同样喝得差不多的赵佶命人将李三坚送出宫去,不过宫中是不允许骑马乘轿的,于是李三坚只好由两名小黄门扶着向宫外走去,在宫门之外再差一顶小轿将他送回家去。   “李判官。。。你。。。为何不走了?”走着走着,小黄门忽然发现李三坚躬着身子,面如土色,头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顺着双颊就流了下来。   “我。。。我。。。本官。。。净房在哪里?我。。。要如厕。。。”李三坚单手抚着小腹,支支吾吾的说道。   两名小黄门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与皇帝在一起是这样的,有的时候皇帝长篇大论的一讲就是好几个时辰,听训的大臣有屎有尿都得憋着,否则就是对皇帝不敬。   据说曾经有大臣甚至憋晕了过去,下来之后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就似乎是生了场大病般的。   李三坚也是如此,灌了一肚子的酒水,一直没有机会如厕。。。在殿中坐着还好些,还能勉强对付,可出来这么一走,再这么一颠,就实在忍不住了,再憋李三坚估计要尿裤裆里了。。。   “李判官内急,那就快去啊,千万别憋出个什么好歹来。”两名小黄门甚是理解李三坚,连忙说道。   “净房在哪里啊?”李三坚满头大汗的问道。   “从这里往右拐,再左拐,再右拐,再绕半圈,穿过一个小巷就到了,李判官,快去快回,小的们在这里等候。”一名小黄门指着前方说道。   “哦哦,知道了。”   往右拐,再左拐,再右拐,再绕半圈,穿过一个小巷,这条路指的。。。就跟个绕口令般的,李三坚心中默念了三遍,就急急忙忙的,逃命似的奔了过去。   李三坚不明白为何他们不带自己去?但此时已容不得李三坚开口细问了,再问李三坚真的要尿裤裆了。。。   。。。。。。。。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一泡差点憋死人的尿下去,李三坚顿感神清气爽,感到异常的舒坦,再加上美酒的刺激,顿时感到身子飘忽忽的,是似乎是要飞起来的一般,哼着小曲自净房之中走了出来。   往右拐,再左拐,再右拐,再绕半圈,穿过一个小巷。。。于是李三坚又寻路返回。   李三坚本是个聪明人,且记忆力超群,可因此时处于醉酒状态,醉得脑壳都有些麻木了,从而浑然忘了返回之路应当与来时之路是相反的。。。   人呢?等候自己的两名小黄门跑哪里去了?许久许久之后,李三坚是越走越心慌,一路之上除了远处有些似点点繁星般的灯火之外,路上却是黑灯瞎火的,同时一路之上也是空无一人。   此时的李三坚是愈发的心慌,跌跌撞撞的行走在大宋空荡荡的皇宫之内。   此时天已经黑了,冷风徐徐,而醉酒之人是最怕见风的,因此冷风吹在李三坚身上,使得李三坚酒醉得愈发厉害了,直欲呕吐。   “站住!何人?干什么的?”正在此时,远处出现了数盏灯火,于是李三坚像见到救星般的走了过去,可还未靠近,就听到数声喝问。   “本官开。。。开封府。。。府衙判官李三坚。。。”喝问之人是数名持戈铁甲宿卫,于是李三坚取下腰牌递了过去,同时口齿不清的连连说道。   “李判官,为何深夜来此?”宿卫辨明李三坚的身份之后,均是诧异的问道。   “这里是哪里?”李三坚反问道。   “宫门,出了这几道门就出宫了。”宿卫答道。   “哦,好,本官奉旨进宫喝。。。议事,此刻欲出宫回住处。”李三坚虽口齿不清,但众宿卫还是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了。   议事?鬼才相信,一身的酒味,明显是个酒醉之人,不过李三坚身穿文官袍服,是个书生文人,身上除了一块官牌与一块笏板之外,就别无旁物,因而众宿卫总不能将李三坚当作刺客逮了吧?   只不过众宿卫均是感动异常纳闷,纳闷李三坚既然要出宫,为何无人相送?就等一个酒鬼在皇宫之中窜来窜去的?   “李判官,需我等相送吗?”众宿卫见李三坚跌跌撞撞的、摇摇摆摆的走出宫门,于是开口问道。   “不。。。用。。。了。。。本官识得回家的路。”李三坚挥手道。   。。。。。。。。   往西。。。醉酒的李三坚记得自己的住宅是在皇宫的西面,于是就辨明了方向,向西走去。   “瑶华宫?”不对啊,自己家中门上根本没有什么匾额的,为何钻出来一块匾额?   醉酒醉得迷迷糊糊的李三坚根本没有注意这座院落比自己的住宅大得多,同时附近还有许多道教的标志性建筑。   “夫。。。人。。。我回来了。。。”李三坚用力拍了拍门环,顿时就感到天旋地转的,扑通一声,扑倒在了门前,就此呼呼大睡。   李三坚这一睡不要紧,可是苦了两名小黄门,两人一直守到天亮,也不见李三坚的人影。。。。   。。。。。。。。   “圣人,有人?”   “何人啊?这深更半夜的,不会是。。。鬼吧?”   “啊!。。。?圣人你说什么呀?真的是。。。是鬼吗?”   “快使人去看看!”   此时瑶华宫之内传出了两名女子的声音,声音显得是异常惊惧。   瑶华宫与其说宫,不如说是观,原因就是瑶华宫原本名为安和院,仁宗朝皇后郭氏因罪入道,于景佑元年出居于此,从而改名为瑶华宫,之后就逐渐修成了一座不大的道观。   瑶华宫位于开封府城西与李三坚住处相隔不远,临近琼林苑、金明池,同时瑶华宫是在皇城之外,整个道观看起来就像一座不大的民居。   李三坚醉酒醉得是天昏地暗的,再加上天黑,因此就误打误撞的来到此处,以为是回到了家中。   瑶华宫是座冷宫,不要说是半夜,就连白天都是冷冷清清的,鲜于有人踏足于此,此时深更半夜的忽然有人大力敲门,怎能不将宫中居住的女子惊了个面如土色?   不一会工夫,一名老内侍打开了宫门,只见李三坚正躺在门口是呼呼大睡,睡得是好不香甜。   “圣人,是个醉汉,醉倒在了门口。”老内侍提着一盏灯笼看清楚之后,回头禀报道:“圣人,待奴婢们将他拿下送官。”   “且慢!待吾看看。”宫中一名二十余岁,体态较为丰腴的女子闻言顿时才稍许放心,于是在数名宫女的陪同之下来到了门口。   “六品朝服?是朝中大臣啊。。。”丰腴女子看清楚之后,有些惊讶的说道。   “是这样的,圣人。”老内侍点头道:“还是个年轻的朝中大臣呢,年纪轻轻就穿着六品朝服,真是少见呢,不过再怎样,也不能冲撞了圣人啊?圣人,待奴婢们拿下他送官如何?”   “算了!”丰腴女子想了想后摇头道:“他如此年轻就为朝中六品大臣,也挺不容易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随他去吧。”   若将李三坚拿下送官,那么李三坚的六品官员也许就做的头了。。。   陪皇帝在先帝丧期之时饮酒作乐不思劝谏,此时还擅闯瑶华宫,那么被御史台众言官知道的话,必然没有李三坚什么好果子吃。   “可。。。这。。。他现在就睡在门口,睡得还挺香甜,又该等如何?”老内侍闻言说道。   “嗯。。。”丰腴女子沉吟片刻后说道:“还是先将他抬进宫中侧室,让他睡一晚上,明日天亮再将他轰走便是。”   “哎,圣人总是这样仁慈!”老内侍叹了口气后吩咐手下:“你们几个过来,先将他翻过来,再抬进侧室。”   “真是便宜他了。”老内侍随后还瞪了正呼呼大睡的李三坚一眼道。   随后数个内侍一齐动手,将李三坚翻过身来,一个内侍还提着灯笼,照在了李三坚的脸上,他们也终于看清楚李三坚的面目了。   “啊?李三郎?是他。。。他怎么来的这里了呀?”此时陪伴在丰腴女子身边的一名少女看清楚之后,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李三郎何人?”丰腴女子闻言问道。   “新科状元李三坚李三郎!”少女答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瑶华宫(上)   天已经大亮,阳光从半空中铺洒下来,穿过晨曦,清澈动人的光线,弥漫开去,照射在碧蓝的海面之上,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之下,海面波光粼粼。   碧海、蓝天、还有一些绿树,将琼台儋州小渔村装点的格外秀丽。   平静的海面之上微波荡漾,起了一些一层又一层细浪,细浪撞在海边的礁石之上,溅起了细雨般的浪花。   细浪不仅撞击礁石,还拍打着海边嬉戏的孩童,孩童身上湿漉漉的,赤脚在海水之中嬉笑着跑来跑去,欢笑声不绝于耳。   李三坚斜躺在海边沙滩之上,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顿时感到暖洋洋的。   “三哥,三哥!”此时一名小女孩欢笑着向着李三坚奔了过来,边跑边喊道。   小女孩的面目有些像王雯,又似乎不是。   “嗵。。。”的一声,李三坚正在纳闷之时,小女孩已经撞入了李三坚的怀里,就像一个石头般的,将李三坚撞得大叫一声,顿时从梦中惊醒过来。   原来是南柯一梦!   “哎,睡个觉都不老实,撞疼了吧?”   李三坚伸手摸了摸生疼的后脑勺,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宜嗔宜喜的少女面容,正看着李三坚笑道。   “你。。。你。。。公主?我这是在哪里?这里是哪里?”李三坚认出了面前这名少女是宋许国公主赵菱,顿时大吃一惊,慌忙就要从床上跳起身来,可随后又缩入了香喷喷的被窝。   李三坚此时身上仅穿着贴身衣裤。。。   这是怎么回事?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昨晚自己记得喝了大量美酒之后,就出宫了,同时还记得自己明明已经到家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此时为何大宋许国公主赵菱会出现在自己房中、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对,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房中的布置心中暗道,这间厢房也肯定不是李三坚的房间。   这是在哪里?李三坚是纳闷异常。   “嘻嘻,还状元呢?口齿不清的。”许国公主赵菱笑道:“你在哪里与这里是哪里,有何区别?这里是瑶华宫啊。”   “瑶华宫?”李三坚张口结舌:“皇宫?我。。还。。。没出皇宫?”   李三坚被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若真是自己因酒醉在宫中睡了一晚,那么这罪名可是不轻。   夜宿禁中,秽乱后宫,这罪名将会是稳稳的安在李三坚的头上。   “瑶华宫就是瑶华宫呗,它不在皇宫之内。”赵菱闻言摇头道。   李三坚听闻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可赵菱的下一句话又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皇后娘子时常住在瑶华宫。。。”赵菱随后说道。   “皇。。。后。。。住在此处?”李三坚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   “是啊,是皇后啊,住在这里怎么了?”赵菱看着李三坚反问道。   “哈哈。。。”李三坚想了想后大笑道:“皇后娘子会在这里?你这个玩笑开的一点都不好笑。。。”   赵佶的皇后王氏,也就是赵佶为端王之时的王妃,为德州刺史王藻之女,赵佶登基后,随即将王氏立为大宋皇后,母仪天下。   而皇后是有专门的寝宫的,那就是慈元宫。   此处为瑶华宫,是一处道观,又在皇城之外,皇后王氏岂能出居于此地?李三坚打死都不相信的。   “谁与你开玩笑了?”赵菱瞪着李三坚说道:“我嫂子,不是皇后又是什么?她昨日就在此处的。”   赵菱说话间,神情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   赵煦在世之时,作为其亲妹的赵菱日子过的无比舒坦,想干嘛就干嘛,由此就养成了赵菱刁蛮的性格。   可这一切在赵煦宾天之后就发生了改变。   赵煦宾天,赵佶继位,赵菱与其娘亲朱太妃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虽说赵佶依然待她们一切如旧,可哪里还能有往日的风光?同时太后向氏深恶朱太妃,由此底下的宫女、内侍等内臣也愈来愈冷遇朱太妃母女,不是李三坚托梁师成照顾朱太妃母女,也许连最基本的衣食用具等等都不一定能够得到保障。   赵菱也因此由一名刁蛮、无忧无虑的少女活生生的变成了一名多愁善感的女子。   “皇后。。。孟。。。孟。。。孟皇后。。。?”李三坚闻言又开始结巴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   李三坚身为朝廷官员,对于赵煦遗孀,皇后孟氏多少还是有些知道的。   孟氏出身世家,是曾任宋朝眉州防御使、马军都虞候、赠太尉孟元的孙女。赵煦幼年即帝位,后来逐渐长大,祖母高太皇太后替赵煦选了世家之女百余人入宫,孟氏是其中之一,当年孟氏才二十岁岁。元祐七年,高太皇太后谕宰执:“孟氏子能执妇礼,宜正位中宫。”遂将孟氏封后。   当时参与册封的都是当朝名臣,如吕大防、韩忠彦为正副奉迎使;苏颂、王岩叟为正副发册使;苏辙、宗景为正副告期使;宗晟、范百禄为正副纳成使;王存、刘奉世为正副纳吉使;梁焘、郑雍为正副采纳、问名使。   在宋之后妃中,册封皇后用“六礼”是极为少有的,孟皇后就是其中之一,可见太皇太后高氏对此事是十分重视的。究其原因,主要就是孟氏天资端靖、婉顺,且不娇惯,因此深得高太皇太后的喜爱,现在的太后向氏也同样如此,喜爱孟氏的温婉柔顺。   正是由于孟皇后本人出身于小官门户,不易恃娇而宠,又端庄、娴熟、识大体,因此深得两宫太后的喜爱,册封仪式也是办的无比风光。   不过太后们喜爱,皇帝赵煦却极为厌恶,厌恶这门强行安在自己身上的婚事。虽说册封孟氏为后之时,赵煦亲自到场,文德殿发册,并遣派使臣奉迎皇后,但自打新婚之夜起,赵煦就开始冷遇皇后孟氏,并将她视作太皇太后的心腹,视作“元祐党人”。   孟皇后也因此好景不长,绍圣三年,也就是高太后死后三年,后宫之中“巫蛊之案”忽发,欲谋皇后之位的刘婕妤与内臣相勾结,使“巫蛊之术”栽赃、陷害皇后孟氏。章惇、蔡卞等朝中大臣为打击元祐余孽,因此并力为之。   皇后孟氏也因此被罢黜皇后之位,被废为为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赐名冲真,被废入道,出居瑶华宫。   孟氏在瑶华宫修道,这一修就修了四年之久,直至元符三年,也就是今年,宋帝赵煦病逝,赵佶继位,在向太后的住持之下,复孟氏为“元祐皇后”,尊已得皇后之位的刘婕妤为“元符皇后”。   赵煦遗孀,皇后孟氏此时是可以住宫中的,但她此时不但是其丈夫已亡,其女也早早的夭折了,因此心伤经常在瑶华宫居住,同时也无人理会。   今年皇后孟氏也就二十余岁。   李三坚此时并不为皇后孟氏跌宕起伏的人生而吃惊,话说孟氏再怎么跌宕起伏、令人怜悯,与李三坚又有何关系?况且嫁入帝王家,你就得做好这些准备,就得准备承受宫中的波诡云谲,承受宫中的风云变幻。   李三坚惊惧的是孟皇后居然居于此地,而自己居然闯入了此地,居然还在瑶华宫睡了一宿。。。   赵煦遗孀孟氏再怎么不得人待见,但她毕竟仍是大宋皇后,是赵佶的皇嫂,李三坚在她的住处睡了一宿,算怎么回事?   “瞧把你吓的。。。”赵菱闻言笑道:“昨日夜里你喝醉了,夜闯瑶华宫,本来要拿你见官的,可皇嫂她心慈手软,念你得官不易,因此就。。。就放你一马咯。”   “多谢圣人,多谢公主了。”李三坚抹了把冷汗后谢道。   “谢什么?”赵菱抿嘴笑了笑后,回身端了一碗醒酒汤后对李三坚说道:“快喝了吧,看看你的模样,真。。。真令人。。。”   “多谢公主了!”李三坚闻言连忙打断公主的话,生怕她说出什么来,接过银耳熬制的醒酒汤,三两口就倒进了腹中,酒醉之后,人会感到特别口干舌燥的,一碗醒酒汤下去,李三坚感觉从头爽到脚后跟,感到特别舒服。   同时李三坚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许国公主对自己的心意,李三坚如何不知?可两人之间就似是隔了一道天堑鸿沟般的,无法逾越。   现在更无可能了,李三坚已经成亲,公主就算可以放下身段,不顾皇室颜面,但也不能够嫁给李三坚了。   堂堂大宋公主总不能嫁给李三坚做小吧?若如此,赵佶不追究,朝中大臣、御史言官们非将李三坚生吞活剥了不可。。。   “你昨日为何醉的如此厉害啊?去哪里喝酒喝成了这副模样?”赵菱也是暗暗叹了口气,轻轻的问道。   还不是你那皇兄害的。。。李三坚恨恨的想到。   皇帝敬酒,李三坚岂敢不喝?于是一盅盅的就喝断片了。   “昨日数个好友请吃酒,下官一不留神就喝多了。”李三坚可不敢说与赵佶喝酒,于是搪塞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瑶华宫 (下)   瑶华宫原名安和院,宋仁宗朝郭皇后,因罪入道,出居于此,并改名为瑶华宫,自此瑶华宫就成为了幽禁宫中获罪女子之地。   宋除了瑶华宫之外,还有一处宫观用来幽禁宫中获罪女子,那就是“洞真宫”。   赵煦遗孀,“元祐皇后”孟氏在此地一住就是四年之久,早已习惯了冷清、寡居的日子,早已是习以为常了,有时候觉得居住在瑶华宫之中,远离了宫中的勾心斗角,反倒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现在就更是如此了,此时大宋皇宫之中已无孟皇后一个亲人,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   “微臣李三坚多谢圣人不究之恩。”李三坚见到皇后孟氏之后躬身拜道。   “李状元不必如此多礼,也不用谢哀家,要谢你应该谢许国公主。”孟氏微微一笑道。   依宋制,后妃是不允许接见外臣的,除非你是在“垂帘听政”或得到了皇命,否则就是违制,是会受到惩处的。   不过瑶华宫是在皇城之外,又是座道观,同时此时孟氏一身的女道打扮,而李三坚又是误打误撞的来到此地,因此就事出有因,也就只好从权了。   李三坚的打算是谢两句就走,以免夜长梦多,被人抓住痛脚。   话说李三坚唐突了孟皇后,可人家既不在意,也未追究,那么李三坚谢都不谢一声,岂不是会做的太过分了?李三坚心中会过意不去的。   “公主。。。你。。。是你的。。。意思?”李三坚看了一眼侍立再一旁的赵菱后问道。   “不是。。。最开始的时候我都。。。”赵菱话未说完,就被孟氏打断道:“没错,就是公主的意思,否则哀家必然会将你拿下见官的。”   “哦,多谢公主,多谢圣人了。”李三坚闻言感激的看了赵菱一眼后谢道。   “说了你不必言谢的。”孟氏随后对赵菱说道:“菱儿,你先出去,吾有几句话要问他。”   先帝赵煦不喜欢、不待见孟氏,可不代表朱太妃、赵菱不喜欢她,朱太妃,特别是赵菱反对是特别喜欢她这个温婉柔顺的嫂子,此时赵煦归天之后更是如此,两人此时可谓是是同病相怜。   孟氏也很喜欢她这个天生天真烂漫、无心计同时带着一些刁蛮脾气的小姑子,赵煦死后,两人几乎是相依为命了。   李三坚看了一眼极不舍得离去的赵菱一眼后,心中怦怦乱跳。。。   此时房间之中只剩下孟氏与李三坚了,可谓是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了。。。   李三坚乱闯瑶华宫也还罢了,可此时两人居然可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了,再发生点事情。。。岂不是大事不妙?李三坚想法有些。。。   孟氏今年也就二十余岁,比李三坚大不了几岁,虽受赵煦冷遇,但毕竟两度为后,因此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雍容华贵,仪态是高雅从容、庄严大方,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   体态较为丰腴,穿着一身鹅黄色、极为合身的女道袍,身材显得异常凹凸有致。   容貌说不是美若天仙,但也是面目较好,令人不敢直视。   话说容貌丑陋的女子也不会被选入宫中,更不会被册封为皇后的。   只可惜了,李三坚表面之上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拱手而立,但却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孟氏,同时心中暗暗嘀咕。   “元祐皇后”孟氏自进宫那日起,自嫁给赵煦那日起,就过上了守活寡的清苦日子。丈夫不待见,好不容易有个女儿却早早的夭折了。两度为后,两度沉浮却落在了一名年仅二十余岁的女子身上。   只可惜花样年华却浪费在了宫中无边无际、枯燥乏味的日子里,几乎是日日在苦捱,令人唏嘘、感叹、惋惜不已。   “状元郎体貌修伟、风神雅秀、才思敏捷、文章出众。。。”察言观色为宫中必备,因而李三坚的小动作早已被孟氏察觉,顿时感觉脸上有些微烫,于是走的窗边,推开木窗后说道。   微风徐徐,吹在人脸上凉丝丝的,如此就化解了自己的一丝局促不安。。。   “多。。。多谢圣人夸赞,微臣惶恐。”李三坚拱手谢道。   李三坚不明白孟氏为何忽然开口对自己是大赞特赞,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施礼谢道,用意就是早些结束,自己也好早些离开此地。   “吾还未说完啊,你慌什么?”孟氏闻言愕然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   “圣人有话请讲。”李三坚尴尬的陪笑道。   “状元郎新科状元及第,为天下瞩目,人言状元郎英俊潇洒,今日吾见了,果然如此,状元郎不但英俊潇洒,同时还风流倜傥。。。”孟氏随后微微一笑道。   反话,绝对是反话,李三坚心中暗道。   于是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微臣出身微贱,相貌平平、才识浅陋,实在当不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八个字啊。。。”   “当得起,你如何当不起啊?”孟氏闻言笑道:“你一个花花太岁,惹下的情债还少吗?”   孟氏话风一转,就轮到李三坚愕然了,抬头看着孟氏愕然道:“圣人何出此言啊?”   “哼”孟氏冷哼了一声道:“状元婚前与李格非之女有纠葛,结果却娶了蔡氏之女,凉薄如此。成婚即纳妾,如此也还罢了,可你为何去招惹许国公主?吾来问你,你将如何对待她?”   “冤枉啊,圣人曲解微臣了。”李三坚闻言连连叫屈道:“李氏之女非微臣凉薄,实乃人家不愿意,微臣自桂州赶考回来,李氏之女已为他人之妇,微臣当时也是心如刀绞,可却是无可奈何。微臣之妻蔡氏对微臣是有恩有义,因而微臣怎能相负?而微臣妾室。。。王氏为臣儿时订下的亲事,可因族际,却无法迎娶于他,于是只好纳入房中,且纳王氏为妾,也是从母命呢。”   原来是为赵菱打抱不平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好你个李判官,风流居然风流得振振有词?”孟氏转头对李三坚说道:“你还是未回答我,为何招惹公主?既然招惹了,为何始乱终弃?你打算如何待她?你可知道,公主日日夜夜都在念着你,她自幼就是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哪里像目前如此这般的牵挂过一个人?”   孟氏此时已经有些生气了,素闻李三坚辩才出众,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一口气娶了两个老婆,还在外面到处沾花惹草,这也还罢了,可他居然还振振有词的?就似乎是他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的。   “招惹?始乱终弃?”李三坚闻言顿时气往上冲,不顾对方的身份,大声说道:“公主对微臣有意,岂是微臣招惹的?始乱终弃?微臣就从未始乱过,谈何终弃?”   李三坚在端王府之中与赵菱相遇,之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若说是李三坚招惹了公主,确实是冤枉了他。   对这种皇室千金,李三坚躲都躲不及,哪里会去主动招惹?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说,是公主她主动送上门了?哼,我大宋公主还未贱到如此程度。”平日里孟氏说话不是这样的,对待下人也是较为宽容的,可此时一来为了赵菱,二来坚李三坚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顿时就有些生气了。   “圣人所言大是。”李三坚挺起胸膛,走到孟氏面前说道:“大宋公主是金贵无比,非臣等微贱之人所能够高攀的。”   “你。。。”孟氏气得胸部剧烈起伏,似波涛汹涌一般,看得李三坚有些眼花,酒醉之后的口干舌燥似乎是愈加厉害了。。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是极为不妥的,非君臣之礼,又非男女之道,不过两人不断争论,早已是忘了此事。   “那么现在公主已然是这副模样了,你该如何待她?”孟氏此时双颊嫣红,似乎也是酒醉一般,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后对李三坚说道。   “还能怎样?”李三坚闻言叹了口气道:“公主对微臣如此,且公主如天仙般的人物,说微臣不心动,那是违心之言,可又能怎样?微臣敢娶,公主敢嫁吗?”   孟氏闻言差点笑出声来,李三坚终于承认了他还是对公主心动的,这不是心花又是什么?家有娇妻美妾,却在外面到处留情,不是花花太岁,又是什么?   “这你不管,只要你敢娶,吾自有办法让公主下嫁于你。”半响之后,孟氏说道。   “圣人有何办法?”李三坚奇道。   “休妻,吾请陛下将公主下嫁于你便是。”孟氏看着李三坚说道。   “决计不能!”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怒,都有些口不择言了的说道:“你。。。简直是。。。胡说。。。糟糠之妻不可弃,弃之李某就成什么了?这才是始乱终弃,方为人所不齿。”   亏她想的出来,李三坚心中暗恨道,当初李三坚对孟氏还有些同情,同情她的遭遇,可此时李三坚却异常厌恶。   这大概是富贵人家的通病吧?李三坚心中暗道,完全不顾他人的感受,率性而为。   别的女人就不是女人了?蔡绒雪若是被李三坚休妻,她将该如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宁死不为   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夫荣辱者祸福之门也。   此为人臣之道,也是人臣之礼。   李三坚如此对“元祐皇后”孟氏说话,就算孟氏是个不得势的皇后,若被人知道,定会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可“元祐皇后”孟氏非但没有暴跳如雷,根本没有生气,反倒似乎是有些欢喜?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你要怎样?”孟氏随后问道。   “我知道要怎样啊?”李三坚张口结舌的。   为妻也不行,为妾就更离谱了,李三坚哪里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时两人之间一时无语,半响后李三坚告辞道:“昨日微臣一宿未归,娘亲、浑家们定是担心不已,因此微臣不敢耽搁,就此告辞,告辞之前,微臣再次多谢圣人,望圣人恕臣无礼之罪。”   李三坚说罢,躬身重重施了一礼后,转身就打算离去。   “李三坚,临走前,不想说些什么吗?”孟氏随后问道。   “孟皇后!”李三坚闻言转身说道:“微臣还是那句话,公主敢嫁,微臣就敢娶,不过是为妾而不是妻,原因就是微臣已有妻室。”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恬不知耻的说道:“无论是为妻还是为妾,微臣待之一视同仁,绝无轻视之意,此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李三坚说罢就大踏步的离去了,走出门外之时,正好碰到了已经是泪流满脸的赵菱。   “公。。。主。。。哎。。。”李三坚欲开口相劝,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起,重重的叹了口气后就转身离开了瑶华宫。   “元祐皇后”孟氏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啐了一口。   让大宋堂堂公主为妾?亏他想的出来,若行此举,大宋皇室颜面何在?大宋礼法何在?   此举将会是骇人听闻之举,他倒是不怕,可孟氏、公主却害怕,害怕世人如刀子般的口舌,害怕损了皇家威严,将会受到严惩的。   孟氏此时也是彷徨无计,是左右为难。   “嫂子,你。。。你为何要与他说这些嘛?我。。。我。。。我。。。呜呜呜。。。”赵菱进屋后扑在孟氏怀里哭道。   “菱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道你就非得嫁给他吗?咱们再寻门亲事便是,我向你保证,定会为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定为你寻一名如意郎君的。”孟氏抚摸着赵菱的秀发劝慰道。   凭着公主如花似玉的面容,凭着公主尊贵的身份,想攀高枝之人是大有人在,其中也不乏有着杰出的少年儿郎,虽说与皇室结亲之后,仕途之路会戛然而止,但却会得到终身的荣华富贵,因此追求如此荣华富贵之人是大有人在的。   世上之少年儿郎并不是个个都如李三坚这样,对仕途看着如此之重的,孟氏心中暗道。   “不,嫂子,我谁也不嫁,今生今世我就陪在你身边便是。”赵菱泣道。   “傻孩子!”孟氏闻言摇头道:“天下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女人总是要寻个夫家的。”   “这个李三郎虽说三心二意的,但他还是对自己的女人还是情深义重的,宁死不弃糟糠之妻,对此,我还是。。。还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世上之事总是有缘分的,哎,今生看来你是与他无缘啊。”孟氏随后说道。   。。。。。。。。   “坚儿,你回来了?你跑哪里去了?”李三坚回家之时,符二娘、蔡绒雪、王雯等人问讯都奔到了门口。   符二娘连连埋怨道:“昨日你一宿未归,娘还使人到衙门里去打听,说是进宫去了,一直没出来,难道昨日你在宫中睡了一晚?你也真是的,睡在宫中,也不给家里来个消息,害得娘担心死了。”   “娘。。。孩儿。。。昨日陪陛下饮酒,一喝就喝多了,于是就在宫中歇息了,害娘担心了。”李三坚闻言支支吾吾的说道。   “喝多了?现在感觉怎样?”符二娘闻言担心的问道:“你这孩子,酒多伤身啊。”   “娘,孩儿现在已经醒了,并无大事。”李三坚笑道。   “脸色都不好,还说没事?雪儿、雯儿你们快扶坚儿回房歇息去,娘去给你熬醒酒汤。”符二娘随后吩咐蔡绒雪、王雯道。   “娘,媳妇知道了。” 蔡绒雪、王雯二女一齐应道。   “娘,俺的娘哟,不用那么麻烦了吧?孩子酒已经醒了,并无大碍的。”李三坚见状连忙说道。   “怎么?做了大官,嫌弃娘了?嫌娘的手艺了吗?”符二娘闻言叉腰笑问道。   “打死孩儿也不敢嫌弃娘啊,孩儿是怕你累的了,既然如此,就辛苦娘了,孩儿倒是确实想喝娘亲手熬的汤呢。”李三坚笑嘻嘻的说道。   “这还差不多,雪儿、雯儿你们扶坚儿进去吧,娘待会儿亲自将醒酒汤端过来。”符二娘闻言这才满意,连连吩咐蔡绒雪、王雯道。   。。。。。。。。   “哎,还是家里舒爽啊。。。”李三坚靠在房中床上的软垫之上,舒服的呻吟道。   蔡绒雪端了盆温水进来,准备替李三坚梳洗,王雯服侍李三坚换上宽松的家居服,将沾满酒渍的官袍递给了婢女,随后端了一套茶具进来,给李三坚泡了碗香茶。   “我说你们别忙了,陪我说两句话吧,过两个时辰,还要去衙门呢。”李三坚看着忙碌的两女笑道。   “官人昨日到底去哪里了?”蔡绒雪拧干了棉布,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轻声问道。   夜宿宫中?李三坚能瞒过符二娘,但瞒不过蔡绒雪。   皇宫是什么地方?岂容外臣歇宿的?除非宫中发生了大事,才允许外臣暂歇,而且只是和衣在廨舍小憩。   “身上还有香粉味。。。”王雯一边泡茶一边轻声说道。   “你。。。”李三坚拍了一记王雯笑道:“你何时与你姐姐学得如此细心了?”   “我。。。三哥。。你。。。”李三坚拍到了王雯身上关键部位,王雯顿时就面红耳赤的:“进门一股香气就扑面而来,还用细心闻吗?”   “呵呵”李三坚摇头说道:“昨日酒醉后寻路回家,可没曾想却闯入了瑶华宫。”   “瑶华宫?”蔡绒雪闻言睁着眉目怔怔的看着李三坚。   王雯不清楚瑶华宫是什么地方,可蔡绒雪清楚,乃是获罪宫中女子居住之地。   “正是!”李三坚点点头,就将自己醉到在了瑶华宫门前,随后就遇到了“元祐皇后”孟氏及许国公主赵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李三坚知无不尽、言无不尽,将自己与公主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了蔡绒雪、王雯。   蔡绒雪是个细心、聪明人,且见识不凡,此时若李三坚稍一撒谎,就能被她识破。   并且蔡绒雪是个极有修养的人,识破李三坚的谎言之后,当然不会与李三坚大吵大闹的,甚至不会再提此事,但心中会产生了一些疙瘩,夫妻之间也许会因此而生隙,因此李三坚坦然告知,以示自己的坦荡。   在蔡绒雪面前,欲盖弥彰的事情还是尽量少做。。。   “官人。。。”蔡绒雪取过棉布,擦了擦李三坚的脸,理了理李三坚耳边乱发后,坐在李三坚身边温柔的说道:“为了自己前程,你应当。。。应当。。。应孟皇后所请。。。”   “胡说八道!”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怒,坐起身来,看着蔡绒雪说道:“你是在试探我吗?”   “不用试探了。”李三坚随后指着自己鼻子问向王雯道:“我是谁?”   “你是三哥啊!嘻嘻。”王雯笑着答道。   “没错,我是三哥!”李三坚大声说道:“三哥我出身微贱,但也明白做人的道理,也明白‘情’‘义’二字,喜新厌旧、始乱终弃、攀龙附凤等不齿之事,三哥我宁死不为。”   “绒雪,你太令我失望了。”李三坚随后看着蔡绒雪摇头道。   “好了,三哥。”王雯见状从旁劝道:“姐姐她。。。她不过是随便一说而已。”   “有这么随便说的吗?”李三坚瞪着王雯说道。   李三坚是个内敛之人,在家中很少发这么大的火的,此时李三坚暴跳如雷,顿时将王雯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官人,奴家错了,请官人原谅则个。”蔡绒雪见李三坚大怒,于是就抿嘴一笑,站起身来,郑重的福了一福道。   蔡绒雪虽行礼道歉,但心中却是甜丝丝的,就如炎热的夏季,喝了一碗清凉的莲子羹般的。   “知道错了?错在哪里了?”李三坚得理不饶人的问道。   “官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是天下少有的有情郎,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绒雪看错官人了,其实。。。其实绒雪心中欢喜的紧。”蔡绒雪笑道。   “这还差不多。”李三坚转怒为喜,将蔡绒雪拖起来搂在怀里,随后又将王雯搂了过来。   左拥右抱的心愿,李三坚终于达成。。。   “雪儿啊。”李三坚随后对蔡绒雪说道:“禹王庙之言,我岂能违背?”   “官人。。。”蔡绒雪含着眼泪看着李三坚。   “哟哟哟,刚才还在发火呢,现在却。。。好肉麻啊,我走啦。”   “不许走,此时此刻,谁也不许走。”   “哎呀,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就干这个。。。”   “官。。。官。。。你不是要去衙门吗?”   “时辰还早,不慌!嘿嘿。。。”   。。。。。。。。   “我李三坚何德何能,能与两位美人终身相伴,此生足矣。”   良久良久之后,李三坚房中传来一声舒爽的叹息声。 第二百六十八章 蛊病   “患病了?患病就寻医问药便是,为何前来衙门报官?”开封府府衙左厅之中,新任左厅判官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平冤狱、洗沉冤,因而被擢为开封府左厅权判刑讼公事,成为了开封府府衙“二号人物”,这回可是实打实的“二号人物”了,而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年老几乎未理府事,因而李三坚此时在开封府之中可以说是大权在握。   李三坚年纪轻轻就居于高位,不知道羡煞多少旁人,引来了多少羡慕嫉妒恨。。。   不过这个世上任何事情有好的一面,也有差的一面,虽李三坚大权在握,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事务繁忙。   京府之事日不下数千,刑讼之事也是多如牛毛,因而李三坚几乎天天都要坐衙理事,就连节假日也不例外。   李三坚前夜酒醉,第二日与妻妾欢娱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府衙,使得李三坚有些手脚发软、脑壳晕乎乎的。。。   此时李三坚手下禀报,说有人因并而报官,使得李三坚心中极为恼火。   有病就治病呗,还报什么官?还嫌开封府事情不多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判官,报案之人乃是一名庄主之子,说是因其父患病,家财被人骗光,因而前来报案。”李三坚手下一名吏胥闻言恭恭敬敬的答道。   李三坚上任开封府,不到半年就整垮了老吏周方等人,整垮了左厅判官林旻,自己取而代之,成为了左厅判官,因此此时开封府上下人等对李三坚是异常的敬畏。   年纪轻轻,手段却极为老辣,表面之上与周方庚等人是沆瀣一气,可背地里却下狠手,利用冤狱除去了他们。   这是开封府府衙大多数人的想法。   “原来如此,这就情有可原了。”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何人行骗?将其拘入府狱,细细审问便是。”   既然是庄主,那么家中财产应该还是较为可观的,李三坚心中暗道,家财被人骗光,那么也不算是件小案了。   “这个属下也不太清楚,此案是由吴捕头查办的。”胥吏答道。   “嗯,叫吴淼山过来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属下遵命。”胥吏应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片刻之后,吴淼山就从巡捕房来到了左厅,进门就给李三坚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吴捕头不必拘礼,请坐,说说案情吧。”李三坚略挥挥手道。   吴淼山此时已从一般的捕头升为开封府巡检总捕头,不但是升职了,贴俸也多了不少,但巡检总捕头仍属于吏胥,而不是官,不过即便如此,吴淼山也是异常感激李三坚。   吴淼山心中明白,是李三坚一手提拔了自己,同时也是自己当初正确选择的结果。   “回禀判官相公,案情是这样的。”吴淼山谢了一声,坐下后说道:“封丘县郊外有一处农庄,庄主姓郭,郭员外有良田四十多倾,家中还是较为富裕的,可前不久郭庄主生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此时来了一名仙姑,施法治好。。。”   “等等!”李三坚听到仙姑二字,忽然打断了吴淼山道:“仙姑?容貌是怎样的?多大年龄?”   李三坚忽然想起年初之时,自己自桂州返回,在马鸣溪渡口住了一宿,当时在马鸣溪客栈之中也听人说起仙姑治病之事,没想到此时又是如此,李三坚心中不由得对这个所谓的仙姑产生了较大的疑心。   这个世上仙姑能施法治病,还要郎中作甚?   “据郭庄子之子小郭员外所说,仙姑每次前来都是蒙着面,因而并不知道此人的相貌,不过据称年龄应该不大。”吴淼山心中虽然诧异李三坚为何对这个仙姑如此感兴趣,但还是据实而答。   想必是这个所谓的仙姑为此案的关键吧,吴淼山转念想到。   “嗯,你接着说。”李三坚点头道。   “郭员外病治好之后,就将家产捐给了仙姑,并求仙姑收其为弟子,入门修道。其子不岔,告官于盐津县,盐津县知县以此事为两厢情愿为由拒之,因而小郭员外就转告本府,求本府为他做主,要回家产。”吴淼山缓缓的说道。   “又是个仙人跳。”李三坚听完后冷笑道:“一家之祖产非旦夕之间就能够获取的,要经几辈子的努力方可得之,岂有人甘心情愿的全部捐于他人?就算是救命之恩也绝不会行此举,此事明显有诈,其中必有蹊跷。盐津县知县脑壳难道被门夹过了?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居然以两厢情愿拒之?”   吴淼山听李三坚说知县脑壳被门夹过了,差点没笑出声来,憋住笑后说道:“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此时属下等该当如何,请李判官示下。”   “拿人!”李三坚看着吴淼山说道:“拿下此名妖女,问问不就清楚了吗?这还需要本官说吗?”   “遵命,不过判官相公。。。”吴淼山闻言面呈难色的说道:“此人在当地,甚至在开封府一带有着普世济民之名声,经常施法为穷困百姓治病去灾,广施恩泽,属下贸然拿人,恐怕会激起民变,这也就是属下等犹豫不决的缘由。”   李三坚闻言不禁摇头哂笑不已。   普世济民、广施恩泽?需要她如此吗?天下为大宋的天下,是赵氏的天下,普世济民、广施恩泽只能由皇帝来做,其他人为之,就有僭越之嫌,甚至给她安上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也丝毫不为过。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若李三坚强行拿人,恐怕也许真的会引起民变,至少会引起百姓闹事,事情真若到了如此地步,恐怕朝廷也会怪罪于李三坚的,因此李三坚不得不慎重为之。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必须拿住此人的罪证,其后就名正言顺了,李三坚想到此处,于是对吴淼山说道:“郭员外所患何病?难道郎中就治不好吗?非要什么仙姑施法方能去之?”   “属下听说是蛊病,至于何为蛊病,属下等也不得而知。郭员外生病之后,也请了不少郎中,可均是无法去之。”吴淼山答道。   “蛊病?”李三坚皱眉说道。   蛊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李三坚对此当然是一无所知的,不过这也难不倒李三坚,原因就是李三坚有个医术精湛的“书吏”,不过此为李三坚一厢情愿的,她至今为止可打死不愿意做李三坚的什么“书吏”。。。。   看来又要麻烦她了,李三坚想起柔柔的公孙柔娘,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   今日公孙柔娘的医馆,一如既往的如平日般的热闹,往来看病的病患甚多,不过今日“普济斋”之中却多了一些不是病患也不是病患家人的汉子。   “我说公孙大医啊,我家公爷有请,你为何如此的不识抬举?”   “谁说不是啊?难道我家公爷还会少了你的医金吗?”   “将我家公爷伺候好了,那是重重的有赏,他人求都求不来呢。”   “就是,就是,将我家主子伺候好了,说不定还纳你为侧室呢。”   “做了侧室之后,荣华富贵你是享之不尽,又何必每日如此的风吹日晒的行医?”   “不过前提是你必须伺候好我家主子呢。”   “这就不用你操心啦,她从前不就是干这行的吗?嘿嘿。”   “哈哈哈哈!”   此时“普济斋”之中,数名不知道是哪个王府的恶奴正围着公孙柔娘等人调戏,不断的口出污秽之言。   公孙柔娘及她的使女小青是羞愤难当,而周围以患却被赶到了一旁,均是怒目而视,却又是敢怒不敢言。   “我只坐诊,而不出诊。”公孙柔娘强忍心中的羞愤,稳住心神后,淡淡的说道。   “哎哟,说你是大医你就是了吗?连敬语都不会说吗!女人要自称奴家,我是你该说的吗?”一名恶奴恶狠狠的说道。   奴家是宋时女子的谦称,可对于这些似泼皮无赖般的恶奴们,公孙柔娘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虽公孙柔娘在办医馆之前,早已预料到会发生这些事情,可事到临头,却又彷徨无计。   公孙柔娘当然可以去求李三坚出面解决此事,但柔娘并不是李三坚什么人,当初开办医馆就已经麻烦李三坚了,因而此时公孙柔娘实在是开不了口。   “好嘛,既然大医不出诊,那么本老爷有病,是否可以当堂给我看看?”随后一名恶奴笑道。   “你哪里不舒服了?有什么病?”公孙柔娘忍气吞声的问道。   “本老爷下面不舒服,不知大医可否内堂仔细瞧瞧?”一名恶奴淫笑道。   “你不是当堂瞧瞧吗?为何要去内堂?”   “哎,本老爷脸皮薄,这能在大堂之中袒露啊?”   “哈哈哈哈!”   恶奴淫言秽语的调笑,使得众人是异常愤怒,可却无一人敢出面指责。   “这个世上哪里有如此强逼郎中行医的?”此时与公孙柔娘在一起的一名身材较为瘦小的青年,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怒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惧权贵   公孙柔娘的“普济斋”中,挺身而出、仗义而言的是一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身材瘦削,显得有些羸弱,不过目光异常坚定,丝毫不惧恶奴们。   “哟哟,哪里钻出来的腌臜小子?竟敢扫大爷的兴?”   “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乞丐,敢来多管?”   “邋遢乞丐,闪一边,小心大爷将你打死了喂狗。”   青年身上的衣服较为破旧,容易磨损的地方,如袖口、手肘之处还有些补丁,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出身于贫寒人家之人,绝对不是官宦子弟或富商豪贾,因此恶奴们见状是更加嚣张了,涌到青年周围,将他围了起来,恶语交加的同时,还对他推推搡搡的。   青年抬手拼命招架,怎奈寡不敌众,被推的踉踉跄跄的,情状实在是令人怜悯。   “叔微,快回来,你不要管,你斗不过他们的。”公孙柔娘见状急道。   “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今日定要拉着他们去见官。”青年此时仍是不肯退缩,倔强的说道。   “哈哈,王法?我家公爷就是王法,见官?官府就是我家公爷开的。”一名恶奴嚣张的大声说道。   众恶奴也是愈发的猖狂,围着青年与公孙柔娘,不断的口出污秽之言,场面也是混乱不堪。   “哦?是吗?”正在此时,人群之中走出一人,也是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笑吟吟的问向恶奴道:“你家公爷是哪家的王法?”   青年随后对左右笑道:“开封府府衙何时成了他们开的了?”   “李大官人?!”公孙柔娘见李三坚来了之后,顿时就见到救星般的说道,同时心中顿时就安心了不少。   今日是怎么回事?往日恶奴们欺凌弱小之时,旁人均是敢怒不敢言的,今日怎么一个个的往外跳,与他们叫板?还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年少之人?   “哪里来的腌臜货?毛都没长全,居然敢如此说公。。。。”于是一名恶奴恶狠狠的指着李三坚破口大骂。   “啪!”李三坚哼哈二将之一的许彪闻言大怒,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劈面就是一巴掌,将正破口大骂的恶奴抽得转了整整一圈,数颗大牙带着血丝自口中与鲜血一块喷了出来,在空中停留片刻之后,落在了地上。   此名恶奴顿时眼球翻白,瘫软在地,被抽晕了过去,众人随后闻到一股明显的恶臭,瘫软在地的恶奴屎尿齐流,被抽得大小便失禁了。。。   许彪勇不可挡,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对付如此仗势欺人的恶奴,如牛刀小试耳!   许彪如此威猛,顿时将众恶奴惊得是脸色苍白,纷纷倒退,惊惧的看着许彪等人,半响无人敢再吱声了。   “瞎了你们的狗眼!”许彪随后指着众恶奴喝道:“此乃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尔等竟敢无礼?”   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众恶奴闻言又一齐转头看着李三坚,怎么也不相信面前的这位年少之人会是开封府府衙佐贰?   “判官又怎样?判官也不能打人啊!若让公爷知道,定饶不了你。”一名恶奴仗着有公爷撑腰,于是就壮着胆子说道。   “饶不了本官?”李三坚笑道:“尔等自称王法乃是你们主子的王法,官府乃是尔等主子所设,居然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该当何罪?回去告诉你家公爷,回家待参吧。”   论起口舌之辩,这些人如何是李三坚的对手?李三坚只一句话就抓住了对方话中的漏洞,并安上了谋逆的罪名,使得众恶奴是大惊失色。   “哈哈,李大官人,久仰久仰了。”正在此时,人群分开,一名同样是二十余岁的、身着华贵服饰的汉子在数名家奴的簇拥之下,自人群之中走了出来,边走边笑道。   此名衣着华贵之人倒也生的高大魁梧的,可年纪轻轻的,双眼之下居然有两个黑黑的眼袋,肉眼可见,此乃是纵欲过度而造成的。   “公爷。。。”众恶奴见主子现身,顿时就挤到了他身边哭诉道。   “住口,退下!”公爷随后喝退了众恶奴。   “李大官人!”公爷随后走到李三坚面前说道:“不过是些奴才们的戏言,李大官人又何必与奴才们计较?莫贬低了李大官人的身份,我大宋也并不是以言获罪吧?”   王爷虽然话说的客气,但神色却是极为傲慢无礼,冷冷的看着李三坚,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你是何人?”李三坚皱眉问道。   “我家主子乃是朝廷魏国公。”公爷尚未答话,一名恶奴洋洋得意的说道。   爵位分封始于周,一封宗室,二授功臣,宋也概莫能外。   爵位就是贵族官宦的等级,是历代帝王授予有着血缘关系的宗亲或功臣的一种称号,决定着等级、俸禄、官品、食邑等等。   爵位往往可以世袭,体现着其身份、等级,获得爵位之人往往是不用做什么事情,就能够富贵终身。   封爵仅止自身,而子孙不问嫡庶。   宋只有皇子、皇兄弟封王者才是亲王,后代只能称为嗣王或降为郡王、国公等等。   庆历四年,宋仁宗皇帝下诏,大封宋太祖弟赵廷美,宋太祖子赵德昭、赵德芳及仁宗七子为王,此十人被称作“十王”,“十王”之后当然就可以世袭了。   于是就造成了封爵泛滥,到了此时,到了赵佶登基之时,赵氏宗室已经在诞育它的第六代、第七代子孙,而规模更大的第八代、第九代宗室已经出现,宗室人数不断的急剧膨胀,这些人之中的大多数人与皇帝的关系已经是五服之外了,却仍是被收录在谱牒之上,被授予爵位。   宗室五岁以上被授爵、授官的人数是越来越多,可以用庞大二字来形容,同时他们生活奢侈、开支巨大,朝廷早已是不堪其负。   站着李三坚面前的这位公爷就是赵德昭的后人赵沆,得祖荫而被朝廷授予魏国公的爵位。   “原来是赵国公,下官有礼了。”李三坚此时虽为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掌府衙刑讼之事,可以说是握有实权的,可李三坚除了官品之外,却没有任何爵位,与魏国公赵沆相差悬殊,不可以里计,因此李三坚不得不以礼待之,以下尊上。   “免礼!”赵沆斜了李三坚一眼,有些得意的说道。   “不知今日赵国公来到此处,有何贵干?”李三坚随后不卑不亢的问道。   “本公干什么,还需要与你说吗?”赵沆沉下脸说道:“罢了,罢了,念你为新科状元及第就告诉你本公的来意吧,近日本公略有小恙,就使人请公孙大医前往府中医治,可怎料此等贱人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赵沆说罢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公孙柔娘。   公孙柔娘吓得略略移动身子,躲在了李三坚的身后。   赵沆富贵之极,还能缺了女人?国公府中是妻妾成群,什么样的女人他没玩过?不过一来赵沆玩腻了府中的女子,二来公孙柔娘办医馆之前,就在风月场中声名远扬,被誉为“公孙大家”,此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医术精湛的女郎中,于是乎就引起了赵沆的兴致。   同时赵沆纵欲过度,近段时间以来确实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了,因而更是希望公孙柔娘能够前去府中伺候自己,这样以来,既能乐享床底之欢,又能给自己治病,岂不是件两全其美之事?   凭着自己赵氏宗亲、魏国公的身份,料想公孙柔娘必然是招手即至,随后与自己共赴云雨巫山,可赵沆万没料到,曾经的风月场上之人,公孙柔娘,却抵死不从,于是赵沆恼羞成怒,命家奴骚扰公孙柔娘,先让她的医馆开不下去,然后再想办法逼其就范。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请?国公这个请字,下官不敢苟同,那些个奴婢是请人的模样吗?但凡寻医问药,无不讲求个态度恭顺,如此郎中方能尽心竭力的诊治,这世上哪有逼迫郎中看病的道理?你也不怕将郎中逼急了,给你胡乱诊治?”   周围看热闹的人闻言顿时就笑出了声。   李三坚此言有两层意思,第一就是郎中不能逼着看病,逼急了给你胡乱下药,不死也要脱层皮;第二层意思就是暗讽赵沆动机不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围听懂李三坚话中的意思之人顿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今日本公若执意如此呢?难道你一个小小的判官也想阻拦?”赵沆闻言不禁有些脸红,恼羞成怒的问道。   “我大宋自有律令在,不用下官阻拦。”李三坚闻言冷笑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赵国公身为朝廷贵胄,更当是遵从我大宋律令,否则天下自有敢言之人。”   “你。。。好一张巧嘴,巧舌如簧!”赵沆瞪了李三坚片刻后说道。   “多谢国公夸赞!”李三坚笑道。   “哼。。。我们走。”在大庭广众之下,赵沆也不敢将李三坚怎样,同时赵沆还发现李三坚的两名如黑塔般的随从,自己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最为关键的是赵沆心中非常清楚,李三坚是新帝赵佶的潜邸之臣,是赵佶跟前的红人,而自己却未落入赵佶的眼中。   因此赵沆此时只有灰溜溜的离去,今后再想办法给李三坚一些厉害尝尝。 第二百七十章 许叔微   “普济斋”内堂之中   “小女子拜见李大官人!”   李三坚解决了公孙柔娘的麻烦,于是公孙柔娘很是感激的施礼道。   “柔娘,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礼,你为何总是这样的客气?”李三坚微笑着对公孙柔娘说道。   “大官人,这是应该的。”公孙柔娘抿嘴笑道:“大官人总是在小女子最窘迫的时候出现,为奴家排忧解难,小女子对此是感激不尽。”   公孙柔娘幼年父母双亡,沦入风尘,身世较为凄凉,李三坚对她是怜惜不已,于是在许多方面对她尽自己的能力照顾一二。   可两人之间此时的关系是较为尴尬的。   “柔娘你错了,你太高看我了。”李三坚闻言摇头道:“要说排忧解难,凭我目前的能力,只能解决一时,而不能解决一世,柔娘你明白吗?”   公孙柔娘一旦被魏国公盯上,就大事不妙了,就如同一头小绵羊被一头猛兽盯上,还能逃到哪里去?   公孙柔娘早晚会落到他的手中。   而李三坚只能护着她一时,而不能护着她一世,原因就是魏国公世皇亲国戚,李三坚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并且李三坚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干,从而守在“普济斋”之中吧?   “奴家明白。”公孙柔娘凄苦一笑道:“小女子如水中浮萍,漂到哪里就到哪里,也顾不得许多了。”   “你为何不愿意跟着我为府衙效力?何至于如此的抛头露面?”李三坚心暗叹了口气后,看着公孙柔娘问道。   李三坚并未考虑将柔娘纳入房中,这倒不是李三坚不好色,李三坚早已对楚楚动人的公孙柔娘有些心动了,也并不是嫌弃她,她自幼被卖入行院也不是她的错,原因就是李三坚目前仅是个朝廷六品官员,就再次纳妾?且不说如何平息朝中大臣的非议,就依李三坚目前的俸禄,也养不起啊。   再者说,李三坚若行此举,蔡绒雪、王雯又做何想?特别是蔡绒雪,李三坚最见不得蔡绒雪闷在心里难受的模样。   李三坚的意思还是想让公孙柔娘作为自己的“书吏”,用她精致的医术与一手验尸绝活,为府衙效力。   李三坚再想办法使她成为府衙“编外人员”,从而能够获得一些俸禄。   公孙柔娘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官人如此看重小女子,小女子甚为感动,不过奴家毕竟是个妇道人家,怎能为官府官差啊?”   其实这只是公孙柔娘不愿意为书吏的原因之一,其主要原因还是不愿意不明不白的跟着李三坚。   这算什么?算是怜悯还是什么?   有时候公孙柔娘也不说清楚自己为何数次拒绝李三坚的提议。   “哎,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了。”李三坚无奈的说道:“不过今后你要多加小心了,医馆最好交于他人打理,自己尽量不要抛头露面了。”   “多谢大官人,奴家知道。”公孙柔娘笑了笑后对李三坚说的:“大官人求贤若渴,奴家倒有一人可以举荐给大官人。”   “嗯?何人?”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就是方才在店中的那个人。”公孙柔娘答道。   “打抱不平的那个人?”李三坚又问道。   “正是。”公孙柔娘点头道。   “嗯。。。他是你什么人?相比你如何?”李三坚沉吟片刻后问道。   “我的大官人啊!”此时的天气已经临近冬季,天气已经逐渐寒冷起来,虽此时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天空还未下雪,但屋中还是烧了一些火盆,于是公孙柔娘用火钩钩了钩火炭盆之中的炭火,使其烧得旺旺的,并体贴的将一个小暖壶放到了李三坚的怀里后笑道:“天外天,人外人,天下之大,能人何其之多,这人的本事相比奴家,可是有过之而不及呢。”   “哦?是吗?”李三坚双手放在暖壶之上,顿时感到舒服多了,转头看了看公孙柔娘后问道:“能入姑娘眼中之人应该本事不小,此人到底是何人?”   “他姓许名叔微,字知可。”公孙柔娘又将一块厚毯搭在李三坚膝盖之上后说道:“真州白沙人氏,他是一名举子,十一岁之时,父母百日之内就相继因病离世,成为了一个孤儿,家境是异常艰难。后苦读经书,上京赶考,参加今岁庚辰科礼部试,庚辰科礼部试大官人高中状元,可他却不幸下第,哎,与大官人相比,真可谓是霄壤之别。”   “呵呵,我不知道你是何意。”李三坚闻言笑道:“但此可谓是人生若浮云朝露,宁俟长绳第景,得失荣枯,只在旦夕之间。说简单些,这就是一个人的命,是天注定,强求不来的。”   一名举子下第,不能就是说他文章不行、文理不通、见识浅陋等等,还要看主试官们,甚至是皇帝是否欣赏你的文章,对上眼了,自然就会顺畅得多。   对此李三坚是深有体会,自己也曾经下第过,可再举之时却又高中状元,其关键就是在主试官、当朝宰执、皇帝身上。   对于许叔微的不幸,李三坚只能是深表遗憾。   “大官人年纪轻轻,却领悟人生如此,小女子深为感佩。”公孙柔娘赞了李三坚一句后接着说道:“许叔微贡举下第,因其家境贫寒,就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是左邻右舍拼凑的,是他借的,因此就流落到了京城,无法返回乡里。”   “嗯,你是如何认识他的?”又是个贫寒士子,一旦贡举下第,就落魄如此,李三坚闻言心中是极为不忍。   “一日他来到‘普济斋’,奴家见他颇知医理,身世又极为令人怜悯,因而就留下了他,让他在‘普济斋’帮助奴家打理医馆。”公孙柔娘闻言答道。   “嗯,既如此,就让他在府衙之中先做些事情吧。”李三坚点头道。   此时李三坚作为开封府府衙“二号人物”,弄进一人为府衙吏胥,不要太简单了,几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既然曾经是一名举人,那么料其文章也应该是不错的,作为一名书吏应当是能够胜任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奴家多谢大官人了。”公孙柔娘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站在李三坚面前福了一福后谢道。   “你先别慌着谢我。”李三坚看着被炭火烤得红彤彤的公孙柔娘的面目笑道:“此事是看在公孙姑娘的面子上,否则世上身世可怜之人多矣,本官也不可能个个都能够顾及到的。”   “嘻嘻,多谢大官人看在奴家的薄面之上,收留了他。” 公孙柔娘闻言欢喜的谢道。   李三坚怎么感觉公孙柔娘对此人如此的上心?就算是可怜此人,也不应该。。。如此吧?李三坚心中暗暗疑惑,抬头看了公孙柔娘后说道:“说了先不要谢的,本官今日前来‘普济斋’,也是有求而来的,这谢来谢去的,就见外了,要说谢,本官还要谢公孙姑娘呢,毕林一案,没有姑娘的协助,案子办的也不必如此顺畅,可结果。。。姑娘却未得到半分好处,本官心中是极为过意不去啊。”   毕林一案过后,朝廷赏赐了不少金银等物,李三坚手下官吏多少分了一些,一些人还生了官,可却没有公孙柔娘的,对此李三坚心中是极为过意不去。   “大官人平日里对奴家照顾有加,并且奴家能得到大官人的夸赞,这就足够了。”公孙柔娘笑道:“还有就是大官人不是使人送了不少财物给小女子了吗?大官人又何必如此的耿耿于怀?”   “此为你该得的。”李三坚笑道。   “不知大官人今日前来,为了什么事情?”公孙柔娘随后问道。   “开封府之事多如牛毛,相比姑娘早已知道。”李三坚闻言答道:“我近日审理了一个案子,案子当中有些疑惑不解之处,因而特来请教公孙姑娘,此疑点就是‘蛊病’。”   “‘蛊病’?”公孙柔娘想了想后说道:“大官人能否在说详细些。”   李三坚点点头,将案宗之中描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听大官人之言,奴家怎么觉得有些像‘蛊虫’之病?”公孙柔娘听完后细细想了想后说道;“所谓‘蛊虫’之病即腹中虫也,从虫从皿,这种病自古有之,可这种病在南方较大,特别是洞庭、鄱阳、太湖一地更是年年都有,北方却鲜于见之,因而奴家对此是百思难解。”   “‘蛊虫’之病?”李三坚闻言喜道:“姑娘果然见识不凡,我似乎是从前也听说过此病,看来此事确有蹊跷啊。”   “大官人先不要谢我。”公孙柔娘抿嘴笑道:“此病常见于南方,而奴家可是北地之人,因而对此病也是道听途说的。”   “哦,连姑娘都是道听途说,这可如何是好啊?”李三坚闻言皱着眉头说道。   “大官人勿忧!”公孙柔娘见状说道:“奴家是北地之人,可许叔微却是地道的南方人,寻他来问问也许。。。也许能够知道呢。”   “好!”李三坚闻言喜道:“快快请他进来吧,本官倒想见识见识他的本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未雨绸缪   “断不是‘蛊虫’之病!”许叔微只听到“蛊虫”之病四个字之后就斩钉截铁的说道。   生于元丰三年的许叔微,在其十一岁之时,其父许浚,一个朝廷末等武官,忽染重疾,随后不久就撒手人寰,在临死之时,握着许叔微的手,给他留下了两条遗愿,其一就是读书,其二就是济世救人。   许叔微至此就与母亲相依为命。可其母亲本就是体质虚弱,到此时丧偶的打击,身体日渐虚衰,在许浚亡故两个月之后,因哀伤过度,突然倒地,不省人事,亦是染上了恶疾,请了郎中看了之后,说是得了中风,于是开了一些方子,可许叔微的母亲在服药之后,病情却是愈发的严重,精神涣散,昏迷不醒,不久也是撒手人寰。   不足百日,许叔微先丧父后丧母,成为了一个孤儿。   年少的许叔微在痛失双亲的同时,亦是痛恨庸医误人,痛念里无良医,束手待尽,于是就立下了宏愿,欲成为一名良医,济世救人,拯救天下苍生   于是许叔微在寒窗苦读的同时,也是多方搜求医书,并研习医术,在他二十岁之时,就成为了乡里小有名气的一名郎中。   “何以见得?”李三坚闻言问道。   “‘蛊虫’之病就如公孙姑娘所言,为腹中虫,从虫从皿。”许叔微看了一眼公孙柔娘后答道:“皿为食器,其中有虫,人食之而入腹,就成为了蛊,即为腹中虫。‘蛊虫’之病又被称作水毒候,隋巢元方之《诸病源候论》之中记载,自三吴从东及南,诸山郡山县,有山谷溪源处,有水毒病,春秋辄得。”   “自三吴从东及南,那也就是说此病长于南方?”李三坚闻言沉吟道。   “李判官所言甚是。”许叔微点头道:“南方多水,特别是江南一代。春夏之际,人行于水,或戏于水,或以水洗浴,或大雨潦时,易得此病,而京城位于长江以北,气候干燥,且较为寒冷,此时又是冬季,哪里来的水毒候之病?”   “许生果然见识不凡,此事当真是大有蹊跷。”李三坚闻言喜道。   李三坚虽不懂医,但许叔微已经解释得如此明白了,李三坚岂能不明白?还不明白可真的是痴呆儿了。。。   “如此,依许生之意,此病当是何病?”李三坚考虑片刻后后问道。   “李判官,在下未见病患,不敢妄下决断。”许叔微闻言摇头道。   “这倒也是,是本官冒失了。”李三坚点头看着许叔微问道:“许生可否愿意为府衙效力?”   许叔微立下了宏愿,欲成为一名良医,济世救人,拯救天下苍生,李三坚对此是深感敬佩,可拯救天下苍生的同时也要吃饭啊,否则苍生未拯救成,自己先饿死了。。。   许叔微对医术的见解,使得李三坚不由得生出来爱才之意,有了将其收至麾下之意。   许叔微又看了公孙柔娘一眼后,拱手答道:“在下愿意,多谢李判官了。”   许叔微虽是个书生,且是个贫寒士子,但书生自有书生的傲气,若是旁人,也许许叔微就决不接受这样的“施舍”。   不过李三坚是何人?是状元及第,是天下文魁,因此在李三坚面前,许叔微的书生傲骨在李三坚面前就挺不起来了。。。   同时李三坚平冤狱、昭沉雪,此时在开封府被誉为“青天明月”,对此许叔微也是略有耳闻,感到异常敬佩,此与自己拯救天下苍生之愿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李三坚是以洗冤平冤狱,而许叔微是以医术,道不同可却是殊途同归。   因而在李三坚手下做事,也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如此甚好。”李三坚点头吩咐山魁道:“山魁,取两贯钱来。”   山魁闻言取出两贯钱递给了许叔微。   “衙门当差得有个衙门当差的样子。”李三坚看着一脸愕然加茫然的许叔微微笑道:“此为府衙预支与你的月俸钱、料钱等等,回头再去衙门换身差服吧。”   这两贯钱哪里是府衙预支给许叔微月俸钱、料钱?这是李三坚的俸禄,从中取出两贯钱给了许叔微。   许叔微衣着异常寒酸,令人怜悯,李三坚心中不忍,于是就接济了他,同时李三坚心中明白,愈是像许叔微这种人,其自尊心是异常强烈的,若李三坚态度倨傲,抬手赏他两贯钱,必然会引起他的反感,说不定许叔微就会拂袖而去了。   于是李三坚就以府衙预支俸钱的借口,欲使许叔微暂时安顿下来。   两贯钱对于日入约一百余文的开封府普通百姓来说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   汴河是宋重要的漕运交通枢纽,商业交通要道,这里人口稠密,商船云集,人们有的在茶馆休息,有的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饭铺进餐。   汴河附近甚至还有纸马店,卖着香烛、纸钱、纸人、纸马等扫墓祭品。   汴河之中船只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横跨汴河上的是一座规模宏大的木质拱桥,它结构精巧,形式优美。宛如飞虹,故名虹桥。   此时一只大船正待过桥。船夫们有用竹竿撑的;有用长竿钩住桥梁的;有用麻绳挽住船的;还有几人忙着放下桅杆,以便船只通过。邻船的人也在指指点点地像在大声吆喝着什么。船里船外都在为此船过桥而忙碌着。桥上的人,伸头探脑地在为过船的紧张情景捏了一把汗。这里是名闻遐迩的虹桥码头区,桥头布遍刀剪摊、饮食摊、酒楼、茶肆及各种杂货摊   “李大官人公事繁多,小女子今日能请李大官人饮茶,可谓是遭遇际会,犹言逢遇时机。大官人大驾光临,小女子也是倍感荣幸,古人云,三日不见,如隔三载啊。”   李邦彦之妹李婉婷今日终于没有女扮男装了,而是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百花曳地裙,披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嘴唇吐气如兰的笑道。   虹桥码头区有一处精致的茶肆,李婉婷早已包下了二楼面对汴河的一处雅室,推开雅室的雕花木窗,即可看到汴河风景。   临近冬季,汴河并未结冰,汴河之上还是有不少漕运船只的。   “三日不见,如隔三载?”李三坚闻言笑道:“你就这么喜欢再见本官?”   李三坚只与李婉婷见过两面,一次就是在燕春楼之中,一次就是李三坚准备找他们的麻烦之时。   “大官人乃是天下文魁,是多少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呢,想与大官人有着萍水之遇呢。”李婉婷脸上微微一红的说道。   “李姑娘说笑了。”这下该轮到李三坚脸红了,脸色微微一红的说道:“一介出身微贱的贫寒士子而已,当不得如此。”   “自古圣贤尽贫贱,大官人又何必耿耿在意自己的出身呢?奴家听说大官人为穷乡僻壤之人,却三年不飞,一飞冲天,实为天下少有的少年俊杰也。”李婉婷闻言笑道。   自李三坚进入茶肆的那时起,李婉婷就不停的对李三坚是大夸特夸,将李三坚夸得实在都有些不好意思。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这样做,必然是有她的目的,只不过李三坚并未搞清楚她到底怀着什么目的。   “曾东林言道,姑娘欲与我等珠宝行行斗纽之举,我对此倒也不反对,不过姑娘。”管她是什么目的,自己只有见招拆招了,于是李三坚开门见山的看着李婉婷说道:“不过姑娘,我有一疑问,望姑娘为我解惑。”   “大官人请讲。”李婉婷轻笑道。   “我等欲办珠宝行,乃是门外汉,对此我也不瞒姑娘了,是摸着石头过河,是结果难料,据我了解,姑娘家中经营此等买卖却有着数十年寒暑功夫,可姑娘为何寻上我等斗纽?也许这个买卖还会赔本,这天下岂有做赔本买卖的道理?姑娘可否解释一二?”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李三坚实在想不通他们为何会找上自己合伙做买卖,若说看着李三坚为开封府府衙判官的身份,这也是说不通的。   原因就是李三坚虽为开封府府衙判官,可毕竟只是个六品官员,且出身贫寒,家底较薄,几乎没有,同时非世家之人,家中的关系也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据李三坚了解,与李记金银行来往的达官显贵可是有不少人的,如此,他们为何又偏偏找上了自己?   李三坚不弄明白缘由,宁可放弃珠宝行的买卖、   “大官人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啊?”李婉婷闻言顿时就想笑出声,憋住了笑后说道:“我等买卖之人,讲求的是未雨绸缪。智者未雨绸缪,愚者亡羊补牢。未雨绸缪,犹言不早,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真是没见过世面,不就一个小小的珠宝行吗?他怎么想东想西的,好像自己要害他似的,李婉婷心中暗暗好笑。 第二百七十二章 股份制   宋之才女甚多,是多如繁星、亮如繁星。   从昔婵娟多命薄,如今歌舞更能诗。   上自皇室、贵胄、士大夫之家的妇女,下至宫人、尼、道姑、侍儿、蟀妾、樵女、娟妓等等,不仅会歌舞、赋诗、作画,甚至还能文、懂经术,知书达理、颇知文墨。   李清照如此,蔡绒雪如此,就连商贾之家的李婉婷也是如此,文采出众、才情奕奕,若女子允许参加贡举的话,说不定庚辰科的状元真没李三坚什么事了。。。   “李大官人看到这条河了吧?”李婉婷指着窗外的汴河说道:“此时临近冬季,船只相对不多,若是春夏两季,这里的船只来来往往、首尾相接,是多如过江之鲫。你可知道,这条河上来往的船只数十条之中就有我李家的一条,我李氏酒楼、茶肆、货栈、客栈、金银铺等等也是有不少的,遍布各地,李大官人为何如此在意区区一个珠宝行?对于我李家来说,区区一个珠宝行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李三坚喋喋不休的,使得李婉婷心中有些恼火。   真是太小家子气了,自己不过是想凑趣而已,想看看这个文弱书生是如何做买卖的,可李三坚却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弄明白自己与他们行斗纽之举的目的。   目的就是未雨绸缪,李氏买卖能到今日如此程度,与他们信奉的智者未雨绸缪有着极大的关系。   特别是对士子、学子、书生文人,无论贫穷,均与之结交,若是贫寒之人,均是解囊相助,资助贫寒学子读书习字,参加贡举。   数十年之间,其中不乏有人高中,有人金榜题名,甚至成为了朝廷重臣,获得了高官显爵。   到了此时,李氏的买卖当然是越做越顺畅,越做规模越大。   上面有人,方为做买卖的道理。   “你这是在炫耀吗?”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不悦,冷冷的说道:“或者说是在施舍于我等吗?”   “草民不敢。”李婉婷闻言微笑道:“毕林一事,算是我等对不住李大官人了,此时与大官人斗纽,也算是略表歉意了,同时也多谢大官人手下留情。”   “不必了。”李三坚靠在椅背之上,看着李婉婷说道:“你可知道毕林一案,非本官不追究尔等,而是本官实在是力有不逮。”   李三坚随后微笑着盯着李婉婷,想看看她的反应。   李三坚说的倒是大实话,若依李三坚之意,非将此案挖个地朝天不可,可毕林一案居然涉及到了宫中,使得李三坚心有余而力有所不逮,只有望空嗟叹。   “知道了,奴家知道大官人是个眼睛里揉不进半粒沙子的清官、正官,对此奴家也是深为敬佩。”李婉婷闻言倒也没生气,显得是异常沉稳,根本不像一名十八九的少女。   应该是富商大贾之家,久经世故的原因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婉婷随后起身,捧了一碗茶过来,放在了李三坚面前后轻声说道:“此茶名为顾渚紫笋,产于湖州,是刚刚送到京城的,此茶可以明目、清心,还可以降肝火呢,这是小女子亲手为大官人煮的,请大官人品尝,大官人你要知道,这还是小女子此生第一次为他人煮茶呢。”   能有什么火气?李三坚喝了一口甘美的顾渚紫笋之后心中暗道,有火气在这么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软语之下,也会烟消云散的。。。   李三坚此时心中只剩下无奈了。   李三坚稳定了一下心神,缓缓的对李婉婷说道:“就不要扯闲篇了,我等还是谈谈正事吧。斗纽一事,我说过我并不反对,不过我对此有些异议,或者说是对斗纽之事变更少许。”   合伙斗纽就斗纽嘛,他还能将斗纽变成什么样子?李婉婷闻言暗暗纳闷,不过李婉婷还是睁着一双美目,安静的看着李三坚,等待他下面的话,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疑惑。   李三坚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此斗纽非彼斗纽也,将珠宝行分为若干部分,每部分大小相同,这叫股份,我等出资认购股份,并按股份多少享有经营权或分配所得。你要知道,此与合伙斗纽是不同的。”   “股份?这词听得倒也新鲜。”李婉婷越听越有兴趣,想了想之后问道:“若经营不善,买卖不畅,欠下了债,又当如何?”   “好,果然为大贾之家出身,未言胜,先虑败,问到紧要之处了。”李三坚赞了李婉婷一句后说道:“若经营不善,买卖亏本,当然按所得的股份分担债务。”   李婉婷闻言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倒是公平,收入按股份,债务也按股份,有得也有失。   “还有一点你要记住。”李三坚随后对李婉婷说道:“按股出资,所给的钱是不能要回去的,不过股份可以转让他人的。”   宋时已经出现了股份制的雏形,斗纽,李三坚只不过将其完善了而已,不过李三坚目前只是大概说了一下,待今后再找时间与李婉婷等人详谈此事。   李三坚喝了口顾渚紫笋之后,面带神秘之色,对李婉婷笑道:“此时若一股为一贯钱,那么今后也许是十贯钱,甚至是百贯、千贯钱。。。”   “哦,是吗?”此时的李婉婷哪里能够理解李三坚的全部意思?于是随口敷衍道。   李婉婷的意思是随便拿些小钱出来,任他折腾便是,大不了血本无归,反正李家也不在乎这点小钱的,就当给自己铺路。   可要不了多久,李婉婷就体会到了股份制的妙处了,体会到了李三坚超前的意思,并真正的对李三坚敬佩万分。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还有就是我方必须占到股份的五成以上,钱不够也必须如此,这叫入干股,叫控股,我方必须控股珠宝行。”李三坚随后极为霸道的说道。   “行啦,一切就依大官人便是。”李婉婷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什么干股,控股的,李婉婷不懂,但李婉婷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岂能不明白李三坚的意思?   不就是想将珠宝行控制在自己手中吗?话说李家也没打算吞并李三坚的这个小小的珠宝行。   你不是多此一举吗?李婉婷心中感到暗暗好笑。   不过此时两人说的是越来越热闹,一扫刚开始之时的尴尬,一扫刚开始之时的针锋相对。   “李姑娘,我还不知你何名呢,不知姑娘可否相告?”李三坚随后不经意的问道。   “你。。。你。。。”李婉婷猝不及防,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张口结舌的说道:“大官人,你。。。你这是何意?”   这个世上,若是问女子闺名或生辰八字,若非提亲之时,那么就是轻薄之举了。   李三坚闻言顿时也反应了过来,于是尴尬的笑道:“姑娘,请别多心,恕我冒昧,这只不过是股份的实名制而已,据此得股份的,既然这样,由你家人实名也行。”   “实名制?原来如此。”李婉婷点头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的李婉婷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失望。   李三坚看着神情有些怪异的李婉婷说道:“最后我要说的是,今日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李婉婷抬头看着李三坚诧异的说道:“大官人请讲。”   李婉婷此时脸上的晕红仍未消散。   “说是三章,其实就是一条,那就是不可为害民、坑民之事,否则本官宁可不为此事,不办什么珠宝行了。”李三坚看着李婉婷说道。   “知道啦,我的青天大老爷。”李婉婷闻言抿嘴笑道。   两人议事毕,寒暄了几句后,就此告辞。   李三坚此时是抽空与李婉婷一会,明日还要赶完封丘县,探查“蛊患”一案。   “李大官人。”李婉婷告辞后,走到门口之时忽然停住了脚步,略回头看着李三坚轻声说道:“奴家姓李名婉婷。”   李婉婷说完之后,就快步离去了。   “李婉婷?”此时就轮到了李三坚是吃惊、尴尬不已。   闺中女子若告诉他人自己的姓名或者生辰八字,也是极为不妥的,此举就与表白无异了。。。   。。。。。。。。   “股份制?”李婉婷之父李浦与李邦彦对视了一眼后问道:“何为股份制啊?”   李婉婷闻言就将李三坚的话复述了一遍。   “股份制倒也新鲜。”李邦彦听完后笑道:“我怎么感觉他不像是官场之人,反倒是。。。像生意场的人啊?股份制说不定真的有其妙处呢。”   “哥哥,婉婷也是这样想的,因此就应了他。”李婉婷笑道。   “管他什么制的。”李浦一边玩弄着手中一对玉麒麟一边说道:“能与状元郎、府衙判官一同做买卖,也不失是件妙事呢,当初为父还真以为此人是油盐不进呢,呵呵,天下乌鸦一般黑,此为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婷儿,你是不是喜欢此人?”片刻后,李浦忽然看着李婉婷开口问道。   “爹爹,你说什么呀?”李婉婷闻言顿时羞红了脸,被转身,跺了跺脚后说道。   “哎,婷儿,没用的,若他未成家,且不姓李,爹爹这便使人上门提亲,可。。。可他已有妻妾了,此时你还想怎样?难道你还想做他的三房不成?”李浦随后叹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郭家庄   开封府封丘县郊外   “驾。。。驾。。。驾。。。”   此时一行十余骑疾驰在封丘县郊外的旷野之上,卷起来了数道遮天蔽日的尘土,尘土飞杨之中,数名矫健的骑士簇拥着一名年轻的朝廷官员奔在了最前面。   “相公,到了,前面就是郭家庄。”开封府府衙总捕头吴淼山勒住了缰绳,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也同样勒住了胯下健马,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农庄。   郭家庄占地约一百多倾,周围庄墙约有一丈五尺左右,农庄左侧有个高坡,右侧有条河流环绕。庄墙之内还有数个木头搭建的塔楼,塔楼是为了驱赶鸟雀或者是防范贼人所设,因此,塔楼之上一般是有人看护的。   塔楼之上视野极好,因此李三坚带人来到此地之时,还未靠近,就被塔楼之上的人望见了。   “你们是什么人?”李三坚等人纵马靠近农庄之后,数名塔楼之上的人大声问道。   宋时土地不抑兼并,因此就造成了大量农户失去土地成为了流民,流民有口饭吃还好说,可一旦无法糊口,就可有人揭竿而起的。宋每年几乎都有流民或贫困百姓揭竿而起,如宋淳化四年,永康军青城县爆发的王小波、李顺起事。   只不过流民起事的规模都不是很大,并很快被朝廷镇压下去了,王小波、李顺算是其中较大规模的。   流民起事规模不大的原因就是,朝廷一边残酷镇压流民起事,一边行安抚之举,将失去土地的农户或收纳于军中,或纳入城镇之中,为工匠艺人,给他们一口饭吃,因此宋时流民起事均形不成大的气候。   话说只要有一口饭吃,谁又愿意冒着砍头的风险造反起事?   开封府是天下首府,为天子脚下,京畿之地,因此治安情况要好得多,不过也难免有些流寇骚扰地方,因而像这种独门独户、矗立在荒郊野外的农庄会有一定的防护的,庄主会组织一些庄丁看门护院的,以防流寇袭扰。   不用李三坚吩咐,一名府衙捕快纵马上前大声喝道:“府衙判官相公率人来此公事,快快打开大门。”   开封府府衙判官?不要说是判官了,就连一名区区县令,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名天大的官老爷了,因此庄丁们不敢怠慢,慌忙溜下了塔楼,打开了庄门,将李三坚等人迎了进去。   李三坚等人均是穿着官袍,身份是一目了然的,根本不用辨别。   “郭员外在哪里?”进入庄内之后,吴淼水扶刀开口问道。   “哪个。。。哪个郭员外?”一名年纪较长的壮庄丁支支吾吾的反问道。   “还能是哪个?”吴淼水狠狠的瞪了一眼壮丁后说道:“郭家庄的庄主郭汜佲,此人在何处?快带我等前去。”   “郭家庄已经不姓郭了。。。郭家庄已经没有什么郭庄主了。”壮丁答道。   “郭家庄不姓郭?那么庄主是何人?”李三坚闻言奇道。   李三坚欲了解案件详情,必须寻到郭汜佲,如此才能知道郭汜佲到底生的是什么病,因而李三坚除了带吴淼水等人前来封丘县之外,还将对“蛊病”了解甚深的许叔微也带来了。   “郭家庄已归仙姑所有,当然就没有什么郭庄主了。”事情到了此时,庄丁们反倒是不惧了,反正他们也没几个人,他们还能怎样?于是另一名庄丁大声答道。   “大胆,放肆!”吴淼山大怒,半刀出鞘大喝道。   “哎,我等远来是客,所谓客不欺主。”李三坚不动声色的将吴淼山的刀推回去之后,缓缓的问向众庄丁道:“郭。。。汜佲父子在哪里?快带我等去吧。”   李三坚感觉今日有些大意了,自己前来封丘县,并未将武艺高强的姚舆、蔡樱雪带来,就连山魁、许彪自己的哼哈二将都未一同前来,原因就是姚舆、山魁、许彪等人另有要事,只是带了吴淼山等十数名捕快。   话说自己的大姨姐蔡绒雪总不能没事就带在身边乱跑吧?   当时李三坚料此等农庄去几个捕快应该就能够镇得住的,可此时李三坚从农庄的情形已经感觉到了有些不妙。   但李三坚等人已经到了农庄,也就不可能打道回府了。   李三坚在说话的同时,给吴淼山使了个眼色。   吴淼山会意,悄悄的吩咐了一名手下几句话。   庄丁们无奈,只好带着李三坚、吴淼山等人向一处庄内房屋走去。   郭汜佲父子及其家人所居之地为庄内一处较大的房屋,房屋周围还有一些马厩、牛栏、猪圈、鸡窝等等。从房屋大小、马厩、牛栏等方面就能够看出郭氏父子家业还是不小的,可如今却是一副残败不堪的模样。   “郭汜佲何在?快快出来回话。”李三坚、吴淼山等人进入屋内之后,居然空无一人,于是一名捕快站在空荡荡的屋中大声喝道。   良久之后,郭汜佲之子郭粲才将郭汜佲搀扶了出来。   李三坚见到郭汜佲父子之后,心中感到异常纳闷,再怎么说,郭汜佲曾经也是郭家庄之主,怎么是如此这般的模样?   郭汜佲身穿粗布衣服,长得黑瘦黑瘦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精神萎顿、满脸病容,哪里像个养尊处优的庄主员外?完全就是一个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农,并且还是个病入膏肓的老农。   “小的郭氏父子拜见官差老爷。”郭汜佲尚未说话,郭粲首先开口道。   “就是你报的官?”李三坚问向郭粲道。   “是。。。不是。。。小的。。。小的。。。”郭粲有些惊惧的看了一眼跟进来的数名庄丁后,支支吾吾的说道。   李三坚皱眉看了庄丁一眼。   “滚出去!”吴淼山见状对数名庄丁喝道:“老爷们办案,需要尔等侍候吗?”   数名庄丁闻言仍是犹犹豫豫的不肯出门,于是就被吴淼山等捕快给轰了出去。   要是在开封府城内,像他们这样的,早就被拿入大狱了,罪名就是妨碍公事,不过这是在郭家庄,因此吴淼山等人也只好从权了,将他们轰走了事。   “现在你可以说了,为何要报官?”屋子只剩郭氏父子及李三坚等人之后,李三坚又开口问道。   “老爷,大老爷啊,小的父子有天大的冤情,请大老爷为小的父子做主。”郭粲见庄丁们出去后,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   “住口!”李三坚尚未说话,郭汜佲忽然开口怒斥道:“什么冤情?哪里有什么冤情?巍儿,你为何报官?仙姑治好了我的病,你却报官?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爹爹,你别说了。”郭粲转头对李三坚说道:“大老爷,爹爹他久病不愈,且受人蛊惑,早已失去了心智,祖产都被人骗光了,却还在为他们说话。”   “放屁!”郭汜佲闻言指着郭粲怒道:“大明神光照大地、普度众生,我等将区区薄产捐给神使,乃是我等的福分,是求都求不来的。。。”   “拿下,给本官好好验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生了什么病?”李三坚懒得听这个已经失去心智的人在这里胡言乱语、大喊大叫了,于是吩咐吴淼山等人道。   吴淼山闻言与数名捕快一起上前,七手八脚的将郭汜佲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我没病,仙姑已经治好了我的病,哪里还有病?大明神会降下天火,烧死你们这些。。。唔唔唔。。。”郭汜佲看起来是又老又瘦,可挣扎起来力气还不小,吴淼山等人都快按不住他了。   “判官相公,这样不行的。”一同前来的许叔微面呈难色的说道。   “有什么办法让他安静下来?”李三坚点头问道。   “得罪了!”吴淼山闻言一个掌刀,击在了郭汜佲颈脖之处,顿时将他击晕了过去,当然也就安静下来了。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啊?”郭粲心中明知李三坚等人是为了查案,可心中却极为不忍。   李三坚挥手示意许叔微赶紧查验,随后对郭粲说道:“事出有因,只好从权,郭小员外,令尊是何时发病的?”   “老爷,家父约在去年这个时候发病的,当时小的记得家父外出归家之后就患病了。”郭粲答道。   “拖了一年了?”李三坚点头道:“外出归家?难道是外面染的病?庄内可有与令尊同样的病患?”   “没有。”郭粲摇头道:“庄内之人当然有患病的,但没有一人与家父病症相同。”   “仙姑又是怎么回事?她是何人?何名何姓?”李三坚又问道。   “仙姑?”郭粲想了想后答道:“仙姑小的只知她姓黄,号为‘灵感金花黄仙姑’,是此地远近闻名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治病救人,广施恩泽。”   “‘灵感金花黄仙姑’?”李三坚闻言不由的笑道:“仙姑给令尊看过之后,令尊之病可有起色?”   “不是病,是有人下毒。”李三坚还在询问郭粲之时,许叔微已经粗略查验完毕,于是开口道。 第二百七十四章 巫毒邪术   开封府封丘县郊外郭家庄之中,李三坚亲自带人查验庄主郭汜佲所患之病到底为何病,可医术精湛的许叔微居然开口说不是病,使得李三坚十分惊讶。   “不是病,是什么?”于是李三坚愕然问道。   “诚如此前所料。”许叔微闻言答道:“‘水毒侯’之病生于南方,洞庭、鄱阳、太湖一带较为常见,春夏两季所患者较众。”   “令尊外出可是去的南面?”李三坚闻言打断许叔微,问向郭粲道。   “没有!”郭粲摇头道:“他是去的大名府,自大名府回来之后就患病了。”   “你接着说。”李三坚点头对许叔微说道。   说了“水毒侯”之病只在春夏两季发病,还需问郭汜佲去了哪里吗?许叔微心中暗暗嘀咕道。   “郭老员外所患之病绝不是‘水毒侯‘之病,是有人下毒,或者说是有人下蛊,因而郭老员外中的毒也可称为是‘蛊病’或‘蛊毒’,但此蛊非彼蛊也,绝不是‘水毒侯’之病。”许叔微随后细细的说道。   “何为‘蛊病’或‘蛊毒’?”李三坚闻言沉吟道。   “‘蛊病’或‘蛊毒’是为邪术。”许叔微此言一出,顿时将众人吓了一跳。   朝廷最忌讳的就是江湖邪术,一般来说,一旦查明有人使用了邪术,必然会严惩不贷,抄家砍头,那还算是轻的,重则剐刑、灭门都有可能。   “元祐太后”孟氏不就是因为被人栽赃,使用了邪术而曾经被罢黜了皇后之位吗?   李三坚曾经听人说过此事,“元祐太后”孟氏被罢黜皇后之位后,其左右宫女、内侍或挖眼,或炮烙,或剥皮,或砍头,死的是惨不忍睹,章惇、蔡卞等人也利用此事将无数元祐党人贬黜,将他们赶出了朝廷,“元祐太后”孟氏一案又被称作“巫毒”之案。   虽然“巫毒”之案是宫中争权夺利,是因为党争而产生的结果,但也可以从侧面反映一个事实,那就是朝廷是决不允许使用邪术的,是忌之如洪水猛兽。   没想到此地此地忽现“巫毒”邪术,使得李三坚吃惊不已,同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详细点。”李三坚想了想后对许叔微说道。   “‘巫毒’邪术多见于两湖、湘中及湘西、岭南特别是西南大理国一带,文人学士交相传述,笔之翰籍。书中记载制作蛊的方法,一般是将多种带有剧毒的毒虫如蛇蝎、晰蝎等放进同一器物内,使其互相啮食、残杀,最后剩下的唯一存活的毒虫便是蛊。蛊的种类极多,影响较大的有蛇蛊、犬蛊、猫鬼蛊、蝎蛊、蛤蟆蛊、虫蛊、飞蛊等等。。。”许叔微说道。   “这么多啊?你就说中了‘巫毒’之术有何后果就行了。”李三坚听得是头晕脑胀的,于是打断许叔微道。   “后果是显而易见的。”许叔微闻言答道:“就是患病,患病之人或失去心智,从而人就会癫狂,做出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就如郭老员外一般。”   “是这样吗?”李三坚转头问向郭粲道。   “家。。。家父从。。。从前视财如命,可自从患病之后,却异常大方,将祖产。。。祖产送给了他人。。。”郭粲点点头答道。   “大胆贼子,竟敢如此猖狂?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敢用‘巫毒’邪术,祸害百姓,真是令人愤怒,无法容忍。”李三坚异常愤怒的说道。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岂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定是贼子们为了谋夺郭汜佲、郭粲父子的家产,从而用“巫毒”邪术,使郭汜佲失去了心智,使其甘愿捐出全部家产。   这么说年初之时,李三坚在马鸣溪渡口听到的镜湖山庄一事也是同样的事情?当时李三坚也听说过有这么一名仙姑?定是如此,李三坚心中暗暗下结论道。   李三坚还有一处未想明白,那就是方才郭汜佲胡言乱语之时,口称“大明神”。   “大明神”是何物?是摩尼教的神灵,是被摩尼教教众所崇拜的神灵,如此说来,难道这个所谓的仙姑是摩尼教之中的人吗?   因此李三坚据此判断这个所谓的仙姑就是本案的关键所在。   “吴捕头!”李三坚想明白之后,就问向吴淼山道:“贼子何在?”   “哪个贼子啊?仙姑吗?”李三坚考虑良久,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忽然开口,又是问的莫名其妙的,不过吴淼山还是猜出了李三坚所问何人。   “正是这个妖女,她在哪里?”李三坚点头道。   “这。。。这个属下实在不知。。。”吴淼山转头问向郭粲道:“妖女现在何处?”   “她。。。行踪不定,小的。。。小的也不知道。”郭粲战战兢兢的答到。   “嗯,无论她在哪里,必须将其拿下。”李三坚见状吩咐吴淼山道:“吴捕头,此事就交给你了,三日内将其拿下,拘至府狱。”   “属下遵。。。”吴淼山话音未落,一名捕快慌慌张张的奔过来打断了吴淼山的话。   “判官。。。相。。。。公。。。外。。。面。。。来了还多人。。。”捕快神色异常慌张的说道。   “什么?”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快步与吴淼山走到门口,向外望去,只见郭汜佲父子的住处外面围上来一群人,黑压压的将李三坚等人所在的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的。   “仙姑治病救人、广施恩泽,是我等的活菩萨,可官府居然想捉拿仙姑,是何道理?”   “仙姑接管农庄之后,免除了我等许多捐税,我等才有好日子过,哪里像郭氏父子这般,对我等竭力盘剥,为何官府要捉拿仙姑?”   “官府不拿郭氏父子,却拿仙姑,不为民做主,却与郭氏父子相勾结,我等决不让仙姑落在官府手中。”   “正是,今日就打死这些狼狈为奸的直娘贼,我来偿命。”   “将他们赶出庄外去!”   围着屋子的众人手持各种算不上兵器的武器,有木棍、铁锹、挠钩、钉耙等等,同时嘴上大喊大叫的,向着屋子慢慢的走了过来。   虽然有木棍、铁锹、挠钩、钉耙等物算不上兵器,但因他们人数太多,若是棍棒齐下,李三坚等人定会是骨断筋折,决没有什么好结果。   因此众捕快均是面露惊惶之色,惊惧的看着围上来的众庄丁,同时又看着李三坚、吴淼山二人,希望他们快点拿主意。   李三坚看了一眼屋子诸人,心中是异常纳闷,自己刚刚下了缉拿黄仙姑之命,他们就知道了?并且很快就将此处包围了?难道众捕快之中有内奸?或者说自己带来的人之中,有人与他们相勾结?   应该不会,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此地李三坚等人是客,而他们是主,应该是听墙根听的。。。   事态紧急,李三坚也无法细想,于是就与吴淼山交换了一下眼神。   “相公,属下率人护送你冲出去。”吴淼山拨出了腰刀,焦急的对李三坚说道。   十余名捕快此时也一齐拔出了腰刀,精神紧张的看着李三坚。   “庄内还有你们的人吗?”李三坚未置可否,问向郭粲道。   郭粲非常抱歉的摇了摇头。   真是他娘的活该,李三坚见状心中暗骂道,平日里定是郭氏父子盘剥庄丁过甚,长年累月的,累积了许多怨气,此时被人稍一撺掇,就炸了锅了,与郭氏父子算总账了。。。   “不可妄动。”李三坚吩咐了吴淼山一句后,就走出了门外。   算上李三坚,自己这边才十五人,是以寡敌众,焉能不败?并且也许还会败得死无完尸。。。   同时何为民变?这就是民变,李三坚心中非常清楚朝廷是异常重视民变的,无论李三坚占不占理,无论是何种原因激起的民变,必然首先会先找李三坚算账,如此一来,非议、弹劾、罢官免职是免不了的,一不小心,还会有牢狱之灾。   因此李三坚不得不慎重,欲尽快平息此事。   “诸位乡里,请安静一下,听本官说两句。。”李三坚走到门外之后大声说道。   门外喧嚣的众人见一名身穿绯色官衣的朝廷官员走了出来,于是吵闹了一阵后,就安静了下来,一齐看着李三坚。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连绿色官袍的官员都少有见到,更不要说绯色官衣以上的朝廷官员了,于是均是有些心怯。   小民怕官,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此时虽人多胆壮,但忽然出现了一名朝廷“大官”,还是令他们有些害怕的。   “本官乃是开封府府衙刑讼判官,因郭氏父子一案来到此处,并未有为难诸位乡里的意思。”李三坚镇定片刻后说道。   其实李三坚心里也有些害怕,万一这些乡民不顾一切的将李三坚。。。岂不是阴沟里翻船了吗?   不过此时李三坚必须强作镇定,准备与他们据理力争,若李三坚先自乱阵脚,吴淼山等捕快岂不是会更加慌乱?同时自乱阵脚,也是于事无补的。   就是不知道这些乡民讲不讲道理?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百七十五章 缓兵之计   “本官乃是开封府府衙刑讼判官,因郭氏父子一案来到此处,并未有为难诸位乡里的意思。”李三坚镇定片刻后说道。   开封府封丘县郊外郭家庄之中,李三坚站在冷风中,大声对周围黑压压的人群说道。   此时临近冬季,北风凛冽,吹得李三坚衣决飘飘,再加上李三坚身材挺拔、面目英俊,因而还是使得众人心中是暗暗喝彩。   不过也有不少人对李三坚是暗暗惋惜,如此如玉树临风般的英俊少年,为何堕入官府,与官府中人瀣一气?   “不为难我等,为何要为难黄仙姑?”一名庄丁大声喝问道。   “哈哈,本官为何要为难她?本官来此地查案,不过是有事相询于她,例行公事而已,例行公事懂吗?”李三坚闻言大声答道。   “我等不懂什么例行公事,就是不能带走黄仙姑。”   “还说什么有事相询?明明是要将仙姑她下大狱,简直是满口谎言。”   “哥哥说的是,刚才我还听到了呢,这个狗官要将仙姑她拘入开封府府衙大狱呢。”   “进了大狱,就什么都完了,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衙门是官府的衙门,何时为我等小民做主了?仙姑她进去,决没有什么好结果。”   “正是,我等决不能让狗官将仙姑带走。”   众庄丁吵吵嚷嚷的,   李三坚闻言大怒,吸了口气,大声说道:“尔等欲反乎?天下是大宋的天下,大宋自有王法在,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不过是奉命公事而已。本官奉的是陛下的旨意,为官查案亦是本官的职责,尔等竟敢如此阻拦?尔等行径与造反无异,谋逆之罪,罪无可赦,可是要族诛、凌迟的。”   李三坚舌绽春雷,声如洪钟,顿时盖住了所有人的声音,并将他们震慑得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一些人已经明显露出了怯意。   李三坚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尔等速速退下,本官就当做未看见,否则定以谋逆之罪论处。”   “还不速速退下?否则定斩不赦!”吴淼水等十余名捕快随后按刀跨前一步,一齐大声喝道。   李三坚软硬兼施,顿时使得对方阵脚不稳,众庄丁立马有些慌了神,相顾失色并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不已。   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以言获罪,不杀士大夫,“兴文教”、“抑武事”,刑罚也是较为宽松的,可对于谋逆为主的十大罪,却是异常的严酷,动辄抄家灭族、五马分尸、腰斩弃市、凌迟磔刑,是非常的冷酷,因此此时众庄丁想到后果,均是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哈哈,李状元好口才!”此时人群之中传出一声女子的声音,一名白衣女子自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仙姑,你。。。”   “仙姑你快走,小的们拦住他们。”   众庄丁一边说,一边恭恭敬敬的避让在了一旁,黄仙姑走出人群之后,众庄丁均是聚集在了她的周围,并对李三坚等人怒目而视。   “不碍事,些许妖魔鬼怪还不能将本道姑怎样。”黄仙姑走出人群之后,看着李三坚淡淡的说道。   李三坚软硬兼施,已经使得众庄丁乱了阵脚,若再等李三坚说几句,也许就会一哄而散了,那就大事不妙了,因此黄仙姑再也坐不住了,越众而出,对李三坚说道。   “你就是所谓的黄仙姑?”李三坚看着面前的此名白衣女子,冷冷的问道。   白衣女子年龄约三十余岁,是个中年女子,极为一般,但气质却是较为优雅,一身白衣,头上扎了个白色头巾,远远看去,与观音菩萨有些相像,可令人惋惜的是,黄仙姑手中只拿了一柄佛尘,若她手中是柳条、净瓶就更像观世音菩萨了。。。   “正是贫道。”黄仙姑冷眼看着李三坚答道。   “贫道?摩尼教何时改信道教了?”李三坚冷笑一声,忽然加大了声音说道:“摩尼教黄魔君何在?”   李三坚赴桂州参加发解试,路经梧州,在梧州之时恰遇摩尼教传教,李三坚当时还听了一会,当时传教的就是摩尼教魔头黄魔君。   李三坚记忆力超群,虽当时没太留意,可此时却很快回忆起来,黄魔君姓黄,而黄仙姑也姓黄,同时郭汜佲胡言乱语之时,口称“大明神”,据此,李三坚判断黄仙姑也许与黄魔君有些关系,因此此时忽然呼出了摩尼教黄魔君之名,想看看黄仙姑的反应。   果然李三坚叫出了摩尼教黄魔君之名,黄仙姑顿时露出了一丝惊慌的神色,并被李三坚捕捉到了。   “什么摩尼教?什么黄魔君?一派胡言。”不过黄仙姑很快就镇定下来,神色如常的对李三坚说道:“贫道不知什么摩尼教,李判官不是有事相询吗?就请开口吧。”   “你觉得此处是说话之处吗?”李三坚冷笑道。   “怎么?非要贫道与你去开封府府衙,你才肯问吗?”黄仙姑说道。   “难道黄仙姑心中有鬼,不敢随本官去府衙吗?”李三坚闻言反问道。   “贫道是个妇道人家,岂能去府衙之地?并且方才众乡里已经说了,官府吃人从来不吐骨头,贫道为何要以身涉险?”黄仙姑沉吟片刻后说道。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勉强你了。”李三坚脸色稍缓的说道:“命你的人退下吧,本官这就打道回府了。”   李三坚目前最好的结果就是暂时令他们退下,自己先返回开封府,随后再调集兵马捉拿黄仙姑等人便是。   “想走?晚了。”黄仙姑冷笑了一声,回顾左右,大声说道:“官府从来都是秋后算账的,今日你们做下了此事,难道官府会轻易放过你们吗?”   “仙姑说的对,官府之人皆是口是心非之人,他们说的话哪句话是算话的?”   “正是,兄弟们上,拿下这些狗官差。”   “上啊,打死这些直娘贼。”   “打死了他们,自有仙姑为我等做主。”   李三坚口才了得,黄仙姑更是如此,几句话就激发了众人的怒气,众人抱着木棍、钉耙、杀猪刀等物蜂拥而上,向着李三坚等人冲了过来。   “相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吴淼山等十余名捕快已经拔刀出鞘了,挥刀拼命抵挡着众庄丁,可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因此片刻之间,就有数名捕快被击伤,被击倒在地,木棍、钉耙等物像雨点般的砸在了身上,数名捕快重伤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既然已经动手,众庄丁就顾不得许多了,就不会再去考虑后果了,于是均是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   吴淼山急得嘴唇之上瞬间就长出了数个燎泡,嘶哑着嗓子大声喊道。   已经来不及了,李三坚心中一边说道,一边将官袍下襟掖进了腰间,拔出吴王剑,一剑就将一名庄丁手中的碗口般大小的棍棒一劈两断,随后指着众人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我有话说。”   黄仙姑挥手,众庄丁稍止,不过仍是举着棍棒,虎视眈眈的看着李三坚等人。   “贱人,你欲如何?”李三坚用剑指着黄仙姑怒喝道。   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李三坚就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子说出这两个字,可今日李三坚无法忍受了,气急之下脱口而出道。   郭汜佲家产被夺一案,已经很明了了,那就是李三坚面前的这个所谓的黄仙姑,使“巫毒”邪术,设计谋夺郭汜佲家产,李三坚带人前来郭家庄查明了此事,可黄仙姑狗急跳墙,唆使郭家庄的壮丁阻拦此事,如此岂能不使李三坚愤怒异常?   若这件事情闹大了,倒霉的只能是李三坚与郭家庄的壮丁,特别是庄丁门只是普通的农户,其中甚至还有老人、孩子、妇人,他们是被人蛊惑了而已。   若朝廷以民变、谋逆论处的话,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个个都会遭殃,因此李三坚愤怒异常的同时,又是焦急异常。   “我想怎样?”黄仙姑佛尘一摆轻笑道:“贫道请李状元前往鄙处一叙如何?”   “相公。。。不能答应她。。。”李三坚还在考虑她的用意之时,吴淼山满头大汗的拦在李三坚面前说道。   “本官答应你。”事态紧急,容不得李三坚细想,于是李三坚一把推开吴淼山后说道“不过本官有个条件。”   “有什么条件你就说吧。”黄仙姑冷冷的说道。   “你们放吴捕头等人离去,本官跟你们走便是。”李三坚考虑片刻后说道。   “相公你。。。”吴淼山欲再相劝,却被李三坚狠狠的瞪了一眼,将要出口的话也缩了回去。   李三坚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目前只有使缓兵之计了,自己就先跟他们走,其后吴淼山回去报信,调集府衙人手再救自己脱险。   “李判官,你当贫道是小儿吗?”黄仙姑闻言冷笑道:“放他们回去调集兵马吗?此举断不可行,他们都得跟我们走。” 第二百七十六章 落入贼手   开封府封丘县郊外郭家庄之中,李三坚大意失荆州,带了十余名捕快前来查案,可却被人围攻,欲将李三坚擒住。   李三坚使出了缓兵之计,却被对方识破,于是李三坚开口说道:“哦,是吗?若你不放了他们,本官宁死不从。”   “死?”黄仙姑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李判官岁初状元及第,现家中还有老母、娇妻美妾,你舍得死吗?李判官说笑了,放心,只要你们跟贫道走,贫道绝不会要了你们的性命的。”   谁他娘的信你啊?李三坚心中暗道,若李三坚等人被一锅端了,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既然如此,要不尔等前来试试?本官虽拖累较多,但大义面前却绝不含糊。”李三坚手持吴王剑冷笑道:“若本官真的有何意外,朝廷追究下来,这一庄子的人谁也跑不掉,个个都得死,包括你。黄仙姑不是治病救人,广施恩泽吗?是此地远近闻名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你难道忍心让这些父老乡里陪着本官一起死吗?”   这个时候就是拼意志力了,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获得先机。   李三坚以彼之矛攻彼之盾,黄仙姑不是号称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那么李三坚就以满庄之人的性命相威胁,若黄仙姑不管不顾的,那么她这个活菩萨就是假的,就是欺世盗名,若黄仙姑心怜庄中之人,那么就得答应李三坚的条件。   李三坚声音洪亮,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听见了,并且都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了,此时众人一起转头看着黄仙姑,均是想看看她是如何决断的。   特别是一些庄丁,心中均是想知道黄仙姑到底是不是真的心念他们。   “这。。。”李三坚此计果然较为毒辣,使得黄仙姑犹豫不决,一时之间,是彷徨无计。   若是不管不顾的,驱使众庄丁继续围攻李三坚等人,若李三坚真的有何意外,其结果真的无法预料。   杀官造反的罪名,在场的任何人都无法承受。   同时黄仙姑不可避免的却有欺世盗名的嫌疑。   若是答应了李三坚,可吴淼山等人回去调集兵马,岂不是也是大事不妙?   “哈哈!”李三坚与黄仙姑正在僵持之时,一名老者越众而出,站在李三坚面前笑道:“我等不过是想请状元郎前往鄙处一叙,谈何大义呐?李状元又何必寻死觅活的?”   此名老者虽须发皆白,可身体却较为硬朗,脚步也是较为矫健,根本看不出已经年逾六十了。   “既然李判官手下不愿意去鄙处做客,那么就随他们去吧,李判官,你以为如何?”老者接着对李三坚说道。   “陈长老。。。”黄仙姑闻言皱眉看向陈长老。   陈长老摆摆手,接着对李三坚说道:“李判官,天色已不早了,早做决断如何?”   李三坚等人是早上来到郭家庄的,闹腾了一整天,此时已至黄昏,天色确实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你们回去,跟本官家里捎个口信,就说本官外出公干,数日后方能回家。”事情到了此时,也容不得李三坚细细思量了,只有先答应了再说,于是李三坚吩咐吴淼山等人道。   “相公。。。属下跟他们去吧,你。。。”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在吴淼山手中被贼子们捉去,吴淼山等人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干系的,因此吴淼山异常焦急的说道。   “你留下有何用?还不快走?”李三坚瞪着吴淼山说道。   赶紧回去搬救兵啊,还磨磨唧唧的作甚?李三坚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吴淼山等人无奈只好拨开仍是不肯让路的庄丁,牵过马来,一步三回头的看了看李三坚,随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老丈,这就走吧,该如何去?不会就这么走着去吧?”李三坚见吴淼山等人远去后,双手一摊后笑问道。   “李状元堂堂大宋六品大臣,岂能步行的?”陈长老闻言也笑着说道:“那边有辆马车,就请李判官屈尊吧。”   此时不远处不知道何时赶过来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留在了庄内,李三坚点点头,就向马车走去。   他们怎么对自己底细了解得如此清楚?李三坚边走心中边暗暗纳闷。   “得罪了。。。”李三坚刚刚踏上马车之时,忽然耳边传来老者的声音,随后双眼一黑,旋即就晕倒在了马车之中,人事不省了。   。。。。。。。。   “你们不能动他,他。。。他。。。”   “为何不能动他?他是你什么人?这个狗官已经知道了我等的事情了,不能再留他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啊?他。。。他真的不能动的。”   “这是为何?”   “他与我族有莫大的渊源,不问清楚,就不能动他。”   “他一个官府之人,怎能与我族有渊源啊?”   “我不知道,反正你不能动他,陈大哥,你快放下刀,否则。。否则小妹对你不客气了。”   “哼,你说不能动就不动了?哼,早就看出来了,你是见了小白脸就。。。你这是见异思迁,既然你如此,就休怪我不义了。”   “陈恩义,休得满口胡言,你简直。。。简直是。。。”   “嘿嘿,满口胡言?老子今日不但要说,还要动手,你能怎样?”   “住手!”   “娇儿,为了他你居然对我动手?”   “呸,住口,谁是你的娇儿?这是你逼我的!”   李三坚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还未睁开眼睛,耳边就传来一男一女激烈的争吵声,随后就是一阵刀剑交加之声,将李三坚惊得睁开了双眼,只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是一男一女拿着刀剑正在拼命搏杀,两人施展功夫,闪展腾挪的,速度极快,将李三坚晃得差点又晕了过去。。。   李三坚欲待出声,可感觉嘴中堵着什么东西,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呜呜”之声,手脚也是无法动弹。   李三坚全身上下被捆上了麻绳,就像一个粽子般的,斜躺在了地上。   此时李三坚只好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两人,只见一名黑衣男子似乎是想挥刀剁向李三坚,女子却是拼命阻拦,用手中长剑不断将男子劈向李三坚的利刃架开。   男子身材瘦小,皮肤也是黑黝黝的,不过手下功夫倒是了得,逼得女子连连倒退,不过女子却在咬牙坚持,似乎是在拼死保护李三坚,将李三坚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女子身穿青色衣服,身材婀娜多姿的,舞起剑来,就像是在跳舞般的,是为剑舞。   李三坚使剑,而女子也是使剑,只不过李三坚是将剑当刀使,在女子面前,如班门弄斧,又如毋持布鼓过雷门也。。。   因两人速度太快,李三坚根本就看不清两人的面目。   “锵!”片刻之后,刀剑交加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随后女子发出一声轻呼,长剑脱手,同时女子手中长剑剑尖被黑衣男子削去,剑尖飞在空中,发出一阵“嗡嗡”之声,旋转着飞向李三坚。   “嗤!”的一轻声,剑尖飞向李三坚,擦着李三坚的耳朵插在了地上,入土三分,距离李三坚头部仅一分,同时削去了李三坚数根髻发,漂浮在了空中。   “唔唔唔。。。”李三坚吓得脸色惨白,拼着挣扎,像条泥鳅般的不停的动弹。   “哈哈!”黑衣男子用手中利刃在空中划了一圈,逼退青衣女子后,得意的狂笑一声,随后挥刀猛地剁向李三坚。   此时青衣女子手中已无任何兵刃,赤手空拳的,已无法阻拦黑衣男子了。   吾命休矣!李三坚盯着越来越近的刀尖,心中哀叹道。   早知道读什么书,习什么经啊?早知道去三山五岳,遍访名师,习得一身武艺,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啊。。。   李三坚此时心中又冒出了此等念头。   越来越近的刀尖在日光之中发出一阵刺眼、渗人的光芒。   李三坚闭上了眼睛,虽心中极为不甘,但却是无可奈何,只有闭目等死了。   只不过过了许久,李三坚仍是感觉不到刀剑落下,于是又睁开了双眼,只见眼前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名四十余岁的妇人,妇人挡在了李三坚的面前,伸出左手,左手两根指头并拢搭在了黑衣男子手中的刀刃之上。   此时黑衣男子头上青筋毕露,双颊汗水涔涔而下,拼命欲将刀刃递在李三坚身上,可却挪不动半分。   片刻之后,男子手中利刃“沧浪”一声落在了地上。   “陈恩义,在我清音阁,容不得你如此放肆。”妇人随后沉下脸说道。   “龙阁主。。。你。。。”黑衣男子此时方露出了怯意,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为何。。。为何如此护着此等狗官?”   “不是老身护着他。”龙阁主摇头道:“娇儿说的对,此人与我族有着莫大的干系,因而不可妄动刀剑。”   “哈哈,龙阁主,不就是一柄长剑吗?就与我族有莫大的关系?龙阁主之言是否有些过了?”此时一名老者进入院中后说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择主而侍   镜湖山庄位于开封府城南,有山有水,山清水秀的。   开封府虽坐落于平原地带,地势平坦,但并不是说就没有山了,一些低矮的丘陵还是有的。   镜湖山庄就是修建在了一处低矮的丘陵之前,山庄之前有一个不大的人工湖泊,名曰“镜湖”,镜湖山庄也因此而得名。   同时因镜湖山庄风景秀丽,颇有些江南山水的味道,因此许多朝廷官员致仕之后就迁居于此。   当然也不是说镜湖山庄居住的都是朝廷致仕官员或其家人,其中还也有不少的富户豪商,富户豪商不缺钱,于是就在镜湖山庄之内置了些良田或宅第,并作为别宅在此地居住。   镜湖山庄之内也有不少租用东家田地的普通农户,缴纳田租,这些人被称作“客户”。   此时镜湖山庄之中一处豪宅之内,李三坚被捆作一团,躺在了地上,周围站着两男三女,男子为一老一少,女子为一老两少。   “媚儿,给他松绑。”清音阁龙阁主对一名年轻女子说道。   名叫媚儿的年轻女子闻言就走向了李三坚,半跪在了地上,先是取出了李三坚口中的破布,然后伸手去解李三坚身上的麻绳。   “多谢姑娘了。。。”李三坚口中破布被取出来之后,顿时感觉呼吸顺畅多了,坐在地上,转头看着正在自己身后忙碌的年轻女子,低声道谢道。   年轻女子闻言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   “是。。。你。。。?”年轻女子抬头看李三坚,李三坚也就看清楚她的面目了。   原来此女就是李三坚自桂州返回开封府之时,在马鸣溪渡口客栈遇到的那名长相异常娇媚的女子。   难道她与将自己绑来的那些人是一伙的?嗯,定是如此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别。。。乱。。。动。。。”媚儿解去李三坚身上的束缚,两人难免会肌肤相接,于是媚儿呵斥了李三坚一声,以掩饰心中的慌乱。   媚儿慌乱的原因还包括自己曾经行刺于他,就是不知李三坚察觉没有?   两人低声说着话,看起来似乎是在打情骂俏。。。于是顿时就引来了黑衣男子怨毒的目光。   片刻后,媚儿解去了李三坚身上的束缚,于是李三坚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龙阁主面前拱手谢道:“多谢龙阁主。。。是你?你们这是。。。?”   李三坚此时才注意到了龙阁主身边的一名更年轻的清纯女子,她也是自己在马鸣溪渡口客栈见到过道那名女子,当时她与媚儿一齐投宿客栈,应该是媚儿的妹妹。   同时李三坚也注意到了欲取自己性命的黑衣男子也是在马鸣溪渡口客栈曾经遇见过,此时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羞羞。。。还大侠呢,都被人捆成一只大虾了。。。”清纯女子见到李三坚后,不由得感到好笑。   当时李三坚可是一副“豪侠”的打扮,并真的将黑衣男子陈恩义唬住了。。。   李三坚闻言尴尬的对清纯女子咧嘴笑了一笑。   自己哪里是什么大侠?不过是带着吴王剑,又是风尘仆仆的赶路,给人造成的错觉而已。   “娇儿不得无礼。”龙阁主看着两人疑惑的问道:“你们认识?”   “娘亲,姐姐不是跟你说过吗?当时在马鸣溪客栈之中,就是发现了他手中持的是。。。吴王剑,就引起我们注意了呀。”名叫娇儿的清纯女子闻言答道。   “嗯,瞧我这记性,哎,娘真的老了。。。”龙阁主轻笑道。   “此人为官府之人,仅凭持有吴王剑,龙阁主就认为他与我族有干系,是否过于轻率了?”陈长老此时极不耐烦,打断龙阁主的话道。   “陈长老!”龙阁主沉下脸后说道:“吴王剑消失了数十年,此时忽然出现,难道不应该细细询问吗?急于取他的性命,到底是谁轻率?”   “哼,此人已知我等之事,并欲对黄道姑下手,因此不能再容他存活于世上了,必须将其除去。”陈长老冷哼了一声说道。   陈长老心中真是郁闷,本来打算将李三坚带到此处,细细盘问之后,再下手将其除去。甚至可以在李三坚身上“下蛊”,随后再放他回去,要不了多久,李三坚就会毒发而亡,如此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了,可陈长老万没料到龙阁主等人居然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并救下了李三坚。   “知道我等之事?”龙阁主闻言冷笑道:“恐怕知道了陈长老的事情了吧?黄道姑?别以为你们做的事情,我不知道。”   “我们做了何事?”陈长老问道。   “做了何事你们自己心中清楚。”龙阁主看着陈长老说道。   “龙灵香,老夫乃是故主旧将,当年老夫十余岁之时就跟从故主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老夫乃是你的长辈,此时你竟然敢如此对老夫说话?竟然如此无礼?当年没有老夫拼死救出夫人,哪里会有你龙灵香?”陈长老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对龙阁主吼道。   “陈长老!”陈长老提起往事,龙阁主不由得对陈长老敛衣施礼道:“陈长老说的没错,当年母亲危急,陈长老率部死战,救出了母亲,母亲随后才诞下了灵香,此恩此义,灵香永生难忘。不过陈长老,此人手持吴王剑,必与先父有干系啊,就由我问清楚之后,再交与陈长老处置如何?”   “也罢,你就快问吧。”龙阁主这样说,使得陈长老神色稍缓,于是哼了一声说道。   龙阁主点点头,双手捧着吴王剑走到李三坚面前后问道:“这炳吴王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桂州乃至山一处洞穴之中。”李三坚据实而答。   “桂州乃至山洞穴?说详细些。”龙阁主皱眉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就将自己在乃至山洞穴之中遇到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李三坚当然未提自己曾经将侬智高前辈遗骨大卸八块的事情。。。只是说了自己将侬智高遗骨恭恭敬敬的给安葬了。   不用想,这些人必然是侬智高的后人或旧部,李三坚心中暗道,既然是侬智高的后人或旧部,那么自己若对侬智高遗骨不恭,那么自己也许立马就会被他们大卸八块。。。   李三坚猜的没错,龙灵香其实姓侬而不姓龙,为仁宗朝皇祐四年起兵造反的侬智高的遗腹子,其母被陈长老率部救出之后,才产下了龙灵香。   侬智高叛乱被宋廷剿灭之后,当然不肯放过其家人,于是除了诛杀已擒获的侬智高的家人之外,对逃离在外的侬智高家人也是画影图形,不肯罢休,龙灵香等人也因此就隐姓埋名、背井离乡,此时躲在了开封府。   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此时躲在天子脚下反倒是最安全的。   居然是反贼的家人?李三坚是越猜越心惊,自己居然与反贼有了牵连?   当初在乃至山洞穴之中,巧遇侬智高遗骸,最后李三坚恭恭敬敬的将其遗骸安葬,此事若被朝廷知道,必然会是一条大罪,李三坚也许会因此获罪下狱,可当时只有自己与蔡绒雪在场,没有第二人知道,而此时蔡绒雪又成为了自己的妻子,当然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可目前李三坚查案居然查到了反贼侬智高的后人身上,使得李三坚惊出一身冷汗,感到背心凉飕飕的,背心已被冷汗打湿。   “除了剑之外,先父还有什么留下?”龙阁主听李三坚讲述完毕之后,含泪问道。   “没。。。有了,只是这炳吴王剑,别无他物。”李三坚答道。   侬智高除了留下吴王剑之外,还有一部《鬼谷子兵法》,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羊皮纸,上书后人继承他的遗志,继续造反、为他报仇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可李三坚此时岂能将此事明说?   写着许多大逆不道之言的羊皮纸早已被李三坚毁去,深埋在了乃至山洞穴之中,而《鬼谷子兵法》就放在了家中,李三坚也不想将这部兵书归还侬智高的后人,原因就是李三坚不想沾染上太多的麻烦。   “陈长老,此人不能杀。。。”龙阁主随后转身对陈长老说道。   “且慢!”陈长老打断龙阁主的话对李三坚说道:“你且拔剑试试?”   陈长老说罢顿时有些后悔,在郭家庄之中,李三坚不是已经拔剑出鞘了吗?此时再让他试剑,岂不是让他在众人面前演示一番吗?   “沧浪!”一声,李三坚握住剑柄,拔剑出鞘笑道:“这又何难?是人都能拔剑吧?”   吴王剑剑光闪烁,照在了屋子众人的脸上,龙阁主立刻就露出惊讶的表情,虽从前自己女儿媚儿、娇儿曾经也说过此事,但百闻不如一见,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龙阁主心中暗道。   李三坚拔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轻松无比,可为何他们总是一副惊讶的模样?难道此剑真的是择主而侍的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不欢而散   “陈长老,此人不能杀,他是吴王剑选择的人,也是先父选择的。”镜湖山庄之中,龙阁主对陈长老说道。   “龙阁主!”陈长老冷冷的说道:“你可别忘了,他可是官府之人,与我等是死对头。他能够拔出吴王剑,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说什么为故主选择的人?简直是无稽之谈。”   “就算是机缘巧合,我也不允许你们害他性命。”龙阁主缓缓的说道:“就凭他将先父遗骨安葬,我就决不许你们害他性命,若害了他性命,我等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吗?我虽为妇道人家,但也知道‘知恩图报’这四个字。”   “你。。。”陈长老气得白须飘散,对龙阁主说道:“你的意思老夫是忘恩负义之人吗?故主对老夫的恩义,老夫已皆报之,可某些人却是真正的忘恩负义。”   “陈长老!”龙阁主之长女媚儿忍不住开口道:“知道你对我们有着天大的恩情,可你不能整天挂在嘴上吧?再说,当年你是外祖父的部曲,救主之事,难道不是应当的吗?”   “住口,媚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龙阁主见陈长老被气得满脸通红,于是呵斥了媚儿一句后,对陈长老温言道:“陈长老,你是我清音阁的元老,对我等也有天大的恩情,今日就不必为了此人伤了你我两家的和气吧?你不就是担心此人口无遮拦或者事后算账吗?那么就让他立下誓言,至此再不提此事如何?”   “龙阁主,狗官的话可信吗?官府之人说话就跟放屁一般,放完就完了,难道还能缩回去吗?官府之人。。。。”陈恩义开口道。   “兄台!”此时李三坚实在忍不住了,开口打断陈恩义后说道:“屁缩回去那叫吃屁,屁乃人身之气,岂有不放的道理?不过放出去再吃回来不但是骇人听闻,同时屁气是有害之物,吃多了会严重导致身体发育不良的。。。”   “噗呲!”龙阁主次女娇儿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   陈恩义长得又黑又瘦的,李三坚此言岂不是在说他是吃屁长大的吗?   “放屁!”陈恩义怒骂道。   “千万别吃回去!”李三坚笑嘻嘻的说道。   “哈哈!”这下子连媚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众人除了陈长老脸色铁青之外,均是不禁莞尔。   娇儿更是笑弯了腰,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龙阁主,陈长老!”李三坚随后拱手对龙阁主、陈长老说道:“下官先要感谢龙阁主不杀之恩,至于安葬令尊遗骨,不是应当应分的吗?死者为大,不能够暴尸于野,实在是不值一提。”   “还有就是。”李三坚看了陈长老一眼后接着说道:“陈长老不就担心下官追查郭汜佲一案吗?这样好了,只要你们将郭庄主的家财退还给他们,下官就此打住如何,就当此事未发生,陈长老觉得怎样?”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李三坚可不是个迂腐之人,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不低头今日就是个死字。   况且谋逆之事也不是李三坚这个小小的六品朝廷官员所能够查的,弄不好自己也得陷进去,因此李三坚打算不再继续追查此案了,   而李三坚提出退还财物的要求,无非就是封住郭汜佲父子之嘴,否则继续告官的话,李三坚也无法压住此事了。   “李判官,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为郭氏父子说话吗?”陈长老冷冷的说道:“郭氏父子为富不仁,盘剥百姓,我等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替天行道?”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着摇头道:“天下是大宋的天下,天下只有一个天,那就是陛下,这个天你替得了吗?况且天下都如尔等一般,岂不是乱了套了?”   “哈哈,龙阁主,你都听到了吧?如此忠于朝廷的狗官,还留着作甚?”陈长老闻言不怒反笑道。   “你就不能闭嘴?”龙阁主瞪了李三坚一眼,转头对陈长老道:“陈长老,李判官他不过是想息事宁人而已,这样的话,对双方都有益处的,你说是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辩什么何为天,何为替天行道?龙阁主心中暗道,他还是太年轻了。   李三坚闻言点头,表示赞同   “嗯,就依龙阁主吧。”陈长老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龙阁主,随后看了一眼李三坚道:“老夫望李判官能够言而有信。”   此时此刻,想去李三坚的性命已经不可能了,同时明目张胆的杀官造反,陈长老还是有些心怯。   “老丈放心,信乃立身之本,本官绝不反悔。”李三坚淡淡的说道。   “嗯。。。龙阁主内堂请,老朽与你有事相商。”陈长老随后对龙阁主说道。   。。。。。。。。   陈长老口中所说的内堂其实是个小榭,也就是一处建在水面之上的亭台。   小榭有个较为雅致的名字,名曰“听雨轩”。   一般来说,只有清音阁心腹或与龙阁主较为亲密之人才能进入听雨轩。   “龙阁主。”听雨轩之中,陈长老对龙阁主说道:“时光流逝,转眼四十余年过去了,老朽已年近古稀了,一只腿已经迈进棺材了。在此四十余年间,老夫无时无刻不想着当年之事,想着当年国破家亡之事,老朽每每想起,无不瞋目裂眦。可四十多年过去了,我等却是一事无成,不但复国无望,就连故土都难以返回,辜负了陛下的重托,老夫每每思之,无不痛心疾首。”   “陈长老,不必如此。”龙阁主长叹了一声后劝道:“大南国国破之时,我虽未出生,但母亲也常常提及此事,因此也是异常痛心,但是,陈长老,复国谈何容易啊?当年父皇兵强马壮的,却被宋军一击即溃,我大军也是一败再败,直至国破家亡,现在我无一兵一卒,拿什么来复国?”   当年侬智高起兵反叛,兵甲犀利、兵锋正厉,连下宋数十城,击破宋军无数,连毙宋数员大将,但也因为如此,就引起了宋朝廷的重视,集重兵南下,由名将狄青统率,一举击破侬智高部,并使大南国灰飞烟灭。   “一击即溃?”陈长老闻言摇头道:“你也太高看宋军了,当年归仁铺一役,不是黥面贼使诡计。。。”   “不要再说了。”龙阁主打断陈长老,有些愠怒的说道:“当年之事,不提也罢,也落个耳根清静。”   当年兵败的事情,龙阁主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这些人整日里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   当年兵败的原因,他们是怪这个怪那个的,找出了无数理由,可归根结底,是侬智高部实力不济,与宋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可谓是天壤之别,侬智高部根本没有半点获胜的可能,没有一丝希望。   就算不是“黥面贼”狄青领军也同样如此,同样会一败涂地,只要不是昏头昏脑的宋军将领均能够做到。   龙阁主虽为女子,但对此是清醒无比。   可陈长老等人到目前为止,仍是做着复国的美梦,使得龙阁主极为无奈,一大把年纪了,这个道理都不懂吗?难道年龄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龙阁主的母亲虽也痛惜侬智高部兵败,但生前也是交代过龙阁主,要量力而行,不可行逆天之举。   “龙阁主,难道你忘了故主的重托?难道你忘了国仇家恨吗?”陈长老闻言怒道。   陈长老本想好好与龙阁主说话,先用当年之事勾起龙阁主心中的怒火,其后再说出自己的打算,可陈长老没想到自己话刚一出口,就被龙阁主给顶了回来,使得陈长老极为恼火。   龙阁主看着听雨轩下的池鱼,沉默良久之后说道:“陈长老,国仇家恨,我岂能忘记?但我毕竟只是个妇道人家,复国大计是男人的事情,老身实在是难有作为。”   “你。。。”陈长老此时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妇人之见!”陈长老最后丢下一句话,被气得拂袖而去。   两人之间的谈话也就不欢而散了。   你要是真的能带着族人好好过日子,自己将一切交给你,又有何妨?龙阁主看着陈长老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   龙阁主就是害怕陈长老带着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走上一条死路,就如侬智高当年一样。   自己族人已经不多了,不能再让他们冒险了。   “阿妈,天冷了,披件衣裳吧。”正在此时,龙阁主长女媚儿走进听雨轩,将一件冬衣披在了龙阁主的身上。   “恩,媚儿,他在哪里?”龙阁主仍是看着池中问道。   “他?他两天没有吃喝了,嚷嚷着被人带下去了。”媚儿提起李三坚,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么大了,还是朝廷官员,就跟个孩子般的,饿得吵闹不已。   “哦,媚儿,他察觉到什么没有?”龙阁主闻言转头看着媚儿问道。   “阿妈你是说。。。?”媚儿问道。   龙阁主点了点头。   两人说的是清音阁曾经行刺于李三坚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九章 婉言相劝   文簟泛清光,柔飚引玉塘。阴连荷气润,梦坠叶声凉。晚照多为影,闲庭过一香。芙蕖今自可,怜尔阅秋霜。   此诗为《听雨轩·坐秋》,诗写初秋时节在轩榭之中闲坐的感受,除了清静闲雅的之外,还可以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哀愁。   此时镜湖山庄听雨轩之中,清音阁龙阁主也同样如此,除了秋风瑟瑟之外,心中还有一丝淡淡的愁思或者是担忧的心情。   “阿妈,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早就察觉了,只是未说而已,当时。。。当时女儿还跟她动过手,虽是蒙面,但肯定是瞒不过他的。”媚儿见龙阁主问自己,于是答道。   “嗯。。。”龙阁主点点头,沉默不语。   清音阁被人以重金想请,刺杀李三坚,结果却是失手。   当时媚儿就发现了行刺目标为李三坚,而李三坚又是吴王剑的主人,因此清音阁就没再继续行刺于他,同时还警告了周方庚。   媚儿说的很对,李三坚肯定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状元及第,年纪轻轻的就为朝廷六品官员。   因此李三坚必定是早已察觉到了此事,只不过目前自己身处险境,没有说出口而已。   就是不知此时他是怎么想的,龙阁主心中暗道。   “媚儿,这么些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真是耽搁你了。”龙阁主随后拉过媚儿,面带歉意的说道。   身为叛贼之后,就注定是要过着一种颠簸流离、险象环生的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婚嫁之事就无从谈起了,因此龙阁主心中是异常的内疚。   媚儿年过二十,早已过了婚嫁之年了。   “阿妈,女儿愿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永远不嫁。”媚儿靠在龙阁主身上轻轻的说道。   “傻孩子,又说这话?”龙阁主闻言笑道:“女人啊,总是要嫁人的,嫁人之后,这才算是有了归宿。”   “你觉得陈恩义这人怎样?”龙阁主随后看着媚儿说道。   媚儿摇摇头,沉默不语。   龙阁主见状,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陈恩义为陈长老幼子,而陈长老又是侬智高的旧部,两家可谓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陈长老平日里有意无意提及两家结亲之事,可龙阁主却一直没有明确答复,原因就是不但是媚儿不喜,就连龙阁主自己也深为不喜。   一个年轻漂亮,貌美如花的,一个却长相猥琐,三十岁的人就像四五十岁人一般,又黒又瘦的。相貌的差异也还罢了,这个世上也不一定非得郎才女貌才能成亲的,但陈恩义虽名字带着恩义二字,可为人却极为刁钻刻薄,同时心眼还小,如此两人成婚,今天媚儿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因此龙阁主一直处于犹豫不决之中。   “那人也该吃过了吧?你去将他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良久之后,龙阁主对媚儿说道。   。。。。。。。。   “嗝儿。。。”听雨轩之中,李三坚打着饱嗝看着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的龙阁主。   两天水米未进,这一顿饭差点没将李三坚噎死。。。   幸亏媚儿、娇儿较为心细,给李三坚准备的是稀粥及一些容易吞咽的菜肴,否则真的是后果难料。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也是吃了个酒足饭饱,不断的打着饱嗝。   李三坚饱嗝一半是吃饱了撑的,一半却是被龙阁主“吓”的。。。   自李三坚来到听雨轩之后,龙阁主就一直盯着李三坚,是久久不语,将李三坚看得是浑身发毛。   龙阁主虽年过四十,但却一点都不显老,容貌端庄,皮肤白皙,与媚儿站在一起,就像姐妹般的。   大概半老徐娘说的就是面前此人吧?李三坚心中暗道,不知她叫自己来为何意?她是要将自己蒸着吃,还是煮着吃了?李三坚越想后果越严重。   “李状元!”良久之后,龙阁主终于开口道:“老身就不瞒你了,前些日子冒犯了李大官人,请大官人见谅。”   “冒犯?”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道:“你们差点要了我的性命,这叫冒犯?这也太轻描淡写了吧?”   “呵呵!”龙阁主闻言也笑着起身施礼道:“我等受人之托,得罪了李大官人,请李大官人谅解一二。”   “哎,罢了,罢了。”李三坚见状说道:“此次我不幸来此,也全凭夫人周旋,方才保住了性命,这事就算是扯平了,你我今后就互不相欠了。”   此时的李三坚还能怎样?难道还说誓不罢休之类的话吗?李三坚自己估计,只要是稍露这方面的意思,那么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从前李三坚倒是对刺客恨之入骨,欲擒而杀之,当时李三坚也逼问过周方庚刺客乃是何人?可周方庚却抵死不招,大概是害怕清音阁的报复吧?   “不过龙阁主。。。”李三坚随后说道:“此事下不为例,本官决不允许尔等今后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否则定是不会轻饶尔等。”   “哈哈,今后?”龙阁主闻言大笑道:“李大官人就这么自信能够走出这道门吗?”   “哈哈!”李三坚与龙阁主一样的放声大笑道:“你龙阁主欲害我的性命,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你又何必拦阻陈长老等人?依我看来,龙阁主不杀我的原因,大概是除了我曾经埋葬过你父的遗骨之外,还有就是龙阁主不肯担杀官造反的罪名吧?”   “李大官人。”龙阁主沉下脸冷声说道:“杀官造反?你也知道我们是何人了,杀官之事,我们也没少做,也不缺你一个,要不然前些日子也不会刺杀于你了,你认为呐?”   “哈哈!”李三坚又是一声大笑。。。   站在李三坚侧后的娇儿见状实在忍不住了,推了李三坚一把,将李三坚推了个踉跄,差点栽进水池当中去。。。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娇儿嗔道。   真是的,非得狂笑着说话,方显自己自信心爆棚吗?娇儿心中暗道。   “龙阁主!”于是李三坚站稳脚跟,尴尬的笑道:“那日遇险之时,我记得有高手在树上击退了我的手下,但并未继续出手,那名高手想必是你龙阁主吧?当时也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吧?”   “况且本官乃是何人?堂堂开封府府衙判官,若本官不幸遇害,朝廷岂能不彻查此事?岂能不雷厉风行的彻查?”李三坚最后牛气哄哄的说道。   “好了,好了。”龙阁主实在不想与李三坚继续争辩下去了,话说李三坚殿试之中“舌战群儒”,龙阁主等人岂是李三坚的对手?   于是龙阁主说道:“好了,李大官人,就算老身不敢杀像你这样的‘大官’,又当怎样?”   明明看起来并不显老,却一口一个老身,使得李三坚不禁摇头问道:“既然如此,三坚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官人有话只管说。”龙阁主点头道。   “嗯。。。”李三坚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杀人越货之事,实非女子该为之事,也非长久之计,若一直这样下去,三坚可以不理你们,可大宋自有王法在,终有一日,将会是大祸临头,到那时可是悔之晚矣!因此三坚在此诚言相劝,就此收手如何?此乃三坚肺腑之言,望龙阁主认真考虑。”   这也是李三坚在婉言相劝龙阁主等人不要再妄想复国了,不要行杀人越货、谋逆之举了,否则事情有一天真的闹大了,李三坚也救不了她们的。   同时也是李三坚看在龙阁主之父侬智高的份上。   李三坚桂州乃至山巧遇侬智高的遗骨,随后得到吴王剑及《鬼谷子兵法十三篇》,无论怎样,无论是否是侬智高的本意,侬智高对于李三坚来说,有着半师之缘,并且李三坚在侬智高的遗骨之前立下誓言,今后若遇到侬智高的后人,必然对他们多加照顾。   此时若李三坚回去之后将她们捉拿入狱,算怎么回事?李三坚倒是可称作为铁面无私,可李三坚心中却会是过意不去的。   话说仁宗朝的事情,与李三坚又有什么关系?侬智高起兵造反一事,孰是孰非,也是无法说清楚的。   宋廷称侬智高起兵为叛乱,是忘恩负义的乱臣贼子,而侬智高却可以说是起兵反抗宋廷的迫害,孰是孰非,只言片语,真的无法说清楚的。   “嗯。。。”此时李三坚的话已经打动了龙阁主,正在考虑之时,其次女娇儿忽然开口道:“女子怎么了?我族女子可是不让须眉的,就拿你来说,除了会咬文爵字,除了会耍嘴皮子之外,还会什么?哎呀!还瞪着我?你不信吗?不信我们比试比试?你连我这个弱女子都打不过,还谈什么大丈夫?羞羞羞!”   娇儿将李三坚洗刷得够呛,可神情却是可爱之极。   龙阁主、媚儿闻言都哑然失笑,你让这个文弱书生拿起刀剑比试武艺,岂不是让诸葛亮耍大刀吗?   李三坚气得涨红了脸,狠狠的盯着娇儿。 第二百八十章 放下屠刀   镜湖山庄听雨轩之中,李三坚持刀而立。   持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也!   此时微风徐徐,将李三坚的衣决吹得微微飘动,月光照在李三坚冷峻的脸上,发出一阵淡淡的光芒。   一个人不能决定自己英俊不英俊,但是一个人的气质可能不只是通过英俊才能表达出来。。。   刀是小李飞刀的刀,李是小李飞刀的李,此时持刀而立的李三坚颇有些古之侠客的风姿。   “小娘子,刀剑无眼,小心了!”李三坚右手握刀,左手似乎是捏了个刀诀,指着娇儿喝道。   李三坚声音洪亮,如舌绽春雷一般,将对面拿着一柄芙蓉刀的娇儿唬得愣了一愣。   在娇儿不断的讥讽之下,终于将李三坚激怒,决心给小看自己的娇儿一些教训。   泥人也有三分性的,更何况李三坚,堂堂七尺男儿岂容如此羞辱?   “嘻嘻,放马过来便是!”娇儿很随意的拿着芙蓉刀笑道。   龙阁主、媚儿也未阻拦,她们倒是想看看大宋文魁武艺到底怎样?   龙阁主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一个文弱书生,一个是豆蔻少女,两人比试一番武艺,还能有什么事?   龙阁主对自己的功夫还是颇为自信的。   “迎风三浪,第一浪,破浪斩!”   “杀!”李三坚见娇儿仍是轻视自己,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手持刀,全身舒展,上身微微后仰,持刀过顶,随后猛的向娇儿斜劈而去。   不过李三坚担心伤到娇儿,因而只是向着娇儿手中芙蓉刀劈去,欲将之击落,让她知道些厉害就行了。   健体数年的李三坚,虽才习武艺,虽刀法习得一般,但力气还是有的。   因此这一刀风声呼呼,甚是猛恶惊人!   “来的好!”娇儿倒也未慌张,双腿微屈,纵身而起,避过了这一刀,随后挥刀指向李三坚握刀的双手。   “第二浪,回浪斩!”李三坚不顾对方后发先至的刀尖,使出了第二招。   姚舆祖传破敌三招,第二招“回浪斩”就是考虑对方闪避了第一招之后的结果,考虑到了对方闪避的方位,无论你闪避到哪里,总是逃不过第二招的笼罩范围。   同时李三坚只习三招,还是习得像模像样的。   于是李三坚跨前一步,手中的刀刃如闪电般的,追着娇儿纵跃而起的身子劈了过去。   此时跃在空中的娇儿根本无法闪避,刀招也递不出去了,只有收刀招架李三坚的如雷霆万钧般的劈砍。   “当!”兵刃交加,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娇儿顿时感到手臂一阵麻木。   娇儿再怎么武艺高强,但也只是个豆蔻少女,刀招倒是精妙,但力气怎及李三坚?   于是兵刃交集,震得娇儿手中的芙蓉刀差点脱手。   “第三浪,旋浪斩!”姚氏破敌三招只要使出来,就是一招接着一招,势如闪电,环环相扣,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李三坚略退半步,将手中刀舞成了一道白光,向着刚刚落地的娇儿追砍而去。   “姚氏三刀,娇儿小心!”此时龙阁主方才大惊失色,从椅子上一弹而起,挥袖击向李三坚手中的刀。   龙阁主太过自信了,万没料到李三坚刀法居然如此凌厉,此时欲待相救娇儿,已经有些迟了。   此一切均是发生在电闪雷鸣之间。   李三坚手中的长刀势如闪电,凌厉无比,眼看着就要劈在了娇儿的身上了。   娇儿此时被迅疾而至的刀刃吓得脸色惨白,浑然忘了躲避,就连呼喊都忘记了,只是紧紧的盯着闪耀着渗人光芒的、越来越近的刀刃。   “咔嚓!”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双手持刀的李三坚微微一偏,挥刀劈向了娇儿身旁的一颗盆景小树,小树被一劈两段,发出一声断裂的声响。   “当啷!”紧接着李三坚手中长刀落地。   李三坚顿时感觉心中气血翻涌,感到极为难受。   话说李三坚又不是武林高手,能够做到收放自如的,如此忽然改变方向,反冲力将李三坚震得是极为难受,直欲呕吐。   “多谢李大官人手下留情!”龙阁主一把拉过已经被吓傻了的娇儿后对李三坚说道。   “哪。。。里,哪里,不必客气,不。。。过。。。是比试而已。。。何必。。。点到为止,点到为止。”李三坚呼呼的喘着粗气说道。   其实李三坚也就只会这三招,如程咬金三板斧般的,只要对方挺过这三招,那么李三坚就会成为对方砧板上的鱼肉了。。。   “李大官人果然文武双全,刀法甚是了得啊,不知大官人此刀法为何名?”此时媚儿走过来问道。   “迎。。。风。。。三。。。三浪!”此时的李三坚仍是没有调匀呼吸,断断续续的,有些得意的答道。   “浪在一名小女子身上,有什么可得意的?”   媚儿说罢,忽然感到此言有些歧义,顿时感到双颊发烫,于是赶紧就走到了龙阁主身边,从她手中接过娇儿说道:“现在你知道天外天,人外人了吧?不要以为学了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就以为天下无敌了?”   “姐姐。。。”娇儿此时终于回过神来了,看着媚儿说道。   “李大官人请坐。”龙阁主随后请李三坚坐下后说道:“李大官人让我等就此收手,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龙阁主,你错了。”李三坚此时终于调匀了呼吸,缓缓的说道:“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想收手,没有什么身不由己的道理,只要龙阁主听三坚之劝,那么今后三坚定会全力周全,三坚言尽于此,请阁长细细思量。”   李三坚懒得跟她们说了,她们爱听不听,不听拉倒,至于今后她们有什么结果或者后果,就与自己无干了。   “多谢李大官人了!”龙阁主点头道。   李三坚听出了龙阁主之言有些言不由衷,于是起身告辞道:“龙阁主,三坚已在外数日,家人难免担心,三坚就此告辞了。”   “李大官人想家中的娇妻美妾了?”龙阁主闻言看着李三坚笑问道。   “龙阁主,你又错了。”李三坚闻言脸色微微一红,答道:“家中还有母亲,母亲大人此时定是担心不已。”   “李大官人倒是个孝子。”龙阁主点头道:“也罢,老身就亲自送大官人出去吧。”   “多谢龙阁主了。”李三坚拱手道。   “李大官人,在临行之前,是否还有话说?”龙阁主随后看着李三坚问道:“老身始终有个疑惑,就是在桂州乃至山山中,先父当真只留下了吴王剑吗?就没有其他的吗?或者说是否留下了只言片语?”   “没有其他,止吴王剑。”李三坚目不改色的答道。   一旦让她们知道了侬智高还留下了一张羊皮纸,那么也许李三坚就会给她们留下把柄,如此愚蠢之事,李三坚岂能为之?   龙阁主盯着李三坚良久之后,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在临行之前,老身还有一言,那就是老身望李大官人能够言而有信。”   “龙阁主放心,信乃立身之本,三坚从来说话都是算话了,断无反悔的道理。”李三坚点头道。   龙阁主点头起身,将吴王剑捧在手中,递给了李三坚。   “龙阁主,你这是何意?”李三坚接过吴王剑,诧异的问道。   吴王剑为侬智高之物,为他的遗物,此时他的后人在此,当然就该完璧归赵了,可她为何又将吴王剑递在了自己手上?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沉甸甸的吴王剑握在手中,使得李三坚感到异常安心。   “吴王剑是择主而侍的。”龙阁主微微一笑道:“当年它选择了先父,此时它又选中了你,老身怎敢逆吴王剑之意?”   龙阁主此言一出,顿时将李三坚吓得不轻。   当年吴王剑选择了侬智高,结果侬智高起兵,随后落了个国破家亡、家破人亡的下场,此时吴王剑又选择了自己?   刚才还使李三坚感到异常安心的吴王剑,此时就像个烫手山芋般的,使得李三坚坐立难安,直欲将其丢弃或者还给龙阁主等人。。。   “李大官人请吧?”龙阁主随后对呆若木鸡般的李三坚说道。   龙阁主随后携两女将李三坚送出了镜湖山庄之外,山庄之外不知何时拴了一匹健马。   “李大官人,就骑这匹马回去吧。”龙阁主对李三坚说的。   李三坚点头致谢后,摸着马鞍,脚踩在了马镫之上,可还未上马,远处忽然出现了数道身影,月色之中,显得朦朦胧胧的。   “龙阁主,你要将这个狗官带到哪里去?”此时一声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陈长老?”龙阁主对这个声音熟悉无比,立刻就听出了是陈长老在说话,于是有些心惊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来干什么?”陈长老自夜色之中走了出来,冷冷的说道:“老夫再来晚点,清音阁就是官府的了,龙阁主,留下这个狗官。”   “陈长老,你竟然出尔反尔?”龙阁主闻言怒道。   “哈哈,出尔反尔?老夫只是说饶了他的性命,可并没说放他走。”陈长老大笑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 杵棒与凤头斧   “陈长老,我知道你是醉翁之意,是另怀目的的,你要什么,直说便是。”   镜湖山庄之外,李三坚告辞离去,欲返回家中,可却被陈长老带人拦住了去路。   陈长老带来的人不少,是来者不善,看样子不但要留下李三坚,还要对龙阁主怎样,于是龙阁主喝问道。   “老夫要清音阁,你舍得给吗?”事情已经到了此时,再遮遮掩掩的就没有必要了,于是陈长老开门见山的说道。   “给你!”陈长老问得干脆,龙阁主答得爽快。   龙阁主早就知道陈长老对清音阁垂涎三尺了,早就欲谋清音阁阁主之位了,既然此时龙阁主已经有了退隐之念,那么将清音阁给他又有何妨?同时龙阁主将清音阁给陈长老,也算是报答他当年相救之恩。   要知道清音阁平日里除了干些杀人越货的买卖之外,还有不少产业的,如贩私盐、贩卖些海货、经营酒楼、青楼等等,其本身就是笔巨大的财富。   要不然清音阁也没钱在镜湖山庄购置了大片的良田与众多豪宅。   “如此,该带着你的人退下了吧?”龙阁主如此爽快,使得陈长老有些措手不及,正在沉吟之间,龙阁主问道。   “不行,你还要留下一样东西。”陈长老闻言冷冷的说道。   “陈长老,你不要太过分了。”龙阁主当然知道他最想要什么,于是铁青着脸说道。   “是老夫过分,还是你龙阁主过分?”陈长老说道:“既然你龙阁主忘记了国仇家恨,留着此物又有何用?不如就送于老夫,就由老夫替你报父仇如何?”   “陈长老,先父血海深仇,老身如何敢忘?”龙阁主闻言怒道:“但朝廷气数未尽,我等又能怎样?难道此时就杀官造反吗?此时杀官造反,反倒会害了我族人的性命。”   “朝廷气数未尽?”陈长老闻言大笑道:“老夫看你龙阁主虽未读书,但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乃是坐井观天,此时宋虽表面之上看起来国泰民安,似乎是一片太平模样,可其也内已坏,官场贪墨之风盛行,对百姓极尽盘剥,苛捐杂税是多如牛毛,百姓早已是民不聊生,此时我等当有所作为,伺机而动,待时机成熟,即举义旗,定是天下景从,若此时不做准备,待天下有变,岂不是措手不及、悔之晚矣?”   “陈长老,你以为老身不知道你的野心吗?不过是为自己盘算而已,少拿百姓来说事,不过既然如此,你想要什么,老身给你便是的。”龙阁主沉吟半响后说道。   反正龙阁主打算退隐了,到时候寻个地方隐姓埋名,过天平日子,留下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用处,因此思虑良久还是答应了陈长老的要求。   “既然龙阁主如此爽快,老夫就不为难你们了,你们走吧,不过。。。”陈长老话锋一转,看了一眼李三坚说的:“不过你必须将这个狗官留下。”   “还有媚儿。”站在陈长老之侧的陈恩义补充了一句。   “陈长老!”龙阁主闻言铁青着脸对陈长老说道:“看来你还是不肯放过老身了?”   “嗯,当年老夫对你等有恩,恩义的要求也不是太过分。”陈长老看了一眼陈恩义说道。   “媚儿、你带着娇儿、大官人先走,从后山走。”龙阁主忽然转头对媚儿说道。   “阿妈。。。”媚儿持剑开口说道。   “快走!”龙阁主不容媚儿多说,低声喝道。   在龙阁主催促之下,媚儿、娇儿无奈只好带着李三坚退回到了听雨轩之中,并在数名清音阁护卫的护送之下,自后院向后山奔去。   “陈长老,当年你对老身有恩,老身无以为报,今日就将命还给你罢。”龙阁主将李三坚、媚儿等人离去后,恭恭敬敬对陈长老施了一礼道。   “你。。。”陈长老话音未落,龙阁主忽然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轻巧的转折,手腕一翻,手中铁蛇脱手而出,化作数道流星,直奔陈长老而去。   铁蛇如电,陈长老根本闪避不及,于是无奈之下,只好抓起身边一名护卫挡在了自己身前。   “噗噗噗!”几声轻响,三枚铁蛇相继射进了护卫的胸口。   刹那间,鲜血飞溅,化成了一团血雾。   护卫闷哼一声,往后便倒,根本来不及呼痛,就已毙命。   龙阁主经营清音阁多年,也不是全凭先人的声威。   该出手时就出手,该心狠手辣之时一样无情,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此时陈长老有备而来,己方实力不济,只有先声夺人,方可取得先机。   果然龙阁主忽然出手,将围过来的对方数十人震慑得相顾失色,驻步不前。   “杀!”龙阁主身边数名护卫一起拔刀怒吼,与龙阁主一起杀向陈长老等人。   “贱人,你竟敢下如此毒手?”陈长老又怒又急又恼,取出兵刃,迎向了龙阁主。   年近古稀之年的陈长老,威风不减当年,闪展腾挪之间,身手异常矫捷,似十八岁的少年一般,与龙阁主缠斗在了一起。   “姓龙的勾结官府,出卖清音阁,欲害我等性命,都给我上啊,拿住姓龙的,定有重赏。”陈恩义挥刀大吼,带着手下杀向龙阁主等人。   陈恩义急欲拿下龙阁主,随后追上媚儿等人,先将狗官一刀两断,随后今夜也许是自己与媚儿,甚至与媚儿、娇儿一齐来个洞房花烛夜。。。   因此陈恩义是心急异常。   一时之间,风云骤变,无数条身影在夜色之中闪现,双方你来我往,争斗得异常惨烈。   夜色之中,镜湖山庄门前,不断传出兵刃入体的声音及怒吼、惨叫之声,声音凄厉,直欲刺破苍穹。   “杀杀杀!”   “贼子挟官造反,罪不容诛,捉拿反贼,救回判官相公。”   “都给我围上,不许一人脱逃。”   “眼睛睁大点,不要伤了判官相公。”   “姚当官,若是贼子们挟判官自重,又当如何?”   “废话,当然是先救下判官相公再说。”   “官军来了。。。”   正在此时,镜湖山庄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还有大队人马行进之时发出的凌乱、沉重的脚步声,如裂石穿云,震得整个镜湖山庄都似在颤动一般,   无数点燃的火把,如点点繁星,在夜色之中快速移动,如一个巨人伸出两条粗壮的胳臂般的,一把将镜湖山庄搂进了怀里,并紧紧抱住。   羽箭破空之声也不断响起,刺破了黑暗的宁静。   。。。。。。。。   “山魁,许彪?”李三坚举着火把看着纵马而来的两员猛将,惊喜的问道。   媚儿等人护着李三坚逃出镜湖山庄之时,正好碰到山魁、许彪带着开封府府衙官兵杀了过来,于是点燃火把,看清楚来人之后问道。   李三坚自郭家庄被陈长老等人挟至镜湖山庄之后,吴淼山等人回到了开封府,旋即调集开封府府衙官兵,前往镜湖山庄营救李三坚。   吴淼山为捕头多年,经验丰富,且擅长追踪之术,因此很快就探明了李三坚被挟往何处。   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得报后不敢怠慢,点齐人马,交由姚舆统率,来到了镜湖山庄,并将镜湖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贼子门居然敢挟官造反,并且是在天子脚下的开封府,简直是骇人听闻,因此路昌衡不敢怠慢。   开封府府衙有官吏六百余人,其中的衙役、捕快等有四百余人左右,此时几乎全部来到了镜湖山庄。   除了开封府府衙衙役、捕快之外,还有开封府府衙下属县城的人马,总共来了一千余人。   此时来到镜湖山庄的人马并没有朝廷禁军或者是拱卫京师的三衙精锐人马,原因就是若想在宋调兵不是那么容易的,需皇帝下旨,枢密院行令,方可调兵,否则任何人是无法调动禁军或三衙精锐一兵一卒的。   不过即便如此,开封府府衙的兵马相对来说也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毕竟开封府为天下第一府,有监临、巡警京畿之责,因此相比宋其他州府,兵马都要精锐得多,兵械等也要精良得多。   “主人,判官相公。。。”山魁、许彪见到李三坚只好,顿时大喜过望,一起翻身下马,将手中兵刃插在在了地上,一起向着李三坚奔了过来。   两员猛将此时不仅全身披挂,还各持着一柄长兵,为他二人较为趁手的兵器。   山魁的兵器为杵棒,长六尺有余,分为上下两截。上节长两尺半,尾部粗约寸半,并有孔可系绳索,愈向上愈细,最细处为一寸。上截长三尺半,下部粗一寸半,顶端粗两寸,尖长一寸二分,,两大头长为一尺五寸,上端的大头上有小刺四十八个,锋利似狼牙。   杵棒重达七十斤,头部较重,挥棒猛击,砸中人的躯体,是骨断筋折,若砸中脑袋的话,能砸个脑花四溅,无论是否戴着兜鍪。   七十斤的杵棒,非力大无穷之人,是无法使用的。   而许彪却是手持一柄重大六十余斤重的凤头斧,凤头斧头长八寸,柄长三尺有余,因其斧背浇铸了一个凤凰头而得名。   凤头斧亦是非力大无穷之人,是无法使用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箭阵   “前排放!后排准备!”骑在马上的姚舆在一排排开封府府衙弓手之侧,纵马来回驰骋,不断挥刀大喝道。   开封府府衙官兵由姚舆统领,此时已经组成了战阵,对付向镜湖山庄之外突围的清音阁贼众。   姚舆领兵前来搭救李三坚,此时李三坚已经安然无恙回到了官军之中,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捉贼了。   以往官府之人只要亮出身份,基本上贼子们就会俯首帖耳、束手就擒,可姚舆等人万没有料到,清音阁之人居然反抗,同时这些人武艺还不错,接连伤了开封府府衙捕快、衙役等十数人,于是姚舆等人一怒之下,列成了战阵,用弓弩对付他们。   开封府府衙背着箭壶、拎着弓弩的上百名弓手三十名组成一队,轮流开弓放箭。   前排三十名弓手将羽箭射出去之后,就分成两列有条不紊的退到阵后,取出羽箭,搭在弓弩之上,准备下一次的发射。   箭阵之前还有刀盾手、长枪手或拿着制式刀具的府衙衙役护阵,严防贼子们冲击箭阵。   镜湖山庄右侧有个人工湖泊,名为“镜湖”平日里,风景是异常秀美,较为幽静祥和,可此时就如下饺子一般,不断有人落进湖中,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姚舆等人列阵于镜湖山庄左侧的一处丘陵之上,居高临下,开弓放箭,箭矢如雨,不断地射向冲出来的清音阁贼众。   密集的箭雨,武艺再高强也无法躲避,清音阁贼众纷纷中箭惨叫,落入了湖中,片刻之间,湖中就铺满了插满箭矢的尸体, 沉沉浮浮的。   “快看那人。。。”   “看什么看?快将他射下来。。。”   “羽箭都被他击飞了。。。射不下来啊!”   密集的箭雨,常人无法抵挡,但也有例外,此时一名高手自庄内冲了出去,纵跃如飞,将手中长刀舞成了一道白光,箭矢撞在白光之上或被一击两断,或被击飞,并向着箭阵纵跃而来,府衙弓手顿时就有些慌乱了,指着此人大喊大叫的。   “嗤。。。”此时一声强劲的羽箭破空之声响起,一只利箭飞了出去,速度极快,如闪电般的噗的一声插在了高手的咽喉之上,高手咽喉中箭,鲜血顿时就飚了出来,捂着喉咙,呃呃的想发声就根本说不出话来了,同时身子一沉,落在了地上,腾起了三尺高的尘土。   就如一只大鸟般的,飞到高高的空中,正准备展翅翱翔之际,却被一击而落,生命也就戛然而止。   “压上去!”姚舆放下神臂弓,冷冷的下令道。   在神臂弓面前,一切武功均是摆设!一切武圣、武宗、武尊、武皇均挡不住此雷霆万钧的一击。。。   “跪下免死,立者杀!”   “杀!杀!杀!”   此时贼势顿挫,因此府衙官兵手持长枪、劲弩、刀盾等兵器大吼着向着庄内压了过去,每跨前一步,就大喊一声“杀”,气势是无比的令人恐惧。   “你们小心点,不要伤害到了女子。”与一众开封府官吏站在阵后的李三坚大声吩咐道。   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亲眼见到大宋弓箭阵,不过李三坚心中明白这只不过是略窥一二而已,与真正的大宋精锐弓箭阵相距甚远。   但就这么略窥一二,也使得李三坚心中极为震惊。   在李三坚的心目之中,宋军是不堪一击的,是孱弱的,如土鸡瓦狗一般,可目前由府衙“杂兵”组成的算不上军队的队伍,其弓箭阵威力居然如此巨大?   所谓单打独斗的“武林高手”在它面前几乎就是不堪一击,没有一合之力。   若宋军真正精锐的弓箭阵又是怎样一番情景?李三坚对此是异常的好奇。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周围一片鄙视的目光。。。,姚舆更是离得远远的,似乎是生怕别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师叔。。。   素闻府衙判官好色,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但你再好色,也不能如此的饥不择食啊?贼子女子他也想插上一脚?   不过也有感激的目光,就是缩在李三坚身后的娇儿,感激的看着李三坚的后背。   此时镜湖山庄之中有娇儿的两个亲人,一个就是龙阁主,一个就是他的姐姐媚儿。   媚儿此时已不顾李三坚等人的劝阻,返回了山庄,欲搭救自己的母亲。   但娇儿感激的目光之中还带着一些愤怒,原因就是倒在弓箭阵之前的许多人娇儿都认识,他们是清音阁的人,甚至一些人还是她们的族人。   虽然此时他们与陈长老一同为难龙阁主,但他们死于非命,且死状极惨,因而娇儿心中是极为难过的。   “年兄这是心怀仁慈啊。”站在李三坚左侧的、军巡院判官刘安节叹道:“不过贼娃子些,不值得年兄同情撒!”   “哥哥陷于贼穴数日,居然还在同情他们啊?”站在李三坚右侧的曾公明纳闷的问道。   听闻李三坚出事。刘安节、曾公明等人都跑来了,同时心中对李三坚还是有些埋怨的,埋怨李三坚不好好在开封府呆着,跑到?县作甚,一天到晚说瞎折腾,这下好了,将自己折腾到了匪窝了。。。   不过好在李三坚已经脱离险境了,有惊无险的回来了,才使得众人放心了。   李三坚闻言瞪了二人一眼,恨不得将面前的这两颗瞎猜的脑袋揪过来狠狠撞一下。   无论怎样,在镜湖山庄之中,龙阁主全力护着自己,最后还亲自阻拦陈长老等人,因此李三坚不能忘恩负义,不能为过河拆桥等不义之举。   可此时李三坚是有话难言,是无法向众人解释的。   “镜湖山庄非贼穴,其中之人也非个个都是贼子。”李三坚想了想后,算是回答了曾公明的问题。   “年兄,郭员外之案到底是怎样的?”刘安节随后问道。   李三坚就是因为勘查郭员外一案儿从而落入了贼手的,这件事情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因而刘安节有此一问。   “用‘巫毒’邪术,行坑蒙拐骗之举。”李三坚答道。   郭家庄郭员外一案确实是陈长老等人所为,与龙阁主等人无干,可即便如此,龙阁主也脱不了干系的,毕竟陈长老等人是清音阁的人。   同时此案还牵连出了一件谋逆大案,侬智高的后人欲复国复仇,这件事情在开封府之中只有李三坚一人知道。   如此惊天大案,若李三坚上呈朝廷,必然会引起朝廷震怒,并将会牵连到无数人,将会死无数人,其中定是包括龙阁主、媚儿、娇儿等人。   此非李三坚所愿也,虽然李三坚定是会因此加官晋爵的,高官厚禄如探囊取物,但用鲜血染红自己的官衣,李三坚良心何存?将会是无比内疚,更何况龙阁主等人也算是自己的恩人。   还有一人也是关键,那就是黄仙姑,可自从李三坚被捉入庄内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此人,就似乎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是庄内贼子所为吗?”刘安节又问道。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并未仔细回答。   此时的李三坚看着冲进庄内的众府衙人马,心中反倒是期盼陈长老等人能够脱逃,如此就会省去许多麻烦的。   “拿住贼首了,拿住贼首了。”   “押过来!”   只可惜李三坚的愿望落空,冲进庄内的的府衙捕快、弓手等人发出一阵欢呼声,同时没过多久众府衙差人就举着火把,押了十余人向着李三坚等人走来。   “狗贼,快走!”   十余人之中有一人身材极为高大,但却是白发苍苍,身上衣服染满了鲜血,同时已经被上了刑具,被众差人推搡着走了过来。   “陈长老?”李三坚见状愕然道。   他不是武功高强吗?打不过还逃不了吗?李三坚心中极为不解,同时心中还有些恼怒,如此捉住了陈长老,若他捱不过酷刑,来个竹筒倒豆子,岂不是糟糕了?   “狗官,害我族人性命,老夫生不能食汝肉,寝汝皮,死了做鬼也要取你的性命。”陈长老见到李三坚之后,顿时怒目圆睁,指着李三坚怒骂道。   陈长老身形高大,戳指怒骂,当真是威风凛凛,虽已为阶下囚,但气势却是异常的威猛。   李三坚完全被骂懵了,呆呆的看着陈长老,半响说不出话来。   官军攻入庄内,难免要死人的,同时府衙差人虽为李三坚的手下,但此事李三坚也控制不了的,难不成李三坚还拦着令他们立即收兵?   若如此,李三坚可真是黄泥掉进裤裆中,不是屎也是屎了。   并且事情的起因也怪不得自己啊,李三坚心中暗恼道,是他们用“巫毒”邪术,害人谋财,自己不过是尽责而已,为何他如此的恨自己?   “老匹夫,跪下!”陈长老戳指怒骂,惹恼了山魁、许彪等人,许彪抬起右脚,踢在了陈长老的腿弯之处。   许彪力大无穷,但陈长老一个踉跄,居然并未跪倒,随后挺直了身躯,向着李三坚怒目而视。 第二百八十三章 第一场雪   秦末汉初齐王田横,在汉高祖刘邦一统天下之际,不肯称臣于汉,于是带着五百部曲远赴海岛隐居。   后汉高祖刘邦使人前往海岛,欲招降于田横,为己所用,可田横却宁死不从,于赴洛阳途中自尽而亡,其部曲五百壮士得信后,全部自尽,无一人得生,此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之典故。   苏轼有言赞曰“自古同功一体之人,英雄豪杰之士世,乱则藉以剪伐,承平则理必猜疑。与其受韩信之诛,岂若死田横之节也哉。”   古之“士为知己者死”的典故,李三坚通过研习史书是早已得知,可要不了多久。李三坚就会亲眼见到这一幕。   陈长老不肯下跪,屈服于李三坚,挺直了身躯,于是就惹恼了开封府众官差,于是官差们拖着环绕在陈长老身上的铁链,用力下压,欲将陈长老拖倒在地,可陈长老却用力挣着身子,不肯屈服,众人都听到陈长老身上的骨头发出了一阵“卡卡”的声音,可陈长老却仍是直立不倒,并怒目圆睁。   “住手!”李三坚见到这一幕,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大声喝止道。   陈长老再有过错,再为罪人,可如此折磨一个老人,于心何忍?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极为不忍,甚至都生出了放他走的心思。   “去掉他的刑具,取身干净的衣物。”李三坚随后吩咐众官差道。   “判官相公,这老匹夫拘捕,伤了我等好几人呢,若是。。。”此时一名捕快说道。   “还不快去?”李三坚瞪着眼睛打断道。   这么多人,持刀持枪的,难道还害怕一名老人?就算他武功高强,又顶什么用?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判官!”陈长老被松绑之后,活动了一下身子,冷冷的对李三坚说道:“不知道老夫是该感谢你,还是该恨你?”   “本官不需要。。。快拦住他!”李三坚正想回答,忽然看见陈长老身形一动,伸手夺下了一名捕快手中的刀刃,于是急得大声喊道。   众官差也是大惊失色,持着刀枪扑向陈长老,山魁持棒护在了李三坚的身旁,许彪怒吼一声,挥舞着凤头斧劈向陈长老。   片刻之间,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陈长老挥刀逼退了众官差,躲过了许彪的劈砍,在众人以为陈长老将要攻击李三坚之时,陈长老却将利刃架在了脖子之上。   “老夫纵横一生,难道老了还要受尔等狗贼的羞辱吗?”陈长老瞪着李三坚说完了这句话后,就握刀用力下拉,锋利的刀刃瞬间就割破了陈长老的颈脖,鲜血如箭一般的就飙了出来,飙出足有三尺开外,甚至喷到了扑上来的官差脸上。   人的颈动脉被割断,瞬间就会毙命,陈长老自尽。身躯倒地,死时仍是怒目圆睁。   “陈长老!”陈长老十数名手下见状顿时悲戚得大吼道。   “陈长老已去,吾等绝不独活!”在开封府府衙官差还在发呆之际,陈长老的十数名手下或抢过官差手上的刀刃,挥刀自尽,或扑向如林般的刀枪,直至被刀枪刺穿身体,或被反应过来的官差乱刀砍死、乱枪刺死。   “这这这。。。他们这是。。。这是为何啊?”李三坚看着遍地横七竖八的尸首,顿时就呆若木鸡,怔怔的说道。   李三坚简直无法理解或接受,这些人怎么就说自尽就自尽了?简直太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了,简直太儿戏了。   李三坚还在考虑如何掩盖这些人的身份,尽量避免出现人头滚滚落地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只追究他们施“巫毒”之术,行坑蒙拐骗之举。如此一来,他们的罪名就会轻许多,也许仍是会有人人头落地,但也不至于全部当场毙命。   就算是持械拒捕、抗拒官军,就算是犯了谋逆大罪,但多活一天是一天,又何必马上自尽?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乎?   李三坚看着遍地尸首、满地鲜血,呆呆的出神,久久不语。   此时已至清晨时分,但并未见到黎明的曙光,天空仍然是阴沉沉的,同时气温骤降,天空忽然开始飘起了雪花。   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自空中落下,瞬间就将镜湖山庄内外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同时也覆盖尸体之上,覆盖在了鲜血之上,覆盖在了呆立在镜湖山庄的李三坚等人的身上,天地之间仿佛一下子就变得纯净一些了。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刘安节翻转手心,接住了几片雪花后说道。   “也不是最后一场雪。”李三坚看了一眼刘安节叹道。   “雪消门外千山绿,花发江边二月晴。”刘安节点头道:“严冬总会过去的,严冬过后就是春暖花开了。”   “元承说的是。”李三坚点头道:“真是希望严冬早日过去,春天早日来临啊。”   “来人,将他们好好收敛,备上棺木,妥善安葬。”李三坚又呆立片刻后吩咐府衙众人道。   “老丈!”许彪走到陈长老尸首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老丈是个英雄人物,是条汉子,某多有得罪,老丈在天之灵宽恕一二,某今日就亲自动手替你收拾罢。”   “李判官,那些个妇孺当如何处置?”开封府府衙总捕头吴淼山走到李三坚面前后,指着不远处的一些女子与孩童问道。   除了陈长老等人被擒住之外,还有一些妇人与小儿也一同被府衙官差押出了庄外,此时正在风雪之中簌簌发抖,等候官府处置。   其中就包括清音阁阁主龙灵香及其女媚儿。   此时龙灵香已经受伤,躺在了地上,紧闭着双目,媚儿、娇儿一左一右的服侍在旁。   “放了她们。”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   “可是。。。”这些人虽均为女子或孩童,但她们明显与陈长老等人有瓜葛,与此案有干连,最起码罪人家眷的身份是跑不了的,可为何李三坚却要轻易的放了她们?吴淼山感到不可思议,于是开口说道。   缚虎容易纵虎难,这些人虽为女子或孩童,但她们的亲人惨死在了官府刀下,甚至可以说死在了李三坚手上,心中定是痛恨官府,痛恨李三坚,因而轻易放走她们,实为一大隐患,对李三坚极为不利,吴淼山其实是在为李三坚着想的。   “没有什么可是,本官说放了她们,你没听见吗?”李三坚几乎是吼着打断了吴淼山之言,随后李三坚语气稍缓,淡淡的说道:“贼首已擒,并已自戕,此案已结,剩下的人就由他们自便吧。”   结案?距离结案还早得很,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未很清楚,就要结案?并且此时府衙官兵攻入镜湖山庄之后,并未将全部贼子擒获,一些贼寇自后山破围而出,不知去向,此时当下海捕文书,捉拿贼子,因而此时怎能结案?但李三坚此时正在气头上,吴淼山也不敢继续开口相劝了。   还是太年轻了,吴淼山心中暗道,李三坚过于年轻,未见过这种场合,区区几个贼子自尽,就引起了他心中内疚、不忍之意,并轻易的放过了罪人家眷,看似仁慈,其实是放虎归山。   “许叔微,你过去看看她们有何需要救治之处。”李三坚随后吩咐许叔微道。   李三坚其实早已看到了龙阁主受伤,但却是不敢过去,其一就是自己已经使得众人产生了疑心,此时自己再过去看望龙阁主等人,岂不是会更加会落人口实?   同时李三坚也不敢去见龙阁主等人,不愿见到媚儿冷冷的目光,不愿见到龙阁主故意闭上眼睛的模样,李三坚心中非常清楚,龙阁主还未伤至无法睁眼的地步。   “相公放心。”许叔微非常善解人意的应了一声,就带人过去了。   。。。。。。。。   三日后,又是一场大雪,将整个宋东京开封府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此时城池南薰门之外,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可载四人。马车顶盖之上堆积了厚厚一层白雪,拉车的健马打着响鼻,呼出的都是雾状气体。   “还是不肯见我吗?”李三坚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后,问向站在马车之前的娇儿道。   “阿妈。。。她。。。的伤还没好全。。。”娇儿闻言低头支支吾吾的说道。   “嗯,此去泉州,道路难行,一路之上,你们多加小心。”李三坚随后从怀中取出几纸文书,递给了娇儿后说道:“此为过关牒文,你放好了。”   龙阁主哪里是因为伤势而不能见自己?李三坚早已从许叔微口中得知,龙阁主的伤势并无大碍,虽行走不便,但见个人还是可以的。   李三坚心中真的是很无奈或者说是郁闷,看来龙阁主已经将这笔账已经算在了李三坚头上了。   “多谢你了!”娇儿接过过关文书后,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同时对李三坚感激的说道。   不要小看这个小小的过关文书,此物不但能够使龙阁主等人顺利通过各道关卡,到达泉州,还洗清了龙阁主等人的身份,原因就是过关牒文之上明明白白的写清楚了龙阁主等人的姓名、籍贯、身份等等,并且加盖了开封府府衙大印。   因此娇儿对李三坚是万分感激。   “举手之劳而已,小娘子不必如此。”李三坚微笑着说道:“本官只能送到此处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上路罢。” 第二百八十四章 冬至(上)   冬至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之一,又是传统习俗中非常重要的一个节日。   “十一月冬至,京师最重此节,虽至贫者,一年之间,积累假借,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官放关扑,庆贺往来,一如年节。”   宋京师最重视冬至节,即使再穷的家庭,到这一天也要换新衣服,准备饮食,祭祀祖先,官府设置博戏,百姓往来庆贺,如同过年。   宋时,冬至成为了与旦日、寒食并列的“三大节”之一,又称“亚岁”,冬至前夜也被称为“冬除”。   据此可见,宋人对冬至节的重视。   冬至与除夕的风俗相仿,冬至这一天的晚上孩子们可以整夜玩耍不睡,被称为“守冬”,据说这样可以求得长命百岁。   在这一日,上至皇帝、百官,下至黎民百姓、斗升小民均是打算好好过个冬至,甚至是街边乞丐也要求得路人赏个三瓜两枣的,并置些酒菜、新衣,过上个热闹的节日。   而家有余财之人就更不用说了,到了冬至这一日,均要备下些厚薄不一的礼品,走亲访友,恭祝冬至。   因冬至与旦日时隔不远,同时冬至这一日耗费了宋人大量的钱财,因此到了过年,反倒不如冬至热闹了。。。   宋人也因此戏虐的称之为“肥冬瘦年”。。。   “白妮儿,白妮儿,你往哪里跑?快回来呀,穿新衣服啦。”   李三坚住宅之中,一道白光闪过,一团毛茸茸的物件一闪而过,紧接着穿着一身喜庆新衣的李囡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边跑边喊道。   李囡心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不容易求娘亲做了几身白妮儿冬日穿的衣服,可刚刚给它试穿了一套,它就逃命似的,飞奔而去。。。   真是狐狸咬吕洞宾他哥,不识好人心呐!   “囡囡,囡囡,你干什么去?别跑了,快回来,马上就要祭祖了,等下娘可要生气了啊。”宅中二夫人王雯见状哭笑不得的喊住了李囡。   冬至佳节,李三坚家中之人也不例外,也是打算热热闹闹的过节,因而除了准备新衣、饺子、混沌、新鲜果蔬等等一应过节之物意外,还要准备祭祖,祭拜李三坚之父李清,同时祭拜李三坚的祖父李序及祖母种氏。   本来李三坚打算免去这些俗礼的,可母亲符二娘却执意不肯,说这是数典忘祖。。。为大不孝之人,李三坚想想也是,于是就恭听母训,应了此事。   “二娘。。。“李囡看了看白妮儿逃跑的方向,又看了看王雯,神情是极为不舍。   “走吧,要不然娘可要生气了。”王雯随后就拖着仍是对白妮儿念念不舍的李囡向家中“祠堂”走去。   李三坚家中所谓“祠堂”位于院内左侧,为一个侧屋临时充做“祠堂”的。   祭祀先祖,自古有之。祠堂祭祖谓之“家祭”或“寝祭”,与墓地祭祀区别之处就在于祭祀的地点不同。   上至皇帝、百官,下至斗升小民,在家中都有祭祀先祖的地方,只不过称呼不同而已,皇帝及一些官员家中祭祖的地方谓之“家庙”,而一般百官员或百姓家中祭祀先祖的地方就谓之“祠堂”或“宗祠”。   皇帝的“家庙”就是“太庙”。   “家庙”不是你想立就能够立的,或者说你有钱就能够随意修建家庙的,若任意修建家庙,就会被朝廷以“违制”论处,是会受到惩处的。   宋对设立家庙有着严格的规定,即官正一品、平章事以上立四庙,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同知枢密院、签书院事以上,见任同宣徽使、尚书、节度使、东宫少保以上,皆立三庙,余官祭于寝。   也就是说官居从二品以上者,方可立家庙,余者只能在家中祠堂“寝祭”。   家庙与祠堂外观、陈设等等也有很大区别的。   王雯拉着李囡来到家中祠堂之时,符二娘一手安排的祭祖马上就要开始了。   “雯儿妹妹你来了?”一身新衣,站在祠堂门口的蔡绒雪见王雯来了之后,微笑着牵着王雯的小手走进了祠堂。   一般来说,为妾室、侍姬身份的女子是不允许进入祠堂,更不允许参与祭祖的,但李三坚家中例外。蔡绒雪知道李三坚虽习礼教,当却从不拘礼,同时李三坚从不歧视女子,只要是他的女人,他均是待之以诚,虽不能够做到完全一碗水端平,但却基本上是一视同仁的。   因此虽蔡绒雪心中有些不太赞同,但却不敢触怒李三坚或者生怕引起李三坚的反感。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之母符二娘也是妾室身份,若蔡绒雪稍露异议,那么必将会引起符二娘的恶感,而李三坚又是个孝子,如此事情就不太妙了。   祠堂两侧有幅对联,上联为“人至上圣贤书可耕可读”,下联为“德为绳祖宗恩当报当酬”。   。。。。。。。。   “某生二十有一年而先君亡。今岁尘点科第。盖不独以为,抑亦尽人子之报心也。。。此皆先君平生力所能致,而不屑为者,曾未足以为荣。某之有此爵禄,又皆凭借先君遗德余休,亦曷敢以是以报?天其或者昭先君之令德。。。”   祠堂之中,符二娘率李宅上下人等正举行冬至祭祖仪式,此时符二娘、李三坚等人均换上了新衣、新帽、新袜、新鞋,衣服等颜色当然不会是花花绿绿、鲜艳无比,而是以黑、白、蓝三色为主。   在点烛、烧香、焚纸、放炮竹等之后,一身黑色新衣的李三坚念着自己书写的祭文,大概意思就是李三坚能到今天,全凭祖宗积德。。。并不忘祖训,继续为振兴家族而奋斗。。。   此时李三坚祖宗神位前的香炉中,点了数柱轻烟缭绕的长香,徐徐燃烧的红烛照亮了整个祠堂,敲击铜磬发出的清脆之声,显得冬至祭祖是更加的庄严肃穆。   “一叩首,愿祖宗恩泽万代!”   “二叩首!三叩首!”   若大户人家或显赫门庭定会请专门的司仪行祭礼等等,而李三坚家底较薄,因此就由宅老翟六充作司仪。   李三坚念完之后就是子孙跪拜,而到目前为止,李三坚仍无子嗣,因此就由符二娘领着李三坚、蔡绒雪、王雯、李囡、山魁及山魁之妻吴氏行跪拜礼。   山魁本是个被人贩卖的奴隶,是要被杀死行“人祭”的,被李三坚救下之后就将李三坚视作亲人,再加上山魁是个孤儿,家中已无旁人,因此就完全将李三坚的家当作是自己家了。   李三坚也同样如此,视山魁为手足兄弟。   “夫君!”符二娘随后看着亡夫李清的牌位泣道:“夫君你看到了吗?咱们的孩子,坚儿他有出息了,不但是状元及第,当上官了,还长高长壮了,此时也娶妻成家立业了,夫君,妾身此时方不负你临终所托,将咱们的孩子拉扯大了,夫君,你高兴吗?”   符二娘跪坐在地上,看着李清照的牌位,边流泪边怔怔的出神,仿佛又回到了与李清在一起的时光。   李三坚见母亲符二娘又想起了亡父,心中也是极为难受,于是就给蔡绒雪使了个眼色,与蔡绒雪一左一右扶起了符二娘。   “娘,您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扶着符二娘劝道:“往事已矣,就不要再想了,冬至佳节,我们应当开心才是。”   李三坚不是个迂腐之人,子不允母嫁,不允许母亲再嫁什么的,符二娘此时还不到四十岁,为何就不能再嫁?为父守寡已经这么多年了,已经够了,已经仁至义尽了,为何还要继续苦自己?   若符二娘此时再嫁,李三坚绝对万分支持,就算得一假父,李三坚心中有些膈应,但为了母亲,李三坚也甘愿如此。   可问题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以往只要李三坚稍微露出这方面的意思,立刻就被符二娘当头一顿臭骂,使得李三坚再也不敢提及此事了。   此时的李三坚只有加倍孝顺符二娘,这样既安慰了符二娘,又安慰了自己。   此前李三坚欲将自己外祖父符贵,舅父符鼑、符麟等人接至京师,除了是想给他们一条出路之外,最大的目的就是想安慰母亲符二娘。   自己公事甚多,常年不着家,无法日日陪伴母亲,将符贵等人接来后,相信有亲人相伴,符二娘会快活许多。   “娘!”蔡绒雪也扶着符二娘笑着说道:“官人他说的是,冬至佳节,都等着您老人家开席呢。”   “我老吗?”符二娘闻言心中悲伤之情才稍减,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后笑问道。   “不老!”蔡绒雪笑着还未回答,李三坚抢着答道:“娘您是貌美如花啊。。。似二八少女一般呢。”   “呸,没大没小的,有这么说娘的吗?”符二娘嗔道。   两人一问一答,仿佛又回到了李三坚少年时光,符二娘也因此转悲为喜的说道:“许彪他娘接来了吧?接来了就开饭吧。”   许彪成亲之前,家中也只有老娘一人,符二娘心细,于是就吩咐将许彪母亲接来,一同过个冬至。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冬至(下)   冬至佳节,宋人酒桌之上的菜肴是异常丰富,其中饺子、混沌也是必不可少的,李三坚家宴之上也是如此,除了饺子、混沌之外,还有许多琼台特色菜,如雷公笋、南杀、莉嫩等等,其中许多菜肴还是符二娘亲自下厨做的。   李三坚加官晋爵,俸禄等等当然也是跟着增加,因而此时李三坚宅中已经雇了一名手艺不错的厨师,为大宋开封府府衙判官家中的专属厨子。   话说堂堂六品朝议大夫家中岂能没有一个厨子?据说这名厨子还曾经为宫中做过饭菜呢。。。   不过虽然李三坚有了专属厨子,可符二娘仍是闲不住,没事就跑到厨房“指点江山”。。。   此时李三坚宅中没有男性长辈,因而就推母亲符二娘坐了首座,许彪母亲周氏次坐相陪。   黎家之人没有汉人那么讲究,讲究男女大防什么的,于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就坐在了一起,热热闹闹的过节。   “周姐姐,这道菜是我黎家很特别的菜呢,你尝尝。”酒席之上的符二娘给许彪母亲周氏夹了一筷子菜后笑道。   “哎哟,夫人折杀老婢了。。。”周氏被请至判官宅第就已经诚惶诚恐了,此时符二娘如此,更使得周氏是坐立不安的,连忙站起身,躬身说道。   周氏四十余岁,比符二娘大不了几岁,长得却与符二娘完全相反,长得是人高马大的,骨架较为粗大,站起身来虽然躬身,但也比站着的符二娘高出许多。   话说没有人高马大的老娘,也生不出来身形如山的许彪的。。。   周氏之父是个铁匠,是铁匠家庭出身,因此哪里见过当官宦人家?符二娘虽也是贫困家庭出身,但目前却为朝廷六品大员的母亲,因此周氏是惶恐不已。   在一般士庶百姓的眼中,六品官员就是比天还大的官员了。   “周姐姐,你别这样。。。”符二娘扶起周氏,拉着坐在凳子之上后笑道:“我就是个渔人家的女儿,哪里是什么夫人了?周姐姐不要再客气了。再客气就见外了,姐姐你年长,你我之间就以姐妹相称嘛。”   “就是。。。”许彪一边啃着一块大骨头,一边大咧咧的说道:“都不是外人,都是自家兄弟,娘就不要太拘束了啊。。。”   “住口,你个黑厮,就知道吃,在大官人面前怎敢如此放肆?”周氏瞪了一眼许彪怒道。   老娘骂自己儿子为黑厮,倒也少见。。。   黑厮还不是你生的,许彪心中嘀咕道。   不过许彪见老娘发怒,于是不敢再说,只好闷头吃喝。   “哈哈,彪子,来跟哥哥干一碗。”山魁端起酒碗说道。   许彪嘴里叼着肉,无法接话,于是就猛喝了一碗酒,将酒和肉一齐送人了腹中。   “此为家宴,没有什么大官人,在座的都是我李三坚的亲人与兄弟,周大娘,你也不要见外了。”李三坚也笑道。   “俺兄弟说的。。。。是。。。”许彪在周氏的“虎目”之下,将要出口的话硬生生的给缩了回去。。。   不过李宅主人符二娘与李三坚都这样说了,周氏也放轻松了不少,与符二娘说说笑笑,没有那么拘束了。   周氏是异常的感激符二娘母子。   在此之前,许彪只是个扑汉,是个粗汉,虽也能挣些钱财,但是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不但极不稳定,还被人视作“下三滥”,可如今许彪可是吃上了官饭,无论怎样,也是官府之人了,也算是有出息了,街坊邻居说起此事,周氏也是脸上有光,感到特有面子,与从前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这一切全仗李三坚了,因此周氏对李三坚是万分感激。   李三坚目前可是朝廷六品命官,堂堂开封府府衙判官,可今日却将周氏母子请到了宅中一同欢度佳节,使得周氏感到万分惶恐,同时这也说明了李三坚是对许彪是另眼相看的,那么今后许彪的前程不说似锦,却也定是一片平坦。   于是李宅冬至宴席之上,众人是开心谈笑,宾主尽欢,是热闹异常。   只不过李三坚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使得符二娘等人感到有些纳闷,但宴席之上,却也没问什么。   。。。。。。。。   冬至宴席过后,就是“守冬”,备上一些果蔬、瓜子花生等零食,只要你精神好,就可谈笑直至天明。此时是为戌时,天色尚早,于是李三坚、蔡绒雪、蔡樱雪、王雯、李囡等人均聚集在符二娘的屋中,陪着符二娘聊聊家常,谈论一些风闻趣事。   李囡此时终于给白妮儿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还是冬装,领口还有一些白色兔毛外翻,毛发皆白,却穿着一件红色冬衣,露出的小脑袋东看西看的,眼珠如红宝石一般滴溜溜的乱转,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如猫咪一般的叫声,毛茸茸的尾巴高高地翘起,身子娇小,惹人喜爱,任谁看了都想上去抱一抱。   不过此时李囡却抱着白妮儿,谁都不让抱走,坐在符二娘的坑上一边自己吃糖果、果蔬,一般喂着白妮儿。   王雯忙着给众人泡茶,而蔡绒雪却抱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箱放在符二娘面前后笑道:“娘,您看这个怎样?”   “从哪里得来的?”符二娘见到这个镶金嵌玉的小木箱顿时眼睛一亮,笑嘻嘻的问道。   “是。。。娘你就说合不合适嘛?”蔡绒雪抿嘴一笑道。   这个镶金嵌玉的小木箱是蔡绒雪的嫁妆,蔡绒雪出嫁之时,里面装着一些贵重的首饰。   “合适,怎么不合适?”符二娘笑道:“就是太贵重了,娘都有些舍不得用了。。。”   “不过是个木箱而已,有什么嘛。”蔡绒雪笑着用剪刀帮着符二娘将一窜窜铜钱之上的绳子剪断,随后将一枚枚铮亮的铜钱放入了木箱之中。   这些铜钱均为李三坚的俸禄。   李三坚目前的官职全称是朝议大夫、权判开封府刑讼公事、直龙图阁,寄禄官俸禄、职贴、馆职贴钱加起来每个月有五十七贯钱之多,这还未包括禄米、绢、布、各种料钱,如轿夫钱、马料钱、衣料钱等等,还未包括御赐之物,每逢佳节,朝廷都要恩赐一些钱物的。   李三坚目前的月入可谓是颇为丰厚,当然与高官富商是没法相比的,但普通庶民百姓的收入却与李三坚相距甚远了。   开封府普通庶民百姓每日所得不过一百多文,月入不过三两贯钱,但就这么三两贯钱,却要养活一家人。   铜钱要用之时,才用绳索穿在一起,便于携带使用,而符二娘却舍不得用,于是就将黄灿灿的铜钱码好放入箱中。   “娘,你这又是何必呢?钱乃身外之物,该用就用嘛,何必对自己如此苛刻?”抱着一本《资治通鉴》,正在看书的李三坚瞅见后说道。   李三坚平日里几乎不花家里的钱,衙门里的公钱对于李三坚来说已经足够了,因此李三坚的俸禄、禄米、恩赏之物等等几乎都交给了符二娘,紧着她用,由她自便,可符二娘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是节省无比。   “你懂什么?”符二娘白了李三坚一眼道:“家有余粮,心中才不慌,家里用钱多地方多着呢,没有些积蓄怎么能行?”   符二娘渔民出身,家境贫寒,与李清成婚之后情况并未得到改观,反倒是越来越艰难了。   特别是李清去世之后,符二娘的日子是愈发艰难,生活极为拮据,起早贪黑的辛苦一日,所得不过数枚铜板,一个铜板还得掰成两半花,这样才将李三坚拉扯大了。   当初李三坚灵山县求学所携带的两贯铜钱还是符二娘等人东拼西凑给凑的,李三坚走后,符二娘是吃糠咽菜的,逐渐才将借来的钱给还上了。   符二娘是穷怕了,因此此时李三坚虽月入颇丰,但符二娘仍是舍不得用。   “坚儿,你过来,娘有话问你。”符二娘随后拍了拍床榻对李三坚说道。   “娘,何事啊?”李三坚闻言连忙放下书本,坐到了符二娘身边后问道。   “今日你怎么了?为什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啊?”符二娘看着李三坚问道。   “哪有的事?今日冬至佳节,孩儿挺开心的。”李三坚闻言连忙掩饰道。   李三坚可不愿意将衙门之中的事情带入家中,害怕引起符二娘等亲人的担忧。   “坚儿,你是娘生的,你是怎么想的,娘多少能猜出一些的。”符二娘闻言说道。   “你看看你,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还说开心?”符二娘随后笑道。   蔡绒雪、王雯等人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在冬至家宴之上,李三坚就是这副模样,眉头紧锁,是强作欢颜。   “说说吧,娘不识字,但比你多活几年,别看你读了不少书,但有些事情还不如娘呢。”符二娘随后说道。   “娘说的是,孩儿怎敢与母亲大人相比?”屋中并无外人,同时符二娘开口相询,于是李三坚只好将镜湖山庄所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符二娘等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跳棋   李三坚这几日确实很憋闷,原因就是陈长老等人的死,十余人一起自尽,使得李三坚心中自责不已。   经了解,郭家庄郭氏父子平日里不是什么好东西,欺压庄民、持强凌弱,可谓是为富不仁。   可就是为了郭氏父子,为了查清此案,就牵扯到了陈长老等人,随后他们就一齐自尽。   若没有李三坚刨根问底的彻查此案,也许他们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李三坚对此是心中极为难过及万般无法理解。   其实李三坚心中也是明白的,陈长老等人确实有罪,其罪名还不轻。   死对于他们来说,也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可这毕竟是十几条人命,使得李三坚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自己为了郭氏父子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到底有没有必要?这些日子,李三坚一直是这样问自己。   “坚儿!”符二娘听完之后,爱怜横溢的理了理李三坚耳边乱发后说道:“娘不识字,也不懂大道理,但娘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李三坚沉吟道。   “嗯,问心无愧,不欠他人的债。”符二娘点头道:“我们李家从前日子过的苦是苦点,但娘与你爹爹从来未欠过别人一笔债,就算是生活所迫,举了一些债,但我们很快就还上了,就是不吃不喝也要还上,绝不会拖欠或死赖着不还,这样娘虽然穷,但却是问心无愧。坚儿,娘说这话的意思是,只要你问心无愧,有些事情只管去做就是,何必又在意许多啊?”   “娘说的是。”蔡绒雪闻言也点头道:“官人你是官,而他们是贼,自古官贼不两立。官捉贼是天经地义之事,而官人你只不过是在尽职尽责而已,他们自尽是他们的事情,与官人有何相干?他们所犯之罪,可谓是罪孽深重,此时就此死去,也许还是一种解脱呢。”   “母亲、雪儿你们说的是。”李三坚闻言连连点头道。   若陈长老等人落入官府手中,绝没有他们什么好果子吃,就算李三坚心地再怎么仁慈,也无法替他们开罪,终归会是死路一条,且会死得很凄惨。   “死有时候还算是轻的。。。若阿爸他们遇到这种事情,阿爸定要将他们投入地牢,受尽折磨而死。”王雯忽然开口说道。   李三坚闻言怔怔的看着蔡绒雪、王雯二女。   我这是娶了两个什么人啊?一个比一个懂道理,一个比一个很。。。李三坚心中暗道。   黎家峒主是有家法、有私刑的,且私刑是残酷无比,就连官府也无法约束他们的。   王雯虽为一名女子,但自幼耳濡目染的,对这些事情多少是有些知道的。   “你看着我做什么?不就是死几个贼子吗?官兵捉贼都像你这样,那还捉什么贼?你用得着这样唉声叹气的吗?大过节的,搞得大家心情都不好了。。。”   王雯与李三坚一样,是个半黎半汉之人,从其父,应为黎家人,但自幼其母却以汉家之礼教她,加上王雯性格内敛,较为文秀,因此平日里很少这么与李三坚说话的。   随着王雯与李三坚妾室已久,再加上平日里李三坚较为和气,很少与自己的妻妾发火,因此两人之间说话就较为随便了。   不过此时在李三坚的牛眼之下,王雯越说声音越小,直至悄无声息。   “哈哈!”李三坚见王雯一副慌乱的模样,于是笑道:“娘、雪儿、雯儿都说的在理,是我心重了,过于瞻前顾后了。”   李三坚随后伸手在小几之下捏了捏王雯有些冰凉的小手,以示自己并不在意。   “天怎么这么冷啊?”李三坚搓了搓手,吩咐外屋伺候的翟六等人道:“宅老,再端一盆火炭进来。”   “是,相公。”翟六在外屋应道。   宋之官员待遇丰厚,就连冬季取暖的精炭也是朝廷赏的。。。   屋里又加了盆火炭,李三坚等人顿时就感到身上暖和多了。   此时屋中符二娘、李三坚等人均坐在火坑上,符二娘坐在小几一头,蔡绒雪、王雯坐在另一头,蔡樱雪带着李囡去街上看热闹去了。   李三坚不顾蔡绒雪、王雯的白眼,挤在两人中间后笑道:“我影响了大家过节的心情,不过我有补偿。”   “补偿?什么补偿啊?”王雯也是觉得挨着李三坚坐,感觉身上较为暖和,于是侧身挨着李三坚问道。   只不过王雯在李三坚身上挨挨擦擦的,使得李三坚心头涌起了一股无名火,但在母亲面前,却又不敢造次,只好强忍着,尴尬的说道:“补偿并非何物,而是一种游戏。”   “啊?游戏?三哥你快说说是什么游戏呀?”王雯听说是游戏,顿时就来了兴致,于是就抓住李三坚的胳膊问道,这下子就几乎是扑到了李三坚的怀里了。。。   王雯虽已为李三坚的妾室,已经是一名女人了,可毕竟还不满二十周岁,还是个少女,年少贪玩,此为天性,无论男女,再加上平日里在家中也实在是无聊的紧,因此听说是游戏,顿时开心、兴奋不已。   “就是这个。”李三坚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笑着打开后说道。   包裹之中有个木质棋盘,可令符二娘、蔡绒雪、王雯惊奇的并不是这个棋盘,而是包裹之中的许多五颜六色的琉璃珠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使人爱不释手。   这下子就连符二娘也来了兴致,笑着问道:“坚儿,快说说,这是什么啊?”   “娘,这游戏名为‘跳棋’。”李三坚一边笑着将一颗颗琉璃珠子摆在棋盘上的六角之上,一边答道。   “‘跳棋’,是围棋的一种吗?”蔡绒雪一边学子李三坚摆放珠子,一边问道。   宰执之家的女儿当然自幼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不过李三坚口中所说所谓的跳棋,蔡绒雪是闻所未闻,当然就没有见过了。   “围棋是这样的吗?”李三坚趁老娘的注意力在棋盘之上之时,伸手偷偷在蔡绒雪越来越丰满的圆月之上捏了一把后笑道。   蔡绒雪顿时就如触电一般,伸出手指,用指甲在李三坚手背之上狠狠的刺了一下。   “围棋顾名思义是以围取胜,而跳棋却是以跳取胜。”李三坚随后说道。   李三坚话虽如此,但他的围棋水平还不如蔡绒雪,只是略窥一二,仅仅入门而已。   “以跳取胜?是这么跳的吗?”王雯拈起一枚红色珠子放在棋盘之上的小窟窿之中后问道。   “聪明!”李三坚赞道:“就是如此,不过既然为游戏,既然是‘跳棋’,当然就有它的规则,你们猜猜?”   “你少卖关子,还说说是怎么玩的?”符二娘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哈哈,规则是这样的。。。”李三坚随后就将跳棋的规则说了一遍。   规则很简单,一学就会,跳棋是老少皆宜,茶余饭后之时,   “这个游戏最多可容六人玩耍。”李三坚说道:“你们不要小看这小小的‘跳棋’,其中的学问可大呢,有分兵合击之术、合纵连横之术等等。”   “我们都是女子,你谈什么兵法?”符二娘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说道。   符二娘知道李三坚近日没事就看看兵书,可他居然在她们面前谈起了兵法?说了半天,符二娘也不懂啊。   “呃。。。”李三坚尴尬的接着说道:“但凡游戏得有个彩头。”   “什么彩头啊?”蔡绒雪问道。   “这。。。输者可要喝酒!”李三坚本想说用些铜钱作为彩头,可母亲符二娘定会同意,于是李三坚改口说以喝酒为彩头。   “喝就喝,谁怕你啊?媳妇们快来,我们一起赢他。”符二娘笑嘻嘻的说道。   常年劳作之人,怎能不喝点酒?喝些酒解解乏,出去身上伤痛等等,因此符二娘不但有酒量,而且还不低,甚至比李三坚的酒量还高。   李三坚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符二娘口称不懂兵法,却立刻用上了合纵连横之术,此为以弱抵强的最佳策略。。。   “快快,开始,开始!我先跳,我先跳!”王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好,好,你先,你先。”李三坚笑道。   先走有先声夺人之优势,后走也会后发制人,此为跳棋的妙处所在。   于是李三坚一家人围绕着跳棋棋盘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最开始之时,李三坚妙招连连,接连获胜,赢得是哈哈大笑,不敢逼母亲喝酒,却逼得蔡绒雪、王雯连喝数盅,可符二娘等三人又不是傻子,反倒是聪明的紧,逐渐熟悉之后,联合将李三坚杀了个落花流水,是面如土色。   李囡与蔡樱雪回来之后顿时大喜过望,并立刻加入了战团,同时蔡樱雪、李囡稀里糊涂的被李三坚忽悠着加入了几方,形势就立刻急转直下,李三坚方占据了不少优势。   不过场上虽然激烈,但此时李三坚屋中的冬至节过得却是无比热闹,众人吵吵嚷嚷的,是欢笑不已。   “老夫人,相公,老。。。太。。。爷来了。。。”正在此时,宅中宅老翟六气喘吁吁的跑进了禀报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家人到来   “爹爹,你们。。。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过了年之后才到吗?”符二娘见到符贵领着一大家子人进门之后,欣喜的连连问道。   “你这孩子,在汉人的地方呆久了,称呼都变了?”一声黎人装束、风尘仆仆的符贵笑呵呵的对符二娘说道。   “也是多亏了我那乖外孙的名声啊,我们才能够这么快就到了。”符贵随后说道。   李三坚外祖母早逝, 符贵与其子符鼑、符鳞住在一起。   符鼑成婚较早,有一儿一女,而符鳞刚刚接了门亲,是琼台黎人,还没有子女。   符贵等人接到李三坚的书信是在九月间,而赶到东京开封府之时已至十二月。   虽符贵等人为渔民,家中贫寒,没有多少家当,但收拾起来也是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再加上道路遥远,因此整整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赶到开封府。   其实这还算是好的,原因就是目前大宋状元郎之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再加上李三坚此时为朝廷六品京官,因此一路之上,各处驿馆对符贵等人照顾有加,最起码没有为难他们,符贵等人一路之上也因此较为顺利。   可即便如此,符贵等人赶到开封府之时已至黄昏,再加上身上的装束较为简朴,因而差点被开封府城门军卒、官差当做流民给收治了,幸好符贵等人报出了李三坚之名,于是官差们才慌忙将符贵等人送到了李三坚的住处。   开封府府衙判官的家人,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为难他们?   “阿爸,瞧你说的。”符二娘搀着符贵说道:“阿爸,二弟、三弟,快进来,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吩咐厨房给你做。”   符二娘简直开心极了,开心得心花路放。   开封府再怎么繁华,但也怎及家乡?符二娘见到符贵等亲人,就像回到琼台一般光景,使得符二娘开心万分。   自符二娘跟随李三坚上京以来,与符贵等人一别就是数年之久,符二娘怎能不想念他们?   “坚儿,雪儿、雯儿来见见阿爸、舅舅们。”符二娘随后对李三坚、蔡绒雪、王雯招手道。   早已迎出门的李三坚闻言与蔡绒雪、王雯一起走到符贵等人面前,跪下磕了个响头道:“孙儿、孙媳给外祖父、舅父磕头了。”   符贵等人到来肯定会给李三坚增加不少麻烦的,但只要是母亲符二娘高兴,李三坚愿意做任何事。   此时李三坚见到母亲一副开心的模样,心中同样也是高兴不已。   符贵见李三坚跪下磕头行大礼,顿时吓得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慌忙扶起了李三坚说道:“乖孙儿,快别这样,你现在可是大官啊,乡野小民,当不得啊。”   李三坚再怎么是符贵的外孙,但此时李三坚可是堂堂大宋六品官员,在符贵等人眼中,那就是像天一般。   以往在琼台儋州小渔村之时,不要说朝廷六品命官,就是一名小吏,要会使符贵等人毕恭毕敬的。   “外公说哪里话?”李三坚就势而起,扶着符贵笑道:“孙儿就是再大的官,但也是外公的外孙不是?所谓长辈如天,孙儿这也是应当应分的嘛。”   父亲李清病故之后,符二娘一个人拖着李三坚,不是符贵等人对符二娘多加照顾,也许符二娘根本就熬不到这一天的,对此李三坚心中是非常清楚的,因此李三坚心中对符贵等人还是较为感激的。   “坚儿,你也知道,我们那里穷得很,没有什么稀罕物。”正在此时,李三坚的二舅符鼑从怀中取出一个红绸布袋后说道:“但我们也不能空手来啊,这是些平日里你外公和舅舅们采撷的珠子,就。。。舅舅不会说话,就当做见面礼吧。”   “见面礼?二舅。。。外公。。。你们这是作甚?自己亲人还需什么见面礼?亲人之间,还需此等俗礼吗?”李三坚接过硬被符鼑塞过来的真珠袋愕然说道。   符贵等人采撷真珠,完全是在以命易珠,并且他们还指望着这些真珠过日子,对于这些李三坚是早已知道,李三坚的大舅就是死在采珠池中。   可他们此时居然被自己带来一袋真珠?   因此李三坚此时是万难接受的。   “坚儿说的对。”符二娘接过真珠袋塞在符鼑怀中后说道:“二弟,你这是干什么?到姐姐这里来,还需要带什么见面礼?快拿回去,要不然姐姐生气了啊。”   “家姐。。。” 符鼑、符鳞看看符贵,有看看符二娘,再看看李三坚,犹豫的说道。   “二娘,这算是阿爸给孙媳妇的见面礼,这总可以了吧?”符贵见状对符二娘说道。   “孙媳妇不敢。”蔡绒雪闻言福了一福后笑道:“外祖父能来此处,孙媳妇就倍感欣喜,怎敢受外祖父之礼?”   李三坚闻言赞许的向蔡绒雪点了点头。   果然大户人家千金出身,一言一行均是极为得体。   “看嘛,媳妇都这么说了,阿爸,快拿回去,你们这是干什么呀?”符二娘说道。   “家姐,你这是瞧不起我们吗?” 符鳞闻言鼓着腮帮子说道。   “噗!”的一声,符二娘屈起食指在符鳞敲了一记后,瞪着符鳞说道:“你姐姐是这种人吗?”   “哎哟,家姐。。。” 符鳞抱着脑袋,委屈的喊道。   五大三粗一条汉子,在一名娇小妇人面前,就像一个受委屈的孩童般的,惹得众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符鳞虽是李三坚的三舅父,但只比李三坚大四、五岁,今年也就二十余岁,并且自幼就与二姐符二娘较亲,因此此时再见面之时,两人均感到开心不已,同时自幼两人就是打打闹闹的,早已是习惯了。   不过此时符贵等人仍是不肯罢休,仍是要送给符二娘、李三坚真珠袋。   于是李三坚笑道:“这样好了,珠宝行不是要开张了吗?此珠不如就当做外公、舅父们入股之物如何?”   “入股之物?是什么啊?” 符鼑闻言愕然问道。   “就是做买卖的本钱。”李三坚笑道。   “哦,这样也行吧?”符贵无奈与符鼑对视了一眼后说道。   “什么行不行的?就按坚儿说的办。”符二娘随后对符贵笑道:“阿爸,你可不知道,现在坚儿每月有好多钱呢,家里什么都不缺,好了,别在这站着了,进屋说话。”   “好,好,进屋,进屋。”符贵笑呵呵的说道。   于是符二娘就搀扶着符贵走向二楼自己的堂屋。   符贵已老,并且常年前往珠池采撷真珠,落下了一身的病,但为了生活是在咬牙坚持。   不过岁月不饶人,近些年来,符贵越来越感到身子骨不如以前硬朗了,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这也是符二娘想将符贵等人接来京城的原因。   “你们两个孩子过来给姑姑、表兄磕头。”进屋之后,符贵对符鳞之子符炳、符鳞之女符灵儿说道。   符炳今年刚满五岁,而符灵儿却已经是年满十六周岁了,已经长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就如黎家山水一般,钟灵毓秀。   “这就是灵儿吗?长这么高了?我都快认不出了。” 符炳、符灵儿磕完头后,符二娘扶起符灵儿后笑说道。   符二娘随后拉着符灵儿坐在床上后问道:“长成大姑娘了,找婆家没有啊?”   “姑姑。。。”符灵儿羞红了脸,看了李三坚一眼后低头说道。   当年在兄台儋州之时,符灵儿差点说过李三坚了,成了“亲上加亲”了,不是符鳞不太乐意,李三坚也不愿意,也许此事就成了。   在这个世上,表兄妹是可以成亲的,此所谓的“亲上加亲”,只不过李三坚为汉人,而符灵儿是黎人,受宋族际婚的限制,是无法成为夫妻的,但符灵儿是可以为李三坚的妾室的。   世人可以接受,但李三坚却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符二娘也曾经就此事问过李三坚,于是乎李三坚装傻充愣,含糊此事,久了之后,符二娘也就明白了,李三坚从心中是不愿意的,也就没再提及此事了。   “还没有呢。” 符鳞笑着替符灵儿答道:“这孩子眼光高着呢,说了几门亲,她。。。她就是不愿意啊。”   “哦,这样啊,到了姑姑这里,一定给你寻个好婆家。”符二娘心中暗叹了口气道。   事情到了此时,符二娘怎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定是符灵儿自幼心中就有了李三坚,有了她的三哥。   可此时李三坚已经成婚,而且不止一个,如此,符二娘又怎能再提及此事?况且李三坚也是不愿意的。   “好了不说孩子们的事了。”符贵随后开口道:“坚儿这孩子就是又孝心,做了官仍是不忘乡里,不过这次来给二娘、坚儿添麻烦了。”   “阿爸你说什么话呀?这是女儿和坚儿应该的。”符二娘随后笑着问向李三坚“坚儿,安排好了没有?”   “娘,外公、舅父等人的住处孩儿已经安排好了。”李三坚闻言答道。   “好,阿爸今日你们就在这里挤一晚上,明日坚儿带你们去你们的新家。”符二娘点头道。   李三坚的住宅太小,根本是住不下这么多人的,于是李三坚早已给符贵等人在开封府租了几间屋子。 第二百八十八章 附庸风雅   宋东京开封府大相国寺   “东京八景”之一的大相国寺不但为天下最大、最雄伟的佛寺,其附近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集市,为开封府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既然为异常热闹的集市,那么在此处做买卖的商贾就多如牛毛了,大大小小的商贾蜂拥而至,均想在大相国寺有一处立足之地。   商贾们只要在大相国寺有立足之地,那么基本上就可以“日进斗金”了。   “日进斗金”就造成了大相国寺附近是“寸土寸金”。在大相国寺,不要说拥有自己的一寸土地或店面,就说在此地租用一寸土地或店面都是较为困难的,一般商贾就算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能成。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也有本事了得之人能够租下一大片当街的店面,如今日在大相国寺附近一条最热闹的街上,新开张“翠轩居”银楼。   银楼就是做金银首饰、器皿等买卖的商号,也就是珠宝行。   “翠轩居”银楼整整拥有五间当街店面,其内还有十数个客房,客房之内装饰得极为典雅,是供客官歇息或做买卖的场所。   刚刚开张的“翠轩居”就拥有如此派头,在“寸土寸金”的大相国寺硬生生的挤占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使得众商贾咂舌不已,同时是异常的羡慕,均在心中暗暗猜测,到底是何人有这个本事?   此时“翠轩居”银楼前,搭起了一座两丈高的彩楼,彩楼又名“欢门”,是以方木与木质杆件绑缚而成,近里门面窗户,皆朱绿装饰。形态高耸的欢门彩楼是为了庆贺“翠轩居”银楼开张大吉而专门搭建的。   同时“翠轩居”银楼门前燃起了无数烟花爆竹,劈劈啪啪的作响,往来贺喜的宾客如潮,一片热闹的场景。   “李大官。。。”迎客的小厮见李三坚与曾公明一齐来到之时,正高声唱着,就被李三坚狠狠瞪了一眼,就将后半句给硬生生的瞪了回去。   朝廷明令是不允许官员经商的,虽这个明令已成一纸空文,虽李三坚是躲在幕后的,但如此的大张旗鼓,确实是不太妥当。   李三坚今日本不想来的,可这个银楼李三坚家人及好友可是入了股的,特别是李三坚的二舅、三舅,说是以真珠入股,其实是李婉婷对他二人多加照顾,将他们安排在了货栈之中,负责验货、收货,因此李三坚不来也太说不过去了。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早已与李婉婷谈妥,这间银楼由李三坚一方控股,作为大股东,银楼开张岂能不来?   “李公子,快快里面请。”银楼柜台掌柜姓张,是个三十余岁的汉子,原为李记金银铺的一名干了十余年的伙计,这次银楼开张,就将其提拔为了银楼的柜台掌柜。同时李三坚一方也没有异议,原因就是身为银楼柜台掌柜必须是一名对珠宝、金银首饰的加工、贩卖等方面较为熟悉之人,而李三坚一方却无一人是这样的,因此只有用李记金银铺的老人。   小厮不了解内情,张掌柜可是知道的,于是也瞪了唱名小厮一眼,将李三坚迎了进去。   李三坚为银楼幕后大东家,因此张掌柜的态度是异常的恭顺。   “东林,你前面照应一下,我进去看看。”李三坚随后转头对曾公明说道。   李三坚是官,而曾公明是吏,而朝廷对吏的限制就没那么严格了,是允许经商的,因此李三坚一方主要就由曾公明出面了。   “哥哥你自方便,弟理会的。”曾公明应道。   “少东家在吗?”李三坚边走边问道。   “在在,在内堂呢,李公子请。”张掌柜连连答道,说罢就将李三坚迎入了内堂,李三坚进入内堂之后,张掌柜就微笑着将门拉上了。   因李三坚是背对着他,因此李三坚并未看到张掌柜的笑容有些猥琐。。。   “哎哟,李大官人于百忙之中能够抽出空来,到小店看看,真是难得啊,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又是女扮男装的李婉婷见李三坚进入内堂之后,迎上来后笑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白了李婉婷一眼,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端起桌上一碗茶水喝了一口道:“你这是在骂我吗?”   “李大官人,这是奴家的茶碗。。。”李婉婷见李三坚又喝上了自己喝过的茶碗,于是哭笑不得的说道。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尴尬的转移话题道:“今日三坚前来主要就是为了感谢少东家。”   桌上摆着两碗茶,自己明明是喝的最靠近自己的一碗茶,就算位置错误,为何每次二选一都会选错?李三坚心中暗道。   “谢我什么?”李婉婷眼波流转,嫣然一笑后问道。   “明知故问!”李三坚端起另一碗茶水后说道。   “大官人,这碗茶也是奴家的。”李婉婷说道。   “咕咚。。。”李三坚将刚喝进口的一口茶水咽进肚中后,指着李婉婷说道:“你。。。你。。。这个世上哪里有一人喝两碗茶的道理?”   “嘻嘻。。。”李婉婷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两碗茶算什么?一人喝八碗茶奴家都见过呢,大官人未发现每碗茶的味道都不一样吗?”   “大官人口渴,奴家给你沏茶便是。”李婉婷嫣然一笑,起身取过一套茶具,边沏茶边说道:“大官人对银楼满意吗?”   “满意,非常满意。”李三坚一边欣赏着李婉婷沏茶的优美身姿,一边赞道:“银楼装饰极为典雅、别致,真是有劳姑娘费心了。”   “这是奴家按大官人要求办的。”李婉婷笑道:“不过银楼名称是否有些。。。”   “姑娘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吞吞吐吐的?”李三坚笑道:“难道‘翠轩居’名称不好吗?”   银楼之名还是李三坚想出来的,不说搜肠刮肚,但李三坚也是费了不少心力才想出来的。   “好是好,不过做买卖的,首先要让人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李婉婷闻言直言道:“‘翠轩居’使人感觉像是个书铺,而不是银楼,名称是否不太妥当?大官人,你觉得呐?”   真不愧为大宋状元郎,给银楼取个名字也是如此的高雅,即便如此,李婉婷心中还是暗赞道,只不过‘翠轩居’确实使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买卖的?   “姑娘不愧为大贾之家出身,看出了紧要之处。”李三坚赞了一句后接着说道:“我也想过,此名确实是有些名不符实。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酒香不怕巷子深,做此等买卖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是长久之事,如此日子久了,还怕无人知道‘翠轩居’是做什么的吗?最为紧要的是,世人都是喜欢附庸风雅的,特别是富裕之人更是如此,只要为风流雅事,无不趋之若鹜,这个时候,钱倒是小事一桩了。”   李三坚随后看着李婉婷笑道:“这也是我要你们将银楼装饰得高雅、别致的原因,李姑娘你要明白,贵重的珠宝首饰一般庶民百姓可是用不起的,因此我等的买卖可针对的不是一般庶民百姓,而是这些喜欢附庸风雅之人的。”   李三坚算是看透了宋目前的状况,就是四个字“附庸风雅”,自皇帝、百官至庶民百姓,自上到下都是如此,所谓千金求一字,并不是说一个字真的价值一千金,而是附庸风雅。。。   “嗯。。。难道我李家也是附庸风雅之家吗?”李婉婷此时已经给李三坚沏好了茶,于是看着李三坚问道。   “你李家不是吗?”李三坚笑着反问道。   明明是大商大贾之家,家中财产富可敌国,可无论从家宅风格,还是穿着打扮,均是少了一分“富贵逼人”,而多了一分“意趣雅致”,这不是附庸风雅,又是什么?   “去你的,你才是附庸风雅。。。”李婉婷推了李三坚一把后嗔道。   两人年龄都不大,均是年少之人,同时为了筹划银楼一事,两人这段日子也见了不少面了,已经是较为熟悉了,因而此时两人之间已经是少了一分敌意,而多了一分亲近,不知不觉的,两人已经互相在开玩笑了。   “你不去做买卖,可真是屈才了。”李婉婷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哈哈,姑娘此言谬矣。”李三坚笑道:“我等之人岂能做买卖?”   “李大官人,难道你真的与世人一般,瞧不起我等做买卖之人吗?”李婉婷闻言心情顿时急转直下,有些冷淡的问道。   “哎,姑娘此言又差矣!”李三坚闻言叹道:“姑娘错解了三坚之意了,三坚自幼家中贫寒,不是不想做买卖,更不是瞧不起买卖人,而是实在是无本钱、无门路做买卖啊,穷人就是如此,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有本钱做买卖?就拿银楼来说,没有李姑娘鼎力相助,这银楼哪里办得起来?李姑娘,实话告诉你吧,三坚在走上求学之路之前,还想在琼台卖海鲜呢。。。”   “琼台卖海鲜?琼台尽为海鲜,还需你贩卖吗?你。。。嘻嘻。。。真真的笑死奴家了。。。”李婉婷闻言顿时愣了一愣,随后指着李三坚笑了起来,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是无比欢畅。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冤家路窄   宋之商品经济发展是空前的,市场繁荣,商铺店肆鳞次栉比,作为商品经济的主体,商人当然也随之大量增加。   “宋太祖乃尽收天下之利权归于官。于是,士大夫始必兼农桑之业,方得赡家,一切与古异矣。”   宋之商品经济发展,商人的地位较宋之前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就连许多士大夫都是出自于商贾之家,商贾也大量入仕为官。   不过虽然如此,宋之商贾虽地位提升,但仍未根本改变商人地位低下的状况。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始终是处于社会的最底层,特别是在世人的眼中,特别是小商小贩。   李三坚不歧视商贾之见,使得李三坚与李婉婷相谈甚欢。   话说李三坚目前虽躲在幕后,但也算是开始经商了,已经成为了商贾之中的一员。   “你们干什么?”   “不能往里闯啊。。。”   “你们。。。你们怎敢拆欢门?”   “来人啊,有人砸场子啦。”   “尔等大胆,你们可知这是谁家的买卖吗?”   “直娘贼,不就是李家吗?砸的就是你们!”   李三坚正与李婉婷谈话之时,外面忽然开始吵闹起来,喧嚣繁杂不已,似乎是有人上门闹事。   “大官人。。。”李婉婷吃了一惊之后,看着李三坚浅笑道。   “走,出去看看。”李三坚站起身来,极为恼火的说道。   李婉婷的笑容之中明显带着一丝嘲讽或取笑之意,使得李三坚又羞又恼。   你李三坚不是堂堂开封府府衙判官,判刑讼之事,可此时“翠轩居”开张的第一天,居然有人上门滋事?   如此让李三坚情何以堪?起码使得李三坚面子上在李婉婷面前过不去了。。。简直有些无地自容了。。。   “啪!”待李三坚与李婉婷赶到“翠轩居”门口之时,正在柜台支应的曾公明照着一名前来滋事汉子脸上就呼了一巴掌,抽得滋事汉子晕乎乎的。   “大胆狂徒,竟敢上门滋事?尔等难道是活腻味了?”曾公明气得脸上肥肉不停的抖动,肥胖的身子挡在十数名前来滋事汉子面前后大声怒骂道。   山魁、许彪如山岳一般,一左一右的立在曾公明身后,使得滋事汉子们暂时不敢再妄动了。   此时原李记金银铺的伙计缩在了后面。   “你是何人?”一名滋事汉子问向曾公明道。   “没看见吗?”曾公明抖了抖身上的吏服后说道:“小爷我乃是开封府府衙勾押官,尔等还不退下?难道想吃牢饭吗?”   “哎哟,好大的官威啊!”正在此时,一个令曾公明感动异常熟悉的话音想起,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分开人群与一名衣着异常华贵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是你?你怎么还没死啊?”曾公明看清楚来人是李三坚的老冤家周方庚之后,恨恨的说道。   “哈哈,某些人盼着老夫死,可老夫却是活得好好的,而且还越活越滋润。”周方庚随后脸色一沉后说道:“老夫现为魏国公门下,小子不过是个吏胥,连官都算不上,还摆什么官架子?”   “哈哈,不过是个下三滥的当差的,还摆什么谱啊?”   “一个当差的,他还真以为他是官了?”   “正是,一个狗差竟敢殴打公府的人?这笔账应与他好好算算。”   “小子打了人,汤药钱该如何算?”   “算什么汤药钱?走走,拖了他见官去!”   前来“翠轩居”滋事之人均为魏国公府之人,此时顿时恢复了被曾公明稍挫的气势,纷纷大喊大叫,吵吵嚷嚷的,不是曾公明身后站着两名魁梧大汉,早就对曾公明动手了。   周方贵被剥夺吏员身份,赎铜、仗刑、判开封府编管,可没过多久,本事了得的周方庚就投在了魏国公赵沆门下,并很快成为了赵沆的心腹。   被剥夺吏员身份之人,且尚被编管之人是不允许再入衙门的,但周方庚是投在魏国公门下,相当于魏国公府宅老或仆役,如此就不算是违反宋之律令了。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即为狗仗人势、狐假虎威,魏国公赵沆虽不是宰执,但他毕竟是皇亲国戚、赵氏宗亲,其身份地位也是不容小觑的。   周方庚也因此仗着魏国公撑腰,又恢复了一些往日的光景。   曾公明听说是周方庚此时已为魏国公门下,顿时气势稍挫,悻悻的瞪着周方庚,半响说不出话来。   “没人在乎你的生死,你死不死于我等何干?”此时李三坚走了过来,对周方庚轻蔑的说道。   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人物,不过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而已,他还真把自己当作一个人物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下官见过魏国公。”李三坚随后不理一脸怒色的周方庚,走到赵沆面前略施一礼道:“不知今日魏国公大驾光临鄙处,有何贵干?”   无论怎样,无论李三坚是否与赵沆结下何等怨仇,礼不可废,赵沆毕竟是国公身份,因此李三坚不得不以礼相待,不过李三坚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情愿的神情。   “免了。。。”李三坚态度不恭,赵沆也是极不耐烦的说道。   “鄙处?难道此间银楼是你办的吗?”李三坚心中想着他事,说话没太注意,于是立即就被赵沆抓住了话中漏洞,看着李三坚问道:“好啊,好得很呐,原来你就是此间银楼的幕后东家?”   宋官员经商,此为众所周知之事,朝廷虽严令禁止,但却是屡禁不绝,久而久之之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此事只是默许,明面之上却是不允许的。   “是又怎样?难道国公有话说?”刚出口的话总不能抵赖吧?于是李三坚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本公当然有话说。”赵沆闻言有些得意的说道:“朝廷严令禁止官员行商,你身为朝廷命官,却置朝廷严令于不顾,该当何罪?”   “国公,您这是何必呐?”李婉婷见李三坚处境尴尬,一时语塞,于是拱手上前说道:“此间银楼也有在下的份儿,今天国公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啊,不如就请国公入内奉茶如何?有何事情,国公茶后吩咐便是,在下等无不遵从国公的吩咐。”   此事能用钱财解决就是再好不过了,李婉婷心中暗道。   在李婉婷等人的心中,能用钱财解决的麻烦事就不是事。。。   “你是何人?”赵沆可不认识李婉婷,于是就盯着面前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李婉婷恼怒的问道。   “国公,她是李记金银铺东家李浦之女,少东家李邦彦之妹。”一旁的周方庚恨恨等对赵沆说道。   周方庚当然知道李婉婷的身份,原因就是周方庚从前可是与李家来往是较为密切的。   可周方庚失势之后,李家就立即撇清了与周方庚的关系,于是周方庚当然就记恨在心了,同时此时也没有必要替李婉婷隐藏身份了。   “哦?李浦之女,少东家李邦彦之妹?原来是女扮男装啊?怪不得呢。。。”赵沆闻言顿时转怒为惊奇,同时目光在李婉婷浑身上下刮来刮去的,神情是极为无礼,极为猥亵。   “你欲替他遮掩此事,也不是不可以。”赵沆随后指着李三坚,对李婉婷说道:“不过本公有两个条件,只要你应允,本公今日就当没来过。”   李婉婷轻轻的推了一把脸色越来越黑的李三坚,开口笑道:“国公有何条件?只管提便是。”   “第一个条件就是,尔等银楼立即给本国公关门歇业,第二个条件是你请本宫饮茶,不如本公请你去本公府中饮茶如何?怎样?小娘子?”赵沆嘿嘿一笑道。   国公府产业无数,其中在大相国寺也有一间银楼,此时“翠轩居”第一日就抢走了赵沆的不少买卖,抢了他们不少的风头,如此下去,这还得了?于是今日赵沆就使人前来滋事,欲逼迫他们关门歇业。   同时赵沆是个极为好色之徒,可以说是滥色,只要有些姿色的女子均是想占为己有。   此时李婉婷虽然男装掩饰得很好,但赵沆阅女无数,一眼就看出了李婉婷是个绝色女子,因此就欲将她弄回府中,恨不得立刻将她按在床上,肆意蹂躏。   “国公,你要不太得寸进尺了?”李婉婷是个聪明女子,岂能不明白赵沆之意?于是羞愤尔等说道。   “哈哈,本公寸都没得到,何来尺之说?”赵沆大笑道。   “少东家说的对,魏国公你不要得寸进尺。”李三坚搜肠刮肚,终于想起一事,于是开口说道。   “哦?你难道有话说?”赵沆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本官置朝廷严令于不顾,可你魏国公也好不到哪里去,魏国公你是置陛下旨意于不顾,违逆圣旨,又该当何罪?”   “一派胡言,皇兄他有何旨意,臣弟违逆了?小心爷爷我上疏奏你一本。”赵沆气急,破口大骂道。   “宗室非换官者,出入往还约束,并依在宫法,仍不得于街市下马。”   李三坚只一句话就将赵沆说得哑口无言,半响作声不得。 第二百九十章 结下梁子   宋之宗室出入是有一定限制的,至少明面之上是如此的,目的其一就是为了防止其互相交通,危及皇权;其二就是防止其为非作歹。   宋神宗皇帝赵顼于熙宁十年曾经下诏“宗室非换官者,出入往还约束,并依在宫法,仍不得于街市下马。如出新城,虽不经宿,亦禀大宗正司。”   李三坚以往在端王府读书之时,对这些典籍看了不少,因此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宋宗室一般集中居住在敦宗院之中,但也有散居在外的,如魏国公赵沆。   一般来说,朝廷对集中居住在敦宗院之中的宋宗室限制较为严格,但对散居在外的宗室就没那么多限制了,至少是默许他们可以自由活动的。   同时距神宗皇帝赵顼下此诏已隔二十余年,宋帝已经换了两个了,相隔已久,谁还记得神宗皇帝曾经下过此诏书?就算记得,又有何人会真正的执行先帝神宗皇帝赵顼此条诏令?   话说地位无比尊贵的皇室宗亲在街市下一次马,就会治罪?若如此,也太强人所难了。。。   因此神宗皇帝赵顼的这条诏令基本上是一纸空文。   不过此时李三坚翻出这个陈年往事,却使魏国公赵沆是哑口无言,并无言以对。   李三坚此举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是拿根鸡毛当令箭,是挑毛拣刺。不过这只不过是李三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魏国公赵沆搬出官员不许经商一事为难李三坚,那么李三坚就以先帝赵顼的这条诏令还击赵沆,若此事真的闹到朝堂上去,谁也落不着什么好。   “哼,算你厉害。”赵沆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作罢,哼了声后,转身准备离去。   “公爷,且慢。”此时周方庚一旁提醒道:“太后之事。。。”   “哦,对了,差点把这事忘了。”赵沆反应过来后,对李三坚说道:“太后后日来大相国寺上香,命本公为察官,尔等搭建的彩楼欢门妨碍了太后上香,因此本公命尔等即刻拆除。”   早在赵沆助简王赵似争夺皇位失败之后,赵沆就迅速改换门庭,可赵沆却不敢投向赵佶,于是就改投太后,在太后面前哭诉。   而太后向氏是个耳根子较软之人,心一软就饶了了赵沆,还将他收在门下,随后就逐渐成为了向太后的心腹。   此时的赵伉找到新的靠山之后,也就恢复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拆,下官就这命人除去。”李三坚闻言异常干脆的答道。   “大官人。。。?”李婉婷面露极不愿意的神色,对李三坚说道。   彩楼欢门其本身并没什么,不过是个用木头搭建的木楼,费不了多少银钱,但银楼开张的头一天就被逼拆除彩楼欢门,是极不吉利的,因此李婉婷是极不愿意的。   李三名向李婉婷摇了摇头后,吩咐曾公明道:“东林,这就使人除去彩楼欢门吧。”   既然赵沆搬出了向太后,李三坚也就无可奈何了。   向太后是什么人?是宋帝赵佶名义上的母后,“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就连赵佶对她也是礼让三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同时李三坚也觉得彩楼欢门过于招摇了,因此就干脆的应了此事。   “如此就赶紧去办,明日本公还来此处看看。”赵沆未料到李三坚答应得如此爽快,于是愣了一愣后说道。   随后赵沆看了一眼前来银楼恭贺李三坚的公孙柔娘一眼后,有些得意的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赵沆此时算是与李三坚打了个平手,赵沆略占上风,同时李三坚与赵沆也算是结下梁子了。   应该说自赵沆为难公孙柔娘那日起,李三坚就与赵沆结下了梁子,今日之事不过是加重了而已。   京师果然是个复杂的地方,李三坚看着赵沆等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在开封府府衙为官果然不是人干的,稍不留意,就会得罪达官贵胄。   特别是像李三坚这种的官员,掌刑讼之事,难免会得罪这些人,难免会给李三坚惹上不少的麻烦,甚至是惹祸上身。   此时的李三坚感到特别的无力与无奈。   “为了一名风尘女子,值得吗?”李婉婷看了一眼公孙柔娘道。   公孙柔娘原为燕春楼的妓娘,因此李婉婷对李三坚与公孙柔娘及赵沆之间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的。   为了一名曾为风尘之人的女子,不惜得罪魏国公,使得李婉婷万般无法理解。   “值得!”李三坚淡淡的答道:“此与她是否为风尘女子有何关系?就算有关系,但只要是人,总有失足之时,更何况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况且风尘女子也是人,也是一名女子,也有孤独无助之时,在受到他人欺凌之时,对她给予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是值得的,且是非常值得的。”   距离李三坚与李婉婷远远的公孙柔娘似乎是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含着眼泪感激的看着李三坚。   。。。。。。。。   “发生什么事情了?”李三坚回到自己住处之后,发现气氛有些异常,符二娘、蔡绒雪、王雯等人围在蔡绒雪的房间之中,中间还站着一大一小两名女子,正相拥而泣。   年龄大的女子年约四十余岁,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棉衣,棉衣之上棉花外露,头上包着块蓝色粗布头帕,从头帕之上显露出来的头发却是根根白发,就如六、七十岁老妪一般,皮肤也是又黑又粗燥,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常年在地中劳作的。   而与她搂着哭泣的却是蔡绒雪的陪嫁丫头小芹。   李三坚见此情形,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三哥回来了?”众女转头看见李三坚进屋后,王雯首先奔过来抱着李三坚的胳膊说道:“三哥,快快,快为她们做主,她们太可怜了。。。,你要是不为她们做主。。。我。。。我。。。哼。。。哼哼。。。”   “等等。。。”李三坚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三哥我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做什么主?瞎哼哼什么啊?真是的。。。”   “官人回来了?”蔡绒雪一如往常的镇定,走过来帮着李三坚取下落满白雪的官帽和官袍,并给李三坚披上一件厚厚的绸布棉衣后说道:“这是芹儿与她的伯母。”   李三坚点点头,对符二娘说道:“娘,二舅父他在堂中等你呢,说是有事。”   “哦,那我就去一趟。。。”符二娘闻言就向外走去,随后又停住了脚步看着小芹与她的伯母说道:“可是这里。。。?”   “放心吧,娘,这里的事情孩儿处置便是,快去吧,娘,舅父他好像有什么急事呢。”李三坚应道。   符二娘闻言点头就走出了房间,符贵等人刚至开封府,确实是有一大堆事情需要人帮忙。   “出了何事了?”符二娘走后,李三坚带着一丝埋怨的目光看着蔡绒雪问道。   因符贵等人刚到京城,而李三坚又整日忙着衙门的事情,因此符二娘这些日子是异常的忙碌与辛苦。今日明显是小芹有什么事情,可为何要让母亲知道?为何要让她多操一份心?李三坚心中对蔡绒雪颇有怨言。   “老爷。。。求。。。求你。。。为奴奴做主,不是。。是为奴奴家人。。。也不对。。。呜呜呜。。。”蔡绒雪还未回答,小芹跪倒在李三坚勉强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可因为着急,因此就有些语无伦次了。   小芹的伯母也一同跪倒在地,拼命的磕头却说不出话来。   李三坚与蔡绒雪对视了一眼后,温声对二人说道:“你们起来说话,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急。”   “还是妾身来说吧。”小芹心中焦急无法表达清楚,而小芹的嫂子伯母只是一个普通农妇,见到李三坚,早已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于是只好由蔡绒雪代劳了。   蔡绒雪读懂了李三坚的目光,于是就带着歉意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李三坚。   小芹的家人为开封府盐津县人氏,小芹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个伯父及其家人,家中有良田五亩,一家人全靠这五亩良田过日子。   小芹伯父姓鲁,人称“鲁大郎”,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早已远嫁他乡,而二女儿年方十五岁,与小芹年龄相仿。   一日,一名逃犯逃至鲁大郎家中,鲁大郎见其可怜,于是就给了他一碗水喝。   当时鲁大郎并不知道此人为逃犯,而是以为他是个逃荒之人。   可鲁大郎万没想到,追踪而至的延津县县衙差官们却称鲁大郎私通、包庇贼盗,于是就将鲁大郎捉进了县衙大狱,并百般拷打,逼其承认罪名。   鲁大郎之妻黄氏为了搭救丈夫,就将五亩良田变卖,可却仍是不足以“赎罪”,于是就将其二女儿没官之后才将鲁大郎从狱中放了出来。   此时鲁大郎在狱中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气息奄奄,从狱中出来之后,是又急又气,一病不起,就此亡故。   黄氏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在李三坚家中为丫鬟的小芹。   “明显是设下了圈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真乃是丧尽天良!”李三坚听完之后怒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祸不单行   “你带人去延津县查查此案,切记,关键是要找到黄氏之女的下落。”开封府府衙之中,李三坚叮嘱吴淼山道。   世上不平之事何其之多,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李三坚任开封府府衙法司官,半年之中接触到了无数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案件,其中大多数案件均与权贵有干连,为仗势欺人之事,如周方庚案。   此时的李三坚感到异常无力与无奈,就算知道是这样,李三坚又能怎样?   李三坚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冒死查明了毕林一案的真相,可换来的却是什么?费尽心机、两条人命换来的却仅仅是罢职、编管。。。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逐渐明白了,仅凭自己单打独斗,仅仅平了几个冤狱,根本是无法改变什么的,不从根本上改变,根本就是于事无补。   李三坚都有些灰心丧气了,上任之初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早已是荡然无存。   不过即便如此,鲁大郎一案李三坚不得不管,原因就在蔡绒雪的使女小芹身上,小芹不但是蔡绒雪的陪嫁丫头、贴身使女,还自幼服侍蔡绒雪,与蔡绒雪情同姐妹,因此李三坚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插手此事,最起码也要将黄氏之女,小芹的堂姐营救出来。   “属下遵令,判官相公放心便是。”此时吴淼山已经知道了此案与李三坚的关系,于是就不敢耽搁,带了些捕快就赶往延津县。   李三坚点点头,看着吴淼山等人匆匆而去的背影,坐了下来,喝了口热茶,冷静了一下心情,细细的思量此案的关键。   其实鲁大郎一案关键已经很明显了,明显是有人蓄意而为,目的就是鲁大郎的五亩良田。   给逃犯一些水喝就是私通贼盗、与贼盗同谋了?且不论鲁大郎是否知道所谓贼盗的身份,就说此名贼盗是否真是个贼盗,还不一定呢。   据黄氏口中所说,当时鲁大郎给此人水时,只有他和二女儿在场,因此李三坚就命吴淼山首先找到此女的下落,目的有二,其一就是搭救小芹的堂姐,其二就是找到此女,细细询问此事。   “李判官,李判官,不好了,不好了。”正在此时,新任开封府府衙书吏许叔微跌跌撞撞的奔进来禀报李三坚道。   许叔微身上吏服还沾满了尘土,一些地方还被撕破了,身上明显还带着一些伤痕。   “知可,何事惊慌?”李三坚见状诧异的问道。   “李判官,柔娘她。。。她。。。被人绑走了!”许叔微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公孙柔娘被人绑走了?”李三坚这下子再也坐不住了,嚯的站起身来,案桌之的茶水上顿时就被打翻,泼了李三坚一身。   此时的李三坚哪里还在乎这些事情,走到许叔微面前连连说道:“被何人绑走了?你不用说了,定是魏国公的人绑走了她,他妈的了个逼,这是何时发生的?”   真是一波未平,数波再起,李三坚心中暗恨道,小芹之事还没个结果,现在公孙柔娘也出事了,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啊!   李三坚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是温文尔雅的,此时忽然爆了句粗口,还是句旁人都听不懂的粗口。。。顿时使许叔微愣了一愣后答道:“是昨日夜里发生的。”   “昨日夜里?为何现在才报?”李三坚又问道。   “李判官,属下也是今日才得知的,‘普济斋’的人才告知了属下,属下才匆忙赶来禀报李判官。”许叔微答道。   “如此说来,你身上的伤。。。?是心急如焚而造成的?昨日发生的事情,‘普济斋’之人为何今日才报?”李三坚纳闷的问道。   “据属下猜测,大概是因为他们不敢或者受到威胁了吧?哎,李判官,快别说这些了,赶紧想办法救人啊,晚了就来不及了。”许叔微焦急的说道。   落入魏国公赵沆这个淫棍手中,公孙柔娘还能有什么好结果?此事已经过了整整一夜了,公孙柔娘的清白肯定是保不住了,目前来讲,能将公孙柔娘全须全尾的接回来,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嗯,知可所言甚是,如此就走吧。”李三坚看了许叔微一眼说道。   李三坚感觉许叔微比自己还着急,难道他们之间。。。?   不过他们两人之间真有什么事,这反倒是件好事,李三坚又转念想到,自己无法给公孙柔娘任何名分,若许叔微愿意,对于公孙柔娘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公孙柔娘此时已落入了赵沆这个王八蛋的手中,事情就不妙了,此时的李三坚感到异常愤怒与愧疚。   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的开封府,他赵沆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抢人?真他娘的目无王法,简直太嚣张了,李三坚岂能不感到愤怒异常?   公孙柔娘身世令人怜悯,李三坚自结识她之后,没有给予她多大的帮助,可柔娘她反倒给了李三坚不少的帮助,平毕林冤狱,没有公孙柔娘,李三坚定会是困难重重。   因此李三坚对于没有保护好公孙柔娘感到异常的愧疚与难受。   若有可能,李三坚真恨不得亲手掐死赵沆这个王八蛋。   “李判官想到办法了?”许叔微听说要走,于是欣喜的问道。   “能有什么办法?”李三坚气急败坏的说道:“山魁、许彪,带上人跟本官走,来人,抄家伙,与狗日的魏国公要人去。”   山魁、许彪等人轰然应了一声,搬出兵刃,牵过健马,簇拥着李三坚向府衙之外走去。   众人素闻李大判官与一名风尘女子有勾连,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要不然为了一名妓者,李大判官居然摆出了一副要与魏国公府火并的架势。。。   “且慢!”走到半道之上的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说道:“来人,将燕四与本官唤来。”   燕四生性不喜白日,因此白天燕四不在李三坚身边伺候。   “相公,何事吩咐小的?”燕四赶过来后,躬身问道。   “燕四,你如此如此。。。”李三坚低声燕四吩咐道。   “遵命!”燕四明白李三坚意思后,躬身行了一礼后就向外走去。   世人皆是以为李三坚要做一名正人君子,包括李三坚的家人,可李三坚不这么认为。   这一切都是假象,李三坚心中暗道,正人君子有什么好?吃亏的往往都是正人君子,此为李三坚多年以来得到的教训。   非常之事当行非常之举。   魏国公敢行此举,必然是有他的依仗,李三坚贸然前往魏国公府要人,是不一定能够要着人的,说不定自己还落个无事生非、骚扰国公之罪名。   因此李三坚不得不行非常之举,像魏国公如此声名狼藉之人,必然有其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李三坚必须抓住他的弱点或者说是罪名,这样的话,李三坚就能够化被动为主动,逼其放人。   “我等走!”李三坚随后挥手道。   。。。。。。。。   魏国公赵沆府邸位于开封府城西,府邸规模虽比不上王府,但也是修得巍峨耸立、雕梁画栋的。   李三坚率大队人马赶到之时,顿时将国公府家奴们吓了一跳,慌忙紧闭府门,并跑进府内禀报。   “给我砸门!”李三坚见府门紧闭,于是皱眉下令道。   此时的李三坚也顾不得许多了,公孙柔娘在赵沆手中一刻就有一刻的危险,因此李三坚就命手下不顾一切的强行砸开魏国公府邸大门。   “是,主人。”山魁得令,领着一柄重达六十余斤的铁锤,走到门前,也没见他怎么用力,重锤就重重的击在了两扇厚重的、包铁木门之上。   包铁木门受力,发出两声巨大的声响,地动山摇般的。   山魁只两下,就将两扇包铁木门击得是晃晃悠悠的,直欲轰然倒塌。   “李三坚你要作甚?”此时国公府之人再也坐不住了,一人战战兢兢的从门缝之中走出来,指着李三坚喝道。   “光天化日之下,尔等居然敢擅闯国公府?还打坏了府门,李三坚,你这一本你是跑不了的了。”出来之人正是投靠赵沆的周方庚。   周方庚说话的声音是越说越小,原因就是山魁手中重达六十余斤重的铁锤。。。此刻正挥舞着,似乎是还想砸门,差点将周方庚吓得躲进府中去了。。。   “哦?国公想参奏本官一本,本官倒想参国公一本呢。”李三坚闻言冷笑着大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国公这一手可是玩得可不太高明啊。”   赵沆早已觊觎于公孙柔娘,早已恨不得将柔娘归于自己的幕中之宾,对于这些,李三坚早已知道,同时李三坚还提醒过公孙柔娘,让她小心在意。   现在看来,李三坚的提醒是对的,魏国公赵沆过等不及了,强行下手了。   “强抢民女?”周方庚闻言答道:“李判官此言从何说起?不要污了我家公爷的名声!”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事情不妙   宋东京开封府魏国公府   魏国公赵沆为皇亲国戚,虽不是赵光义一脉的,但毕竟是太祖皇帝赵匡胤的后嗣,虽早已超出了五服之外,但宋朝廷是善待宗室的,甚至善待七八服的皇室宗亲。   因此魏国公府门前虽平日里门可罗雀,但却是透露出了一些庄严与肃穆。   今日府门之前却是车水马龙,是热闹异常,不过并不是访客而是许多聚集在魏国公府门前看热闹的庶民百姓。   开封府府衙判官居然带人上国公府火并?此乃千古未有之事,顿时就引起了本就喜欢凑热闹的开封府百姓浓厚的兴趣。   于是开封府府衙门前是热闹异常,众人围在门前是大声谈笑,甚至还出现了一些机灵的小摊小贩,兜售着平日卖不出的货物。   “小青,你过来,说说昨日发生了何事?”李三坚料他们定会是百般推诿,于是早已将目击者小青等人带了过来。   公孙柔娘的使女小青见人多,同时昨日被吓怕了,因此惊惧的看着涌出来的魏国公府众多家奴,久久不敢开口。   “小青,别怕,照实说。”李三坚见状冷冷的看着周方庚等人安慰道:“今日本官在此,看何人敢将你怎样?”   “哈哈,李判官,好大的本事,居然带人在本公府中生事?”正在此时,魏国公赵沆终于走了出来一声,随后对李三坚怒道:“李三坚,好大的胆子,公府门前岂容你如此猖狂?”   “赵国公!”李三坚挺胸冷冷的答道:“是本官嚣张还是国公嚣张?国公身为王公大臣,身为皇室宗亲,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如此,王爷还有何面目在本官面前谈‘猖狂’二字?”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李三坚说话也没那么客气了,同时也没有必要给他施礼了。   赵沆出身尊贵,是宗亲贵胄,而李三坚出身贫寒,两人地位差别如天壤之别般的,同时李三坚也知道自己虽为宋庚辰科状元,为后起之秀,但毕竟是底蕴太薄,无世家背景,与他们这些宗亲集团根本无法相比。   若两人真正的争斗起来,吃亏的只能是李三坚。   但李三坚丝毫不惧,原因就是一个“理”字,天下万物也逃不过一个“理”字,所谓理直而气壮,魏国公赵沆如此的欺男霸女,天理难容,李三坚也因此义愤填膺。   “哈哈,李判官开口闭口本公抢了女子,本公到底是抢何家女子?抢了哪里的民女?”赵沆冷笑道。   “国公何必如此的明知故问?”李三坚还击道:“公孙姑娘到哪里去了?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难道是飞了不成?”   “不错,柔娘是到了本公府中。”赵沆看了小青一眼,嘿嘿笑道:“不过公孙柔娘不过是本公请回府中而已,李判官口中所称抢字,是何用意?”   “目击者在此,国公此言是否有些太过厚颜了?”李三坚指着小青等普济斋的人说道:“有句老话说的好,人无耻则无敌,你国公爷不要脸,阎王也得退避三舍。”   昨日公孙柔娘在普济斋之中,因病患较多,因此深夜也未回到住处,仍是呆在普济堂之中,此时赵沆又使人上门“请”公孙柔娘公府一聚,可公孙柔娘怎么与他们前往国公府?于是他们就干脆来硬的,强行将公孙柔娘绑上了轿子,并砸毁了普济斋,威胁、殴打了普济斋之中的人。   “人无耻则无敌?”   “哈哈,此言某倒是头一次听说呢。”   “说得好,说的在理!”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周围看热闹百姓一片喝彩之声。   平日里对着这些嚣张跋扈的王公、衙内们,众人均是敢怒而不敢言,此时有人怒斥他们,顿时引起了众人一片彩声,感觉似乎是自己在开口怒斥一般,使人感到异常的解气。   平日里受过他们欺压之人,更是感到心中痛快无比。   “李三坚,你个夷狄小子,混账东西,竟敢如此辱骂本公?”众人的喝彩之声,使得赵沆恼羞成怒,卷起了衣袖,不是顾忌李三坚身边两名向着自己怒目而视、如黑塔般的猛汉,早就过来与李三坚动手了。   此两名猛汉,赵沆此时也终于想起来了,他们就是当日阻拦自己与简王赵似前往皇宫争夺皇位的两名黑汉。   此二人均有万夫不当之勇,此为赵沆亲眼所见。   “本官母族是黎家之人。”李三坚盯着赵沆说道:“但本官业明白做人最起码的道理,也知道我大宋律典,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此乃何罪?难道国公爷不清楚吗?今日就算是到陛下面前,本官也要与你理论一二,若国公不放人,本官今日誓不与你善罢甘休。”   “哈哈!”赵沆闻言不怒反笑道,就是不知道是他做贼心虚的笑声还是胸有成竹的笑声。   “李判官!”赵沆大笑数声之后说道:“事情到了此时,本公倒是很好奇,公孙柔娘是你李三坚什么人?难道是你姘头吗?”   “哈哈,国公爷说的是,定是他的姘头。”   “为了姘头居然敢带人砸坏公府大门,上门生事,何人给了他如此大的胆子?”   “哥哥,无人能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是他自己生出来的,此乃色胆包天啊。”   “公孙贱人是‘行院’一名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之人,他也会起了色心?”   “这叫饥不择食。。。”   “哈哈哈哈!”   赵沆此言一出,赵沆的家奴们顿时气势大盛,污言秽语如潮水般的向李三坚涌来。   山魁、许彪大怒,就欲上前与他们动手。   李三坚见状连忙制止了二人。   李三坚命人砸了公府大门,本就有些理亏,有些太冲动了,此时再与他们动手,事情就更加不妙了。   若将赵沆打伤打残,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李三坚心中暗道,此时万不可自己先乱了阵脚。   “赵国公!”李三坚忍住心中的愤怒与羞恼,脸色铁青,缓缓的对赵沆说道:“本官乃是开封府府衙判官,权判刑讼之事,此事乃是本官分内之事,也是职责所在,因而此事本官就当充耳不闻吗?赵国公你觉得呐?”   “哈哈!”赵沆闻言又笑道:“本公看不见得吧,他人之事也没见李判官如此的上心吧?”   “李三坚!”赵沆随后脸色一沉对李三坚说道:“公孙柔娘乃是本公之人,是本公的侍妾,本公就算将她打死,也不过是缴些铜钱而已,而你,我大宋开封府府衙堂堂一名判官,还是状元及第,进士出身,居然与本公的侍妾私通?该当何罪?为了一名卑贱的女子,你居然上本公府上生事?该当何罪?你不是口称自己权判刑讼之事吗?可你知律违律,又该当何罪?”   赵沆在说话之时,周方庚也在对赵沆小声说些什么,估计很多话都是周方庚教他说的。   否则就凭他一个人称“花花太岁”的公子哥,哪里知道这么多的道理?哪里会如此的善辩?   “放你妈。。。”李三坚闻言再也沉不住气了,不过还是强行忍住将要出口的粗话,深吸一口气问道:“公孙姑娘何时成为了国公的侍妾?”   公孙柔娘原为“行院”之人,随后成了龚谷先身边的歌女,再往后就去了燕春楼,成了一名“大家”,可据李三坚了解,公孙柔娘已经为自己赎身了,如何就成为了赵沆的侍妾?   若公孙柔娘真的是赵沆的侍妾,那么李三坚今日之事就完全不占理了。如此的话,李三坚不但要不回人,还会落个上国公府生事的“大不敬”的罪名,说不定还落上个私通国公侍妾的罪名,那么李三坚的罪名可不小。   宋之奴婢虽相比从前,地位提高了不少,但仍是地位低下。特别是朝廷官员或贵戚的奴婢,真如赵沆口中所言,若赵沆真的打死一名奴婢,虽依宋律也是要治罪的,但真的要处罚之时,却可以“八议”、“官当”等等,到了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最多也就是罚铜或丢掉官爵而已。   侍妾的身份就是奴婢身份。   李三坚此时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妙了。。。   “这个贱人何时成为了本公的侍妾,就不劳李判官费心了吧?”此时的赵沆是愈发的得意,得意洋洋的对李三坚说的:“不过本公今日心情还不错,也罢,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吧。”   赵沆随后挥了挥。   “国公爷!”此时一名老者从府中出来,躬身站在赵沆面前施礼道。   龚谷先?李三坚见到此人之后大吃一惊。   “李判官!”赵沆随后得意的指着龚谷先对李三坚说道:“此人你该认识吧?公孙贱人乃是此人的歌女,此时他已经她转给了本公,怎样?李判官还有何话可说?想看看契书吗?哈哈哈哈!”   此时的赵沆看着似乎是呆若木鸡的李三坚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李三坚握紧拳头,与赵沆、龚谷先等人怒目而视,恶心、愤怒如潮水般的涌上心头。 第二百九十三章 涌泉相报   公孙柔娘自幼父亲蒙冤而死,母亲也随之而去,她人品及其败坏的叔父非但没有收养于她,反倒将她卖到了“行院”,当时她才七岁,身世着实极为令人怜悯。   不过令人敬佩的是,虽公孙柔娘历经坎坷,但却是有颗济世救民之心,积攒了些钱财,为自己赎身,随后就以一名弱女子的身份办了一家医馆,以微薄的医金,治病救人。   可公孙柔娘的医馆没开两天,居然遇到了这种事情。   赵沆觊觎公孙柔娘的美色,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将公孙柔娘强行绑走,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此时赵沆居然勾结龚谷先等人,强行宣称公孙柔娘是他的侍妾,既然是他的奴婢,就可以任由他处置了。   想到此处,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愤怒异常,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般的,憋闷难当。   “李三坚,还不速速退下?回家好好呆着,本公若是心情好,也许不与你计较,若本公心情不好,定会治尔等寻衅滋事、大不敬之罪,定让你李大判官。。。嘿嘿”赵沆是越来越得意,大声对李三坚说道。   “欲使本官如何?国公为何不将话说完?”李三坚伸手取下官帽,夹在胳臂之下,卷起官袍下襟,掖在了腰间,走到一处高处,看着赵沆缓缓的、沉声说道:“不外乎就是罢官免职、捉拿入狱吗?赵国公,本官今日想说的是。。。”   李三坚顿了一顿大声说道:“天道甚分明!公孙姑娘原为‘行院’之人没错,是你旁边的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之歌女没错。本官不知道你手中所谓的契书从何而来,但本官知道的是,公孙姑娘早已赎身,赎身之后即以女子之身办了一家名为‘普济斋’的医馆,治病救人、普世济民。公孙姑娘医术超群,无惧疑难杂症,医人无数,却只收取微薄医金,甚至不收,不出数月,公孙姑娘即博得‘公孙大医’之名。如此之人,你赵国公却觊觎其美色,欲据为己有,并不断使人扰攘公孙姑娘,公孙姑娘不从,尔等却使如此卑劣、龌龊之手段,强行将公孙姑娘绑走!”   李三坚随后瞠目大声质问赵沆道:“天道公明,善恶分明,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赵国公行此举,将我大宋王法置于何地?将天道置于何地?天理何在?我大宋王法何在?今日本官拼着官不做了,也要求尔等立刻放人,若不放人,本官还是那句话,誓不与尔等善罢甘休!”   “李判官所言甚是!”早已赶过来的刘安节也大声说道:“人家公孙姑娘早已赎身从良了,哪里还是你的啥子侍妾?如此良人,岂容尔等如此欺凌?立即放人!”   “立即放人!”跟随李三坚一同前来的开封府府衙诸人一齐大声喝道。   李三坚带来的人并不多,但众人的吼声不但洪亮,且较为齐整,因此气势是无比的雄壮,声震公府内外。   “放人!立即放人!”   “简直太欺负人了,快快放人!”   “不放人,砸了魏国公府!”   “兄台所言大是,公爷就可以强抢民女吗?直娘贼,快点放人!”   “李状元不愧为我大宋直官!”   “是啊,李判官是包龙图转世,为民做主,不惧权贵!”   李三坚、刘安节数言就激起了诸围观百姓心中的愤怒,纷纷出言斥责公府之人,情绪激动者或冲动之人直欲上前动手。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还曾经为公孙柔娘的病患,手受过公孙柔娘恩惠之人,此前不过是敢怒不言而已,此时李三坚等官府之人领头,因此胆子也壮了,纷纷指着公府之人怒骂,甚至已经有人已经抄起了家伙,准备动手。   一时之间,宋东京开封府魏国公府邸门前,是乱成了一锅粥,众人群情汹涌,誓要要回公孙大医。   众人在怒骂声之,纷纷将鸡蛋、菜叶等等丢向公府门前,公府之人纷纷躲避,现场是混乱不堪。   有官府撑腰,此时不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更待何时?   “刘安节,速速带人拦着他们,不要乱了。”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反倒是有些担忧了,因此命刘安节等人维持秩序,不能让百姓们冲击公府,若控制不住,酿成大祸,首先获罪的定是李三坚等人。   同时李三坚万没料到,仅仅数言,就激起了百姓心中如此之大的怒火,可以想象平日里百姓们对这些权贵之人的怨恨有多深。   “放人!”   “放了公孙大医!”   “狗贼,立即放人!”   放人之声如山呼海啸般的,响彻整个开封府城池上空。   赵沆此时倒也不惧,大声怒骂着驱使手下家奴一面拼命抵挡,一面大声与众人对骂。   可赵沆的手下见聚集的百姓是越来越多,吼声是越来越大,均是心生怯意,许多人已经缩回到了公府之中。   正在此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排排的禁军士卒持戈奔了过来,冲到了魏国公府门前之后,分做数列,将公府门前的百姓围了起来。   刀枪如林,刀锋似雪,杀气顿时弥漫全场,杀气腾腾的,使得公府门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诸百姓虽心中仍是愤怒,但在杀气腾腾的禁军面前,却再也不敢妄动了,只是在低声议论。   “李三坚,李判官,你要作甚?”此时一顶蓝色轿子被四名轿夫抬了进来,一身紫色官袍的开封府知府路昌衡还未完全跨出轿子,就大声问向李三坚。   “下官拜见府尊相公!”李三坚看了赵沆等人一眼后,躬身向着路昌衡施礼道。   “回去,尔等均与本官回衙去!” 路昌衡随后不理李三坚,呵斥开封府府衙诸官吏道。   府衙诸官吏看了看路昌衡,又看了看李三坚,犹犹豫豫的,不过只数人退了下去,山魁、许彪等人却仍是立在公府门前,没有听从路昌衡之命。   “难道老夫都使唤不动你们了?”路昌衡见状恼怒的对李三坚说道:“李判官要带人来魏国公府前生事?为何要行此举?你可知道此地为京城,是天子脚下,陛下还在宫中呢,岂能容你如此胡闹?还不速速带人回去?”   路昌衡今日好不容易去趟开封府衙门,可衙门里却冷冷清清的,就没几个人,路昌衡还在纳闷人都跑哪里去了之时,就接到了李三坚带府衙之人前往魏国公府“火并”,顿时就将路昌衡惊了个面如土色。   此乃开封府前所未有之事,也是旷古未闻之事啊,若事情真的闹大了,路昌衡也脱不了干系的,于是路昌衡匆忙之中就带了军巡院的禁军士卒赶了过来,欲在事情闹大之前平息此事。   “府尊!”李三坚抬起头看着路昌衡缓缓的说道:“此非下官胡闹,而是有难言之苦衷。”   “难言之苦衷?”路昌衡怒道:“不就是名女子吗?你又有何难言之隐?”   路昌衡路上就已了解到了,李三坚居然是为了一名风尘女子而大动干戈?此更使得路昌衡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还是少年年少,少不更事,做起事情来就是过于冲动,路昌衡心中暗道,平日里李三坚看起来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可为何此次居然如此的冲动?   为了名下贱的风尘女子,居然如此的大动干戈,路昌衡感到万般无法理解。   今日之事,也许毁了李三坚的前程,路昌衡心中暗道。   “不错,府尊说的没错,是名女子,还曾经是名风尘女子。”李三坚抬起头来,倔强的答道:“可此女对下官有恩,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下官今日还就坚持到底了,公府不放人,下官坚决不收兵。”   公孙柔娘在魏国公府一日,就有一日的风险,此时事情已经闹大,那么公孙柔娘就更加危险了,赵沆此时完全可以寻一借口或者安排一个公孙柔娘悲惨的结局,完全可以杀人灭口,最后大不了受些不痛不痒的责罚便是。   因此李三坚此时必须坚持到底,必须今日就救回公孙柔娘。   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李三坚想回头也已是不可能的了。   “不就是验尸查案吗?这算是何等的恩情?”路昌衡气不打一处来的对李三坚说道:“协助官府查案,此乃我大宋臣民当为之事?算何恩情?”   “恩府所言下官不敢苟同。”李三坚仍是倔强的说道:“一名弱女子肯抛头露面,用自己才学协助下官查验,对于下官来说,这就是天大的恩情,因此今日下官不救出此女,誓不罢休。”   李三坚说罢,抱着官帽就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石头之上,扭头不去看路昌衡,一副打死也不回去的模样。   “你。。。你。。。”路昌衡指着李三坚,被气得白须乱飘,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来。   “赵国公!”半响之后,路昌衡无奈只好转头对赵沆说道:“赵国公不如就看在老朽的薄面之上,就此放了此女如何?”   看来李三坚是死不罢休了,于是路昌衡无奈之下只好转求赵沆,望此时能够息事宁人,避免事情闹大,如此,对谁都没有好处。 第二百九十四章 弹劾   “年兄,出来了。”刘安节看到一顶小轿自魏国公府小门抬出来之后,紧张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誓死不退,誓要救出公孙柔娘,使得开封府知府路昌衡为了息事宁人,只好转求赵沆。   赵沆看起来颇为大度,说了句“看在路知府的面子上”,就答应了放了公孙柔娘。   此时刘安节紧张的倒不是公孙柔娘。   公孙柔娘被掳入国公府,时间已达一日一夜,依赵沆的秉性,还能有什么好结果?不过刘安节与公孙柔娘又没有多少交往,因此刘安节担心的是李三坚。   李三坚平日里是个较为沉稳之人,周方庚一案如此结果,李三坚除了心中异常愤慨之外,外表之上是一如往常的,并未冲动。   而此时李三坚为了一名女子,却大动干戈,显得是异常冲动,使得刘安节百思不得其解。   公孙柔娘再美若天仙,但何至于此?况且刘安节可是见过李三坚之妻蔡绒雪的,虽公孙柔娘貌美如花,但却与蔡绒雪是无法相比的。   若是李三坚见到公孙柔娘怎样,会不会再有什么冲动之举?刘安节紧张的看着李三坚心中暗道。   公府的轿夫将小轿抬出公府之后,放下小轿就返回了府中,李三坚握了握手中吴王剑的剑柄就快步走了上去,刘安节等人也跟了上去。   “你们先退下!”李三坚犹豫片刻,吩咐刘安节等人后,伸手掀开了轿帘,向轿内看去。   李三坚看到孙柔娘身上的衣物倒是较为齐整,与平常无异,但人却是伏在轿中,就似个死人一般,只是微耸的双肩才能看出公孙柔娘还有一丝生息。   “公孙姑娘。你。。怎样了?还好吗?”李三坚见状惊问道。   “多谢大官人了。。。”李三坚连问三声,公孙柔娘才微微抬头,气如游丝的看了一眼李三坚说道。   “天杀的混账王八蛋!”李三坚放下轿帘,“沧浪”一声,拔出腰间的吴王剑,挥剑大声吼道:“山魁、许彪,随老子杀进去,宰了这些个牲口、畜生!”   李三坚看到景象是,公孙柔娘脸上、手臂之上除了伤痕累累之外,左额头之上还被刺上了一个“娼”字,此怎能不使李三坚怒发如狂?怎能不使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杀人的冲动?   只有痛宰以赵沆为首的这些个畜生,方能发泄李三坚的心头之恨,方能为公孙柔娘报仇雪恨!   别人是面面相觑,不敢应声,山魁、许彪却大声呼应,拿着兵刃就欲与李三坚一同杀进魏国公府内。   “年兄,年兄,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早已一直紧张的注视李三坚的刘安节,见李三坚将要犯下大错,于是身材比李三坚矮小许多的刘安节死死的抱着李三坚,用头顶着李三坚的胸膛,大呼道:“年兄,有啥子事情回头再说,万万使不得啊,这。。。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山魁、许彪你们两个莽汉,还不快放下兵刃?尔等欲害主乎?”   带人前往魏国公府要人也还罢了,大不了受些责罚便是,可持械杀入公府,不但会毁了李三坚的前程,还会使李三坚背上造反的大罪,谋逆之罪,罪不容诛,为无法赦免的大逆不道之罪。   “贼子令吾切齿,奈何,奈何哉!”李三坚虽身材比刘安节高大许多,但却被刘安节死死抱住,无法动弹,随后冷静下来,将剑插在了地上,仰天长叹道。   刘安节说的这些话,李三坚又岂能不知道?李三坚愤怒之下,才失去了理智,此时冷静下来,顿时感到背上是凉飕飕的。   。。。。。。。。   宋皇城垂拱殿   “朕永惟四海之远、万几之烦,岂予一人所能遍察,必赖百辟卿士,下及庶民,敷奏以言,辅予不逮。”   端坐于垂拱殿之中的宋帝赵佶微笑着对立在垂拱殿两侧的诸臣说道。   今日既不是大朝会,也不是普通朝会,只是赵佶召集了一些大臣并处置了一些日常政务。   话说宋之朝会也不会在垂拱殿举行的。   不过今日虽不是朝会,但赵佶的心情却是异常的愉悦、舒畅。   赵佶继位已近一年了,心情从来没有像今日如此愉悦,原因就是此时太后向氏已撤去珠帘,没有继续“垂帘听政”了,已经完全归政于赵佶了,自己安居慈宁宫养病。   向太后归政的理由当然就是病体日渐沉重,不过这并不是向太后归政的主要原因,向太后归政的主要原因就是赵佶此时早已是年过二十,早已为成年人了,随着赵佶年龄日长,早已具备了亲政的条件及能力。若向太后此时仍是行“垂帘听政”之举,必将会与赵佶产生尖锐的矛盾与隔阂,甚至也许还会引发激烈的冲突。   在向太后归政之前,朝廷当中已经有了不少非议,已经有言官上书,称太后摄政为不善之举了,再加上向太后本就已年老体弱,因此就在此时归政于宋帝赵佶了,自己也好安心养病。   此日,首次亲政、心情愉悦的赵佶对群臣说的第一句话的意思就是,呼吁臣僚士庶直言进谏,同时,宣布所有事情都可以提出建议,包括他自己的缺点、朝政、左右大臣以及朝廷的情况。赵佶还承诺,建议被采用会得到奖赏,即使所指责内容不实,亦不受责罚。   “陛下,臣有本奏!”诸宰、执奏事毕,右谏议大夫陈次升出班奏道。   赵佶见立刻就有人捧场,心中还是颇为高兴,于是点头道:“陈卿家有事请讲。”   陈次升闻言持笏奏道:“国无法不治,民无法不立。《礼》云:上下尊卑,长幼有序。礼逾其制,则尊卑乖;乐失其序,则亲疏乱。魏国公赵沆为我太祖血脉,为皇室宗亲,可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李三坚居然带人持器上门生事,并砸烂府门,此为我圣朝前所未有之事。李三坚身为掌刑之人,同时也是我朝新科状元及第,却知律令而违律令,知礼而不守礼,违逆君臣之道、君臣之礼,此罪决不可恕。李三坚为刑官如此,辜负了陛下之圣恩及万民之望。”   赵佶及其群臣听闻忽然有言官弹劾李三坚,顿时就来了兴致。   赵佶来了兴趣的同时,心中还有些恼怒。   李三坚何人?行晋新科状元及第、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均为新帝赵佶御笔亲点,同时李三坚为潜邸之臣,深为赵佶宠信,此时有人弹劾李三坚,使得赵佶心中暗暗恼怒。   “臣亦有本奏!”陈次升开了第一枪,立马就有人跟上,有言官出班奏道:“臣闻李三坚经常出没于酒楼、酒肆之中,此违背我朝‘官员不入酒肆’之禁令,该当严惩。”   宋时有着如山林的酒楼、酒肆、客栈等等,各种大大小小的酒楼、酒肆什么的遍布在大街小巷,但这里只能是普通庶民百姓享用,作为朝廷的官员是不能进这些地方吃喝的。就算官员进了酒楼、酒肆不挪用公费吃喝,也会被弹劾,轻者受到处罚,严重的甚至会被罢官免职的。   宋确实有“官员不入酒肆”、“不得取食味于四方”之禁令,但这并不是明文之禁令,而是宋真宗朝时皇帝口头禁令,因此对于这个不成文之禁令,执行起来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可以说也可以执行,也可以不执行,无人追究,当然就安然无事,但真的有人拿这件事情说事,也是说得过去的。   话说就因为在酒楼之中吃了顿饭就罢官免职,应该说是极为少见的。   “臣与陈公所奏同!”   “陛下,微臣亦有本奏!”   “。。。。。。。。”   随后一下子跳出来数名言官,纷纷揭露新科状元及第李三坚之“罪名”,在他们口中,李三坚一下子似乎就变成了一个大奸大恶、穷凶极恶之徒,恨不得将李三坚一棍子打死,并暴尸于荒野之外。。。   此时昏昏欲睡的垂拱殿众臣均是一下子就清醒了,均是看着陈次升,想听听他们接下来说些什么。   这些朝廷重臣是久历风雨,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一些明眼之人心中此时已经明白,事情决不是如此简单的。   许多人的目光已经偷偷的瞄向了右相曾布。   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话说李三坚不过是个六品官员,连排班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怎能会引起堂堂右谏议大夫等人的兴趣?其必有所指或者其还有其他的目的。   果然没过多久,众臣就知道了陈次升等人的目的了。   陈次升顿了一顿后接着奏道:“李三坚乃是右相曾布所荐,其好恶不明、忠邪不判。好恶未明,则人迷所向,忠邪未判,则众必疑。曾布如此不问忠邪、善恶,任用心腹之人,岂能高居相位?”   李三坚为开封府府衙推官虽为徐铎提议,但最后确实曾布举荐的,因此众言官纷纷就将目标指向了大宋右相曾布。   曾布为“元丰”之人,而这些言官均为“元祐”之人,是反对变法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庭争   韩忠彦,字师朴,安阳人氏,为宋名相,三朝辅佐韩琦之子。以父荫为将作监簿,复举得进士出身。   早在神宗朝,韩忠彦即被拜为礼部尚书,后因与“元丰党人”政见不合,被赶出了朝廷中枢,以枢密直学士知定州。   宋哲宗赵煦继位,太后高氏将其招回朝廷,拜户部尚书,后迁为知枢密院事,位列“两府”大臣,基本上跨入了宰、执行列。   只可惜好景不长,高太后病逝,赵煦亲政,行“绍圣绍述”,于是又将韩忠彦赶出了朝廷中枢,赶到了真定府为知府。。。   元符三年,端王赵佶继位,听从曾布之言,行“建中靖国”,于是以吏部尚书召拜门下侍郎。腧月,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进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封仪国公,是为大宋左相,也就是首相。   曾布对于新旧两党力图做到不偏不倚,于是建言赵佶召回韩忠彦。   其实曾布的主要目的却是想借力打力,以韩忠彦等人的势力打击蔡卞、蔡京等人,现在曾布的目的已经达到。   不过因韩忠彦为太后向氏的人,因此曾布建言赵佶召回韩忠彦之后,韩忠彦反倒是位列大宋左相,排在了曾布之上。   如此,曾布岂能甘心?于是此时曾布有些欺负韩忠彦懦弱,不断打压韩忠彦及其他的势力。   泥人也有三分性的,韩忠彦再怎么懦弱,再忠厚老实,也无法忍受曾布如此欺凌,于是此时韩忠彦等人借李三坚之事,在并不算是朝会的廷议之上,趁机发难,弹劾曾布,欲扳倒曾布。   人言韩忠彦忠厚老实、懦弱等等,有时候只是表象,若韩忠彦真的忠厚老实、懦弱等等,岂能坐上“左相”之位?   千万不要忘了这个世上还有“大智若愚”这句话。。。   李三坚贡举之中的“兼听”之论颇为曾布所欣赏,李三坚的见解在某些方面与曾布不谋而合,再加上曾布与李三坚有些交往,同时李三坚确为曾布举荐,再加上蔡京谋曾布之时,李三坚坚决的站着曾布这一方,于是乎,李三坚就被划入了“元丰党籍”,划成了曾布的人。。。   “哈哈哈哈!”韩忠彦等人忽然发难问佶,使得曾布等人措手不及,均是面面相觑,正在寻找说词与对策之时,左司谏陈瓘忽然大笑着出班说道:“尔等孤陋寡闻,却在此地妖言惑众?蒙蔽圣听?”   陈瓘此言一出,顿时就引起了陈次升等言官怒目而视,不过就引起了曾布等人一片感激的目光。   “龟鹤宰相”之一,身材高大的韩忠彦如老僧如如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龟鹤宰相”之一,身材较为矮小的曾布闻言心中顿时就暗暗松了口气,将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陈瓘。   “陈陇客,到底是何人在此地妖言惑众?蒙蔽圣听?”陈次升闻言怒视着陈瓘说道。   陇客者,鹦鹉也!陈瓘为言官,平日里话非常多,且天南海北、天下万物他是无所不谈、无所不论,因此被人戏称为“陇客”。只不过陈次升也姓陈,他也是名言官,在愤怒之下,一时未反应过来。。。   “哈哈!”赵佶闻言实在忍不住了,于是不禁笑出了声。   陈瓘见状愕然的看着赵佶。   “没事,没事,卿家接着说。”赵佶连忙收敛笑容,对陈瓘说道。   “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李三坚为何带人前往魏国公府?”陈瓘闻言点头接着对赵佶说道:“陛下,据臣所知,李判官乃是为了一名女子而去。”   “一名女子?此女为何等样人?”赵佶闻言诧异的问道。   赵佶心中明白,李三坚行此莽撞之举,必然是事出有因,可赵佶听闻李三坚居然为了一名女子,硬闯魏国公府,砸坏公府大门,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   “正是一名女子!”陈瓘点头道:“此女复性公孙名柔娘,为开封府府吏之女,自幼父母双亡,被其叔父卖入‘行院’,后为龚谷先之歌女,其后又至燕春楼,为一名‘行首’,不过据臣所知,此女已经赎身,已为良人。”   李三坚为了一名烟花女子大闹魏国公府,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了,而陈瓘为左司谏,有督查百官之责,因此陈瓘不难打听到这些事情的。   “为了一名烟花女子,居然前往公府生事,李三坚乃是朝廷堂堂六品朝议大夫,如此,将我大宋官员的脸面置于何地?”陈次升随后持笏对赵佶说道:“陛下,此人有负圣恩,断不能轻饶了此人。”   “陈卿家说的是,李翰韧也太不像话了。”赵佶闻言不置可否的说道。   “陛下,陈次升,可否等老夫将话说完?”陈瓘数次说话被打断,于是怒道。。   “好,好,陈卿家接着说。”赵佶闻言倒也没生气,笑着对陈瓘说道。   “公孙柔娘从良之后,即办了一家医馆,济世救人,不久就博得‘公孙大医’之名号,可谓是声名远扬。可如此之人居然被魏国公强行掳入公府,李判官激于义愤,带人前往公府要人,虽不太妥当,但也是可以理解嘛。”陈瓘说道。   陈瓘,字莹中,号了斋,沙县城西劝忠坊人。宋元丰二年探花,授官湖州掌书记。历任礼部贡院检点官、越州、温州通判、左司谏等职。   陈瓘并不是曾布的人,与李三坚也是素不相识的,但陈瓘为人正直,刚直不阿的,其谏疏似陆贽,刚方似狄仁杰,明道似韩愈。   此时完全是陈瓘仗义执言。   “激于义愤就可以罔顾王法,违逆上下尊卑之礼吗?”陈次升冷哼道:“况且李三坚为何识得此女?我大宋堂堂六品官员居然与一名风尘女子纠缠不清,为了此女,李三坚居然到人上公府生事,如此不加严惩,如此正我大宋官场之风?”   “陈次升,之所谓为大事者,不拘小节。”陈瓘闻言反驳道:“为官做事当持公正态度,顾及大体,不要抓住人家枝节小事不放,以其一点,攻击其余。尤其是作为谏官的更当尊重事实,不要以自己的孤见寡闻来妖言惑众。”   陈瓘随后持笏对赵佶说道:“陛下,李三坚此人自为开封府刑官以来,廉洁公正、立朝刚毅,不附权贵、铁面无私,且英明决断,敢于替百姓申不平。上任方半年,却连平数起冤狱,犹周方庚一案,使得朝野震动,半年之中,即博得‘青天明月’之称,如此之行,老夫自问也做不到。陛下,如此刚直不阿的少年英才,朝廷当重重褒奖,而不应因其小节而毁了他。”   “臣与陈瓘所奏同!”   “陛下,陈司谏所言大是!依微臣看来,李判官乃为少年英才,不过是得罪了某些人,即妄自菲薄于他。”   “正是!不过是去酒楼喝了几顿酒,吃了几次饭,就有亏德行了吗?难道尔等未去过吗?”   “何公所言极是,不过据下官所知,李判官前往酒楼赴宴,是为了查案,而不是为了其他。”   “如此说来,李判官乃是深入虎穴了。。。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此李判官方才破获周方庚一案,此与是否有亏德行又有何干连?”   “正是,尔等所言简直是无中生有、混淆视听,是一派胡言!”   此时曾布之人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出班启奏,力保李三坚,保李三坚就是保曾布,保曾布就是保自己,因此是义不容辞,纷纷仗义执言。   “陈司谏,何为‘青天明月’?我圣朝只有一个天,那就是陛下,只有一个月亮,那就是皇后娘娘。李三坚被称作‘青天明月’,有僭越谋逆之嫌!当治重罪。”此时韩忠彦一方仍是不肯罢休,有言官出班大声说道。   “呵呵!”陈瓘闻言不禁摇头笑道:“先帝仁宗皇帝之时,包拯包龙图亦被百姓誉为‘包青天’,难道包龙图也是有僭越谋逆之嫌吗?不过是百姓感激公正清官的一种愿望或心情罢了,此与僭越谋逆又有何干连?与李判官又有何干连?汝之见,为小儿也,不值一辩。”   “哈哈,陈司谏所言大是,老夫倒想问问,尔等什么事都往陛下身上扯,往谋逆上扯,到底是何居心?”何执中开口怒问道。   此时韩忠彦一方在何执中的质问之下,已经哑口无言了。   “陛下,臣亦有本奏。”陈瓘随后持笏奏道。   “陈卿家有事请讲。”赵佶温言道。   曾布、李三坚目前为赵佶最信任之人,因此若二人得以脱罪,赵佶心中还是较为欣慰的。   “陛下,微臣弹劾太后娘娘。”陈瓘语不惊人死不休,忽然开口要弹劾向太后顿时吓了众人一跳。   完了,完了,此人“大嘴巴”的毛病又犯了,曾布闻言顿时心中哀叹道,此时曾布一方已经是大占上风,李三坚开罪在即,可此时陈瓘忽然要弹劾太后,岂不是画蛇添足,吃饱了饭没事干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自作孽不可活   “陛下,太后娘娘虽已还政于陛下,但太后娘娘仍是干预朝政。。。”   宋皇宫勤政殿之中,左司谏陈瓘指名道姓的弹劾太后向氏不肯放权,并纵使家奴为恶等等,使得赵佶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也使得众臣是噤若寒蝉,无人敢接口。   太后向氏此时已经因病还政于赵佶了,已经不再“垂帘听政”了,且也已年老体弱,如此为何陈瓘还揪着向太后不放?   向太后为赵佶的母后,在她的一力主持之下,赵佶方才登上了皇位,此时又还政于赵佶,自己退居慈宁宫养病,赵佶此时心中对向太后满满的都是感激之情。   此时陈瓘看不清楚形势,信口就要弹劾向太后,完全是太幼稚了,太莽撞了,比李三坚还要莽撞。。。,使得曾布等人心中大呼不妙。   果然没过多久,赵佶就极不耐烦的打断了陈瓘的喋喋不休,说道:“此事今后再议吧。”   今日是赵佶第一次亲政,虽不是朝会,但也是正式的廷议,在廷议之上,又是激烈的党争,双方互不相让,争斗得异常激烈,使得赵佶心中极为烦恼,极为厌恶,此时居然又牵扯上了太后向氏。   “元丰”、“元祐”两党自神宗朝就开始争斗,到此时,已经历经三朝,但仍是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反倒是愈演愈烈了。   “官家歇息了,诸臣请回吧。”乖巧、机灵的梁师成恰到好处的唱道。   诸臣出宫之时,均是离有些落寂的陈瓘远远的,生怕别人认为与他有关系。   陈瓘也因此被一贬再贬,直至客死他乡,再也没有回到开封府。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   送东京开封府李三坚住宅   “怎样?”此时赋闲在家的李三坚焦急的问向蔡绒雪道。   李三坚自魏国公府回家之后,第二日就被朝廷言官弹劾,于是李三坚只好“待罪在家”,等候朝廷,等候皇帝赵佶做最后的裁决。   宋台谏之制就是如此,无论你是多大的官,无论你是否有罪,是否受到冤屈,只要被御史言官弹劾,就必须停止履职,“待罪在家”。   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   宰相尚且如此,更何况李三坚,一个小小的开封府府衙判官。   只不过李三坚完全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被朝廷御史台群起而攻之。。。   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员,连上朝议事的资格都没有,居然被御史台“群殴”,使得李三坚是哭笑不得的。   不过随后李三坚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己只不过成为了一个借口或者说是媒介,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山水之间也,自己就是酒,而曾布就是山水。   赋闲就赋闲吧,李三坚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反正这段时间以来也将李三坚累得够呛、累得吐血,李三坚都生出了隐退之心了。。。正好此时可以休息一下了,李三坚想到此处,倒是有些欣欣然了。   不过李三坚只欣欣然了片刻,就开始忧心忡忡,开始担心不已。   公孙柔娘自昨日与李三坚说了句话之后,就昏迷不醒,一日一夜,水米未进,使得李三坚异常担心。   刚刚公孙柔娘屋中出来的蔡绒雪闻言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三坚又将目光转向了一侧的许叔微。   公孙柔娘此时被李三坚接到了自己的住处,因她为女子,而这个世上女性郎中是少之又少,宫中倒是有些医女,但宫外却没有,于是李三坚就使略懂些岐黄之术的蔡绒雪照顾公孙柔娘。   许叔微当然也可以医治公孙柔娘,但却无法医治某些隐秘之处的。   “难道有危险吗?”李三坚见两人面呈难色,于是担忧的问道。   “危险倒是没有。”许叔微答道:“不过。。。不过。。。哎。。。他们。。。他们。。。真是一群畜生。”   “官人,最为紧要的是。”蔡绒雪也开口对李三坚说道:“是公孙姑娘她。。。她已心存死志,一个人若怀有死志,任何汤药都是无法能够救得她回心转意的。”   “夫人说的是。”许叔微点头道:“本已受到摧残,可却水米不进,这种情况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她,哎。。。”   “知道了。。。”李三坚点头道:“现在他已经苏醒了吧?我去看看吧。”   “官人。。。”蔡绒雪见李三坚欲去公孙柔娘的房中,于是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说道。   “嗯?你有什么话要说?”李三坚转头看着蔡绒雪问道。   “算了,你去吧。”蔡绒雪犹豫片刻后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就走向了公孙柔娘的房间。   蔡绒雪本打算问问李三坚想如何待公孙柔娘,但此时此刻,这种话又如何说得出口?   李三坚舆公孙柔娘之间的事情到了此时,蔡绒雪又如何看不出一些端倪?   若李三坚欲将公孙柔娘纳入房中,蔡绒雪无论如何是不会同意的,原因就是公孙柔娘的身份。   曾为花街柳巷之人,入李氏之门,岂不是会有辱门风?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可公孙柔娘又遭此不幸,如此的令人怜悯,劝阻之类的话,蔡绒雪根本就说不出口的,就算硬着头皮出口,必将会触怒李三坚的。   因此此时的蔡绒雪感到异常的为难。   “知可,公孙姑娘额上刺字可否能够除去?”李三坚走了几步后回头问向许叔微道。   “李判官,除去不难。”许叔微闻言答道:“不过。。。。不过目前公孙姑娘如此虚弱,是无法行此举的。”   “能除去就好,你着手准备除去她额上的刺字吧。”李三坚长叹了一声后吩咐许叔微道。   真他娘的是该杀的畜生,李三坚边走心中边怒骂道,除去额上的刺字,不但会留下疤痕,毁了容貌,还必将会对公孙柔娘的心灵造成极大的创伤,终身无法消除。   此人为何如此歹毒?简直是丧尽天良,简直。。。。李三坚都无法形容赵沆之毒了。   赵沆行次毒辣之举,无非有两个用意,其一就是表明公孙柔娘为他的奴婢,身份低微,形同牲畜,他可以随意处置公孙柔娘,你李三坚不是带人上门生事,强行要人吗?那么就给你就是,给你一个受尽摧残之人,明显是在向李三坚示威。   赵沆的第二个含义就是公孙柔娘为奴婢,你李三坚同样为皇室家奴,以奴赏奴,此为常有之事的。   赵沆还隐含着欲更加激怒李三坚,从而使李三坚做出更加冲动之举,愈如此,愈对李三坚不利,而对赵沆有利。   。。。。。。。。   “公孙姑娘,你醒了吗?”李三坚看着躺在纱幔之中,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公孙柔娘,轻轻的问道。   躺在纱幔之中的公孙柔娘,脸几乎都埋进了棉被之中,被外只余青丝缕缕,额头之上缠着一块白布,此应该是心细的蔡绒雪为了遮掩她头上的刺字,有意而为之的。   李三坚问了之后,公孙柔娘似乎是轻轻的动了一下,随后又如同死人一般,一动不动了。   “哎。。。这一切都是三坚的错。”李三坚见公孙柔娘没有反应,于是自言自语的、苦恼的说道:“三坚身为开封府府衙之刑官,掌刑讼之事,却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让你受此大罪,三坚心中实在是苦痛难忍,实在是痛不欲生,实在是憋闷难当,实在是羞愤难当,三坚为此府衙判官到底有何用?真还不如为一介白丁,也省得如此之多的烦恼。”   公孙柔娘听到“自己的女人”这五个字,终于有了反应,挪开了被子,睁开双眼,怔怔的看着正自怨自艾的李三坚。   李三坚看到了公孙柔娘眼中的愁苦,心中是愈发的不忍,于是接着说道:“三坚此时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劝姑娘了,但三坚还是要对姑娘说,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人生在世烦恼无量,人生没有笔直路,需坎坎坷坷过一生。一个人的快乐,不是因为他拥有的多,而是他计较的少。人生的路很长,烦恼也好多,忘记不愉快的事罢,不愉快的事过去就是过去了。不要再去想它了,就像黄历你翻过去就不要再翻回来了。”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李三坚啰里啰嗦说了一大串,将本就头晕的公孙柔娘说得是更加的头晕脑胀,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三坚的意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得性命,方能看到恶贼受到严惩的那一天。”李三坚见公孙柔娘已经开口说话了,顿时心中暗暗欢喜。   “大官人,你真的有办法严惩恶贼吗?”公孙柔娘闻言,早已流干的眼泪此时顿时又禁不住的流了下来。   “在姑娘面前,三坚不敢妄言。”李三坚答道:“三坚目前没有办法将其绳之以法,但三坚始终相信一句话,那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如此恶贼,老天都不会让他继续存于这个世上的,终有一日,必将会降罪于他的。”   “大官人。。。”公孙柔娘泪如雨下,泣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得意之作   宋皇宫慈宁殿   宋皇宫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恢弘大气不如唐宫,但其秀美精巧之处却远超唐宫。   慈宁殿、慈明殿为宋皇太后起居的殿宇,当然也是如此,五彩琉璃为瓦,白玉为阑,朱漆金钉大门,门间墙壁之上有龙凤飞云石雕,慈明殿周围还有数棵参天古树,环境是极为优雅别致。   “娘娘,今日安否?”慈宁殿之中,赵佶照例每日问安,来到慈宁殿看望病中的皇太后向氏。   可赵佶连问三声,寝宫内却无任何反应,于是赵佶纳闷的探头看向太后寝宫门口。   须臾,宫内走出一名宫官,向着赵佶福了一福轻声说道:“官家,娘娘服药后已经睡下了。”   此名宫官为尚书内省尚寝,专门负责太后向氏的起居,姓奚名巧芳,长得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的,一身冬装穿在身上是极为合身,显得异常的秀美。   “小娘子,娘娘为何这么早就睡下了啊?”赵佶见此名宫官模样俏丽可爱,同时鼻中忽然闻到一丝沁人心脾的香气,于是心中大动,走上前去,几乎是贴着奚尚寝的身子问道,言语之间,还明显带着调笑之意。   皇帝丧期为二十七个月,因而此时仍是先帝赵煦的丧期,赵佶也仍是在为赵煦服丧,在后宫之内仍是必须要着孝服的。   皇帝丧期之中是禁饮宴、禁纳妃、禁欲等等,不过虽然如此,禁欲是不可能的。话说三年丧期,都要求禁欲的话,一般人都会受不了的,更不要说赵佶了,一名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年天子。   只不过你赵佶可以在宫中纵欲,但却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不能行册封嫔妃之举,否则就会受到弹劾,受到太后的训斥。   弹劾,赵佶可以不理,可赵佶可不敢不顾忌太后向氏。   而向太后就如同一道紧箍咒一般,紧紧的箍在赵佶的头上。   因此目前整个宋,也只有向太后一人可以制约宋帝赵佶了。   不过只要赵佶不是太过明目张胆,不是大张旗鼓的册封嫔妃,那么赵佶在后宫之中还是可以随心所欲的。   话说皇帝隐秘之事,又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拿到外面乱说?就连一自诩为铮铮直臣的史官们也不敢大肆宣扬皇帝床第之间的事情的,也不敢在上面浪费太多笔墨的。   对于风流天子赵佶,诸宫官、宫女们早已领教,早已是见惯不惊了,同时她们能够得到年轻俊美的少年天子的青睐,心中也是暗暗欢喜的。   “官家,娘娘今日。。。今日。。。”奚尚寝支支吾吾的还未说完,就被赵佶打断了。   “娘娘今日怎么了?”赵佶笑道:“也罢,今日天色尚早,我还是等些时候,待娘娘醒来,再行问安吧。”   “既然如此,官家请进!”奚尚寝闻言,恭恭敬敬的将赵佶请进了慈宁殿的一间侧室。   侧室之中燃着数个炭火盆,室内也是暖洋洋的,就如同春季一般。   赵佶坐在侧室之内,挥手让奚尚寝站在了自己的身前。   “娘娘是否是因为垂拱殿之事?”赵佶一边解去奚尚寝衣扣,一边问道。   赵佶心中明白,虽目前向太后还政于自己了,但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她的耳朵里,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无论是任何事情。   “官。。。家。。。正是因为如此,娘娘今日连。。晚膳。。。都没用呢。”奚尚寝不敢乱动,任由赵佶褪去了自己的衣裳,微微有些气喘的答道。   整个后宫之中的女人,除了赵佶的长辈及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女人之外,可以说都是他的女人,奚尚寝也概莫能外,因此奚尚寝怎敢乱动?甚至不敢露出一丝拒绝或反感的意思,否则等待她的将会是凄惨的命运。   此时的奚尚寝心中倒是多了些期盼。   此为一步登天的绝佳良机。   奚巧芳虽此时为尚书内省宫官,在宫中地位比一般宫女要高许多,但仍是宫女,是宫婢,还未成为“主子”,若与赵佶有了鱼水之欢,说不定今后就有机会彻底改变身份地位呢。   “嗯,娘娘怎么说?”赵佶褪去奚尚寝的衣裳,一边把玩着她的身子,一边问道。   “娘娘只说了两。。。两句话。。。其他倒未多说。。。。”奚尚寝有些哆嗦的答道。   侧室之内放着数个烧得旺旺的炭盆,虽温暖如春,但此时冬季毕竟已至,因此此时如此这般,哪里不能够感到寒冷?   “说了哪两句话?”赵佶接着问道。   “娘娘说‘哀家老了,谁都可以欺负了’。”奚尚寝答道:“还有一句话就是‘不但哀家受欺负,就连哀家家里人也被人欺上门来了’。”   “嗯。。。”赵佶闻言点头对奚尚寝说道:“今后娘娘的话,你可以直接说过给朕听,朕今后也不会亏待于你。”   “奴奴遵旨。。。奴婢叩谢天恩。。。官。。。家。。。我。。。。我。。。我。。。”奚尚寝说话越来越不连贯了,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别动。。。千万别动。。。”已经褪去自己下衫的赵佶看着奚尚寝雪一般的身子,忽发奇想或者说灵感忽然闪过,于是慌忙穿回衣服,对奚尚寝连连说道。   赵佶忽然“嘎然而止”,顿时将奚尚寝惊了个脸色苍白,浑身战栗的站着侧室之内,莫名其妙的看着赵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来人,取笔墨来,快快!”赵佶哈哈大笑,看着已褪尽衣物的奚尚寝,连呼道。   赵佶在布上做过画,在纸张之上也做过,甚至在墙上、在树上等处都做过画,就是未在。。。做过画或提过字。   与此相比,床第之欢反倒是落在了其次,赵佶此时反倒是没有了如此“雅兴”了。   赵佶越想越兴奋,不断的催促着一旁服侍的诸内侍、宫女们。   在赵佶一连串的催促声之下,数名小黄门连滚带爬的抢过笔墨纸砚、颜料等等,并端入了侧室。   赵佶接过画笔,随后挥毫泼墨,在奚尚寝的身上画了起来。   “哈哈,朕许久没做出如此令人满意的画作了。。。”良久之后,赵佶抛去画笔,满意的看着画在奚尚寝身上的一副画,哈哈大笑道。   这幅画被赵佶用上了李三坚的“生画”技巧,确实画得栩栩如生的。   “陛下此画可谓是神来之笔啊,乃是仙作也!”一旁服侍的梁师成连声赞道。   “哦,朕一时还未想到此画之名,不如梁卿家给取个名?”赵佶斜睨了一眼梁师成道。   “官家,这。。。”梁师成闻言苦苦思索片刻后说道:“不如就称作‘寒雪腊梅’如何?官家,奴婢自幼宫中长大,未读过什么书。。。”   “哈哈,‘寒雪腊梅’?”梁师成话音未落,赵佶大笑着打断道:“真有你的,亏你想的出来。。。不过画名还是取得不错,回头朕定会重重赏赐于你。”   “奴婢叩谢天恩。”梁师成大喜,慌忙谢道。   奚尚寝裸身而立已经许久了,被冻得厉害不说,还被赵佶、梁师成等人围着自己品头论足的。   奚尚寝此刻心中是异常的羞愤,羞愤欲死,可却又不敢妄动,不敢引起赵佶的不快,只是害羞的抬头对赵佶说道:“官家,你在奴。。。奴身上画下如此仙作,可。。。可奴奴。。。可不敢擦拭身子或者洗浴了。。。坏了官家的御笔,奴奴可是赔不起的。”   奚尚寝十一岁选秀入宫,在宫中挣扎了整整八年,才成为了宋皇宫尚书内省的一名尚寝宫官。   八年之间,奚尚寝学会了很多东西,知道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此时若自己于羞愤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引起赵佶反感、不快,甚至引起他的愤怒,不但会前功尽弃,自己也许还会身处危险之地,至少将会被打入冷宫,永远的失去了“上位”的机会。   得之不易的西域异香,近日都被奚尚寝用上了。   奚尚寝娇憨之声顿时又使赵佶感到心动不已,又是有些蠢蠢欲动了,可此时扑上去却又会破坏如此“美景”。。。   于是赵佶愣了片刻后笑道:“先披上衣服,随朕回宫,朕今日要好好的欣赏‘寒雪腊梅’。”   大冷天的,总不至于为了欣赏“佳作”而将人活活冻死吧?   至于如何欣赏“寒雪腊梅”就是赵佶自己的事情了。   “还不快谢恩?”梁师成瞪了一眼呆立在侧室之中的奚尚寝后说道。   赵佶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已经打算将奚尚寝纳入房中了,至于是否册封就要看她的表现了,当然册封之举必须要在先帝赵煦丧期之后方可。   奚尚寝此时虽为太后宫中之人,但赵佶向太后要一名奴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甚至都不用赵佶自己开口的。   “奴奴叩谢天恩。”“画作”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磕头道。   “该洗就洗,大不了今后朕再画便是。”赵佶随后微笑的说道。   赵佶此言一出,顿时使得诸人是面面相觑。   陛下他难道还画上瘾了不成? 第二百九十八章 报恩还情   三日后,赵佶下旨,掌规谏讽谕之事的左司谏陈瓘非议朝政,离间赵佶与向太后的母子关系,贬为泰州知州,即日起行。   权判开封府刑狱公事李三坚无上下尊卑之分,目无朝廷律令,按律当罢官免职,但念其屡平冤狱,念起恪尽职守,因此罚俸半年,举荐其为官的右仆射曾布也罚俸半年,两人并受廷训。   此次朝廷对曾布与李三坚处罚应该还是较轻的,不过曾布罚俸半年无关痛痒,而李三坚完全靠俸禄养家,因此罚俸半年对李三坚影响还是较大的,李三坚一家人也许会断顿了。   不过目前“翠轩居”买卖一日好过一日,因此李三坚还是能够勉强对付这半年时光。   宋东京开封府南熏门之外。   泰州隶属淮南东路,位于开封府之南,因此开封府前往泰州之人均要通过南熏门。   “下官李三坚求见陈司谏!”南熏门之外,李三坚带着开封府府衙书吏许叔微,躬身肃立在凛冽的寒风之中,李三坚拱手向着驶出南熏门一辆马车恭恭敬敬的施礼道。   李三坚过后得知,朝堂之上,陈瓘仗义执言,为李三坚呈情,在此次魏国公之事中,李三坚也因此受朝廷处罚较轻。虽李三坚也知道陈瓘并不是因为自己而被朝廷贬黜,但今日陈瓘起行,前往泰州,李三坚还是赶来相送,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可此时李三坚连说三声,马车却毫无反应,仍是继续前行,正当李三坚愕然的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之时,马车忽然停在了远处,自马车上下来一名三十岁上下的汉子,径直走到李三坚面前回了一礼道:“在下陈渊,李判官所送之人,乃是在下叔父。叔父说了,近日之事是为公,而不是徇私,因而就不劳李判官相送了,李判官请回吧。”   “这。。。”李三坚无奈之下,只好对着马车又施了一礼道:“下官冒失了,愿陈公一路保重。”   陈渊点头表示感谢,拱拱手,就上了马车,随后马车就向着泰州方向行驶而去。   马车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随后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素闻陈公乃是个忠直之人,只可惜,忠直之人也难免。。。,多年之后,是否有人还记得朝廷之中曾经有一名忠直之臣?”李三坚看着越拉越远的马车,似乎是在对许叔微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就算陈瓘口无遮拦,非议朝政,非议皇帝家事,但家事即国事,陈瓘谏言两句,此何错之有?况且陈瓘身为一名言官,此乃是是他的职责所在,又何必因此将他赶出京城、远赴泰州?   看来宋不以言获罪是有条件的,或者说尺度是掌握在皇帝手中,皇帝说你有罪就有罪,皇帝说你无罪就无罪。   获罪大小也是由皇帝决定的,自己早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他人属下实在不知,不过属下可以肯定的是,李判官定是会记得陈公的。”许叔微闻言笑道。   “哦?是吗?”李三坚翻身上马,与许叔微一同向着开封府城内缓缓而行,李三坚边走边问道:“公孙姑娘怎样了?”   公孙柔娘身体有了起色之后,就坚决搬出了李三坚的住处,回到了自己的医馆,使得李三坚万般无法理解。   李三坚已经向公孙柔娘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如她愿意,自己也愿意将她纳入房中,成为自己的三房,可李三坚没料到公孙柔娘却如同以往,不愿意为李三坚的“书吏”,仍是不愿意为李三坚的人,使得李三坚心中是纳闷异常。   不过虽然如此,李三坚还是尽自己的最大能力照顾公孙柔娘,不但吩咐府衙巡视捕快、衙役对“普济斋”多加照看,有事情立即禀报,还经常使许叔微过去照顾她,许叔微医术同样精湛,对于公孙柔娘伤势的恢复能提供不少帮助的。   “伤势已经逐渐好转,可她。。。她经常。。。经常一个人发呆,一呆就是一整天。。。哎。。。”许叔微说罢,长叹了口气。   李三坚也是如此,心中暗叹了口气,身体的创伤容易医治,可心中的伤痕,短时间之内却是无法消除,甚至会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   若没人能够开解于她,她也许。。。也许会郁郁而终,当然此仅是李三坚的猜测。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魏国公赵沆,可此次朝廷对魏国公作恶一事却只字未提,反倒是处罚了李三坚等人,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极为不甘与愤怒。   当真皇室宗亲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李三坚心中怒道。   两人一时之间,均是沉默不语,个人想着个人的心事,良久之后,许叔微异常犹豫的对李三坚说道:“李判官,属下。。。属下有一事相求,请。。。请李判官成全属下。。。”   许叔微自入衙以来,从来未求过李三坚什么事情,就连入开封府为吏也是公孙柔娘所托,因此李三坚感到有些好奇,勒了勒马缰,让健马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许叔微说道:“知可,你我虽有上下之分,但三坚心中早已将你视作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言便是,不必如此吞吞吐吐的了吧?”   “谢判官相公。”许叔微闻言仍是有些犹豫的说道:“属下。。。属下。。。愿娶公孙姑娘为妻。。。请李判官成全。。。”   什么?李三坚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正了正身子,怔怔的看着许叔微,久久不语。   公孙柔娘原为“行院”之人不说,此时更是刚刚被人糟蹋,换做一般人,早就以各种理由躲得远远的,可许叔微?并且公孙柔娘也差点成为李三坚的女人,难道许叔微就不怕触怒自己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知可,你这是为了报恩吗?”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公孙柔娘曾经收留过科举下第的许叔微,两人也因此相识,应该说公孙柔娘对许叔微是有恩的,而此时公孙柔娘落难,许叔微欲报恩还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报恩也不一定用这种方式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回李判官的话。”许叔微既然已经出口,也就不再犹豫了,拱手而言道:“公孙姑娘对属下有恩,此为实情,属下欲报恩于公孙姑娘,这也是实情。不过这并不是属下行此举的主要缘由,主要缘由是公孙姑娘自幼父母双亡,这与属下何其相似也。公孙姑娘虽不幸落入风尘,但她并未自甘堕落,仍是不断研习医术,此时更是承父志,济世救民,属下对此是万分敬佩,因此属下是心甘情愿的欲娶公孙姑娘为妻。”   “哎,知可你可想好了。”李三坚闻言叹道:“你虽自幼父母双亡,但家境是清白的,虽目前无出身,但今后之事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你完全可以寻一良配的,此时就没必要过于委屈自己了吧?”   “没有半分委屈,公孙姑娘就是属下良配。”许叔微坚定的说道。   “如此。。。本官就。。。嗯?。。。等等。。。”李三坚看着许叔微忽然反应了过来,于是问道:“你与公孙姑娘之间的事情,何需本官成全?”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谁不知道公孙柔娘是李三坚的人或者将要成为李三坚的人,李三坚为了她,还差点将魏国公府给拆了。。。许叔微心中去暗道。   其实许叔微早就看出了李三坚与公孙柔娘之间的尴尬,因此此时许叔微欲娶公孙柔娘,也多少有点为了李三坚的意思。。。   李三坚对许叔微也是有恩的。   “属下孤身一人,族人远在真州,因此提亲一事,还需劳烦相公了,望相公成全。”许叔微答道。   “哼,不见得吧?”许叔微是个聪明人,李三坚也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这件事情?于是李三坚哼了一声对许叔微说道:“本官哪里知道月老之事?不过此事本官可以使浑家出面,让她去向公孙姑娘提这件事情。”   “多谢判官相公了。”许叔微闻言大喜,恭恭敬敬的给李三坚施了一礼道。   “你先别慌着谢本官。”李三坚扶着许叔微说道:“既然已经这样,公孙姑娘即为吾妹,此事若成,本官将以嫁妹之礼将她嫁给你,今后也不许再提公孙姑娘以往之事,需善待于她,若有半分差池,本官拿你是问。”   “哎,判官相公多心了。”许叔微闻言叹道:“属下亦为苦出身,怎么可能不善待于她?”   其实此时李三坚心中也是暗暗的吐出一口长气,李三坚怜惜公孙柔娘,不在乎公孙柔娘的出身,欲将她纳入房中,可李三坚首先要过母亲符二娘与妻子蔡绒雪这两关。   蔡绒雪还好说,大不了硬起心肠,以夫威或夫权压之,使她屈服,可老娘符二娘,李三坚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了。   符二娘虽为黎家之人,可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套汉家女子的处世之道,应该是从李三坚之父李清那里学来的。   若李三坚此时欲纳一名曾为风尘之人的女子为妾,定会使得老娘勃然大怒,定是不会同意此事的。 第二百九十九百章 通房丫头   “官人,你当下是欢喜还是忧愁呢?”   李三坚回到住处之后,将许叔微之事告诉给了蔡绒雪之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三坚问道。   “你这是何意?”李三坚气恼的看着蔡绒雪说道:“什么欢喜忧愁的?为何笑容如此古怪?”   “哎哟,我的大官人呀。”蔡绒雪闻言嘻笑着扶着李三坚坐下,随后自己也靠在李三坚身旁说道:“奴奴可没有半分取笑官人的意思,奴奴只是在替官人惋惜呢。”   “你惋惜什么?”蔡绒雪轻声细语,又是柔柔的靠在李三坚身上,使得李三坚想发火却发不起来,于是只是哼了一声问道。   “天下少有的美色呀,却失之交臂,怎能不令人惋惜呢?”蔡绒雪闻言笑道。   “天下少有的美色?哼,再美能有你美?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绕弯子?”李三坚气鼓鼓的说道。   “嘻嘻,奴家谢官人夸奖。”蔡绒雪非但没有不高兴,反倒是更加欢喜了,轻轻的捋着李三坚越来越长的胡须笑道:“奴家哪里有何隐晦之言?奴家只是觉得官人你太不懂女儿的心思了。”   “哦?何以见得?”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蔡绒雪诧异的问道。   “哎,官人。”蔡绒雪叹道:“女人有时候需要的并不是同情,遭遇了不幸,你才想起此事,这不是同情又是什么?公孙姑娘奴家虽与她接触的日子并不多,但也知道她是个外表看起来特别柔弱的女子,其实内心却较为坚韧或者说自尊心是较强的,这也是她拒绝官人的主要缘由,若是官人一开始就提及此事,说不定她就会应允的。”   “哎,算了,她马上就成为知可之妻了,何必再提此事?”李三坚随后盯着蔡绒雪笑道:“你方才不是问我的心情吗?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你官人我的心情是放松的,也可以说是欢喜的。”   “嗯。。。官人,为何是这样的呀?”蔡绒雪的房间之中,蔡绒雪几乎是软在了李三坚的怀里,双手搂着李三坚的粗腰问道。   “禹王庙之誓,李某终生难忘。”李三坚搂着蔡绒雪答道。   “还说什么禹王庙之誓?”蔡绒雪撅着小嘴,看着李三坚说道:“二娘又算是怎么回事?”   蔡绒雪话虽如此,但目光之中满满的都是爱意与笑意。   李三坚见状,也就明白了自己的爱妻并未真的生气,而是寻自己开心。   “天地良心,此非李某本意。”李三坚随后也是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此乃慈母之命,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还说母亲大人之命?自己从前许下的话难道忘记了吗?”蔡绒雪笑道。   “这。。。这是少年轻狂,做不得数的。。。”李三坚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少年轻狂?那么目前为何又做得数啦?”蔡绒雪又问道。   “这。。。这。。。”蔡绒雪非一般的女子,思维敏捷,口齿伶俐,辩论起来,李三坚也许真不是她的对手。。。   “嘻嘻!”蔡绒雪见李三坚一副尴尬的模样,于是笑道:“好啦,好啦,这些话可不能让二娘知道呢,否则她会伤心的,她可是个好人呢。其实呀,夫君,妾身并不在意夫君纳妾入室的,只要夫君心中有妾身就可以了。”   “若妾身在意,就是犯了‘七出’之罪,妒妇之名妾身可是担待不起的。”蔡绒雪随后低声说道。   “绒雪!”李三坚闻言紧紧搂着蔡绒雪叹道:“妒忌乃人之天性,天性使然,你又何必如此强求自己?其实你若是妒忌,我反倒是感到欢喜呢。”   “这是为何?”蔡绒雪闻言睁大了一双美目,看着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这就表明了吾妻在意于我啊,李某岂有不开心的道理?”李三坚笑道。   李三坚话虽如此,但这个世上任何事情都必须有度,所谓进退有度,大智者也。   李三坚少年状元郎,模样也长得高大英俊,年纪轻轻即为朝廷六品官员,掌开封府刑讼之事,如此就难免会吸引女子的注意或者说是好感,若蔡绒雪一味、不管不顾的妒忌,那么夫妻之间难免会产生隔阂的。   但此时此刻,李三坚心中所想又如何能够出口?   爱妻蔡绒雪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想必她也会明白这些道理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官人,奴奴多谢你了。”蔡绒雪闻言感动的伏在李三坚怀里,微微有些抽泣,但身子却是越来越热。   “雪儿。。。”   “嗯。。。唔唔唔。。。官人,别。。。别。。。妾身还有事情与官人相商呢。”蔡绒雪拍掉李三坚伸进自己衣内的大手,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还有何事?”李三坚有些嗔怪的说道。   “天冷,先喝碗参汤,奴家才跟你说吧。”蔡绒雪随后不理一脸狐疑的李三坚,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衫,站在门口吩咐道:“小芹,将参汤端进来吧。”   “老爷,请用参汤。”片刻后,蔡绒雪的侍女小芹就端了碗参汤进来,走到李三坚面前说道。   而更使李三坚感到纳闷的是小芹今日的打扮。。。打扮有些怪异?朱红色的绣袄再加上朱红色的下裙,给李三坚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新娘子?   “这就是你欲与我相商之事?”李三坚随后反应了过来,指着小芹问向蔡绒雪道。   小芹家中不幸,此时两人正情热之时,蔡绒雪忽然莫名其妙的将小芹唤入屋内,定然是为了小芹之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官人真是个聪敏之人啊。”蔡绒雪闻言赞道:“目达耳通,一眼就看出了妾身心中所想。”   “那可不一定。”李三坚起身看着小芹问道:“这身装扮又是怎么回事?”   “官人如此聪敏,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蔡绒雪叹道:“小芹已年满十五了,今日官人就收了她吧?”   “收了她?”李三坚闻言看看蔡绒雪,又看看小芹,沉吟道:“收她与否与她家中之事,又有何干连?你们的意思是收了她,我就当尽心竭力的操办她的事情?”   蔡绒雪看着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小芹却有些害怕,怯怯的低头,不敢看李三坚。   “你们都错了。”李三坚闻言不怒反笑,坐回床上后有些恼怒的对蔡绒雪说道:“且不论小芹是你儿时伴当,就算她是个普通女子,而李某生为府衙判官,掌刑讼之事,也要尽心竭力督办此事,平冤狱、解百姓之难,此乃李某分内之事。”   “老爷。。。”李三坚措辞严厉的话将小芹吓得不轻,同时心中也是感激李三坚,于是就跪在了地上,向着李三坚磕头泣道。   “官人是个正人君子,妾身错了。”蔡绒雪盈盈的对着李三坚福了一福后说道:“不过妾身并不是此意,小芹是妾身陪嫁之人,自古以来,陪嫁之人即为男主之人,这也是她的命,无法改变。”   蔡绒雪所说倒是实情,在这个世上,跟随新娘子嫁过来的陪嫁丫头,之后就是男主人的女婢,是贴身伺候男主人、女主人的婢女。   陪嫁丫头还算不上通房丫头,通房丫头要在夜间伺候男女主人的,她们的居处是与主人的居所是相通的,故名曰“通房丫头”。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通房丫头最容易窥见闺房之乐的,因此只能是男主人的女人了,相当于姬妾,但其身份却不是姬妾,不过在家中的地位还是要比一般丫头要高许多。   “这算什么?通房丫头吗?”李三坚摇头笑着对小芹说道:“你先起来吧,你家中的事情就在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了,你且耐心等候,有了消息再告知你便是。”   李三坚估计就在这几日,吴淼水也该返回开封府府衙覆命了,燕四那里也应该有消息了。   “奴奴多谢老爷了。。。”小芹闻言欢喜的擦了擦眼泪说道:“老爷,你别怪夫人,此事是奴奴求夫人的,也是奴奴心甘情愿的。”   “你呀。。。”李三坚看了一眼蔡绒雪笑道:“你看将小芹吓成什么样子了?”   “正人君子?”李三坚随后说道:“李某从来不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美色当前,李某也会心动的,不过小芹还小,长大之后,也许还会遇到中意之人呢,到了那时,李某定会将她好好的嫁出去的,同时也因为如此,李某岂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坏了她的身子?”   “不会的,不会的,奴奴不敢,奴奴不敢。”李三坚之言又将小芹吓得连连说道。   未经主人同意,丫头是不允许有私情的。   “是不敢,还是不想?”李三坚笑问道。   “是不敢,不,是不想。。。我。。。我。。。我。。。”小芹被李三坚问得是手足无措的。   “官人你也真是的,她还是个孩子。”蔡绒雪拍了李三坚一记后,对小芹说道:“小芹,你先出去吧,官人已经答应你的事情了,你且放宽心便是。”   “你也知道她还是个孩子?”小芹欢喜的出去后,李三坚瞪了蔡绒雪一眼后说道。   “话虽如此,十五岁了,是可以嫁人了啊。”蔡绒雪笑道。   “先不说她了,你今日勾动官人我天雷地火的,你得补偿我。”   。。。。。。。。   “啊?唔唔唔。。。官人。。。你还是心动了啊?”   “为何这样说????”   “要不然你今日为何如此勇猛?”   “胡说,你官人我何时不勇猛了?” 第三百章 馨竹难书   宋人有田庄,或称私人田庄,或称私家庄园。   当然能够拥有私人田庄之人的身份定然是不简单的,或高官显爵,或皇亲贵胄,一些巨商大贾也是拥有私人田庄的。   私人田庄始于西汉,豪强之人依势而据有土地,并设立田庄。   田庄之内不但有大量的土地,还招附了许多宾客,谓之“食客”或“门客”。   家累数千万,食客日数十百人,陂池田园,宗族宾客为权利。   宋“田制不立”、“不抑兼并”,甚至鼓励和保护土地买卖,同时以土地赐予达官显贵、功臣名臣,于是就导致了宋私人田庄林立,分布在了宋地各处。   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不可动之业。   “府衙李判官带人来此地公干,快快打开庄门。”此时开封府延津县一处私人田庄之前,一名府衙捕快大声对缩在庄门之后的众庄客说道。   “我家衙内不在庄中,官差老爷们请回吧。”一名庄客站在庄墙之上大声对李三坚等人说道。   “师叔,怎样?”骑在马上的姚舆,倒提着一柄八尺铁枪,见庄客拒绝开门,于是侧头问向李三坚。   “事不宜迟,冲进去拿人拿赃,若拿不到人,也要迅速拿获罪证。”同样骑在马上的李三坚咬咬牙后下令道。   李三坚使吴淼山前往延津县盘查小芹伯父,鲁大郎一案,结果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延津县知县居然是与李三坚结下梁子的魏国公赵沆!   宗亲以显爵任低级官员并不多见,但并不是没有,同时为了防止宗亲作乱,因此宋皇室宗亲只能担任朝廷三品以下的官员。   开封府府衙总捕头吴淼山持府衙公文,费劲心力才查明小芹的堂姐没入官府之后就落入了赵沆手中。   赵沆以私通贼盗为名,将鲁大郎拘入大狱,严刑拷打,随后占其田,霸其女,害得小芹伯父鲁大郎一家人家破人亡的,令李三坚是异常愤怒,再也无法遏止住心中的怒气。   李三坚命吴淼山前往延津县查案的同时,也令燕四秘密探查,结果就发现延津县的此处田庄为赵沆的私人庄园。   此处田庄名为田庄,其实是赵沆的一处贼窝或者可以说是“淫库”,许多被赵沆霸占的女子均被他送到这里,日日夜夜的供他淫乐。   身为朝廷魏国公、延津县知县的赵沆不但贪赃枉法,还私设牢房,私制酷刑,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其恶行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是罄竹难书。   李三坚被朝廷处罚,罚俸半年,刚刚允许重返开封府府衙,就遇到此事,可谓是不是冤家不聚首。   李三坚在异常愤怒之下,不顾前次刚刚吃了亏,不顾其为皇室宗亲的身份,上有太后护着,下有其宗亲集团为其撑腰,毅然率人来到此地,欲捉拿赵沆,若捉拿不到,也要获其罪证,以使自己今后处于有利之地。   对于如此罪孽深重之人,李三坚这回是铁了心要将其捉拿归案,同时上奏朝廷,将其严惩。   为了公孙柔娘,李三坚也要这么做。   “撞开大门!”姚舆得令,手中铁枪向前一指道。   “都闪开,俺来!”许彪见数名捕快抬着一根撞木,欲撞向庄门,于是大声说道。   许彪随后左右手各提着一只金瓜铁锤,健步如飞,奔上前去,大吼一声,抡起铁锤,砸在了铁皮包裹的厚重的门上。   两只金瓜铁锤,各有五十余斤重,重重的撞在门上,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同时庄门向内轰然倒下,卷起了一阵铺天盖地的尘土,尘土飞扬,足有两丈高。   躲在门口的庄客们纷纷惊叫着躲闪开去,躲闪不及的就被两扇庄门压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   “冲进去拿人!”姚舆见庄门已开,于是挺枪纵马,率先冲入了庄内,山魁、许彪率百余名捕快、衙役也跟着冲了进去。   姚舆、山魁等人杀进去后,庄内顿时一片鸡飞狗跳的,庄内的庄客大声惊呼,四处逃窜,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相公,那里便是贼窟!”与李三坚一起进入庄内的燕四指着不远处一排高大的房屋说道。   说起燕四探查这个山庄,还差点被人发现,差点将命丢在了此处,幸好燕四身怀绝技,有一套诡异的躲避之术,这才化险为夷,并探明了此事。   “拿人!”李三坚大步流星般的走进了庄内,指着高大的房屋说道:“小心的,尽量不要伤人。”   这里毕竟为魏国公赵沆的私人庄园,受宋律令保护的,因此能不伤人就不伤人,当然前提是赵沆等人束手就擒。   “李判官,若有人拒捕,又当如何?”有捕快问道。   “格杀勿论!”李三坚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李三坚依宋律捉拿人犯,若人犯拒捕,是可以当场格毙的,无论其为何等身份,同样也是受宋律保护的。   当然若李三坚真的将赵沆当场格毙,必然会给李三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赵佶也必然会降罪于李三坚,无论赵佶如何看重李三坚。   但此时的李三坚已经顾不了许多了,若赵沆真的出现,难道就能因为他的身份,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容离去?   此时的李三坚恨不得将赵沆大卸八块。   “李三坚,狗贼,本公与尔等鸟厮拼了!”赵沆果然就在庄内。果然就在其“淫窝”之内,此时李三坚率人杀进了庄内,赵沆是再也藏不住了,再也无法避开李三坚等开封府府衙差官们了,于是就干脆率数十名手下冲了出来,欲将李三坚等人击退,计算无法击退,也可趁乱溜走。   赵沆骑着一匹黑色健马,双手挥舞着一柄长柄朴刀,打马如飞,率人直扑李三坚而来。   所谓擒贼先擒王,赵沆早就注意到李三坚的位置了,只要逼退李三坚,甚至捉住李三坚,那么赵沆等人即可全身而退了。   此时赵沆等人冷不丁的冲了出来,再加上赵沆又是骑着马,因此步行的山魁、许彪等人回身不及,于是均是急得向着李三坚大声呼喊。   “师叔,小心!”骑在马上的姚舆也同样急得向着李三坚大声喊道。   “你怕什么?给我拿下他,一切由本官担待。”李三坚见状瞪着姚舆大声吼道。   李三坚与赵沆见过几次面了,此人看起来牛高马大的,此时又挥舞着兵刃狂呼大喊的,看起来是威猛无比,可李三坚心中明白,此人长期沉溺于酒色,早就被掏干了身子,因此此时完全是虚张声势。   李三坚都能看出来,难道姚舆看不出来了?料姚舆是顾忌赵沆的身份,而不敢动手。   并且姚舆乃是武举出身,难道还怕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吗?   姚舆闻言脸色一红,拍马舞枪,斜刺里冲了出去,拦着了赵沆的去路。   “大胆,本公面前怎敢造次?”到了此时,赵沆仍是想用身份逼退姚舆,并且趁姚舆愣了一愣之时,挥刀猛地劈向了姚舆。   姚舆冷哼一声,双手紧握枪杆,抖了个枪花,猛地刺向赵沆面门。   姚舆根本不理对方的劈砍,后发先至,速度极快,枪尖刺破空气,发出一阵刺耳的丝丝之声,直取赵沆面门。   赵沆见状,顿时有些心慌,骑在马上,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好舍去姚舆,回刀欲格挡住姚舆如电闪雷鸣的一枪。   赵沆手忙脚乱之际,顿时就露出了不少破绽,被姚舆压住赵沆的刀柄,随后翻转枪尖,挑飞了赵沆手中的长柄朴刀。   长柄朴刀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噗”的一声就插在了地上。   “下去!”姚舆随后翻转枪尖,拍在了面如土色的赵沆背上,将赵沆拍落马下。   姚舆随后拍马缓缓的走到了赵沆身边,用枪尖指着赵沆   此时姚舆取赵沆的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因而姚舆还是手下留情了。   此时能不取赵沆的性命就不取,这也是李三坚的意思。   李三坚将此案上奏朝廷,由朝廷,由皇帝赵佶决定赵沆的生死,这也是李三坚此时的打算。   “李三坚,狗贼!”赵沆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鲜血后骂道:“今日你竟敢如此对待本公,老子与你没完。”   “呵呵!”李三坚走到赵沆面前冷冷的笑了声后说道:“你我二人有完没完,不是你我说了算,一切自有朝廷,自有陛下,自有天理公道。”   “天理公道?哈哈!”赵沆不怒反笑道:“李三坚,不如与本公打个赌如何?今日我落在你手中,不出三日,本公毫发未损就能出来。”   “哼!”李三坚懒得再跟他废话了,于是吩咐道:“来人,上刑具,押下去。”   刑不上大夫,对于国公也同样如此,一般来说是不会上刑具的。   但李三坚恨透了赵沆,也就不理这个了。   山魁、许彪闻言一人提了个重重的锁链,一个提了个沉重的木枷,随后砸也似的装在了赵沆的身上。 第三百零一章 令人发指   “李判官,发现一处密室。”   李三坚带人攻入魏国公赵沆的私人庄园,擒住了赵沆及其手下,随后就令吴淼山等捕快搜索庄园,收集证据,于是吴淼山等捕快就发现了一处密室。   “走,过去看看。”李三坚闻言挥了挥手,就快步向密室走去。   随后李三坚在吴淼山等捕快的引领之下,来到一处佛堂。   佛堂正中央佛龛之上供奉着数尊神佛,佛龛之上的香炉还淼淼的冒着青烟。   “此为何等神佛?”对于佛学,李三坚可没有研究过,不过如来佛、观世音等等佛像还是认识的,可佛龛之上的这几尊神佛,李三坚却两眼一抹黑,根本认不出是什么,于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李判官”吴淼山倒是认识这些佛像,也是答道:“中间供奉的这尊菩萨为地藏王菩萨,上有五方佛为其加持力,层层叠绕的三色外框,其中蓝灰色为阴暗沉郁之饿鬼道;暗红色为烈焰熊熊之地狱;金色则为经由地藏菩萨之救渡。意思是终能超越恶道,登上佛国净土。按佛家的说法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大愿悲心。”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李三坚闻言摇头笑道:“就赵沆如此这般的人,还能有如此慈悲心肠?我看他就是地狱恶鬼,无恶不作的地狱凶煞。”   “李判官说的是。”吴淼山随后搬动了一下地藏王菩萨像,扎扎数声之后,佛龛之下就露出了一个洞口,洞口不大,但可供一人进出。   “李判官,这就是赵沆的密室。”吴淼山说完低头、猫腰,当先走了进去,李三坚、燕四等人也是鱼贯而入。   密室洞口不大,可洞内却别有洞天,进入密室之后,出现了数十级向下延伸的台阶,台阶是用青石板砌成,且较为宽敞,三人可以并排而下。   洞壁也是较为宽敞,直起身子,头与顶壁的距离仍有三、四尺的样子。   此时两侧洞壁之上点燃了许多火把,将密室照射得如同白昼。而使李三坚等人感到惊异的是,此时正值冬季,那么在此地下密室之中,应该感到异常寒冷、潮湿才是,可李三坚等人身处其中,却感受不到寒冷,身上反倒是感动一丝温暖,暖洋洋的,似乎是为春暖花开的季节。   不知道赵沆采用的什么方法搞成现在这番模样,不过这个王八蛋可真会享受,李三坚一边顺着台阶向下走去,一边心中暗道。   严冬之中,躲在这个暖和的地下密室,再搂上几个美貌姬妾,再喝些小酒,岂不是是神仙过的日子?   吴淼山领着李三坚走下台阶,来到了一间异常宽敞的密室,李三坚等人顿时感觉眼前一亮。   密室之中有十个房间,墙壁之上还镶嵌着三块巨大的绿玉,阳光透过绿玉照射在室内,密室之中顿时就呈现出一片淡绿色,如梦如幻,最令人惊奇的是绿玉之后,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些河鱼在不停的缓缓游动。   “这是在水下?”李三坚见状问道。   “正是!”吴淼山随后推开一扇门对李三坚说道:“李判官,来看这里。”   “真会享乐。”李三坚说了一句后就走入了吴淼山所打开的房间,进去之后,顿时就使得李三坚万分震惊。   这间屋子不大,里面却挤满了女童,人数约有二三十人,大者八九岁,小者六七岁,浑身上下几乎就不着一缕,只一些布条缠在了身上,此时已至冬季,密室再怎么温暖如春,但如此的不着一缕,也会是感到寒冷的,因此许多女童是相互搂抱在了一起,利用对方的体温取暖。   女童们见有人进来后,均是惊惧的看着李三坚等人,一些女童甚至被吓得低声哭泣。   “她们。。。她们。。。是。。。?”李三坚转头就走看着吴淼山问道。   “就是如此。”吴淼山点头道:“这些女娃均是供他淫乐的,据他手下供称,淫乐方有饭吃,有衣穿,否则就会被活活饿死或者被冻死。”   “畜生!如此孩童,他。。。他也下得了手?”李三坚愤怒的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了:“这些人从哪里来的?”   李三坚感到胸膛都快要炸开了,是憋闷难当。   李三坚是最见不得如此情形的,这些可怜的女娃刚刚几岁就离开了父母,来到了这个淫窝,受到了非人的待遇,受尽折磨,小小年纪却被逼着以色娱人,其中的凄惨之处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李三坚等人进来后,这些女童眼神惊惧,但脸上是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使得李三坚等人心中是更加难过。   这些就是那只畜生造的孽,李三坚心中暗道。   “一些人是抢来的,一些人是买来的。”吴淼山闻言答道。   “快让她们出来,不要呆在这里了。”李三坚随后吩咐吴淼山等人道:“速速取些衣物、吃喝过来,要流食,不要干粮。”   女童们所在的房间门窗君封闭,因而此时显得异常的阴冷与潮湿。   吴淼山等人轰然接令,一些捕快去密室之外去取吃喝、衣物,一些捕快就招呼着女童们走出房间。   女童们是极为听话,手牵着手走出了房间,也许她们认为只有同伴的手才是最安全的。   李三坚见状心中是更加难过,努力压制住自己愤懑难当的心情,深吸了口气,微笑着看着这些女童温言说道:“孩子们,你们现在安全了,不要再害怕、担心了。”   李三坚年轻英俊,同时态度也极为和蔼可亲,使得女童们心中稍感安心,不过仍是怯怯的看着李三坚,特别是李三坚身上的官袍。   在她们眼中,官府之人没一个好东西。   “大哥哥,你。。。你。。。你不会打我们吧?”一名年龄稍大的女童看着李三坚大着胆子问道。   李三坚接着一件棉衣,蹲下身子,将棉衣披在了这名女童身上,双手将棉衣衣领合拢后,温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我没有。。。没有名字,娘亲从前叫我红姐儿,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只知道这里好冷,比我们那里冷多了。”棉衣裹身,女童感到身上暖和多了,再喝了一碗捕快递过来的热粥之后,更是感到身上是异常的舒坦,喝完粥后,李三坚相询,女童老实答道。   李三坚点点头,如此幼小的女童,李三坚也不指望她们将事情说得清楚,只要能够从中得到一些线索就可以了,有了线索今后才有可能将这些可怜的女孩送回她们父母手中。   “慢慢喝,不要喝得太饱。”李三坚又将一小碗热粥递到红姐儿手中温言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不要再害怕了,当然也不会打你们。”   “大哥哥!”众女童越来越觉得李三坚可亲,因此另一名女童指着一处房间对李三坚说道:“大哥哥,你救救她们吧。”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这个房间问向吴淼山道:“这房间是什么?为何不打开?”   “回李判官的话。”吴淼山答道:“此处房间门被锁死,我等费尽力气也未打开。”   “打开,无论如何也要打开,山魁、许彪你二人去帮忙。”李三坚闻言下令道。   众人轰然答应,就去寻了些撬杠、撞木等过来,良久之后,方才撬开了这个房间的大门。   “这是什么?”房门被撬开后,李三坚率先走了进去,只见房间之中放置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瓦瓮,瓦瓮之中似乎是有东西在里面沉沉浮浮的。   “吃人的恶魔,天必杀之!”李三坚看清楚之后,挥拳砸在了墙壁之上怒道。   拳头破皮流血,李三坚却浑然不知。   “南夷密法,于药水之中,浸泡百日,后采阴补阳,能长生不老、得道成仙。”燕四见状叹道。   “放屁!”李三坚闻言大怒,对燕四吼道:“世上有何人可长生不老?邪术、淫术而已!该杀!”   “相公说的是,此人该千刀万剐!”燕四被吓得缩了下脖子,慌忙说道。   。。。。。。。。   魏国公赵沆私人庄园之中,赵沆等人均被擒住,上了刑具,被枷在了空地之上,等待李三坚发落。   吃人的恶魔!李三坚铁青着脸自赵沆等人面前走过,心中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句话。   赵沆一副不以为然、混不在意的模样,看着李三坚冷笑不已。   李三坚看都不敢赵沆一样,走出几步后,忽然拔出腰间吴王剑,双手紧握,回身挥剑,猛地向赵沆头上砍去。   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唰”的一声轻响,剑刃擦着赵沆的头发飞了过去,削下了一片头发,露出了白生生的头皮,赵沆被吓得一屁股坐下了地上,面如土色的看着李三坚。   “恶贼!”李三坚用吴王剑指着赵沆大声喝道:“恶贼,你不是要与本官打个赌吗?老子今日就与你打了,若此次你能毫发无损的出来,老子也要取你性命,老子誓不与你共立于天地之间。” 第三百零二章 甘之如饴   李三坚继大闹魏国公府之后,又一次的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次居然将皇室宗亲、魏国公赵沆擒到了府衙大狱之中,并且击伤了赵沆,还削去了赵沆头顶一大片的头发。   不过此次朝堂之上倒是无人弹劾李三坚,原因就是李三坚已将赵沆的罪行公之于众,其罪行是触目惊心、令人发指,并且是证据确凿。   因此此时无法敢弹劾李三坚,无人再为赵沆说话了,至少明面之上是如此的。   若此时弹劾李三坚,为赵沆说话,岂不就是承认自己与赵沆沆瀣一气了吗?从而坏了自己的名声。   在这个世上,许多人将名声看得比性命都重要许多。   此时不但朝堂之上为了此事闹成了一锅粥,就连开封府百姓也是也是夜以继日的议论魏国公赵沆的恶性,并纷纷为李三坚击掌叫好。   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纷纷支持李三坚拿下此等恶贼。   与此同时,李三坚“青天明月”的官声、清名如一股春风般的,刮遍黄河南北,刮遍宋二十四路。   李三坚之名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声名直逼有着“包青天”之名的,仁宗朝的包拯包龙图了。   而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包拯馆职曾为龙图阁直学生,李三坚目前馆职为直龙图阁。同时包拯廉洁公正、立朝刚毅,不附权贵,铁面无私,且英明决断,敢于替百姓申不平,而李三坚也同样如此,屡平冤狱,敢于为百姓做主,敢于与当朝权贵争锋相对,并当机立断,擒下了罪行累累的皇室宗亲、魏国公赵沆,如此就令人纷纷猜测,两人之间是否有些联系?   难道李三坚是为包拯转世?有着这种想法的开封府百姓是大有人在。   此时在宋东京开封府之中,甚至有人呼李三坚为“李青天”或“李龙图”了。   宋东京开封府府衙判官李三坚的住处   “夫人,事情办得怎样了?”此时又赋闲在家的李三坚问向蔡绒雪道。   李三坚此次赵沆一案,虽为依宋律,秉公办案,但李三坚未上奏朝廷,擅自将一名当朝国公拘入大狱,因而有着擅权之嫌。同时李三坚在捉拿赵沆之时,不但击伤了赵沆,还削去了赵沆头顶一大片的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如此对于一名一般百姓来说,也是奇耻大辱,更不要说堂堂大宋皇室宗亲、魏国公了。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不但羞辱了赵沆,还大损皇室体面,使得宋帝赵佶也有些愤怒,于是就令李三坚停职反省、待罪在家。   此时李三坚待罪在家,赵沆一案已移交刑部、大理寺、大宗正司共同审理,开封府府衙已无法参与此事了。   就算李三坚仍是在职,也是无法继续参与此案了,原因就是开封府府衙权利是有限的,其权限仅为徒以下者,死刑或流刑者,需上呈刑部、大理寺,由刑部、大理寺裁断。   依宋律,赵沆的罪行最少为死刑,甚至为剐刑、磔刑,因此此案就必须上呈了。   同时赵沆的身份为皇室宗亲,因此也必需交大宗正司共同审理,甚至就是由大宗正司决断。   当然最后的裁决是在皇帝赵佶手中,赵佶最终可以决定赵沆的生死。   “哎,大多数孩子无法找到其父母了,就算。。。就算找到。。。一些父母却不肯相认。。。哎。。。!”蔡绒雪见李三坚相问,于是摇头叹道。   与赵沆一案相比,李三坚更在意的是被赵沆祸害的这些女童,如何妥善安置她们,为目前的当务之急。   安置这些可怜的女童,为她们寻找其家人是个细致活,李三坚可干不了,因此李三坚就委托刘安节、曾公明等人操办此事,同时李三坚要蔡绒雪出面过问此事,也由蔡绒雪、王雯安慰这些暂时无法寻找到家人的女童。   对于良家女子不可抛头露面的道理,李三坚是嗤之以鼻的。   朝廷又没有规定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而是一些脑袋发霉之人或者别有用心之人强加于女子身上的。   蔡绒雪自幼知书达理,因此受此影响较深,李三坚使出了夫权与夫威,蔡绒雪才勉强答应了此事。不过目前程朱理学尚未大盛,同时因为“宋承唐风”,因此一名女子抛头露面,并不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这些个女童年龄幼小,根本就说不清楚许多事情的,因此寻找起来是异常的困难。   “难道这些孩子不是他们的亲骨肉吗?为何不肯相认?真是岂有此理!”李三坚听闻有人不肯相认,顿时气愤的说道。   “哎,官人你别生气。”蔡绒雪闻言柔声劝道:“这些孩子已经受过恶贼的羞辱,已经。。。官人,你是知道的。”   蔡绒雪说到此处,已经无法继续开口说下去了。   “我知道什么啊我知道?真是的,难道这些事情是这些小小孩童的过错吗?”李三坚闻言接着怒道。   李三坚话虽如此,但心中明白,在这个世上,女子失去贞洁,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会将罪责强加于女子头上的,这些女童长大之后,不但是嫁人困难,就连家中之人也会抬不起头的,在许多世人眼中,这些女童甚至成为了不详之人。   “官人你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蔡绒雪柔柔的靠着坐在椅子上的李三坚身上后,柔声说道:“这些孩子也着实可怜,奴家答应你尽力安抚和照顾她们就是。”   “哎,辛苦夫人了。”李三坚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接着问道:“没寻到家人的孩子现在何处?”   “还能安排在哪里?先接到了我们住处,先住下再说,二娘为此都将自己的房间腾出来了,挤到奴家房中居住了。”   蔡绒雪说完看着李三坚抿嘴笑了笑。   李三坚的妾室王雯与正妻蔡绒雪挤在了一张床上,岂不是正遂了李三坚的意了吗?   “笑容为何如此古怪?”李三坚纳闷的看了一眼蔡绒雪说道:“好好对待她们,她们都是可怜的孩子。”   “官人说的是。”蔡绒雪点头道:“不过此非长久之计啊。”   “这个我清楚,此事过后我再去奏请朝廷发放些禄米。”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   此时的李三坚又被停职在家反省,不但没了俸禄,就连职贴钱都没了,此时家中忽然多出了十余张吃饭的小口,顿时使得李三坚是捉襟见肘,囊中羞涩、入不敷出了。符二娘甚至已经拿出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些积蓄,蔡绒雪甚至已经变卖了一些嫁妆,这才勉强能够对付。   但这种日子决不能长久的,绝非长久之计。   宋朝廷对于收养未成年人,是有一定的救助之制的,如李三坚似乎记得朝廷曾经下过这么一个诏令,“若民间之人, 愿收养者听。官仍月,给钱一贯、米三斗,以三年住支。或有遗弃小儿, 有人收养者,官为置籍抄上,日给常平米二升。”   除此之外,朝廷还设有专门救助老幼贫疾之人的场所,如仁宗朝设立的福田院,专门收容老幼残疾而无依无靠之人。   不过这种事情需要等待或者说需奏请允许,不是马上就能够办成的事情,因而目前仍是需要李三坚暂时收养她们。   “芹儿及她的家人怎样了?”李三坚又问道。   这几日,李三坚都呆在书房之中看书,许多事情都是不太清楚的。   朝廷令李三坚待罪家中,就要有个待罪的模样,最起码表面之上必须如此,要不然你一天到晚的到处乱跑,也许就会被御史言官们奏上一本的。   “均安置在家中了,芹姐儿的堂姐安然无恙,小芹她们均说要好好感谢一下官人呢。”蔡绒雪抿嘴笑道。   幸亏李三坚等人及时杀进赵沆的“淫窝”,擒获了赵沆,才使得芹儿的堂姐幸免于难,使得芹儿及其家人万分感激李三坚。   只不过此时鲁大郎家中五亩良田已被赵沆霸占,而要讨回来,却是个漫长的过程,因此此时芹儿的家人就失去了生活来源,不得不需要人救助,于是蔡绒雪就将她们暂时安置在了李三坚的住宅之内,最起码不会被活活饿死或者冻死在外。   “此乃李某分内之事,何必感谢?”李三坚闻言看着蔡绒雪叹道:“只是又多了几张嘴啊。。。”   天下可怜之人何其之多,自己又能救助几个?此时李三坚心中暗叹道,不从根本上改变什么,此事根本无法得到改观的。   此时李三坚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些想法,但又很快被李三坚甩出了脑海之外。   自己不过是个朝廷六品官员,此时还待罪家中,因此李三坚又能改变什么?又敢改变什么?   “辛苦你了。”李三坚随后拉住了蔡绒雪的小手,面带歉意的说道。   “官人!”蔡绒雪伏在李三坚的膝盖之上,将李三坚的手拉近自己的脸颊,用自己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李三坚的手道:“官人你知道吗?在嫁给官人之前,奴家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呢,无论目前怎样艰难,奴家却是甘之如饴。” 第三百零三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李三坚住宅的书房之中,李三坚与蔡绒雪小两口正亲热的说着话。   “官人!”书房之中只蔡绒雪与李三坚两人,因此蔡绒雪也无所顾忌了,主动坐在了李三坚的腿上,双手搂着李三坚的脖子,看着李三坚英俊的面容,爱恋横溢的说道:“官人你可是要做大事之人呢,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此时受些磨难,也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当经之事。”   李三坚搂着蔡绒雪娇柔的身子摇头道:“小雪,你错了,你官人我并无大志。从前在琼台儋州之时,不过是为了摆脱家中困境,为了使娘亲过上好日子,方才应试朝廷贡举,对于我等微贱之家来说,贡举是唯一的出路。可现在贡举虽也有些磨难,但也算是顺利及第,官也当上了,可为何到了现在我忽然感觉这官还不如不做呢?”   李三坚从前说穿了就是,好好的孝敬老娘,让老娘过上好日子,然后就是老婆孩子热坑头过一辈子,确实是无甚大志。   “哎,官人啊,这是你秉性所致。”蔡绒雪看着李三坚柔声说道:“官人你出身贫寒,最见不得就是有人受到欺凌,最见不得的就是世上不平之事,如此一来,你必然要得罪一些人的。其实若是官人你能够随波逐流,这官做得定是舒坦无比呢。”   “那么你是愿意我是随波逐流还是仍是愤天下不平之事啊?”李三坚闻言笑问道。   蔡绒雪不愧为李三坚的妻子,所谓知夫莫如妻,蔡绒雪果然将李三坚看得透透的,看出来是李三坚的秉性使然,从而造成目前李三坚在大宋官场之上是事事都不顺心。   “我?我是。。。”蔡绒雪随后抱紧了李三坚低声说道:“奴家不知道,可无论怎样,官人你总是奴家的丈夫,总是奴家这辈子需要依靠的人。”   “小雪。。。”两人的身子是越来越热,李三坚翻身将蔡绒雪压在了书桌之上,轻轻的说道。   随着两人成亲日久,相恋之情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是越来越炽热。   喜欢一个人,身体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心灵,所谓心神合一,就是这个道理,也是最能够长久的。   “官人,别。。。别在这里。。。我们回房去。。。”蔡绒雪见李三坚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了,于是仍是有些羞涩的呻吟道。   李三坚什么都好,是用心对待自己的妻妾,可唯一不好之处就是有些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兴致来了,就不管不顾的。。。蔡绒雪心中暗道。   “你怕什么?这里是书房,闲杂人等是进不来的。”李三坚一边替蔡绒雪宽衣解带,一边笑道。   蔡绒雪什么都好,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就是自幼受到各种书籍的“毒害”太深,都成婚这么久了,仍是有些放不开,李三坚心中暗道。   这里是李三坚的书房,是不允许旁人随意进出的。   “老爷。。。。老爷。。。。啊!”正当两人“奸情似火”之时,蔡绒雪的贴身侍女小芹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正好被小芹撞见,小芹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李三坚“奸情似火”,浑然忘了娘亲和贴身服侍的侍女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不过还好不是老娘闯了进来。。。。李三坚心中暗暗侥幸。   “喊什么喊?又不是没见过,出了什么事情了?如此惊慌的。”于是李三坚从蔡绒雪身上爬起身来,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衣冠后问道。   “你这人。。。”蔡绒雪羞得推了一下李三坚,随后整理好衣衫,再帮着李三坚整理衣冠。   小芹是蔡绒雪的陪嫁丫头、贴身侍女,基本上算是通房丫头了,小芹所住之处是与蔡绒雪的房间想通的,随时要服侍男、女主人的,可即便如此,蔡绒雪仍是感到羞涩无比。   “老爷,李记金银行少东家来了。”小芹也走过去帮着整理李三坚的衣冠,一边说道。   “来了就来了嘛,何必如此惊慌?”李三坚闻言看了一眼蔡绒雪问道。   她来干什么?李三坚心中暗道,要知道那个“假小子”可是从来没有上门拜访过李三坚。   两家合作之后,两人还是有些交往的,但基本上是在酒楼或者茶肆,此时李婉婷忽然来到李三坚的住处,使得李三坚心中感到有些纳闷。   还不是见到你的丑样子自己才惊慌的吗?小芹心中暗恨道,不过小芹仍是低眉顺目的答道:“她带了好些个东西来,好几大箱子呢。”   “与你斗纽的李氏千金?”蔡绒雪闻言问道。   “正是此人。”李三坚点头道。   对于自己与李婉婷之间的事情,李三坚从来没有瞒过蔡绒雪。   最开始之时,因李记金银行与周方庚相勾结,因此李三坚当时心中是深恶此人的,虽李三坚心中明白李氏之事应该与李婉婷关系不大,当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因此李三坚心中是非常讨厌这个人的,虽然她有沉鱼落雁之容。。。   随后不久,由于各种原因,李三坚居然与李氏金银行斗纽,而李氏又是由李婉婷出面,数次谋面之后,李三坚对李婉婷的看法有了些改观。   此时的李三坚对李婉婷已没有恶感了,但也谈不上什么好感,更谈不上两人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最多只能说是生意伙伴,是一种普普通通的合作关系。   既然两人之间没有特殊关系,那么李三坚再瞒着蔡绒雪什么,岂不就就是多此一举了吗?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退一万步讲,就算李三坚与李婉婷之间有什么,李三坚也不想瞒着蔡绒雪,原因就是,若如此,就是对蔡绒雪不敬,对她不公。   “快去见见吧。”蔡绒雪整理好李三坚的衣冠,见李三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仍是在磨磨叽叽的,于是推了李三坚一把笑道。   。。。。。。。。   “小女子叩见青天大老爷!”仍是一身男子装扮的李婉婷进门之后,纳头便拜,不过嘴角的笑容却使李三坚感到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免了吧!”李三坚哼了一声后说道:“你在讥讽李某吗?你见过待罪家中、无所事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青天大老爷吗?”   “哎。。。大官人说哪里话,小女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讥讽大官人哟。。。”李婉婷随后也不待李三坚相请,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后说道:“大官人,你是许久未出门了吧?你可知道目前大官人的名声在开封府庶民百姓之中,已是如日中天了,百姓皆称大官人为‘李青天’呢。”   “罢了,罢了!”李三坚摇头摆手道:“李某连此案都无法亲自审理,无法亲手将此恶贼绳之以法、明正典刑,还谈何‘青天’?”   “看来大官人怨气还不小。”李婉婷喝了一口茶笑道:“其实朝廷之中的许多事情,是怨不得大官人的,大官人能将这个淫贼捉拿归案,已经算是尽忠职守了。。。”   “尽忠职守?”李三坚不想与她多谈此事,于是挥手对李婉婷说道:“少东家前来鄙宅,所为何事啊?”   “那边几口箱子,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李三坚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使得李婉婷心中也有些生气,于是指着屋内的数口箱子,没好气的说道。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李婉婷心中暗恨道,李三坚负担沉重,处境艰难,李婉婷得知后,就取了些钱财及日用之物,欲助李三坚渡过难关,可李三坚居然是这副模样,使得李婉婷感觉是热脸一下子就贴到了冷屁股之上了。   “早已看见。”李三坚点头道:“李某多谢姑娘了,不过还是请姑娘将这几口箱子带回去吧。”   这些钱财和日用之物确实能够解决李三坚的燃眉之急,并且目前来说,李三坚确实委托曾公明与李记金银行合作,但无论怎样,李三坚都不愿意与李婉婷等人有过多的联系,这是李三坚发自内心的。   出身贫寒的李三坚潜意识里就有着,不愿意与富贵人家过多来往的念头。   并且这算什么?同情?怜悯?   李三坚在入仕为官之前都排斥他人居高临下的同情、怜悯,更不要说现在了。   “这是为何?”李婉婷愕然问道。   “不为什么。”李三坚淡淡的说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李某从来都是无功不受禄。”   “好你个李三坚,好你个君子之交淡如水,好你个无功不受禄。”李婉婷再也忍不住了,自己好心好意的,居然受如此羞辱。   李婉婷气得差点哭出来了,羞愤的说道:“李大官人,你可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你可知道臣清则君疑的道理?”   水至清则无鱼,臣清则君疑?李婉婷此言一出,使得李三坚愣在了当地,呆呆的看着李婉婷,半响做声不得。 第三百零四章 赋闲在家   “奴家本。。。本。。打算。。。让这些。。。孩子。。。去义庄。。。义庄,最起码她们能够。。。得到些救济。。。可。。。你。。。。”   李三坚住宅之中,李婉婷抽抽噎噎的说道。   “李某言语多有些莽撞,冒犯了姑娘,得罪之处请多担待。”一旁的李三坚尴尬的赔礼道。   真是的,自己为何莫名其妙的将怨气发泄在了李婉婷身上?李三坚心中暗自后悔道,李婉婷确实好心好意的前来李三坚的住宅,可自己居然如此对待她。。。   义庄?义庄为何物?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于是李三坚在李婉婷泣声稍歇之后,开口问道:“姑娘。。。义庄是何处啊?能够救济这些可怜的孩子吗?”   “当然能够呀!”李婉婷泣声稍歇,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后答道:“此义庄名为李氏义庄,是我李氏宗族所立,专门救助孤寡老幼。虽我李氏宗族义庄主要是赡养宗族贫者,但奴家去打个招呼,也会收养这些可怜的孩子的。”   “多谢姑娘,姑娘大义,非常人所及也!”李三坚听明白之后,大喜过望,起身重重的施了一礼道。   李三坚满怀感激之下,施礼之时腰都快弯成一百八十度了。。。   所谓义庄,实则就是一种民间救助机构,为宋真宗朝范仲淹范文正公所创,旨在济助同姓宗族。   范仲淹出身孤寒,切身经历使他对养老抚幼有深刻的体会,他不仅在各地做官时体恤民情,而且对家乡宗族的贫穷人户也非常关怀,从而创立了义庄。   范仲淹的义庄不但济助同姓宗族,有时候也济助外姓之人,不过济助外姓之人是极少见的。   即便如此,范仲淹的义庄之举是颇被士大夫或富者所效仿,直至今日。   而使李三坚感到惊奇的是李氏居然也设立了义庄,同时李婉婷答应将这些可怜的女童送入义庄,被人抚养,如此,怎能不使李三坚喜出望外?   与李婉婷送李三坚些许钱财、日用之物相比较,义庄之事,才真正解决了李三坚的燃眉之急,可谓是雪中送炭,既减轻了李三坚的负担,又让这些无法找到亲人、可怜的孩子有了落脚之地。   如此,李三坚怎不满怀感激之情?   同时无论李氏出于什么目的,从而设立义庄,这都是一件善举,李三坚此时心中已经对李氏金银行增添了不少好感。   “奴家妇道人家,不被人数落,就是万幸了,谈何大义?”李婉婷气仍是未消,撅着嘴恨恨的说道。   “这。。。呵呵。。。看来姑娘仍是不肯谅解李某。。。”李三坚尴尬的陪着笑,想了想后说道:“这次姑娘帮了李某这么大的忙,李某无以为报。李某思虑再三,今日就与姑娘许下承诺,李某今后为姑娘做三件事,无论何事,李某定不会推辞。”   “真的?说话算话?你可不许反悔!”李婉婷闻言眼睛一亮,美目闪烁,看着李三坚问道。   “李某一个唾沫一个坑,放屁能砸到脚后跟,绝无反悔之说。”李三坚点头大声说道。   “你。。。你。。。你。。。”李三坚大宋状元郎,天下文魁,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此时忽然爆句粗口,顿时将李婉婷惊得半响未说出话来,呆呆的看着李三坚,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哈哈,我怎么了?”李三坚见李婉婷吃惊的模样,于是忍不住笑问道。   何人就规定文人不能爆粗口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的粗口还真不是,只不过平日里没拿出来所而已。   “那几口箱子。。。”李婉婷心中暗啐了口李三坚之后,指着屋中的数口箱子问道。   “要,为何不要?”李三坚干脆利落的答道:“姑娘言水至清则无鱼,李某深以为然,今日李某就作一回浑水之中的鱼罢。”   李三坚同意曾公明开办珠宝行,并躲在幕后,与李氏金银行斗纽,不就是水至清则无鱼吗?   同时此时李婉婷帮了李三坚这么大的忙,自己再拒绝的话,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这个世上的任何事情,必须有格度,过之就适得其反了。   此时李三坚也确实需要这些东西的。   刚才还说什么无功不受禄什么的,现在答应的倒也干脆,李婉婷心中暗啐道。   “其实大官人错解奴家之意了。。。”李婉婷想了想后轻声说道:“这些个物件不过是。。。是大官人口中所称的‘股息’而已,是大官人应得的。”   “多谢姑娘理解,姑娘真可谓善解人意啊!”李三坚闻言叹道。   什么‘股息’?珠宝行开办才多久啊,这就有收益了?光是自琼台儋州运送真珠,就得花上至少三个月时间,如此哪里会这么快就有收益?李三坚对此是心知肚明的,这只不过是李婉婷安慰自己的言语罢了。   “可某人却好心当成驴肝肺。。。”随着李三坚态度发生了转变,李婉婷的心情也是越来越好,水汪汪的大眼睛瞟了李三坚一眼说道。   “哈哈。。。”李三坚尴尬的笑了一声,随后只当未听见,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姑娘方才所言臣清而君疑,是何意思?臣何指?君又何指?”   “李大官人,你可是新科状元郎呢。”李婉婷闻言看着李三坚笑道:“你如此聪慧绝伦之人,难道真的不明白奴家所指何意吗?”   “多谢姑娘提醒!”李三坚点头道。   李三坚当然明白李婉婷所指何意,只不过李三坚怎么也不相信,或者说选择性的回避,这种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自入仕为官以来,好友并不多,山魁、许彪不能够算是好友,应算作是兄弟或者说算是心腹手下,甚至可以说是亲人,姚舆算是李三坚的师侄,也可以算是亲人,至于吴淼山等人,最多能够算是值得信任的手下,而无话不谈的好友止二人,其一就是岭南曾公明,其二就是同榜进士川蜀人刘安节。   一个人在心情郁结或者说感到迷茫之时,总是想寻挚友畅谈一番,一解心中的郁结。   李三坚也概莫能外,此时与亲人相谈的效果反不如与挚友畅谈一番的效果好。   此日为元符三年腊月二十一日,距离新年已经不足十日,宋东京开封府的百姓已经在准备各种年货,准备各种喜庆之物,准备拜天地、祭拜祖先,并将门神、钟馗、桃符等等张贴在了门上,打算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过个新年。   开封府的气候较为寒冷,过了十月之后,北风就呼啸而至,随之而来的就是漫天晶莹剔透的雪花,雪花飘飘,将整个开封府装扮得银装素裹,是分外妖娆,同时也增添了不少节日的气氛。   “元承,你我许久未如此清闲过了吧?”裹着厚厚的冬衣,戴着一顶深蓝色幞头的李三坚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笑着对刘安节说道。   与李三坚一同走在街上,戴着一顶灰色幞头的刘安节闻言也笑道:“是撒,我与年兄上榜之后,就没有清闲两天,整日里忙得就跟龟儿子一般。”   “哈哈!你小子。”李三坚在刘安节胳臂上拍了一记后笑问道:“令尊等人已到了京城了吧?”   两个挚友在一起说话就很随便了,并未说官话。   话说此时再说官话就显得见外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到了,家父、兄弟他们前几天就到了。”刘安节闻言答道。   刘安节乡下家中只有老父与两个兄弟,刘安节中进士之后,就与李三坚差不多,将父亲与两个兄弟接到了京城,以敬孝道。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自蜀道入京不比岭南入京容易多少,刘安节的父亲、兄弟辗转数月于近日方才到了京城。   刘安节的父亲、兄弟入京之后,刘安节还忙着安置他们,今日方才有些空闲,就被李三坚喊了出来,陪他逛街。。。   此时李三坚仍是赋闲在家、待罪家中,赋闲在家、待罪家中是不可以随意走动的,但不可以随意走动并不是说完全就不允许外出了,偶尔外出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来京的不止令尊与你兄弟三人吧?我听说令尊还带了三位美貌小娘子一同来京?”李三坚随后转头看着刘安节笑问道。   “这个。。。这个。。。”刘安节闻言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道:“老汉他。。。老汉他。。。简直是。。。简直是。。。年兄,弟。。。弟简直是丢脸之极,无地自容也。”   刘安节家中也是较为贫寒,平日里不受他人待见,此次刘安节于庚辰科贡举之中一举中第,顿时使得刘安节家中扬眉吐气,刘安节之父开心得手舞足蹈的,街坊四邻也是极尽巴结之事,送钱送物送女人,刘安节之父得意之下,就带了三个美貌川蜀小娘子进京,说是给刘安节挑选的未过门之人,让刘安节自己决定何人为妻,何人为妾。   据说刘安节之父还婉拒了不少登门求亲之人呢。 第三百零五章 托付挚友   “元承,你说我等十年寒窗,千里为官,到底为了什么?”   “翰韧兄啊,不就是娇妻美妾、且公且侯、子子孙孙吗?”   此时已临近旦日,开封府百姓不顾大雪纷飞,行走在开封府的大街小巷,准备着年货,显得异常忙碌。   开封府一处街道之上,却有两名一高一矮身穿普通常服的年轻官员在谈笑着,引起了不少行人侧目。   大冷天的,这两个“狗官”不回家取暖,吃饱了没事干,出来消食吗?许多行人均心中暗道。   “你就这么没出息?”李三坚看着刘安节不由得笑道。   “哎哟,这还不叫出息?不才以往可想都不敢想呢。”刘安节瞪了李三坚一眼道。   “那倒也是,元承,那里有个小酒肆,我等浊酒一壶,今日就畅谈一番如何?”李三坚见站在街边说话,也太引人注目了,于是指着不远处临街的一个小酒肆对刘安节说道。   小酒肆外面挂着旗幡,旗幡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在风雪交加之中,使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想进去喝两盅的念头,以驱身上的寒气。   “翰韧兄有此雅兴,愚弟怎能扫兴?不过愚弟囊中羞涩。”刘安节闻言笑道。   “愚兄一顿小酒还是请的起的,今日请你便是。”李三坚白了刘安节一眼道。   刘安节与李三坚差不多,基本上就是靠朝廷俸禄吃饭,此时刘安节的家人又来到了开封府,需要安置他们,是处处都要用钱,因此刘安节显得异常的捉襟见肘。   而李三坚也是如此,虽说与李记金银行斗纽,也算是有了产业,但“翠轩居”银楼刚刚开张,不可能立刻就有了收益,家中还有数十张嘴要吃饭,因此实际上,李三坚比刘安节还要艰难。   两名朝廷新进官员,连一顿像样的酒都喝不起,说出去估计根本就无人相信,也许还会被人嘲笑,但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不过无论怎样,花几个铜板,喝喝街边小酒,两人还是喝得起的,因而此时两人之间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   “客官里面请!”一身朝廷官员常服的李三坚与刘安节进入这家酒肆之后,酒肆小厮忙不迭的迎了上来,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这种小小的、简陋的酒肆一般是贩夫走卒、挑夫担客的歇脚之处,连衙门里的差官公人都很少见,更不要说朝廷官员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李三坚与刘安节只是表面光鲜而已。。。   朝廷发的官衣所用衣料一般都是选自上等的江南丝绸。   李三坚与刘安节选了一处僻静之处,坐了下来,并吩咐小厮烫了壶酒,上了几碟小菜。   “绍圣四年也是这番光景。”两人坐下来碰了一杯酒,李三坚看着远处正忙着搭建花灯的情景后,对刘安节感概的说道。   绍圣四年,不满十七岁的李三坚上京赶考,于蔡园灯会夺得魁首,距今一晃已经四年了,时光如流水,又如一把杀猪刀,使得李三坚感叹不已。   当年蔡绒雪出了一个异常难猜的灯谜,与李三坚相识,三年之后却成为了李三坚的爱妻,而李三坚当年心仪之人,灯谜主角李清照,却成为了他人之妻。   许久未得到李清照的消息了,不知道她过得怎样?此时的李三坚眼前浮现出了,当年在赣江险滩之中的一个俏丽的黄衣丽人的身影。   “当年你娃就名满天下了撒。”刘安节闻言笑道。   “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而已,谈何名满天下?”李三坚闻言摇头道。   “李三坚,李句读,你就不要如此自谦了嘛。”刘安节接着笑道:“愚弟远在成都府之时,就听闻了李翰韧的大名了,如雷贯耳呢。”   “去去,你才是句读!”李三坚想起当年自己因句读之法,得一“李句读”之名,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当下你愤天下不平之事,屡平冤狱、为民做主,你李三坚之名更是如日中天,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哇。”刘安节接着说道。   在这个世上许多人是将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宁可舍去性命,也要周全名声。   李三坚年纪轻轻即博得清名、直名,使得刘安节说起来感到有些羡慕。   “什么名满天下,什么如日中天?”李三坚摇头道:“愚兄真的对此等虚名是不在意的,不过元承有句话说的倒是实情,就是愤天下不平之事,愚兄就是见不到欺压良善之人,就是见不得欺压良善之事,此乃天性使然,因此就。。。出来这么多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哎,愚兄时常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是力有所不逮。”   “还心怀不岔之意。”刘安节点头道:“其实年兄大不不必如此撒,很多事情也由不得你撒。”   李三坚连续两次都被“待罪在家”,原因就是因此事情涉及到了皇室宗亲,涉及到了宫中。   李三坚心情郁结,作为李三坚的挚友,刘安节又岂能不明白?   “哎,愚兄原本以为。。。原本以为。。。”李三坚喝了几杯酒之后,吞吞吐吐的说道。   “你原本以为怎样?”刘安节见李三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好奇的问道。   李三坚摇摇头,想了想后问道:“元承,你觉得陛下如何?”   “陛下。。。?”刘安节闻言被惊得左右看了看后低声说道:“小心隔墙有耳。”   “元承,无碍,无碍!”李三坚笑道:“此处仅你我二人,且我朝不以言获罪,你我议一下朝政,难道还能下大狱不成?”   李三坚说罢抬头瞄了一眼屋顶。   李三坚与刘安节坐在酒肆之中的一个偏僻角落,周围空无一人,同时酒肆屋顶是用稻草搭建而成,是个草棚。   如此,皇城司的人应该不会趴在屋顶偷听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还是小心为上!”刘安节喝了一大口酒,壮了壮胆子后低声说道:“陛下继位之初,以本中和而立政,昭示朕志,永绥斯民。开谠正之路。三月份的时候,愚弟曾经记得,陛下下了一份诏书,永惟四海之远、万几之烦,岂予一人所能遍察,必赖百辟卿士,下及庶民,敷奏以言,辅予不逮。由此看来,陛下广开言路,种种举措,也表明应为励精图治之主吧?”   “励精图治之主?”李三坚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后说道:“愚兄曾经听说过一个典故,先帝神宗皇帝,曾到秘书省观看收藏的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随后就诞下了今上。时梦李主来谒,所以文采风流,过李主百倍。”   “你。。。你。。。你。。。”刘安节闻言顿时仓皇失色,看着李三坚半响说不出话来。   南唐后主李煜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实为一风流天子,但也是个亡国之君,李三坚此时将赵佶比作李煜,顿时将刘安节吓得魂不附体的。   “哈哈,你慌什么?好好,愚兄酒多失言,不说了便是。”李三坚拍了拍刘安节笑道。   李三坚随后的一句话差点将刘安节吓得落荒而逃。   “天下大变在即,你我当有所准备啊。”李三坚随后喝了口酒后,轻轻的说道。   目前整个宋,整个天下,也许只有李三坚知道北方强虏正在崛起,知道了宋此时其实已是危如累卵,随时有覆巢之险,因此李三坚思虑再三,还是打算提醒一下自己的挚交好友。   “天。。。天下。。。大变?变什么变?现在就变吗?”刘安节闻言结结巴巴的问道。   “谁说是现在了?好了,言尽于此,元承今后记得就行了。”李三坚只能说这么多了,再多就会使人产生疑心了。   不过李三坚已经使刘安节产生了疑心,但李三坚不愿意多说,刘安节也不方便继续询问了。   于是两人喝了一阵闷酒之后,刘安节开口问道:“年兄有什么打算?”   “打算?你是说魏国公一案吗?”李三坚闻言问道。   “正是!”刘安节点头道。   “元承,你觉得此案最后是何结果?”李三坚想了想后反问道。   “如此重案,魏国公犯下如此重罪,应该不会有何好结果吧?至少也是流配三千里吧?”刘安节看着李三坚问道。   “元承,你错了!”李三坚闻言摇头叹道:“我料魏国公此次定是能够逃脱,最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处罚而已。”   赵沆一案早已移交给了大理寺、刑部、大宗正司,可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了,可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任何结果。   时间拖得越久,李三坚就越感觉不妙。   “这。。。应该不会吧?”刘安节问道。   “但愿如此吧。”李三坚闻言说道:“元承,愚兄有事托付贤弟,望贤弟应允。”   李三坚说罢起身,躬身给刘安节施礼道。   “哎,哎,你我同榜之人,又志趣相投,你这是作甚?有事说便是,愚弟决不会推脱。”刘安节慌忙扶着李三坚说的。   “事情是这样的。”李三坚随后轻轻的对刘安节说了几句话。   “你。。。你。。。翰韧兄啊,你一直以来是个稳重之人,为何要行此举啊?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刘安节听完后,被惊了个面如土色,慌得连连说道。   “店家,沽三斤酒,喝完了,还要赶路呢。”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李三坚、刘安节耳边响起。 第三百零六章 奇耻大辱   宋大宗正司始置于宋仁宗景佑三年,其目的或者说是职责为掌纠合宗室外族属而训之以德行、道艺接受其词论而纠正其违失,有罪即先劾奏皇帝,法例不能决断者,即共同上殿取裁。总管宗室服属远近之数及其赏罚规式。   其总管为知或判大宗正事,以宗室团练、观察使以上有德望者充任,丞二人,以文臣京朝官以上者充任。大宗正司官,先皆以宗室充任,宋神宗熙宁三年,始以异姓朝臣知丞事。   也就是说,大宗正司除了负责赵宋宗室的日常生活管理之外,还有判狱之责,对宗室人犯的量罪处罚等等。其职责划分主要为士案、户案、仪案、兵案、刑案、工案等等。   对赵宋宗室的管理除了大宗正司之外,另有宗正司及外宗正司。   赵沆一案在宋帝赵佶的诏令之下,最后移交大宗正司审理。   宋编修了专门的宗室法令,宗室凡有违犯一般要交由宗正司或大宗正司审理,因此,对他们议罪量刑的轻重自然也别为一格,与常人迥然相异。   宋“追远念轻”,规定各官司对辖境之内的犯罪宗室子弟不能施行重刑,事涉严重者,必须上奏别候皇帝处分,同时移交给宗室机构审理,最后就通过变通方式加以处罚。   宋对宗室犯罪是百般宽宥,逍遥于常法之外。   对魏国公赵沆的处罚最后就是削夺官爵,勒归私邸。仍令甲士守之。随后又判配流登州,可还未等赵沆流配登州,却又改判为罚铜二百斤、绢五十匹,罚俸一季,展磨勘一年,并庭训示辱,去衣受杖十三。该授右监门率府副率。。。   完全是不痛不痒,使人不禁异常愤怒。   “翰韧兄,你可要冷静啊!”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首,仇人宽路能相逢,李三坚正与挚友刘安节在一处小酒肆饮酒饮酒谈事之事,自酒肆之外闯进来来一人。   此人不是魏国公赵沆又是何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其实早已有些料到是如此结局的李三坚,此时见到赵沆,仍是忍不住紧紧的握住了腰间吴王剑,对赵沆怒目而视。   刘安节简直慌忙拉住李三坚的胳膊说道。   “哈哈!”赵沆走进酒肆见到李三坚之后,也是愣了一愣,随后不怒反笑指着李三坚笑道:“你个。。。个贱种,瞪着本公作甚?当日本公就告诉过你了,本公定会安然无恙的,怎样?本公说的没错吧?就凭尔等芝麻绿豆般的小吏,也能扳倒本公?做你的美梦去吧。”   赵沆见到李三坚的模样是愈发的得意,神情、言语也是嚣张之极。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赵沆虽不是宋太宗赵光义一脉的皇室后嗣,但此时已拜在太后向氏的门下,此次赵佶也是迫于太后的压力,因此就对赵沆是从轻发落。   “魏国公,你不要太过分了!”刘安节见状也禁不住对赵沆怒斥道,同时拦在了赵沆与李三坚之间。   “滚开,你是什么鸟厮?也敢拦在本公面前?”   刘安节身材不高,被赵沆用力一推,顿时就撞在了一旁的木桌之中,木桌之上的碗碟稀里哗啦的落满了一地。   “元承!”李三坚搀扶起了刘安节,对着赵沆怒道:“赵沆!你欲如何?”   “我欲如何?”赵沆瞪着李三坚说道:“李三坚,你个贱种,竟敢当众羞辱本王,这笔账本王该怎么算?”   李三坚带人捣毁了赵沆的“享乐窝”,使得赵沆损失惨重,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出身微贱,如此之人,居然敢与堂堂大宋皇室宗亲作对,并当众羞辱了赵沆,使得赵沆异常羞愤,对李三坚恨之入骨。   “赵沆!”李三坚丝毫不怵,挺直了腰板,挺起胸膛与赵沆争锋相对:“你做下如此天怒人怨之事,简直是有辱门庭,辱没了大宋皇室脸面,居然还有脸面在此询问本官如何羞辱你?天下有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此乃天理也!”   “狗杂种!贱种!”赵沆闻言恼羞成怒,挥舞拳头就向李三坚脸上砸去。   “草泥马的!”李三坚虽不习武艺,但健体数年,身手还是较为敏捷的,见赵沆忽然动手,于是闪避过对方的猛击,同时也挥拳砸在了赵沆的脸上。   李三坚父亲是汉人,而母亲却是黎人,因此平日里最恨有人骂他“贱种”二字,此时见赵沆忽然动手,于是就毫不客气的挥拳反击。   双方站的较近,同时双方均是年轻力壮、年轻气盛之人,不过赵沆虽习练了一些武艺,但长期沉迷于酒色,早已被掏空了身子,因此与李三坚互殴,反倒不如李三坚这样的“文弱书生”,一时之间,躲闪不及,“砰”的一声,被李三坚重重的挥拳击打在了脸上。   李三坚心中愤怒,因此这一拳使劲了全力,砸在赵沆脸上,将赵沆砸了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同时眼冒金星,额头之上瞬间就起了个大包。   “哎哟,直娘贼,给我打!”赵沆眼冒金星、痛得捂着头部,大声吆喝着手下家奴道。   “啪!”赵沆带来了四五名家奴,此时见赵沆被李三坚揍了,于是就一齐扑了上来,一名身强力壮的家奴拿着一把椅子就重重的砸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李三坚再怎么健体,也很难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名家奴是从李三坚侧后发起袭击的,因此李三坚根本无法做出反应,就被击倒在地。   众家奴见李三坚倒地,顿时就一拥而上,对李三坚拳脚交加。   酒肆之中的诸酒客、伙计、小厮见状顿时就发出一阵惊呼,虽有些同情被击倒在地的李三坚,但却无人敢出面劝阻。   “你们。。。你们在做啥子啊?不要再打了。。。赵沆,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啊?”刘安节拼命扑过去护住李三坚,同时自己也挨了不少对方的拳脚。   “呸,狗屁的朝廷命官,都待罪停职了,还朝廷命官?给我打,往死里打。”赵沆哈哈大笑,感觉心中一口闷气出了不少,感到异常的爽快。   李三坚嘴角流血,但却咬牙一声不吭,一次次的从地上倔强的爬起来,却一次次的被击倒在地。   这还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第一次挨打,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世间的蛮横无理。   元符二年李三坚被掳入乃至山贼穴,也没有像这样被人如此殴打、羞辱。   今日是李三坚约刘安节单独出来小酌,因此山魁、许彪二人并不在身边,从而在此处小酒肆吃了一个大亏。   “好了,都停手吧。”赵沆见倒在地上的李三坚已经满脸是血,气息奄奄,终于感到心中的恶气出了不少,于是挥手喝止住了众家奴。   “本公乃是天性仁慈之人。”赵沆随后取出一锭金锞,蹲下身子,拿着金锞在李三坚面前晃了晃后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金子,料你这个穷贱一辈子都未见过,今日本公就送给你养伤吧。”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李三坚用尽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哈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赵沆得意的说道:“本公今日就告诉你吧,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这个道理,这只不过是庶人俗民的臆想而已,这个世上的恶人真有恶报吗?而善人真有善报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时的李三坚虽浑身已经失去了力气,但仍是瞋目对赵沆说道。   “呸,贱种!我们走!”赵沆随后将金锞扔在了李三坚身上,挥挥手带着手下家奴扬长而去。   “年兄啊。。。”同样也是浑身是伤的刘安节拼尽全力扶起李三坚后泣道。   此时两人身上的伤痕倒是小事了,而李三坚为大宋新科状元及第,刘安节也是新科进士,却被人当众殴打,如此奇耻大辱,实为罕见,令人无法容忍。   刘安节想到此处,不由得悲从中来。   “哭什么哭?不许哭!”恢复了一丝力气的李三坚对刘安节沉声说道:“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扶我起来。”   赵沆等人的目标是李三坚,因此李三坚的伤势比刘安节要严重得多。   “年兄,你的伤。。。。。”刘安节扶起李三坚后说道。   “不碍事。”李三坚看了看赵沆等人离去的方向后,转头叮嘱刘安节道:“元承,扶我回去吧,此事万不可声张,特别是不能让娘与山魁他们知道。”   李三坚不能让符二娘知道此事,是害怕引起符二娘的担心,而山魁将李三坚视作是自己的亲兄弟,李三坚受此奇耻大辱,山魁必然会寻赵沆拼命,这是李三坚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哎,我知道了。”此时的刘安节仍是担心不已,对李三坚说道:“年兄,此事但从长计议,万不可行冒险之举啊!”   “元承放心,愚兄心中有数。”李三坚点头道。   赵沆,今日你给我的,明天我必将十倍还之于你,李三坚随后看着赵沆等人离去的方向,心中暗道。 第三百零七章 欺人太甚   “‘鬣药’无色无味,指甲盖大小的‘鬣药’,就能毒死一头四百斤的野猪呢,三哥,我这就去封书信,让阿爸使人送来,毒死那个杀千刀的恶人。”坐在床边的王雯一边服侍李三坚,一边怒气冲冲的说道。   王雯脾气较好,温柔体贴,这些都是没错的,可王雯脾气再好,见自己夫君被人打成这番模样,也是禁不住怒气勃发。   王雯之父为黎家峒主,是黎人头人,在琼台向来都是横行霸道的,只有他们欺人之时,哪里有人敢欺负他们?   若真有人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就会被他们捉入私牢,将会是生不如死的。   “哈哈!”李三坚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时扯动了伤口,不禁呲牙咧嘴的对王雯说道:“你可真是个孩子,这种事情如何能够使毒?毒杀了他,岂不是你官人我也会脱不了干系的。”   “许他们打人,就不许我们使毒啊?”王雯气仍是未消,撅着嘴对李三坚说道。   “好了,二娘别闹了,让官人多歇息歇息,歇息好了,伤才好得快。”蔡绒雪闻言摇头从旁说道。   “我无碍的。”李三坚对蔡绒雪说道:“些许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的。”   李三坚虽被赵沆等人打得不轻,但毕竟年轻力壮,将养两日之后,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   其实伤势是其次的,最为关键的是当众受辱,是令李三坚无法忍耐的。   李三坚真恨不得用吴王剑,立刻将赵沆一劈两断,以解心头之恨。   受此奇耻大辱,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憋屈与愤怒,简直是无法抬头做人了。   可李三坚为了不使蔡绒雪、王雯担心,就强作欢颜,与自己的妻妾谈笑。   “三郎,对他们这些人,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蔡绒雪心疼的看着头上缠着一块白布的李三坚问道。   “事在人为。”李三坚摇头道:“不说这事了,小雪,娘亲那里怎样了?她察觉到什么没有?”   此时的李三坚最担心的还是符二娘,李三坚是符二娘的心头肉,若符二娘知道李三坚被人打成这番模样,不知道将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因此李三坚就想尽办法,瞒着符二娘。   “三郎,恐怕瞒不过今日啊。”蔡绒雪闻言叹道。   两日未见李三坚,符二娘差点将蔡绒雪逼疯了,今日是无论如何瞒不过了。   “哎,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娘说啊。”李三坚闻言也叹气道。   这大宋的官做到这个份上,李三坚也算是倒霉到家了。。。   李三坚科举状元及第,随后敕封为宋开封府府衙推官、判官,也算是风光了一回,但风光没多久,通过一件又一件案件,使得李三坚是越来越郁闷,官也是越做越憋屈。   赵沆一案,未将赵沆绳之以法不说,自己还落了个待罪家中,此时还被赵沆等人殴打,使得李三坚郁闷不已。   难道大宋的官真的这么难做吗?为何有人做官做得风光得意无比,而自己却做得灰头土面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这样的官还不如不做,真不不如回琼台儋州卖海鲜去。。。李三坚又萌生了归隐之念。   “官人。。。”蔡绒雪随后显得异常犹豫的开口对李三坚说道:“有件。。。事情。。。事情。。。妾身知道此时不敢说,但。。。哎。。。芹儿太可怜了。。。”   “你我夫妻一体,还有何事不能说的?芹儿怎么了?出了何事了?”李三坚见状温言对蔡绒雪说道。   “这。。。芹儿你进来吧。”蔡绒雪仍是犹豫半响,转头对着门外说道   “老爷。。。老爷。。。呜呜呜。。。”芹儿进来之后,又是先给李三坚跪下了,随后就哭得泣不成声的。   “哎,芹儿,你先起来说嘛,有什么事情大胆说便是。”李三坚看了蔡绒雪一眼,疑惑的对芹儿说道。   “小芹。。。她。。。她的堂姐被人抢走了。。。”蔡绒雪闻言支支吾吾的说道。   “什么?何时发生的事情?小雪,你姐姐在哪里?为何任由他人抢人?”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从床上坐起来身来,连连问道。   李三坚猛地坐起,由扯动了伤口,使得李三坚面露痛苦之色。   “三郎,你先别急。”蔡绒雪见状连忙扶着李三坚说道:“事情就发生在昨日,昨日芹儿堂姐陪她母亲去郊外祭祀亡父,结果就被人掳走了。”   “为何不早说?”李三坚问道。   “官人你。。。你这两天在养伤,还待在家中。。。因此。。。哎。。。”蔡绒雪答道。   李三坚养伤在家,同时又是待罪停职,就算告诉他了,他能有什么办法?蔡绒雪心中暗道。   “光天化日之下何人敢如此大胆,抢掠人口?报官没有?等等。。。小雪。。。难道又是他们干的?”李三坚忽然醒悟过来。   如此手法,如此情形,李三坚似曾相识,当日公孙柔娘不是就是这么被人掳走了吗?   蔡绒雪也是聪明人,闻言看着李三坚点了点头。   这是在报复,是魏国公赵沆心愤李三坚,不但当众殴打、羞辱李三坚,还针对李三坚做下了如此之事。   此时李三坚开始担心家人的安全了,若蔡绒雪她们脱离了蔡樱雪的保护,那么她们也有可能受到什么伤害。   不能一直就这么被动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她们掳走芹儿堂姐之时,留下什么话没有。”李三坚沉思半响后开口问道。   “他们自称是强匪,欲取赎金,方才放人。”蔡绒雪答道。   “强匪?赎金?他们将我当做是小儿了。”李三坚闻言冷笑道。   “雪儿,你使人将刘安节、曾公明、姚舆、山魁、许彪、吴淼山等人请至家中,嗯,还有李记金银行的少东家也请她过来。”李三坚又是沉思良久后吩咐蔡绒雪道。   “官人,你想干什么?”蔡绒雪闻言惊问道。   “既然此人如此相逼,我李三坚断无后退的道理。”李三坚点点头对蔡绒雪说道:“朝廷只是停职,但没有免职,我仍是开封府府衙判官,掌开封府府衙刑狱之事。小雪、雯儿,你们放心,我心中有数,小雪,娘亲那里就由你去说,务必使她老人家放心。”   “三郎!”蔡绒雪将小手放在了李三坚的手掌之中,柔声对李三坚说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十年寒窗,入仕得官,实属不易,妾身望你三思而后行。”   “小雪!”李三坚闻言沉吟道:“我何尝不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啊?可此时已然被人逼到了悬崖边上,已退无可退,无法再退了,因此此时只有迎难而上了,况且。。。况且这个世上有一种前进叫做后退,有一种后退被称之前进。”   “以进为退?”蔡绒雪怔怔的看着李三坚问道。   “你过来?”李三坚随后将蔡绒雪拉到身边,在她的耳边轻语了数句。   “避祸?”蔡绒雪听完李三坚的耳语之后,吃惊的问道:“官人,你行此举是否太冒险了?”   “看似危险,其实是有惊无险。”李三坚随后左右看了看依恋担忧之色的蔡绒雪、王雯后,轻声说道:“你们放心,我心中有数的,只不过娘亲那里需你二人多加宽慰,使她老人家务必宽心。”   “三哥。。。”王雯轻轻的倚靠在李三坚身上,柔声说道:“我。。。奴奴不懂什么以进为退,以退为进,奴家只知道你是我的阿哥,奴家是你的阿妹,若是。。。若是,阿哥有什么事情,阿妹绝不独活。”   王雯从父,是个黎人,自幼阿哥阿妹的说习惯了,嫁给李三坚之后,也学了一些汉话或者说汉人的称呼,此时“奴家”“阿哥阿妹”的夹杂在了一起,使人感觉有些不伦不类的。。。   此时的王雯神情是异常的坚定,使得李三坚感动不已。   “妾身也是如此,妾身与二娘不在乎官人你为官还是不为官的,妾身与二娘只在乎你这个人,只要你就能安然无恙就行了。。。”蔡绒雪也是靠在李三坚身上说道。   “我李三坚何德何能,能得两位贤妻?真乃天之大幸也!”李三坚展开双臂将两女搂进怀中叹道。   “不过啊!”李三坚随后搂紧左臂,看着王雯笑道:“雯儿,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死啊活啊?我们都要活着,不但要活着,还有活得开心,活得舒畅。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李三坚至今无后,如此岂不是大不孝了?你们两个还未给官人我生下一男半女的,也不许提什么‘死’字。”   李三坚感动异常纳闷,自己与蔡绒雪、王雯成婚日子也不短了,自己也是辛苦耕耘,可大半年都过去了,两女的肚子却无一丝动静。。。   “三郎说的是。。。以后不许提‘死’字。”正在此时,符二娘跨门而入说道。   “娘。。。”三人均吃了一惊,连忙松开,一齐看着符二娘。   “坚儿,你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符二娘进门看看着李三坚埋怨道。   “娘。。。”李三坚下床,垂手而立,无言以对。   “坚儿。。。”符二娘随后看着李三坚声音轻柔但很坚定的说道:“我黎家之人不欺辱他人,但有人欺上门来,必会加倍还之,就算为此舍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第三百零八章 救人   开封府郊外有座土地庙,周围有半人高的野草,也有参天大树,通往土地庙有条曲折的小径。土地庙年久失修,近一半的庙墙坍塌,通过坍塌的庙墙,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   此时李三坚与山魁、许彪正行走在这条通往土地庙的小径之上,李三坚长衫、儒冠,空手走在前面,而山魁与许彪却挑着一口大箱子跟在李三坚身后。   李三坚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而山魁与许彪则抬着箱子,显得异常的吃力,大箱子之中明显装着重物。   “站住了!来此地作甚?”   正在此时,土地庙附近一处草丛之中传来一声厉喝。   “在下开封府李三坚!”李三坚闻言,从容抬头看着前方,指着箱子说道:“诸位好汉不是要赎金吗?一千缗赎金在此,就请自取,我的人在哪里?”   绑匪与开封府郊外绑了亲儿的堂姐,并留下话,于这个破败的土地庙,用一千贯赎金赎回她,因此李三坚此日就亲自带人来营救芹儿的堂姐。   “哎哟哟,这不是堂堂开封府府衙李大官人,居然亲自来了?”   “这个小妮子与李大官人有何纠葛啊?”   “是给李大官人暖被窝的吧?”   “哈哈哈哈!”   “我等如何知道箱子之中装的是钱还是石头?”草丛之中不止一人,由声音判断有四五个人左右,此时正污言秽语的高声谈笑。   “山魁,打开让他们看看!”李三坚脸色铁青,吩咐山魁道。   山魁点头,与许彪放下箱子,打开了箱盖,山魁大手抓起了一把铜钱,随后缓缓张开手掌,铜钱就稀里哗啦的落入了大箱子之中,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铜钱撞击之声。   箱盖打开之后,在阳光的照射之下,还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箱中明显还有金银珠宝等物,使人不禁心生贪婪,馋涎欲滴的。   “看清楚了吗?”李三坚望着草丛冷冷的说道。   “抬上来,我等再验。”草丛之人说道。   李三坚点头,挥手让山魁、许彪收拾箱子,准备抬进庙内。   “且慢,黑汉留下,李大官人你一人上来。”   山魁、许彪身形如山,使人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之感,因此庙中绑匪明显露出了怯意。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本官文弱之人,如何能够搬得动如此沉重的箱子?”   庙前草丛之人闻言,窃窃私语一番之后,自草丛之中站起来四人,四人均是黑布蒙面,挺着手中的刀刃,呈半月形向着李三坚等人缓缓的围了过来。   “你就是李大官人?”为首的一名绑匪靠近李三坚后冷冷的问道。   “正是!”李三坚面无表情的答道。   “算你识像!”匪首说了一句后,转头对另外三名绑匪说道:“抬上箱子,我们走!”   “李大官人,你也跟小的们进庙吧?”匪首随后用刀指着李三坚说道。   “且慢!”李三坚闻言对匪首冷笑道:“好汉这也太不懂道上的规矩吧?人未见着,就想拿走赎金?”   “狗官!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点跟俺们走!”一名绑匪极不耐烦,伸手就去揪李三坚的衣领。   许彪伸开巨掌握住了对方的伸过来的手掌,用力一扭,顿时就发出一阵骨骼断裂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是清晰无比。   “直娘贼,敢对我家主人动手?”许彪怒吼一声,随后用力一甩,将此名绑匪甩出去有一丈开外,滚倒在地,痛得大声惨叫。   许彪声如巨雷,将其余三名绑匪吓得差点将手中兵刃丢去。   “好汉,见不着人,恐怕拿不走赎金哦。”李三坚随后笑着对匪首说道。   李三坚对面前的此名匪首,感到有些熟悉,虽此人黑布蒙面,但其身材、声音,李三坚感到有些眼熟、耳熟。   三名绑匪看看许彪,又看看身形比许彪还要威猛一些的山魁,再看看李三坚,是面面相觑,不敢再硬来了。   “现身吧。”匪首无奈向着土地庙挥了挥手道。   其实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赎金,而是李三坚。只要李三坚随他们进入土地庙,那么就乱刀将李三坚砍死,至于赎金,只不过是额外的一笔钱财而已。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为亘古不变的道理,一大箱子的金银财宝能够经得住诱惑之人是少之又少的。   因此强匪的打算是先取下这一大箱子的金银财宝,其后再将李三坚诳进庙内,乱刀砍死。   在将李三坚诳进庙内之前,必须将李三坚与他的两名手下壮士分开,否则根本无法近李三坚之身。   李三坚等人闻言向土地庙望去,只见十数人自土地庙中现身,其中一名壮汉手持利刃将一名女子架了出来。   因此距离太远,看不清女子面目,李三坚只能判断出是一名女子,而不能确定是否是芹儿的堂姐。   “李大官人,看清楚了吗?人在我等手上,我等只图钱财,不为其他,只要拿到赎金,就立即放人,如何?”匪首走开几步,距离山魁、许彪二人稍远后问道。   “相距太远,无法确定是本官的人。”李三坚努力看着远处说道。   “李大官人这是何意?难道还有假不成?”匪首闻言说道:“李大官人实在不放心,就请上去看看不就妥了吗?”   跟着他们进入庙中,自己就会落入他们手中,强匪之意,李三坚又岂能不明白?   “不用!”李三坚嘿嘿一笑,从怀中取出千里眼放在了右眼之前,通过千里眼,被强匪挟持的女子面目就能够看清楚了。   “此为何物?”匪首见李三坚拿着千里眼看向被挟持的女子,于是好奇的问道。   “妥了!”李三坚不理匪首,看清楚女子面目之后,对匪首说道:“可以取走赎金了,不过人也必须马上放了。”   “李大官人放心,箱子抬入庙中,小的们就立刻放人,绝不食言。”匪首点头道。   此时将李三坚诳入庙中,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匪首心中暗道,不过此时可以先将一大箱子的金银财宝抬入庙中,随后再命李三坚亲自去庙中接人,只要此名女子仍在自己手中,不怕李三坚不就范。   匪首说罢,挥手让两名手下去抬箱子。   “且慢!”李三坚见状微笑道:“诸位好汉不仔细看看?若箱子真放的是石头,诸位好汉岂不是白忙一场?”   “李大官人说笑了!”匪首闻言也笑道:“若你敢戏弄我等,你的人立刻就人头落地。”   “悉听尊便。”李三坚耸耸肩说道。   李三坚耸肩的意思,强匪们没搞明白,不过小心总是没错的,于是匪首最后还是示意一名手下过去查看箱子。   此名强匪打开箱子之后,只见表面一层确实是金银珠宝、铜钱等物,但箱子底层为何物就看不清楚了,于是强匪用手中利刃插入箱中用力搅动,同时伸长了脖子欲看看箱中到底是什么。   “动手!”李三坚见众强匪注意力均集中了这口大箱子之时,当机立断下令道。   山魁早就做好准备了,只等李三坚的号令,此时闻言,扶着箱盖的手用力往下一压,包着铁皮的箱盖受力,“砰”的一声就合拢了,将正在查验的这名强匪的头颅关入了箱内。   众人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响,此为颈骨断裂的声音,同时箱盖与箱体连接的缝隙处涌出了一股股的鲜血,山魁重力几乎将此名强匪的头颅切下,头颅与身子只剩薄薄的一层人皮相连。   李三坚是山魁的恩人,多年间,两人又亲如亲兄弟一般,李三坚被人当众殴打、羞辱,山魁早就愤恨难当,因而此时下手毫不容情。   随后山魁丑脸发出一声怒吼,因手无兵器,因此挥拳猛地击向匪首。   忽然发生的一幕顿时将诸强匪惊呆了,还在发呆之际,山魁重拳已经击打在了匪首的身上,匪首手中的刀刃刚刚抬起半寸,身子已被击飞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半圈之后,“噗”的一声,倒栽葱插在了泥地之中,两脚乱蹬,手中刀刃脱手而出,旋转着没入了泥地。   “魁哥,接着!”许彪抽出两根抬杠,均是碗口般粗细的木棍,顺手丢给了山魁一根,自己双手挥舞着木棍,虎吼一声,砸向了一名强匪的头颅。   此时过来查验的诸强匪已经反应了过来,一名强匪见许彪棍到,想闪避却根本来不及闪避,只有挺起手中利刃,高举过顶,欲架开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然后再行反击或逃离。   许彪力大,只逊山魁一筹,因而岂是面前的这名冒充绑匪的赵沆府中的家奴,所能够在抵挡的?   “噗”的一声,许彪挥棍将将此名强匪手中的刀刃砸入了他的头颅,棍身与刀刃一起入体,将这名强匪的头颅一劈两半,同时木棍还将刀口处砸了个稀里哗啦的,红的、白的、紫的、绿的一齐涌了出来,如打翻的染缸般的。   这边许彪得手,那边山魁已经挥棍将两名拼死抵抗的强匪击翻在地,鲜血喷得到处都是。   此时过来查验的六名绑匪,三下五除二的,瞬间就被山魁、许彪收拾干净了。 第三百零九章 不请自来   开封府郊外一处破败的土地庙前,化作强匪的公府家奴欲取李三坚的性命,却被李三坚反击得手,山魁、许彪两名虎将片刻间就击杀了过来查验的六名强匪之中的四名,剩下的一名倒栽葱插在泥地之中,双脚乱蹬,另一名却被击倒在地,只有进气无出气了,眼见是活不成了。   李三坚这里忽起变故,土地庙之前的十数名绑匪顿时被吓得乱成了一锅粥。   “宰了这个贱人,从庙后走!”慌乱之后,一名绑匪大声吼道。   可绑匪话音未落,羽箭破空之声忽然响起,箭随声至,一支木羽箭如闪电般的飞至,“噗”的一声轻响,插入了持刀欲劈向芹儿堂姐的一名绑匪的左太阳穴,自左太阳穴进,从右太阳穴出,由于箭速过快,且极为锋利,入肉根本未溅出多少鲜血,却将绑匪的双目自眼眶之中挤了出来。   姚舆神箭,百步穿杨,百步之内是百发百中。   中箭绑匪口子发出两声“呃呃”的痛苦呻吟,即扑倒在地,身体扭曲的死去,手中钢刀“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判官相公有令,贼子暴行,已罪不容诛!”   “杀上去!”   “跪下免死,立者杀无赦!”   正在此时,土地庙两侧涌出两彪人马,拿着刀枪、弓箭杀向了众绑匪。   赵沆府中家奴化作绑匪,欲取李三坚的性命,可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绑匪,或者说不是真正的老于江湖的绑匪,以为破败的土地庙周围野草足有半人高,能够隐藏他们的行踪,可能够隐藏绑匪的行踪,也能够隐藏开封府府衙捕快的行踪。   姚舆、吴淼山带人早就在此埋伏多时了,只等动手的号令,山魁、许彪击杀贼子就是动手的号令。   李三坚虽停职待罪家中,但未免职,仍为开封府府衙判官,虽李三坚为府衙推官、判官不久,但屡破奇案,屡平冤狱,因此在开封府府衙之中已经颇具威望了,此时仍是可以调动府衙捕快办案的。   此也是赵沆等人始料不及的。   绑匪们见大队官军现身,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同时也被姚舆神箭所震慑,因此纷纷抛弃兵刃,跪地束手就擒,也有顽抗的数名强悍绑匪,但很快就被山魁、许彪、姚舆所击杀。   “将贼首带过来!”李三坚接过燕四递过来的吴王剑,吩咐山魁等人道。   “芹儿的姐姐怎样了?”李三坚接过吴王剑,问向燕四道。   “她。。。。她。。。哎。。。这些贼子简直就是畜生!”燕四闻言愤怒的答道。   “畜生?你说的没错,就是一群牲口,牲口都不如,不过真正的畜生至今还逍遥法外。”李三坚拨出吴王剑,将剑狠狠的插入土中,铁青着脸怒道。   李三坚费尽心机,经周密筹划,顺利的救出了芹儿的堂姐,可却无法避免她被这些人祸害,使得李三坚是愤怒、羞愧、内疚异常,真恨不得亲手剁了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   李三坚都不知道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爱妻与芹儿了。   “跪下!”许彪将匪首从泥地之中“拔”出来之后,扔在了李三坚的面前,并顺手取下了匪首脸上的黑布。   “果然是你!”李三坚见到此人面容之后,点头冷冷的说道。   李三坚当时就觉得此人声音、身材较为熟悉,并仔细回想,也料到了此人就是周方庚,现在取下蒙面黑布之后,果然就是此人。   这么说,这件事情也许就是周方庚替赵沆策划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赵沆现在何处?”李三坚随后看着周方庚问道。   “老夫为何要告诉你?要打要杀任你便是,老夫绝不皱眉。”周方庚瞪着李三坚说道。   依《宋刑统·贼盗律》,周方庚等人已然犯下了死罪,罪不容诛,因此此时不如硬抗,力保赵沆不失,如此他们方有一线生机。   其实对于赵沆来说,丢车保帅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我李三坚,今年二十有一。”李三坚提剑起身缓缓的说道:“琼台儋州人氏,慈母虽为黎家之人,但却是时常教导我,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当有恻隐之心,当以一颗仁慈之心待人接物。。。”   李三坚正缓缓的说着话,忽然挥剑刺向了周方庚的脚跟,并挑去了周方庚的脚筋,吴王剑锋利无比,是削铁如泥,更不要说血肉之躯了,砍在脚上跟砍块豆腐差不了多少。   周方庚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脸朝下栽到在了地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众开封府府衙官差也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均是吃惊的看着李三坚。   众人吃惊的是并不是李三坚挑脚筋这件事情,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是开封府府衙的老人,因此什么样的刑罚没有见过?   挖眼、割舌、炮烙、剥皮,严刑拷打,如家常便饭一般。   众人吃惊的是李三坚是一名文人儒士,新科状元郎,平日里也是温文尔雅的,同时嘴上还说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之类的话,怎么就忽然下了死手?   原来他也是个狠人。。。许多人心中暗叹。   “这些都是对人说的话,而不是对尔等畜生而言!”李三坚随后用吴王剑指着周方庚喝道:“本官手段多的是,此仅为冰山一角,若你个畜生不说出赵沆的下落,本官今日让你尝个遍!”   李大判官还有什么厉害手段?众人闻言均感到异常好奇。。。   。。。。。。。。   开封府城内某处住宅   “卷帘人出身如燕,烛底粉妆明艳,羯鼓初催按六么。无限春娇都上,舞群腰。画堂深窈亲曾见。宛转楚波如怨,小立话心曲未终。一把柳丝无力,倚东风。”   住宅之中数个舞妓正在跳一种名曰六幺舞的舞蹈,舞姿婀娜多姿,轻盈优美,一旁还有数个歌妓弹奏着美妙的音乐,丝竹声声,犹如人间仙境。   此时正值严冬时节,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赵沆衣衫不整靠在蜀锦软垫之上微闭双眼,欣赏着醉人的歌舞,一旁还有两个仅穿薄罗轻衫的侍妾服侍赵沆喝酒。   赵沆父母早亡,给他留下了巨量的家财。   应该说赵沆虽为皇室宗亲,但并不是赵光义这一脉的,而是赵匡胤的后嗣,是赵氏远亲,因此除了有着皇室宗亲的招牌之外,除了靠祖荫得到了魏国公的爵位,还算不上门庭显赫,特别是其父母早逝,当时的赵沆还是较为艰难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者说赵光义以令人非议的手段夺了其兄赵匡胤的江山,从而心中有愧或者说赵光义为了表明自己的坦荡胸怀,因此自太宗朝起,就对赵匡胤的后嗣厚待有加。   赵沆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自十余岁起,赵沆散尽家财,不断的寻找靠山,到处钻营,直至今日。   此时赵沆重罪被李三坚拿入大狱,其后能够全身而退,除了太后向氏全力周旋之外,就是考虑赵沆为赵匡胤的后嗣。   自有宋以来,朝廷就对宗室防范甚严,不允许宗室掌握兵权或把持朝政,也就是说宋宗室之人是无法坐上宰、执之位的。   不过朝廷对宗室是恩厚有加,宗室之人也是可以为除了宰、执之外的一些官员的。   因此权利赵沆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于是赵沆这辈子就喜欢两样东西,一个就是钱,另一个就是女人,其中对于女人,赵沆已经达到了痴迷或者说是变态的地步,只要是美貌女子,赵沆都想据为己有,之后就以各种令人无法启齿的手段玩弄,甚至将一些女子玩弄至死。   “周宅老那里还没有消息吗?”赵沆随后睁开双眼问道。   “目前还没有,小的正使人去打听,一有消息就禀报公爷。”一名伺候的家奴答道。   赵沆点点头,微闭双眼继续欣赏醉人的歌舞。   李三坚,新科状元及第,寒门士子。   说句心里话,赵沆还是有些羡慕李三坚的。   状元及第今后步入执政行列的机会非常大,十数年之后至少也是朝廷重臣。   其实从前赵沆与李三坚并无矛盾或者冲突,一个是身份尊贵的皇室宗亲,一个是一名开封府府衙官员,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   两人发生激烈冲突的原因就在女人身上,一个就是公孙柔娘,一个就是芹儿的堂姐。   赵沆万没料到自己在延津县随便搞了一个女子,居然与李三坚有联系?   其实若当时李三坚好言相求,自己说不定放了芹儿的堂姐,也无关紧要的,赵沆心中暗道,可最令赵沆恼怒的是,李三坚居然毫不容情,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将自己当众羞辱,拿入大狱,并将自己的事情公之于众,害得自己脸面丢尽不说,还损失了巨额的钱财与大量的还没玩够的女子。   因此此时赵沆对李三坚是恨之入骨,欲取其项上人头。   “宅老回来。。。哎哟。。。尔等是什么人?”   “砰!啊!!”   “来人啊,有人闯进来了!”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一阵吵闹声及打斗声。   须臾,赵沆所在的厢房的两扇大门忽然倒塌,两名黑汉手持兵器闯了进来。   “魏国公,下官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国公逍遥吧?”李三坚随后,进入了屋内,对赵沆冷笑道。 第三百一十章 犯由牌   宋建中靖国元年正月十五   “王懋昭大德,建度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   “立中道於天下。中者,天问下之所同有也。”   宋帝赵佶询问李三坚新年年号,其实当时赵佶也就是这么随便一问,李三坚急中生智,答曰“建中靖国”,可李三坚万没料到,旦日之时,赵佶真的下诏将新的一年的年号命名为“建中靖国”。   建中者,建立中正之道。靖国者,荡涤海内污秽。还朝政以清爽。取“建中靖国”这个年号,正值宋帝赵佶真正亲政的第一年,同时元符三年,赵佶登基之后,粮食大丰收,海内感佩,咸颂新皇德政。   此时宋帝赵佶改元为“建中靖国”,寓意较为深远,使人不得不暗自猜测,特别是那些以揣摩上意为进身之道的大臣,更是猜测不已,猜测赵佶的真正用意,猜测朝廷政局会不会发生变动?   新年新气象,“建中靖国”的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较为热闹的。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称上元节或灯节,在正月十五的晚上几乎家家都要张灯结彩,度过一个元宵佳节。   不过因此时仍是先帝赵煦的丧期,因此是不允许有大型、铺张灯展的,宫中或官府也不会出面举办灯会的。   不过虽然如此,朝廷并不禁止民间举行灯会或灯展,话说赵煦死了都一年有余了,所谓人走茶凉,因而此时能够记得赵煦之人是少之又少,一般的庶民百姓更是如此,真龙天子活也好,死也好,又与他们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一般来说,晚上举办灯展或灯会,白天就要准备,一些大型的灯展或灯会甚至会提前数日、十数日准备,否则就会措手不及或者使人感到不尽满意。   此刻为巳时时分,天已经大亮,东京开封府街上的行人是越来越多了,川流不息的,而人数最多的就是准备灯会或灯展的人们,其中就以皇城宣德门之外的人最多。   若不是皇帝丧期,每年的正月十五元宵灯会就数宣德门之外的广场最为热闹,是灯会或灯展的中心地带,在这里将由宫中或官府出面搭起大型山棚彩灯,山棚上结彩扎灯,莹煌壮丽,山棚之上的各种神仙也是栩栩如生。   可此时为先帝赵煦丧期,因此宫中或官府并未出面搭建山棚,而是由许多开封府的庶民百姓来到宣德门之外的空地之上搭建山棚。   宫中也并未阻拦,他们是在皇城之外搭建的,又何必阻拦?一些宫中宿卫甚至还抱着兵器,偷偷的打量着忙碌的人们,并低声品头论足,谈论着将要到来的夜晚灯会或灯展。   “嘎吱。。。嘎吱。。。嘎吱。。。”昨日夜里的大雪此时已经停了,宣德门之外空地上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了,但前往宣德门的道路之上仍有不少的积雪,此时自远处走过来数十人,踩着积雪,发出一阵令人感到心慌的声响。   这些人均为开封府府衙官差,戴交脚幞头,着圆领衫,小腿裹行缠穿麻鞋的府衙官差均是挎刀而行,使得诸行人纷纷避让。   而最令人惊奇的是官差队伍之中,有个明显是他们头领的人却是全身素服,白衣白冠按剑而行,就似乎是在给何人服孝?   周围人群当中的眼尖之人已经认出了此人为新科状元郎,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李三坚。   他为何全身素服?值此新春佳节,这是多不吉利啊!   此时聚集在宣德门之外的人已是越来越多,同时大多数人的目光均被这队人马给吸引住了,就连守卫在宣德门的宫中宿卫也是异常惊讶的看着这些官差,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李三坚白衣素服,按剑而行,走在最中间,两侧各有一列按刀而行的开封府府衙官差,步伐整齐,迈步有力,在正月十五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平添了许多肃穆之色,显得异常的格格不入。   “棺材!”数十名官差列队走到宣德门之外的空地上后,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开封府百姓忽然看到了,队伍之后居然跟着数口黑色棺材?每口棺材均是由四名大汉抬着,跟着队伍来到了宣德门之外。   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骚动,人群,交头接耳,是议论纷纷。   大过年的,不但穿着素服,还带着棺材?他们想干什么?在正月十五的日子里,难道他们想在大宋皇城之前治丧吗?   这可是“秽宫”的重罪,是大逆不道的。   还在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众宫中宿卫顿时就慌了神,一些宿卫想前去问明事由或者阻止,一些宿卫又欲跑回宫中,向上官禀报,甚至直达天听。   守卫宣德门的宫中宿卫顿时也发出一阵骚动,不过混乱之下,宿卫们在犹豫该不该上去阻止。   李三坚走到宣德门外,看了看远处的宫阙,挥了挥手之后,众府衙官差就开始忙碌起来。   待官差们立起了数面巨大的芦席片之后,顿时又将围观众人给吓了一跳。。。   经常观刑的人都知道,此芦席片名为“犯由牌”,也就是载明案由的牌子,一般用纸贴在芦席片上制成,所填内容一般是犯人的姓名、案由、应处刑罚及监官的官职和姓名。   原来他们准备当众施刑啊。。。此时围观的百姓是越来越多,直至将宣德门外的这一片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心中均是不约而同的想到。   可这不对啊?众人一起心中暗道,不但施刑地点不对,就连施刑日期、时辰也不对。   宋之施刑地点一般是在市朝,特别是死刑。   凡将王公大臣或士大夫斩首,就在朝门外。是在五朝门外执行。而普通死囚执行死刑,就在街市进行,一般是在最热闹的街市当众施刑。   皇城宣德门外的这一片空地是不属皇宫之内,可以算是街市,但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宣德门之外施刑的?   若是死囚重犯,其死刑执行一般是在秋后,是为“秋后问斩”。在秋后问斩之时,还有避免在节日或不吉利的日子执行的规矩。   诸立春以后、秋分以前决死刑者,徒一年。其所犯虽不待时,若于断屠月及禁杀日而决者,各杖六十。。。。。   也就是说若李三坚真的此日施刑,那么李三坚所受的刑罚至少就是杖六十、徒一年。   此时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李三坚是愈发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众人在惊惧之余,纷纷猜测李三坚到底准备对何人施刑?   “犯由牌”太远,不是“千里眼”的眼睛根本是看不清楚的。   此时有些欲上前阻止李三坚等人的宫中宿卫,却被人群挡在了外围,根本是挤不进去了。   除非是用刀枪驱赶人群,但此时宿卫们也是一头雾水的,还没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怎能擅动刀枪?   “嗵。。。嗵。。。嗵。。。”   须臾,一阵急促的鼓点声响起,李三坚独自一人走上一处高台,大声下令道:“带人犯!”   山魁、许彪等人闻言就将五花大绑的赵沆、周方庚等五人提到了场中,按跪在了地上。   “李三坚,狗贼,你竟敢如此大。。。唔唔唔。。。”赵沆拼命挣扎、破口大骂,但很快就被堵上了嘴。   按宋律,死刑重犯临刑时,是不允许堵上嘴的,一旦人犯临刑喊冤,就会暂缓执行死刑,给人犯最后一个申诉机会的。   不过对于证据确凿的铁案或者不允许死刑重犯开口的案件,就不在暂缓的范围之内了。   李三坚随后深吸了口气,指着赵沆说道:“此贼姓赵名沆,为朝廷魏国公、延津县知县,此贼虽为朝廷显爵、朝廷命官,却不思报效皇恩,其为延津县知县期间,骚动民庶。或暴人以威而强取其物;或攘人之物而不偿其直;或指他事而见虐;或勾结胥吏恶少,霸占民女,敲诈勒索,可谓是穷凶极恶。稍涉触忤,则动以尺铁锤之,至死而弗之恤。此贼还淫邪无比,喜幼女淫之,死于他手下的幼女多达数十人之多,死状亦是惨不忍睹。其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而百姓却无所申诉,郡县则不敢谁何。”   李三坚这段日子以来,没干别的,主要就是收集赵沆的罪证,不收不知道,一收吓一跳,其罪行累累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罪行累累,天理难容!”   “罪不容诛!”   “杀了他!杀了他!”   “将他斩为肉酱!”   众人闻言先是愣了片刻,随后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欲待挤进去拦阻的众宫中宿卫见状均是驻步不前。   这些个皇室宗亲,平日里为非作歹的,早就引起了众百姓的愤恨,此时李三坚之言如火上浇油一般,燃起了众人的熊熊怒火。   一些激愤之人甚至已经冲破了府衙官差的防线,欲亲手将赵沆揍成肉酱。   “还愣着作甚?帮忙维持维持!”李三坚早已注意到了众宫中宿卫,于是转头对他们喝道。   “哦?哦。。。哦。。。”一名宿卫统领愣了片刻之后,就向着手下挥了挥手。   于是众宫中宿卫成为了维持现场秩序之人。。。 第三百一十一章 除恶(上)   宋皇城宣德门之前   雨后天晴,雪后亦是天晴。   大雪昨日整整下了一夜,此时已经停了,经过一夜的大雪,开封府城墙、城楼、屋顶、殿顶均披上了厚厚的一层素装,就如李三坚身上白衣白冠一般。   整个东京开封府也都变成玉琢银雕的世界。   数缕金色的阳光刺破厚厚的云层,照射在茫茫雪地之上,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照射在站在高台之上的李三坚身上,将仗剑而立的李三坚照射得宛如天神一般。   李三坚开口挥手喝止住了围观百姓的嘈杂之声后,缓缓的说道:“我大宋明律,强盗计赃钱满三百贯足陌,皆处死;持杖者,不问有赃无赃,并处死;诸强盗得财徒三年,二贯五百文流三千里。二贯五百文加一等,十贯绞,即罪至流,皆配千里;因奸而伤人者,因盗而伤人者,皆绞;诸监临主守而盗,及盗所监临财物,罪至流,配本州,三十五匹绞。。。。”   宋主要罪名除了谋逆大罪之外,主要有强盗罪、窃盗罪、杀伤罪、故烧或取舍宅财物罪、奸淫罪、贪赃罪六大罪。   赵沆所犯罪行哪条都够得上,哪条都够得上死罪,因此李三坚给他列出了六罪六杀。   赵沆蓄械养丁,如李三坚强行给他安上谋逆大罪,也是说得过去的,可是可以长时间争论的。   “彩!”   “该杀!”   “杀了都算便宜他了。”   “彩!彩!彩!”   李三坚每列出一条罪名,土台之下的百姓就爆发出一片喝彩之声,声音是一浪高过一浪,声震开封府。   李三坚随后整理了一下衣冠,看着人头攒动的人群,缓缓的大声说道:“诸位已经注意到了本官身上的素服了吧?没错,今日本官并未着官服,而是着孝服,诸位可能很好奇,本官为何着孝服而不着官服?奇怪本官为何人戴孝?”   李三坚随后顿了一顿接着大声说道:“本官戴孝不为他人,更不为此等丧尽天良的贼子,乃是为了百姓,为了死在他手中的百姓,死了的那些女娃之中的有些人还不足。。。不足十岁啊。”   李三坚声音哽咽说起那些被害的女童,心中怒火更是熊熊燃烧,是冲冠眦裂、怒不可遏。   “沧浪!”一声,李三坚拔剑出鞘,指着赵沆等人大声怒道:“本官身为开封府府衙判官,掌刑讼之事,蒙圣恩、受国恩,岂容此贼如此残害百姓?岂容此贼如此践踏我大宋国法?此贼不除,天理难容!此贼不除,百姓难安!此贼不除,如何才能洗冤禁暴?此贼不除,吾羞于见天下人也!”   李三坚白衣飘飘,仗剑而立,指着赵沆怒斥,显得异常的英俊潇洒,且正气凛然。   岂非霖雨去时衣,月影春长夙有功!   “彩!好一个状元郎!”   “好一个清正忠直的李三郎!”   “明镜高悬,李判官实乃我大宋青天大老爷!”   诸人闻言纷纷大声鼓噪喝彩,大声称赞李三坚。一些人甚至感动得热泪盈眶。   李三坚随后取出官印,托在手上大声说道:“今日我李三坚拼着朝廷之官不做,也要除此恶贼,为民伸冤!”   “人犯赵沆等罪行累累,令人发指,但其乃是宗子,依我大宋律令,可折杖,因此本官今日决其脊杖十七,来人,请法杖!”李三坚随后大声吩咐山魁、许彪等人道。   无论怎样,李三坚必须依宋律断之,否则自己将会是更加被动,最起码知法违法、胡乱断狱这个罪名是跑不掉的。   当然李三坚并非完全依宋律,若完全依宋律,那么赵沆又会被移送至刑部、大宗正司或宗正司,奏请圣裁后,又会是不了了之,因此李三坚此次无论如何要将赵沆绳之以法,施加以刑,就算罢官免职、拘禁入狱,李三坚也在所不惜,否则李三坚无法面对那一双双惊惧的眼神。   同时李三坚也不会冲动得当场斩杀赵沆,斩刑是宋慎之又慎的刑罚,李三坚也不敢贸然行此举。   山魁、许彪等人接令后就抬出了五根黑红相间的法杖。   宋杖刑之法杖,长三尺五寸,大头阔不得过二寸,厚及小头径不得过九分重量不得超过十五两,一般用荆条制成,且不得以筋、胶及诸物装钉。   这样的法杖一般是打不死人的,当然一般来说,也是不允许将人活活杖毙,主要还是要看施刑之人,若施刑之人铁了心的要将受刑之人打死,那么谁也难逃一死。   隋唐以降,历朝历代的五刑,有笞杖刑、杖刑、绞刑、斩刑等五种,笞刑为最轻的刑罚,分为五等,即笞一十、笞二十、笞三十、笞四十、笞五十。杖刑为次轻的刑罚。   宋之杖刑又分脊杖与臀杖,顾名思义,脊杖是在罪犯脊背上施加的杖刑,因打击人的脊背,一般要打出血,所以极容易将人打残。而臀杖因只打击人的臀部,一般不会将人打伤,由此可见脊杖要比臀杖重得多。   因此无论是哪个衙门,一般都有专门的施杖之人,不过今日李三坚命山魁、许彪等五人为施杖之人。   赵沆、周方庚等五人见抬出了法杖,均是露出了惊惶之色,赵沆是拼命挣扎,被堵住的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唔唔之声。   赵沆在大宗正司之中,也是受过杖刑的,但那是蜻蜓点水、点到即止,根本是敷衍了事,无伤筋骨的,可此时赵沆已经见到了李三坚眼中露出的一丝冷酷,因此不由得浑身战栗了起来。   若今日你能够捱得过这十七脊杖,今后大家各走各道,再无相干,李三坚看着挣扎的赵沆心中冷笑道。   李三坚随后用朱笔批下了施刑的文书。   此举就表明了李三坚此举与他人无干,山魁、许彪、吴淼山等人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施刑手续办完之后,山魁、许彪等李三坚亲自挑选的五名雄壮汉子双手持着法杖,狞笑着走向赵沆等人。   众围观的百姓见状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现场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的。   如此当众施杖刑,还是一名宗子、当朝魏国公、朝廷命官,这是极为罕见的,因此众人均是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场面。   不过也有人心中暗暗揣测,以往杖刑几乎就未杖死过人,因此他们揣测李三坚难道就会轻易的放过赵沆等人吗?   “且慢动手!”正当众人屏住呼吸之时,一名白须紫袍朝廷官员气喘吁吁的“纵马”赶到了宣德门之外,还未下马,就在马上高呼道。   “老府尊!”李三坚见到来人之后简直无语了,自己欲快刀斩乱麻,不想惊动路昌衡,结果他不用想,还是赶来阻止自己。   话说自己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想瞒住一府之知府,也是几乎不可能的,李三坚转念想到。   李三坚无语,路昌衡更是无语,外加不满、恼怒、郁闷与惊慌,还有些哭笑不得的。   这才多久啊,李三坚居然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上次大闹公府才过几天,事情还未完全平息,此次他又带人大闹宣德门?路昌衡又气又急的想到。   开封府府衙判官带人宣德门外当众施刑,这是什么?这摆明是做给朝廷看,做给皇帝看,是对朝廷、对陛下的不满,简直是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朝廷真的追究下来,路昌衡也要担责的,最起码疏于僚属等连带之罪名是跑不了的。   关键是李三坚居然还在正月十五上元节行此举,正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真是疯狂之极,路昌衡心中暗道。   路昌衡年纪已老,睡眠极差,晚上还不容易才睡着,清晨一听说李三坚带人前往宣德门当众施刑,顿时被吓得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起来,衣冠不整的就纵马来到了宣德门外。   说是纵马,其实是马夫牵马,可即便如此,也将路昌衡颠了个昏天黑地的,不过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了,被随从搀扶下马之后,快步走到李三坚面前大声喝问道:“李三坚,你欲如何?”   “府尊不是看到了吗?”李三坚神情极是无所谓的答道。   “李三坚,朝廷自有法度,陛下只有裁断,你身为府衙判官,不上奏朝廷,罔顾朝廷之法度,擅自施刑,是何道理?”路昌衡闻言气急败坏的问得。   “府尊相公!”李三坚闻言答道:“李某身为开封府府衙判官,执行的难道不是朝廷法度吗?何谓罔顾朝廷法度?”   “你。。。”路昌衡白须飘飘,又急又气道:“宗子之事当由大宗正司决断,由陛下圣裁,你却自作主张,难道不是罔顾朝廷法度吗?”   “路府尊勿急,勿忧!”路昌衡年龄已老,李三坚生怕将他气得背过气去,于是和声细语的拱手说道:“去岁腊月,李某就将此贼捉拿归案,可今岁此贼却又出来为非作歹,假贼盗之名,行绑票勒索之事,并祸害百姓,如此,李某还能将此贼交由大宗正司吗?”   “这。。。”路昌衡无言以对,狠狠的瞪了赵沆等人一眼。   这确实太过分了,刚刚逃脱刑罚,却不安分几天,又出来惹是生非的,而且还偏偏惹上了李三坚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身上,真他娘的活该他倒霉。   路昌衡心中暗恨道。 第三百一十二章 除恶(下)   宋皇城宣德门之外,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李三坚欲当众施刑严惩赵沆等人,可开封府知府路昌衡不顾年迈亲自赶来,欲阻止李三坚行此举。   不难猜出,路昌衡是怕连累自己,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庚辰科状元及第,随后赐官开封府府衙推官,自李三坚上任那日起,应该说,路昌衡对李三坚还是不错的,至少路昌衡并未刁难过李三坚,因此李三坚对路昌衡还是心存感激的。   于是李三坚沉吟片刻,拱手对路昌衡说道:“路府尊,今日之事也无法善罢,不过下官已写下文书,今日之举与任何人无干,均为下官一人所为,望路府尊见谅一二。”   今日之事要不了多久,就会满城皆知,也许开封府现在已经满城皆知了,如此,李三坚此时再偃旗息鼓,岂不是会落人笑柄?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今日是铁了心的要将赵沆等人绳之以法,原因就是打蛇不死,自遗其害,此时的李三坚已经与赵沆等人结下了死仇,已经容不得李三坚后退半步了。   “哎,今日之事,你就听老夫一句劝吧。”李三坚如此说,顿使路昌衡安心不少,于是开口劝道:“李翰韧,老夫记得你今岁方二十有一吧?二十一岁就有这番作为,就居朝廷六品朝议大夫,并深得圣宠,可谓是平步青云,他日你李翰韧前途必将会是不可限量,可今日你若执意行此举,将会使你前功尽弃,甚至罢官丢职、身陷囫囵。李翰韧,老夫年长于你,望你就听老夫一句劝吧。”   路昌衡当然可以以一府之尊的身份命李三坚及其府衙诸官差立刻偃旗息鼓、打道回府,可其一李三坚及李三坚的一些心腹手下,如山魁、许彪等人必不会听从路昌衡的号令的,其二就是路昌衡也是顾忌甚多。   李三坚是准备当众洗冤禁暴,这件事情在场的诸多围观百姓岂能不知道?   李三坚且已得到了在场诸百姓的支持,若此时路昌衡强行命李三坚放了赵沆等人,岂不是会引起众怒?同时也必将会坏了路昌衡的名声。   这个世上之人,就算背地里有某些龌龊之事,但表面之上必然会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决不会当众承认自己为小人而非君子。   因此此时劝得李三坚回心转意方为最佳之策。   “老恩府肺腑之言,三坚心领了!”李三坚闻言躬身对着路昌衡深深的施了一礼道:“不过。。。不过老恩府,三坚也有一言,请恩府斟酌,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民有冤屈,世有恶人,三坚岂能不惩恶扬善、洗冤禁暴?三坚又岂能为了自己的前程而熟视无睹?岂能眼睁睁的看着恶人做恶、百姓含冤?若如此,此官不做也罢!”   “彩!彩!彩!”   “好一个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也!”   “哎,现在这样的,能为民做主的官太少了!”   “兄台所言大是,如此之正官良臣简直是凤毛麟角啊,几乎没有!”   李三坚之言顿时引起了周围一片喝彩之声,声音响彻云霄,惊天动地的。   其实李三坚并不是百姓口中所称的,那样的青天大老爷,并不是如包拯这般的人物,李三坚并不是一身正气不带一丝邪气,甚至李三坚也有狡猾如狐或者阿谀奉承的时候,做事也不是完全靠正当手段,也会用君子口中所称的歪门邪道,如李三坚用燕四。   此次李三坚欲当众施刑于赵沆,除了有为民做主、洗冤禁暴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与李三坚为官以来的遭遇有关系。   李三坚初为推官,即接手周方庚一案,费尽心机,还差点被人刺杀,刚才将此案查了个水落石出,可最终周方庚等人却几乎是安然无恙,逍遥于法外,李三坚当时是深为恨之,却又无可奈何,心中是憋闷难当。   清音阁一案,陈长老等十余人的死,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都应算是死在李三坚的手中,使得李三坚是痛悔万分。   此时赵沆做恶,不但祸害了众多幼女,还祸害了公孙柔娘、芹儿的堂姐,使得李三坚在家中丢尽了颜面。   总之,诸多复杂因素揉合在了一起,从而使得李三坚一改往日小心谨慎的作派,欲当众施刑于赵沆等人。   “你。。。老夫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路昌衡气得脸色微红的说道。   “多谢老恩府!”李三坚言罢,对着放在公案之上的官服与官印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后,大声下令道:“行刑!”   临时充作施刑手的山魁、许彪等五人将手中黑红相间法杖立在地上,顿了三下后大声应道:“吾等遵李判官之命!”   “李判官决之,去衣受刑,剥去衣裳!”一旁的一名开封府府衙胥吏大声呼道。   去衣受刑顾名思义就是剥去衣裳受刑,法杖直接打在肉上,将会是血肉横飞,看起来是异常的残酷,使人心惊肉跳的。   最为关键的是,去衣受刑是将衣物上剥至肩膀处,下剥至臀部,几乎就是赤身裸体了,还是当众剥衣,是丢脸之极,视为奇耻大辱,甚至有人犯受刑后忍受不了如此羞辱,愤而自尽。   十数名官差接令后,不由分说按住拼命挣扎的赵沆等五人,将其身上衣服剥开,露出了一身的白肉。   “李三坚,狗贼,贱种,狗蛮子,爷爷今日不死,定要取你狗命!”受刑之时,是要取下口中破布的,原因就是人道考虑或者让其在这个世上留下最后的话。   赵沆能说话之时,立刻就破口大骂,李三坚冷冷的看着赵沆,不发一言。   “脊杖十七,第一记!”府衙计数胥吏随后大声呼道。   山魁、许彪等五人闻言高举法杖,随后在万人瞩目之下,挥杖重重的向赵沆等人击去。   脊杖之刑,顾名思义就是击打人犯的脊背,腰部以上,肩部之下均可击打,其中的道道可不少。   若施刑之人手下留情,那么就会击打在人犯背部肉多之处,并且会打得惊天动地、血肉横飞的,但实际受伤并不重,基本为皮肉之伤,歇养数日即可痊愈。   若施刑之人下重手,就会击打在腰部与背部连接处,此处也是血管与内脏集中之处,将会使其重伤,甚至一命呜呼。   山魁施刑对象是赵沆,许彪为周方庚,而山魁、许彪对赵沆、周方庚是恨之入骨,并且李三坚早已耳提面命,就是要去赵沆等人的性命,因此此时的山魁、许彪等人下手怎能容情?又岂敢容情?   话说李三坚命人带了数口棺材来,就是欲取赵沆等人的性命。   “啊!。。。太后救我!”赵沆发出一声惨叫,话音未落,山魁第一杖已经落下,不过倒并没有击打在其腰部附近,而是重重的拍在了赵沆的背上肉厚之处。   可即便如此,山魁、许彪均力大无比,有霸王举鼎之力,再加上下手好不容情,因此这一击是势大力沉。   众人清晰的听到一声闷响,随后赵沆恐惧的呼救声就戛然而止,赵沆晕死在地,鲜血自赵沆口中、鼻子喷涌而出,缓缓的流在了地上,赵沆整个面目也浸泡在了一片血水之中。   山魁这一击已经震碎了赵沆的心脉!几乎不用打第二杖了。。。   许彪下手更狠,直接击在了周方庚的腰部靠上的位置,诸人明显听见了骨骼断裂之声,许彪这一仗几乎将周方庚的腰部击断,周方庚亦是口喷鲜血,趴在地上只有进气而无出气了。   许彪也几乎不用再打第二杖就结果了周方庚的性命。   赵沆另外三名作恶的手下情况也好些,不过仍是被打得或哭爹喊娘的哀嚎,或唉声求饶。   “李。。。判。。。官。。。还继续施刑吗?”监刑的一名府衙胥吏哪里见过如此狠人,见过如此猛人?只一杖几乎就结果了人犯的性命,于是看着李三坚结结巴巴的问道。   “继续施刑,一杖也不能少!”李三坚闻言冷冷的答道。   “脊杖十七,第二记!”   于是山魁、许彪等人又举起法杖噼噼啪啪的又打了起来,只不过山魁、许彪之后的脊杖也就是做做样子,原因就是两名猛士已经查明赵沆与周方庚在第一仗之后已经断了气。   赵沆另外三名作恶的手下却不断发出惨叫声,直至最后一杖结束,才断了声息。   宋建中靖国元年元月十五日,李三坚于宣德门外当众施刑,杖毙魏国公赵沆等五人,是血溅宣德门。   “且住手,且住手啊。。。陛下有旨。。。陛下有旨。。。将。。。死。。。死了?”正在此时,宫中内侍梁师成终于奉旨带着数名内侍赶到,梁师成见到赵沆等五人不成人形的尸首后呆呆的问道。   “检验人犯,收敛入棺!”李三坚不理梁师成,冷冷的下令道。   无论怎样,赵沆为当朝国公,如此可不能让他曝尸宣德门,死后还是要给他个体面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厚礼   “李翰韧。。。你你你。。。犯了下。。。了。。。大事了。。。”赵佶近侍梁师成看着李三坚结结巴巴的说道。   民间要过正月十五上元节,宫中当然也要过,只不过此时为先帝赵煦大丧期间,因此一切从简。   不过宫中过节过得再简单也要比民间热闹许多。   正当赵佶携皇后与嫔妃们打算过个上元节之际,有司奏报,说李三坚欲施刑于宣德门外,顿时使得赵佶惊讶不已,于是就命梁师成带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梁师成赶到之时,李三坚已经施刑毕,已经杖毙了赵沆、周方庚等五人,于是梁师成是惊了个目瞪口呆,呆呆的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从前李三坚给梁师成的印象是,此人虽年少,但却较为稳重,是个少年老成之人,且是个通人情世故之人,也可以说是个圆滑之人,可此次他又何故行此轻率、冲动之举?   当众打死了一个皇室宗亲,此人还是当朝魏国公,还是太后的人。。。   这在之前简直是闻所未闻,可谓是惊世骇俗,令人瞠目结舌。   “梁阁长,下官明白。”李三坚点点头,随后取出一本奏章后对梁师成说道:“不过此事与他人无干,均是下官一人所为,此为下官的‘请罪疏’,烦请梁阁长呈上,下官并请梁阁长周旋一二。”   李三坚杖毙了赵沆、周方庚之后,顿时感到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多日的憋屈、愤怒也就一扫而空了,不过这仅仅持续了片刻,片刻之后,李三坚顿感一阵悔意或者说是忐忑不安。   李三坚倒不是后悔杖毙了赵沆,赵沆此人杀千遍也不足以赎其罪。   李三坚有些后悔或忐忑不安是害怕连累自己的家人、兄弟、挚友,若刘安节、曾公明、山魁、许彪等人。   同时符二娘、蔡绒雪、王雯等自己最亲的亲人,此时定也是得到了消息,虽自己已经早做了些安排,但事到临头,她们又怎能安心?   特别是母亲符二娘,李三坚更是对她放心不下。   目前当务之急是如何善后,李三坚心中暗道,如何善后,关键就在赵佶身上,必须有人能够在赵佶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在此事发生之前,李三坚能够进宫觐见的机会是非常少的,更不要说现在了,因此李三坚面前的此人倒是可以帮上忙,李三坚也由此恳请梁师成。   梁师成据说是苏轼的私产子,而李三坚曾为苏轼门徒,因而两人也算是有些渊源,李三坚也凭借此才开口相求。   不过李三坚心中也明白,仅仅凭借这种关系是远远不够的。   此时此刻,在赵佶面前替自己美言,是要担风险的。   伴君如伴虎,别看一个皇帝平日里多么宠信某名内臣,一旦某句话触怒了皇帝,皇帝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   因此此时李三坚最好的也是最快的办法就是重贿于梁师成,使其尽力帮自己。   宫中内侍为身体不健全之人,因而他们所追求的无非就是两样东西,一个就是权,一个就是钱了,甚至他们将钱看得比命都重要。   有钱或有权就能换回一些失去的尊严。   但是李三坚其一是不愿意行受贿、行贿之举;其二就是,就算李三坚欲重贿于梁师成,倒也拿得出钱啊?   三贯两贯,甚至十贯百贯,在梁师成等正受宠的宫中内臣眼中,就是小钱,是入不得他们的法眼的。   非千贯以上,是不能够成事的。   而李三坚目穷得前连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哪里能够拿出这么多的钱?   李三坚营救芹儿堂姐所用的一箱“金银珠宝”只是表面一层是,箱底皆为石头,即便如此,这也是李三坚暂借于李记金银行的。   “哎,不是某家不替你转递,此一切全凭上意啊。”梁师成见状并未接过李三坚手中的“请罪疏”,只是对李三坚说道。   梁师成此言倒是实情,大臣上疏不是你上,就能够交给皇帝看的,奏疏能够到皇帝手中,还是要看皇帝本人意思的。   “知道了!”李三坚说罢,就丢下了梁师成,转身去忙其他事情了。   梁师成如此,自己也犯不着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李三坚心中暗道,爱怎样就怎样吧。   自己基本上是依律办案,料他们也无法将大的罪名安在自己身上,李三坚如此自己安慰自己。   “李翰韧,你到哪里去?”梁师成见李三坚忽然就不搭理自己了,于是愕然问道。   刚才还一副后悔的模样,此时为何忽然来个态度大转弯?梁师成愕然想到。   “哦,梁阁长,还有何指教?”李三坚闻言转身问道。   “你不去宫外候旨,还想去哪里?”梁师成没好气的说道。   梁师成此言其实是在好意提醒李三坚了,犯下如此大事,无论最后是何结果,最起码的态度总该有吧?   “下官知道了,多谢梁阁长提醒!”李三坚也听出了梁师成的意思,于是拱手谢道:“下官明白,待下官安排一二,就于宣德门外候旨。”   李三坚也知道要候旨,但之前李三坚必须要将山魁、许彪等人“赶”回去,有山魁、许彪等人在场,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添乱的。   “哎,你也真是的,再怎样,也不能于今日行此举啊,扫了陛下之兴,看你有几颗脑袋?李状元,你好自为之吧。”梁师成随后丢下一句埋怨的话,就领人返回宫中向赵佶覆旨去了。   自己哪里不明白此日不是施刑之日?李三坚看着梁师成等人离去的背影心中郁闷的想到。   可赵沆一案不容有片刻耽搁,上次李三坚将赵沆捉拿归案,第二日赵沆就被大理寺、刑部、大宗正司的人带走,难道此次又要重蹈覆辙吗?   因此李三坚此次不敢有片刻耽搁,必须快刀斩乱麻速决此事。   。。。。。。。。   “梁阁长,劳您大驾,请移步说话。”梁师成正快步走回宫中之时,一名小黄门忽然低声对梁师成说道。   “何事?这里说不行啊?耽搁陛下的事情,休怪某家拿你是问。”梁师成闻言愠道。   此时梁师成正赶着去向赵佶奏报李三坚之事,哪里有闲工夫听他说话。   “梁阁长勿怪!”小黄门连忙点头哈腰的说道:“就一两句话,耽搁不了多少功夫的。”   于是梁师成就与小黄门走的了一边,小黄门从怀中取出了一纸礼单塞在梁师成手中后,低声说道:“梁阁长,此为李判官孝敬阁长的,望阁长替他美言几句。”   “李翰韧?”梁师成接过礼单,只瞄来一眼,心中顿时大喜,欢喜得一颗心是怦怦乱跳。   礼单之上的礼品是珍贵之极,一些礼品梁师成是闻所未闻。   这可是一笔丰厚的礼品啊,可不是一笔小财,梁师成心中暗喜道。   梁师成返回的路上心中还在想,是否替李三坚美言几句?   李三坚是苏轼曾经的门徒,与梁师成也有些交往,可仅凭此就让梁师成担着天大的风险替他说话,岂不是太划不来了?   不过此时事情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没想到李三坚如此上道,送出了如此丰厚的礼品,那么梁师成还有什么理由不替他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呢?   李三坚为官还不到一年,就搜刮了如此巨额的民脂民膏?还清官?清官个屁,与朝中那些大臣是一般模样,表面之上,是大谈清正廉洁,背地里搜刮起来,却比谁狠,比谁都贪婪,明里暗里的完全是两副嘴脸。   梁师成边将礼单放入袖中,边心中暗道。   梁师成随后还捏了捏袖口,防止礼单滑落。。。   。。。。。。。。   丧期何时才能结束啊?   宋帝赵佶喝着寡然无味的素酒,吃着寡然无味的菜,心中苦恼的想着。   皇帝丧期对于宫中来说是二十七个月,在此期间是禁欲、禁饮宴、禁欢庆等等,同时赵煦丧期期间,赵佶上朝之时可以穿朝服,可回到宫中就要服孝服,就连过个热闹的上元佳节也必须依礼制,不得违制。   若在以往,皇帝在上元节之时,赐筵中枢院、赐筵近臣、出御诗、登宣德门御楼看灯火与民同乐了,哪里像目前这样,上元节只是缩在宫殿之中吃些素菜,喝些素酒,显得异常的冷清。   不但节日过得冷清,丧期期间的继位之君,还不能出宫门,只能缩在宫中整日里听那些老迈的大臣们长篇大论、絮絮叨叨得没完没了,赵佶简直要被憋疯了。   大臣、御史言官们就像一道道的紧箍咒,牢牢的栓在了赵佶的身上,稍有差池,即苦苦进谏,赵佶不听,老臣们立马就跑到太后向氏面前哭诉。   虽目前太后向氏已老,且体弱多病,同时已还政于赵佶,但无论怎样,赵佶仍是不得不顾忌太后向氏,不得不规规矩矩的被“禁锢”在宫中。   此时的赵佶真是怀念以往为端王之时无忧无虑的日子,那个时候无论怎样胡闹,几乎就无人理会。   赵佶还有些羡慕李三坚,羡慕李三坚如此这般的在宫外瞎胡闹,也比像自己目前这般来的自由自在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一文不值   “何事惊慌?宣德门到底为何事?”宋帝赵佶见梁师成慌慌张张的跑进殿中,于是问道。   “官家。。。官家。。。李三坚他。。。他。。。他。。。”梁师成气喘吁吁的说道,他了半天也未他个所以然来。   “李翰韧他怎样了?快说。”赵佶沉下脸问道。   “李三坚他打死了魏国公赵沆。”梁师成喘了口粗气后答道:“连同魏国公府中之人,共五人被李三坚杖毙!”   “什么?打死了魏国公?”赵佶闻言被惊得从御座之上站起身来说道:“今日乃是上元佳节,他居然打死了五人?李翰韧现在何处?”   正在殿中的皇后王氏、众嫔妃、内侍宫女们见状心中均是暗暗纳闷。   众人纳闷的是赵佶的神情,赵佶的神情是惊讶但不愤怒,并且反倒是有一丝兴奋?   “回官家的话,他现在宣德门外持‘请罪疏’候旨。”梁师成答道。   “李翰韧为何打死他们?”赵佶随后问道。   “李判官他当众宣布魏国公等人六杀之罪,随后施刑杖毙五人。”梁师成得了李三坚的好处,当然也要为李三坚说话,于是就据实告知了赵佶。   “六杀之罪?哎,再怎样也不能在今日施刑啊,李翰韧他真是。。。真是瞎胡闹啊。。。”赵佶闻言说道:“快随朕出去看看。”   李三坚给赵佶的印象也如梁师成,虽李三坚长得身高体壮的,但平日里温文尔雅,举止得体,就是一名儒生,一名少年老成的儒生。   此时忽起暴虐,于上元节、于宣德门外当众施刑打死了魏国公赵沆等五人,使得赵佶感到异常纳闷与好奇。   赵佶纳闷李三坚为何与从前有着这么大的反差?   梁师成等人闻言连忙取出皇帝长服换下了赵佶身上的素服,簇拥着赵佶就欲往宣德门外走去。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正当赵佶欲出殿之时,一名慈宁宫中当差的小黄门连滚带爬的奔进殿中奏报道。   “又出了何事了?”赵佶见状皱眉问道。   “太后娘娘她。。。她晕厥过去了。。。太医们急救不醒,并说。。。并说。。。”小黄门奏报道。   “太医们说了什么?快点禀明陛下。”梁师成见赵佶脸色难看,于是恶狠狠的瞪着小黄门说道。   “说太后娘娘。。。大限将至,请陛下过去。。。”小黄门闻言惊惧的答道。   “什么?”赵佶闻言“大惊失色”,慌忙吩咐道:“快快,速去慈宁宫!”   太后向氏身体一直欠安,同时也有这个原因,向太后“垂帘听政”不久,就还政于赵佶。向太后退居慈宁宫之后,身体是每况愈下,直到今日,药石无效、大限将至。   “官家,衣服,衣服!”梁师成见赵佶穿着常服就欲前往慈宁宫,于是提醒道。   太后病危,此时的赵佶当更加守制,否则会引起非议的。   于是众宫女、内侍慌忙又捧出刚刚换下的素服,服侍赵佶更衣。   “官家,李判官那里。。。?”梁师成一边帮着更衣,一边问道。   “让他候着罢。。。”赵佶沉吟片刻后说道。   “你去将他的奏章取来。”赵佶迈步出殿前对梁师成说道。   。。。。。。。。   东京开封府李记金银行东家住宅   “婉婷,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李氏住宅之中,李婉婷之母徐氏问道。   近段时间以来,李婉婷不但行踪诡异,神神秘秘的,还瞒着父母,从柜台之上支钱,使得徐氏心中疑惑万分,于是今日拉住李婉婷问道。   “娘,没。。。没什么事。。。是‘翠轩居’出了些事情。”李婉婷闻言支支吾吾的答道。   “你休得瞒我,你是娘生的,娘还不知道你?若是正事,你为何不向我与你爹爹要钱?居然偷偷的从柜上支钱?快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徐氏问道。   “娘。。。真的是。。。是‘翠轩居’出了些事情。”李婉婷仍是不肯说实话,忸忸怩怩的说道。   “母亲大人,你别逼小妹了,小妹她是。。。”正在此时,李婉婷的兄长李邦彦自外走入屋中后笑道:“小妹她在给那人疏通路子呢,这不我的钱都被她要跑了呢。。。”   “哥哥。。。你。。。瞎说什么呀?”李婉婷闻言顿时就羞红了脸。   “谁啊?何人需婉婷亲自去疏通路子?疏通什么路子?”徐氏看看李邦彦,又看看李婉婷,心中是更加疑惑了。   “小妹,瞒是瞒不住的。”李邦彦见李婉婷不停的向着自己使眼色,于是摇头笑道:“母亲,要说此人可是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儿郎呢,还是我大宋新科状元郎,开封府府衙判官,堂堂六品朝议大夫。不过他目前出了些事情,需要钱疏通路子。”   “新科状元郎?他出了什么事情?”徐氏闻言顿时就来了兴致,连连问道。   李婉婷与李邦彦均是徐氏所生,特别是李婉婷是徐氏的掌上明珠,而此时李婉婷已到了婚嫁之年,因此听闻李婉婷对一名状元郎如此上心,于是就来了兴致。   若此名状元郎尚未婚配,就将李婉婷嫁给他,岂不是可为李氏门楣增添极大的光彩?可谓是得一乘龙快婿也。   “他。。。哈哈!”李邦彦未说,自己先笑了起来:“母亲,此人也是姓李名三坚,为开封府府衙判官,他竟于上元节那日当众施刑,当众杖毙了当朝魏国公等五人,魏国公赵沆还是一名宗子呢。此时李三坚之事已传遍整个开封府了,众人整日里都在议论此事呢。”   “啊?”徐氏闻言顿时惊了个目瞪口呆的,呆在当地,半响未回过神来。   就算李三坚为新科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但此时若真的当众活活打死一名皇亲国戚,若招他为女婿,岂不会是引祸上门?徐氏心中暗道。   “小妹就是为了此人免于朝廷责罚,就花钱疏通路子呢。”李邦彦不顾李婉婷吃人般的眼神,接着对徐氏嬉笑着说道:“母亲,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小妹对此人是上了心了,哎,只可惜此人已然有了家室,否则。。。否则。。。呵呵。。。”   “否则怎样?”徐氏白了李邦彦一眼道:“你一个当亲哥哥的,整日里就没个正形,自己亲妹妹都这样了,也不好生个劝劝,任由她陷进去啊?”   李三坚姓李,还有了家室,还得罪了当朝权贵。。。如此,李三坚在徐氏心中就一文不值了。。。   “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李邦彦嬉笑着说道:“霸王别姬,留下了千古美谈。李三坚此人虽为一介书生,但此事做得确为豪气干云,可谓是英雄也,小妹能与此人共结连理,也还是不错的。”   “我。。。我。。。我。。。”李婉婷闻言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不过还是偷偷给了李邦彦一个感激的眼神。   李三坚杖毙赵沆,此事做得惊天动地的,李婉婷又岂能不知道?于是李婉婷心中在埋怨李三坚的同时,就利用李氏与宫中的关系,送礼疏通路子。   李婉婷心中明白,李三坚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这个,李婉婷心中也明白,李三坚是个自命清高之人,他是不会自己送礼的,话说他也无钱可送,于是李婉婷在事发之后,立即就瞒着李三坚,并以李三坚的名义向宫中送钱,疏通门路,欲开罪于李三坚。   “你什么你?”徐氏瞪了李婉婷一眼后指着李邦彦的鼻子说道:“说你没个正形,你就是如此,我李氏虽为商贾之家,但也是个正经人家,如此我李氏嫡女岂能为他人之妾?还千古美谈?我看是千古笑谈还差不多。。。”   “是,是,母亲大人说的是。”李邦彦见母亲发怒,于是不敢再说再笑,躬身肃立,连连点头称是。   徐氏此人可不简单。   李邦彦、李婉婷之父李浦在为大贾之前就是一名银匠,再往前还是一名挖矿的矿工。。。是为极为低贱之人,而当年的徐氏可是矿主之女,为一方的土霸王。   徐氏娘家财产甚多,自幼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且知书达理,当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一眼相中了李浦,并不顾家中的反对,嫁给了李浦。   同时李浦也在徐氏的协助之下,才逐渐将家业做大,后成为了开封府的一名富商大贾。   可以说,没有徐氏就没有李氏的今天,没有徐氏,李浦也许还蹲在矿井之下,没日没夜的撅着屁股挖矿呢。   因此,李氏金银行真正的当家作主的是李浦的浑家徐氏,就连李浦也不敢稍忤徐氏半分。   “还有你。。。”徐氏随后对李婉婷恨狠的说道:“我李家虽为商贾之家,但上门求亲之人还少了吗?其中也不乏王公之公子、高官之衙门,可你居然一个都看不上眼,偏偏要对一个有妇之夫另眼相看,是何道理?我看就是我与你爹爹对你自幼太过娇宠了。。。自今日起,不许你出门,给我好好呆在家中,哪里也不准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待罪宫阙   “民者,国之本也。财用所出,安危所系,当务安之为急。。。。。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赵沆等人害民祸民,即害我大宋江山社稷,臣坚承君赐,受国恩,安能视而不见?安能坐视不顾?。。。。”   宋建中靖国元年正月十六。   昨日夜里又是一场大雪,大雪纷扬落下,将整个宋皇宫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清晨时分,大雪终于停歇,数缕金色的阳光刺破厚厚的云层,洒落在了宋皇宫宣德门之外。披着晨曦与白色外衣的皇宫显得更加雄伟壮丽。   不过与如此美景不太协调的是,宣德门外的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此时白雪已经完全将这个身影包裹住了,就如同一个雪人般的孤零零的矗立在宋皇宫宣德门之外。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此时三百步开外一名年近四十岁的妇人拼命欲挣破周围数人的拦阻,一边挣扎一般哭道:“都整整一夜了,坚儿他。。。他。。。让我过去,我去陪他。”   “娘,娘。。。”这个中年妇人的年轻儿媳一边流泪一边劝阻道:“这个时候不能去啊,去了不但于事无补,反倒会害了官人他啊。”   “嫂夫人所言大是。”一旁的一名年轻的绿袍官员也是眼睛湿润,劝阻道:“兄长曾经叮嘱过,就算他今日站死在此处,也。。。也不许你们过去。。。”   “你们两个若不听劝阻,敢上前去,就是害主,尔等欲害主乎?”年轻官员随后喝住了两名如黑塔般的雄壮汉子。   正月十五,李三坚率人当众施刑,杖毙了赵沆、周方庚等五人,事情做得可谓是惊天动地,将整个开封府震得抖了三抖,开封府臣民百姓整日里议论的就是此事。   不过李三坚虽为依宋律而行此举,但其中也有违逆宋律之处,那就是施刑的地点、时间不对,还有就是此举已经超出了开封府府衙断狱的范围,是为违制、越权,因此李三坚必须于宫外待罪候旨,听候朝廷处置。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此举已经挑战了整个大宋的律令体系,已经挑战了宗室特权阶层,李三坚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在未得到赵佶的旨意之前,就算李三坚站死在宫门之外,也不得离去。   “北跪南揖”,宋时待罪是拱手而立,而不是屁股高高撅起,跪在地上待罪候旨。   “山魁、许彪你二人护送老夫人、二位夫人回去,刘某在此等候。”刘安节随后对山魁、许彪说道。   李三坚的家人才此处,只能够添乱,而于事无补,李三坚早已交代刘安节勿使符二娘、蔡绒雪等人靠近。   于是山魁、许彪无奈,只好送符二娘等人返回家中,等候消息。   刘安节见符二娘等人离去后,就向“雪人”走去。   不知道是赵佶忘了还是故意为之,将李三坚凉在宫门之前整整一夜,使得刘安节担心不已。   若是没有防护措施,那么人在雪地之中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活活冻死,不过好在宫阙高大,宣德门城门楼也较为高大,且在宫门之前形成了一个“凹”形,如此就能够给李三坚提供了一个遮蔽风雪之处。可即便如此,处在满天飞舞的大雪之中,又是在夜晚,也是极度危险的。   刘安节此时也不敢肯定李三坚到底是活着还是被冻死了,于是走过去伸手去触碰李三坚。   若李三坚还有一口气,刘安节就是拼着朝廷责罚,也要救他一命。   “元承你来了?什么时辰了?”刘安节还未触碰到李三坚之时,“雪人”忽然开口说话,顿时将刘安节吓了一跳,拢在袖中的一壶热酒差点丢去。   “辰时已过,翰韧,你还好吧?”刘安节见李三坚说话,心中顿时放心不小,于是欣喜的问道。   “我无碍。。。”李三坚微睁双目,看着高大的宫阙答道。   站了整整一夜的李三坚此时最想睡一觉或者坐下来休息片刻,可其一李三坚此时是待罪之身,必须在宫外候旨,回家睡觉或坐下来休息就会获得不恭之罪名;其二就是经过一夜的风雪,李三坚双腿几乎被冻僵,几乎没有任何知觉了,就算李三坚能够坐下来休息,也是无法动弹的。   李三坚真怀疑自己双腿就此废去。   “帮我揉揉膝盖!”李三坚随后对刘安节说道。   李三坚在宫门待罪之前,也是做了不少准备的,如已经裹上了厚厚的冬衣,冬衣之下,李三坚也藏了数块牛肉及一壶烈酒,再加上李三坚年轻力壮,同时李三坚选了一处位置极佳之处,可以遮蔽大半风雪,因此李三坚才能够坚持到了现在。   刘安节闻言偷偷的将手中热酒塞入了李三坚怀里,同时蹲下身子,将李三坚的裤腿撩到了膝盖之上,抓起一把雪花覆在了李三坚红肿的膝盖之上,并轻轻的搓揉起来。   “翰韧,不如就此回去吧,咱不管他龟儿子咋个处置,随他的便了好了。”刘安节边揉边含着眼泪说道。   “我等为掌刑之人,当知律守律,违了律令,该受此罪,该遭此劫。”李三坚闻言摇头道。   刘安节闻言暗暗叹了口气,愈发加大力度搓揉着李三坚的膝盖。   至今为止,刘安节仍是不理解李三坚不顾自己的劝阻,执意行此举。   若李三坚此次再忍声吞气,今后也少管这些涉及到皇亲国戚、高官显爵的事情,那么李三坚的前程真的是无法限量。   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年龄已老,要不了多久就会致仕,或者说很快就会被调任,那么接替路昌衡的最佳人选就非李三坚莫属了,如此李三坚就会踏上了执政的门槛,大宋也将会出现一位最年轻的执政大臣。   这是件多么令人眼热的事情啊,可刘安节万般无法理解,李三坚为何执意做下这自毁前程的事情,真可谓是令人惋惜。   难道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吗?刘安节心中暗道。   “嗯,舒服多了,元承你回去吧,替我安抚好家中,多谢你了。”刘安节揉搓半响,李三坚顿感舒服多了,稍稍活动了下双腿,感觉双腿还在,于是喝了一大口刘安节带来的热酒后对他说道。   刘安节不答,将李三坚的裤腿放下来之后,掸了掸李三坚身上的积雪,双手拢在袖中,立在李三坚之侧,望着高大的宫阙,一言不发。   “元承。。。你这是。。。?”李三坚见状差异的问道。   “刘某身为李判官的僚属,主官待罪,僚属岂能坐视?当同待罪之。”刘安节看了一眼李三坚答道。   刘安节与符二娘、蔡绒雪等李三坚的家人不同,刘安节也是朝廷命官,同时也与此事有关,因此一同待罪是说得过去的。   “哎,元承,你大可不必如此啊。。。”李三坚闻言感动的说道。   李三坚与刘安节说是挚友,其实两人相识还不足一年。元符三年,两人偶遇于马鸣溪渡口客栈,并一同参加了宋元符三年的贡举,是为同年同榜之人,此后刘安节成为了李三坚的属官,因此细说起来两人的交往其实并不深。   此时刘安节愿与李三坚共同待罪宫阙,使得李三坚感动不已。   所谓患难与共,大概就是指的是刘安节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民者,国之本也。财用所出,安危所系,当务安之为急。。。”李三坚见刘安节不肯走,执意共同待罪,于是闲着无聊之际,将自己所书的“请罪疏”低声念给了刘安节听。   “元承,觉得怎样?”李三坚说完后问道。   “前半段还是可以撒,义正辞严的,可是后半段却。。。嘻嘻。。。”刘安节说着说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此时二人虽在低声谈笑,但脸上却无任何表情,均是拱手而立,望着高大的宫阙。   此时宣德门表面之上看起来是平静无比,没有一丝动静,可李三坚与刘安节心中均是明白,这只不过是表面现象,宫墙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们,并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直达上听。   “嘘。。。禁声,有人来了。”此时李三坚、刘安节均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刘安节于是说道。   可令二人感动诧异的是,脚步声并不是来自前方,宣德门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杂乱的脚步声是来自后方,于是李三坚与刘安节微微转头向后看去,均是大吃一惊。   “老府尊,你。。。你。。。为何?”李三坚大吃一惊的问道。   后方来人足有上百人之多,均为开封府府衙之人,其中有开封府府衙左厅推官孙德勤,府衙总捕头吴淼山,府衙左厅当官姚舆,府衙孔目官曾公明等开封府府衙一众官吏。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开封府知府路昌衡。 第三百一十六章 羁入诏狱   “老府尊,你怎么来了?”站了整整一夜,也被冻了整整一夜的李三坚早已是摇摇欲坠,不是刘安节在一旁相陪,也许李三坚就会倒下了。   此时摇摇欲坠的李三坚见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带着一众开封府官吏来到宣德门前,顿时感到异常诧异,同时精神也好多了。   路昌衡是什么人?路昌衡可以说是个圆滑之人,老于大宋官场数十年,期间沉沉浮浮的,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   此次李三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依路昌衡的平日里对作派,定会是明哲保身。   因此李三坚对于路昌衡的到来感动特别意外。   路昌衡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挥手众府衙官吏说道:“都待罪吧。”   “吾等遵老府尊之命!”众府衙官吏一起躬身应道。   路昌衡随后不理李三坚,望着宫阙垂手而立,众府衙官吏均立在路昌衡身后。   此时过来数名官吏将李三坚身上铺满雪花的冬衣换了下来,换上了一件干爽的衣服。   “师叔,我身上暖和,靠我身上。”姚舆随后对李三坚笑道。   李三坚有气无力的白了姚舆一眼,随后感激得对众人点头示意。   姚舆与曾公明一左一右的扶住了李三坚。   此时的李三坚确实需要任扶着才能继续立于宣德门之外候旨待罪。   此后众人均是沉默不语,看着宫阙方向,三个时辰之后,正当众人等得望眼欲穿之时,厚重的宣德门宫门终于缓缓打开,宫中内臣杨戬带着十数名皇城司之人自宫内走了出来。   “陛下口谕,着即将李三坚下御史府按鞫!”杨戬径直走到李三坚面前,看了一眼李三坚后宣旨道。   御史台狱也可以称之为“诏狱”。   “微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虚弱的领旨谢恩后,终于坚持不住了,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   姚舆与曾公明连忙半跪在地上,扶着李三坚。   诏狱就诏狱罢,坐在地上的李三坚闭目想到,诏狱总比凉在宣德门之外被活活冻死、累死强百倍。   李三坚掌开封府刑讼之事的时间也近一年了,大概也知道宋诏狱是个什么样子。   宋之诏狱又称“制狱”或“制勘院”,皇帝亲自下诏的案件均由此衙门审理,人犯当然也就拘入此处。   一般来说,也只有犯事的官员,并且为流品较高的官员才有资格入诏狱,因此李三坚此时不知道应该感动荣幸还是悲哀。。。   不过无论怎样,也总比在宣德门外冻死、累死强,同时入了诏狱一般情况之下是不允许对人犯用刑的,需好生待之。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此为宋之祖制。   “杨中官,你看这。。。”路昌衡看着杨戬说道。   “哎,老府尊,你不用说了。”杨戬打断路昌衡之言道:“奴婢就是个当差听唤之人,哪里知道许多?不过老府尊放心,陛下也说了,不许对状元郎上刑具呢。”   “你们几个过来,好生伺候状元郎,再去叫几个郎中,给状元郎瞧瞧。”杨戬随后吩咐皇城司之人道。   。。。。。。。。   数日后,宋御史中丞、礼部侍郎赵挺之宅邸   “如此方为大丈夫是也!”赵挺之之子赵明诚将手中一幅名人字画抛在地上后叹道。   “官人,你干什么呀?”李清照连忙将地上的名人字画捡起来并小心翼翼的放入盒中后埋怨道:“他。。。他做他的大事,我为我的小事,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与我等又有何相干?字画污损了,奴家看你到哪里寻去?”   李清照与赵明诚成婚之后,两人均对对各种名人字画、三代奇器、珍本秘籍、神秘碑文等金石之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是到处收集,因目前赵明诚仍是太学生,没有差遣就没有俸禄,因而夫妻二人收集一个珍品实属不易。   赵明诚将字名人画抛在地上,李清照是万分心疼。   “夫人,你难道真的不关心此事吗?”赵明诚一边帮着李清照收拾,一边问道。   “关心?关心又有何用?朝中大事岂是我等妇道人家所能够掺合的?”李清照看了一眼赵明诚后说道。   赵明诚是个忠厚之人,明知道李清照婚前与李三坚有些纠葛,但却是毫不在意,仍是与李清照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仍是善待于李清照,因而此时赵明诚发问,并不是想试探李清照,而是真的是在疑惑。   李三坚之举此时已经闹得开封府满城沸沸扬扬的了,赵明诚夫妇又岂能不知道?   赵明诚是感叹李三坚为此惊天动地之举,而自己却玩物丧志。   李清照表面之上表现得较为平淡,其实内心深处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李清照真恨不得将李三坚揪过来,当面问问,为何置自己前程不顾而行此荒谬之举?完全为欠考虑的冲动之举。   皇亲国戚嚣张跋扈、祸害百姓,此为众所周知之事,不要说你李三坚了,就连一些朝廷重臣,想管却毫无办法,因而此事用得着你李三坚冒着危险而出头吗?此举实为不可取也!   这下好了,果然李三坚被羁入了诏狱,是凶多吉少了,李清照心中暗道。   “官人,此事可否问问公爹大人?”过了片刻,李清照开口对赵明诚说道。   赵明诚之父赵挺之,不久前就被赵佶拔擢为御史中丞,执掌御史台,因而此时赵挺之愿意为李三坚出面说话,那么必将会是事半功倍。   “此事已经惊动了圣驾,爹爹他也无法。。。”赵明诚闻言摇头道:“并且爹爹他。。。他好像一直对李翰韧存有恶感。。。”   “夫人勿忧,此事我倒可以从太学院那里想想办法。”赵明诚见李清照一脸失望的模样,于是说道。   。。。。。。。。   数日后,宋东京开封府樊楼   今日樊楼一如往常的热闹,来来往往的酒客、食客、游客是川流不息,樊楼之上的酒客、食客等如过江之鲫,平日里众人谈论的话题是天南海北的,是无所不谈,而今日谈论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李三坚怒毙赵沆之事。   “死的好,死的妙啊,近日京城的公子、衙内们可老实多了,见了人也是规规矩矩的,不敢再行害民之事了。”一名满脸大胡子的酒客一边大口喝酒一边说道。   “兄台所言甚是,何止老实了,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了,哈哈,痛快!痛快!”一名食客大呼痛快。   “此事为状元郎之功啊,李三坚不愧为我大宋状元郎,忠直清正,是嫉恶如仇,不惧权贵,怒毙当朝国公,为民申冤。如此之人,在大宋历朝历代也是极为罕见的,可谓是少年‘包青天’啊!”一名年长酒客大声说道。   “老丈所言甚是,只可惜。。。只可惜。。。只可惜此时状元郎已被下了大狱了,可谓是天不佑人也!”一名食客叹道。   “什么?状元郎被下了大狱?你从哪里听来的?何时发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众人闻言均是大吃一惊,连连问道。   “在下外侄为皇城司之人,此事是千真万确的,就在数日前,宫中来人于宣德门外带走了李状元,羁入了诏狱。。。。”食客答道。   “砰!”满脸大胡子酒客将手中酒盅重重的的顿在了木桌子之上,酒水洒了一桌,同时也将众人吓了一跳。   “为民做主的清官居然被下了大狱?狗朝廷为何总为如此天怒人怨之事?”大胡子酒客随后怒道。   “哎,哎,壮士慎言啊!小心隔墙有耳啊。。。”年长酒客闻言连忙劝道:“其实依老夫看来,状元郎与此事也有过错的,擅行此举也是颇为不妥的,正月十五为上元佳节啊,何曾听说过此日施刑的啊?再怎样,也要等人过完节再说嘛,朝廷将状元郎羁入大狱亦是情有可原的嘛。”   “放你娘的驴骚屁!”大胡子酒客闻言怒道:“赵沆此贼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得安宁,状元郎为民除害心切,这难道还有错吗?”   “听说朝廷还要将状元郎处死呢!”   “什么?朝廷要处死状元郎?”   “不行,我等决不容如此,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此清正之官被朝廷处死。”   众人闻言顿时大怒,纷纷为李三坚鸣不平。   “诸位兄台,此人姓李名三坚,是哪里人氏啊?”此时一名听得津津有味的,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开口问道。   “琼台儋州人氏,其母乃是个黎人,其父倒是个汉人,是半夷半汉之人。”一名食客答道。   “非也,非也。”年长酒客为了显示自己的见多识广,于是就开口反驳道:“李状元非琼台儋州人氏,琼台儋州只不过是其父流配之所,李状元祖籍福建路,为邵武人。”   “福建路邵武人氏?”少年人闻言后是愈发的好奇,于是接着问道:“其父乃是何人啊?”   “唱第之时不是已经说了啊,李状元的父亲姓李名清,其祖父姓李名序。”一名酒客答道。   “什么?”少年闻言顿时楞在当地,久久不语。   “太学院学子伏阙上书了!”正在此时忽然有人大喊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血气方刚   宋建中靖国元年二月某日   此日天色十分昏暗,墨色浓云挤压着天空,沉甸甸的仿佛要掉落下来一般,压抑得整个开封府仿佛都是静悄悄的,并使人心情十分沉重。   此时已过巳时,天色仍是伸手不见五指,大白天的还需点燃火烛照明。   如此不算什么异象的普通天象却有人硬往人身上扯。   “陛下,臣有本奏!”宋皇宫勤政殿中,诸事议毕,新任御史中丞赵挺之出班奏道:“臣受皇命初勘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李三坚一案,微臣以为李三坚身为法司之人,掌刑讼之事,却知律违律,竟于元月十五上元佳节,擅动刑罚,擅杀当朝国公,此为我天朝从未有过之事,实为骇人听闻之极。依我大宋律令,法官违法,当罪加一等。微臣伏乞陛下下旨,法办此人,以正国法,以明视听。”   若是赵明诚、李清照在朝堂之上,定是会感到吃惊,夫妻二人心中也清楚,赵挺之对李三坚素来怀有恶感,但无论怎样,李三坚与赵挺之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两人几乎连面都未见过,而此时的赵挺之却欲置李三坚于死地。   “微臣所奏与赵挺之同!”右谏议大夫陈次升出班赞同赵挺之之言道:“法者,天下之程式也,万事之仪表也。天下从事者,不可以无法仪,无法仪而事能成者无有也。我圣朝堂堂宗子,安能说杀就杀了?宗子是否有罪,岂是他一个小小判官能够断之?开封府府衙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居然能替刑部、大理寺、大宗正司做主了?还于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害死了魏国公,如此草菅人命,决不可轻饶。”   陈次升随后持笏躬身,郑重的对赵佶说道:“近日黑云压城,天降如此异象,实乃为朝堂之上有奸邪之人,微臣伏乞陛下,除此奸邪,以正朝纲,以匡国法,以明天日。”   赵挺之、陈次升等人还是老样子,矛头直指当朝宰执,抓住一切机会,欲扳倒之,若不能立即扳倒,也要除其羽翼,就算是一片小小的羽毛,也要拔去,假以时日,这头大鸟羽毛被扒光了,就成了一头肉鸡,也就可以任人宰割了。。。   “阴云之象虽为罕见,但在冬日也不是没有,就此与李翰韧相干连,是否有些牵强附会?”赵佶闻言沉吟道。   曾不等人闻言心中顿时大喜,到了此时,众臣如何听不出来赵佶的意思?看来赵佶是欲宽宥李三坚了。   实际情况确实如此。   赵佶是以神宗皇帝第十一子的身份继承皇位的,并不是以神宗皇帝现存于世年龄最长者继承的,因此暗地里对赵佶继承皇位一事是颇有非议的,是潜流暗动,特别在皇室宗亲之中更是如此。   话说这个世上又有何人甘心将皇位拱手让于他人?又有何人甘心被他人夺去皇位?   一些皇室宗亲表面之上是山呼万岁、五体投地,暗地里却是咬牙切齿。   此时李三坚杖毙宗子赵沆,可以说是不经意间帮了赵佶一个忙,就是极大的震慑住了一些蠢蠢欲动的皇室宗亲,原因就是李三坚为赵佶的潜邸之臣,为赵佶的心腹臣下。   不过李三坚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无从知晓了。   因此此时依赵佶的本意,根本不想惩处李三坚,反倒是想重重的奖赏于他。   赵佶下旨将李三坚羁入诏狱,不过是碍于重病缠身向太后的面子,同时也在安抚众皇室宗亲。   “夫刑赏之本,在于劝善而惩恶,帝王所以天下划一,不以亲疏贵贱,而轻重者也。”领会了赵佶的意思,就有大臣出班反驳赵挺之等人道:“魏国公赵沆不久前即被羁入宗正寺,受杖罚铜,以惩其罪,可其却不知悔改,居然假扮贼盗,绑了开封府府衙李判官的家中女子,勒索钱财,如此害民之人,李判官依律断之,怎能为草菅人命?陛下,要说李判官之罪,只能追其越权之罪,而非草菅人命之罪。”   “哈哈。。。!”赵佶听到此处,不由得笑出了声。   众臣见状均是愕然的看着赵佶。   你再怎么袒护自己的心腹之臣,也不至于当众发笑啊?这成何体统?许多大臣心中暗道。   赵佶也意思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憋住了笑,对侍候在一旁的梁师成说道:“梁师成,你来念念李翰韧的请罪疏。”   “奴婢遵旨!”梁师成躬身接旨,随后取过李三坚的奏疏在朝堂之上大声念了起来:“民者,国之本也。财用所出,安危所系,当务安之为急。。。。。。。。”   李三坚的奏疏前面一段均为大道理,这些大道理不但众臣是烂熟于心,就连赵佶也是耳朵里已经听出老茧了,没有什么新鲜之处。   不过片刻之后,李三坚的话风立转,使得众臣不禁愕然。   “罪臣年二十有一,乃为血气方刚之人,赵沆此贼坏我家人,臣实在忍无可忍,恨不得手刃此贼,但罪臣为陛下亲点法司官,不得不依律而行。。。”   赵佶、众臣听梁师成念到此处,均是不禁莞尔。   李三坚奏疏前面一段讲的是大道理,李三坚是为国为民,除去赵沆,而奏疏后半段却承认自己乃是因为私仇从而杖毙赵沆。。。   曾布、韩忠彦等朝廷老臣均是摇头不已。   为国为民,这个理由已经是非常充分,可你李三坚又何必画蛇添足?就算是你李三坚与赵沆有私仇,也不至于如此的宣之于众吧?   不过此时朝堂之上,同情李三坚之人是越来越多了,话说这个世上谁人又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他人糟蹋?   就算是李三坚提刀相向,手刃赵沆,也是情有可原的,许多人心中暗道,包括赵佶。   “曾卿家,你以为如何?”赵佶随后问向曾布道。   “陛下,老臣以为王子犯法,当与常人同罪。”曾布闻言答道。   赵佶闻言点头问向左相韩忠彦道:“韩卿家,以为如何?”   “陛下!”韩忠彦答道:“老臣赞同曾公之言,王子犯法,当与常人同罪。李三坚身为开封府府衙判官,确有越权之实,当惩处之。”   曾布与韩忠彦的话倒是一摸一样的,当所指之人却是大相径庭。。。   正在此时,勤政殿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众人隐隐约约的还听到一阵呼喊之声。   须臾,一名内臣气喘吁吁的奔进殿中向赵佶禀报道:“陛下。。。陛下。。。太学院太学生伏阙上书,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赵佶闻言皱眉问道。   “还有数万百姓亦是聚于宣德门之外。”内臣答道。   “他们喊些什么?”赵佶又问道。   “忠直之臣岂能杀?他们。。。他们要朝廷立即放了李判官。”内臣答道。   “胡说八道!”赵佶闻言怒道:“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杀李翰韧了?朕只不过是想问问他,这难道还不行吗?”   。。。。。。。。   “官家。。。奴婢斗胆问问,官家有何为难之处吗?”自勤政殿回到寝宫之后,梁师成见赵佶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于是大着胆子问道。   “朝堂之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朕有心。。。可太后那里又该如何交代?太后还在病中,眼看着就。。。”赵佶闻言叹道。   赵佶为端王之时,就宽待下人,下人有何犯上之举,只要不是太过分,赵佶均不在意,此时为帝也是如此,一般不会因为一句话而责罚宫中宦官、宫女等人。   话说赵佶自幼父母双亡,因而有时候反倒是觉得这些服侍在左右的内侍、宫女们较为亲近,并将他们视作亲人。   “官家,奴婢以为,李三坚此人如此胆大妄为,该当惩处,太后那里也应该给她个交代,不过。。。”梁师成想了想后接着说道:“此时官家处置李三坚,不必太重也不必太轻。”   “不必太重也不必太轻?”赵佶沉吟道。   “官家!”梁师成接着说道:“李三坚此人已得民心,在民间已是颇有声望,若此时官家对他处置太重,岂不是违了民意?这有损官家您的名望啊,可若处置太轻,太后那里却又无法交代,因而此事官家当小心斟酌一二。”   梁师成话中有话,同时赵佶也是个聪明之人,于是赵佶旋即就明白了梁师成话中隐含的意思。   一个朝廷官员是可以得到民心,但不能够太得民心,最起码京师之内是不允许如此的。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赵佶随后问道。   “官家!”梁师成闻言答道:“奴婢曾经听闻先帝说过李三坚此人,先帝曾言李三坚此人是柄利剑,既能伤人,亦能伤己,既然是柄利剑,需当好好磨砺,如此方可为陛下之剑。”   赵佶闻言大喜,拍了拍梁师成的肩膀后笑道:“梁卿家还记得先帝之言,真是难为你了。”   李三坚是柄利剑一事,赵佶也仿佛听赵煦说过,因此此时是颇为赞同梁师成之言。   同时赵佶对梁师成是愈发的另眼相看,从前只不过将其当做一名奴仆,但此人见识不凡,今后也许可担当重任。 第三百一十八章 南港全舆图   宋之诏狱多为临时性的,并不常设。也就是说只要皇帝下诏就形成了诏狱,其鞫狱衙门也是如此,皇帝下诏由何衙门鞫狱,那么此衙门就临时成立一个机构,名曰“制堪所”或“根勘所”。   李三坚一案,赵佶下诏,由御史台按鞫,那么御史台就抽出人手审理此案。   诏狱不常设,那么其羁押人犯之地也是如此,诏狱形成之后,临时监狱就由以官舍充,但不得占用学舍、驿庙、寺观。   李三坚临时羁押之处就是个官舍,还是个环境较为幽静、优雅的官舍。。。   官舍为一个封闭的院子,院子当中种着一些柏树,参天柏树遮蔽住了阳光,院中也就显得异常的幽静。   整个临时充作诏狱的官舍,除了门口有些皇城司的兵卒警戒并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之外,看不出与一般官舍有什么区别。   不过此时幽静的诏狱却被一片嘈杂之声打破。   “状元郎,你这是画的何物啊?”   “你眼睛瞎了啊?状元郎画的是大海啊,喏,这是海,这是船。。。”   “不但有大海、舟船,还有港口呢,只不过这些舟船为何都在冒烟?”   “就是,就是,舟船冒烟岂不就是着火了?着火的舟船还能继续行驶吗?”   “船上做饭不也要冒烟吗?”   “砰。。。。”   “哎哟!”   “你猪脑子啊?你家做饭还冒出滚滚浓烟?”   此时看守李三坚的御史台众官吏均成为了李三坚画作的忠实观众,围着李三坚刚刚画成的一副画作是议论纷纷。   “哈哈,此为蒸汽轮船,蒸汽轮船当然就要冒烟咯。”李三坚闻言哈哈大笑道。   李三坚被皇城司之人羁入御史台设的诏狱之后,也就过了两次堂就再无动静了,于是闲着无聊之际,就重操旧业,以绘画自娱自乐。   李三坚为皇帝亲自下诏羁入诏狱的钦犯,在皇帝有新的旨意之前,御史台是不敢妄动的,不能用刑、不能逼供等等,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李三坚少了一根寒毛都是不好交代的。   于是李三坚在诏狱之中就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悠闲日子,李三坚也因此还长胖了不少。   而大宋堂堂新科状元郎,李大官人闲得蛋疼之际,欲吟诗作画、挥毫泼墨,众御史台官吏又岂能不满足他这个小小的雅兴?   话说李三坚再提一些更加过分的要求,如寻一风月女子以解寂寥之苦,御史台说不定也能满足呢。。。   李三坚自为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以来,几乎每日里是公务缠身,连睡觉都是掐着时间的,因此哪里还有重操旧业的机会?   此时李三坚乐得清闲,并绘出了一副少有的得意之作,立体画《南港全舆图》。   “蒸汽轮船?李状元,何谓蒸汽轮船啊?为何冒出如此滚滚浓烟?”一名御史台官吏好奇的问道。   “呃。。。所谓蒸汽轮船是不为人力、畜力或风力所动的。”李三坚一边欣赏着自己的画作一边答道。   “不为人力、畜力或风力所动,那么靠什么行船啊啊。”一名官吏更为好奇的问道。   “煤。。。靠烧煤行船,因此蒸汽轮船才会冒出滚滚浓烟。”李三坚答道。   “煤?烧煤?”   “状元郎啊,下官一直认为状元郎乃是个随和之人,可没料到状元郎竟如此戏弄我等,烧煤行船?你也不怕将舟船点咯?”   “哈哈哈哈!”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大笑,同时没有一人相信李三坚所言。   不过李三坚倒也没生气,坐了下来,双手抱膝,翘着二郎腿,摇晃着脚尖,笑吟吟的看着众人发笑。   李三坚没有再继续解释或者争辩,李三坚也无法解释,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论这样,状元郎之画可谓是神来之笔,巧夺天工是也。。。”此时一名御史台官员挤开众人,伏下身子,细细的欣赏着平铺在院中石桌之上的《南港全舆图》,一边欣赏一边感叹道。   官员因长坐而形成的大屁股还晃来晃去的,几乎将他人的视线都挡完了。。。   《南港全舆图》所描绘的是一幅海港画卷。   蓝天白云之下就是深蓝色的海湾,海湾之中有两道数里长的长堤,就像两条巨大的双臂环抱着海湾。   海湾之中除了川流不息、往来游弋的各种船只之外,就是矗立在海湾之中的码头。   码头之上有蕃商、胡商、伙计、挑夫、车夫、小厮等许多人,众人均在忙碌着,有验货的,有讨价还价的,有搬运货物下船的,也有许多官吏检验货物、核定等等,还有许多专门做胡商生意的汉人商贾忙着拉生意,远处海面上有许多海上巡检司的船只来回游弋。   《南港全舆图》李三坚使用的是立体画手法,且画的极为精致,就连码头忙碌之人脸上的胡须都清晰可见,蕃商或胡商蓝色眼珠子居然还隐隐闪烁着蓝色光芒。   观看此画,使人顿生身临其境之感,并使人爱不释手,不禁生出欲占为己有之心。   “滚开!”大屁股御史台官员挡住了众人视线,而此时忽然一旁传来一身低喝声。   喝声有些怪异,似乎是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   众人心中一惊,均转过头来,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数人,其中数名明显为宫中内侍打扮,并簇拥了一名披着黑色大髦之人。   大屁股御史台官员见状顿时大惊,忙不迭的躲到一边去了。   大屁股御史台官员可是上过朝的,见到披着大髦之人又岂能不认识?   披着大髦的人随后走到桌边,双手撑着石桌,欣赏着李三坚的《南港全舆图》,一边欣赏一边叹道:“吾许久未见如此佳作了,真乃精妙绝伦也!鬼斧神工,非人间之物!”   “陛。。。陛。。。下。。。。?”李三坚见状自软椅之上一跃而起,身法是灵便之极,看着当今圣上,神宗皇帝第十一子赵佶,结结巴巴的说道。   “李翰韧好兴致啊,居然此时此刻能做出如此佳作?”赵佶随后转头看着李三坚微笑道。   “陛下!”李三坚闻言硬着头皮答道:“微臣居于此地静心思过,之所以静心,方能绘出此画。。。”   赵佶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暗暗称是。   赵佶于书法绘画方面造诣亦是匪浅,当然也明白,绘画之人要想做出一幅满意的画作,非静下心来不可,只不过李三坚静心思过,居然思出一幅《南港全舆图》出来?使得赵佶感到啼笑皆非的。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圣安!”众人反应过来之后,于是与李三坚一身躬身行礼道。   “圣躬安!”赵佶极不耐烦挥手道:“罢了,免礼平身。”   赵佶对这些俗礼是不在意的。   “李翰韧,你还知道有过?今日朕倒想听听你有何过错?”赵佶随后不理其他人,看着李三坚问道。   “陛下,微臣思之再三,臣之过有三。”李三坚闻言坦然答道:“不应与正月十五施行,此一过也;不应于宣德门外施行,此二过也;当请得陛下旨意,方可施刑,此三过也,此也是微臣最大的过错。”   “哎,李翰韧啊,难道朕就如此不值得你李翰韧信任吗?你就如此信不过朕吗?”赵佶闻言说道。   “微臣死罪!请陛下降罪!”李三坚跪下磕头道。   虽“南揖北跪”,虽宋人是以作揖行礼为主,但当行大礼之时就得行大礼,此时李三坚请罪,就得跪下行大礼。   就是信不过,虽李三坚态度是异常惶恐请罪,但心中仍是不岔,周方庚一案,赵沆第一被李三坚擒获,不都是赵佶下旨轻判的吗?那么这次李三坚当然就信不过赵佶了。   “起来说话吧。”赵佶见状对李三坚说道:“其实有些事情你是不明白的,宫中之事也并不是完全就由朕做主的。”   “陛下,既然陛下如此说,那么微臣也说句心里话吧。”李三坚闻言说道。   “李翰韧,有事只管说。”赵佶说道。   “陛下!”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臣思虑再三,虽过错有三,但此事若再来一次,臣依然会如此行事。”   “嗯?这是为何?”赵佶闻言诧异的问道。   “臣不为其他,只为我大宋江山社稷,为了陛下江山永固。”李三坚缓缓的说道。   “哈哈!”赵佶闻言心中欢喜,拍了拍李三坚笑道:“朕也知道你李翰韧对朕忠心,因此此时朕亲来此处,不过李翰韧,你奏章中所说的血气方刚又是作何解释?”   “这。。。这。。。也是微臣肺腑之言也。。。”李三坚闻言尴尬的答道。   “哈哈,你可真是个实在人。”赵佶闻言笑道。   “来人,拿酒来,朕许久未如此开心过了,今日朕与自家兄弟不醉不归。”赵佶随后拖着李三坚就向内走去,边走边喊道。   “翰韧,你的《南港全舆图》送与朕如何?不会不舍得吧?”赵佶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官家说哪里话?微臣陋作能入官家之眼,能博得官家青睐,实为微臣之荣幸,臣蓬荜生辉也,哪有舍不得的道理?”李三坚答道。   “哈哈!如此朕今日就笑纳了,梁师成,好好收拾收拾,不得损坏一丝,若有破损,自领庭杖。”赵佶随后与李三坚勾肩搭背的向内走去。   御史台诸官吏及宫中内侍见状,均是暗暗咂舌不已。   人言赵佶宠信李三坚,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并且这宠得简直没边了。。。   若李三坚此次真的能够毫发无损,那么此后当立即投在他的门下,许多人心中甚至想到。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来好的多。 第三百一十九章 闭门思过   “李判官,轿也备好,请上轿!”临时充作诏狱的官舍之外,数名官吏面露谄笑,殷勤的邀李三坚坐上一顶软轿。   赵佶与李三坚于诏狱之中把酒言欢之后不久,就颁下手诏,命李三坚由诏狱转为回家闭门思过。   这次赵佶又是以手诏的方式直接下旨,因此是不必通过中书舍人或知制诰拟诏的,也不用与其他大臣相商。   赵佶恩宠李三坚如此,使得看守李三坚的众官吏对他是更加另眼相看,是极尽巴结谄媚。   “多谢,多谢,本官自己回家便是,不用劳烦诸位了。”李三坚被众人搞得极为不好意思,同时也是极不自在,并且李三坚是不惯乘轿的,因此李三坚推脱道。   “李状元,你又何必如此推脱?难道下官等于此地怠慢过你吗?难道需下官等亲自抬轿,李状元才肯上轿吗?”大屁股御史台官员摆出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对李三坚说道。   “不敢,不敢,劳烦诸位了。”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   随后李三坚上轿,被众御史台官吏礼送回家。   。。。。。。。。   李三坚回到家中之后,只见家中是冷冷清清,连门房都知道跑哪里去了,李三坚进门居然一个人都没看见。   家中缺少了男主人,又怎能不冷清?李三坚想想也是。   李三坚径直走向母亲符二娘所居住的二楼厢房,虽步伐较轻,当但年久的木质楼梯仍是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雯儿,你去看看谁来了?”此时屋内传来一声符二娘的声音,声音有些疲惫,还带着一丝酸楚,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过。   李三坚自十三岁起,就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让母亲不再忧心,让母亲自此就过上舒心的日子,可现在仍是让母亲担心,仍是让母亲难过,李三坚对此是万般自责。   屋中王雯应了一声,就推门出来,此时李三坚已经走到了厢门口,王雯走出房门之时,猛然见到一个高大身影将自己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啊!!!”王雯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发出了一声尖叫。   “你喊什么啊?是我,看清楚了吗?是我回来了。”李三坚一手将王雯揽入怀中,一手指着自己鼻子说道。   “三。。。哥。。。。”王雯随后奋力从李三坚怀中挣脱,转身就往房中跑去,边跑边喊道:“阿妈,阿妈,三哥回来了。三哥回来了。。。”   李三坚看着王雯奔跑之时不断扭动的丰满,顿时就咽了口唾液。   李三坚被关在诏狱整整一个月,不要说女人了,就连雌性生物都未见过。。。   此时的李三坚正值血气方刚、花样百出的年龄,却憋了李三坚整整一个月,李三坚又如何受得了   “三郎,三郎,我的三郎回来了?”符二娘闻言跑了出来,见到李三坚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扶着李三坚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娘,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李三坚连忙将符二娘扶回房中,只见爱妻蔡绒雪也在符二娘的房中,脸上也是露出了异常激动的神情,不过蔡绒雪为名门闺秀出身,因此在极力抑止自己激动的心情,并未失态,只是款款站起身来,向着李三坚福了一福道:“官人回来了?官人之事已了?”   不过蔡绒雪虽如往常,但眼角已经湿热,同时李三坚观察到了蔡绒雪清减了不少。   “既然已经回来了,当然就无甚大事了,辛苦你了,绒雪。”李三坚闻言对蔡绒雪笑道。   “三郎,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娘可是慌了神了,没有任何主意了,家中的里里外外全靠媳妇她操持呢,没有她,娘这些日子都不知道该怎样熬下去啊。”符二娘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站起身来,对着蔡绒雪深深的作了一揖道:“三坚多谢夫人了,请夫人受三坚一拜!”   蔡绒雪见状慌忙还礼,一旁的王雯顿时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还有你,三坚此生得二位贤妻,已然是心满意足,别无他求也!”李三坚是个极善察言观色之人,此时又怎能不明白王雯的心思?料她也帮了不少忙,于是李三坚也向着王雯施了一礼道。   同时王雯虽名为李三坚的妾室,但李三坚在心中是将她当作是自己的妻,并且无论王雯是何身份,李三坚也不能厚此薄彼,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三哥。。。”王雯还不到二十,虽已为李三坚妾室,但仍是个还未完全长大的少女,此时见李三坚如此,顿时心花怒放,欢喜的说道:“阿妈,姐姐,奴家去吩咐厨房今日多备几个菜,给三哥洗尘。”   随着王雯嫁给李三坚日久,是学了不少汉家礼仪、礼节,汉话也是跟着蔡绒雪学了不少,学的是像模像样的。   “对,对,快去,快去,雯儿你去告诉厨房,一会娘过去亲自弄几个菜,再备些酒,给我的三郎洗洗身上的晦气。”符二娘闻言喜道。   王雯欢喜的应了一声,就转身走出了房门。   “孩子,你真的没事吗?狱中没受苦?”符二娘随后拉住李三坚不放心的问道。   “娘,哪里是什么狱?不过是处官舍而已,孩儿在其中根本没有受苦,每日里吃喝不愁,还无公事打理,悠闲得很呢,您瞧瞧还长胖了不是?”李三坚闻言对符二娘笑道。   “那就好,娘今日才算放心了。”符二娘见李三坚确实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于是终于才将悬了整整一个月的心给放了下来。   “官人,朝廷的意思是。。。?”蔡绒雪从旁问道。   蔡绒雪的意思是朝廷为何忽然将李三坚放回家了?   “诏令闭门思过。”李三坚闻言答道:“最后到底是何结果,我也是无法预料,不过近段日子还需紧闭大门,谢绝一切访客。”   闭门思过就得有个闭门思过的样子,一天到晚门前车水马龙的,必然会引起非议,同时也会影响朝廷对李三坚的最后处置。   “官人说的是,奴家知道了。”蔡绒雪说道。   “也许最后朝廷就是将我罢官免职,回家种田咯。”李三坚随后对符二娘、蔡绒雪、王雯笑道。   赵佶对李三坚宠信有加是没错,可就如赵佶口中所言,朝廷之中的事情赵佶也不一定能够完全做主,左右赵佶的想法之人很多,如太后向氏或朝中宰执。因此李三坚也无法预料最后到底是何结果。   据李三坚自己估计,此次之事就算能够逃脱牢狱之灾,也免不了罢官免职的下场,其实这也是最后的结果了,原因就是罢官免职今后会有起复的可能。若李三坚是赵佶,也会这么处置的。   此时李三坚已经得知太后向氏病重,如此一来,赵佶决不敢轻纵李三坚的。   “这个官不做也就算了,种田就种田,从前又不是没种过。”符二娘不无忧虑的说道:“也省的我们娘俩在这里受欺负。”   从前符二娘与李三坚在琼台儋州之时,相依为命,虽然日子苦点、穷点,但却是要安心得多,哪里像目前这样,李三坚得了功名,做了官,却整天让符二娘担惊受怕的。   同时符二娘此时感到浑身不自在,为开封府府衙判官之母,当然是较为容光的,但平日里也得注意仪表、言行,哪里像从前那样自由自在的。。。   “就是,就是,阿妈、三哥、雪姐姐,我们回琼台儋州好了,奴家许久都未见过海了,怪想的。”王雯安排好厨房之后,进门听到符二娘之言后顿时就拍手叫好。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道:“你雪姐姐可不是岭南之人呢,她能受得了琼台的风吹日晒?”   李三坚回到家中,顿感温馨无比,只想就这么呆在家中,哪里也不去了,任何事情也不操心了。   “官人说哪里话?妾身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官人去哪里,奴家就去哪里。”蔡绒雪随后笑着对符二娘说道:“娘,哪里是他人欺负官人,是官人他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是吗?官人?”蔡绒雪随后美目瞟了瞟李三坚笑道。   “是,娘子所言大是。”李三坚被蔡绒雪瞟得心脏是砰砰乱跳,恨不得立刻化身为狼,将蔡绒雪扑倒,笑着说道:“你们的官人我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命,没事就跟自己个找不自在。。。”   “哈哈。。。”蔡绒雪、王雯闻言楞了一楞后,一同忍不住笑出了声,符二娘也不禁笑了起来。   “好了,娘去厨房了,三郎,许久没吃娘做的菜了,今日娘让你吃个够。”符二娘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好,娘说得孩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天底下就属娘做的菜最为美味,无人可及。”李三坚笑道。   “三哥在狱中真的衣食无忧吗?”   “当然是真的。”   “那么三哥为何如饿狼般的?”   “。。。。。。。。。。。” 第三百二十章 贬谪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李三坚睁开双眼之时,天色已经大亮,数缕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洒落在了屋内。   清晨的空气也是显得异常的清新,使人异常的舒爽。   舒服啊。。。李三坚伸了个懒腰心中暗道。   自己关在诏狱整整一个月,虽好吃好喝伺候,虽御史台并未为难李三坚,但哪里比不上家中如此舒坦?此也是李三坚一个月以来睡得如此舒服,睡得全身毛孔都似乎是舒张开了。   “嘤咛。。。”李三坚这个懒腰伸得动静有点大,使得窝在自己怀中的蔡绒雪发出一声轻吟,同时小脑袋轻轻的摩挲着李三坚的胸膛,散落的青丝擦着李三坚的耳鼻,使得李三坚打了个喷嚏。   李三坚微微侧目,看着蔡绒雪如海棠般的面容,不由得将脸凑了上去,亲吻一下之后叹道:“真香啊。。。”   “官人。。。官。。。你醒了?奴家这就起床,服侍你更衣。”蔡绒雪呻吟道。   昨日夜里,李三坚如一头饿狼般的,是左右开弓、上下翻飞,将蔡绒雪折腾得浑身酸软,此时仍是如此,根本没缓过劲来,不过蔡绒雪是个极为重礼之人,因而此时丈夫睡醒,自己再怎样不适,也要挣扎着起来服侍李三坚。   “我七老八十了吗?非得你服侍更衣?”李三坚体贴的按了按蔡绒雪笑道:“我自己来便是,昨日娘子辛苦了,好好歇息吧。”   “官人。。。”蔡绒雪羞得将脸埋入了被窝,不敢抬头。   两人为夫妻时间也不短了,可李三坚调笑之言还是使得蔡绒雪感到羞涩。   “三哥,阿妈叫用早饭啦。”正在此时,王雯于厢房门口轻呼道。   “哦,知道了,进来吧。”李三坚应了一声,就跳下床榻,顺手打开了厢门。   “呀。。。”蔡绒雪、王雯顿时一齐发出一声惊呼。   “官人,你做什么呀。。。”蔡绒雪还未起床,身上也几乎是不着一缕,却被李三坚掀了被子,顿时就春光毕漏,蔡绒抢过被子,将全身盖了个严严实实的,伏在被窝之中闷声闷气的埋怨道。   “三哥。。。”王雯进入房中,也是被羞得满脸通红,啐了李三坚一口说道:“三哥你也是的,也不嫌冷,你以为很好看吗?丑也丑死了。。。”   “哈哈,好看不好看也就这样了,老夫老妻了,又不是没见过。”李三坚哈哈大笑着张开双臂说道:“快去取衣服吧,娘那里怕是等急了。”   王雯无奈又啐了李三坚一口,红着脸取过李三坚的衣物,帮着李三坚更衣。   李三坚更衣之时,手还极不老实,在王雯身上摸摸搞搞的,使得王雯几乎都站立不住了。   蔡绒雪趁两人更衣之时,也偷偷溜下了床,胡乱套了件长裙,也帮着李三坚更衣。   李三坚得意的看着自己的妻妾忙碌着,口中也是不断的调笑二女,二女被李三坚弄得面红耳赤的,真恨不得就此逃出房去。   “老爷。。。老爷。。。”正在三人在房中嬉戏之时,侍女芹儿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道。   “芹儿,何事?”芹儿冒然闯入,李三坚心中本有些恼火,但李三坚仍是和颜悦色的问道。   原因就是李三坚到了也未救出芹儿的堂姐,她仍是坏在了那些人手中,李三坚对此是心中有愧。   “老爷,老爷,官老爷们来啦,翟院老吩咐奴奴叫老爷快去外堂。”芹儿有些着急的答道。   “什么官老爷?何人来了?说了闭门谢客,为何还有人来?”李三坚皱眉问道。   “院老说是宫中来人,老爷你快点罢。”芹儿接过蔡绒雪手中的衣物,帮着服侍李三坚更衣。   “宫中来人?”李三坚纳闷的喃喃自语道。   难道他们又要将自己弄回诏狱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宫中来人?芹儿,你去取老爷的官袍过来。”蔡绒雪闻言连忙对芹儿说道。   宫中来人定是宣旨,如此场合常服就不行了,必须着官袍,只不过他们为何要来李三坚家中宣旨?这不但是李三坚纳闷,蔡绒雪也是异常纳闷。   芹儿点头,取过李三坚的官袍,就红着脸帮着脱下李三坚刚刚换上的居家常服,并换上官袍,   宋之官袍里三层、外三层的,换起来是非常麻烦的,需两三人帮忙。   其实芹儿心中对李三坚根本没有一丝埋怨,反倒是异常感激。   芹儿的堂姐虽被那些人所糟蹋,但李三坚毕竟是救出了她,同时李三坚怒毙赵沆等人,也因此被关进了大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个世上还没有任何一人对自己奴婢家中的事情是如此上心的。   。。。。。。。。   “宋授李三坚泉州太守敕,制曰,古圣垂今,端本必先。。。”制书仅区区一两百字,梁师成却慢条斯理的念了半天。   太守就是知州,宋平日里一般将知州或知府常称为太守或刺史。   赵佶的旨意意思就是李三坚知律违律,错误的地点与错误的时间施刑于赵沆等人,当罢官免职,下狱论处,但念其为官以来,清正廉洁,屡平冤狱,因此被贬至闽南,为福建路泉州知州,以直龙图阁权知泉州事,并提举泉州市舶司。   李三坚也因此与其父李清一般成为了一名流官。。。   泉州地处闽南,僻处海偶,是偏远之地只稍好于贬官岭南、琼台。。。,因此此次赵佶对李三坚的惩罚可以说不是太轻也不是太重。   李三坚流品并无变化,仍为六品官员,但一个为京官,一个却为闽南的官员,相差何止以里计。   许多朝廷大臣是宁可白衣死在京师,也不愿前往泉州等这些偏远之地为官的。   并且赵佶此次所下的旨意并不是手诏,还是正式的诏书,是赵佶亲自授意拟旨,由宰、执写成札子,进呈皇帝,获认可,再授意草诏,并由中书舍人草诏后下给李三坚的,因此这道旨意是不容更改的。   制书限李三坚六日后起行,前往闽南泉州。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岁!”李三坚拱手对着梁师成手中诏书施礼后,就接过了梁师成手中的锦布诏书。   “梁阁长,辛苦你跑了一趟,此为下官一点心意,请笑纳。”颁旨完毕后,李三坚取过五贯铜钱塞给了梁师成。   “够啦,够啦,状元郎不必再破费了。”梁师成话虽如此,但仍是将五贯铜钱拢入了袖中,并低声对李三坚说道:“陛下恩宠状元郎如此,某家甚为艳羡也,状元郎即日起行,走之前还需向陛下辞行。”   “多谢梁阁长好意提醒,三坚怎敢不向陛下辞行?”李三坚躬身重重的施礼道。   够了?什么意思?李三坚心中是暗暗纳闷,自己印象之中好像是第一次给梁师成跑腿费,他为何说够了?   不过此时李三坚虽有疑问,但也不便开口询问。   “当。。。当。。。当。。。”此时开封府上空忽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钟鸣之声,钟声沉闷、苍白,却又悠扬深远,回荡在了整个东京开封府半空之中。   李三坚对于钟声是异常的熟悉,于是与梁师成相顾失色。   “李状元,如此该明白陛下的深意了吧?自己个细细琢磨吧,宫中出大事了,某家要赶回宫了。”梁师成随后丢下呆呆的李三坚,就带人急急忙忙的赶回宫中去了。   又是六宫鸣钟,又是丧钟,李三坚楞在堂中,呆呆的想到,此前李三坚也听闻太后向氏病重,此时六宫鸣钟,难道是向太后驾崩了吗?   定是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   “太后。。。”李三坚笃定此事后,向着皇宫方向拜了三拜。   李三坚从未见过向太后,却与向太后有着不少过节,周方庚、赵沆等人不就是向太后的人吗?   因此此时的李三坚应当开心、高兴才是,可李三坚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原因就在赵佶身上。   赵佶为神宗皇帝第十一子,其父早亡,其母不久也随其父而去,因此此前唯一能够制约赵佶的就是太后向氏,可此时若向太后真的已去,那么又有何人能够制约赵佶?   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能将大宋带到哪里去?   李三坚不无担忧的想到。   由他去吧,李三坚又转念想到,自己被贬至闽南泉州,别人忧愁,可李三坚倒是有些欢喜,原因就是李三坚原籍本为福建路邵武人,同时又在琼台儋州长大,这个世上还有比儋州更为荒凉之地吗?   如此一来,李三坚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山高皇帝远,自己僻居于闽南泉州,远离朝廷的是是非非,自此也许就能过上逍遥的日子,何乐而不为?大宋前途也犯不上自己操心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可李三坚真的能过上逍遥的日子吗?真的是山高皇帝远吗?   赵佶此时将李三坚贬至闽南,真如梁师成口中所言是有什么深意?那么到底有何深意?李三坚一时之间还想不到。 第三百二十一章 李伯纪   “自太祖勒不杀士大夫之誓以诏子孙,终宋之世,文臣无欧刀之辟。”   宋祖宗家法,无诛杀大臣之律典,因而大臣违律,特别是文臣士大夫几无性命之虞,几乎就是被贬谪。   不过被贬谪的官员一般就任的是一些闲职或无关紧要的官职,如散官、各种监当官等等,很少为府州军的长吏的,除非你曾经地位显赫或仍为皇帝所眷顾。。。   都承旨蔡京被贬责后,仅仅得了个提举洞霄宫的闲得不能再闲的闲职。   因此此时的李三坚被贬为泉州知州、提举泉州市舶司,虽泉州为僻远海隅之地,但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了,也算是宋帝赵佶对李三坚是另眼相看了,是圣恩眷顾。   “泉州在哪里啊?”符二娘等李三坚的家人当然就很快知道了,于是符二娘有些担忧的问道。   越往北去,天气越寒冷,符二娘为琼台儋州黎人,此时才稍稍适应了开封府寒冷的天气,若泉州还在开封府以北,岂不是是愈发的寒冷?将会使符二娘等人感到愈发的不适。   李三坚闻言用手沾了些清水,在木桌之上画了个圆圈后,指了指圆圈左下角,又指了指圆圈右下靠上对位置后说道:“儋州在这里,泉州在这里。”   “那么泉州也是海边?”王雯也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关键,也有些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于是惊喜的问道。   “聪明!”李三坚赞了一句后笑道:“家乡儋州为西南海隅,而泉州在东南海边,两地分居东、西两处海隅。”   “那么今日就赶紧收拾东西走吧?”符二娘听闻泉州位于海边,顿时心中欢喜不已,对李三坚连连说道。   在海边长大的符二娘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大海,无时无刻不想着位于海角天涯的故乡,泉州虽不是故乡,但其位于海隅,因此泉州是多少有些故土气息的。   “娘,俺的娘哟!”李三坚闻言笑道:“朝廷诏令六日后起行,时间较为紧迫,但也不至于今日就卷铺盖卷滚到泉州吧?这样好了,孩儿还要安排一些事情,绒雪、雯儿你们两个帮着娘收拾收拾家中,安排一下外公等人,六日后一早我等就动身前往泉州。”   一般来说,官员赴任是不会携带家眷的,最多是官员先到任,其后再将家人接至任所。   李三坚与符二娘相依为命,因而怎么忍心将符二娘丢在京城?同时符二娘还未到四十,还是能够承受跋涉之苦的。   自儋州到灵山县,自灵山县到桂州,再至京城,走到哪里,李三坚都要与母相伴的。   “奴家知道了,官人你放心吧。”蔡绒雪、王雯一起应道。   “官人,你临行之前,可千万不要忘了一人,需向此人辞行。。。”蔡绒雪随后对李三坚笑道。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蔡绒雪最清楚李三坚心中所想,于是在替李三坚高兴之余,也不忘提醒李三坚。   “何人啊?”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区区六日,李三坚就要动身前往泉州。在此之前,李三坚需辞行之人多了,皇帝对李三坚是恩宠有加。因此必须在临行前向赵佶辞行,除了赵佶就是曾布了。   李三坚在开封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没有曾布等人的维持,李三坚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李三坚对此是再清楚不过了。   除此之外,就是刘安节、曾公明、姚舆等人了。山魁、许彪定会跟随自己前往泉州的,这是毋庸置疑的。而刘安节等人,特别是刘安节是不可能随自己前往泉州的,原因就是刘安节、姚舆同为朝廷命官,没有朝廷的允许,怎么可能一同前往泉州?因此李三坚需向他们辞行,而曾公明虽为胥吏,但李三坚是打算将他留在京城照看“翠轩居”及李三坚的外公等人。   话说就算是刘安节等人能够得到朝廷的允许,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跟随李三坚前往泉州的。   除此之外,就是开封府府衙知府路昌衡及府衙诸官吏了,他们均对李三坚不薄,因此李三坚走之前必须向他们道别辞行。   除了以上人等,李三坚却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需向其道别辞行的,因此李三坚诧异的问向蔡绒雪。   “这个人啊。。。”蔡绒雪闻言笑道:“官人入狱之后,此人费尽钱财,上下打点,为了有人为官人说句好话,为了搭救官人,是费尽了心机,你说你需向她道别辞行吗?”   “原来是她。。。?李记少东家?”李三坚很快就明白了蔡绒雪所指何人了,于是愕然说道。   “正是。。。。”蔡绒雪似笑非笑的点头道。   “为何笑容如此怪异?”李三坚瞪了蔡绒雪一眼道。   “少爷,门外有客来访!”正在此时,李宅院老翟六进来禀报道。   翟六是个土生土长的东京开封府人,从心里是不愿意跟随李三坚前往泉州这个远僻海隅的,但奴随主变,主人去哪里,仆人就得跟随,当然你也可以弃主而去,不过悖主之仆是会被人唾弃的,也几乎没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若干年之后,翟六会因为今天的决定而感到万分幸运,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为何许人也?”李三坚穿上长袍,顺口问道。   “是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翟六答道。   “少年?你见过此人吗?”李三坚诧异的问向翟六。   “没见过!”翟六闻言摇头道:“他自称为少爷家中之人,因此小的前来请少爷过去看看。   “我李家之人?”李三坚闻言是更加纳闷了,看了一眼符二娘后心中暗道,李三坚家中只剩下李三坚与符二娘了,哪里还有其他人?   难道是李氏族人来访?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   “娘,去见见此人如何?”李三坚想了想后对符二娘说道。   符二娘从未提起李三坚之父李清家族之中的事情,因此李三坚就请符二娘一同前往。   符二娘点了点头。   “走吧,去见见此人。”李三坚随后说道。   此时李三坚已经被贬至闽南泉州,也就结束了“闭门思过”,因而就可以会客了。   。。。。。。。。   “弟李纲拜见堂兄!”无锡少年李纲见了李三坚之后,纳头便拜,并呼李三坚为堂兄。   “等等。。。堂兄?你为何呼李某为堂兄?”李三坚连忙扶去李纲后问道。   站着李三坚面前的这个少年个子不高,但较为敦实,浓眉大眼的,双颊还带着一抹高原红。   “你是李夔之子?”李纲尚未回答,符二娘开口问道。   “正是家父,这位大概就是叔母吧?小侄给叔母见礼了。”李纲随后对符二娘行了一礼道。   “快快免礼!”于是符二娘对李三坚说道:“三郎,没错了,他确实是你的堂弟。”   “李夔?堂弟?母亲为何以往从未提及此事?”李三坚愕然问向符二娘道。   “哎,你爹爹他在世之时也很少提及此事的,再加上。。。”符二娘闻言叹道。   李三坚点点头,就没再继续询问了。   李三坚已经大概明白符二娘之意了,定是自己爹爹李清遭遇不幸,其后就被家族疏远了,这也是父亲李清与母亲符二娘平日里不愿意提及此事的原因。   既然如此,他们此时为何又找上门来?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此时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于是神情有些吃惊的问向李纲:“你方才自称李纲,李纲,李纲,纲为何纲?”   “纲目之纲!”李纲闻言异常诧异的答道。   自己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游学士子而已,为何他听到自己名字之后,露出了如此这般怪异的神情?并好像见到什么奇异之事般的,围着自己已经转了两圈了。。。李纲心中是越来越纳闷了。   哇哈!李三坚一边围着李纲开始转第三圈,一边心中暗道,这个抗金大英雄终于出现了,此人还是自己的堂弟?李三坚异常兴奋的想到,可此人看起来就是一名书生啊,虽然长得较为敦实,但并无三头六臂啊,并不像一名叱咤风云的人物。。。   “堂兄你有话请讲。。。你为何如此这般。。。啊?”李三坚兴奋、怪异的神情与动作使得李纲浑身发毛,恨不得就此逃出李宅。。。。。   难道大名鼎鼎的堂兄李三坚还有龙阳之癖?李纲甚至如此想到。   “你是如何知道为兄居于此地的?”李三坚随后问道。   “大宋李判官之名,此时在开封府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名扬四海耳!小弟当然就不难打听到堂兄住处了。”李纲答道。   “非判官也!”李三坚摇头苦笑道:“朝廷已有旨意,命为兄六日后启程前往泉州。”   “哈哈,堂兄勿忧,小弟也听说此事了。”李纲闻言笑道:“你我兄弟二人本为福建路人氏,此次兄长也是荣归故里了,今日小弟就是为此事而来,就使小弟为兄长引路前往泉州如何?” 第三百二十三章 辞行(上)   依宋制,太后丧期也为二十七个月,“以日易月”,那么天下臣民必须在二十七日之中披麻戴孝,为太后向氏服丧。   天下臣民可以“以日易月”,但皇帝及其后宫之人是不行的,必须着孝服为太后向氏服满二十七个月的大丧。   于是乎,宋帝赵佶刚刚为先帝赵煦服丧十二个月,还剩十五个月之时,重新开始,自建中靖国元年二月算起,又开始了二十七个月的丧期。。。   “陛下,微臣不日就要远行了,今日特来向陛下辞行。”宋皇宫一间偏殿之中,李三坚对神情有些悲楚的赵佶说道。   赵佶之所以悲楚,或为太后向氏病逝,或为赵佶郁闷自己又要服满二十七个月的丧期。   对于后一种,李三坚心中是深为理解的。   皇帝居丧期间是不允许出宫,不允许有饮宴、庆祝、蹴鞠等喜乐之事的,就连亲近女人也是偷偷摸摸的,造册纳妃当然就更不允许了,否则就会引起如山呼海啸般的弹劾或劝谏。   对于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血气方刚的青年来说,真是难为他了,李三坚心中暗道,特别是赵佶,喜爱花、草、树木、假山顽石,喜欢绘画,喜爱蹴鞠、歌舞等等,总之什么热闹,他就喜欢什么,如此困于宫中,如坐监一般,心情岂能好了?   “李翰韧平身!”赵佶随后开门见山的问向李三坚道:“李卿家,你可知吾为何要使你前往泉州吗?”   “微臣不知,请陛下明示!”李三坚闻言愕然抬头看着赵佶说道。   李三坚又不是神仙,哪里猜的出一个皇帝的心思?   “李卿家真的不知吗?”赵佶盯着李三坚又问道。   “微臣委实不知。”李三坚答道。   “《南港全舆图》”赵佶看着李三坚接着问道:“此为卿家所作之画,难道当时心中没有想什么?”   “微臣乃是琼台儋州之人,此为微臣念及故乡所作,仅此而已,陛下的意思是。。。?”李三坚答道。   “真是如此吗?”赵佶闻言笑道:“李翰韧你可知道,你所画之南港,朕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想必你心中必然是有所抱负的,李卿家,我朝共有四路市舶司,分别为明州、杭州、广州、泉州市舶司,其中明、杭、广三州市舶司最负盛名,被称为‘三路舶司’,‘三路舶司’也是日进斗金,四处市舶司岁入多少?李卿家你知道吗?”   我知道个屁啊,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李三坚估计怎么样一年一处也有百十万缗吧?   “微臣对此实在不知。”在皇帝面前可不能信口开河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清楚的就是不清楚,不能以猜测的数字糊弄,更不能不懂装懂。   李三坚此前于桂州发解试之时,还是多少了解些宋市舶司之事,但此时已过了数年之久,李三坚又怎么知道目前市舶司的状况?更何况是整个四路市舶司的状况。   “元符三年,四路市舶司岁入六十七万缗,而广、明、杭三州舶司十居八九。”李三坚不了解详情,赵佶也未怪罪于他,于是点点头接着说道:“而泉州市舶司元符三年岁供仅为三万缗,这还算好的,若年份不好,朝廷也许还要倒补。”   “这是为何?”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市舶之责无非为掌番货、海舶、征榷、贸易之事,如此地利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据臣了解,泉州濒临东海,东南海岸曲折,水深湾多,气候温和,实为天然之良港。且泉州以东为日本、高丽等番国,南为三佛齐、曹国等番,与广州相比,虽各有千秋,同时泉州虽距京师较远,但与广州相比,却是要近得多,地利之势要优于广州,可为何与广州等地的市舶司相差如此之远?”   李三坚得知自己被“贬”为泉州知州之后,也恶补了不少泉州方面的知识,同时世界地图对于李三坚来说是了然于胸,只需变个名字即可。   “泉州市舶司于元祐二年方才设立。”赵佶说道:“比广州等地的市舶司晚了一百余年,同时福建路沿海时有海贼袭扰,因此。。。”   其实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就是朝廷大臣之间,朝廷与地方之间,地方与地方之间的利益之争,才造成了目前这种局面,对此赵佶心中是清楚的,只不过此时未向李三坚严明而已。   “海贼?还有海贼?”李三坚闻言顿时惊得瞪大眼睛问道。   “嗯?怎么?李卿家不敢去了?不敢去朕也不怪你。”赵佶看着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乃是个文弱书生,从未经历过战阵厮杀,由此胆怯,也是情有可原的,赵佶心中暗道。   “陛下!”李三坚拱手施礼道:“臣微贱之家出身,能有今天,全为陛下所赐,圣恩浩荡如斯,微臣又怎敢不舍贱躯?陛下使微臣去哪里,微臣就往哪里,赴汤蹈火,微臣又何惜此身?”   此时此刻,李三坚还能说出半个“不”字?还能畏缩不前吗?答案是否定的,因此既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既然已经去定泉州了,那么不如就将话说得漂亮些。   海贼?海贼是个什么玩意?海贼他再海,他也是个贼不是?能敌得过官兵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微风徐徐,吹得李三坚衣袂飘荡,再加上慷慨激昂的神情与语言,颇有毒蛇啮指,壮士断腕之慨,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李三坚一去不复还。。。。   赵佶闻言顿感有些好笑,但同时也有些感动,于是笑道:“朕不需你赴汤蹈火,只需你治理好泉州市舶司,为朝廷多增加些税赋便可。”   财为养命之源,为生存之本,不可或缺也。   宋看似富庶,钱多的花都花不完,国富民强,一片太平盛世的模样,其实不然。   在一片祥和之下,其实是危机重重。   宋首先为了应付辽与西夏的袭扰,需维持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其在西、北部屯兵不下六十余万,而在“内外相维”、“强干弱枝”的国策之下,在东京开封府一带也需屯兵数十万之多,至少京城屯兵不会少于边境屯兵,由此整个宋禁军数量就不下一百二十余万,而庞大的军队就必然会产生庞大的军费,于是乎养兵之费就占了整个宋岁入的十之七八。   除此之外,就是皇室所费与官吏俸禄等等,这也是笔巨大的开支,因此此时的宋朝廷其实早已是入不敷出了。   要说目前赵佶最缺什么,那就是钱。。。此时西夏战事、北部屯兵,再加上皇室又接二连三的死人,因而此时早已是国库空虚,赵佶早已是捉襟见肘了。   因此宋市舶司每岁所纳赋税其实并不是宋主要岁入,但却引起了宋帝赵佶的重视,欲从市舶司当中想办法,以缓解当前的危机。   “微臣愿为陛下分忧!”李三坚了解赵佶之意后拱手说道。   “好,好!”赵佶闻言走下御座,走到李三坚面前,看着李三坚问道:“李卿家有何妙计可使泉州市舶司岁入增加?”   “陛下!”李三坚闻言答道:“微臣还未至泉州,还不甚了解泉州之事,不过微臣以为欲治市舶之事,必先治泉州,而治泉州首在于人。”   “甚好!朕果然未看错人!”赵佶喜道:“卿家还有何要求?今日均可以提出来。”   “陛下!”李三坚沉吟半响之后说道:“既然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今日就斗胆明言了,微臣所要之物,就是一个字,那就是‘权’,军权、政权、民权,三权缺一不可。”   李三坚声音不大,但态度却是异常的坚决。   李三坚欲在泉州有所作为,非全权负责泉州之事不可,否则来自各个方向的掣肘,将会是李三坚束手束脚,寸步难行,与其如此,李三坚还不如去了泉州什么都不干,整日里浑浑噩噩,混到期满,然后转迁他处为官。   同时李三坚也明白知州虽为一州之长吏,但来自各方面的掣肘是较多的,如路级官员对州府军的限制,本州亦有通判对知州的监督、限制,另外就是朝廷对地方官员的限制等等。   “也罢,朕今日就允你,州以下的官吏由你任命,凡你李三坚选官之奏章,朕一概准许,泉州厢军都指挥使以下将领也由你李三坚任命。”赵佶想了想后对李三坚说道。   宋之军队主要就是禁军、厢军,另外就是乡兵与 蕃兵,其中禁军为朝廷之军,是正规军,也称为“上军”,分属殿前司、马军司、步军司节制,此三司被称作“三衙”。   禁军为皇帝亲领的军队当然也就是宋最为精锐之旅,而厢军前身为唐之藩镇之兵,经不断削弱之后就成为了镇守地方的军队,名为“常备军”,实为各州府的杂役兵,受州府和朝廷统管,总隶于侍卫马军司与侍卫步军司。   厢军主要任务就是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以及官员的侍卫、迎送等等。。。一般无作战、训练的任务   此时李三坚欲求泉州厢军之军权,赵佶顺手就给了他。   话说泉州厢军本就归泉州州衙统辖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辞行(下)   宋为了防止藩镇割据,主要就是采取四项措施,其一就是设枢密院,掌兵事,限制武臣对手下军队的控制,使得武将只有掌兵权,没有调兵权力。   其二就是为了防止知州等独大擅权,设置了通判作为州级监察官,对知州进行严密的监察。   其三设置禁军、厢军、乡兵之制,强干弱枝,并频繁调动地方驻军,使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其四就是废除秦汉以来的以武官管理地方事务的州刺史、太守等制度,以文官主管地方军政等一切事务。   李三坚此时能够轻松得到宋帝赵佶的亲口许诺,与此也不无关系。   李三坚新科状元及第,文人士子,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出身微贱,身后无门阀世家,如此,赵佶就对李三坚放心多了。   谋逆造反?其他人有可能,但李三坚没有任何可能。   李三坚拿什么造反?凭着他状元及第的身份,还是将要得到的知州身份?因此谋逆造反,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泉州是有泉州兵,但这些泉州兵是装备极其简陋的厢军,是杂役兵,平日里就连训练都几乎没有,哪里还能上阵厮杀?如此将泉州兵交给李三坚全权统辖,他还能凭借这些杂役兵,起兵造反吗?   同时李三坚此时向赵佶要权,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李三坚想做事,想做出一番事业,如此一来,李三坚必能为朝廷增加税赋,赵佶又何乐而不为呢?   “卿家还有何求?今日只管说便是。”宋皇宫偏殿之中,赵佶和颜悦色的对李三坚说道。   “陛下,臣还要去人,要钱。。。”李三坚闻言是愈发的得寸进尺,厚着脸皮说道。   治理州府其实与做买卖有类似之处的,最开始的时候需要投入,有投入才会有收获,而最开始之时,投入的主要就是金钱,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因此李三坚只好张口要钱。。。   赵佶闻言顿时就哭笑不得,朝廷还未多收泉州一文钱,将要为泉州知州的李三坚反倒先伸手向朝廷要钱了。。。   “朕都依你。。。”赵佶想了想之后对李三坚说道:“你还要什么?”   “没。。。微臣。。。”此时的李三坚忽然想起了李婉婷曾经说过的话,臣清则君疑,而一旦赵佶起了疑心,那么李三坚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于是李三坚连忙改口道:“陛下。。。微。。。。臣。。。宅子太小,家中人口日渐多了起来,已无法相容,待微臣回京之时,能够赐臣大一些的宅子。。。?”   赵佶闻言愣了片刻,随后指着李三坚哈哈大笑道:“朕听闻你李三坚乃是个。。。也罢,待你回京之时,朕一定赏你一处大宅,此次卿家去泉州,朕也赏你官田五十顷,并许你自取泉州任意一处官舍,为你的住宅。”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李三坚刚准备施大礼,却被赵佶打断了。   “你先别忙着谢朕!”赵佶打断李三坚道:“你要的朕都给你了,可你能给朕什么?”   “陛下!”李三坚想了想后张开右手掌,随后又觉得不妥,又伸出了左手三根指头后说道:“泉州市舶司岁供四万缗,微臣承诺,三年之后,岁供至少六。。。七。。。八万缗。。。?泉州岁供也当增加。”   小滑头!赵佶闻言心中暗骂了一句,换作别人,得到如此恩宠,早就拍着胸脯,口出豪言庄语,可李三坚却一副摸着石头过河的模样。。。   不过这也许李三坚的高明之处吧,赵佶心中暗道,人还未至泉州,还未了解到泉州的具体情形,因而此时谨言慎行方为最佳之策。   “李卿家,你我相识数年之久,兄弟也是做了数年,就算你在泉州无所建树,朕也不怪你,因而你只管放心去做便是。”赵佶对李三坚说道。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赵佶的大度使得李三坚感动不已。   就如赵佶所想,泉州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李三坚是根本不了解的,因此心中是极没有底气的。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事均是难以预料的,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尽心竭力去做便是,至于什么结果只有老天知道了。   。。。。。。。。   李记金银铺东家豪宅之前,此日忽然来了顶小轿,小轿之侧站了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年轻朝廷命官。   年轻朝廷官员双手扶着腰间玉带,穿着黑色长靴的双脚外分,四平八稳的站着李宅之前,看了看李宅极力掩饰的、豪华的宅门后,对李宅房门说道:“去传话吧。”   李宅门房不敢怠慢,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就一溜烟的跑进去禀报了,大门也是虚掩,而不是紧闭,否则就是对站着门前的这名趾气高扬的官员不恭。   李氏再怎么富可敌国,再怎么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其毕竟为商贾之家,是上不得台面的,因此不敢在明里与朝廷官员相争。   更何况目前的这位。。。他可是即将上任的封疆大吏,福建路泉州太守李三坚。   须臾,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怒气冲冲的自宅内走了出来,并奋力稳了稳自己心中憎恶的心情后,对李三坚说道:“李大官人,小女不在宅内,李大官人请回吧。”   李三坚闻言倒也不急,略抬右手,算是施了一礼,慢条斯理的抖了抖官袍后说道:“少东家已被娘子禁足宅中,如此人岂又不在宅中?娘子休得糊弄本官,快快请出来罢,本官与少东家有要事相商。”   李三坚听闻李婉婷是因为为了营救自己而被其母禁足家中之后,顿时心中感动不已,同时也为李婉婷感到难过。   一名待字闺中的妙龄女子为了李三坚抛头露面的,还受到了如此待遇,可想而知,李婉婷心中有着多么大的委屈。   因此李三坚在赶赴泉州之前,必须当面致谢,必须当面向李婉婷道别辞行,如此李三坚心中才能够稍减内疚之意。   李三坚数次求见,可数次均被李氏婉拒,于是李三坚今日不得不出此下策,就是以官压人,逼迫他们将李婉婷放出来与自己相见。   “我。。。我。。。。”李婉婷之母徐氏气得脸色通红,可又一时语塞,半响未说出话来。   “李判官,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强索民女?李判官你可要小心御史弹劾。。。”躲在徐氏身后的、李婉婷之父李浦此时终于敢说话了,指着李三坚声色俱厉的喝道。   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这种脸皮如一堵墙一般厚的大宋官员、状元及第?李宅上下人等均心中暗道,光天化日之下,他居然将一顶软轿停在了李宅门口,强行要人。。。   这与恶霸强抢民女又有何区别?他还被誉为大宋清正廉洁之官。。。清正,清正个屁,众人心中均是暗骂道。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经今日之事后,定会使她的名声受到严重的影响,许多人心中不无担心的想到。   “强索民女?御史弹劾?”李三坚闻言还是没有生气,只是双手按在腰间玉带之上,走到李浦夫妇二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笑道:“本官亲自前来贵宅相邀,礼仪兼备,这是强索吗?尔等见过如此强索民女的吗?至于老丈口中所言御史弹劾,就不劳你等费心了,本官自为官以来,所受弹劾还少了吗?今日本官还不是依然站在此处吗?”   李浦等人闻言顿时就哑口无言,李三坚此言倒是不假,顶得李浦夫妇二人说不出话来。   此时李三坚之事在宋东京开封府早已是家喻户晓,而最令人感到惊讶的是,李三坚几棍子打死了皇室宗亲、当朝国公,可最终却是安然无恙,朝廷对其的处罚不过是将其贬为泉州知州,并罚俸一年,可谓是不痛不痒的,同时李三坚为泉州知州一事,到底是“贬”还是“升”这还两说呢。。。   明眼之人早已看出李三坚身后是有人为其撑腰的,更有人早已看出了李三坚身后之人就是当今皇上,宋帝赵佶。   因此若是将李三坚惹急了,岂是李氏商贾之家所能够应付的?就算李三坚不用强,而是打压李氏的买卖,他们也是承受不起的。   最为关键的是昨日相府居然来了一人,并以李氏宫廷供奉相威胁,使得李氏上下人等是吃惊不已。   李三坚他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居然能够劳动相府之人为其说话?   这也就是今日李浦夫妇敢怒而不敢言的主要原因。   “我说兄弟,请小娘子出门可不是这么个请法啊!”此时一旁的李邦彦笑着对李三坚说道:“需备齐礼品,上门请见,也得人家小娘子应允才行啊。”   李邦彦长得白白净净的,就像个大姑娘般的,同时个子比李三坚矮的多,年龄也小李三坚数岁,可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以李三坚的兄长自居。。。   “李兄,本官明日就要赶赴泉州了,实在是无奈也!”李邦彦以兄长自居,李三坚也不在意,看着李邦彦苦笑道。   “这。。。”李邦彦无言以对。   “李三坚,你不要欺人太甚!”正在此时,李婉婷走出大门,柳眉倒竖,看着李三坚娇斥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南国夏荷   “你尽快安排婉婷的婚事,寻个好人家,也不求门第了,只要是清白人家即可,嫁妆从优。”李氏住宅大门之内,李记金银铺的实际当家人徐氏看着李三坚、李婉婷两人离去的背影恨恨的对李婉婷之父李浦说道。   “夫人,这。。。”李浦犹豫的说道:“婉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她会是宁死不从的。。。况且一般人家也配不上咱的婷儿啊。。。”   “住口!”徐氏闻言怒道:“难道你眼睁睁的看着婉婷她为他人之妾室吗?到时候我看你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母亲大人!”李邦彦也从旁劝道:“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嘛,其实。。。其实。。。小妹能侍奉此人,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呢。”   “妾本贱流!”徐氏闻言是更加愤怒了,指着李邦彦呵斥道:“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汝欲害你亲妹乎?我李家虽非大户世家,但也是个正经清白人家,你们丢得起这脸,老身可丢不起。”   “不就是个状元吗?不就是个区区六品官吗?”徐氏随后对李邦彦说道:“自今日起,你哪里也不准去了,给我闭门读书,来年应举,也去中个状元。”   “简直是欺人太甚!”徐氏最后怒道。   。。。。。。。。   “欺人太甚!呜呜呜呜。。。”   此时又是冬雪纷飞,雪花飘飘摇摇、纷纷扬扬,自半空落下,将汴河岸边一处小雨亭裹入了一片玲珑剔透之中。   小雨亭为撮角亭子,也就是四檐有尖角而上翘的亭子,亭上还有一块匾额,上书“流觞亭”三个大字。   流觞亭之内,一名黄衣女子伏在流觞亭阑干之上不停地低声啜泣,瘦削的双肩微微耸动,白雪飘进亭中,落在肩上,都浑然不知。   “哎。。。哎。。。我说。。。”此时一旁的一名身穿绯色官袍的年轻朝廷官员撑起一柄绣花布伞,走到了黄衣女子之侧,遮蔽住了风雪,对黄衣女子说道:“婉。。。少东家,外面风雪交加,你还是坐进来些吧。。。?”   堂堂大宋六品大吏,此时居然像个小厮一般,低声下气般的对黄衣女子轻言细语的说道。   流觞亭之内怪异的一男一女,引得零星路过的行人是纷纷侧目。   “不用你管,我就是冻死也不用你管。”李婉婷别过头,不去看李三坚,一边哭泣一边说道。   “哎,李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李三坚继续陪着小心:“李某请姑娘出来,不过是想当面道谢而已,可姑娘此时若受了风寒,岂不为李某之过也?”   “有你这么道谢的吗?你看看都将爹娘气成什么样子了?”李婉婷闻言终于抬头,看着李三坚怒道:“你李大官人率性而为,可。。。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李婉婷说罢,委屈的眼泪又自眼角滑下了脸庞。   玉容寂寞泪澜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李婉婷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痛与怜惜。。。。   李三坚被羁入诏狱,李婉婷听闻后也没多想,就利用李氏与宫中的关系,上下打点,欲解李三坚之困境。   可李婉婷毕竟是个女子,是个待嫁闺中的妙龄女子,如此的抛头露面,已经引起了他人的非议,同时她在家中被母亲徐氏等人数落,已然是抬不起头,无法做人了,可李三坚此时居然上门强索李婉婷,更加使得李婉婷羞愤欲死。   李三坚为有妇之夫,而李婉婷却是个待嫁闺中的大姑娘,如此,此事一旦传开,不但李婉婷无法抬头见人,就连整个李氏门第也会蒙羞的。   李婉婷此时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家人,她甚至已经生出了自尽之心。。。   “姑娘。。。哎。。。!”李三坚闻言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了,叹了口气后,只好重重的施了一礼道:“李某明日天不亮就要赶赴泉州了,因而只好事急从权了。姑娘对李某之恩,李某铭记终生,没齿难忘。圣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姑娘对李某之恩,李某当下却无以为报,只好当面致谢于姑娘了,如此李某心中方才好过些。不过李某此举确实考虑不周,望姑娘恕罪!”   此次李三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杖毙了一名皇室宗亲,可谓是捅破了天,可最后朝廷却对李三坚的处置较轻,究其原因,除了朝堂之中各方博弈的原因之外,除了赵佶宠信李三坚之外,与梁师成等人替李三坚美言不无关系,而梁师成等人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之类的人,因此李婉婷此次确实帮了李三坚一个大忙,可谓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李三坚过后得知,岂能不对李婉婷万分感激?   李三坚初识李婉婷之时,对李婉婷心中还是存有恶感的,最起码是没有好感。其后随着毕林一案的深入,李三坚得知李记金银铺的事情,当时心中是异常厌恶李记金银铺的,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当然就讨厌李婉婷此人了。   后来李婉婷帮着收养受害女童,才使李三坚对李婉婷有了些好感,对李婉婷的看法才得到了改观。   此时两人之间除了买卖方面有些关系之外,还谈不上亲密无间,可谓是淡淡之交。   可就这么一个淡淡之交的人,还是名女子,到了关键时刻,却挺身而出,为李三坚排忧解难,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感动。   同时李三坚为自己鲁莽之举对李婉婷造成的伤害,感到异常愧疚。   “你。。。明日就要走了吗?这么快啊?就不能等冬季过去再走吗?”李三坚态度如此诚恳,李婉婷心中顿感好受多了,于是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奴家。。。奴家的意思是。。。你走了,‘翠轩居’之事又当如何?”李婉婷随后觉得自己的数句问话有些。。。问得暧昧。。。于是脸色微微一红,低下头解释道。   李婉婷肤色洁白无瑕,吹弹可破,与周围的白雪是相映成趣,此时脸色微红如雪中腊梅,又如海棠绽放。   李婉婷的容貌是不亚于蔡绒雪的。   “诏令六日后起行。”李三坚看着李婉婷的绝美容颜,愣了愣后摇头答道:“不要说待寒冬过去,就连一天也不敢耽搁,‘翠轩居’之事一切由姑娘做主便是,李某绝无异议。”   从前怎么未发现李婉婷是如此的花容月貌。。。?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外公符贵年龄已老,已无法经受旅途劳顿,无法跟随自己前往泉州,因此只有留在京城,而外公一家子的生计全落在了‘翠轩居’的上面。   不过李三坚相信,自己走后,也无人为了区区些许银钱而难为外公符贵等人,更何况京城还有刘安节、曾公明等人可以照看他们。   “奴家做主?”李婉婷闻言哀哀的轻声叹道:“奴家连自己的事情都无法做主,还能做他人之主?”   以往李婉婷在外较为任性,那是她父母的放纵,可如今其父母,特别是其母徐氏对她是愈发的严厉,如此一来,李婉婷就没那么自由了,许多事情就由不得她了。   李三坚闻言长叹了口气。   李三坚听出了李婉婷的话外音,但却是无可奈何,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为他人的家务事。   两人相对无言,半响之后,李三坚从怀中取出一纸用红绸捆绑的画卷,打开红绸,将画卷放在亭中石桌之上,缓缓展开。   “李姑娘!”李三坚一边展开画卷,一边轻声说道:“李姑娘,李某为了感谢姑娘之恩,欲赠予姑娘一物,以表谢意。可不怕姑娘笑话,李某为官半载,却无一文积蓄,因而李某思来想去,就欲将此画赠予姑娘,以表李某的感激之情,请姑娘笑纳。”   “此画为李某亲手所绘,姑娘请看!”画卷展开后,李三坚指着画卷对李婉婷说道。   “《南国夏荷图》!”李婉婷一边欣赏着画卷,一边轻轻读着上面的五个字。   画中为数棵荷花绽放在江南水乡池塘之中,红鲤三条浅游于旁,夕阳西下落下了浓浓的余辉。   整个画卷精美无比,展现出了江南水乡绝美的景色。   画卷精美绝伦,以至于李婉婷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画卷左下有两排小小的小楷。   “多谢李大官人了!”李婉婷对此画爱不释手的,于是起身福了一福后问道:“李大官人,奴家还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姑娘有话直说便是,李某言无不尽。”李三坚微笑道。   “李。。。李大官人,奴家想知道。。。奴家在大官人心目之中是怎样的。。。?”半响之后,李婉婷才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终于开口问道。   “就如这画中荷花一般。”李三坚笑答道。   “你。。。你家中才是污泥。。。你才是出污泥而不染。。。”李婉婷反应过来后,顿时又喜又恼的嗔道。   “哈哈!”李三坚笑道:“时候不早了,姑娘请回吧,以免令尊担忧。”   。。。。。。。。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婉婷返回住宅之后,又取出李三坚所赠的画卷欣赏,此时李婉婷才看到画卷左下的这两排娟秀的小楷,不由得痴了。 第二卷 隐于江左 第一章远行   宋东京开封府南熏门   开封外城处南部有三座城门,其余三面城墙有四座城门。其中,位于东部东南的东水门和东北水门、西边的西水门和西北水门是被河道而准备的水门。其他的城门,除了东边的新宋门、南边的南薰门、西边的新郑门、北边的封丘门是直门两重,其余城门都是“瓮城三层,屈曲开门”。   新宋门、南薰门、新郑门、封丘门与东南西北四条御街相连,是在不同方向上的四座主要城门。   一般来说,欲自开封府前往南部地区,均是要经过南熏门,同时此时为冬季,河流结冰,因此无法走水路,欲出城前往南部地区,也要经南熏门。   坐北向南,图个吉利,诸旅者也要通过南熏门。   出了南熏门,有个护城桥,宽敞的桥面之上大清早的就有许多小商小贩,大声吆喝着,兜售着各种货物。   此时正值严冬,而避寒取暖,无不以火,因而摊贩们兜售的主要就是壁炉、熏笼、手炉、脚炉、卧褥香炉等物。   “让让,劳烦让让!”正在此时,自城内驶出数辆马车,马车之上包裹着厚厚的布幔,车后还有许多行李,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马车是将要远行的。   一名如铁塔般的黑汉穿着厚厚的冬衣,一边牵着马车,一边对挡在车前的商贩说道。   “老爷,天寒地冻的,这几张羊皮褥子带上一路之上就暖和了,老爷就买几张吧。”   “手炉、脚炉放在车中,也是很暖和的,老爷,买些个如何?”   众商贩见到了这些明显是将要远行的马车,于是就纷纷围了上来,兜售着各种御寒物品。   “不买,不买,快快闪开,不要耽搁了我家相公的行程。”黑汉豹眼圆睁,伸手推搡着商贩道。   “许彪,不得无礼!”此时一名身穿宋官员常服的年轻人对黑汉说道。   “相公,这。。。这些个鸟厮挡着路了。。。这样走,像乌龟爬一般,何时才能到泉州啊?”许彪垂手对年轻官员说道。   “你慌什么?路上至少要走两个月,还在乎耽搁这点时辰吗?”年轻官员笑着呵斥道。   身穿宋官员常服的年轻人就是权知泉州事、提举泉州市舶司李三坚了。   诏令令李三坚六日后赶赴泉州,那么李三坚就得按时起行,一刻也不得耽误。   于是李三坚与在京的亲朋好友们匆匆告别之后,于今日一大清早就离开东京开封府,赶赴闽南泉州。   随同李三坚一同前往泉州的除了符二娘、山魁、许彪等人之外,还有许叔微及公孙柔娘,其中最令李三坚感到意外的就是公孙柔娘了。   此时公孙柔娘仍是不肯答应许叔微之求,只不过在蔡绒雪、王雯等人的劝说之下,已经逐渐接受许叔微,已经逐渐接受现实了。   李三坚对公孙柔娘是怀着愧疚之情的,若公孙柔娘能够与许叔微百年好合,那么也算有个较好的归宿了。   除了以上人等之外,就是李三坚要了一些开封府府衙故旧,如总捕头吴淼山等人了,只不过他们因公事暂时还无法随同李三坚前往泉州,待李三坚在泉州就职之后,才安排他们前来泉州。   要钱、要人,此为李三坚厚着脸皮开口向赵佶提出的要求,赵佶也是一概照准。   只不过胥吏好要,朝廷命官就没那么容易了,若将一名朝廷命官调往闽南泉州,除了皇帝旨意之外,还需宰、执或吏部照准方可,因此姚舆等官员是无法随同李三坚前往泉州的。   话说姚舆等朝廷命官也不一定心甘情愿的随同李三坚前往泉州如此荒僻海隅的。。。   李三坚及其母亲符二娘、妻蔡绒雪、妻姐蔡樱雪、妾王雯,加上院老翟六、数个使女,再加上山魁、许彪、许叔微、燕四及其家人,一行二十人上下,女眷乘马车,男子骑马,“浩浩荡荡”的前往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泉州。   泉州距东京开封府有数千里之遥,可谓是上高路远,道路坎坷,只不过此时的李三坚与数年前赴京赶考之时是完全不一样了。   李三坚为朝廷六品命官,泉州太守,是完全可以行官道、住驿站,且一路所费均由官府承担,因此与从前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同时此次朝廷并未限李三坚何时抵达泉州,因此一路之上,李三坚完全可以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前行,走个一年半载,也无人有什么异议。   话说一个本来仕途一片平坦的皇帝心腹大臣,此时被贬至闽南,还是有不少人对此是抱之以同情的。   “山魁、许彪你们二人领着马车前行,不要冲撞了百姓。”李三坚随后吩咐山魁、许彪道。   “是,主人!”山魁应了一声,就与许彪赶着马车向前走去。   “二位贤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此处吧,二位贤弟请回吧。”李三坚随后对天不亮就守在自己家中的刘安节、曾公明二人说道。   “哥哥,这才出城门啊,依你我兄弟之情,至少当送出二十里吧?”曾公明满脸不开心的说道。   曾公明也想随同李三坚前往泉州,可李三坚却将他留下照顾外公符贵等人,同时照看“翠轩居”,使得曾公明心中是极为不满,是满腹怨言。   “不必了吧?贤弟之意,愚兄心领了。”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   曾公明的想法,李三坚又岂能不知道,可李三坚总不能将所有人都带到泉州吧?   最为关键的是,泉州与京城开封府相距数千里之遥,信息不畅,因而此时京师就更需有人,有自己心腹之人帮着传递消息,以便李三坚随时了解朝廷动向,此为关键之关键,马虎不得。   “元承贤弟,今后京师之事,就有劳贤弟了。”李三坚随后对刘安节说道。   曾公明是李三坚的心腹,可曾公明毕竟是吏而不是官,刘安节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堂堂进士出身,朝廷命官,今后的前程不一定亚于李三坚的,因此刘安节的作用将远远大于曾公明的。   “兄长放心便是。”刘安节心领神会,微微一笑道:“泉州穷山恶水,兄长此去定要当心啊,还有就是,你娃的脾气也该改一改了,不要眼睛里揉不进半粒沙子,要不然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吃亏?”曾公明闻言,将硕大的脑壳用力摇了一摇后道:“这个世上何事能让他吃亏?”   “哈哈!”李三坚、刘安节闻言不由得一起笑了起来。   三人说着话,已行至城外,李三坚正坚决要两人回去之时,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三人一齐转头看去,只见姚舆单人单骑,纵马疾驰而至。   他终于来了,李三坚见到姚舆微笑着想到。   李三坚虽名为姚舆的师叔,但实为兄弟,自李三坚桂州灵山县与姚舆相识,两人相交已达八年之久,可谓是情同手足。   若是姚舆不来相送,李三坚心中将会是异常难过的。   只不过姚舆此时背上背了个大包袱,袖口护腕,立领短后衣,腰系一条宽幅勒帛,脚蹬一双黑色长靴,腰胯一柄金鞘长刀,武士劲装,同时浑身上下也是一副将要远行的打扮?   “叔兴,你这是。。。?”于是李三坚见状诧异的问道。   “哼!”姚舆师叔也懒得喊了,哼了一声,就纵马越过李三坚等人,追着前行的马车而去,随后右手向后杨了杨,扬起了一封吏部文书。   “翰韧兄,老府尊来了。。。”正在李三坚万分纳闷之时,刘安节对李三坚说道。   此时开封府知府路昌衡领着府衙一众官吏,均出了城门,向着李三坚等人走来。   “老府尊,下官何敢老府尊亲自前来相送?”于是李三坚顾不上姚舆,慌忙迎上前去,向着路昌衡重重施了一礼道。   “李翰韧啊,你现在也是泉州知州了,与老夫平起平坐了,就不必如此了吧?”路昌衡扶起李三坚笑道。   “老府尊此言羞煞三坚了。”李三坚摇头道:“三坚怎能与老府尊平起平坐?况且老府尊对三坚之恩,三坚铭记在心,因而三坚又怎敢与老府尊平起平坐?”   抛开路昌衡对李三坚有恩不说,宋之府在级别上是大于州的,同时开封府为京畿之地,为天下首府,因此区区泉州偏远之地如何能够与开封府相提并论?   “你啊,你当初若是听从老夫之言,何至于此嘛?”路昌衡闻言也是感念李三坚的心诚,于是拉着李三坚叹道。   路昌衡迄今为止,仍是为李三坚惋惜,此时朝廷已经有了将路昌衡迁往他处为官的意思,因而要不了多久,路昌衡就会被迁出开封府,而李三坚此时已是开封府左厅判官,为开封府的二号人物,同时以皇帝赵佶对李三坚的宠信,李三坚有很大可能接替路昌衡之位,他也将会成为大宋最年轻的开封府知府,仕途之路将会是异常平坦。   可李三坚却。。。路昌衡惋惜的想到。   “恩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 第二章 看破端倪   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   一般来说,宋之贬官出行,送别场面是较为凄凉的,凄凄惨惨戚戚,送别之时,基本上就没有多少人,主要原因除了人走茶凉、世态炎凉之外,就是有许多人生怕惹祸上身。   可李三坚出行之时,场面却是异常的火爆,除了李三坚亲朋故交之外,还有开封府府衙上百个官吏前来送行,同时周围还有许多看热闹的士庶百姓,场面显得异常的热闹。   “翰韧,你跟老夫过来,老夫有几句话要问你。”路昌衡听闻李三坚之言后,就将李三坚拖到了一边,远离了众人。   “翰韧。老夫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就是此次之事,你是否是故意为之?”周围没人之后,路昌衡问道。   “恩府,何出此言啊?”李三坚闻言愕然问道。   “翰韧啊,老夫面前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吧?”路昌衡说道:“济济京城内,赫赫王侯居。京城乃我朝最为繁华之地,在此处为官,升迁之快,定会快于他处,其益处老夫就不多说了。可京城内、朝堂之上却也是个是非之地,稍不留意,就会深陷其中,将会是难以自拔,朝堂之争,老夫也不愿多说。翰韧你此次前往泉州,就如你口中所言,到底是福还是祸,犹未可知也。因而老夫心中就一直有个疑问,就是你李翰韧到底是不是故意为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目的就是逃离京师,远赴泉州避祸?”   宋帝赵佶继位第二年就将年号改成“建中靖国”,虽有准备平息纷扰已久的新旧党争,还朝政以清爽之意,可朝廷纷争,元丰、元祐之党争,元丰、元祐内部争权夺利,不是你赵佶想平息就能够平息的,赵佶是皇帝也不是那么容易平息朝堂纷争的。   除非赵佶用雷霆万钧之手段。   赵佶不但不会采取雷霆手段,甚至。。。甚至是口是心非,根本就是不打算平息朝堂纷争。   鹬蚌相争,渔人获利。   历朝历代的帝王是乐于见底下大臣之间相互争斗的,如此,双方都得倚仗皇帝,江山也就稳如泰山了。皇帝手下大臣若是铁板一块,反倒会威胁到皇权,此为亘古不变的道理。   如此情形,初入官场的李三坚又当何去何从?   李三坚出身微贱,根基尚浅,几乎没有。此时此刻无论李三坚卷入何派,最后结果必然就是身败名裂,也许罢官免职都是轻的,重则也许会丢掉性命,至少也是贬黜流放。   若真的到了这个地步,赵佶的宠信也救不了李三坚。   皇帝的宠信是建立在江山永固的基础之上的。   欧阳修、王安石、苏轼、苏辙、蔡确、司马光、章惇等人不就是这个结果吗?无论你是哪一派,持哪一种观点,最后结果就是罢官免职,流放他乡,甚至客死他乡。   因此与其如此,与其留在京城陷于危险之地,不如现在就走,离开朝廷的是是非非,如此方能独善其身。   路昌衡据此判断李三坚是故意为之,如此一来,也就能够解释一向稳重的李三坚为何忽然变得暴戾起来,忽然下重手处死了当朝国公赵沆。   当初周方庚一案李三坚能忍,为何赵沆一案就忍不住了?   在这个世上,无人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若是有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那么此人就太可怕了,此时难道李三坚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吗?   路昌衡是越想越觉得心惊。   若是路昌衡知晓李三坚曾经将《南港全舆图》献于赵佶,那么路昌衡将会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老府尊。。。何来避祸之说也?”李三坚闻言顿时张口结舌,支支吾吾的说道:“朝堂之事,三坚如何能够做主?不过。。。。”   李三坚不过了半天,亦是没不过出所以然来。   应该说李三坚泉州为官,对于李三坚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结果了,既远离了朝堂纷争,又能够得到些为官资历,泉州为官数年之后,将会给李三坚打下夯实的基础。   可要说是李三坚故意为之,确实也是不完全对的。   李三坚的爱妻蔡绒雪为李三坚设计了“隐”之策略,李三坚也努力向这方面发展,但李三坚毕竟是初出茅庐,哪里能够掌控时局?哪里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同时杖毙赵沆之举确实是李三坚激于义愤,赵沆祸害了公孙柔娘、祸害了芹儿之堂姐,祸害了无数女子,残害了无数女童,当时的李三坚确实是愤怒异常,确实是欲除之而后快。   如此怎么能够说李三坚是故意而为之?   不过说李三坚不是故意为之,也是不完全对的,同时路昌衡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难道曾布、韩忠彦等执政大臣看不出吗?赵佶也看不出吗?   “好了,好了。。。”路昌衡见状也没在继续追问了,只是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笑道:“其实老夫并无他意,老夫反倒有些佩服李翰韧你呢。”   若路昌衡年轻之时有李三坚如此的本事,有李三坚如此的心计,那么自己早就位列执政大臣了,路昌衡心中暗道。   “快过去吧,又有人前来送行了。”路昌衡见李三坚又想说什么,于是对李三坚笑道。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群身着儒生衣冠的太学生正走了过来,为首的却是赵明诚、李清照夫妇。   “德甫兄,李某怎敢劳动德甫兄大驾前来?李某倍感惶恐也!”李三坚对赵明诚施了一礼后说道。   李三坚要比赵明诚年长一岁,称之为兄不过是以示敬意。   李三坚随后瞄了一眼李清照。   这还是李三坚自李清照婚后,第二次见到她。此时的李清照少了一分少女的青涩,却多了一分少妇的风韵。   此时的李三坚忽然发现李清照眼中的一丝愁苦之色,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她新婚不足一年,为何如此这般模样?难道是见了自己的缘故?   真是自作多情,李三坚随后心中暗暗自嘲道,李三坚与李清照情份已了,两人已各自成家,同时也是深爱自己的丈夫、妻子,那么又何谈相见愁苦之说?   定是有其他原因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翰韧兄,谬矣!”赵明诚还礼之后笑道:“我等今日前来非送别你李三坚,而是送别我大宋一名清官、正官、直官!”   “你们说是不是啊?”赵明诚随后转头问向众太学生道。   “正是,德甫所言不差,我大宋难得有一名如此清正之官,今天吾等特来送别李状元!”   “李状元居然如此年轻?”   “谁说不是啊?真可谓是年轻有为也!”   太学生之中的大多数人根本没有见过李三坚,他们没想到李三坚居然如此年轻,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甚至比他们之中的一些人还小点,可此时李判官之名已经名满天下,天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于是众太学生的神情是,羡慕着有之,羞愧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过无论是怎样的神情,众太学生均对李三坚是恭敬无比。   “李太守此去泉州,一路顺风,到了泉州,当小心谨慎,不要重蹈覆辙了。”李清照对李三坚施了一礼道。   “多谢赵夫人!”李三坚看着李清照还礼道。   李三坚想看懂李清照眼中的意思,却除了一汪清泉之外,根本看不出其他。   “泉州道路艰辛,李状元一路保重!”众太学生一起施礼道。   “李某多谢诸位学子了!”李三坚慌忙还礼道。   “泉州道路艰辛,李青天一路保重!”正在此时,李三坚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声音,此巨大声音绝非一人或数人所能够发出的。   李三坚惊得转头看去,只见南薰门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无数百姓,此时百姓们一起向李三坚施礼道。   百姓之中还有十数个女童,而领着她们的正是李婉婷。   此时一名名叫红姐儿的女童与其他数名女童捧着一件红色披风走到了李三坚面前。   “大哥哥,请你收下。”红姐儿双手捧着披风,踮着脚尖,稚声稚气的对李三坚说道。   “这是。。。?”李三坚接过披风,诧异的问道。   “天寒地冻的,孩子们怕你冻着,她们就连夜缝制了这件披风,孩子们初学缝纫、刺绣,手艺不佳,请大官人不要嫌弃。”李婉婷微笑着说道。   “我。。。我怎能。。。嫌弃。。。我又怎敢嫌弃啊?”李三坚闻言捧着崭新崭新的红色披风,顿时眼角湿润,忍不住哽咽的说道。   其实李三坚感觉并未对她们做什么,并未在她们受到残害之前解救她们,可她们却。。。李三坚倍感愧疚。   “大哥哥,你不要哭了,你是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红姐儿见状安慰道。   “多。。。谢!”李三坚随后拱手作了四方揖,朗声谢道:“多谢诸位父老相送,李某倍感惶恐,多谢了!”   “走勒!”大名府人许彪扬鞭大声吼道。   李三坚翻身上马,拱手与诸人一一道别,随后又看了一眼李婉婷,策马扬鞭,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第三章 北国狩猎   宋建中靖国元年三月,辽乾统元年三月,辽上京临潢府好水泺。   好水泺为郝里河中下游的一个侧支湖,而辽之阿思斡鲁朵就位于好水泺附近,为辽道宗皇帝耶律洪基所置,好水泺斡鲁朵又被称作“太和宫”。   所谓斡鲁朵,意为宫帐或行宫,是突厥、蒙古、契丹等游牧民族的皇家住所和后宫管理、继承之所,也可以理解成为皇帝宫帐,为皇帝的行宫,其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四处迁徙的。   辽诸帝一般都会设置一个或数个斡鲁朵,隶属于皇帝,皇室死后,就传给了下一任皇位继承者。同时诸斡鲁朵均是扈从当朝皇帝,诸斡鲁朵统称为“大横帐”。   斡鲁朵之内设官府、籍人口、备兵马,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许多子孙就隶属于斡鲁朵,同时斡鲁朵之内除了契丹人之外,还有许多奚人、渤海人、女真人,当然也有汉人,斡鲁朵民户分正户和蕃汉转户两种,每宫丁男也相应被分成正丁、蕃汉转丁。除此之外,斡鲁朵之内还有大量的奴隶。   斡鲁朵之内,皮室军为皇帝的侍卫亲军,是精锐之师,而斡鲁朵民户则一身兼两职,平日里从事游牧生产,护卫斡鲁朵之安全,战时便是皇帝的扈从军,谓之“宫分军”。   除了战时征召斡鲁朵民户之外,平日里皇帝也可以临时征召斡鲁朵民户,如辽诸帝异常喜爱的,并乐此不疲的四季狩猎。   好水泺为郝里河中下游的一个侧支湖,湖水清澈,碧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整个湖泊就如一块绿宝石般的镶嵌在了大地之上。   而湖泊之上,每年三、四月间,都有大量的天鹅自南方飞到此处产卵繁殖。   此时成千上万只洁白如雪的天鹅,拍打着宽大厚实的翅膀,于碧绿的湖面之上嬉戏,溅起了无数晶莹的水花。   一片生机盎然的靓丽景象。   “呜。。。呜。。。呜。。。”此时此刻,不远处数十座毡帐之前忽然响起了一阵悠远、低沉的号角声,号角声惊得正在湖面之上嬉戏的天鹅,纷纷舒展双翅,飞到了半空之中。   随着号角声响起,无数契丹武士,策马扬鞭,簇拥着一名金盔金甲的年轻骑士,冲到了好水泺湖泊之前。   “陛下?”一名契丹武士策马奔到金甲年轻骑士面前,就于马上躬身问道。   “开始吧!”金甲年轻骑士扬起手中的马鞭指了指湖中后说道。   “取朕的宝弓来!”金甲年轻骑士随后兴奋的说道。   一名契丹武士闻言就将一副金翅宝胎弓递给了年轻骑士。   “嗷。。。嗷。。。嗷。。。”年轻骑士单手扬起金翅宝胎弓,双腿轻夹胯下御马,神骏御马就如同箭一般的冲了出去,冲向了湖泊。   无数契丹武士也是纵马疾驰,跟随着年轻骑士冲向了湖泊,并弯弓搭箭,射向了湖中天鹅。   金甲年轻骑士就是辽当今皇帝陛下耶律延禧,今年刚满二十六岁,为被追赠为辽顺宗的耶律浚之子,辽道宗耶律洪基之孙。   耶律延禧太康元年出生,险为权臣耶律乙辛所害,幸得萧兀纳保护周全。太康六年,守太尉、中书令,受封梁王,进封燕国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大安七年成为皇位继承人。寿昌七年正月十三日,耶律洪基去世,于是耶律延禧奉其遗诏即位,群臣上尊号为“天祚皇帝”。 同年二月初一日,改年号为乾统,大赦天下   寿昌七年正月十三日即为宋建中靖国元年正月十三日,也就是说辽帝耶律延禧比宋帝赵佶晚了正好一年即位,比李三坚杖毙赵沆早了两日。。。   四季狩猎为辽诸帝所喜爱,而辽新帝耶律延禧更是喜爱,可用狂热来形容,于是耶律延禧即位不久,丢下朝中无数急需解决的政事,不顾刚刚即位,朝中仍是潜流暗动,不顾辽朝廷尚未稳定,不顾先帝耶律洪基尸骨未寒,就跑到好水泺狩猎天鹅。。。   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   契丹为骑在马背上的民族,契丹皇帝在立国之后依旧保持四时游牧的生活方式。每年的春夏秋冬,辽帝们会轮流到是个不同的地方居住,称之为四时捺钵。   其中春捺钵,也就是正月上旬至三月上旬,一般是狩猎天鹅、捕鱼等等;夏捺钵是在四月中旬至七月中旬,主要就是避暑、议政、狩猎;秋捺钵是在七月中旬入山,主要就是射鹿、熊等等;冬捺钵是十月以后,是避寒、议政、狩猎虎、狼等等。   狩猎,宋时又称“田猎”、“羽猎”、“打猎”“打围”等等。   辽皇帝每至狩猎之日,不但有将领、武士、侍卫、军卒、宫人、仆役、猎人等各色人等相随,还有皇后及诸多嫔妃、皇子、公主跟随,可谓是人数众多、声势浩大。   他们猎捕众多虎、豹、狼、兔、狍、鹿、鸟、禽以待献上。从获取的猎物到结束后的分配、赏赐,都有一套复杂的礼仪,宛若一场谋划周密的重大军事战役。   此时耶律延禧狩猎天鹅就亲率两千皮室军与三千临时征召来的斡鲁朵民户,再加上嫔妃、皇子、公主、大臣等人,共六七千人一同狩猎。而斡鲁朵民户这些日子几乎什么事情都干不了了,只陪着耶律延禧射猎天鹅、捕鱼等等。。。   此为耶律延禧即位后头一次狩猎,当然排场是要摆得越大越好。   随着耶律延禧一声令下,契丹众武士纵马狂奔,沿着湖岸就向着湖中开弓放箭,一时之间,是箭如雨下,遮天蔽日的,无数天鹅中箭发出一阵又一阵嘶鸣声,自半空之中落下,噗通噗通的掉入了湖中。   上百个奴仆、斡鲁朵民户却冒着箭雨,跳上木筏就向湖中划去,并跳入水中,去打捞中箭的天鹅。   若给耶律延禧献上一只天鹅,最好是中箭不死的,甚至是活捉一只天鹅,那么就能得到丰厚赏赐,甚至封官加爵都有可能   如此,冒些风险又算的了什么?   无数天鹅被利箭自空中射落,更有许多天鹅向着湖对岸逃去。   “当。。。当。。。当。。。”   “噼啪!噼啪!噼啪!”   此时湖对岸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声响,无数斡鲁朵民户在湖对岸敲锣打鼓,燃放爆竹,并立起了数面恐怖图腾,拼命将天鹅向耶律延禧所在的岸边驱赶。   更有许多斡鲁朵民户跳入湖中,划着木筏,追着驱赶着天鹅。   大辽皇帝陛下喜爱狩猎天鹅,而其箭法却又稀松平常,因此必须将天鹅驱赶着离他较近才行,如此方能博得耶律延禧的欢心。   湖水激荡,加上场面混乱,再加上北人不习舟船,因而有许多斡鲁朵民户天鹅没赶着,反倒是落入了水中,噗通之声不断响起,就如湖中下饺子一般。   此时虽已至春季,但北国之春仍是较为寒冷,湖水就很是冰冷彻骨了,许多斡鲁朵民户被捞上来之后,早已是被冻得脸色发青,哆哆嗦嗦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甚至有人直接被冻昏死过去。   不过虽然如此,仍有不少斡鲁朵民户不顾落入水中的危险,划着木筏,驱赶着天鹅。   此时众斡鲁朵民户不但要冒着落入水中的风险,同时越靠近越对岸,还要冒着如雨的箭矢,还要冒着被弓箭误伤的危险。   好水泺湖畔,耶律延禧骑着一匹异常神骏的、枣红色的御马,哈哈大笑,不断弯弓搭箭,射向湖中的天鹅,只不过。。。。。   只不过耶律延禧射出的羽箭却未射中一只天鹅。。。话说天鹅早已受惊,许多天鹅早已展翅高飞,飞向了远方,因此耶律延禧未射中一只天鹅,反倒是听到湖中传来一阵惊呼声。   “有人中箭了。。。”   “快,快救上木筏。”   耶律延禧闻言愣了片刻,取过一支金批箭,又向湖中射了一箭。。。   箭去如流星,很快耶律延禧等人又听到一声惨叫,同时还有人落水的声音。   “真是败兴!”耶律延禧抛去手中弓箭,悻悻的说道:“受伤之人一人赏两头肥羊,回去养伤吧。”   其实此时的耶律延禧并不感到扫兴,而是感到有些兴奋。。。   原来射人比射禽兽有意思多了。。。耶律延禧心中兴奋的想到。   “朕累了。。。”耶律延禧随后跳下御马,伸了个懒腰后说道。   “过来侍候陛下!”一名内侍闻言挥手让两名随驾的宫女走了过来。   两名年仅十五岁的辽宫宫女一左一右走到耶律延禧身侧,扶着耶律延禧走到了一处青草长得特别茂盛的地方。   耶律延禧躺在地上,看着蓝天白云,闻着青草与身旁两名少女身上的芬香,不禁惬意的闭上了双眼。   两名少女开始宽衣解带,同时也为耶律延禧宽衣。   周围护驾的宫中护卫也很快用厚布将耶律延禧等三人围了起来。   于是淫声浪语很快就从帷幕之中传了出来,飘荡在了草原之上。 第四章 天可汗的子孙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边?豆之事,则有司存?”   草原之上的天空是异常的晴朗,湛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就像碧玉般的澄澈,湛蓝色的天空之上点缀着一朵朵白云,就如同一朵朵洁白的花朵,绽放在半空之中。   碧蓝的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茵如毯的草原是宁静的,毡帐点点,牛羊成群。   此时绿茵如毯的草原之上趴着一名十七岁的少年,正翻看着手中一本破旧的《论语》,身边是数匹牛、羊、马,正悠闲着吃着青草。   少年边看边吃力的诵读,读着读着就卡壳了,对书中的意思许多是无法理解,也无法读懂,同时书中的许多字少年也是无法辨认的。   于是少年翻了个身,躺在了青草之上,高举手中破旧的《论语》,使之被阳光直接照射,这样做,少年似乎是能够看懂一般。   可少年盯着看了半响仍是无法理解,于是只好收起书本,并将其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伸手拔下几根青草,放在口中咀嚼,双手枕在脑后,看着蓝天白云想着自己的心事。   少年自幼喜爱汉学,但家中贫困,无法寻访名师,仅有的几本汉书还是母亲偷偷的用数头羊换来的。   少年苦于无明师,因此只能自学,可汉学精妙,岂是一个草原少年能够完全自学成才的?   不行,无论如何,也要外出寻访汉学明师,少年此时暗暗下决心道。   可自己走了,家中又怎么办?少年随后苦恼的想到。   “石头,石头,快回家去吧。。。”正在此时,一名名叫衮儿的家奴骑着一匹劣马,气喘吁吁的奔到少年面前说道。   衮儿是个汉人,为少年家中的家奴,年龄也与少年一般大小。   少年家中贫困,按常理,家中是不可能有奴仆的,可衮儿的祖上就为少年祖上家奴,家奴身份也是世代相传的,因此衮儿也就成为了少年家中奴仆,并忠心耿耿的。无论少年家中是怎样的状况,衮儿是一直忠心跟随,除非少年家中将衮儿送人或者卖掉。   “衮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名叫石头的草原少年闻言从地上一跃而起的问道。   衮儿虽为石头的奴仆,但石头从未将其视作奴仆,而是视作兄弟,两人自幼就生活在一起,也是情同兄弟一般。   “快回去吧,你爹爹不行了。。。”衮儿闻言焦急的答道。   “什么?”石头闻言大吃一惊,连忙牵过一匹正在吃草的马匹,一边问道:“爹爹出了什么事情了?早上出去还是好好的啊?”   这些马匹、牛羊可是石头替他人放牧的,一般情况之下,是不允许使用的。   若是损伤了马匹,石头家中可是赔不起的,不过目前自己父亲出了事,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   “你耶耶他刚被人抬回来的,浑身是血啊,已经快不行了,具体为什么这样,我也不太了解。”衮儿闻言焦急的说道:“哎呀,你快回去吧,晚了怕来不及了啊。。。”   石头点头,双臂微一用力,就翻身上了面前的这匹没有任何马具的光背马,双腿夹了夹马腹,就催促着马匹向着自家毡帐疾驰而去。   自幼在草原长大之人,驾驭马匹是如臂使指,胯下马匹没有任何马具,石头却稳稳的骑在了异常颠簸的马背之上,能够异常娴熟的驾驭马匹。   。。。。。。。。   “爹爹怎样了?”石头与衮儿策马疾驰,奔到了自家毡帐之前,还未下马,石头就问向站在毡帐之前的人。   “哎。。。快不行了,石头你快进去吧。”毡帐之前一名契丹女子见石头回来后,连忙扶住马匹后对石头说道。   石头点头,将马匹交给身边的契丹女子,就疾步冲进了自家破旧的毡帐。   “娘娘。。。爹爹他?”石头冲进毡帐之后,只见自己父亲躺在了一张破旧的羊皮之上,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周围长满黑粗胡子的嘴里不断的喘着粗气,就如一具破旧的风箱一般。同时右胸之上缠满了羊皮,羊皮之上仍是在向外渗透着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石头父亲身下的破羊皮之上,石头见状惊问道。   “石头,你爹爹他。。。。他中箭受伤了。”坐在石头父亲身侧的石头母亲抽泣的答道。   “中箭?他不是随驾狩猎吗?为何会中箭?”石头闻言快步走到父亲身边后接着问道。   “误伤而已!”一名将石头父亲抬回家的斡鲁朵民户答道:“陛下已经赏赐了他两头肥羊了。”   “什么?两头肥羊?一条人命只值两头肥羊吗?”石头闻言,站起身揪住一名斡鲁朵民户胸口的衣服怒问道。   “你问我?”肥胖斡鲁朵民户掰开石头双手,用力将石头甩再来地上后说道:“要问你问皇上去,问我等做甚?”   “羊捆在帐后了,我们走了。”另一名斡鲁朵民户有些同情的对石头母子说道。   “石头,算了,算了!”石头母亲见石头仍是一副气愤的模样,于是劝道:“你还是去看看你爹爹吧。。。”   此时的石头父亲已经到了最后的弥留之际,只不过脸色却由苍白转为潮红,并且红的极不正常,同时呼吸也是越来越急促。   石头母亲此时已没了主意,只是不停的哭泣。   “爹爹。。。爹爹。。。你坚持住,石头这就给你寻个郎中。。。寻个汉儿郎中。。。定会治好你。。。”石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是不停地说道。   “不必了。。。”正在此时,石头父亲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石头说道:“石头过来,爹爹有话跟你说。”   “爹爹。。。你醒了?”石头闻言将头凑到父亲的嘴边后惊喜的说道。   “石头,爹爹要去了。。。”石头父亲虚弱的说道:“石头,临走前,爹爹有句话要告诉你。。。”   “爹爹,你不要再说了。。。我这就去给你寻郎中。。。定会治你的伤。。。”石头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哭着说道。   “住口,不许哭!”石头父亲怒道,并剧烈咳嗽起来:“大圣大明神烈天可汗的子孙岂能哭泣?石头,你要记住,你是大圣大明神烈天可汗的子孙,你血管流的是天可汗的血。”   “爹爹,孩儿知道了。”石头哽咽的说道。   “爹爹一辈子碌碌无为,羞为天可汗的子孙,可你不行,你不能像爹爹这样,你必须。。。你必须。。。重振。。。”石头父亲断断续续的说道,声音是越来越小,直至悄无声息。   石头父亲是辽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的七世孙,而石头就是耶律阿保机的八世孙了,为庶出,经过七八世之后,出了姓名之外,几乎无人记得石头一家乃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子孙了,要说血脉,石头血管流着的耶律阿保机的血,早已被冲得淡得不能再淡了。   石头一家几与平民无异了。   众所周知,耶律阿保机实行斡鲁朵之制,依耶律阿保机的祖制,每一任皇帝即位,前任皇帝的直系子孙便隶属于前任皇帝的幹鲁朵,而新皇帝则建立属于自己的幹鲁朵,如此便有了十二宫一府的辽宫帐军。换句话说,作为太祖的七世、八世孙, 石头父子便是幹鲁朵,是幹鲁朵民户,是幹鲁朵正丁。   此次耶律延禧春季捺钵,就临时征召了石头父亲随驾狩猎,可没料到,石头父亲居然被弓箭所伤,命至垂危。   除此之外,就无其他了   辽同时也实行“世选”之制,所谓“世选”,就是“百官择人,必先宗姓”,譬如南宰相府诸官职,即多是由皇族四帐世预其选。此外,皇族两院部官员,其他部族官员及五京留守等重要地方军政长官,也大多由皇族成员担任。   如此,石头父子为正统皇族,为“横帐”出身,而非三房两院的那些皇亲。按辽“世选”之制,怎样也会得到一个官职,从而得到朝廷俸禄。   可就是因为嫡庶之分,石头父子就被排除在外了。   “庶孽虽已为良,不得预世选”,“两国舅及南北王府及国之贵族,贱庶不得任本部官”。   作为庶出,石头父子就不能“世选”,也就是一介白丁了,最多只能算是幹鲁朵正丁或正兵。   不能“世选”,为一介白丁,当然日子过得就较为贫寒了,家中除了一顶破毡帐、数头牛羊马之外,就无其他了。   要知道辽贵胄不但拥有广阔的牧场、成群的牛羊,在五京之地也是拥有大量的土地与产业的。   作为耶律阿保机的子孙,混到如此地步,石头父亲当然心有不甘,但却又是无可奈何,对于契丹人来说,要想有出身,或“世选”,或战功。   可自辽宋“檀渊之盟”之后,就几无战事了,因此石头一家人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贫困了。   因此石头此时要想有所作为,要想重振门楣,应该走何途径?   是夜,石头父亲伤重而死,而代价就是两头肥羊。 第五章 抢回来   宋有科举,辽也有科举,宋科举分为解试、省试、殿试,施行三级之制。而辽初科举也为三级之制,分别为乡试、府试及省试,辽偶尔也有殿试,只不过辽殿试不称为殿试,而被称作“御试”。   辽兴宗重熙五年,为了彰显辽科举要优于宋科举,于是乎在汉官中书令张俭的建议之下,“御试”遂为定制,辽科举也就分为了乡试、府试、省试、御试四级之制。   辽为中原大国,为居中之国,当然科举也要比南国宋要多一级。。。   “籓汉不同制”,为辽之国策,因而辽科举只限汉人参与,主要是指燕云十六州及渤海的汉人,而不允许契丹人应举,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契丹人汉化,保持契丹人骁勇善战的武士习性,从而能够长久把握兵权使汉人无法插手兵事,同时也是为了安抚辽国内的汉人。   辽科举说穿了就是为辖内汉人而设,赏你三瓜两枣的,使其安分守己,因此辽之汉人登进士第之后,就有了出身,同时也能得到一官半职的,只不过几乎都是些末流小官,仕途之路与宋进士相比,相差远甚。   石头父亲伤重而死之后,石头想起父亲的临终遗言,不由得就开始考虑自己的前程,“世选”对于石头来说就不可能了,而从军获军功,从而得到一官半职也是困难重重,且不说目前契丹并无大的战事,就算是契丹战云忽起,你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上阵拼杀,估计还未触碰到军功的边,就被人剁为肉泥了。   此时的石头剩下的一条路就是科举之路了。   虽辽之科举是为汉人而设,是不允许契丹人应举的,不过经皇帝陛下的恩许,契丹人还是可以特例应举辽之科举的。只不过绝大多数契丹人从心里认为,契丹人应举科举,是件极为丢脸之事,丢了祖宗八辈的脸面,是会被赶出家族的。   石头此时就算不顾人言,并得到皇帝当恩许,参加科举,但仅凭石头对汉学的一知半解,就能够榜上有名吗?答案是否定的。   因此石头重整家业、光宗耀祖、从父遗命之路就完全被堵死了。   石头越想越觉得郁闷,于是抓起一副弓箭,走到毡帐门口,开弓便射。   箭去入流星,“啪”的一声便钉在了门口一个拴马柱上,羽箭入木三分,力量极大,插在拴马柱上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拴马柱距离毡帐门口约八十步上下,一名十七岁的少年有此射力,也算是善射了。   “好,好,好箭法!”石头随手一箭,倒将欲进入石头家毡帐的数名汉子吓了一跳。   “你们来做什么?”石头见数名汉子来者不善,于是皱眉问道。   “干什么?”一名体态健硕的汉子闻言答道:“我等来替达刺干讨债来了?”   “讨债?讨什么债?”石头问道。   “你那死鬼爹爹是个酒鬼,你不知道吗?我等当然是来讨酒钱的。”另一名汉子笑道。   对于草原牧民来说,酒是一种较为珍贵的物品,一般人可是喝不起的,有时候一头羊也许还换不了两壶酒,石头父亲嗜酒如命,也因此欠下了不少酒钱。   “酒钱?有何凭据?”石头哼了一声问道。   “你个小羊羔子,知道的还不少啊,居然知道凭据?”一名汉子闻言只好从怀中摸出一张油腻腻的羊皮,指着羊皮说道:“呐,这就是你那死鬼爹爹欠的酒钱,上面可是有他亲手画的押呢。”   羊皮之上只黑乎乎的数个指头印,到底是否是石头父亲画的押,就无从知晓了。   “你们想要什么?”石头沉吟片刻后问道。   汉子们闻言看了看石头家中破旧的毡帐,均是暗暗摇头不已。   石头家中家徒四壁,除了一顶破旧的毡帐之外,就是数头牛羊,连马匹都没有,其中的两头肥羊还是石头父亲不幸中箭后,皇帝赏赐的。   “牛羊全部牵走。”一名汉子又看了看四周后说道。   “大哥,牛羊牵走,这也不够啊,还差得远呢。”另一名契丹汉子说道。   “哦,这样。。”此名汉子闻言眼睛又在石头家中毡帐内转了一圈,眼光就落在了早已被吓得缩在一旁的石头母亲身上。   “这个娘子还是有几分姿色,拖走抵酒钱吧。”汉子随后看着石头母亲笑道。   “是,是,大哥说的是,怎么样也值三头羊呢。”   两名汉子应了一声,上前拖着石头母亲向外就走。   “石头,石头!”石头母亲向着石头哭喊道   草原女子的命运就是如此,可以随意被人当作货物倒来倒去,是以牲口的数量衡量的。   “住手!”石头见状实在是忍耐不住了,于是拦在了数名汉子的面前,怒喝道:“爹爹尸骨未寒,尔等不要欺人太甚!”   爹爹刚刚去世,这些人就上门催债,居然还要抢走自己的母亲,石头心中是异常的愤怒。   “尸。。。什么寒?欺什么。。。啊?”一名契丹汉子听得是一头雾水,一时未明白石头说的是什么意思。。。   “笨蛋,他说的是汉儿的话,你当然听不明白啊。”另一名契丹汉子倒是有些见识,于是说道。   “小畜生,滚开!”一名健硕契丹汉子猛地将石头推倒在地,指着石头骂道:“老子不懂汉话,可老子明白欠债还钱的道理,你那死鬼爹爹欠了酒钱,就当拿你娘抵债,不服气吗?不服气自己去找达刺干说去。”   契丹汉子们说罢,就不由分说的将石头的母亲拖出了毡帐之外,临走前还不忘将石头家中仅存的数头牛羊都牵走了。   “石头。。。”一直战战兢兢的躲在一边的衮儿,此时终于敢露头了,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石头。   不知道被吓得还是什么原因,此时的衮儿是泪水长流。   “不许哭,爹爹说了,天可汗的子孙只流血,不流泪。”石头摸着被撞的异常疼痛的胳膊,咬牙说道。   我又不是你耶律家族的子孙,衮儿看着空空如也的毡帐,更是悲上加悲,哭泣得是更加厉害了。   石头父亲伤重而死,紧接着催债之人就找上门来,并抢走了石头母亲及家中仅存的一点点财物,可谓是雪上加霜,此时只剩下了两名少年,衮儿不知今后该如何存活下去。   “衮儿,不要再哭了。。。”石头被衮儿哭得心烦意乱的,不过仍是安慰着衮儿。   衮儿比石头年轻一点,平日里石头是以大哥自居的。   “石头,家中东西都被抢光了,今后。。。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衮儿抽抽噎噎的对石头说道。   “谁抢走了我们的东西,我们就再抢回来便是,而且要加倍抢回来,这是我契丹祖辈留下的话!”石头闻言淡淡的答道。   “抢。。。抢回来?”衮儿闻言看着石头,怔怔的说道。   。。。。。。。。   达刺干,契丹语的意思就是统领兵马的武官,是一种官职,是斡鲁朵内的武官,拥有许多牧场、牛羊马、奴隶等等,家财颇厚,权势颇大。   与汉人大财主差不多是同样意思。   抢走石头母亲的达刺干的毡帐距离石头家中毡帐并不远,只两里地左右。   达刺干所居住的毡帐当然与石头家中的破旧毡帐不可同日而语,毡帐之内宽敞舒适,是用特制的木架做“哈那”,用两至三层羊毛毡围裹而成。之后用马鬃或驼毛拧成的绳子捆绑而成,其顶部用“乌耐”作支架并盖有“布乐斯”,以呈天幕状。其圆形尖顶开有天窗“陶脑”,上面盖着四方块的羊毛毡“乌日何”。   达刺干大型毡帐之外有许多马匹,深夜之时,毡帐内外还挂着数盏油灯或点着蜡烛。   无论是油灯还是蜡烛,其所费是较为昂贵的,一般的草原牧民是用不起的。   此时正值深夜,达刺干毡帐内外点上了一些油灯,与天上的繁星相映成趣。   同时毡帐之中传来一阵淫声浪语,对此周围之人早已是习以为常,这是他们的达刺干每日都有进行的事情,不折腾个筋疲力尽,他是不会睡觉的。   两个时辰之后,帐中终于安静了下来,随后就传来一阵呼噜声,这个时候达刺干的人方才能够得到休息,于是均进入梦乡,而负责守卫之人也是抱着兵刃,靠在毡帐之上,也是在打盹儿。   长久的安然无恙,使得护卫达刺干的人松懈麻痹,因此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此时帐后出现了两个黑影。   黑影自夜幕之中钻出来后,就迅速躲开了护卫在达刺干毡帐附近的护卫,潜至帐后,一个黑影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柄尖刀,尖刀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之下,熠熠发光,就如一汪清泉般的。   “衮儿,你看着点四周。”其中一个黑影就是契丹人石头,另一个黑影就是衮儿,石头摸出尖刀在毡帐之上划开了一个口子后对衮儿低声说道。   衮儿闻言点头,此时虽为深夜,但也能够在皎洁的月光下,看出衮儿脸色惊惧的神情。 第六章 小狼崽子   毡帐是由两至三层厚厚的羊毛毡围裹而成,一般的刀具是不容易划开的,可石头索持尖刀为祖传之物,据说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所赠,是锋利无比,同时这也是石头家中唯一的值钱之物。   石头用祖传尖刀将毡帐划出了一个豁口,随后没有半分犹豫,就自毡帐豁口处钻了进去。   此时斡鲁朵达刺干哈勒正搂着一名女奴睡得正香,帐内挂着的数盏油灯正发出一阵忽明忽暗的亮光,从而石头很快就探明了帐内的情形,帐中除了躺在羊毛毡上的哈勒与一名女奴外,并无他人,除此之外就是东倒西歪的数个酒坛与一堆啃剩下的羊肉、牛肉。   石头手持尖刀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走到哈勒躺着的羊毛毡之前,用尖刀刀刃抵在了哈勒咽喉之上。   此时寒风自毡帐豁口处灌了进来,发出一阵“呜呜”之声。寒风凛冽,使得睡在哈勒身旁的女奴顿时就惊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之时,忽然发现了眼前正闪耀着瘆人光芒的尖刀。   “啊。。。。!”女奴受惊,顿时就发出一声尖叫。   “噗!”石头见状,眼睛眨都没眨,“噗”的一声就挥刀切断了女奴的喉咙。   锋利的尖刀切断喉咙之时,就如切一块豆腐脑般的,女奴的尖叫声也就嘎然而止,同时鲜血迸溅,溅到了石头的脸上,同时也溅到了哈勒赤裸的胸膛、脖子、油光光的头上。   “啊?你。。。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哈勒此时方才从梦中惊醒,睁开看到了满脸是血,面露狰狞之色的石头,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颤声问向石头。   “我乃耶律重光之子耶律大石!”石头用刀尖指着哈勒的咽喉,抹了把脸上的鲜血,狞笑着说道:“今日特来向哈勒达刺干取回自己的东西。”   “取。。。回。。。什么?”哈勒不敢动弹,战战兢兢的问道,同时瞄了一眼毡帐门口。   哈勒长得五大三粗的,比石头要魁梧许多,若在平日里,还能与石头相搏,也许还能夺下石头手中的尖刀,并制服石头。   可此时哈勒全身不着一缕。。。   人往往在这个时候是最为感到心怯的,不敢起半点反抗之心。   同时架在咽喉之上的冰冷的、还带着女奴鲜血的尖刀使得哈勒不敢妄动半分。   “我倒是想看看是你的人快,还是我手中的刀快?”石头不答,斜睨了一眼正向帐内探头探脑的哈勒护卫,紧了紧手下的尖刀后说道。   此时帐内的动静早已将哈勒的手下惊醒,于是拿着兵刃就欲冲进毡帐之内。   “你们。。。你们给我退出去。。。”哈勒感到咽喉之上一阵刺疼,冰冷的刀刃就似乎是将哈勒的全身冻僵,哈勒在惊惧之下只好将自己手下喝出了帐外。   “原来你。。。你是石头兄弟。。。”哈勒随后战战兢兢的说道:“你要什么?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的娘娘我这就放了她,石头兄弟,你我为同一帐下,你可。。。可千万不要杀我。。。”   哈勒从前本为契丹一名勇将,在沙场之上无所畏惧,是勇不可当,哈勒也因此立下战功,获得了官职。可这是从前,现在哈勒拥有大片的牧场,大量的牛羊马,同时拥有大批的奴隶,日子过得惬意无比,如此一来,此时的哈勒比任何时候都要惜命,早已是胆小如鼠,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石头现在是一无所有,因此不怕与哈勒拼个同归于尽。   “放心,今日我不会杀你。”石头见哈勒手下都退出帐外之后,就收刀站在哈勒面前后笑道:“今日我只不过是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   “你要什么?我赔你十头肥羊、十头犍牛,再送你十匹健马如何?你娘娘,过后也就差人把她送回你家帐中如何?哦,对了,我再送你两名汉儿女奴怎样?”哈勒见石头收刀而立,顿感放心不少,于是对石头说道。   哈勒答应送给石头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哈勒自石头家中拿走的,几乎是超出了十倍。   在此危急时刻,还是先保住性命是为上策,哈勒心中暗道,此时石头眼睛眨都不眨的,当场手刃女奴,血溅当场,这已经证明了石头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因此好汉不吃眼前亏,过后再与他慢慢算账不迟。   “哈勒达刺干你错了,此等身外之物,不要也罢。”石头闻言笑道。   “那你要什么?”哈勒闻言奇道。   哈勒送的这些牲畜、女奴,换做是一般的草原牧民,早已是欣喜若狂了,一般贫困牧民得到这些,就能由贫困瞬间就变成小康了,而石头面对这些之时,居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使得哈勒异常诧异。   “哈勒达刺干,你不是将我娘娘请回了你的帐中吗?那么你就娶了她吧。”石头沉吟片刻后对哈勒说道。   “什。。。。什么。。。?”哈勒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石头怔怔的说道。   草原人口稀少,女子就尤为珍贵了,因此草原女子根本就没有汉人女子的从一而终、为夫守节、贞节牌坊等观念,一般都是夫死再嫁,并视为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兄死弟娶、父死子娶、爷死孙娶。。。都有可能,如汉之王昭君就分别嫁给了匈奴祖孙三代,还分别为他们诞下了后嗣。。。。   对于草原女子再嫁,哈勒并不感到惊奇,哈勒惊奇的是此事居然由再嫁之人的儿子提出,并且还是用刀逼着自己。。。   他到底是个何目的?哈勒对此是万般不解。   哈勒虽妻子已经病故,但他并不缺女人,帐下的女奴多的是,此时又何必娶一名半老徐娘?虽然这个女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我若是不同意呢?”此时的哈勒倒是越来越安心了,既然石头已经提出这个要求,那么自己的性命定是无忧了,于是哈勒推开女奴的尸体,坐起身来,慢条斯理的边穿着衣服边问道。   “圈里的羊你能够看住一天,二天,三天,但你不能看住四天五天,除非你能将狼全部杀死,否则终羊将会被狼吃掉。”石头闻言微微一笑道:“哈勒达刺干你以为如何?”   哈勒闻言默然,看着石头久久不语。   耶律大石是破落的契丹皇族,可破落的皇族他也是皇族,是皇族就会受到保护,因而他人想动他,都得掂量掂量。   哈勒当然可以秋后算账,将耶律大石杀死,可哈勒若行此事,将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若哈勒不同意耶律大石所求,但留着这么一个小狼崽子环伺在自己周围,那么哈勒将会随时处于提心吊胆之中。   “罢了,罢了,我娶了你娘娘便是,不过。。。”哈勒思虑良久,终于点头说道。   不就是娶一门亲吗?娶了他娘,将她扔在一边便是,自己该怎么享乐还是怎么享乐,哈勒心中暗道。   这也是目前这件事情最好的处置办法。   “义父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石头是个机灵人,岂能不明白哈勒的意思,于是单膝跪地,纳头便拜。   石头此举可谓是一举两得。   石头是注定要远行的,不会困于草原之上,此时将自己母亲托付给了哈勒,既使石头母亲有了安置之所,可以继续活下去,又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哈哈,快起来吧。”哈勒连忙扶起石头,欢喜的说道:“来人,备些酒肉,今日我父子二人来个不醉不归!”   契丹人是个马背上的民族,崇尚武勇,敬服勇士,而石头小小年纪,却较为狠辣,使得哈勒有了一些收服石头为己所用之心。   同时哈勒女人甚多,却无人为他生个儿子,此时凭空得一个大儿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欢喜的。   于是两人尽弃前嫌,把酒言欢。。。   。。。。。。。。   十日之后   “石头,你在干什么?”此日衮儿见石头在摆弄着一些木板,于是好奇的问道。   “我准备做个书箱,衮儿,你知道汉人的书箱是什么样子的吗?”石头拿去两片木板说道。   “我哪里知道?我不知道。”衮儿摇头道:“不过石头要书箱做什么?家里就一本书啊。”   目前石头手中除了一本破旧《论语》之外,就无别的汉书,如此要书箱作甚,衮儿百般无法理解。   “现在无书,不代表今后也是无书。”石头拿起两片木板说道:“我听人说过,汉学博大精深,书籍如海,这样就要做些准备了。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有备而无患。”   “石头你要做什么准备?”衮儿闻言奇道。   “去上京!”石头闻言抬头看着上京方向后说道。   石头说着话,脸上就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于是数日后   石头背着个书箱与衮儿一同上路,前往上京。   一个契丹人背着个书箱,就如同汉人书生一般,使得行人是纷纷侧目。 第七章 仙霞关(上)   闽、赣交界之处有处山岭,名曰仙霞岭,仙霞岭之上有处崎岖古道,名曰仙霞古道。   过了仙霞岭就是福建路地界。   仙霞岭地势高峻、群峰连绵、危崖密布,岭上也是古木参天,层林接岫,山路崎岖,五步一湾,三步一岩,山中有山,绝壁千层,极为难行,一些险要之处仅容一人一骑通过,如一线天等处。   “时来多少莫轻薄,游衍无尘锁重楼。初日山隔三月闰,飞冲山道帝王州。”   仙霞岭之上有处关隘,名曰仙霞关。仙霞关又名古泉山,与剑门关、函谷关、雁门关,并称四大古关口,关门雄伟,全部是用条石建成,设有双重大门,门为拱卷顶,若关门紧闭,再加上地势险要,真的是一人守险,千人难过,从古至今,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素有“两浙之锁钥,入闽之咽喉”之称。   仙霞关不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同时周围的景色也是异常的秀丽,故名曰“仙霞”。   东侧有一浣霞池,一淙飞泉直泻池中,飞沫如湿烟雾雨,与阳光相映,化为了五色。   此时一名年轻的官员站在仙霞关之前,望着雄峻的关隘与浣霞池飞泉,笑问同行之人道:“京师人言闽地负山滨海,为崎岖硗确之处,可尔等于京师之中见过秀丽的风光吗?”   “李太守说的是。”一旁的一名十八岁的黑衣青年闻言笑道:“此为他人未来过闽地,未见过我闽地风情,故耳听为虚也。”   “你小子,连兄长都不叫了吗?”年轻官员拍了一记黑衣青年后笑道。   “弟不敢在外称呼兄长啊。”黑衣青年连忙说道。   “你兄长我是如此拘礼之人吗?”面前官员笑着摇了摇头,对随行之人说道:“走吧,我等过关。”   年轻官员就是新任泉州知州、提举泉州市舶司李三坚,黑衣青年为其族弟李纲。   李三坚等人于宋建中靖国元年二月自京城开封府赶赴闽地泉州,于五月方才赶到仙霞关,将进入福建路,路上整整耽搁了三个多月。   究其原因,其一是李三坚等人出发之时为冬季,而冬季是无法行船或行船较为困难,因此李三坚等人只有走陆路。其二就是李三坚是携带母亲、妻妾等家人赶赴泉州的,因而不敢催促前行,路上是走走歇歇、游山玩水的。。。因此三个多月方才赶到闽地。   “此路倒也平整,为何人所筑啊?”李三坚走在仙霞关前较为平整的道路之上,随口问道。   “兄长,此七百里仙霞古道为唐之‘冲天大将军’开山伐道而成,距今已有一百余年了。”李纲闻言答道。   李纲为李三坚族弟,与李三坚一样,祖籍福建邵武,不过此时李纲已随祖迁居无锡,因此李纲家并不在福建路,而在无锡。不过李纲此时本就在游学,因而就自告奋勇的作为向导,与李三坚一同前往福建路泉州。   同时令人惊讶的是,李三坚对待这个以往素未谋面、名不见经传的族弟,显得异常的热心,甚至还有些献媚于他。。。?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冲天大将军’何人也?”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李纲问道。   “此人姓黄明巢,李唐末期之人,出身盐商之家,科举屡试不中,一怒之下就聚众数千,杀富济贫,杀官造反,号冲天大将军,立国名为大齐,并在长安僭越称帝,号‘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呢。”李纲答道。   “黄巢?”李纲说到黄巢,李三坚岂能不明白他是何人?唐末影响最大的一支义军,起兵反唐,并建立了政权。   “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李三坚随后摇头说道:“但凡起事之人,无不以此为其旗号,可他们真的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吗?真的是顾念天下苍生吗?”   “李府尊说的是。”一旁的许叔微插口道:“黄巢此人,草寇流贼耳,残暴不仁,视万民为草芥。黄巢此贼曾经到过广南东路的广州,是役,就杀害广州军民数十万人,据唐书记载,此人流窜各地之时,还杀人充作军粮,被他吃掉的无法计数,数不胜数,黄巢还称被其吃掉之人为‘两脚羊’,简直是骇人听闻。”   “‘两脚羊’?真是如此吗?黄巢起义词人真的如此残暴?”李三坚有些怀疑的问道。   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所谓胜者王侯、败者寇就是这个道理,既然如此,唐书所记载的黄巢之事就令人怀疑了。   “应该不会有假吧?”李纲闻言说道:“就算‘两脚羊’之事有假,但其残暴不仁当是无疑了。”   “也许是吧。”李三坚点头道:“凡成大事者,无不以民为本,视万民如草芥,必然也会被万民所弃。”   “李府尊说的是。”李纲、许叔微等人闻言一起应道。   “嗵。。。嗵。。。嗵。。。”   “呜。。。呜。。。呜。。。”   正在此时,正当李三坚等人靠近仙霞关之时,关上忽然想起一阵鼓号之声,随后百余名宋军士卒手持刀枪,列成数列自关内开了出来。   从军卒军服之上看,这些任为宋地方厢军无疑了,不过虽武器简陋,军服也不如宋禁军光鲜,但其军容还是极为整肃,显示出了其将领是统兵有方。   如此险关必然会有军卒把守,对此李三坚等人是早有预料,可此时此刻仙霞关守军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使得李三坚等人纳闷不已。   “来者何人?”此时一名军校挎刀上前,腆着肚子喝道:“不许往前走了,否则刀枪无眼!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朝议大夫、直龙图阁、权知泉州事、提举泉州市舶司李三坚李相公赴任泉州,尔等快快打开关门。”许彪闻言上前数步大声答道。   许彪身形猛恶,如一座黑塔般的,声音也是异常洪亮,当真是威风凛凛。   “好一条黒汉!”军校暗赞了一声后说道:“可有文书?”   许叔微等人闻言连忙将官牒递了过去。   “原来是李知州,久仰久仰,既然如此,就请过关吧。”军校验明官牒之后,就命人打开了身后关门   军校口出久仰之言,可脸上却无半分久仰的神色,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这位军汉!”翟六随后上前说道:“天色已晚,还有女眷,是否容我等在关内歇宿一夜?明日一早我等就离开仙霞关。”   “不许!”军汉瞪了翟六一眼道:“我等自己都不够吃,哪里还有多的给你们?”   翟六闻言顿时就气往上冲,一名军汉居然如此无礼?   要知道宋是“兴文教、抑武事”的,武官就算是与文官同品级,见面也是要矮三分的。   李三坚,堂堂一州之太守,此时要求留宿关内,居然被这个小小的军校拒绝了?一般人马屁都还拍不过来呢。   真是岂有此理!   “不需尔等提供吃喝,我们自己带着呐,只是在关内歇宿一夜即可。”军校如此,翟六也没有好脸色了,于是没好气的说道。   “那也不行!”军校看来是个二愣子,脾气也是较为倔强,继续瞪着翟六说道:“关内乃驻军之处,岂容尔等在此歇宿?快走,快走,晚了就关闭关门了。”   “你。。。。”翟六被气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什么时候大宋军卒如此嚣张了?翟六郁闷的想到。   “行了,行了,既然人家不许,今日我等就连夜赶路吧。”李三坚倒也没生气,于是对翟六等人说道。   现在李三坚等人并未进入泉州地界,那么这些军卒并不是李三坚的手下,同时这个军校说的也是很有道理,关内本就是驻军之处,让与他人歇宿,确实是极为不妥。   因此李三坚并未以官威压人,也并未生气,只是和颜悦色的说道。   若李三坚真的以官威压人,就不是这几个小小的军汉所能够承受的。   “是,少爷!”翟六应道,随后狠狠的瞪了军校一眼,就转身去安排了。   “看来等我等欲多欣赏些仙霞关美景而不可得,这就走吧。”李三坚随后对李纲、许叔微等人笑道。   “兄长,闽地美景数不胜数,海滨泉州更是如此,此处不看也就罢了。”李纲也是笑着说道。   “哦,难道伯纪真的去过泉州?”李三坚笑问道。   “兄长何出此言啊?”李纲闻言气鼓鼓的说道:“弟此时随父迁居无锡,但祖坟尚在闽地,弟又岂是个数典忘祖之人?”   李纲言外之意,李三坚从未祭拜过李氏祖坟,那么李三坚倒是个数典忘祖之人。。。   “哈哈!”李三坚闻言也未生气,笑嘻嘻的说道:“为兄不过与你戏言两句,你又何必这样如此激动?”   李纲此人什么都好,见识不凡,可就是脾气容易激动,稍一撩拨,即暴跳如雷。。。   “前面的真的是李状元吗?”正当李三坚等人准备出关之时,一名宋军将领自后赶上了问道。 第八章 仙霞关(下)   “状元?”李三坚闻言愣了一愣后,拱手说道:“久仰!久仰啊!”   李三坚面前的此名宋军将领姓章名阚,字敢之,为福建路建州一名准备将,年约二十五六,是仙霞关守军统领。   一名小小的准备将是不会引起李三坚的惊讶的,而令李三坚惊讶的是面前的此人,居然是熙宁八年的武状元。。。。   宋之科举分文武,文有文状元,武有武状元,章阚即为熙宁八年的武进士,武举殿试一举夺魁,成为了武状元。   “李府尊折煞小将了,小将怎及李府尊新科状元郎啊?”章阚闻言连忙说道:“李府尊路过鄙处,小将怎敢不尽地主之谊?小将已备下酒菜,请府尊相公屈就如何?”   “多谢了!”天色确实已经暗下来了,此时出关下山是有风险的,最关键李三坚还是拖家带口的,因而李三坚闻言是心中是较为欢喜的。   于是李三坚顺水推舟,丝毫没有客气,就答应了下来,并一同向关内的关楼走去。   “此前你手下如此这般,此时你又。。。为何如此的前倨后恭?”走在路上,李三坚问道。   “哎,他们心中是满腹怨气的,并不是针对李府尊你的。”章阚答道:“李府尊何人也?为民伸冤,仗毙当朝国公,此时李府尊大名已名满天下,因而小将听闻后就连忙赶来,此前多有得罪之处,望李府尊海涵!”   “哦。。。这样啊。。。”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章阚笑问道:“满腹怨气,我看是你满腹怨气吧?”   “李府尊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也,李府尊请,到了鄙处,小将定当言无不尽。”章阚闻言脸色微微一红说道。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将怒也是怒一窝。   李三坚猜的一点都没错,此时的章阚确实是满腹怨气,可谓是怨气冲天。   堂堂大宋武状元,居然被发配到如此荒僻之地来把手关隘。。。心中又怎不怨气冲天?   险关需猛将劲卒把守,这是没错的,可仙霞关位于南面,位于闽、赣交界之处,而此时宋南面除了贼盗之外,并无战事,因此将章阚等人丢到仙霞岭基本上就是让他们于此地混吃等死了,是任其自生自灭,而且一丢就是两年。按宋制,宋之守军定期是要进行更戍的,可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回事,章阚等人是一直没有被更戍。   如此,章阚等人岂能不满腹怨气?   究其原因就是章阚是个直人,得罪了某些权贵,与李三坚一般被发配至闽地,只不过章阚可没有李三坚这般运气或者说不如李三坚有靠山,因此章阚悲被发配至闽地把守边关,而李三坚却贵为一州之尊,虽泉州为负山滨海,为偏僻之地,但对于李三坚来说,还是较为理想的。   这大概也是文武殊途的原因吧。   “章敢之,不必如此大张旗鼓了,本官只需一口吃食,填饱肚子就可以了。”进入关内关楼之后,李三坚见章阚忙里忙外的安排酒宴,于是李三坚对章阚说道。   “此绝不是推脱之言,实为李某肺腑之言。”李三坚随后补充道。   仙霞岭如此荒山野岭,送来一次补给着实不易,对此李三坚心中还是明白的,同时这也是此前的那名军校百般推脱的原因之一。   “李府尊说哪里话?就不要推脱了,小将再穷,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章阚闻言笑道:“近日小将还弄了些野味,请李府尊尝尝鲜呢。”   章阚愤世道不公,对过往仙霞关的诸官吏均是爱理不搭的,甚至有时候还故意刁难。   可李三坚就不一样了,不惧权贵,为民做主,清直之名,名扬天下,章阚与李三坚从前虽未见过面,但章阚却是慕名已久。   同时李三坚为堂堂六品官员,一州之长吏,而章阚只是一名小小的准备将,身份、地位可谓是天壤之别。可李三坚并没有半点瞧不起他们的意思,谦恭以待,这在文人士大夫当中实为难能可贵。   章阚心中欢喜,就欲倾其所有,款待李三坚等人。   李三坚坚辞不受,而章阚却执意款待,闹到最后,章阚吹胡子瞪眼,李三坚才勉强同意。   于是乎,仙霞关之内,各自野味如流水般的被送进了关楼之内,李三坚等人也因此享受了一顿丰盛的野味大餐。   “李府尊。。。”酒过三、菜过五味,章阚对李三坚说道。   “嗳,敢之。。。兄,你。。。我是。。。一见如。。。故,就不必如此见外了。。。吧?”酒席之上,李三坚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因而此时喝得舌头都有些大了,醉醺醺的打断章阚道:“年长为兄,兄台称呼李某为弟即可。。。”   “哈哈!”章阚闻言欢喜的拍了拍李三坚道:“以往不知贤弟,今日方知也!愚兄未料到贤弟亦是同道中人啊。”   什么同道中人?李三坚未明白章阚的意思。   章阚为习武之人,这一下拍得有些重,不过李三坚一直不间断的健体,身体是较为强壮,因而只是微晃了一下,并未被章阚拍倒。。。   章阚看了一眼李三坚后说道:“贤弟这副身板不去习武,真是可惜了。”   章阚一口一个贤弟,使得一旁的姚舆心中是异常的郁闷,姚舆亦是武举出身,年龄也与章阚相当,可却平白无故的矮了一辈,不过称兄道弟是李三坚自己说的,使得姚舆只有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   “敢之兄说笑了。”李三坚闻言笑道:“李某虽未习过武艺,但也知道隔行如隔山的道理,习练武艺岂止需身体强壮啊?”   “师。。。那个。。。说的是。”姚舆接口道:“武者,当修其心志,养其气息,练其肌体,升其精魂,如此方可成为一名武者,仅仅身体强壮,力气大,又有何用?力气大去挑大粪好了。。。”   姚舆此言一出,不但李三坚脸色发黑,就连山魁、许彪头上都似乎闪现出了三条黑线。。。   “修其心志,养其气息,练其肌体,升其精魂?”章阚闻言却未生气,连连点头道:“兄台言之有理,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在何处高就?”   “不才姓姚名舆,相州人氏,谈不上什么高就,从前为开封府当官,现跟随师。。。那个。。。喂。。。师。。。那个。。。俺现在为何职啊?”姚舆转头问向李三坚道。   姚舆取得吏部文书之后,具体为泉州州衙何职,还需李三坚笃定,原因就是李三坚已得赵佶手诏,州以下的官吏皆由李三坚任命。   “什么这个。。。那个的?”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对章阚说道:“具体为何职,待至泉州,再行定夺,不过总还是要统帅兵马的。”   泉州军最高统帅当然就是李三坚这个权知泉州军州事了,但现在就让李三坚给姚舆安排军职,是不太妥当的,原因就是李三坚还未至泉州,根本是不了解具体情况的。   姚舆闻言大喜,开心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端起酒碗,看看李三坚,欲开口相谢,却有些说不出口,于是就端起酒碗,猛喝了一大口酒,神色之中的欣喜之意表露无遗。   姚舆弃文习武,并获得武举出身,其梦想就是统兵作战,这与开封府衙门统领几个衙役是完全不一样的,因而姚舆心中是欢喜异常。   “他。。。?他带过兵吗?知道泉州之兵事吗?”章阚闻言瞪着牛眼,看着姚舆问道。   章阚身强体壮,而姚舆显得略瘦,同时章阚并不知道姚舆也是有武进士功名的,因此是满脸狐疑。   同时章阚脸上的羡慕之意也是表露无遗。。。至泉州带兵与窝在仙霞关捉几个贼盗、盘查几个行商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你。。。我。。。我虽未领过兵,但总比某人缩在荒郊野外无所事事强百倍。。。”姚舆闻言涨红了脸说道。   “直娘贼。。。你说什么?”章阚闻言大怒,撸起袖子就要与姚舆火并。   姚舆丝毫不惧,将酒碗往桌子上重重的一顿,瞪着章阚,是丝毫不让。   “做什么?”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转头问向章阚道:“这么说章敢之知道泉州之兵事吗?”   “小将略知一二。”李三坚喝酒之后与章阚称兄道弟,但李三坚毕竟为一州之长吏,因而此时章阚与姚舆争执之后,酒也略醒了些,又复此前的称呼,不敢再以兄长自居了。   “哦?李某愿闻其详,不知敢之兄可告知一二?”李三坚拿着酒壶将章阚面前酒盅斟满之后微笑着问道。   “李府尊之命,小将怎敢不从?” 章阚闻言说道:“泉州濒海之地,首在于海,而陆有陆贼,海有海贼,因而泉州兵事之要就在于海贼之扰。”   “海贼?”这两个字是李三坚第二次听说了,第一次李三坚临行前,宋帝赵佶曾经对李三坚提过此事,第二次就是于仙霞关之中出自章阚之口了。   看来泉州果然有海贼袭扰,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九章 畲歌   “出没于海洋之贼盗,谓之海贼或曰海寇。”仙霞关之中,章阚娓娓而谈:“而我天朝东南海洋为海寇之渊薮,海上贼盗啸聚,盖常有之。”   海洋与陆地不同,两者所赋予的生活方式也各有差异,大陆为大陆为稼穑、畜牧与工商之区,,而海洋是鱼盐、舟航之域。 海洋物产丰富,有禽鸟木石之产,金锡盐铁之利,珠玑鳞甲之珍,民实资之。   不过随着海洋贸易的发展,随之而来的就是出没于海洋的海贼了。   宋东南沿海地区海岸线绵延千里, 多优良港湾以及海中众多岛屿孤悬海上,航线四通八达, 交通便捷,为海贼提供了理想的聚啸之所。   “福建路海道北连两浙, 南抵广南, 自前盗喊多寇掠僻远, 及人船稍众, 即突入本路。” 章阚接着说道:“因而福建路,尤其是泉州,海贼尤为猖獗。贼船自北而来者则自温州界分铜盘山、 半洋碓等处而入, 自南而来者, 则自兴化界分南啸山、南匿寨等处而人。 既入此,则涵头、迎仙、江口、岩得、商屿、 波浪澳、 小练等处乃行劫商船之所也。。。”   章阚说完之后,李三坚沉吟良久之后问道:“海贼为何许人也?或者说何许人等委身为贼?”   “回李府尊的话。”章阚闻言答道:“诸阶层各色人等均有,其主要还是沿海普通士庶百姓,其中又以少田而耕的贫困农户和资海为生的渔民为主。”   “他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铤而走险、屈身为贼呢?”李三坚沉吟道。   “原因较为复杂。” 章阚答道:“或有冤抑难伸, 而流于寇者; 或有货殖失计, 而营于寇者;或有知识风水, 能而诱于寇者;有亲属被拘, 受而牵于寇者。”   “也有少数为利所惑,而蛊民为贼吧?”李三坚问道。   “李府尊所言大是。” 章阚拱手道。   章阚忽然不再称兄道弟,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纳闷。   李三坚看了章阚一眼后叹道:“看来欲平贼,先安民,欲治海,先治陆也。若士庶百姓有好日子过,又有何人甘愿屈身事贼呢?”   “李府尊所言极是!” 章阚、姚舆、许叔微、李纲等人一起应道。   李三坚此人虽然年轻,但不愧为大宋新科状元郎,一眼就看出了海贼之事的关键,那就是切断海贼与千丝万缕的关系,使其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   不过此事说起容易,做起来难,海贼们几乎就是土生土长的沿海之人,切断他们的关系,谈何容易?   “咔嚓,咔嚓,咔嚓!”   正在此时,半空之中忽然响起三声雷声,雷声过后,大雨就像天塌了般的铺天盖地的自天空中倾泻下来。   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同时将整个仙霞关笼罩在了一片雾蒙蒙之中,仙霞关的景色也因此是更加秀美。   “闽地的天是说变就变啊!”许叔微看着倾盆大雨叹道。   “道路将是愈发的难行。”李三坚此时已无半分欣赏仙霞关美景的心情,只是看着大雨郁闷的说道。   李三坚自京师开封府前往泉州,已经过了三月有余了,可居然还未抵达泉州,这其中有李三坚的原因,也有道路艰辛的缘故。   “李府尊勿忧,待明日大雨稍歇,小将使人护送李府尊前往泉州便是。” 章阚见李三坚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于是对李三坚说道。   “如此,就多谢敢之兄了。”李三坚闻言喜道。   李三坚欢喜的倒不是章阚命人护送,而是欢喜有人作为向导,为李三坚等人引路。   李三坚族弟李纲虽名为向导,其实他也没去过几次泉州的。   。。。。。。。。。。   泉州惠安县笔架山   紫山笔架山位于惠安和泉港的交界处,是惠安的最高峰。山顶三峰相连,犹如笔架,笔架山以此而得名。平日里此处红花遍野、新绿满山、溪水淙淙、林涛阵阵,景色尤为秀美。   不过此时因连下了三天大雨,从而造成了横亘在笔架山之下的一条溪流的溪水暴涨,溪水淙淙也就变成了溪水哗哗。。。,平日里一条安静的小溪此时忽然就变成了一条奔腾的河流。   暴涨的溪水夹杂着泥沙、石块、树枝等等奔腾而下,撞击着两岸发出一阵又一阵巨大的声响。   “能过此河吗?”此时溪边来了数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年轻男子,其中一名二十余的男子看着奔腾的溪流,皱眉问道。   “回相公的话。”另一名男子闻言答道:“平日里徒步即能越过这条溪流,可今日这么大的水。。。无舟却是千难万难。”   这一行数人就是李三坚、李刚、许彪、姚舆等人。   李三坚等人在大雨暂歇后,就离开了仙霞关,没几日就进入了泉州境内。   可没曾想,李三坚等人进入泉州之后又是天降暴雨,并且一连下了三天,使得李三坚等人的行程是愈发的艰难。   大雨下个不停,李三坚又急于赶到泉州,因此李三坚就暂时将符二娘、蔡绒雪等家眷留在了一处庵刹之中,并使三魁等人保护,待雨停再行赶到泉州。   李三坚安排妥当之后,就带着李纲、许彪及章阚差来的向导,冒着大雨翻过了笔架山,却被发了大水的这条溪流拦住了去路。   “舟?”李三坚苦闷的看了看四周后问道:“难道平日里此处就无摆渡之人吗?”   “这条小河名为金鞭溪。”章阚差来的向导答道:“平日里溪水较浅,徒步即可越过,因而并无摆渡之人。”   “砍些木头,捆成木筏即可越过金鞭溪。”李纲将双手探入溪水之中后说道。   “不妥!”李三坚闻言瞪了李纲一眼后说道。   目前李三坚等人且不说根本找不到捆木筏的绳索,就连砍伐木材也是千难万难。砍伐木材非锋利、沉重的刀斧不可,仅凭手中护身的刀剑是无法砍伐木材的。   就算李三坚等人拼命砍些木材,然后再寻找绳索制成木筏,但这么一折腾,定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如此真还不如等到雨歇水退,再赶往泉州。   “清明时节百花香,望见茶山绿茫茫;妹妹上山摘茶叶,哥哥田间去插秧。”   “哥在田中手插秧,时刻抬头望山岗;哥心有意望我妹,我妹无心望哥郎。”   “。。。。。。。。”   正当李三坚等人彷徨无计之时,忽然从水面之上一阵歌声,歌声委婉转动听,且显得异常甜腻、缠绵,似乎是一男一女在唱着情歌。   同时情歌并不是汉语,而是一种李三坚等人听不懂的语言。   “这是。。。?”李三坚虽祖籍为福建路邵武人氏,可他从前何时来过福建路?又怎能听懂当地的“土话”?   不过李三坚虽听不懂歌词,但也是感觉有些面红耳赤的,于是转头看着李纲问道。   “这。。。”李纲侧目又听了片刻后说道:“这似乎是畲语?”   “畲语?何谓畲语?”李三坚闻言纳闷的问道。   “畲语当然就是畲人之语啊。”李纲答道。   废话,李三坚闻言瞪了李纲一眼,畲语当然是畲人之语,李三坚其实想问的是何为畲人或畲族?   “畲人源于汉晋之时的‘五溪蛮’,与瑶人同源。”李纲见李三坚一连疑惑不解的模样,于是解释道:“畲人自唐永泰年间迁居福建路、广南路、两浙路等地,其大部居于福建路,畲人无自己的文字,而用我汉家的文字,不过畲人也有自己的语言,特别是山歌就是用畲语唱的,只不过。。。只不过。。。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武陵蛮就是武陵蛮,有伤风化也!”   “什么有伤风化?”李三坚拍了一记李纲后说道:“情歌而已,谈何有伤风化?歌声自水面而来,他们定有舟船,快过去问问可否搭载我等越过此河。”   与瑶人同源,李纲如此说,李三坚也就大概明白了。   泉州当然与京城开封府不一样,泉州是个多民族聚集之地,对此李三坚早已知晓。   而此时的李三坚身为泉州一州之长,当然就更应了解这些方面的事情。   不过此时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赶到泉州赴任,因而李三坚催促李纲等人道。   于是李纲、许彪、姚舆等人在李三坚的催促之下,顾不得欣赏令人面红耳赤的情歌,慌忙顺着河岸向前寻去。   众人翻过一个丘陵,果然在一处河岸发现一只简陋的竹筏,竹筏是用十数根真竹配加刺竹捆扎而成,长约两长,宽数尺,竹子的粗端做筏头高高翘起,细端做筏尾平铺水面。   简陋的竹筏稳稳的漂浮在水面之上,竹筏之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约二十岁上下,女子约十五六岁,身上穿着是畲族服饰。正拿着长长的撑杆,一边撑着竹筏,一边唱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情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三坚见状心中大喜道。 第十章 瑶瑶   “瑶瑶。。。”   “嗯,阿哥?”   “瑶瑶你。。。再唱一首吧?”   “不唱了,阿哥,天色不早了,还未挣到一文船钱,回去阿爸、阿妈会埋怨我的。”   “嗯。。。看样子这附近也没人,不如回去吧。”   “哎,再等等看吧。”   泉州惠安县笔架山金鞭溪岸边,一对畲族年轻男女站在竹筏之上说着话,浑然没有注意到远处出现了数个身影,正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畲人男子年约二十余岁,穿着色麻布圆领、大襟短衣、长裤,脚穿草鞋,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个子不高也不矮,长相是普普通通的,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也没有引起李三坚等人的注意。   而引起李三坚等人注意的是竹筏上的这名畲族少女。   话说出现同性相吸的情况是较为少见的。   此时大雨稍歇,木筏之上的畲族少女已取下了身上避雨的蓑衣。   只见畲族少女,白净的瓜子脸,弯弯的细眉下一双晶莹的眼睛,一张樱桃般的小嘴微微撅起。上穿深蓝色短领偏襟上衣,颈口、袖口、襟底绣着色彩斑斓的精美图案,腰间系着一条用粗线绣的数只孔雀的围裙,下着蓝色露膝短裙。   衣物虽然简朴、朴素,有些地方洗的已经发白了,甚至还有补丁,但却是的养眼,是可爱之极。   短裙之下的却是一对白嫩嫩的小脚,未着任何鞋子,赤足站在木筏之上,脚腕处各有一个铃铛,移动起来带着一连串的声响。   李三坚美人也见了不少,可像现在这样的“纯天然”少女还从未见过。   畲族少女给人的感觉就是自然、纯洁,有一种返璞归真之感,虽短裙之下,不但露出了一双白嫩嫩的小脚,还露出了一截白嫩嫩的大腿。。。大腿及小腿之上还沾了些晶莹的雨水,更显得诱人可爱,更使人面红耳赤的。   李三坚号称在女色面前是定力惊人,可此时与李纲、姚舆等人一起,四五双眼睛一齐齐刷刷的盯在了畲族少女的腿上。。。   “瑶瑶,昨天那人去你家中做什么?”此时畲族青年问道。   “阿哥。。。他。。。他是。。。”名叫瑶瑶的畲族少女闻言顿时脸色通红,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畲族青年冷哼了一声后说道:“他是去做什么?是去求亲的吧?”   “阿哥,你别生气,你知道我。。。我。。。不是不能答应的。”瑶瑶低声说道。   “你不答应。。。可你家里。。。你家里。。。说到底,还不是嫌我家中穷?可是瑶瑶,我现在是穷,可今后会一直穷下去吗?我。。。我。。。今后。。。一。。。一定。。。”畲族青年梗着脖子,气岔岔的说道。   “阿哥。。。阿爸、阿妈也不会同意的,他这么老。。。”瑶瑶站在畲族青年面前,伸出两只小手拉住了畲族青年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摇了摇,垫着脚尖看着畲族青年,柔声说道:“阿哥。。。我知道你。。。你今后一定会有出息的,瑶瑶等着这一天早日到来呢。”   “瑶瑶。。。”畲族青年猛地挣脱瑶瑶的双手,随后紧紧的将瑶瑶搂到胸前,喘着粗气说道:“瑶瑶。。。可是。。。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阿哥。。。阿哥。。。你放开我,放开我啊。。。你想干什么呀?”瑶瑶见状,顿时大惊失色,在畲族青年怀中拼命挣扎道。   畲族之人虽不如汉族这样,非得将清白之身留到洞房花烛夜,否则就是大逆不道,甚至能将女子活生生的逼死,可畲族之人也不是这么随便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幕天席地的。。。总是要在订婚之后的。   “阿哥,阿哥,你去跟阿爸、阿妈好好说,他们会同意的。”瑶瑶挣扎的说道。   “瑶瑶。。。我。。。我等不及了。。。我们将生米煮成熟饭,看他们同意不?嘿嘿!” 畲族青年美人在怀,哪里还能熬得住?于是闻着瑶瑶身上的少女清香,喘着粗气说道,同时开始撕扯着瑶瑶身上的衣物、   “阿哥。。。不要,瑶瑶不要,再不住手,瑶瑶要喊了啊?”瑶瑶拼命挣扎道。   “你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会的,瑶瑶,你今日就从了阿哥吧,阿哥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此时瑶瑶从畲族青年怀中挣脱,反身想逃,可却被畲族青年搂着了腰肢,并按在了木筏之上。   “救命啊。。。。。。!”瑶瑶被跪倒在地,终于尖声呼救。   “这。。。师叔。。。?”事情忽起变故,刚才两人还在缠缠绵绵的唱着情歌,可此时居然闹出了这么一出,使得李三坚、姚舆、李纲等人是面面相觑,姚舆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   “救人啊!看我作甚?”李三坚气急败坏的白了姚舆一眼道。   虽然李三坚还搞不清楚面前的畲族男女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想来个欲擒故纵还是怎么着,可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眼睁睁的看着面前此名“天然”美少女被人糟蹋吧?虽然李三坚还是有些想欣赏的。。。   “是。。。师叔。。。”姚舆闻言取下背上的弓箭,自箭壶之中抽出了两支羽箭,搭在了弓箭之上。   人家又不是糟蹋你的娘子,你慌个屁啊?姚舆心中极为不屑的想到。   “兀那蛮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干这调调?快快放开那位姑娘。”姚舆现身,站在岩石之上,弯弓搭箭,就向着竹筏之上射出了一箭。   箭随声至,羽箭瞬间就飞到了畲族男女面前。   “嗤”的一声轻响,羽箭正中畲族男子头巾之上,将头巾射了下来,并拖着头巾,落入了竹筏旁的水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之后,就沉入了水底。   头巾为布制成,落入水中当然不会立即沉入水下,可因为姚舆这一箭势大力沉,却将头巾带入了水底。   “快快将船划过来,否则休怪某箭下无情!”姚舆随后将第二支羽箭搭在了弓箭之上喝道。   畲族男子头巾被射落之后,露出了满头的乱发,吓得一屁股坐在了竹筏之上,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些凶神恶煞之人。   “天然”美少女瑶瑶跪在地上,也是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李三坚、姚舆等人,一时之间,浑然忘了起身,跪姿当然是诱人之极。。。   “狗男女,耳朵聋了吗?没听见吗?快快将船划过来。”长相极为猛恶的许彪此时也是挥舞着兵刃大声喝道,更是将畲族男女吓得是面如土色,于是顾不得害怕,连忙将竹筏划到了岸边。   竹筏到岸之后,许彪头一个跳上了竹筏,竹筏一沉,差点将紧随着许彪走上竹筏的李三坚晃入水中。。。   李三坚狠狠的瞪了许彪一眼,用力站稳了脚跟,转头对着满脸惊惧之色、衣衫不整的畲族男女,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们两人勿惊,我等不过是要渡过此河而已。”   “你。。。你们要渡河?” 畲族少女瑶瑶见相貌英俊、彬彬有礼的李三坚之后,才稍稍心安,拍了拍胸口后低声问道:“渡河是要给船钱的。”   畲族男女虽所唱山歌为畲语,但说话却是说的是汉语,因而李三坚等人是可以与其对话的。   “哈哈!”李三坚闻言豪爽的大笑道:“船资不会少了你们的,只要我等安然渡过此河,定有重赏。”   李三坚说罢伸手探入袖子,欲摸些铜钱出来。   可李三坚将手探入袖中之后,却迟迟没有将手从袖中伸出来,同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纲、许彪、姚舆等人。   李三坚带着一大家子人自京师开封府前往泉州,这一路之上,虽是走官道、住驿站,但也是开销不小,因而此时李三坚囊中羞涩,袖中只有十数枚铜钱。。。   李三坚已经豪爽的满口承诺重赏,若只是给他们十数枚铜钱,如此就不是重赏了,而是打发叫花子了。。。于是李三坚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纲、许彪、姚舆等人,希望他们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   李纲、许彪、姚舆倒是看懂李三坚的意思了,但却是一齐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李三坚囊中羞涩,李纲等人也同样如此,甚至兜里一个大字儿都没有。。。   瑶瑶疑惑的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三坚。   “这。。。喏。。。拿去,某说话算话,快去划船吧。”李三坚尴尬的笑了笑,无奈之下,自怀中摸出一块玉佩,塞在了瑶瑶的手中,并顺手捏了捏瑶瑶的手心。   这块晶莹透亮的翠绿色玉佩价值不菲,乃是无价之宝,原因就是此玉佩为当今大宋皇帝赵佶所赐。   若是赵佶知道这块玉佩被李三坚当做船资随意丢给了摆渡之人,非给气得吐血不可。。。   这块玉佩价值不菲,因而李三坚这几下便宜总要占的,从而引起瑶瑶娇羞不已,引起畲族青年男子对李三坚是怒目而视。。。   “我不要。。。我不要。。。太贵重了。。。我。。。我不敢要。”瑶瑶虽为畲族少女,未见过什么世面,但也是知道这块摸起来凉丝丝的玉佩定是价值不菲的。 第十一章 风流人物   坚初的质地,晶莹的光泽,美丽的色彩,细温润的纹理,悠扬说耳的声音,谓之玉之五德。   而兼备五德之玉即为美玉,即为无价之宝。   此时在竹筏之上的李三坚将将皇帝赐予的一块美玉随手就给了一名名叫瑶瑶的畲族少女。   “我。。。我不能要。。。”瑶瑶像是接到一块烫手山芋般的,将美玉塞回到了李三坚手中。   瑶瑶迄今为止,未出过远门,未见过世面,不过瑶瑶也是多少知道这块美玉的价值的。   瑶瑶的阿妈就珍藏着一块玉,平日里捂得严严实实的,看都不让看,只在节日之时方才拿出来。   瑶瑶阿妈所珍藏的玉却远不如李三坚手中的美玉,起码远不如李三坚的美玉漂亮。   “为何不要?此为船资,你尽管安心收下便是。”李三坚笑着又将美玉塞在了瑶瑶的手中,同时又捏了捏瑶瑶如一块软玉般的小手。   李三坚并不是坐怀不乱之人,反而是有些禁不住女色的诱惑,要不然李三坚也不会与如此之多的女子有纠葛,平日里李三坚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此时这个“纯天然”的畲族美少女俏生生的站在李三坚面前,使得李三坚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畲族年轻男子见状顿时对李三坚怒目而视,恨的咬牙切齿的,不是许彪与姚舆护卫在侧,早就与李三坚“决一死战”了。。。   堂堂一州之尊,此时居然与一个泼皮无赖般的,调戏这个单纯的畲族少女。。。使得李纲等人顿时就目光投向了河中,羞于见人了。。。   “要不了这么多的,船钱只要二十文就够了。”瑶瑶抿嘴笑道。   二十文?李三坚闻言咂了咂嘴,早知道。。。不过此时送出去的玉,就如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于是李三坚对瑶瑶笑道:“收下吧,若你实在不安心,渡河之后,可否赏顿热饭?”   李三坚等人自仙霞关来到此处,几乎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热食,均是以干粮充饥。   李三坚估计畲族少女家离此地应该不远,因而此玉就全当作船资与饭钱了。   “好的呀!”李三坚如此说,畲族少女方才收下玉佩,并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放进怀中,贴肉而藏。   如此美玉,对一个女孩来说,杀伤力是巨大的,几乎无人能够经得住如此诱惑的。   李三坚看着瑶瑶,喉结动了动。   “快去划船吧。”李三坚说完后,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一边去了。   自己如何这么没有定力了?李三坚坐到竹筏之上看着奔腾的河水,心中暗暗自责道,自己家有仙妻,此时却被一名小丫头诱惑得差点失去了自制力。。。当着她的情人面及在众手下面前,举止居然如此不堪。。。   难道是数月禁欲的缘故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或者是由于远离了京师的喧嚣,从而放松的缘故?   因为赶路,因而一路之上,李三坚就如同一名苦行僧一般,没有与自己妻妾亲热的机会。   或者是因为,随着泉州日益临近,自己压力越大,从而调戏一下小阿妹,放松一下自己?   李三坚此去泉州为官,是与往日不同的。   以往开封府为官之时,毕竟只是作为知府路昌衡的佐贰,辅佐路知府处置府衙之事,期间得到了路知府的不少帮助。而此时李三坚却为泉州之长吏,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李三坚了,一切就全凭李三坚自己了。   李三坚当然也可以成为一名“昏官”,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不思进取,整日里沉迷享乐,不理政事,一切由着泉州与往常一样。   其实这样的昏官是最好当的,就算朝廷责备下来,也没有多大的事情,最多调离泉州,迁往他处为官。   甚至如此这般的昏官也许还会得到提拔呢,原因就是这样的昏官是不会得罪人的,是不会招致他人的嫉恨的。   不过李三坚愿意做这样的昏官吗?答案是否定的。   临行之前,宋帝赵佶召单独诏见了李三坚,对李三坚抱有极大的期望,答应了李三坚所有要求,如此,李三坚再跑到泉州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岂不是会使赵佶失望之极?而使皇帝失望,李三坚的前程就堪忧了。   而李三坚如此这般,不但会使赵佶失望,还会使自己娘亲,使蔡绒雪等妻妾失望,使得跟随自己远赴泉州的李纲、姚舆、许叔微等人失望。   因此李三坚要当官必须要当有进取之心的官员。   那么昏官、贪官好做,进取之官做起来就千难万难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这样的官员是与目前大宋官场是格格不入的,将会使李三坚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阻力。   不过李三坚目前还顾不上这么许多,李三坚担忧的是这一切的一切,该从哪里做起?   李三坚迄今为止,对泉州仍是一知半解的,那么该如何施政于泉州,就无从谈起了。   “门前喜鹊勒,叫喳喳,喜迎贵客到我家。先唱一曲迎客歌,再喝一碗待客茶。手捧米酒请君尝,请到山里来哟。。。”   正在此时,畲族少女瑶瑶又用畲语唱起了动听的山歌。   歌声委婉动听,如小桥流水般娓娓缠绵,从而打断了李三坚的思路。   李三坚仍是听不懂歌词大意,但美妙的歌声使得李三坚心旷神怡,同时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豪情壮志。   畲族少女瑶瑶为贫寒之人,这是毫无疑问的,要不然也不会大雨天的出来摆渡。   瑶瑶家境贫寒,刚才还差点被人。。。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仍是唱着欢快、动听的山歌。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还怕什么?难道自己连一名畲族少年都不如吗?李三坚站起身来,紧握腰间吴王剑望着奔腾的河水,心中是豪情万丈。   只要自己尽力去做,无论成败,均不旺自己来这个世上走一遭。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那个。。。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李三坚紧握吴王剑,看着奔腾的河水,大声吟道。   李三坚面目英俊、长发飘飘,身形挺拔,此时河风又吹得李三坚衣衫飘荡飞扬,同时李三坚又吟出了一首大气磅礴、旷达豪迈的诗词,因而显得异常的风流潇洒、超尘脱俗。   瑶瑶不懂诗词,但此时瑶瑶的目光顿时被李三坚吸引住了,目光闪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使得目光一直在瑶瑶身上的畲族青年愤怒不已。   于是乎好景不长,一直平稳前行的竹筏忽然向左倾斜,李三坚身子向左一晃,差点落入河中,同时河水激荡,泼了李三坚一身。   “贼子敢尔?”姚舆飞起一脚将正在撑船的畲族青年踢倒在了竹筏之上,同时许彪也是大怒,扑上去将畲族青年按在了地上,挥舞斗大的拳头,就欲对畲族青年饱以老拳。   “不要!”瑶瑶惊得花容失色:“不要,阿哥你在做什么?不要啊,你们不要打他。。。他不是故意的。。。”   “住手!”李三坚喝止住了姚舆、许彪等人,同时对瑶瑶摆了摆手,示意让她放心,随后对许彪说道:“带过来吧。”   许彪闻言单手拎起仍是在暗暗咒骂的畲族青年,扔在了李三坚的面前。   “相公,就是这个蛮子使坏!”许彪睁着牛眼,瞪着畲族青年说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坐在了木筏之上,双手看着扶着吴王剑看着畲族汉子,半响没有说话。   “你。。。你要。。。干什么?”畲族汉子被李三坚看得全身发毛,于是面带恐惧之色问道。   瑶瑶也是紧张的看着李三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李三坚微微一笑,继续看着畲族汉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阿楠。。。” 畲族汉子在李三坚的注视之下,不得不老实回答。   “阿楠?”李三坚闻言接着问道:“某与你有仇?”   “没。。。没有。。。”阿楠闻言摇头道。   “既然无仇,为何你要如此?”李三坚微笑着指着瑶瑶问道:“就是因为她吗?”   “我。。。我。。。”阿楠低头无言以对。   “就是因为她与李某多说了两句话,你就如此这般?”李三坚随后看着姚舆、许彪等人笑道:“真乃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也!”   众人闻言均是笑了起来。   “阿楠,你错了,喜欢一名女子不是这个样子的。”李三坚随后对阿楠说道。   “那要怎样。。。啊?”阿楠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畲族之人与汉人不同,是崇尚武力的,何人武勇超群,就能赢得女子的欢心,甚至武力用在了婚配之上,如抢新娘等等。   “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若真心喜欢一名女子,当以真心换真心,方可赢得她的真心,如此用强是万万不可的,是适得其反的。”李三坚说罢,挥手对阿楠说道:“去撑船吧,需小心撑船,万不可再有轻率之举了。”   “阿哥,多。。。多谢了你了。。。”瑶瑶见李三坚没有与阿楠计较,轻松的放过了阿楠,于是心存感激,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微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就看着河水,想着自己的心事。 第十二章 梅雨村(上)   “真乃人间仙境也!”李纲见到了畲族少女所居住的山村后不由得感叹道。   畲族少女瑶瑶所居住的村庄名为梅雨村,梅雨村依山而建,村内房屋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分布在秀丽的山坡之上。   上山的道路均由青石板铺成,道路两侧还有许多水井,半空之中落下的雨水先是落在青石板之上,之后顺着青石板滴落在水井之中,淙淙有声,并溅起了一团又一团水雾,笼罩在了梅雨村周围。   梅雨村之前还有一个布满青苔的索桥,桥面距谷底足有数十丈,一眼望去,是雾蒙蒙的一片,深不见底。   站在桥上可观赏梅雨村和周边山峦景色,看上去大气磅礴,气度恢宏。周边上千棵古树环抱,无数梯田簇拥。   雨雾之中的绿水、树林、村落、田园等等,若隐若现,是如梦如幻,仿佛到了人间仙境,又仿佛是一幅美妙绝伦的山水画卷。   “如能归隐此处并终老于此,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李纲随后又叹道。   “啪!”姚舆照着李纲后脑勺就一巴掌,笑骂道:“你才多大啊?乳臭未干的小儿,哈哈,还未出道,就归隐了?”   畲族少女瑶瑶见状捂嘴偷笑。   此一路之上。瑶瑶与李三坚、李纲、姚舆等人很快就熟络起来,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反将阿楠冷落到了一旁。   “士不可辱!”李纲大怒,仗着自己学过几天功夫,就扑了上去,与姚舆扭打在了一起。   “哈哈,来得好!”姚舆见李纲来势凶猛,不敢怠慢,摆开架势,迎战李纲。   不过李纲虽然来势汹汹,但其三脚猫的功夫,又是个嫩稚的少年,因而李纲怎是姚舆的对手?李纲瞬间就被姚舆所执。   “小子,服不服?”姚舆将李纲的双臂扭在身后问道。   “不服!”李纲双臂酸麻,浑身无力,但仍是不肯服输,倔强的说道。   “做什么?”李三坚见状哭笑不得说道:“都吃饱了撑的?那好,稍后你们就不用吃饭了,许彪,分开他们。”   许彪大声应了一声,大踏步上前,一手一个,像老鹰捉小鸡般的,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拎到了两边。   许彪力大无穷,近身肉搏,姚舆可不是他的对手。同时许彪为扑汉出身,讲求的就是近身肉搏、抱摔扳倒。   “小阿哥,你疼吗?”瑶瑶见李纲一脸的羞愤之色,还不断的揉着有些红肿的手腕,于是关心都问道。   “不疼!哼。。。”李刚气愤愤的看着姚舆说道。   “小阿哥,到了家里,敷点草药就好了。”瑶瑶接着说道。   “说了无碍了,你还啰嗦什么?去去,一边去。”李纲极不耐烦的对瑶瑶说道。   瑶瑶闻言委屈的站起身来,眼角含泪,就欲哭出声来。   “别理他。”李三坚狠狠的瞪了李纲一眼,问向瑶瑶道:“还需多久到家?”   “过了这个桥就到了。”瑶瑶答道。   “这座索桥?”李三坚看了看面前的索桥后问道:“平日里你们都需通过这座索桥吗?就无其他路可走?”   古老的索桥年久失修,上面布满了青苔与草藤,山风吹来,还不停的摇晃。   若他们出入都需通过这座索桥,那么就太不方便了。   “有啊,山那边还有条下山的路,不过要走很久的,这个桥是最近的。”瑶瑶答道。   “哦,这样啊。”李三坚点头接着问道:“惠安县在哪里?那条路可通往惠安县?”   惠安县距离泉州城池已经很近了,李三坚打算尽快赶到惠安县,随后走官道赶到泉州。   “惠安县?”瑶瑶闻言想了想后答道:“我只去过一次惠安县,就是山那边的那条路可以到惠安县。”   “嗯,如此就劳烦小娘子带路吧。”李三坚点头道。   瑶瑶应了一声,就领着李三坚等人向索桥走去。   “大哥哥,你们。。。你们是些什么人呀?”走在路上,瑶瑶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你觉得我等为何人?”李三坚笑着反问道。   “瑶瑶。。。瑶瑶不知道。。。”瑶瑶闻言答道:“不过瑶瑶觉得你们都是好人。”   “好人?”李三坚闻言看了一眼长相凶恶的许彪一眼后,不由得笑问道:“何以见得?”   “瑶瑶还是不知道。。。不过瑶瑶觉得你们如果是坏人,就会欺负瑶瑶的,可你们不但没有欺负瑶瑶,还对我挺好的。。。尤其是你,大哥哥。”瑶瑶说罢,对着李三坚甜甜的笑了笑。   “我?”李三坚闻言耳根子有些发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其实。。。”   李三坚初见瑶瑶,即以赠玉为名,是大占瑶瑶的便宜,此时瑶瑶居然称李三坚对她最好,使得李三坚心中是羞惭万分,万分无地自容。   真是个单纯的女孩啊,李三坚随后心中叹道。   “其实。。。其实什么?”瑶瑶闻言笑道:“大哥哥,你是说牵手吗?牵手有什么呀?瑶瑶最喜欢牵手呢。。。”   说话间,众人就来到了索桥之前,瑶瑶欢呼一声,就踏上索桥,向对面跑去。   一阵山风吹来,吹得索桥不停的晃动,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瑶瑶奔跑的速度,很快瑶瑶就跑到了桥对面,转身笑嘻嘻的看着李三坚等人。   李三坚等人当然明白这座古老的索桥为必经之路,但到了跟前,却似乎是面露怯意。   这倒不是众人为鼠辈之人,若是让他们上阵杀敌,也许不会胆怯,可此时谁也不愿意一不小心掉下悬崖,摔死在这偏僻山沟里,虽然梅雨村景色如画,但客死他乡,死后都无法返回故里。   “我先来!”在一名小女子面前岂能如此胆怯?于是姚舆自告奋勇的说道。   于是姚舆气沉丹田,运真气于全身十二经脉,并顺便打通了任、督二脉,随后姚舆使出了“八步赶蝉”之轻功,三两个纵就跃到了索桥对面,并转身得意的看着李三坚等人。   “我来!”李纲虽为三脚猫功夫,但却不肯服输,特别是在一路之上总是与自己过不去的姚舆面前,因此李纲为第二个,姿势不算太难看的通过了索桥。   剩下的就是李三坚与许彪了。   李三坚摇了摇头,迈步走上索桥。   古老的索桥虽然看起来有些危险、吓人,但对于李三坚来说并不算什么。   索桥再吓人有广南西路乃至山鬼见愁吓人吗?虽然当时的情况是李三坚与蔡绒雪是被乃至山贼寇追得走投无路,被逼无奈才冒险通过鬼见愁,但毕竟是走过了不是?李三坚心中暗道。   于是李三坚长袖飘飘,如闲庭漫步般的走上了索桥,边走边欣赏着索桥之下的云山雾海。   如此秀丽的景色、如此清新的空气是京师开封府所不具备的。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此时已经远离了朝廷的喧嚣,摆脱了各种烦恼,从而来到了如世外桃源般的福建路泉州,这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啊!   李三坚走到索桥中间,闭上双眼,闻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空气,心中暗道。   “大哥哥,不怕,拉着我的手,跟我走。”正在此时,李三坚手中忽然多了一只温软的小手,耳旁传来一声温柔的声音。   此时瑶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的李三坚身旁,拉着李三坚的手说道。   “我。。。”李三坚见状顿时哭笑不得的。   自己哪里是害怕?可却被畲族少女瑶瑶误会为被吓得闭上了双眼。。。   李三坚就欲甩脱瑶瑶的小手,可却又不忍心伤了这个单纯的少女,于是只好被瑶瑶牵着,在姚舆等人戏谑的目光之中通过了索桥。   “阿爸、阿妈,瑶瑶回来啦。”将近瑶瑶家中石屋之时,瑶瑶终于放开了有些面红耳赤的李三坚,向着家中石屋跑去,边跑边喊道:“阿爸、阿妈,来客人啦!”   “客人,什么客人啊?”瑶瑶的阿爸蓝阿潭是个篾匠,此刻坐在门前正在编一只竹篓,闻言放下竹篓问道。   “阿爸,是民家的客人。”瑶瑶跑到蓝阿潭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   “民家人?他们来干什么?”蓝阿潭闻言顿时就脸色难看的问道。   “哎,阿爸,他们不是来欺负我们的。。。他们是远方来的客人。。。阿爸,快走吧,他们都到了。”瑶瑶拖着蓝阿潭边走边说道。   蓝阿潭虽心中有些不太情愿,不过还是放蔑刀与竹篓,迎了出来。   “老丈,我等路过贵地,欲讨碗水喝,不知老丈意下如何?”李三坚见蓝阿潭过来后,首先施礼道。   畲族少女瑶瑶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而这个世上又盛行早婚,因此李三坚估计瑶瑶的父亲年龄最多也就三十余岁。   可面前的蓝阿潭长的又黑又瘦,个子倒不矮,却像个竹竿一样,又瘦又高,同时脸色布满了皱纹,就连头发都有些花白了,哪里像个三十余岁的人?倒像个年过不惑之年的人,因此李三坚只好以老丈称呼对方。   “好,好,瑶瑶快去倒水。”李三坚气度不凡,彬彬有礼的,倒使蓝阿潭手足无措了,连连对瑶瑶说道。   汉人老爷们什么时候对他们这样客气过?蓝阿潭心中暗道。 第十三章 梅雨村(下)   三千来去客,四万打银人。   畲族之人好客,有客自远方来,不但热情如火,还会倾其所有,款待来客。   因此畲族少女瑶瑶的父亲蓝阿潭得知李三坚等人并非是住在他们附近的汉人,而是来自远方的客人之后,就倾其所有,款待李三坚等人。   此时瑶瑶家中茅草屋之外摆放着一张大木桌,木桌子上堆放着各种食物。   虽然这些美食为极普通的食物,而非山珍海味、珍馐佳肴,但也是种类较多,同时吃起来也是较为可口。   桌上除了菜就是酒了,酒当然不是汉家的酒,而是糯米酒,一种用糯米酿造的酒,度数不高,但喝起来却是甘醇如蜜,口感醇甜。   酒席之上除了李三坚等人,就是围坐在木桌周围的畲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众人好奇的看着李三坚等人,低声议论、高声谈笑,就似乎是过节一般,是异常的热闹。   款待李三坚的菜肴和酒水许多都是瑶瑶家中街坊邻居凑的。   “山里的客人唱山歌,山里的客人泉为镜,泉水莹莹。。。”瑶瑶的阿爸端起一碗自家酿造的糯米酒看着李三坚唱道。   畲族人好酒,无酒不讲话,畲族人就算是吃不起饭了,也要用一部分粮食酿酒。   大多数的时候,茶或酒畲族人平日里是舍不得喝的,而是用来招待客人。   “哥哥,这是请酒歌,请你喝酒呢。”李纲见李三坚傻愣愣的看着众畲人,于是用胳膊肘捅了李三坚一下后说道。   李三坚、李纲认了家门,此后一同前往泉州,共处了三个月之久,于是就一扫初时的陌生、尴尬,此时倒也是显得熟悉与亲热了。   “哦,哦。”李三坚闻言连忙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李三坚喝完之后,舔了舔嘴唇,回味无穷的说道:“老哥,这。。。这瑶瑶哪里去了?”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知道蓝阿潭的真实年龄了,为三十有二,再称呼他为老丈,就不太妥当了,于是就以老哥称之。   自瑶瑶将李三坚等人领到家中之后,就不见其踪影,于是李三坚纳闷的问道。   此时陪着李三坚等人的是瑶瑶的父母及一些街坊邻居。   “她。。。她。。。在屋中。。。”蓝阿潭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   李三坚见蓝阿潭的神情有些怪异,但又不好继续询问下去,于是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大口糯米酒。   不使女儿待客,这也许是畲族人的习俗,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瑶瑶没衣服穿。。。正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呢。。。”   “哈哈哈哈!”   周围邻居一些好事的孩子一齐笑道。   “这是为何?”李三坚闻言与李纲等人对视了一眼后,诧异的问道。   “哎,我也不怕贵客笑话了。”蓝阿潭随后叹道:“家中只一套衣裙,瑶瑶和她阿妈换着穿的,谁出门就谁穿。。。”   李三坚等人闻言默然。   此时的李三坚方才注意到了瑶瑶阿妈身上的衣裙与瑶瑶的一模一样,方才见识了生活在最底层的贫寒百姓。   李三坚同样也是出身贫寒,为琼台儋州小渔村的贫困之人,可当时李三坚与母亲符二娘再怎么贫困,也不至于像蓝阿潭、瑶瑶家中这般,母女只一套衣裙,谁出门谁穿。   待客的饭菜、糯米酒等等也是街坊邻居们凑的。   这个风景秀丽的小山村如此贫穷,倒是不难理解,李三坚心中暗道,所谓要致富,先修路,梅雨村交通条件如此恶劣,再加上多山少耕地,百姓们又岂能富裕?   此时的李三坚为一州之长吏,考虑问题不知不觉的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把身上的钱都取出来。”李三坚随后对李纲、姚舆等人说道。   蓝阿潭等畲人好客,倾尽全力摆了这么一桌酒宴,李三坚等人总不能白吃吧?若如此,李三坚心中是极为不忍的。   李三坚是给了瑶瑶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可这些物件对于蓝阿谭等人来说是有价无市的,也许还换不来一顿饱食。   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就是这个道理。   “师。。。叔。。。没多少钱啦,都拿出来。。。我等就。。。”姚舆伸手入怀,苦着脸对李三坚说道。   “少废话!”李三坚拍了一记姚舆后说道:“都取出来。”   “哈哈,你可真蠢!”李纲从怀中取出五十余文钱塞给李三坚后,对姚舆笑道:“到了泉州,哥哥难道还会亏了你不成?”   众人想想也是,李三坚可是堂堂泉州知州,到了泉州,大笔一挥,随便拨些钱粮便是。   于是姚舆、许彪也纷纷解囊,许彪数了两百余文递给了李三坚,而姚舆最多,身上居然有整整一贯钱。   李三坚从姚舆手中抢过这一贯钱,狠狠的瞪了姚舆一眼。   姚舆身上居然有这么多钱,自己在竹筏之上尴尬之时,他居然不拿出来。。。   “师叔,这可是俺全部家当啊。。。”姚舆委屈的对李三坚说道,同时咽了口唾沫,极为不舍的看着李三坚手中黄橙橙的铜钱。   姚舆为有功名之人,俸禄当然也不会少的,可姚舆至今没有成家,孤家寡人一个,用起钱来呼朋唤友、大手大脚的,极为豪爽,因而积蓄并不多。   李三坚又瞪了姚舆一眼,就不在搭理他了,捧着不到不到两贯钱的铜钱放在木桌之上。   “贵客,你这是。。。?”蓝阿潭见状疑惑的问道。   “老哥,我等冒然前来,实在是叨扰了,些许钱钞,权当做酒钱罢。”李三坚对蓝阿潭笑道。   “不要,不要,够啦,够啦。”   宋之一千钱为一贯,两贯钱就是两千文,蓝阿潭何时见过这么多钱啊?因而被吓得连连摆手,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么多钱对于蓝阿潭等人来说,摆十桌酒席都够了。   “不瞒老哥,我等来自京师开封府,遥遥数千里,此一路之上也见过不少人了,可从未见过像畲家人如此好客之人,而此时又使你们如此破费,我等实在是过意不去,区区些许钱财,就请老哥不必再推辞了。”李三坚将铜钱推到蓝阿谭面前后说道。   李三坚态度极为诚恳,没有一丝施舍与人之态。   “哎,远来为客,我们待客也是应该的,待客还要收客人的钱,传出去会被人说的,在村里也会抬不起头的。” 蓝阿谭仍是坚不肯受。   “这样好了。”两人推来推去的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瑶瑶是个好姑娘,此一路之上也帮了我等不少忙,这区区钱钞就当做谢礼如何?给她置办几件衣物,望老哥不必再推辞了。”   “喂喂喂,我说你这个老汉,啰嗦的紧。”许彪见蓝阿潭仍是不肯收钱,于是插嘴道:“让你收下你就收下便是,某跟你说啊,大官人是看上你家小阿妹了,这些钱你就当做彩礼好了,快快收下,你要是觉得还是过意不去,那么就再取几坛酒出来,使我等喝个痛快,呵呵呵呵。。。”   糯米酒,酒是好酒,甘甜可口,可就是酒力太差,许彪已经灌了一坛糯米酒下去了,却只是打个几个酒嗝就没下文了。。。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顿时就楞了一愣,随后一齐大笑,就连周围的畲族乡民也跟着笑了起来。   “卧槽!”李三坚闻言顿感脸皮发烫,骂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照着许彪的胳臂就锤了一记,骂道:“你个夯货,酒肉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许彪浑身的肉就跟石头般的,因此许彪无甚痛痒,倒将李三坚手掌震的生痛。   “嘿嘿!”许彪憨笑一声,闷头喝酒,不过时不时还抬头看看茅屋方向。   大官人?看上我家瑶瑶了?蓝阿潭闻言暗暗心惊。   蓝阿潭虽为畲族之人,而非汉人,但也是宋民,是在宋的治下,因此还是听得懂汉话的。   大官人是宋的一种对衙门之人的尊称,一般说来,身有一官半职的任方可被称为大官人,公门之人也可被称为大官人,如衙门胥吏等等。   此时的李三坚穿的是极为普通的汉人长衫,看不出是何身份,但他的随从称呼李三坚为大官人,因此蓝阿潭也就明白了,李三坚定是公门之人了,应该是一名公门胥吏?   一名年轻公门之人看上了瑶瑶?蓝阿潭此时心中是既惊且喜。   蓝阿潭惊的是宋律是不允许汉、畲通婚的,因此真若是李三坚看上了瑶瑶,那么瑶瑶只能为妾,而不能成为妻。   蓝阿潭喜的是,若瑶瑶真的被李三坚纳入房中,那么自己家中岂不就是攀附上了公门之人?今后定会有不少好处的。   如此说来,也不算太委屈了瑶瑶了,更何况蓝阿潭面前的李三坚长得身材挺拔、容貌英俊,是一个世上少见的俊俏阿哥。   于是蓝阿潭在既惊且喜之下,收下了两贯铜钱。   虽然这些铜钱作为纳妾的聘礼少了点,但今后的好处定会不少的。   “哟哟哟,阿潭你不收我的聘礼,倒是收了民家的礼,还是陌生人的,阿潭,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在此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到了蓝阿潭、李三坚等人的耳朵里。 第十四章 苛捐杂税   “钟里正,你怎么来了?”畲人蓝阿潭茅屋之中,蓝阿潭看着过来的数人,愕然问道。   “哈哈,怎么?阿潭摆酒,老夫就不能来吗?”为首的一名年约五十余岁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笑着答道。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着一身赤金襄缵藩竹长袍,长袍袖口处绣着几株青竹翠曼,翻云朵坠,肥胖臃肿的腰间系着一条墨绿色的秦素玉带,略有发黄的长发高高束起,头上扎着一头黑色头巾,耳边还戴着一朵茶花,显得异常的花哨,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摆摆的,显得异常的臃肿不堪。   中年男子姓钟,为畲族之人,同时也是梅雨村的里正。   所谓里正,又称里君、里尹、里宰、里有司等等,为一里之长,为宋最基基层的小吏,因而在宋里正又被称作“里正衙前”。   里正虽为宋最末等的小吏,可也不能小瞧,原因就是里正与户长、乡书手共同督税,也就是掌户口、赋役、捕盗之事,同时里正一般是由乡里富户或地主担任,有钱有权有势,平日里乡民甚是畏惧。   蓝阿潭闻言畏畏缩缩,不敢接话。   蓝阿潭当然是发自内心的不希望这些人来到家中,原因就是他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每到缴纳赋税之时,这些人就会催命般的找上门来,不将家中搜刮得一干二净是绝不会罢休,完全是掘地三尺,搜刮钱财。   若遇到家中红白喜事,他们还会不请自来,吃饱喝足之后,还会顺手牵羊,牵走家中不多的猪、牛、羊等不多的财物。   “他们是哪里来的蛮子?”钟里正随后长满鼻毛的酒糟鼻子哼了一声后,肥硕的手抬了抬,指着李三坚等人问向蓝阿潭。   钟里正等人态度极为无礼,使得姚舆等人眉头一挑,当场就要发作,李三坚连忙用眼神制止住了姚舆。   李三坚倒想看看这个所谓的梅花村里正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是远方来的客人,是民家的人。”蓝阿潭闻言答道。   “民家的人?他们为何来到此处?” 钟里正闻言皱眉问道。   “是瑶瑶领着他们来的,到这里歇息歇息,然后还要赶路的。” 蓝阿潭本不想回答,但在平日里钟里正的积威之下,又不敢不回答。   “瑶瑶?”钟里正闻言顿时就来了兴致,臃肿的脸上显露出一种油光光的光彩,笑着问道:“瑶瑶在哪里?”   蓝瑶瑶长得美若天仙,名扬于十里八乡,因而当然就免不了有人觊觎她的美色,老老少少都有,这其中就包括梅雨村的钟里正。   钟里正觊觎瑶瑶的美色,已经达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了,恨不得立即将瑶瑶收入房中,肆意蹂躏。   此前钟里正也曾经向蓝阿潭提亲,是用一头猪为聘礼,欲将瑶瑶纳入房中,可却被蓝阿潭拒绝了,使得钟里正是极为恼火。   “她。。。她。。。在屋里。”蓝阿潭支支吾吾的答道。   “哈哈,是不是没有衣服穿不敢出来啊?”钟里正闻言笑道:“今日老夫倒是准备两套衣裙,老夫这就给她送进去。”   钟里正此言一出,顿时激怒了姚舆、许彪等人,就连李三坚心中也是一阵犯恶心。   不是李三坚拦着,徐彪早就起身将这个老不羞的按在地上往死里揍了。   瑶瑶无衣可穿,这个时候钟里正钻进去岂不就是打算占瑶瑶的便宜吗?简直太令人不齿了。   “不。。。不用麻烦钟老爷了。。。”就算是泥人也是有三分性的,蓝阿潭闻言心中愤怒,站起身来拦住钟里正等人面前道:“衣裙也不用钟老爷破费了,我正打算给瑶瑶置办几件衣裙呢。”   “哦,看来阿潭你是有钱了吗?”钟里正随后指着木桌之上的两贯铜钱问道:“是用这些钱吗?”   钟里正随后还看了看李三坚等人几眼,尤其将目光集中在了李三坚的身上,见到年轻英俊的李三坚不由得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哼,就算他年轻英俊又怎样,还不是穷棒子一个,钟里正随后心中暗道,况且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若将自己惹恼了,定让他们走不出这梅雨村,无论李三坚是什么人。   钟里正觊觎瑶瑶的美色,同时也明白自己除了有钱有势之外,其他就无法提及了,因此只要有人稍一接触瑶瑶,就会将其视作是对手,视为仇寇。   “用什么钱不用你管。”蓝阿潭气愤的说道。   “啪!”钟里正忽然伸出胖手,猛地抽了蓝阿潭一记耳光后打骂道:“泼奴才,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有点小钱就不认识老爷了吗?今日老爷就对你实话实说吧,老爷我今日带人上门是来收税的,你这点小钱是不够交税的,没钱交税就拿人抵税,瑶瑶这姑娘不错,拿来抵税,就免你一年税赋、徭役如何?”   “贼老咬虫。。。”许彪见状大怒,嚯的站起身来,打翻了一坛酒,就欲上前揪住钟里正。   “你慌什么?坐下。”李三坚按了按许彪后,低声说道。   事情还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冒然出手,是不太妥当的。   况且就算是钟里正收税的手段、方式是极为恶劣,但他也是在为官府收税,是在为朝廷,为大宋收税,如此就冒然阻止,也是极不妥当的。   要知道此时的李三坚也是官府之人,是泉州的知州,而税赋、徭役之事是州府的头等大事,不能马虎。   因此李三坚必须要完全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方可临机应变。   “收。。。。。税?”蓝阿潭捂着右脸愤怒的说道:“今年的税不是交了吗?为什么还要收税?”   蓝阿潭被打,当时就想打回去,可又畏惧钟里正的数个如狼似虎的手下,因此是敢怒而不敢动手。   “你交的可是夏税,现在可是要交秋税了。”钟里正嘿嘿一笑道。   “秋税。。。。?你。。。你。。。”蓝阿潭闻言顿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宋之主要赋税就是田赋,为一种经常性的税赋。   田赋包括两税及其附件税,其中两税就是夏税与秋税。   夏税,开封府等七十州是以五月十五起纳,至七月三十日毕。河北、河东诸州为五月十五起纳,八月五日毕。江南、两浙、福建、广南、荆湖、川峡为五月一日起纳,至七月十五毕。   而秋税却是九月一日起纳,十二月十五日毕,若有变故,令有司临时奏裁。   此日为建中靖国元年五月十八日,也就是五月十五刚过三天,而蓝阿潭等乡民已经将夏税缴纳完毕,因而已经算是提早缴纳了,只要不超过八月五日纳税,就算是及时纳税了。   可此时蓝阿潭刚刚缴完夏税,钟里正居然带人上门催缴秋税,使得蓝阿潭愤怒异常。   要知道平日里秋税缴纳一般是在九月至十二月之间的。   “钟老爷。。。”瑶瑶母亲双手合十,在钟里正面前拜了拜,低声求道:“家里粮食都交完了,你就。。。你就。。。饶了我们吧。”   “钟里正。”瑶瑶母亲拖到身后,对钟里正怒道:“秋税总要秋日收获之时才收吧?此时刚刚五月,你们。。。就上门催税,你们怎能这样欺负人?”   “欺负你?”钟里正闻言大笑道:“你一个小小的贱户,还当不起老爷我欺负你,老爷我乃是奉命行事。”   “给你。。。给你。。。快走。。。快走。。。”当着这么多的邻居,当着李三坚等客人的面,蓝阿潭实在不想再与钟里正等人纠缠了,于是抓起两贯钱塞给了钟里正后说道。   钟里正拿着铜钱在手中掂了掂后,冷笑道:“贱奴婢,你在戏耍老夫吗?这远远不够呢。”   “两贯钱还不够?”蓝阿潭闻言怒道。   蓝阿潭家有薄田三亩,每岁收获三石左右的粮食,那么按宋制,每岁最多需纳粮两三四斗左右,而此时泉州粮价为一斗五十文,三四斗粮食折钱也就二百文左右,加上其他杂税,最多不超过五百文。   蓝阿潭给了钟里正近两贯钱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这还需要老夫给你说吗?”钟里正冷笑道:“支移、加耗、斛面、和籴等等,你难道忘了吗?”   宋之田赋包括两税及附加税,两税按田亩及收获多少收税,而附加税之中有一项就是加耗,加耗为重要的附件税,顾名思义就是增加的消耗。   加耗明目繁多,其中的弹性很大,且宋各路加耗都是不尽相同的,使得税户负担成倍增加。   斛面也是官吏收赋粮时的一种额外聚敛,也是一种附加税。   而支移就是强迫税户将所纳钱物输送至指定的地点,以便充实沿边军用。   支移倒是减轻了朝廷、官府负担,却增加了税户的负担。   按宋制,税户所纳之粮可折变,也就是折成钱、绢、绸等物,这其中的弹性或水分也很大,官府官吏也趁机上下其手,大肆敛财。   除此之外,还有科敷、抑配、赃罚、丁税等等等等,总之是各种苛捐杂税,是明目繁多,数不胜数。 第十五章 亮明身份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已读书八年,为官一年,对于宋赋税之制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宋苛捐杂税甚多,但李三坚没有料到,宋之苛捐杂税居然达到了如此程度,本该五百文的田赋,居然翻了四倍有余,甚至四倍都不止,达到了两贯多,这其中还不包括李三坚不了解的赋税。   百姓之苦,居然苦到了如此程度,一年下来,不要说结余了,就连最起码的温饱都保证不了。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此时的李三坚忽然想起了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这首《卖炭翁》。   究其原因,朝廷赋税之制是为主要原因,当然也有朝廷大小官吏对百姓的无休止、肆无忌惮的盘剥的原因。   泉州惠安县梅雨村的情形是更加严重,简直已经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梅雨村的乡民已经是家中无过隔夜之粮了,这些酷吏仍是不肯放过这些令人怜悯的乡民,是掘地三尺,也要榨干他们的最后的血肉。   “尔等奉何人之命?尔等行此举可有明文?”此时的李三坚实在是忍耐不住了,于是愤而起身,大声质问钟里正等人道。   “何人之命?当然是官府老爷的条令了。”钟里正闻言楞了一楞后答道。   “官府之命?惠安县县令何在?”李三坚接着大声问道。   “哎呦喂,这是哪家的衙内居然要见我家老爷?”此时钟里正身旁一名身穿衙门吏服的人开口笑道:“我家老爷是你能够见的吗?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还不小。”   “哈哈哈哈!”钟里正等人闻言顿时大声笑了起来,同时还极为无礼的上下打量着李三坚。   “洪大官人,你看这。。。”钟里正随后点头哈腰的对此人说道。   “无碍,无碍,你该怎么收就怎么收。”洪大官人斜眼看着李三坚,拱手朝天作了一揖,冷冷的说道:“吾等奉旨办差,看谁敢阻拦?”   “哈哈,奉旨办差?”李三坚不怒反笑道:“某为何未听说过皇上下过提前收取秋税的旨意?”   “大胆刁民,竟敢亵渎皇上,来人,给我拿下。” 洪大官人闻言恼羞成怒道。   皇帝就算是有旨意,岂能直接给此等末流小吏,就连他们的老爷,惠安县县令也几乎不会直接收到皇帝的圣旨。   皇帝的旨意一般是直接给一州之长的,也就是给泉州知州李三坚。   两名惠安县衙门衙役闻言挎刀上前,取出锁链就欲锁上李三坚,随后押入惠安县牢房,再慢慢的收拾他或者敲诈钱财。   许彪冷哼一声,跨步上前,挡在了李三坚的面前,伸展双臂,揪住了两名衙役,并举在了空中。   “啊。。。!”两名衙役被许彪举在了空中,双腿乱蹬,双手用力想掰开许彪的手掌,可就如蜻蜓憾铁树一般,根本无法挣脱,只能是大声惊呼。   “含鸟猢狲!也敢来扑老爷?”许彪大吼一声,拎着二人就向远处甩去。   “噗通。。。哗啦。。。”两名衙役发出两声惨叫,随后撞向了两侧茅屋,茅屋是由土墙和茅草搭建而成,因此不太坚固,再加上许彪力大无穷,因此两人撞塌了两面墙,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众人同时还听到屋内传来一名女子的尖叫声,似乎是瑶瑶的声音。。。   两名衙役估计不死也是骨断筋折。   李三坚横了许彪一眼。   下手简直太不知轻重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撞坏了屋子,最后还不是李三坚花钱给他们修缮。。。   许彪如此威猛,顿时将洪大官人、钟里正等人吓得目瞪口呆的。   洪大官人吓得倒退数步,大声喊道:“造反了,造反了,快来人啊,杀官造反了。”   “拿下!”李三坚见状大声下令道。   姚舆、许彪闻言就扑了上去,连李纲都扑上去揪住了一名衙役拳打脚踢的。。。   许彪扑倒了钟里正的两名随从,一把就揪住了正欲逃跑的钟里正,单手又将肥胖的钟里正举到了半空之中。   “啊?救命啊。。。好汉饶命啊!”钟里正以为许彪又要将他扔出去,吓得双足乱蹬,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哭喊与求饶声。   姚舆放翻两名衙役之后,飞起一脚踢在了洪大官人的屁股之上,将他踢出了三尺开外,扑倒在了李三坚的面前,洪大官人身上漂亮的吏服顿时就沾满了雨后的湿泥,滚在泥中就跟个泥人般的。   “杀官造反?凭你也敢称官?下三滥的泼贼。”姚舆指着洪大官人骂道。   李三坚随后走到洪大官人面前,指着蓝阿潭等人怒问道:“这些乡民已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眼睛瞎了吗?尔等居然提前收取秋税,加耗居然也达到四倍有余,如此欺压百姓,该当何罪?”   “本官该当何罪,还轮不到你来定罪。”洪大官人倒也硬朗,抹了把脸上的湿泥后,凶狠的看着李三坚说道:“尔等殴打朝廷办差官吏,为谋逆大罪,是诛灭三族的大罪,快快放了我等,也许本官会网开一面,饶尔等不死。”   “哈哈,看样子还是不肯认错服罪啊。”李三坚不怒反笑,看着满脸湿泥,狼狈不堪的洪大官人说道“这样好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尔等立刻回去,不许再催缴秋税。只要尔等就此罢手,某今日就放过尔等,如何?”   与这些蝼蚁般的人物过多计较也没多大意思,李三坚心中暗道,就算李三坚将这些酷吏捉拿入狱,全部法办,又能如何?   溯本求源,还需从其根本上想办法,否则这种事情将会是层出不穷的,将会是惩不胜惩的。   因此今日李三坚不打算与这些小喽啰们过多计较。   “你?你。。。你说罢手就罢手?你是什么人?你能替公府做主吗?”洪大官人面带嘲弄之色,对李三坚说的。   “某能做主!”李三坚点头微笑道。   “惠安县县令孟光喜何在?”李三坚笑着笑着忽然脸色一沉,大声喝问道。   李三坚为泉州知州,当然就需了解泉州的情况,最起码需了解泉州七县的知县或县令为何人。   因此李三坚在三月的行程之中早已将熟读了吏部取得的关于泉州的一些文书、资料,并烂熟于心。   “你。。。你们。。。是。。。什么人啊?”洪大官人双手撑在泥地之中,抬头看着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不会是强匪吧?洪大官人惊惧的想到,他们为何无缘无故的为这些贱民出头,那么除了一些打着“替天行道”的强匪之外,洪大官人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何人肯为这些贱民出头。   同时此时李三坚忽然喝出了惠安县县令的姓名,使得洪大官人更加糊涂了,更加搞不清楚李三坚等人到底是何等样人了。   看来不亮明身份是不行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不亮明身份这些人是不会老实答话的。   于是李三坚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玉牒官牌,立在洪大官人眼前后笑着问道:“看清楚了吗?”   “知。。。知。。。。府府府府府。。。尊?李。。。李李。。。知州。。。”洪大官人认清楚官牌之后,顿时大惊失色,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的说道,被官牌之上的文字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一改此前镇定自若的神情。   这种由朝廷颁发的官牌是无法仿造的,就算能够仿造,民间也无人敢仿造,仿造官牌是大罪、死罪。   因此洪大官人面前的这名年轻汉子,就是即将赴任泉州的新任权知泉州事的李三坚了,这是千真万确、确凿无疑的了。   “府尊相公恕罪啊!您大人海量,饶了小的吧。”与洪大官人一同前来的诸县衙官差听闻他喊出了“知州”两字后,一齐凑过来查看李三坚手中的官牌,随后均被吓得魂不附体,一齐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道。   此前他们也听说了泉州将有一位年轻的知州,将要赴任,同时还听说了这名年轻的知州还是新科状元郎。   可惠安县府衙诸官差哪里能够想到新任知州李三坚居然出现在了此处?出现在了这个荒僻的乡村?   不久前他们居然还欲将李三坚锁入狱中治罪。。。完全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头上拍苍蝇啊,大水冲了龙王庙,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洪大官人等人心中胡乱想到。   “小民等拜见知州大老爷!”   不但是惠安县县衙诸人被吓得魂不附体,就连蓝阿潭等乡民也是被惊了个昏天黑地的。   不要说一州之尊了,就说惠安县县衙之中一名小吏来到梅雨村,对于蓝阿潭等乡民来说,也是个天大的官了。   这么多年来,这些个官府官老爷们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可他们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原因就是他们是官府之人,与他们作对就会获罪,从而被捉拿入狱。   而入狱容易,出狱难,不脱层皮,不倾家荡产,是不会出狱的,一些人甚至死在了狱中。   因此蓝阿潭等乡民畏官如畏虎,如豺狼虎豹一般。   此时一州之尊居然就站在了他们面前,岂能不吓得魂不附体? 第十六章 手段老辣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就是如此,与其拐弯抹角、费尽周折,还不如直截了当的。   李三坚直截了当的亮明了身份,顿使惠安县诸人是俯首贴耳。   泉州为偏远之地,距离京师有数千里之遥,所谓山高皇帝远,朝廷对泉州是鞭长莫及,那么泉州知州就几乎是土皇帝一般,因此惠安县诸人也不得不俯首贴耳。   “孟县令在惠安县县城之中。”新任泉州知州李三坚询问,洪大官人只有据实而答。   洪大官人被称为大官人,其实他也就是惠安县县衙一名胥吏,一名乡司,姓洪名八。   所谓乡司,为宋之职役之一,又称作乡胥、乡书手、乡吏等等。宋初之时,乡司并未取得县乡征税总管的地位,其职责主要是辅佐里正、户长催督赋税。   其后乡司的地位逐渐上升,由乡役成为了县役,并承揽了宋县乡税收,最终成为了大权独揽的县乡之征税总管。   乡司职位不高,手中的权利却不小,掌定税、制税、推排二税版籍、推割税租、催督赋税等事,在县乡之中,可谓是权势熏天。   钟里正也是负责催督赋税之事,可他平日里也得看洪八的脸色。   “这么说,擅收秋税乃是尔等肆意妄为?”李三坚随后沉下脸问向洪八道。   “小的不敢!”洪八闻言惶恐的答道:“提前催缴秋税确实是奉孟县令之令。”   “为何要提前催缴秋税?”李三坚又问道。   “孟县令说了,此为‘预借’,是为了。。。为了。。。孟县令早已得知李府尊将要路过惠安县,是为了给李府尊奉上‘官敬’。。。”洪八支支吾吾的答道。   “官敬?于本官?”李三坚闻言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是哭笑不得。   问了半天,最后的反倒是怪在自己头上了?   无非是寻找各种借口,盘剥百姓而已,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   惠安县县令孟广喜真若如此,那么自己也许就要免去其县令之职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如此害民的官员是不能继续让其留任的。   要知道此时将要赴任泉州的李三坚,可是手持“尚方宝剑”的,李三坚已请得圣旨,可以任免泉州州一下的各级官吏,事后只需上奏朝廷即可。   “真是岂有此理。”李三坚随后接着问道:“加耗一事也是孟广喜之命?”   “这。。。”洪八闻言顿时面呈难色,同时看了一眼身旁的脸色苍白的钟里正。   “什么这、那的?”李三坚沉下脸怒道:“事情到了此时,你还想隐瞒吗?真以为本官办不了你吗?”   “府尊相公啊!”洪八闻言又吓得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指着钟里正说道:“加耗一事是此人觊觎蓝氏之女的美色,欲通过加耗逼他们就范,从而能够霸占蓝氏之女,与。。。与。。。小的并无干系啊!”   此时的洪八真的害怕了,他面前的这位爷可是大宋新科状元郎,新任泉州知州,掌泉州大小事务,其实这也好罢了。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乃是何人?他可是于宣德门之外,当众杖毙一名当朝国公、皇室宗亲。。。而此时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天下,宋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许虏地之人都已知道了。   最最关键的是,此事过后,李三坚居然安然无恙,几乎就是毫发无损,最后也就不痛不痒的被“贬”至泉州。。。到底是贬还是升?这还两说。。。   明眼之人早已看出了此事的关键,乃是宋帝赵佶对李三坚的宠信,否则李三坚断不会如此轻松。   而惠安县上下人等,绑在一起都也不如一名当朝国公、皇室宗亲,那么李三坚若是跟他们过不去,他们一个个决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也许罢官免职都算是轻的。   惠安县如此,更不要说一名小小的乡司了,因此洪八是面如土色,趴在地上是拼命磕头。   惠安县县衙诸人闻言,一齐将目光投向了钟里正,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此事就是因为钟里正觊觎蓝阿潭之女,瑶瑶的美色,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情,差点将新任泉州知州拿入县狱,若真如此,那就大事休矣。。。   “洪老八。。。你嘴里吧啦吧啦的,胡说些什么?”钟里正转头对李三坚磕头道:“大老爷啊,此事洪老八事前与小的商议,多得的钱财,他七成,小的三成,他这个时候倒想撇干净了?哼,没门!”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冷笑道:“他七成,你三成?原来十成十都进了尔等的腰包了?公府却一文钱都得不到?”   “钟成!”李三坚随后对钟里正喝道:“尔等擅改官府之令,盘剥百姓,当立即拿下治罪,但本官初来乍到,对一些事情还不甚了解,因此暂且寄下,待查明之后,一并治罪,着即免去钟成里正之职,暂由梅雨村村民蓝阿潭担任梅雨村里正之职。”   李三坚此言倒是实情。   李三坚刚刚进入泉州境内,刚刚至惠安县,就遇到了这种事情,虽李三坚已经问了不少,但仍是得小心行事,不可听一面之词,因而李三坚仅仅是免去了钟成的里正之职,对其余人等暂不追究,同时这已经算是开恩了。   至于一乡一村里正的任免本由当地县衙决定,但李三坚正好遇到了,就越俎代庖了一回,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李三坚身为泉州知州,任免一名小小的里正,他人也不会有闲话的,又有何人敢有闲话?   同时李三坚此举也算是报答了蓝阿潭倾其所有,款待自己一行人的恩情。   “多谢大老爷开恩。。。”此时的原梅雨村里正,钟成反倒是没有继续求饶了,而是哼了一声就带着手下悻悻的离去了。   李三坚不理钟成,看着洪八说道:“至于你。。。也同样如此,本官命你戴罪办差,继续做你的乡司吧。不过本官有一句话送给你,那就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望你今后能够悬崖勒马,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李三坚此时也算是诚心劝诫于洪八了。   此前的事情李三坚不想管,也管不了,此为整个大宋官场的弊端,李三坚就算是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李三坚能够做的,就是管好自己一亩三分田的事情,而且不是现在,而是将来。   原因就是目前泉州官场还要继续正常运转,收税之事也要正常进行,否则泉州也许就要面临瘫痪之境,而泉州官场要正常运转,目前来说,是少不了需依仗这些人的,因此李三坚不得不继续留任此人。   若洪八继续为非作歹,那么李三坚定会是毫不犹豫的将其拿下治罪。   对于初任泉州知州的李三坚来讲,稳定大局是为最为紧迫之事。   “尔等都一样,望今后诫勉之。”李三坚随后对惠安县县衙诸人说道。   “吾等多谢府尊相公开恩!”惠安县县衙诸人闻言大喜,纷纷拜道,就连此前受伤的数名衙役也是开口感谢李三坚。   “小人多谢府尊相公!”洪八拜服泣道。   此时的洪八也是诚心诚意的感谢李三坚了。   原因就是李三坚话已挑明,对于洪八过去之事,李三坚不再追究,此为洪八最为安心之处。   洪八身为县乡催督赋税的乡司,这其中的油水定是不小,此前的洪八是免不了上下其手的。   其实洪八从前虽在其中捞了不少,但洪八并未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还是有所顾忌的。   同时在李三坚的警告之下,洪八不由得暗暗警告自己,今后这种事情必须小心在意了,该收手之时就必须收手,否则也许自己的小命会丢在泉州惠安县。   此人到底是多大年龄?难道是驻颜有术?看起来是异常的年轻,其实年龄已经不小了?   李三坚又打又拉、老练的处置手段,使得洪八等人心中不由得是万分疑惑不解。   李三坚此人如此年轻,走在路上定是没有任何人会想到,他会是泉州知州。。。同时老辣的处事手段,使人不由得觉得他应是一名长期混迹于官场的政客。。。   哪里像个刚刚入仕一年左右的年轻官员?   “喂,阿潭,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拜谢知州老爷啊?”此时一名乡邻推了一把一直呆呆的站着的蓝阿潭。   “小人。。。贱民。。。我我我。。。多谢知州大老爷了。。。”此时的蓝阿潭方才醒转,慌忙谢道。   蓝阿潭心情激动,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仅仅数个时辰之前,蓝阿潭还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民,可此时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梅雨村的里正。。。此时的蓝阿潭仍是云里雾里的,浑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可千万不要小看这小小的里正,在梅雨村之中,俨然是个土皇帝一般。   钟里正以往也不过是个有些家财的小财主,就是因为当上了里正,从而家业大兴,成为了惠安县有些名气的员外。 第十七章 恶俗陋习   福建路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雨后天晴的模样,此时又是阴云密布,瞬间雨珠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自半空落下,噼里啪啦的砸在屋顶、屋檐、地面、稻田等处,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   “苍天啊,还让不让人清静了啊?”李纲看着倾盆大雨说道。   “福建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啊?这雨还下得没完没了了啊?”许彪脱下衣衫,露出了一身疙瘩般的黑肉,拧着被雨水淋透的衣裳埋怨道。   “看来今日还是无法赶路了。”李三坚将手探出屋檐之外,接了一些雨珠后愁道。   大雨如注,山洪暴发、山坡塌陷,道路也是异常的泥泞不堪,因而李三坚等人根本无法继续赶路。非但如此,大雨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水坑,根本无法立足,于是李三坚等人就一窝蜂的挤进了蓝阿潭的茅屋之中避雨。   幸好蓝阿潭的茅屋虽然简陋、破旧,但还是较为宽敞的,有四五间堂屋,足够李三坚等人暂时歇脚了。   “这也不错啊,不是某人说过,此处山清水秀,倒也是个埋骨之处啊,干脆我等就不走了,老死在这里算了,此处人杰地灵,还有水灵灵的小阿妹相伴,嘿嘿!”姚舆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张破旧的躺椅,躺在躺椅之上,优哉游哉的笑道。   “胡说八道!”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迈步走入了堂屋。   怎能可能不走?李三坚真恨不得立刻赶到泉州。   李三坚等人建中靖国元年二月自京城开封府出发,到现在,路上已经整整耽搁了三个多月了。   吏部文书三月就递至泉州了,可到了五月中下旬,李三坚仍未就职于泉州,那么这期间泉州出了任何事情,都会算在李三坚的头上。   因此李三坚此时因大雨被阻于惠安县梅雨村,怎不心急如焚?   此时的李三坚有些后悔,后悔刚出发之时为何不加紧赶路?   当时的李三坚料到了道路艰辛,可却疏忽了福建路恶劣的天气。   还是尽快赶到泉州较为妥当,走进堂屋的李三坚边想边小心翼翼的取出用油布层层包裹的《泉州全舆图》,打开之后,放在桌上细细的看了起来。   李三坚从手中有限的资料得知,泉州虽地初海隅,为偏僻之地,但被世人誉为“海滨邹鲁”。   泉州共瞎七县,分别是南安县、晋江县、同安县、永春县、德化县、安溪县与惠安县,共二十余万户,一百多万人口,其中泉州城内就有人口两万余户,十余万人。   虽泉州与京师开封府相去甚远,但由于泉州社会安定、经济发展、海外通商繁荣,而被称作是“富州”。   不过李三坚并不这么认为,区区十万人口就被称作“富州”?就算是富州,那么它又富在哪里?是每年上缴的赋税多,还是百姓生活富裕?   哪样都算不上,李三坚心中暗道,自进入泉州境内之后,李三坚就发现百姓们依旧生活艰难、困苦。特别是梅雨村,是家无隔夜之粮,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如此说泉州富,是富在哪里?李三坚甚为不解。   李三坚心中也明白,不可以偏概全。到目前为止,李三坚仍未完全掌握泉州的情况,但李三坚也是暗暗猜测到了一些事情,那就是泉州富,是富在了官吏、商人身上,而不是普通百姓。   此与东京开封府是一般模样,富在官吏、商人、权贵等等身上,大多数的普通百姓依旧是生活艰难。   “阿。。。阿。。。哥。。。老。。。老爷请喝茶!”李三坚正在沉思之时,耳旁忽然传来畲族少女瑶瑶的声音。   李三坚闻言惊醒过来,转头看去,只见瑶瑶穿着一身崭新的畲家女子短衣、齐膝短裙,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跪在了地上,高举过顶,托盘之上为数个茶碗。   因瑶瑶的衣裙皆为黑色,因此衣裙之间露出的一抹腹部雪白色的肌肤,显得异常的刺眼,晃得李三坚都有些呼吸急促了。。。。。   瑶瑶身上的衣裙并非她阿妈身上的衣物,而是钟成送来的数套衣裙,钟成被李三坚免去了梅雨村里正之职,随后慌慌张张的离开了蓝阿潭的住处,从而忘了将衣裙带走,于是李三坚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将衣裙送给了蓝阿潭。   瑶瑶感觉到李三坚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本就红着的双颊是更加红了,低着头不敢看李三坚,只是局促的扭了扭纤细的腰肢。   “快起来,快起来,如此多礼作甚?”李三坚见状慌忙从瑶瑶的腹部移开目光,一手端过茶碗,一手扶起瑶瑶后,谢道:“多谢你了,瑶瑶。”   “不用。。。不用。。。没事。。。没事。。。”瑶瑶见李三坚致谢,吓得慌忙说道。   此前发生的一切,瑶瑶虽未亲眼目睹,但仅一墙之隔的瑶瑶却也了解的清清楚楚的。   随着李三坚身份的变化,瑶瑶的心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瑶瑶的心目之中,李三坚由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哥哥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令人畏惧的官府大老爷。。。   瑶瑶也因此由与李三坚有说有笑变成了束手束脚,有些害怕李三坚,至于瑶瑶到底害怕什么,瑶瑶自己也说不清楚的。   “老爷。。。”瑶瑶随后畏畏缩缩的开口道。   “瑶瑶,我还是喜欢你称呼我为阿哥。”李三坚见瑶瑶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于是微笑着说道:“瑶瑶,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其实我并不完全是汉人。”   “你不是汉人?你难道是我族的人?”瑶瑶闻言睁大了一双美目问道,神情之中还带着一丝惊喜。   “哈哈,傻丫头。”李三坚闻言笑道:“我说我不完全是汉人,并不是说我不是汉人,也不是说就是畲族之人。瑶瑶,你可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汉族、畲族之外,还有其他很多民族的,如琼台黎族。”   大概在这个单纯的畲族小阿妹心中,这个世上除了汉人之外就是畲人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这也难怪,瑶瑶最远处就去过惠安县县城,而且只去了一次,平日里遇见的也是除了畲人就是汉人了。   “黎族?”瑶瑶闻言看着李三坚问道。   “没错,就是黎族。”李三坚点头道:“黎族是由‘百越’的一支发展而来,后常居于琼台。李某父为汉人,可母亲却是黎人,因此李某应该为半汉半黎之人,而我黎家也是以阿哥、阿妹相称,少有老爷的称呼呢。”   李三坚特别反感别人称呼自己为老爷,听起来似乎是七老八十似的,不过有很多时候,李三坚只能强忍着,原因就是这只是一种尊称而已。   “阿哥。。。”瑶瑶闻言改口道:“阿哥,琼台是在哪里啊?”   在李三坚刻意的“套近乎”之下,瑶瑶终于改口称李三坚为阿哥了,这不但是李三坚感到舒服,瑶瑶自己也是感到放松了许多,开始与李三坚有说有笑起来。   “这。。。”李三坚闻言想了想后,拿着两个茶碗一个摆在了东面,一个摆在了西面,随后笑道:“泉州位于东南,而琼台位于西南的最下面。。。”   “嗯。。。”瑶瑶趴在桌上,双手撑着下巴看了看两个茶碗后问道:“这么说,琼台也是在海边咯?”   “聪明!”李三坚闻言赞道:“琼台确为海边,是比泉州还要海边的地方,因为它四面环海,为一处海岛。”   “那么景色肯定很美咯?”瑶瑶双手撑着下巴,忽然脸露向往之色问道。   “当然是美啊,美得不能再美了。”李三坚深深吸了口带着一丝咸咸的大海气息的空气后,将琼台秀丽的风景给瑶瑶仔细的描述了一遍。   “好想去看看大海呀!”瑶瑶一片神往的说道。   “嗯?瑶瑶你。。。你没去过海边?未见过大海?”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没呢。。。阿爸一直说带我去的。。。可一直都没去成。。。”瑶瑶神色黯然,低声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泉州惠安县距离海边仅十余里,最多不会超过二十里,可瑶瑶居然没去过海边,未见过大海?   “瑶瑶,天色不早了,早些安歇吧。”李三坚沉默良久之后安慰瑶瑶道:“他日有机会,李某定当带去海边,看看大海。”   时候已经不早了,天已经黑了,若明天雨停,李三坚等人立即就会赶路的。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为了避嫌,此时姚舆等人已经开始取笑李三坚了,而此时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若耽搁太久,李三坚满身是嘴,也会说不清楚的,因此李三坚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嗯。。。阿哥早点睡吧,瑶瑶这就伺候你歇息。”瑶瑶闻言点头道。   瑶瑶说罢,就开始宽衣解带。   “瑶瑶。。。你。。。你做什么?”李三坚见状,顿时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问道。   “是。。。是。。。阿爸让瑶瑶来伺候你啊。”瑶瑶连耳根都红了,支支吾吾的说道。 第十八章 忽起变故   春秋战国时期,因各诸侯并起,割据混战,是战乱纷纷、民不聊生,因此当时最为稀缺的资源就是人。   因人丁稀少,特别是缺少男丁,一些诸侯国,特别是诸侯国之中的穷乡僻壤之地,四面八方皆为老弱病残,于是就产生了一种恶俗或者说是陋习,那就是家中来了男性客人,特别是青壮之人,就由家中女子陪睡,盼望着与其欢好之后,生下一男半女。   李三坚只是听说这种事情发生在春秋战国时期,为先秦恶俗陋习。   李三坚万没料到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的眼前,使其吃惊不小。   李三坚吃惊之间,瑶瑶已经褪下了外衫及短裙,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宽幅粗布裹身,裸露出来的双肩及胸腹以下大片雪白的肌肤显得异常的刺眼及诱人。。。   一头少女的青丝散落在雪白的双肩之上,更显得是楚楚动人。   瑶瑶双臂环抱胸前站在李三坚面前,也许是害怕,也许是害羞,瑟瑟发抖、可怜巴巴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愣了片刻之后,叹了口气,取过瑶瑶的外衫将瑶瑶稚嫩、冰凉的身子包裹住,扶着瑶瑶坐在床边,轻声说道:“瑶瑶,此事是你阿爸叫你来的吧?”   除了恶俗陋习的原因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如某些族群将自己的女儿陪客人当做是最高规格的接待。。。   另外也不能排除新任梅雨村的里正蓝阿潭欲巴结李三坚,这个新任泉州知州。   总之原因是多种多样的,李三坚也不能完全猜透。   “是。。。不是。。。我。。。我。。。我。。。”瑶瑶语无伦次、忸怩不安的说道。   “天凉,先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李三坚走回到木桌之前,距离瑶瑶远了些,看着坐在床上的瑶瑶柔声说道。   李三坚也是人,也是个血气方刚的之人,而非柳下惠。美色当前,还是个如一名小仙女般的美色,李三坚又怎堪忍受?李三坚早已是忍耐不住了,早就想化身为狼,将瑶瑶扑倒在床,肆意与其欢好。   可李三坚真的不顾一切的将瑶瑶。。。那么李三坚这种行为就叫做仗势欺人,是趁人之危,是为人所不齿,如此,先不论旁人,先不说自己的兄弟、属下,李三坚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因此李三坚强忍着自己心中的蠢蠢欲动,深呼了口气,尽量将声音放平缓后对瑶瑶说道。   只不过。。。只不过李三坚心情激荡,而桌前的竹椅又是较为破旧,因而当李三坚一屁股坐下之时,顿将竹椅坐垮,同时因为李三坚的马步功夫较差,因此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也将茶碗碰翻,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声音之中还夹杂着李三坚的“哎哟”的呼痛声。   瑶瑶见状顿时给吓了一跳,顾不得许多,连忙从床上起身,奔过去将李三坚扶了起来,连声问道:“阿。。。阿哥,你。。。没事吧?啊?你怎么流血了?”   不流鼻血才怪,李三坚心中暗道,此时的瑶瑶因仓促起身,身上刚刚披上的衣衫掉落在了床上,同时又是躬身相扶,于是就被李三坚看了个十足十。。。   此时李三坚又怎能不鼻血长流?   “无碍,无碍。。。”李三坚抹了把鼻下的血,尴尬的说道:“天有些热,气闷的紧,虚火上升,虚火上升,呵呵呵呵。。。”   “哦。。。你先坐好。。。”瑶瑶说完,就走到木窗旁推开了木窗,一股清新的空气顿时就飘进了屋子,同时一些雨点也飘进了屋中,打湿了瑶瑶的秀发。   “这样好些了吗?”瑶瑶伏在木窗之上,扭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此时的瑶瑶伏在木窗之上,是曲线毕露,秀发之上沾着的雨水还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木窗之上,雪白的双腿及满月还微微颤动。。。姿势是诱人之极。。。   李三坚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刚刚止住的鼻血又如喷泉似的往外涌,身体就似乎是要爆炸了一般。   此情此景,李三坚又岂能忍得住?忍得住就不是人了。。。   妈的不管了,李三坚心中怒吼道,自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以来还从来没有放纵过,今日就放纵一回又如何?   于是李三坚怒吼一声,三两步就走到了瑶瑶身后,从身后就将瑶瑶拦腰抱住,并紧紧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瑶瑶。。。”李三坚将头放在了瑶瑶雪白的右肩之上,闻着瑶瑶身上的少女清香,喃喃说道。   “呀。。。”瑶瑶猝不及防,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同时感到一具火热的身体贴上了自己的后背,顿时被羞得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还好好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为何此时忽然就。。。就兽性大发了?瑶瑶心中暗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三坚吼了一句瑶瑶听不懂的话,随后就开始撕扯瑶瑶身上的仅存的衣物,只片刻间,就将瑶瑶剥得就似个白羊般的。   “瑶瑶。。。”李三坚扳过瑶瑶的身子,看着瑶瑶颤声说道。   “阿哥。。。你。。。唔唔唔。。。”瑶瑶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李三坚堵上了嘴,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同时忽然感到一直冰凉的身体忽然变得滚烫起来。   此时此刻,两人紧紧的搂在了一起。   此时的倾盆大雨已经暂歇,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嗵!”正在此时,正在此关键时刻,一颗巨石忽然砸到了屋顶之上,将茅草屋顶砸了大窟窿,巨石随后落入屋中,发出一声巨响,将搂在一起、正炽热如火的两人吓了一跳。   “杀!杀进去!”   “杀啊!拿住狗官,重重有赏!”   “不好了,山贼来了。。。”   “快跑啊,双阳山山贼来了。。。”   同时李三坚、瑶瑶二人所在的堂屋之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杀声震天,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刺耳。   “不好,有变故!”正炽热如火的李三坚猛地清醒过来,轻轻的推开瑶瑶,转身三两步走到桌前,伸手将桌上的吴王剑抓在手中。   “沧浪!”一声,李三坚拨出吴王剑,转头对瑶瑶说道:“瑶瑶,呆在屋中,不要出来。”   李三坚说罢,倒提长剑,就欲冲出堂屋。   “阿哥。。。衣服。。。衣服。。。”瑶瑶见李三坚衣衫不整的就欲冲出屋子,于是也顾不得身上也同样如此,抢过李三坚的衣衫,就披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衣服?李三坚对单纯而又心细的瑶瑶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过李三坚也不好责备瑶瑶,只是摸了摸伏下身子帮自己更衣的瑶瑶的头说道:“瑶瑶,多谢你了。”   “阿哥。。。你。。。小心点。。。”其实瑶瑶心中也是异常的害怕,不过还是叮嘱李三坚道。   “不要出来!”李三坚点点头,再一次叮嘱瑶瑶后,提着吴王剑转身就冲出来堂屋。   惭愧!李三坚冲出堂屋的一瞬间,心中暗叫了声惭愧。   李三坚冲出堂屋之后,只见蓝阿潭居所所在山坡下的梯田之中点燃了无数火把,就如点点繁星般的,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之中,无数人头攒动,大喊大叫的涌向蓝阿潭的居所。   这些贼子明显是冲着李三坚等人而来,并且很快就冲到了蓝阿潭的茅屋之下,并推倒了一段篱笆,数名汉子提着利刃就跳了进来。   在火把的火光之中,数名汉子脸上均露出了狰狞之色。   “腌臜泼才,拿命来!”早已被惊醒的许彪趁手兵器并不在身边,而在符二娘等人的车中,因此就使了一柄长柄厚重朴刀,怒吼一声,跃到篱笆之前,双手舞刀,挥刀先将冲进来的头一个贼子一劈两段,反身一刀又劈倒了一名贼子。   刹那间,两名贼子均是被许彪使刀从右肩斜劈至左腰,渗人的刀光闪过,鲜血四溅,碎肉、人体内脏等等飞在了半空之中,腾起了一片血雾。   两名山贼几乎哼都未哼一声,下半身屹立不动,上半身却滚落到了泥地之中,与湿泥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哪里是湿泥,哪里是血肉。   情状是异常的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许彪如此威猛,顿将欲冲进院中的众贼吓了一跳,均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此名如黑塔般的猛士。   “杀!”许彪趁众贼迟疑之极,舞刀跃出篱笆,转眼间,又搠翻了两名山贼。   “杀!”与许彪同时冲出堂屋的姚舆取下弓箭,连发两箭,射向了反应过来后围攻许彪的山贼。   姚舆神箭,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两箭分别命中了两名山贼的咽喉。   两名山贼手捂着脖子,嘴里发出“呃呃”之声,就倒在了地上,双腿乱蹬,呈垂死挣扎之态。   “李纲,你给老子回来,你去做什么?”李三坚提着吴王剑冲出堂屋,正好见到了这一幕,正好见到了李纲拿着一柄朴刀也欲上前冲杀,于是焦急的喊道。   正在此时,一道白光向着李三坚头顶急速飞来。   “兄长,小心啊!”李纲转头看见一名山贼正挥刀砍向李三坚,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大声喊道。 第十九章 杀人如此简单   福建路泉州惠安县梅雨村   一伙不知来自哪里的山贼忽然袭击梅雨村,人数约有百余人,且山贼袭击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李三坚等四人。   李三坚等人暂时歇脚之处,蓝阿潭的住处搭建在半山腰之上,后面是悬崖峭壁,而前面是一片梯田,一排竹篱笆围在了蓝阿潭的茅屋之前。   竹篱笆甚尖,若身上无甲胄,将会破体而入。   不过竹篱笆再尖,也挡不住山贼疯狂涌入。   山贼从右侧推倒了一段篱笆,数人跳进了院内,却被许彪、姚舆接连击杀了五六人,二人是勇不可当,使得山贼气势顿挫,纷纷退出了院外,许彪、姚舆随后就追杀了出去,李纲也紧随其后。   “李刚你出去作甚,快快回来。”李三坚见李纲也欲出去冲杀,于是急得大声喊道。   李纲与李三坚一样,乃是一介书生,就凭自己学过几天功夫,就想出去与山贼拼杀?   刀枪可是不长眼的,万一李纲有个好歹。。。岂不是今后的抗金大英雄就夭折于此地了?李三坚焦急的想到。   此时此刻,应退守茅屋,再寻路逃脱是为上策。   可李三坚话音未落,自竹篱笆左侧又跳进来数名山贼,其中一名身强力壮的山贼挥刀就砍向李三坚。   “兄长,小心啊!”李纲回头看见,急得大声喊道。   许彪、姚舆也见到了,可二人却回身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刀声呼呼,来势极快,很快就砍到了李三坚的头顶。   师叔完了,姚舆甚至是闭上了眼睛。   “迎风三破浪!”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李三坚侧身避开山贼凌厉无比的一刀,双手紧握吴王剑,大喝了一声给自己壮胆。   李三坚虽为一名书生,但自十三岁就开始健体,身体是强健无比,同时李三坚自姚舆处习得“程咬金的三板斧”,已习练半年以上,因此且不论武艺如何,最起码的身手还是较为敏捷的。   “破浪斩!杀!”几乎与此同时,李三坚又是一声怒吼,挥剑照着面前一名面目狰狞的山贼颈项处斜劈而去。   砍向李三坚的这名山贼原本以为是手到擒来,一名书生而已,一刀下去,还不一刀两断?可怎料面前的此名书生身手居然如此敏捷,不但闪过了这一记劈砍,还立刻挥剑反击。   此时山贼一刀砍下去,用力过猛,来不及回刀招架,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闪烁着渗人光芒的吴王剑向着急速而来。   “嗤”的一声轻响,吴王剑锋利无比,是削铁如泥,几乎就如切豆腐般的,就将山贼头颅削下,滴溜溜的滚落在了泥地之中。   山贼身子还保持着双手握刀向下劈砍的姿势,可脖子之上的头颅却不知去向,片刻后,颈项处才飚出粗粗的一股鲜血,喷了李三坚一身。   “回浪斩!杀!”李三坚不待招数用老,回刀劈向紧随而至的另一名山贼。   此名山贼大惊失色,慌忙横刀招架。   可吴王剑乃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是削铁如泥,岂是寻常兵器所能够抵挡得住的?   于是众人只听到一声刀剑交加之时发出的一声清脆的声音,李三坚反身一剑,将另一名山贼连人带刀,连头颅带肩膀一齐削了下来,跌落到了湿泥之中,被吴王剑削断的刀剑旋转着,“噗”的一声插在了蓝阿潭茅屋的土墙之时,灰尘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旋浪斩!杀杀杀!”   “迎风三破浪”是一招接着一招,一招连着一招,一气呵成,李三坚双手握剑,奋力一剑,斜劈在了第三名山贼的右肩之上,斜劈至腹。   这一切几乎就是一瞬间发生的。   李三坚抬起右脚踢倒了面前的此名山贼的尸身,并顺势拔出了吴王剑,鲜血顿时飚了出来,溅了李三坚一身都是。   李三坚拨出了吴王剑,持剑而立,剑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湿泥之中,同时满脸的鲜血,显得身材高大的李三坚是异常的威猛,或者说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   李三坚瞪圆了双眼,持剑而立,呼呼的喘着粗气,心跳加速,心脏仿佛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来一般。   其中一半是激斗后身体热血澎湃,一半是吓的。。。   这还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第一次亲手杀人,且还是一连杀了三人。。。从前的李三坚不要说是杀人了,就连鸡都没杀过的。   虽说此时李三坚杀的是欲取自己性命的贼子,是被迫反击,但满地的碎肉、鲜血、人体内脏等等,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是人间地狱,是异常的血腥恐怖,不是前方强敌未退,不是碍于自己的兄弟、手下,李三坚早就倒下了,早就无法站立了。   同时李三坚心中还有一丝兴奋的感觉。   原来杀人是如此的简单。。。   自竹篱笆左侧闯入的剩下的两名山贼,见状顿时被吓得发一声喊,连滚带爬的退出了院外,一名山贼甚至还被吓尿了裤子。。。   什么时候大宋的文官如此威猛,如此武艺高强了?居然丢去笔杆子,提着刀剑杀人了?两名山贼边逃边失魂落魄的想到。   山贼万万想不到,李三坚也就是“程咬金三板斧”,除此三招,就黔驴技穷了,若山贼再行一击,那么李三坚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的。   “好功夫!”姚舆见状大声赞道,不知道他在称赞自己的家传功夫,还是称赞李三坚。。。   许彪倒提着不断滴血的朴刀奔到李三坚身边,伸手在仍是持剑而立的李三坚身上摸了摸,看看是否少了些零件。。。   大兄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文为天下文魁,为新科状元郎,武却能仗剑杀人,而且一连杀了三名穷凶极恶的山贼,真可谓一手书本,一手宝剑,仗剑而行,文武双全是也,李纲心中暗赞道。   “退回屋中!姚舆弓箭拒敌!”虽然己方占了一些优势,取得了一些先声夺人的优势,击杀了十数名山贼,但对方毕竟是人多势众,若他们再行围攻上来,仅凭李三坚等人四人是无论如何抵挡不住的。   因此目前是据屋而守,是为上策。   许彪、姚舆、李纲三人一齐应了一声,并一齐退到了茅屋之内。   姚舆跳上木桌,一脚蹬飞了木窗,取下弓箭,专射冲近了的山贼。   姚舆神箭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且基本上一箭毙命,片刻间,就射翻了三、四名靠近的山贼。   不过山贼们毕竟是人多势众,李三坚等人几杀了十数名山贼之后,退入屋内,此举更是激怒了众贼,于是众山贼举抬着门板冲向蓝阿潭的茅屋,同时不断将火把掷向茅屋。   此时大雨暂歇,只零星小雨,因此虽茅屋之上茅草被点燃,但茅草之上落满了雨水,大火倒是没有燃起,但却是产生了滚滚浓烟,呛得李三坚等人是剧烈咳嗽不止。   “快快,取布条沾水捂上口鼻。”别人不知道,李三坚可是知道烟雾的厉害,烟雾是会致死的,甚至比烈火更加厉害。   于是李三坚等人撕下身上衣物,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水,于是就用布条沾了许多地上的泥浆,包裹在了口鼻之上。   “三郎,贼势甚众,待俺冲杀出去,杀出一条血路。”许彪又砍翻一名欲冲进屋内的山贼后,转头看着李三坚大声吼道。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冲出去也是死,不如死守茅屋,看看是否有一线生机。   “李。。。李老爷。。。从后山走。”此时一直被吓得缩在屋中的蓝阿潭终于出现了,抬着一张木桌堵在了门口后大声对李三坚说道:“后山有路,可直至县城,但路却不好走啊,我怕你。。。你们。。。”   “快走,快走!”李三坚闻言大喜道:“老哥快快带路吧。”   道路再难行,也总比呆在屋里等死强上百倍,李三坚心中暗道,再难行的山路有鬼见愁难行吗?鬼见愁都闯过来了,此区区山路又能如何?   “瑶瑶认识路,你。。。你。。。你快带李老爷他们走。。。”蓝阿潭死死的抵着桌子对缩在一边的瑶瑶吼道。   “阿爸。。。阿爸。。。不。。。阿爸我不走。。。”蓝阿潭留下定是个死,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这是任何人都明白的道理,因此瑶瑶大声哭道。   李三坚见状也是犹豫不决,若丢下蓝阿潭,由其自生自灭,李三坚怎么能够忍心?   “快走啊,李老爷、瑶瑶你们快走啊,晚了就来不及了。”蓝阿潭急得大声吼道。   “这。。。这。。。这。。。”情势危急,李三坚也是彷徨无计,也是急得满脑门都是汗水。   “俺来!你们快退出屋子!”许彪见状,急中生智,大吼一声,待李三坚、蓝阿潭等人疑惑的退到后门之后,飞身撞向屋内的一个大木梁。   众人随后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木梁被许彪撞断,屋顶顿时就落了下来,同时半间茅屋倒塌,将刚刚冲进屋内的数名山贼埋在了地上。   于是李三坚、蓝阿潭等七人向着后山落荒而逃。 第二十章 不知生死   李三坚、姚舆、蓝阿潭等七人自后山脱逃,慌慌张张的向着惠安县城而去。   后面的追兵大呼小叫的追了过来,是穷追不舍。   苦也!七人来到一处山坡之后,一齐心中叫苦道。   “老杀才,路呢?”许彪急得揪住蓝阿潭怒问道:“你不是说这里有下山的路吗?路哪里去了?”   “被。。。被山洪。。。冲断了。。。”蓝阿潭惊惧的答道。   “你。。。快放开我阿爸。。。”许彪揪住了蓝阿潭,瑶瑶不干了,拼命想扳开许彪的双手,可却如蜻蜓撼铁树一般,根本无法扳动分毫,于是急得差点哭出声来:“这里。。。本来就是有条小路啊,山洪暴发了,有什么办法嘛。”   “许彪,住手,快放开他们。”李三坚开口呵斥道。   许彪闻言只好悻悻的松开了手。   “现在埋怨又有何用?”李三坚瞪了许彪一眼之后,转头问向蓝阿潭道:“老哥,就无其他办法下山了吗?”   “山坡那边还有条小路,可。。。”蓝阿潭看了一眼身后越拉越近的追兵,愁眉苦脸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也是看了看身后,又蹲下身子摸了摸积满雨水的泥地,沉吟片刻后决定道:“没办法了,强行下山。”   李三坚等人面前的这个土坡,坡度不是很陡,山坡之上只是覆盖着湿泥、植被与积水,因此是可以强行慢慢走下去的,只不过湿泥、植被之下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并且走到何处,李三坚等人也是不知道的,若是路上不慎滑倒,也是极为危险的。   追兵相逼甚紧,李三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某先来!”此时众人也想不出更好的下山办法了,于是姚舆首先跳入山坡的烂泥之中,用手中腰刀插入泥中,探了探路,并稳住身形,缓缓的向山坡下走去。   “手拉着手,下去!”李三坚随后挥手道。   于是众人是一个牵着一个,深一脚、浅一脚的缓缓向上下走去。李三坚走在了倒数第二个,最后一个就是畲族少女瑶瑶,不知道是瑶瑶牵着李三坚,还是李三坚牵着瑶瑶,缓缓地走下山坡。   “狗官带人跑了!”   “快快拦住他们!”   “狗官休走!”   李三坚等七人刚下到半山坡之时,山贼们就追到了山坡之上,并站在山坡上跳脚大骂,口出威胁之言,不过倒没人敢追下山坡。   李三坚看了一眼山坡之上的众贼一眼,心中是暗暗纳闷,他们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此前李三坚因事情危急,一直没有细想此事。   自己与这些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山贼是素不相识的,根本没有半分纠葛,为何他们会忽然找上门来,还穷追不舍的?   李三坚正想着这件事情之时,忽然自山坡之上飞来一块巨石,“噗”的一声落到了李三坚的身前的泥地之中,溅起的泥土足有三尺高,泼了李三坚一身。   李三坚吃了一惊,同时站立不稳,左手一松,就向山坡之下滚去。。。   李三坚左手牵的是李纲,而右手牵的却是瑶瑶,因而李三坚就带着瑶瑶一同向山坡下滚去。   “兄长。。。”   “三郎!”   “师叔!”   “瑶瑶。。。”   众人见状顿时发出一声惊呼,但却是无法阻止,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向山坡之下滚去,并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   “瑶瑶,护住头脸、胸腹等要害之处。。。”   李三坚滚下山坡之时,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天与地快速的切换着角色,山坡之上的植物、泥土等等也是翻滚着快速移动。   此时李三坚忍住心中的烦恶,拼命将身体缩成了一团,并护住头部,尽量减少快速翻滚对身体的伤害。   同时李三坚大声提醒着不远处一同滚落的瑶瑶,至于瑶瑶是否听见,听见后是否能够照着李三坚的样子做,就全凭天意了。   李三坚滚到坡下之时,忽然眼前出现了一条山涧,山涧因山洪暴发,水流是异常的湍急,向着下游奔腾而下。   吾命休矣!李三坚见状心中顿时哀呼一声。   此时落入山涧,必然是凶多吉少。   不过好在此处山坡坡度较缓,几乎已经是平地了,因此李三坚滚到山涧岸边之时,就及时刹住了车,距离山涧仅剩两尺就停了下来。   真是幸运啊!片刻之后。李三坚呼呼的喘了几口粗气,忍住浑身剧痛,昏头昏脑的从地上挣扎爬起身来,想看看瑶瑶跌到了何处。   李三坚刚刚起身,刚刚睁大了双眼,忽然眼前一物急速向自己飞来。。。   李三坚还未看清楚此为何物之时,就“咚”的一声被撞入了山涧之中。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就落入了山涧之中,晕了过去。   于是乎,大宋新任泉州知州、提举泉州市舶司事,就被卷入了距离泉州仅数十里的惠安县的一个无名山涧之中,随波逐流,不知生死。。。   。。。。。。。。。   泉州惠安县县令姓孟名广喜,为广南韶关人氏,原为泉州惠安县一名胥吏,为吏十余年之后,使了不少钱财,并寻了不少门路,方才被选为惠安县县令。   孟光喜得官不易,因此是异常珍惜来之不易的从八品的官位。此前得知新任知州将要自惠安县境内路过,因此就动了不少脑筋,欲送新任知州李三坚一份厚礼,以得到新任一州之长吏的关照。   今日一早,孟光喜得报,新任知州李三坚居然出现在了梅雨村,于是就慌忙带着县衙数十名衙役,前往梅雨村迎接李三坚。   可孟光喜带人走到半道之时,又接报说新任知州一行人在梅雨村被山贼袭击,顿将孟光喜吓得魂不附体,于是仪仗队直接变成了“惠安县战兵”,孟光喜等慌忙带着人向着梅雨村奔来。   若是李三坚在梅雨村有个三长两短的,孟光喜不但县令是做到头了,并且依宋律,孟光喜因连带、失治等责,将会被拿下大狱治罪。   因此孟光喜怎不是魂不附体、心急如焚?   “胡堂尊,胡堂尊,找到李知州。。。”   孟光喜一边向梅雨村奔来,一边使人打探消息,并寻找李三坚等一行人,此时一名县衙雷姓都头忽然发出一声欢呼,并向着孟光喜奔了过来。   “什么?找到李知州了?现在何处?”孟光喜闻言大喜,连连问道。   “找。。。找。。。找到。。。李知州的随从了。。。”雷都头奔近了之后,气喘吁吁的答道。   直娘贼的大舌头。。。孟光喜闻言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劈面就是一耳光,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不过找到李三坚的随从也是件好事,据此分析,李三坚必然就在附近了,于是孟光喜对雷都头说道:“快让他们。。。不过。。。还领着本官去见他们。”   宰相门前七品官,区区一名县令,可不敢在新知州的随从面前摆谱。   于是雷都头就领着胡县令向着李三坚的随从奔来。   “下官惠安县县令孟光喜见过。。。”孟光喜见到面前的四五人之后,见一名年轻随从气质不凡,于是就施礼道,可孟光喜还未说完话,就被面前的此名随从打断了。   “快快,府尊相公就在这附近,快快使人寻找。。。”年轻随从焦急的对孟光喜说道。   “从那里滚下山坡了。。。”另一名长得就像个黑塔般的年轻汉子同时也指着山坡,对孟光喜等人说道。   这两名随从就是姚舆与许彪了,姚舆、许彪等人倒是安全的下到了山坡之下,随后就连慌忙寻找李三坚、瑶瑶,可顺着两人滚落的方向寻去,除了一条发了大水的山涧与地上的一些压痕之外,就空无一人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此时姚舆、许彪等人正好遇到了孟光喜带着惠安县县衙之人赶来,于是就焦急的说了一下李三坚等人的大概情形。   “快,快,尔等所有人都给本官寻去,寻不到府尊相公,拿尔等是问。”孟光喜听完之后,连连下令道,显得异常的焦急,或者说显得异常的殷勤。   在新任知州李三坚的随从面前,孟光喜又怎能不卖力,异常的殷勤?就算李三坚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孟光喜此举定能减轻些罪责。   大兄,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我李氏门第好不容易出了一名状元,就这么夭折在泉州的荒郊野岭,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李纲心中暗道。   师叔,你可千万挺住啊,你万一有什么事,我等岂不是白跟你来到泉州这穷乡僻壤了?姚舆心中暗道。   三郎果然是三郎,临死还拉了个垫背的,还是名美女垫背。。。真乃是做鬼也风流也!许彪心中暗道。   “你傻笑什么?瑶瑶她。。。她。。。”蓝阿潭的浑家,瑶瑶的阿妈推了一把正傻笑的蓝阿潭后怒道。   “哦。。。没事,没事,这么多人去找,还怕找不到他们吗?”蓝阿潭闻言慌忙说道。 第二十一章 威名远扬   “百花开来好春光,采茶姑娘满山岗。手提篮儿来采茶,片片采来片片香。采满一筐又一筐,山前山后歌声亮。”   李三坚悠悠醒来之时,耳旁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歌声,似乎是一名女子正轻哼着一首动听的民歌。   李三坚同时感到右腿是异常的疼痛,还有一些酸麻,还有一丝凉丝丝的感觉。   是又痛又酸又凉,使得李三坚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阿哥。。。你醒了?”此时李三坚眼前出现了一张无比清纯的面容,脸上满是欢喜的神情。   “瑶瑶。。。你没事吧?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李三坚见到瑶瑶之后,又看了看四周,问向瑶瑶道。   李三坚、瑶瑶所处之地为一个河谷,河谷周围长满了参天大树,此时数缕晨曦穿过茂盛的树叶,洒落在了河谷之中,不但景色是异常的迷人,空气也是异常的清新。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瑶瑶闻言答道:“你落。。。入河中后。。。起来后就到这这里啦。”   “落入河中?这么说是你救我起来的?”此时李三坚想起了落入山涧之前发生的事情,于是问道:“瑶瑶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瑶瑶低头忸怩的说道:“都。。。都是我不好。。将你。。。将你。。。”   两人经过这一番的折腾,身上的衣衫早已是破烂不堪了,是衣不蔽体。瑶瑶见李三坚注视着自己,就愈加觉得害羞,拉扯着衣服,欲掩盖住裸露出来的肌肤,可瑶瑶又怎能掩盖得住?   虽两人昨日已经是“坦诚相见”了,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因而此时的瑶瑶反倒是愈加的害羞。   “原来是你。。。”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将瑶瑶跌落坡下之时,将自己撞入了山涧之中,李三坚心中不禁感到好笑,随后当然就是在河边长大的瑶瑶将自己从水中救上了岸。   李三坚随后目光在瑶瑶身上转了一圈,又感到异常的纳闷,为何她身上居然没有一处伤痕?而自己全身是异常的疼痛,特别是右腿,痛的已经是无法站立了。。。   “都是我不好。。。不该。。。不该。。。阿哥,你不要怪瑶瑶。。。。”瑶瑶见李三坚发笑,是愈加觉得不好意思。   “傻丫头,这跟你有何关系?李某蒙你搭救,谢你还来不及呢。”李三坚笑着安慰道:“瑶瑶,扶我起来。”   李三坚说罢,挣扎的就欲从地上站起身来。   “阿哥。。。你要干什么?瑶瑶刚刚给你伤口敷上草药,你不要动嘛。”瑶瑶闻言一边扶着李三坚,一边着急的劝道。   “不行啊,瑶瑶,我等必须立即寻路出去啊。”李三坚摇了摇头后说道。   且不说自己必须立刻赶往泉州,就说这么长时间,姚舆、许彪等人定是已经异常担心自己,定是在到处寻找自己,同时李三坚也在担心他们,担心他们是否已经脱险?   李三坚起身活动了一下右腿,感觉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骨头,于是李三坚右手放在了瑶瑶的肩膀之上,左手拿着吴王剑,杵在地上,一瘸一拐的向密林外走去。   吴王剑看来是跟定了李三坚,无论李三坚怎样折腾,吴王剑始终在李三坚身边,就似乎是粘在了李三坚身上一般。   。。。。。。。。。。   “头领,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白白损失了了那么多的弟兄啊。”   “是啊,那个狗官亲手杀了我三个弟兄啊。”   “你们。。。你们也他娘的也是些废物,居然被个书生杀得落花流水的。”   “老贼虫,休得杂七道八的胡鸟说!兄弟们是几天未吃饱饭了,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还不是些废物?”   “老贼虫!”   “都不要吵了,吵得俺心烦意乱的。”   “头领,原本指望着拿住那个狗官,换些粮食。。。可。。。现在如何是好啊?”   “哼,兄弟们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给也是个给,不给也得给。”   “。。。。。。。。。。”   李三坚与瑶瑶走出密林之时,猛然碰到一群衣衫褴褛,却手持利刃的粗豪汉子,其中一名身材高大、身体强壮,颚下胡须如一根根钢针般的,身着黑衣的汉子明显是他们的首领。   黑衣汉子身上的衣物同样破烂不堪,露出来的双臂却是肌肉虬结,显得异常的孔武有力。   李三坚见状慌忙给瑶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按了按瑶瑶的肩膀,示意她蹲下,以面前的灌木丛为掩护,躲避这些个明显为山贼的汉子。   可瑶瑶没事,悄无声息的躲入了灌木丛之中,李三坚却忍不住呻吟出声,原因就是灌木丛中的一根利刺刺入了李三坚腿上的伤口。   李三坚是痛入骨髓,忍不住轻哼出声。   “什么人?”   “快快现身,否则爷爷的刀枪可不长眼!”   “站起身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李三坚发出的动静立刻就惊动了这些粗豪汉子,拿着各种兵刃将灌木丛围了个水泄不通,并大声叫嚷着。   “瑶瑶,一会我冲出去,你顺着原路返回,你水性好,就由水路逃生。”李三坚见自己与瑶瑶已经暴露了行踪,已经无法躲藏了,于是就低声吩咐瑶瑶道。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李三坚心中虽有所不甘,但却是无可奈何。   同时如此清纯可爱的瑶瑶落入贼手,还能有什么好?定是会被惨遭蹂躏,因此李三坚打算拼死一搏,为瑶瑶拼得一线生机。   “不。。。瑶瑶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不料瑶瑶却死活不从,非要与李三坚在一起。   “住口!”李三坚闻言大怒,瞪着瑶瑶说道:“你留在此处又有何用?碍手碍脚的,反倒会坏了大事!”   李三坚欲用言语刺激瑶瑶,从而使她逃走。   “不。。。我。。。我不走。。。你不要凶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走。。。阿哥。。。你。。。”瑶瑶闻言仍是不肯答应。   哎!真是个死心眼!李三坚见状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此时山贼们已经是一边叫骂,一边靠近了灌木丛,已经容不得李三坚再劝了。   “迎风三破浪!杀!”于是李三坚硬着头皮,猛地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来,双手紧握吴王剑,向着最靠近灌木丛的一名山贼头上砍去。   李三坚自亲手砍翻三名山贼之后,对自己是愈发有了信心,对姚舆祖传的、凌厉无比的“姚氏三招”是愈发有信心。   “迎风三破浪”三招之内是佛来斩佛,,魔来斩魔,端的是凌厉无比,只可惜。。。   只可惜李三坚一瘸一拐的右腿严重影响了此必杀三招的威力。。。   李三坚猛地从灌木丛站起身来,挥剑向最近的一名山贼砍去,可因为李三坚速度过慢,从而使得此名山贼能够及时后退两步,并从容举刀招架。   “当!”的一声轻响,削铁如泥的吴王剑将山贼手中的刀一劈两截,山贼被吓了一跳,慌忙丢去半截断刀,跳开了去,人却是安然无恙。   “回浪斩!杀!”李三坚心中暗叫了声可惜,继续挥剑向已冲到面前的、手持一柄七环大环刀的山贼统领砍去。   山贼统领此时见到李三坚之后,忽然脸色大变,后退数步,手中的大环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李三坚威风凛凛的握剑而立,可心中却是异常的纳闷,望着面前的此名长相凶恶的山贼首领,是疑惑不解。   自己还未碰到他与他手中厚重的长柄大砍刀呢,他为何是如此这般模样?像是见了鬼一般,一副被吓得失魂落魄的模样。。。   难道自己的剑招又有长进?能够以剑气伤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这位。。。可是。。。可是开封府李。。。判官?”山贼首领随后结结巴巴的问向李三坚。   “正是本官!汝为何人?”李三坚闻言,缓缓的放下吴王剑,但仍是将剑横在胸前,疑惑的问道。   “小人郑泰,拜见李大官人!”郑泰闻言,顿时是又惊又喜,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着李三坚施礼道:“小人实在不知大官人路过此地,冒犯了虎威,请大官人恕罪!”   昨日天黑,郑泰又没有亲自带人冲杀,因而并未与李三坚谋面,而今日郑泰却正好遇到了李三坚,并立即认出了他。   天降大雨,地上是泥泞不堪,李三坚等人逃亡之中,浑身上下均沾满了淤泥,是不容易辨认的。   不过瑶瑶自水中救起李三坚后,已经给李三坚清洗过了,重点清洗的还是李三坚的“小白脸”。。。因此郑泰一眼就认出了李三坚。   “郑泰?你是如何识得本官的?”李三坚闻言是更加纳闷的问道。   “大官人刚直不阿,为民伸冤,怒毙当朝国公,天下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小人郑泰今日有幸见到大官人,实乃是三生有幸也!”郑泰文绉绉的大声答道,哪里像个粗豪的山贼首领? 第二十二章 十恶不赦   郑泰,福建路漳州人士,本为一名漳州海边渔民,以渔猎为生,后贩卖私盐,被官府缉拿,从而落草为寇。   郑泰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长相极为凶恶,但却是个心细之人,可以说是心细如发。   郑泰虽为渔民,但其曾经上过一年的私塾,是读过一些书本的,是明白一些道理的。   郑泰明白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并非长久之计,早晚会被官府剿灭。   胳臂永远拧不过大腿,贼是永远斗不过官的!   因此郑泰一直在谋求有机会被官府招安。   宋时,贼盗被官府招安并不是件稀奇的事情,反倒是较为平常,目前大宋军之中就有许多将领、军卒为被招安的贼盗。   不过即便如此,郑泰等人想被官府招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朝廷,甚至需皇帝下旨方可为此事,因此郑泰就偷偷的潜入宋东京开封府,目的就是寻找机会或者寻找门路能够被朝廷招安。不料郑泰未寻找到门路,却正好遇到了李三坚为民伸冤、杖毙赵沆一事,同时郑泰在宣德门之外亲眼见到了李三坚执刑,并对李三坚印象深刻,今日当然一眼就认出了李三坚。   现在岂不是最好的招安机会吗?郑泰心中暗道。   “汝欲如何?”李三坚知道郑泰的大概情况之后,看着郑泰问道。   “小的不求别的,只求能够在李大官人账下,鞍前马后的,以效犬马之劳。”郑泰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意思,随后跪下向着李三坚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头领!”郑泰说明了欲投诚于官府的意思之后,李三坚尚未表态,郑泰手下的一名头目对他说道:“此前我等袭杀于他,他和他的人还杀了我等不少弟兄,头领行此举不太妥当吧?不如我等杀了这狗官,将其首级拿去换些钱粮,继续过我等的逍遥日子。”   “哦?如此甚好,其实某也看此人不太顺眼,乃是奸邪之人。”郑泰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后说道。   “咔嚓!”郑泰自地上起来之后,忽然提起大环刀,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刀将劝告自己的山贼头目一刀两断。   事情忽起变故,场面一下子变得血腥起来,不但将众山贼吓了一跳,还将李三坚吓得又将已经入鞘的吴王剑横在了胸口。   头目被砍断的上半身还一时未死,挣扎着、扭曲的盯着郑泰。   郑泰随后提着血淋淋的大环刀指着剩余的山贼喝道:“李大官人什么人?名扬天下的清官、正官,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我等投在李大官人的账下,难道还屈了我等不成?尔等是从还是不从?”   郑泰此举的目的就是除了向李三坚表明心迹之外,还有就是被砍为两段的头目平日里就与郑泰不合,并暗中谋划夺其首领之位,因此郑泰今日就借机将其除去。   “吾等愿跟从首领!”在血淋淋的大环刀面前,在地上断为两截的尸首面前,众贼一起跪下说道。   “尔等谬矣!”郑泰闻言摇头道:“非从于我,而是从于李大官人。”   “吾等愿从李大官人!”众贼闻言一起向着李三坚拜道。   “小的恳请大官人收留!”郑泰随后又将大环刀抛于一边,但并未扔出去多远,可以随时取回,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对李三坚说道:“小的赤诚之心,天地可表,望李大官人收留我等,小的们定会是鞍前马后,唯大官人之命是从!”   “好,很好!”李三坚随后将吴王剑还剑入鞘后,双手扶起郑泰,微笑着对众贼说道:“尔等能够幡然醒悟、悬崖勒马,实为泉州之幸,百姓之幸,本官之幸,朝廷之幸也!幸甚至哉!本官定当将此事禀明朝廷,你们就静候佳音吧。”   李三坚话说的是模棱两可的,既没有说自己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同时将此事丢给了朝廷,若今后有什么变故,李三坚也可用朝廷这面大旗为自己推脱。   若朝廷不许招安,严令剿灭,那么李三坚就可说与自己无干了,乃是朝廷之命,以此为说辞,就能完全撇清自己了。。。   话说招安盗贼,乃是大事,岂是李三坚这个还未上任的知州所能够决定的?确实需上奏,由朝廷裁断。   若擅自做主招安贼寇,几与谋逆同罪,李三坚为宋东京开封府法司推官、判官大半年,岂能不知大宋律令?   “多谢李大官人!”郑泰毕竟只上过一年私塾,只读过几本书,哪里知道李三坚话里有话,话里如此之多的弯弯绕,于是欢喜的谢道。   “不必多礼!”李三坚微笑的对郑泰说道:“如此就烦你送我等去惠安县如何?”   时间已经耽搁得太久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此时应立即赶到惠安县,稍歇脚后再去泉州。   “小的领命!”郑泰应了一声,就转头就走吩咐手下道:“快去砍些竹子,做个滑竿软椅,不,做两个,恭送李大官人与夫人前往惠安县。”   “我。。。你。。。我不是。。。”此时一直呆在李三坚身边的瑶瑶脸一下子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说道。   李三坚哈哈大笑,伸手牵过瑶瑶有些冰凉的小手,在她的手心捏了捏后,对郑泰笑道:“如此就多谢你了。”   于是郑泰手下就砍了些竹子,很快就做好了两副滑竿,并且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些棉布,铺在   了座椅之上,看起来是异常的舒适。   随后李三坚、瑶瑶就被众山贼抬着向着惠安县县城而去。   这是李三坚第二次享受滑竿待遇了。   第一次就是李三坚被绑上桂州乃至山之时,李三坚威迫乃至山众贼,从而坐上了滑竿软椅。   而这次李三坚的滑竿,却是众贼心甘情愿的抬着前往惠安县,因此李三坚半躺着滑竿之中,舒服得呻吟了一声。   “大官人,有何吩咐?”郑泰见李三坚有了动静,连忙屁颠屁颠的跑到李三坚跟前问道。   “哦。。。没事。”李三坚随后似乎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郑头领为何忽然有雅兴来到梅雨村啊?”   “这。。。”郑泰闻言尴尬的答道:“山寨缺粮,而此时有人说有。。。说大官人在梅雨村祸害乡民,欲使我等袭杀大官人,若事成,即拨给我等一些粮饷。”   “哦?看了来我这颗脑袋还是较为值钱的嘛?”李三坚闻言笑道:“郑大头领,你觉得我这颗脑袋能换多少粮食啊?”   “大官人说笑了。。。”郑泰尴尬的陪笑道:“小的们糊涂,小的这就使人拿下这人全家满门。”   李三坚闻言满意的点点头道:“此人姓钟名成吧?原为梅雨村的里正?”   “禀大官人,正是此人。”郑泰答道。   李三坚闻言又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坐在滑竿之上的、局促不安的瑶瑶。   瑶瑶自出生以来,哪里有过这种待遇?被人前呼后拥的抬着走。。。因此是极为局促不安,真恨不得跳下滑竿,自己行走,这样就轻松自在得多。   李三坚笑着又握来握瑶瑶满是汗水的手心。   李三坚过后细想,自己一行人梅雨村忽然遇袭,问题就出在梅雨村原里正钟成的身上。   事情就如李三坚所料,李三坚将钟成就地免职之后,心有不甘,再加上愤懑难当,居然勾结山贼,欲取李三坚等人的性命,就算今后有人追究此事,就将此事推在山贼身上便是。   而使李三坚难以理解的是,钟成居然如此胆大妄为?   要知道依宋律,杀官就形同造反,为谋逆大罪,为“十恶”之首罪,为不赦之罪,所谓“十恶”不赦就是说的这个。   而钟成原为梅雨村的里正,也是官府吏胥。   既然钟成曾为惠安县梅雨村里正,那么他就是李三坚的部曲,而以部曲袭杀其长官,是与奴婢袭杀主人的性质一样,也是“十恶”之一,谓之“恶逆”,也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以上随便哪条罪名均能使钟成落个抄家灭门之祸,最轻的也是当事人处斩,家人流配三千里的下场,还不能被赦免。   难道他真的不知大宋律令吗?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李三坚想不到的是,钟成确实如此,确实不知大宋律令为何物,同时在泉州惠安县梅雨村这个偏远之地称王称霸已经习惯了,自视为此地的土皇帝,平日里是异常的跋扈、嚣张,同时他们均为畲人,因此官府对此事也几乎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钟成觊觎瑶瑶的美色,是垂涎欲滴的,眼看着就将上手之时,却被李三坚打断,因此钟成怎不对李三坚是恨之入骨?从而铤而走险,欲取李三坚等人的性命。   只可惜的是。。。钟成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以上百人围攻李三坚等四人,居然被他们跑了,而钟成更没有料到的是郑泰居然投在了李三坚的帐下。。。。   最后钟成没有料到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瑶瑶此时与李三坚亲热的在一起。。。   钟成若得知此事,定会被气得吐血而亡。。。   “前面有个大虫。。。”正在此时,前面忽然发出一阵骚乱,郑泰的一名手下禀报道。   “大虫?某去看看。”郑泰闻言说道。 第二十三章 以贼拿贼   “兀那贼子,快快放了我家相公。”   泉州惠安县梅雨村一处荒郊野岭,许彪撕下破烂不堪的上衣,使一口三尺长的长柄朴刀,赤膊来斗。   许彪一身精赤的黑肉在日光之下啧啧发光,显得异常的威猛。   姚舆、许彪等人与惠安县胡县令等人汇合之后,就分头寻找李三坚。   而不久之后,许彪就在此地远远看见了李三坚,并且李三坚似乎是被众山贼绑架了?于是许彪焦急之下,也来不及通知其他人,就奋不顾身的单枪匹马的欲救下李三坚。   许彪身强力壮,武艺超群,奋力冲杀,于是接连伤了数名山贼,吓得众山贼是纷纷避让。   “好一条大虫,某去会会他!”郑泰冲到前面之后,看见威猛的许彪之后,大声赞了一句,就倒提着大环刀迎了上去。   郑泰同样撕下了身上破烂不堪的上衣,露出了一身精赤的肌肉,只不过与许彪相比,郑泰身上的肉要白了许多,肌肉虬结的双臂之上还纹满了各种花纹,亦是显得威风凛凛。   “黑汉!你家相公为。。。”郑泰奔近许彪之后,倒提着大环刀,大声喝问道。   “呼”的一声,许彪不待郑泰把话说完,就抡起朴刀搂头便砍,边砍边骂道:“黥面贼,拿命来!”   郑泰不但身上有纹身,额头之上也刺有花纹,因此被许彪骂作黥面贼,只不过许彪激怒之下,浑然忘了自己额头之上也有刺字。。。   郑泰见状心中也是大怒,见过莽撞之人,可从未见过如此莽撞的,不等自己把话说完,就欲取自己的性命?   于是郑泰怒而挥刀迎向了许彪手中的朴刀,双刀交加,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在荒野之中,显得异常的清脆、响亮。   双刀刀锋划过,溅起了一连串的火花。   郑泰顿感手臂有些酸麻,不过郑泰还是能够招架得住的,于是郑泰手上加力,将许彪手中弹开了去。   “好贼子!再吃我一刀!”许彪赞了一句后,双手握刀,横劈一刀,向着郑泰腰部劈来。   “莽汉!看招!”郑泰稳稳的站着地上,竖起大环刀,用刀杆将许彪的朴刀架开之后,双足用力,腾身而起,顺势挥刀劈向许彪面门。   许彪后退两步,躲给了郑泰的猛劈,随后又是一记“力劈华山”,劈向郑泰的头颅。   “当!”的一声巨响,郑泰又挡住了许彪这一致命的一击,随后挥刀反击。   许彪力大,但兵器不称手,而郑泰力气稍逊,但刀法却强于许彪,于是两人连斗了七八个回合,不分胜负。   两人也是谁也不肯退让,是以命相搏。   “好一对勇悍之士也!”此时李三坚被“众贼”抬着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看到两人激斗,不由得开口大声赞道。   能在许彪手上过上几个回合之人,在这个世上是较为少见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此时的李三坚才对郑泰起了爱才之意。   “都给我住手!”于是李三坚催促着抬着自己的“山贼”们自山坡之上奔了下来,李三坚大声喝止二人道。   二人闻言均收回兵器,没再继续拼斗了,不过仍是紧握手中大刀,怒气冲冲的盯着对方。   “三郎,你这是。。。?”许彪这个时候才看清楚,李三坚并不是被山贼们绑了,而是被恭恭敬敬的抬下了山坡,于是跑到李三坚面前惊喜的问道。   “无碍,无碍,我无碍。”李三坚看着许彪、郑泰二人笑道:“今后均是自家兄弟了,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啊。”   许彪闻言睁着牛眼看着李三坚,啥时候李大官人与山贼成兄弟了?   三郎果然就是三郎啊,许彪随后心中极为服气的想到,人格魅力简直是无与伦比啊,不但能勾搭美貌女子,还能勾搭上山贼?   于是李三坚继续被众“山贼”抬着,向着惠安县县城而去。   许彪此时仍是不放心,持刀不离左右的护卫着李三坚。   。。。。。。。。。。   李三坚等人出了河谷不久就遇到了惠安县县令孟广喜及姚舆等人,姚舆等人见面自有一番欢喜,均有劫后重生的感觉。   而一直“盼望”着与李三坚见面的孟广喜,此时见到李三坚受伤,于是被惊得是面如土色,慌忙向李三坚请安道:“下官孟广喜拜见李府尊,下官迎接来迟,让山贼们惊扰了李府尊,您宰相肚中能撑船,请恕罪一二。”   孟广喜说罢又看了郑泰等人几眼。   这些人明显看起来并非良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倒是有些像是山贼?不是说李三坚随从只数人吗?为何李三坚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不像好人的随从?孟广喜是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李三坚如此年轻,相貌英俊,使得孟广喜心中是更加诧异,这样的李三坚哪里像个外界流传的杀人魔王的模样啊?明明像个风度翩翩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啊。。。   若不是李三坚已经亮出了官牌,孟广喜打死也不会相信面前的这个俊俏小哥为在京师之中叱诧风云的李大判官。。。   “孟县令,快快请起。”李三坚闻言温言对孟广喜说道:“本官初至泉州惠安县,要叨扰孟县令的地方还多着呢,望孟县令不要嫌本官麻烦就行了。”   李三坚自钟成等人口中得知,提前征收秋税是出自孟广喜之口,因此李三坚据此猜测,孟广喜是否于钟成等人有干连?   若钟成等人没有惠安县县衙撑腰,那么也不会如此的嚣张、跋扈,因此李三坚也据此猜测孟广喜必定与钟成等人多少还是有些干连的。   不过无论怎样,这些毕竟都是猜测,而仅凭猜测就拿下一名县令,是为莽撞之举,是极为不妥的,因此李三坚并未当场发作,只是不动声色的说道。   “下官不敢,李府尊大驾光临鄙县,鄙县上下无不倍感荣光,鄙县所有人等,均翘首以望,盼望着李府尊呢,如大旱之望云霓,久旱望甘霖。。。”孟广喜见李三坚态度较为温和,心中方才稍稍放心,于是就大拍马屁。不过李三坚的下一句话却将孟广喜唬得差点瘫软在地。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淡淡的说道:“本官方至惠安县,即被山贼袭扰,这也是久旱逢甘霖?本官遇袭一事,经查为梅雨村里正钟成勾结山贼所为,孟县令可知道此事?”   李三坚说罢紧紧的盯着孟广喜。   “钟成?他怎么。。。”孟广喜话一出口,忽然反应了过来,李三坚的意思是,若孟广喜也知道了此事,那么孟广喜就是与钟成、山贼勾结了。而朝廷命官与贼勾结,那么这就是条重罪,不但会罢官免职,甚至还会性命堪忧。   孟广喜想到此处,双膝顿时一团,跪在地上向着李三坚边磕头边泣道:“李府尊啊,冤枉啊,下官委实不知此事啊,钟成此贼为梅雨村一名小吏,而下官一直都在惠安县之中,平日里。。。平日里。。。此贼与下官少有谋面啊,下官又怎知此贼暗藏祸心,行此谋逆之事啊?”   此时众惠安县之人见状是纷纷咂舌不已。   此前县衙众人见李三坚如此年轻,心中不免起了一些轻视之心,认为李三坚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罢了,可此时李三坚只一句话就将堂堂一县之尊吓得磕头哭求。。。要知道平日里,孟县令在他们眼中就如同天一般的。   看来李三坚果然是名不虚传,此时众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少有谋面,那么还是见过面了。”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   “李府尊。。。”孟广喜闻言说道:“若李府尊仍是不信下官,下官即使人拿下钟成满门老幼,交由李府尊亲审,此事一问便知。”   李三坚闻言又是盯着孟广喜看了半响,想知道他所说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不用劳烦孟县令了。”李三坚随后转头问向郑泰道:“郑泰,是否拿下了钟成?”   以贼拿贼,实为李三坚无奈之举。   李三坚还未至泉州就任,手上无一兵一卒,因此此时李三坚就命郑泰缉拿钟成归案,   不过李三坚这么做也有好处,那就是以此事来判断郑泰是否是真心投靠?   此时李三坚忽然有了些悔意,那就是当初免去钟成里正一职的时候,为何不当场拿下此人治罪?为何自己当初会如此的麻痹大意?从而使自己,使姚舆等人,甚至使瑶瑶一家人陷于险境之中。   不过万幸的是,以上人等除了挂彩之外,可以说是安然无恙,实为不幸之中的万幸,李三坚心中庆幸的想到。   这种考虑不周的事情今后当尽量避免,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几乎就是独自一人闯入了大宋官场,原本以为进了官场之后就是一片坦途,可李三坚此时才明白,大宋官场之路实为步步荆棘,如此必须小心在意,才有可能生存下去。   “回大官人的话!”郑泰闻言大声答道:“小的已命人拿下了钟成满门,他们正在返回的路上。” 第二十四章 过河拆桥   惠安县,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于太平兴国六年,析晋江县东乡十六里置惠安县,取“以惠安民”之义称之为惠安县。   惠安县与与晋江、南安,合称“泉州三邑”,实为泉州一个大县。   当然惠安县为泉州的大县,当与宋真正的大县相比,就相去甚远了,如开封府延津县。   惠安县不但为泉州的一个大县,还是个海滨城池,其海岸线长达数百里。   惠安县初置之时,县治并不在海边,而是在东乡十六里,在鳖塘铺,距离海边鱼区甚远。   惠安县首任知县为一名名为崔知节的进士,相传其梦中得一尊神的指点,从而将县治迁至目前的惠安县城池。此地依山傍水,土地肥沃,人丁兴旺,南北可通,山海兼利,实为一处风水宝地。   惠安县螺山负邑,其城池又似“螺狮吐肉”,故又被称作为“螺城”。   同时惠安县距离泉州还不太遥远,仅数十里,快马或快船,一天可至。   李三坚等人是当日傍晚时分赶到了惠安县县城。   惠安县县令孟广喜还没来得及给李三坚等人摆下接风酒宴,就忙不迭的将李三坚等人请进了惠安县县衙,并请了两名郎中给李三坚瞧伤。   原因就是李三坚等人将至惠安县城池之时,又遇到了瓢泼大雨,将李三坚浑身上下淋透了,伤口就愈发严重了。   “嘶。。。”一名老郎中揭下裹在李三坚伤腿之上的湿布之时,李三坚痛得倒吸了口凉气。   “怎样?”李三坚随后不无担心的问向老郎中道。   只可惜许叔微、公孙柔娘二人不在身边,李三坚心中暗道,否则定让他们给自己好好休息瞧瞧。   若是自己这条腿真的废在了惠安县,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李三坚不无担心的想到。   “李府尊放宽心就是。”老郎中用草药制成的药水细细的替李三坚清洗了两遍,随后又细细的查看了一遍李三坚腿上的伤口后答道:“皮表之伤,未及其里,李府尊人又如此年轻,将养数日即可痊愈。”   “敷在李府尊腿上的这些药物,当有奇效,不过李府尊此数日间,要好生将养才行,否则后果难料啊。”另一名郎中也对李三坚说道。   “多谢两位先生了。”李三坚闻言喜道:“来人。。。看。。。呃。。。两位先生请回了吧呃。。。。许彪你过来一下。”   李三坚本想赏两位郎中一些钱的,可此时的李三坚身上却身无分文,不但李三坚如此,姚舆、李纲、许彪身上的钱也被李三坚“搜刮”得干干净净。。。   “三郎,何事唤俺?”许彪走到李三坚身边问道。   “附耳过来。。。如此如此如此。。。”李三坚在许彪低语了数句,许彪点头就走了出去。   “孟县令。”李三坚随后孟光喜说道:“借你些人用用,哦,对了,县衙大牢也借用借用。”   “府尊相公啊,鄙县上至鄙人,下至黎明百姓均为李府尊麾下,何来借之说啊?”孟光喜又是一通马屁后,就匆匆出了县衙安排去了。   李三坚要人要牢房作甚?孟光喜一边走一边胡乱想到,难道是他想亲自审案?审理钟成勾结山贼一案?他会不会将钟成当场活剐了?   须臾,许彪、姚舆就将郑泰领了进来,同时孟光喜安排的十名身强力壮的衙役也按刀分列在县衙大堂两侧,整个县衙大堂顿时就显得肃穆许多。   “啪!”李三坚坐在大堂之中孟光喜的位置之上,将惊堂木重重的拍在书案之上后,大声喝问道:“堂下为何人?”   “大。。。大官人。。。小的。。。是郑泰啊。”郑泰进了大堂之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结结巴巴的答道。   “郑泰,双阳山贼首,给本官拿下,押入大牢。”李三坚随后大声喝道。   许彪、姚舆二人闻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扑了上去,就郑泰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大官人,小的无罪!”郑泰拼命挣扎道。   可郑泰无论怎样挣扎,均是挣不脱姚舆、许彪二人。   郑泰是武艺高强、力大无穷,可他武艺再强,也比不上姚舆,力气再大,也不如许彪。   同时李三坚是有备而来,而郑泰却是猝不及防,就算郑泰有防备,而此地为惠安县县衙,因此也是无能为力了。   其实自郑泰来到惠安县之后,就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妙,原因就是到了县城之后,李三坚就命孟光喜将郑泰与其手下分开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郑泰仍是不肯相信李三坚要将他怎样。   郑泰早已言明,是准备接受官府招安的,并且郑泰已替李三坚拿下了钟成满门,如此,李三坚就没理由将他们治罪了啊。   除非李三坚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郑泰心中暗道。   “无罪?”李三坚闻言冷笑道:“有罪还是无罪,不是你说了算的,还是由本官决定,来人,将其押入死牢,听候处断。”   李三坚懒得跟他废话了,将惊堂木又是重重的一拍后下令道。   “小的们遵府尊之命。”十名衙役一齐躬身接令,随后取过枷锁,不由分说的就给郑泰上了枷锁,牵着他就向外走去。   “大官人啊,你不能为过河拆桥之事啊,小人。。。小人冤枉啊!”厚重的木伽架在了郑泰的脖子之上,郑泰转头极为困难,但仍是拼命扭头看着李三坚怒道。   李三坚不答,走下书案,侧身看着郑泰冷笑了一声。   十名惠安县衙役见状,就将郑泰连抬带拖的给拖了出去,押向惠安县大牢。   “大。。。大。。。府尊相公。。。这。。。此。。。此。。。人不是你的随从吗?为何就成了山贼了?”一旁的孟光喜惊问道。   “此人为双阳山贼首,姓郑名泰。”李三坚看着孟光喜据实而告道:“此人欲求官府招安,但本官不信他,因此将其拿下,就其罪行再行断之。”   其实并不是李三坚不相信郑泰欲求官府招安,李三坚反倒是早已是相信他的诚意,不但如此,李三坚心中早已起了爱才之意,已经有了将其收在麾下的想法。   但此时的郑泰仍是桀骜不驯,仍是匪性难除,此前不久,郑泰斩了他一名手下,明里是胁迫其余手下接受官府招安,可暗地里就有着威胁李三坚的意思,起码在当时就是如此,若当时李三坚不同意,那么大环刀也许就会落在李三坚的头上。   如此之人,岂能为李三坚所用?   因此李三坚是打算将他关上一段日子,消磨消磨郑泰的锐气,去除郑泰身上的匪气,其后再根据情况是否将其收于麾下。   这就是李三坚的打算。   “他就是郑泰?”孟光喜闻言是更加吃惊了。   “嗯?孟县令识得此人?”李三坚闻言看着孟光喜反问道。   “当然识得。”孟光喜答道:“这个郑泰在惠安县可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呢,本县还画影图形捉拿过此贼啊,不过这模样也不像啊?”   这个世上捉拿贼寇,凭借的就是画像,若是描述不准或者画师画工太差,是完全可能出入较大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孟光喜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郑泰此人,渔民出身,其后打家劫舍、占山为王,官府数次围剿,均是无功而返。”   “嗯,原来如此,此人平日里祸害的是些什么人?”李三坚沉吟片刻后问道。   若是郑泰祸害百姓、十恶不赦,自己就做一次言而无信的小人又如何?李三坚心中暗道,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他活在这个世上。   “此人乃是个恶贼,这是毫无疑问的。”孟光喜闻言答道:“不过下官倒是未听说过此人祸害过普通百姓,只是做些绑票勒索、贩卖私盐等等勾当,哦,对了,他们还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号。。。”   替天行道?又是替天行道,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世上的天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宋皇帝,无论何人也无法替天做主、替天行道,替天行道不过是糊弄手下、愚昧百姓而已。   绑票勒索、贩卖私盐?李三坚随后想到,既然为绑票勒索、贩卖私盐之勾当,那么他们的绑票的对象当然就是富户了,一般贫困百姓家中是一贫如洗,哪里有多余钱财物给他们勒索的?   可富户也是百姓,也不能随意剥夺他们的财物。   劫富济贫?劫富济贫完全是胡说八道,若这个世上允许劫富济贫的话,岂不是乱了套了?那么何人又敢成为富人?   不过郑泰等人所作所为,勒索富户、贩卖私盐,要比欺凌百姓要好那么一点点,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   “孟县令!”李三坚随后吩咐孟光喜道:“钟成一案就由你惠安县断之,有何结果上报州衙便是。”   “下官遵命!”孟光喜闻言大喜,慌忙接令道。   李三坚此言就表明了不再追究孟光喜与钟成的关系了,因此孟光喜心中暗暗欢喜。   “李府尊,郑泰一案又当如何啊?”孟光喜随后问道。   “不是有个。。。有个杀威棒吗?”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   “下官领命!”孟光喜心领神会的应道。 第二十五章 水患   “这鬼天气,何时能够放晴啊?”   泉州惠安县县衙之中,李三坚愁眉苦眼的看着由瓢泼大雨变成的绵绵细雨,喃喃自语道。   李三坚此处泉州赴任,在进入福建路之后,遇到最多的天气,就是雨天。一路之上,或瓢泼大雨,或淫雨绵绵,根本就没有消停过。这么些日子,李三坚几乎就未见过阳光。   恶劣的天气已经严重影响了李三坚的行程。   此时李三坚腿部受伤,再加上雨或大或小的下个不停,因此被困于惠安县之中,无法起行赶往泉州。   李三坚心急如焚,却又是无可奈何。   “孟县令。”李三坚躺在一张躺椅之上养伤,侧目问向惠安县县令孟广喜道:“惠安县匪患如何?泉州匪患又是怎样的?你可否了解?”   李三坚自开封府出发之时,宋帝赵佶就亲口叮嘱过李三坚,严防泉州海贼。   可此时李三坚海贼未遇到,倒是先遇到了山贼。   因此李三坚急于了解泉州匪患的情况,以便今后对症下药。   “李府尊。。。这。。。”孟广喜闻言看了李三坚一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孟县令,有话直说,在本官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难道害怕说错了话,本官治罪于你吗?”李三坚见状有些不喜的对孟广喜说道。   通过与孟广喜两日的接触,李三坚觉得孟广喜是个极为谨慎之人或者是个胆小之人,并且在上官面前极善溜须拍马,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不齿。   如此之人,岂能治理好地方?治理好“泉州三邑”之一的惠安县?此时李三坚心中已经起了换掉惠安县县令的想法。   “李府尊,恕下官直言。”孟广喜并不知道李三坚心中转过如此之多的念头,犹豫片刻说道:“惠安县,乃至泉州是有匪患,匪患之事是久拖不决。不过府尊相公,目前来讲,匪患非首要之事,非当务之急也。”   李三坚善于察言观色,孟广喜也同样如此,甚至更甚于李三坚。   孟广喜今天三十余岁,年龄并不算老,但却也在泉州官府厮混了十余年了,早已练就了揣摩上意的本事。   孟广喜与李三坚接触两日后,就发现了李三坚与前任泉州知州不一样,甚至与大多数官员不一样,那就是李三坚极富进取之心,是一名想做出一番宏业的年轻官员。   因此孟广喜不拿出些本事出来,又怎能引起李三坚侧目相待呢?在新任知州面前未留下深刻的印象,甚至没留下好印象,那么自己的前程就堪忧了,孟广喜心中暗道。   “哦?匪患非当务之急,那么何为当务之急?”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来了精神,自躺椅之上坐起身来看着孟广喜问道。   “李府尊,目前惠安县,乃至泉州当务之急,乃是水患。”孟广喜答道。   “水患?哎哟。。。”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自躺椅之上站了起来,碰到了右腿伤处,顿时疼得呲牙咧嘴的。   “府尊,你没事吧?”孟广喜见状慌忙扶着李三坚问道。   “无碍,无碍。”李三坚摆摆手道:“此处可有泉州地图?是地势图,有就快快取来。”   “有,下官这就去取。”孟广喜应了一声,就去取地图去了。   李三坚手中也有一份自吏部取来的泉州地图,但那是泉州人口、商业图,而非地势图,因此李三坚吩咐孟广喜道   片刻之后,孟广喜就将泉州地势图取来,并平铺在了木桌子上。   我怎么会没想到啊?为何会如此的疏忽?李三坚看着泉州地势图,心中暗暗自责道。   连日暴雨,必然会导致山洪暴发,河水暴涨,由此就定会产生水涝,如此简单的道理,自己为何没有想到?   因此目前泉州的当务之急确为水患,而非匪患。   “府尊,请看。”孟广喜指着地图说道:“泉州地势为西北高,东南低。多山多水少平地,泉州第一高峰为戴云山,高六十余丈,自西北向东南延伸,其间遍布山地、丘陵、河谷、平原等等。而惠安县位于泉州东北部,因此惠安县的水患较轻,下官估计,地处东南的南安、南安江两县水患当是较重。”   “南安、晋江?”李三坚看着地图久久不语。   南安、晋江水患较重,到底是真是假,若真如孟广喜所言,上述两县水患较重的话,那么重到何种程度?   等等等等,一系列问题,此时的李三坚均是两眼一抹黑,是一无所知。   当务之急非水患,而是立即赶到泉州,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必须如此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水患如此,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了。”李三坚随后看着窗外的大雨后叹道。   李三坚叹了口气之后,正要说准备离开惠安县之时,孟广喜接口道:“李府尊说的是,泉州也会因此多了不少流民,而山中贼寇,在他们当中其实有许多人本为流民,迫于生计,从而铤而走险。”   李三坚闻言顿时怒从心头起。   真他娘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李三坚心中暗道,既然你孟县令都知道了,知道了有许多山贼是被逼上山的,可你为何还要下令提前征收秋税?如此逼迫百姓,还要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虚伪如此,太令人不齿了。   李三坚当然明白山贼之中有许多人是活不下去了,从而铤而走险、占山为王,是被逼无奈。   话说有好好的日子不过,谁又是心甘情愿的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屈身为贼的?   此前李三坚一直未提及此事,就是想调查清楚或者等他自己说。   “惠安县水患较轻,但还是有水患,为何你孟县令不去赈济百姓,而呆在县衙之中与本官说话?”李三坚随后淡淡地问道。   孟广喜闻言,呆了一呆后答道:“李府尊,下官无粮无钱,如何赈济百姓?”   “无钱无粮?你惠安县的钱粮哪里去了?”李三坚闻言皱眉问道。   “李府尊,县仓已空,已无一粒存粮,无一个铜板了,县衙早已是入不敷出了。”孟广喜答道。   “啪!”李三坚大怒,猛地在木桌之上拍了一记,大声喝问道:“孟广喜,这就是你提前征收秋税的理由吗?这就是你盘剥百姓的理由吗?每岁你惠安县岁入去了哪里?用在了何处?”   “啊?李府尊,冤枉啊!”孟广喜见李三坚忽然发怒,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随后双膝又是一软,跪下地上叫屈道:“下官实有难言之隐啊,望李府尊明察。”   “你有何难言之隐?”李三坚沉下脸对孟广喜说道。   “李府尊,我惠安县岁入不过一万七、八千缗,可我惠安县岁支却要二万五、六千缗,这其中的缺口足有八、九千缗啊。”孟广喜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伸手抹了抹眼泪,露出了袖口官袍之下的粗布里衣。   缺口如此之大?李三坚闻言暗暗心惊,   想必真如他所言,也许其中真有隐情吧?李三坚想到此处,伸手扶起了孟广喜,温言说道:“起来慢慢说,只要你今日将惠安县之事,据实告知本官,本官就决不追究。”   “李府尊,惠安县确实是入不敷出,且缺口异常之大,惠安县岁入无非只有两税、丁盐、坊场课利钱、租地钱、租丝租紵钱等等,另还有些州府拨给等等,岁入不过一万七千缗上下。”孟广喜被李三坚扶起坐下后,缓缓的答道:“可岁支却达到了二万五千缗上下,其中包括大军钱、上供钱、籴米钱、造船钱、军器物料钱、银娟钱等等,另有有返乡奉祠,祠禄官的请俸钱等等。。。”   “等等。。。”李三坚打断孟广喜之言道:“我泉州并无战事,为何还有大军钱?返乡奉祠,祠禄官的请俸钱又为何物?”   “李府尊!”孟广喜闻言答道:“泉州常被海贼袭扰,当然就有朝廷大军驻扎,就算泉州无大军驻扎,但大军过境之时,下官等也要奉上大军钱的。返乡奉祠即为朝廷官员致仕之后返乡所费,祠禄官的请俸钱亦是一种接待所费,另有禄官的食俸,县衙官吏、衙役、杂役的俸禄、过往官兵的勒索。。。等等,李府尊,下官实在是不堪其扰。”   孟光喜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我惠安县入不敷出,县衙众人的俸禄已经拖欠了半年了,下官。。。下官甚至。。。就连祖产都拿出来填补缺口了,可仍是远远不够啊,下官甚至还借上了高利贷,却。。。此次李府尊过境,下官预借些秋税,也是实属无奈之举啊。”   孟光喜说罢,是伤心不已。   李三坚听完后,看着孟光喜久久不语,想知道孟光喜之言到底是真是假。   真若孟光喜口中所言,一个堂堂县令居然被逼到了如此境地?县令如此,县令之下的县丞、县尉、衙役等人更应该是如此。   人被逼急的时候,或失去理智,如盘剥百姓。 第二十六章 君子小人   “吾等皆为朝廷命官,皆为陛下所赐。”惠安县县衙之中,李三坚对惠安县县令孟光喜说道:“无论何时,无论是何种状况,均不应危及江山社稷。天下以万民为本,盘剥黎明百姓即是危及江山社稷。”   “李府尊训斥的是,下官知错。”孟光喜恭恭敬敬的拱手应道。   李三坚点点头接着说道:“钟成满门已拿入大狱,抄没其家财所得,就由你惠安县自行处置,你先拿去赈济受水患之百姓及发放惠安县众人俸禄,若仍是不足,本官到了泉州之后,即拨些钱、粮于你,望你能够妥善安置惠安县受灾百姓。”   “多谢府尊相公!”孟光喜闻言大喜,随后又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曹转运使那里。。。又当如何?”   宋共有二十三路,每路均有路级长吏,路之下就是府州军县了。   而宋路一级的衙门和职官,有“监司”和“帅司”。监司包括“漕司”,即转运司,其长吏被为称转运使,负责一路的财赋和监察;宪司,即提点刑狱司,其长吏被称提点刑狱公事,负责一路刑狱;仓司,即提举常平司,长官称提举常平公事,负责一路的仓储。宪司和仓司也有监察责任,因而路一级可视为监察区。帅司,即安抚司或称经略安抚司,其长吏为安抚使。安抚使照例兼任禁军的马步军都总管等军事职官,同时也可兼任某州、某府的知州或知府   因此处置抄没家产所得,泉州必须报于福建路衙门或职官,否则就又越权、擅权之嫌。   “孟县令对此大可不必担心。”李三坚闻言微笑道:“本官已得陛下旨意,于泉州之事可临机处断。”   李三坚是已经得到了宋帝赵佶的旨意,可临机处断泉州的任何事务,可有了“尚方宝剑”,也是不能胡乱使用的,否则就有乱权之嫌,同时也会获得“大不敬”之罪名。   不过此时泉州水患严重,李三坚为了赈济受灾百姓,而使用皇帝赋予的权利,就是名正言顺了。   “如此,下官敢不遵从府尊相公之命?”孟光喜闻言大喜,慌忙应道。   人言李三坚深得圣宠,乃是赵佶的家臣,就连远在闽南的孟光喜也听说过此事,因泉州距京城数千里之遥,因此孟光喜当初是半信半疑的。   此时孟光喜得知李三坚居然手持“尚方宝剑”之后,顿时恍然大悟、豁然开朗,李三坚得此圣宠,那么做起事来就是无往而不利了。   同时也可以解释为何李三坚如此年轻,却成为了堂堂一州之长吏。   李三坚随后走到孟光喜面前,掸了掸孟光喜绿色官袍之上的尘土,微微一笑道:“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本官可以不溯以往,只要你今后能够尽心竭力、贤良方正治理惠安县,说不定此衣颜色还能变变,否则人在做,天在看,终有天理循环的那一日。”   李三坚心中明白,孟光喜如此艰难,那么私下里必然会有些见不到人的勾当,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李三坚希望孟光喜今后能够匡谬正俗,不说是两袖清风,最起码能够做到束身自好,这也是李三坚善意的提醒。   “下官。。。下官。。。定当。。。定当。。。”李三坚软硬兼施,使得孟光喜是又惊又喜,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准备一艘快船,本官需立即赶往泉州。”李三坚随后吩咐孟光喜道。   既然大雨下个不停,旱路泥泞难行,那么就不如走水路,由水路赶往泉州。   当然走水路也有风险,那就是河水暴涨,行船同样也是较为艰难,但此时的李三坚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准备快船没问题,惠安县有许多经验老道的船工,可。。。可李府尊你的伤势。。。?”孟光喜随后关切的问道。   “本官无碍,快去准备吧。”李三坚点头说道。   。。。。。。。。。。   “老哥,此次因为李某,使得老哥家中房屋毁损,从而老哥居无定所,李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孟光喜在准备船只之时,李三坚将蓝阿潭一家三口唤来后,抱歉的对蓝阿潭说道:“李某已经安排妥当,你们先在惠安县暂住,待李某赶到泉州之后,即拨些钱,为你一家三口修缮房屋。”   钟成勾结山贼,袭击李三坚一行人,将蓝阿潭的茅屋拆了个七零八落的,根本无法继续住人了,因此李三坚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此时李三坚说起此事,忽然想起蓝阿潭茅屋之中那旖旎的一幕,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并看了一眼一旁的瑶瑶。   瑶瑶睁着一双如黑宝石般晶莹的眉目,正感激的看着李三坚,忽见李三坚有些猥琐的目光扫了过来,顿时羞红了脸,被吓得躲到阿妈身后去了。   “不用,不用,没事,没事,大老爷折杀小人了。”蓝阿潭闻言慌得手足无措,连忙说道。   蓝阿潭目前可是梅雨村的里正,而里正要修个房子啥的,街坊四邻怎能不竭尽全力的帮忙?因此这件事情并非什么大事,却要知州大老爷亲自安排?使得蓝阿潭是惶恐不已。   “老哥,不必客气。”李三坚微微一笑后,向瑶瑶招了招手,说道:“瑶瑶你过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说。”   “阿哥,什么事呀?”瑶瑶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地面,忸怩的问道。   “你这傻孩子,要称老爷,阿哥是你该叫的吗?快过去,好好陪大老爷说话。”蓝阿潭呵斥了瑶瑶一句后,就拖着满脸担忧之色的瑶瑶阿妈离开了屋子。   “瑶瑶。。。”李三坚心情极为复杂的看着瑶瑶。   李三坚自进入泉州境内之后,就偶遇单纯、可爱的畲族少女瑶瑶,当时瑶瑶还差点被。。。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三坚虽已成家,但说不对如此“天然”美的女孩不动心,那是虚伪之言,瑶瑶越是美若天仙,越是单纯可爱,李三坚越有占有之心,占有她的灵魂,占有她的肉体。   这也是李三坚于梅雨村之时禁不住诱惑的原因之一。   若此时李三坚以泉州知州的权势迫其就范,那么此时此地,无论何人都阻止不了,甚是会有人将瑶瑶奉于李三坚品尝,但为此举,就非君子了,非君子所为了。   当时李三坚口中反感梅雨村的恶俗陋习,但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小欢喜的,不过过后,李三坚心中却有了些羞惭之心。   趁人之危、仗势欺人,还有就是挖人墙角,霸占他人之妻,要知道瑶瑶可是有情郎的,李三坚为此举,岂不就是仗势欺人、强行拆散了二人了吗?   因此李三坚此事过后心中是羞愧不已,不过见到瑶瑶,特别是两人单独相处,却又遏制不住心中的冲动。   因此李三坚心情是极为复杂的,在君子与小人之中来回挣扎。   “阿哥。。。老爷。。。你。。。要对瑶瑶说什么呀?”瑶瑶见李三坚将自己喊过来之后,却又站在那里发呆,于是瑶瑶拽了拽李三坚的衣袖后问道。   “哦。。。没事,没事。”李三坚闻言慌忙说道:“我想对你说的是,今天有若人欺负你,你只管报我的名号,李某定当全力相助。”   李三坚本想向瑶瑶致歉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就随便说了几句。   “好,好呀!多谢阿哥了,真的,瑶瑶谢谢你了。”瑶瑶单纯,但不是傻子,李三坚为何人,瑶瑶又岂能不知道?如此一来,起码在泉州的地盘之上,是无人敢欺辱她与她的家人了,因而瑶瑶欢喜的拍手笑道。   瑶瑶最伤心的就是,从前被人欺辱之时,全家无助的模样。   “阿。。。哥。。。你。。。要。。。是。。。还是想要瑶瑶,瑶瑶今天可以给。。。给你。”瑶瑶随后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   瑶瑶也明白这个世上的事情,是有得必有失,获得一些东西,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李三坚为瑶瑶撑腰,又是将瑶瑶的阿爸立为梅雨村的里正,又要为瑶瑶家中修缮房屋,这些瑶瑶都是知道的。   瑶瑶欲报答李三坚,除了用自己的身体之外,就别无他物了。   “不。。。不必了。。。瑶瑶你。。。不必如此啊?”瑶瑶自己送上门来,反倒使李三坚有些手足无措,慌忙说道。   “阿哥。。。你。。。你不喜欢瑶瑶了吗?”瑶瑶闻言睁着一双美目,看着李三坚问道。   “喜欢。。。怎么不喜欢?为何不喜欢?哎。。。不过喜欢也不一定非得如此啊。。。”李三坚随后叹道。   。。。。。。。。。。   “开船!”   惠安县县令孟广喜只两个时辰就将船只准备妥当,随后一艘快船就载着李三坚等四人向着泉州驶去。   “今夕何夕,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此时一曲优美的歌声响起,飘荡在了江面之上。   李三坚听到歌声不由得痴了。   他娘的,为何非要为君子,不为小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十七章 私奔   宋东京开封府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李记金银铺李氏豪宅之中的一间闺房内,一曲《思帝乡·春日游》道出了女儿出嫁之时忐忑不安却又暗暗欢喜、盼望的心情。   “婉婷她回心转意了?”正准备进入李婉婷闺房的李婉婷之母徐氏听到歌声后,欣喜的问向一同而来的李婉婷的兄长李邦彦道。   “小妹。。。她。。。她应该是吧?”李邦彦闻言支支吾吾的答道。   徐氏不懂《思帝乡·春日游》,只是听出了歌曲之中的女儿娇羞之意,而李邦彦却是精于此曲。   李邦彦不但听出了曲中女儿的娇羞,还听出了其妹李婉婷的热情、追求。   而李婉婷追求什么?李邦彦是比谁都清楚,那就是李婉婷的一颗芳心早已牢牢的系在了叱咤风云于京师的李三坚身上。   那么李婉婷所追求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可此事目前看来,却是万万行不通的,已经没有一丝可能了,李邦彦苦恼的想到。   徐氏闻言,疑惑的看了李邦彦一眼,就走进了李婉婷的闺房。   徐氏进入李婉婷的闺房之后,只见李婉婷穿着一件朱红色的薄纱裙,正在对镜梳妆。   徐氏见状,心中是更加欢喜,欣喜的对李婉婷说道:“女儿,还有些日子呢,这就等不及了?”   李三坚是建中靖国元年二月离开宋东京开封府的,前往泉州赴任,没过多久,还未及三月,徐氏就托人给李婉婷说了一门亲,为苏州大贾朱冲之子朱勔,朱勔年二十六岁上下,年长李婉婷八九岁,年龄是较为相当,朱勔相貌也是较为端正的。   徐氏对这门亲事还是较为满意的。   最为关键的是朱冲父子可不简单。   朱冲原为大户人家的佣工,出身微贱,后以药材生意起家,遂发家致富,后堆山造园,也就是替人修建园林、住宅等等,成为了苏州小有名气的一名大贾,被人称作“朱花园子”。   朱氏父子家财万贯,与李氏门第接亲可谓是门当户对。   而如此富商大贾与朝中总是有着千丝万缕尔的关系的,因而朱冲又为其父子二人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虽为散官,并不是实职,但也是官不是?朱氏父子也由此被称作“朱大官人”与“朱小官人”。   宋之婚礼需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   朱勔能说会道,且相貌尚可,因此在“六礼”之中朱勔深得李婉婷之母徐氏的喜爱,婚事也就进行的较为顺利,数月之后的一个黄道吉日,也就是六月十五被双方选定为朱勔、李婉婷正式成婚的日子,此时距离朱勔、李婉婷成婚的日子仅有十日。   “娘亲,你。。。你来了。。。?”李婉婷正哼着小曲,闻言吃了一惊,转头看着徐氏说道。   “你害怕什么?”徐氏见到李婉婷的神情有些疑心,对李婉婷说道:“女儿啊,还有十日你就要正式嫁到朱家了,将要远赴苏州,你。。。是怎么想的?”   “娘,女儿没有什么想法,女儿全凭爹爹、娘亲安排便是。”李婉婷停止梳妆,转身低眉顺目的答道。   “这就好。”徐氏闻言满意的点头道:“谁家的孩子不是爹娘的心头肉?谁家的爹娘不想自己的女儿有个好的归宿?你爹爹和娘亲也是这样,也是希望你得到一个好的归宿。女人家就是如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旺妇荣。朱家为苏州大户人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婉婷你能够嫁到朱门为妻,今后的日子将会是衣食无忧、富贵无比,也是一个好的归宿,爹爹、娘亲也就能够放心了。”   李婉婷的父母满意,不代表李婉婷满意,期间李婉婷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是宁死不从,使得徐氏是极为恼火。不过无论李婉婷怎样反抗,均是无法逃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命运,因此两家亲事也就定在了六月十五。   今日徐氏前来李婉婷的闺房,就是准备再行逼迫李婉婷的,但今日李婉婷忽然回心转意,使得徐氏心中顿时就放心了不小。   “爹爹,娘亲是在为女儿考虑,女儿岂能不明白啊?”李婉婷低声说道。   “好,好,来,孩子,我跟你说啊。”徐氏心中是越来越满意,越来越放心,拉着李婉婷接着说道:“婉婷你的心思,为娘的如何不知道啊?其实。。。其实凭良心说,那人还真是个极佳的少年郎君呢,年纪轻轻居然为朝廷六品大员,这是我朝从来未有之事啊,只可惜。。。只可惜的是此人业已成家,而你又怎能嫁给他为妾室?婉婷,你还小,还不知道何为妾室,那简直是。。。简直是。。。”   徐氏话说到此处,心中忽然起了一丝悔意,自己逼迫婉婷嫁入朱门,到底是对还是错?   此时的朱勔怎及李三坚?李三坚乃是堂堂大宋新科状元郎,朝廷六品大员。而朱勔身上不过只是用钱买来的官位,可以说是一介白丁,相差何止千里万里。   无论从哪方面相比,朱勔与李三坚是相去甚远。   唯一可惜的李三坚不能娶李婉婷为妻,两人同姓,也不可能结为夫妻,此为大宋律令,不可违之。   “娘。。。女。。。儿。。。女儿不是图他的官位,而是。。。而是喜欢他这个人啊。”此次此刻,李婉婷终于忍耐不住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泣道。   “行了,你给我住口!”徐氏闻言怒道:“再过十日,你就将成为朱门之妇,如此心中还想着他人,是有亏妇道的。”   “娘。。。”李婉婷泪流满面,看着徐氏说道。   提起他,还不是你先提的,李婉婷心中暗道,为何许你说,不许我说?   “行了,你别在说了,这十日之内,你不行出门,给我老实在家中呆着,哪里也不准去。”徐氏随后对李邦彦说道:“你给我好好劝劝你妹妹。”   徐氏说罢,就转身离去了,忙着去置办李婉婷的婚事去了。   “小妹。。。你。。。你和他是万万行不通的。。。还是认命吧?”李邦彦见李婉婷伤心的模样,于是不忍心的劝道。   “大哥,你帮帮我,这个时候只有你能够帮我了。”李婉婷随后泣道。   “妹子,你想做甚?”李邦彦闻言惊问道。   “大哥,婉婷这辈子未求过你什么,这次求你了。。。求你帮帮我。。。”李婉婷声音很小可态度却是异常坚定的说道。   。。。。。。。。。。   两日后的一个晚上,李宅后面一处偏门悄悄的打开了,随后两个瘦小的身影偷偷的溜出了偏门,紧接着一个身形较为高大的身影也走出了偏门。   “小妹,还有半刻钟城门就打开了,你。。。你此时过去恰是时机。”李邦彦对李婉婷说道。   李唐宵禁时间一般是一更天之后就施行宵禁,一更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若有人违背,就会受到鞭笞等处罚。   有宋以来,宵禁就改为了三更始,五更终,宵禁时间缩短了不少,并且宵禁也只是三更时分城门关闭,五更打开城门,城内却可以自由通行。   宋缩短宵禁时间是为了促进商业繁荣,因此开封府一到晚上是异常的喧嚣热闹,一些酒楼、商铺更是通宵达旦的做买卖的。   一街辐辏,遂倾两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   当然若遇到紧急情况,宋就会延长宵禁时间的。   李邦彦随后将一个包裹塞在李婉婷怀里后说道:“小妹,这是一些钱财与通关文书,兄长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钱财容易,李邦彦家中富裕,随便那里扒拉点就行了,可李婉婷此去千山万水的,因此取得通关文书是极为不易的,不过李邦彦自有办法,那就是李邦彦找到了开封府府衙刘安节与曾公明。   刘安节、曾公明得知后,立刻给李邦彦开具了通关文书。   “大哥。。。小妹。。。小妹谢谢了。。。”李婉婷接过包裹,感激得眼泪又流了下来。   “小妹不必如此。”李邦彦伸取过出一条精致的丝巾,擦了擦李婉婷的眼泪后,担忧的说道:“小妹啊,此去那里千山万水,这一路之上,你可要千万当心啊。到了之后,你打算在哪里安身?或者你直接去找他?”   “哥哥放心便是,婉婷自有对策,到了之后,婉婷打算先去大伯那里。。。至于。。。我。。。哼。。。他这样的忘恩负义之人。。。我才不去找他呢。”李婉婷答道。   不去找他,你去他那里作甚?李邦彦觉得暗暗好笑。   李婉婷自幼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而是跟随父兄也走了不少地方。   不过即便如此,李婉婷毕竟是个女子,几乎是独身一人前往,因此还是会令人担心的。   “快走吧,爹爹、娘亲发现你就走不了了。”李邦彦随后挥手对李婉婷说道。   “大哥,你保重!”李婉婷随后敛衣施礼道。 第二十八章 天上掉下来一个仇人   “恭喜朱小官人!贺喜朱小官人!”   “恭喜朱小官人喜结良缘!”   “朱小官人,李氏之女可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呢,在开封府也是远近闻名啊。”   “哈哈!”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身穿朱红色新郎喜袍的朱勔开心得哈哈大笑,不断拱手谢道:“多谢,多谢,来人,看赏!”   六月十五乃是黄道吉尔,此日适嫁娶,因此朱氏、李氏将朱勔与李婉婷正式成亲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十五。   早已赶到开封府的朱家接亲之人,在六月十五这一日早早就敲着锣、打着鼓、吹着唢呐抬着轿子抬着聘礼,吹吹打打、披红挂彩的前往李氏宅第迎亲。   朱勔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在这个世上,这个年龄早已应该成家了,甚至孩子也可能一大堆了。   可朱勔迄今为止,并未娶妻,原因就是未寻到合适的或者说令朱勔满意的。   朱勔未娶妻,并不代表未接触过女人,其房中服侍的妾室、侍姬、歌妓、舞妓、使女等等可是一大堆呢,但这些依朱勔看来,均为庸脂俗粉,岂能与大家闺秀相比?   朱勔,甚至朱勔全家倒是想娶个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为妻,可朱氏父子愿意,官宦人家可不愿意,原因就是朱门乃是商贾之家,岂能入得士大夫之家的法眼?   于是朱冲父子转而求其次,托人给朱勔说了一门亲,就是同样为富商大贾之家的李氏。   一般来说,在这个世上将要成亲的男女双方,在正式成婚之前是无法见面了,也就是说男女双方均是不知对方长的是什么模样。   不过朱勔两年前在与李氏做买卖之时,曾经见过李浦之女李婉婷一面,当时朱勔就对长得千娇百媚的李婉婷是垂涎三尺,恨不得立即就将李婉婷收入房中,肆意蹂躏。   当时的李婉婷不但貌若天仙,且能说会道,进退有度,才识不凡,也给朱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如此女子,玩弄起来,岂是那些庸脂俗粉所能够比拟的?   就算李婉婷能与朱勔房中女子相当,但谁又嫌自己的女人多呢?   最为关键的是,李氏也同为富商大贾之家,家中财富也是惊人的,如此,朱勔娶了李婉婷,不但能够得到一份无比丰厚的嫁妆,今后李浦夫妇归天,那么朱勔说不定还能分得一份李氏的家产呢。   李浦夫妇止一儿一女,按常理,李浦夫妇归天之后,家产是由其子李邦彦继承。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有能够保证李邦彦能够长命百岁的?若天不收他,那么也许人可以制造机会收他。。。   朱勔骑在马上前往李氏宅第迎亲,是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开心。   女大十八变,女子,特别是年轻女子,在数年间变化是非常大的,这其中有可能变得愈发的美貌,当然也有可能变的丑陋,因此朱勔以防万一,上下使了钱财,经多方打听,李婉婷在此两年间非但没有变的丑陋,相反是愈发的水灵,朱勔手中甚至握有李婉婷的画像。   因此此时的朱勔恨不得飞到李宅,将李婉婷娶过门,就近在开封府将其玩弄够,其后再带到苏州朱门继续玩弄。   朱勔甚至连怎样玩弄李婉婷都已想好了。   房中之乐,朱勔是极善此道的。   可朱勔有句话想的好,那就是天有不测风云,人算不如天算,待朱勔带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来到李氏宅第门前之时,众人顿时均是面面相觑,不知李宅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刻的李宅非但没有披红挂彩,根本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就连大门也是紧闭,哪里像准备嫁女的?倒是像个闭门思过的模样。。。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朱勔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是就吩咐手下道。   “开门,开门,我家小官人来接亲了,尔等闭门算什么回事?快快开门迎亲!” 朱勔的一名家仆没好气的用力砸着大门之上的门环吼道。   良久之后,李浦、李邦彦父子才打开大门,自内走了出来,李浦拱手对朱勔苦笑道:“贤婿来了?请入内说话。”   李邦彦也是面带愧色的对朱勔笑了一笑。   “拜见泰山大人,拜见大兄!”求亲之时,朱勔也拜访过李氏父子,因此认识二人,于是慌忙下马,拱手施礼道。   “你们这是。。。?” 朱勔见李浦父子二人一身平常打扮,并未穿着喜袍,于是纳闷的问道。   “贤婿,此事说来话长,请入内说话,老夫再细细告知贤婿。” 李浦尴尬的陪着笑,拱手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 朱勔更是疑惑不解,不过也只好跟着李浦父子二人进入了宅内。   。。。。。。。。。。   “什么?跑了?” 朱勔听说李婉婷数日前已经私奔出了开封府,顿时又气又恼,又恨又羞的站起身来指着李浦的鼻子大声吼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啊。。。直娘贼,尔等岂能如此欺人太甚?数月前,我朱家就与尔等结下这门婚事,为了此事我朱家满门也整整忙碌了数月之久,可接亲之日,你。。。你们。。。居然无人可嫁?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今日你李家不给些说法,小爷我就不走了,决不与你李家善罢甘休!”   朱勔气急败坏之下,就由“贤婿”变成了“小爷”。。。   此时朱勔盘算落空,盘算着好好的玩弄李婉婷的谋划落空,心中是悬吊吊的,是极为难受。   此时的朱勔就如一名疆场勇士,顶盔挂甲,刀剑也是打磨得锋利无比,只等上阵厮杀,将对方杀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可朱勔纵马挎枪,冲杀上去,对方却是空无一人,不知去向。。。   此时李浦之女,新娘子李婉婷居然私奔出了开封府。。。如此不但使得朱勔盘算落空,并且将会是苏州朱氏将会是门庭蒙羞,是丢脸之极。   此事若传出去,非但李氏,就连朱氏也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如此,朱勔岂能不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直至破口大骂?   “贤婿息怒,贤婿息怒!” 朱勔指着李浦鼻子痛骂,李浦心中也是羞愤异常,但此事是李氏理亏,因此李浦只好仍是赔笑道:“朱家为苏州大家,我李家能与朱家接亲,为我李氏门第之幸啊,此次小女离家,也非我李家所愿啊,贤婿你看这样好了,待我等寻回小女,老汉亲自将小女送至苏州朱家如何?”   “呸,老咬虫,休得糊弄本少爷!” 朱勔怒气冲冲的说道。   “你这厮左一口直娘贼,又一口老咬虫,口里只管夹七带八。”李邦彦闻言怒道:“粗鄙不堪,你也不羞这脸,也不怕丢了你朱家的颜面,莫说我家小妹还未嫁给你,就说嫁给了你,也要扯开了去。”   “含鸟小猢狲,还敢应口?” 朱勔闻言是更加愤怒了:“不知是那个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只是害得我忒毒些个,我朱家丢脸?你李家的脸就是狗脸、猪脸,见不到人的畜生脸,长着一张白猫般脸蛋的小畜生,再说话,俺大脖子拳头可不认得你。”   “你这腌臜打脊泼才!仗着谁的势?也来我李家跳脚胡咧!你便闭了你那鸟嘴!” 李邦彦回骂道:“我李家为何如此晦气,撞着你这腌臜混沌?”   “。。。。。。。。。。”   朱勔出身市井,李邦彦也同样如此,虽目前在读书,准备应举,可儿时的目染耳濡又怎能忘却?骂起人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与朱勔对骂也并未处于下风。   “含鸟小猢狲,这口鸟气今日就出在你这小猢狲身上了。” 朱勔被骂的恼羞成怒,撸起袖子就照李邦彦身上打去。   李邦彦毕竟还是个少年,身体也是较为单薄,又怎是朱勔的对手?于是被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躲到了李浦的身后去了。   “休得动粗,休得动粗,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李浦也是惊得拦在二人之间,连连摆手道。   “老咬虫,快快挟着屁眼撒开!” 朱勔怒气冲冲的揪着骂道:“动粗?动粗便便宜了你这猪狗之家,今日之事不交代个明白,咱们公堂上见。”   “贤婿,贤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李浦闻言被吓得连连赔礼道:“今日之事,错在我李家,要打要罚就随你们了,不过看着你我两家相交多年的份上,此事当从长计议啊。”   出了这件丢人的事情,李氏确实是理亏,若这件事情对簿公堂,吃亏的还是李氏。   “从个鸟议啊!” 此时朱勔怒气稍歇,问向李浦道:“那个贱人为何要跑?跑哪里去了?”   “哎,这件事情是如此如此如此。。。” 李浦无奈,只好将李婉婷与李三坚之事据实告知了朱勔。   “好一对泼男女!奸夫淫妇!李三坚,腌臜畜生,我朱勔决不与你善罢甘休!” 朱勔得知后,指着南面怒骂道。   李三坚是什么人,朱勔又岂能不知道?新科状元郎,大宋堂堂六品命官,新帝赵佶跟前的红人。。。   因此此时的朱勔也只能指天怒骂了,却根本奈何不了李三坚。。。 第二十九章 泉州   “阿嚏!”   下船换马的李三坚骑在马上忽然打了个喷嚏。   “兄长?你怎么。。。?”李纲被李三坚惊天动地的喷嚏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无碍,无碍,也许是受了风寒着了些凉。”李三坚扶了扶头顶的斗笠后答道。   李三坚神情有些委顿,脸上气色有些不好。   李三坚初至泉州惠安县,在梅雨村之时,被山贼袭击,随后逃亡过程之中腿部受伤。   李三坚年轻体健,因此对于李三坚来说,身上些许伤势其实并不算什么,将养数日即可痊愈,而真正使李三坚感到身心疲惫的就是,惠安县县令孟光喜提醒李三坚的泉州水患。   李三坚当初离京之时,宋帝赵佶提醒李三坚的是,泉州及泉州市舶司的财政状况,及其泉州海贼之事,可李三坚万没料到自己刚至泉州第一道难题便是,因连日天降暴雨而造成的泉州水患。   无论何时,无论是什么朝代,水患、旱灾等天灾必然会产生灾民,必然会使灾民流离失所、衣食无着,而朝廷或地方衙门必然也会赈济灾民,但在赈济灾民之中若处置不当或者赈济不力,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甚至激起民变都有可能,等到了那时,不但李三坚头上的乌纱帽难保,就连脑袋还在不在,也是无法预料的。   因此李三坚必须小心谨慎的应对此事。   但李三坚又当如何应对泉州水患?又拿什么应对泉州水患?等等等等一系列问题,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是没底的,还没有一点头绪。   惠安县距泉州不过一、二十里地,但此一路之上,李三坚在船上已经亲眼目睹了许多因水患的造成了灾民、流民,是破衣烂衫、衣不蔽体,挑着自己家中的那点可怜的家当或拖儿带女的四处逃荒,李三坚亲眼目睹之后,心中是极为不忍,可当时却毫无办法,只有狠心视作不见,尽快赶到泉州。   因此李三坚一路之上,显得异常的忧心忡忡,神情委顿,起色也是有些不好。   “风寒?着凉?”姚舆闻言关心的说道:“是否寻个郎中给李大官人瞧瞧?”   姚舆虽言语关心,可神情却带着一丝调侃之意。。。   文人就是文人,会“程咬金三板斧”的文人也是文人,受点伤或风寒就草鸡了?哪里像自己仍是精神抖擞的。。。姚舆心中暗道。   “少废话!快快进城。”李三坚倒是看出了姚舆的调侃之意,但懒得跟他解释了,瞪了姚舆一眼后,就挥鞭纵马当先向着泉州城内疾驰而去。   虽腿部受伤,骑马较为困难,但此时的李三坚又怎能顾得了许多?   于是一行四人,纵马扬鞭向着泉州城内疾驰而去。   。。。。。。。。。。   泉州在福建路是个较大的城池,泉州与开封府、京北府、杭州、福州、潭州、金陵一同被称为“八大城”。   泉州商业发达,特别是海外通商频繁,每年有许多世界各地的海商往来穿梭于泉州与各邦国之间。   此时泉州城内人口已达两万余户,十余万人,虽赶不上宋开封府、杭州府、金陵等城池,但对于闽地来说,却是个人口众多的城池。   另外就是泉州还是造船业最为发达,泉州南门外沿海的后山社、城南厂口街、南安江江畔的申公亭等地均是造船场所,这些造船场所均能制作一些大型型海船。   泉州商业发达,人口众多,交通同时也是极为便利,因而是沿海城镇,造桥业也极为发达,泉州附近的大大小小的石桥共有二百余座,其中不乏有些如洛阳桥、安平桥等等大型石桥。   李三坚等四人就是由泉州北部洛阳桥进入泉州的。   洛阳桥横跨洛阳江之上,是粤、闽北上京师的陆路交通孔道。   宋皇佑五年至嘉佑四年,洛阳桥由当时的泉州知州,被贬至杭州的提举洞霄宫蔡京的祖父蔡襄主持兴建的。。。   洛阳桥又名万安桥,是由蔡襄主持兴建,前后历六年之久,建成了这座跨江接海的大石桥,长约三百多丈,宽不到两长,其上有桥墩四十六座,两侧有五百个石雕扶拦及二十八尊石狮,兼有七亭九塔点缀其间,另有石将军分立两端,桥的南北两侧种植松树七百棵。   “驾。。驾。。。驾。。。”   “快闪开,快闪开!”   洛阳桥为泉州进出的主要桥梁,桥上当然不少的行人、商贩,可此时桥上忽然奔过来四骑,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纵马疾驰。   要知道平日里是不允许在桥上骑马的,因此行人们猝不及防,一边大声咒骂,一边是纷纷避让。   奔驰在洛阳桥上的四匹健马为官马,其上有官府的标记,但马上骑士却是个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且满脸风尘之色,却也分不清这些人的身份,分不清他们是否为官府之人,只有个别心细之人才从他们身上的刀剑看出了一些端倪。   因此行人当然并无人拦着他们,这万一是什么紧急军情,岂不是会获阻拦军机传递的大罪?   “哎哟!”此时一名身穿薄罗轻衫的年轻女子,正欣赏着洛阳桥附近烟雨朦胧的美景,一名小使女撑着一柄精美的油纸伞替年轻女子遮蔽着雨点风雨。   两人正站在桥上之时,健马疾驰而来,两人慌忙向一旁躲避,可女子脚小,同时还保持着优雅的观景姿势。。。此时忽起变故,两人躲闪不及,一起跌倒,薄罗轻衫的女子甚至还扭伤了脚踝,半蹲在地上摸着脚踝,脸呈痛苦之色,精美的油纸伞也骨碌碌的滚落到了桥下。   “登徒子。。。莽汉!”小使女气得七窍生烟,从地上爬起来就对着马上的骑士娇声呵斥道。   此时为首的一名骑士闻言转过头来,满脸歉意的向着半蹲在地上的女子点了点头后,就纵马冲进了城中。   这是一张年轻的面孔,虽满脸风尘之色,却掩饰不住其英俊的面目,英俊之中还带着刚毅的神情。   薄罗轻衫女子见了之后,心中忽然感到异常的害羞,慌忙低下头去,继续摸着自己的脚踝。。。   “桦姐儿,你没事吧?”小使女随后扶起薄罗轻衫女子后,关心的问道。   “我。。。我。。。没事,快扶我回去,嗯。。。好痛呀!” 薄罗轻衫女子站起身来,又触碰到了伤处,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哼,回去告诉老爷,定要拿下他们治罪。”小使女一边扶着薄罗轻衫女子,一边哼道。   “算了,他们大概。。。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吧?快回去吧。” 薄罗轻衫女子闻言摇头道。   这些人穿着打扮明显是外乡之人,并非泉州本地的,那么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闹市之中纵马疾驰,也不怕撞伤人吗?   “贼子哪里去了?”   “快追,快追。”   “追上他们,定将这些扰民贼子拿下治罪。”   普通百姓不敢拦住,可守城的巡检、军卒却大呼小叫的追赶着四骑,定要将他们全部拿下严加惩处。   。。。。。。。。。。   “站住!做什么的?”   “休得擅闯衙门!”   “来人啊,有人闯衙造反啦!”   李三坚心急如焚,冒着疾驰的健马伤人的危险,与姚舆等三人快马加鞭的赶往泉州州衙,是后有追兵,前有堵截。   李三坚赶至州衙之时,就跳下健马,直接闯进了州衙,骇得州衙门口的看守兵丁与衙中胥吏大喊大叫的。   平日里州衙煌煌大堂又有何人敢如此闯入?普通百姓们见之均是绕道而走,看都不敢多看几眼,若有讼状的百姓也是老老实实的候在州衙之外,等候传唤。   因此泉州州衙诸官吏是猝不及防,傻愣愣的看着李三坚等四人大踏步的闯了进来,待反应过来之后,就连呼拿人。   “噗!”姚舆在一名州衙胥吏头上敲了一记后笑道:“造反?造什么反?哪里有那么多的反造?快快进去通报,知州相公到了!”   “知州相公?哪个知州相公?来。。。。”被敲打的胥吏摸着脑袋稀里糊涂的问道。   姚舆、许彪二人随后捧出了李三坚的敕牒、告身等物。   “告朝议大夫、直龙图阁李三坚奉敕权知泉州事,符到公行,建中元年二月十八日。李三坚。。。李。。。李知州?”数个胥吏见状靠近之后一起,一起读完告身之上的字后,随后一齐惊道。   “哪位。。。哪位是李知州啊?”一名胥吏随后结结巴巴的问道。   四人之中,就数姚舆年龄最大,因此胥吏们一起看向了姚舆。   “某便是!”李三坚随后答道:“州衙的人去哪里了?”   李三坚等人来到泉州州衙之后,感到有些奇怪,按常理,一州之衙门不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但也不至于像目前如此这般,衙内衙外止寥寥十数人?   “小的们拜见知州相公,相公一路辛苦了!”李三坚亮明身份之后,泉州州衙人等一齐出来施礼道。   “诸位免礼!”李三坚接着问道:“州衙之人去了哪里?为何衙门如此冷清?”   “回知州相公的话,通判相公等人去了常平仓。”一名州衙胥吏答道。 第三十章 常平仓(上)   常平仓是为了储粮备荒以供应官需民食而设置的粮仓,为朝廷所置,是一种仓储。其目的就是平抑、稳定粮价及赈济灾民。   常平仓源于战国时李悝在魏所行的平籴仓,即朝廷于丰年购进粮食储存,以免谷贱伤农,歉年卖出所储粮食以稳定粮价。   宋常平仓始置于宋太宗皇帝淳化三年。   淳化三年,“京畿大穰,物价至贱”,于是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下诏于京师开封府置常平仓,以平抑粮价,此时止开封府有常平仓。   宋真宗皇帝景德三年,才在京东西、河北、河东、陕西、江南、淮南、两浙等路置常平仓,宋常平仓之制也始于此。   不过此时一些偏远路府州军县,如福建路、广南东西两路,仍是没有置常平仓。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宋真宗皇帝天禧四年,才在偏远之地,如荆湖、广南、福建等路置常平仓。   宋神宗皇帝年间,常平仓甚至设置到了县一级,不过也是一些大县。   此时福建路也置有常平仓,而泉州常平仓规模较大。   “狄管勾,快开仓放粮吧?”   “米价踊贵,饥死者相望,再不开仓赈粮,平抑粮价,后果难料啊!”   “大是,大是也!若不立即开仓赈粮、平抑粮价,恐激起民变啊!”   “我德化县,因大风、水患,坏廨宇、民舍千八十七处,水漂民庐,坏田稼,人畜溺死者甚众。士庶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饥民万余求赈廪,如久旱望甘露啊!”   “一些县、乡、镇,已有恶少、刁民之辈,持器掠胁富室及其廪仓,剽谷而去,甚于寇攘啊。”   “狄管勾,快快开仓放粮,平抑粮价,否则后果何人也担当不起啊!”   “。。。。。。。。。”   李三坚赶到泉州州衙之后,听闻泉州州衙崔通判等人聚在泉州常平仓之时,就立即赶往常平仓。   李三坚等人赶到常平仓之时,只见泉州州衙及诸县、乡的许多的官府之人,聚集在了常平仓之前,众人是纷纷要求打开粮仓立即赈灾,是七嘴八舌的,吵成了一锅粥。一些情绪激动之人,甚至撸起了袖子,跃跃欲试的,大有一副准备亲自动手的模样。   “诸位。。。诸位。。。”此时一名身穿绿色官袍,年约三十余岁的中年汉子慌得连连拱手道:“本官是掌泉州常平仓之事,可其一本官并未接到提举司打开常平仓之命啊,其二就是新任泉州知州李知州还在路上啊,由此本官无论如何也不敢擅开仓禀,擅开仓禀,上头怪罪下来,本官长几个脑袋啊?啊?你们倒是说说看啊,本官长几颗脑袋?若本官多长一颗脑袋,就砍下一个送给你们便是。”   狄管勾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激动,老大一个人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宋常平仓初归朝廷司农寺专管,直至元丰三年,宋神宗皇帝下诏罢三司归户部左、右曹,自此三司之权就归于户部,三司之名也就不存在了。   而此时常平事务划给户部右曹主管,右曹专领于右曹侍郎,而右曹侍郎又为宰相所制,因此朝廷主管常平仓之事的实为宰相。   宋地幅员广阔、人口众多,因此户部右曹是不可能对宋各路、各州府对常平仓事务面面俱到的,特别是一些偏远之地,如川陕、广南、福建等地,更是鞭长莫及,因此又在路一级置主管常平仓事务的衙门与官员。   宋熙宁二年以前,转运司或提刑司兼领各路常平仓事务,直到熙宁二年,王安石变法,诏令向各路派遣提举官、同管勾官,自此就由提举司主管常平仓事务,当然,提举司并不专管常平仓事,同时也兼领农田、水利、差役等事。   而州府一级的常平仓事务是由知州、知府、通判或其幕职官兼领,或由常平管勾官专管。   一般来说,各路府州军需差官一员主管常平钱谷,十县以上州军差官二员分管,没有置通判的州府,才由知州兼领常平仓事务。   因此此时泉州常平仓事务是常平管勾官专管,但知州或通判负有监管之责,这其中一般是由通判监管,知州辅之。   此时欲打开泉州常平仓,开仓赈灾、平抑粮价,不但需管勾官准许,还要知州或通判准许,最后还需由福建路提举司准许,因京城距离泉州遥远,灾情似火,因此开仓赈粮之事可事后奏报朝廷,但奏报必须详实,且朝廷还会派专使下来核查此事。   李三坚读书八年,为官一年有余,对于这些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但却不了解泉州的具体情况。   “我管你长几颗脑袋啊,耽误了大事,激起了民变,你长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李知州不在,可崔通判在啊,由崔通判签书便是啊。”   “黄县丞所言甚是,京城距离此地有数千里之遥,谁知道李知州何时才能到啊?百姓失所,灾情似火,可不能耽搁啊。”   “就是,就是,江南风景如画,李知州指不定在哪里流连忘返呢,此所谓远水解不了近火。。。”   “。。。。。。。。。。”   泉州众官闻言仍是不依,叫叫嚷嚷的不肯罢休。   “尔等休得聒噪!”此时一名身穿绯色官袍、年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自门内转了出来,并抬了把椅子,干脆坐在了常平仓门前,摸着颚下黑须说道:“连日暴雨,我泉州水患甚重,百姓流离失所,灾情严重,这些本官如何不知道?但常平仓为国之重仓,不得不小心谨慎,你们都先回去吧,本官许你们打开县仓,尽力赈济灾民,安抚百姓,待可以开仓之后,本官即使人将钱、谷等物运往各县、各乡便是。”   “崔通判啊,县仓早已告罄,下官等拿什么赈济灾民?又拿什么安抚百姓?”   “就是,就是,兄台所言大是,让我等回去开仓放粮,不如将我这身肉剐了,分给灾民算了。”   “你个矮瘦矬,将你剐了也分不了几两肉。崔通判啊,何时可以开仓放粮,你总得给个准信吧?”   “谁说不是啊?一天两天还是一候二候?总要给个准信啊!”   “一候二候?我晋江县连三日都坚持不住了啊。”   除了路府州军有常平仓之外,县里也有常平仓,是由知县或县令或县丞兼领县常平仓事务。   不过县常平仓为小仓,仓储极少,大多数仓中的那些可怜的钱、谷等物在这几日早已是消耗殆尽,因此各县、乡的各级官吏今日才心急如焚的赶到泉州,求助于泉州州衙。   县常平仓开仓也需知州或通判准许方可。   因此在泉州崔通判的准许之下,有个三十岁上下的人站了出来,也只有他自人群之中站了出来,拱手对崔通判道:“下官遵通判相公之命!”   此人随后就转身离去了。   “此人为何人?”一直在一旁静静的注视这一切的李三坚见状转头低声问向,陪同自己一同前来的一名州衙胥吏道。   李三坚等人于半个时辰之前就赶到了泉州常平仓。   李三坚到了之后就悄悄下令不许声张,并悄悄的躲在人群之后观察着这一切。   李三坚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详情,知道得越详细越好,如此方能正确而又准确的作出判断,并能够布置救灾之事。   不了解实情,就没有言语权,李三坚是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的。   泉州水患,无论怎样,最后还得落在一州之长吏,李三坚的身上,任何人都无法替代,若一不小心,不但李三坚头上的乌纱帽难保,也许项上人头都保不住的。   因此李三坚不得不小心谨慎,不得不如履薄冰。   同时李三坚也万万没有料到,刚至泉州就遇到如此天一般大的难题。   造化弄人,何至于此?此时李三坚心中哀叹道。   “此人为南安县知县,姓杨名正,字执白。绍圣四年同进士。”一名州衙胥吏讨好答道。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杨正离去的背影。   怪不得如此年轻,就为南安县知县,李三坚心中暗道,此人年龄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七八岁,个子不高,且有些黑瘦,但精神、气质还不错,气宇轩昂的。   南安县知县为杨正,为何忽然离去?难道他家有余粮?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为何不立即开仓赈粮,赈济灾民、平抑米价?”李三坚随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声问道。   李三坚还未蠢到立即下令,令打开常平仓,开仓放粮的地步。   按照常理,如此紧急的灾情,当立即打开常平仓,给各县、乡发放钱、谷,当立即安抚百姓,以免生变,可崔判官、狄管勾等人却推三阻四的,那么这其中必有隐情,否则他们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汝为何人?公府议事,你也敢插嘴?”   “哈哈,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妄议州府之事?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泉州众官吏闻言一起转过身来,随后就有人开口斥责李三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   李三坚微微一笑,尚未开口,与李三坚一同前来的谄媚之辈,已经将泉州知州的旗牌在李三坚身后举了起来。   此时的李三坚就如孔雀开屏般的,又如立了个长生牌位一般。。。 第三十一章 常平仓(下)   年轻有年轻的好处,同时也有坏处,那就是经常被人认为是不合时宜,说话就算是说的在理,也会被人认为是荒谬之言,认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宋福建路泉州常平仓之外,二十岁出头的李三坚亮明身份之后,顿使泉州众官吏是万分惊讶。   众官数月前就早已听说新任权知泉州事、提举泉州市舶司为一名年轻的朝廷官员,可因山高地远,几乎就无人知晓李三坚的真实年龄,当时众官均认为李三坚年龄应当在三十岁上下。   能在三十岁左右为一州之长吏,也是件令人万分惊讶及万分艳羡之事的。   不过此时李三坚的敕牒、告身、官牌,使得诸官是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收拾起轻视之行,纷纷向着李三坚参拜。   泉州通判崔永梽也自椅子之上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向着李三坚施礼道:“下官通判泉州事崔永梽见过李知州。”   通判为州府倅贰,为知州或知府的辅佐之官,故知州或知府实为通判的上官,以下拜上,不可无礼,因此虽李三坚年轻,而崔永梽年仅四十,但崔永梽不敢弃尊卑之礼,仍是以下官之礼拜见。   就算对方为一黄口小儿,只要其地位在自己之上,那么就不能弃礼,这就是礼法。   泉州通判崔永梽今天三十九岁,为宋神宗皇帝元丰年间同进士出身。   崔永梽金榜题名之后,即成为了福建路漳州一名县尉,后数度迁官成为了泉州通判。   李三坚见状也不敢怠慢,也是整理了一下衣冠,恭恭敬敬的拱手还礼道:“李某年少,虽为州长,亦当不得通判相公如此,折煞李某也!”   通判虽为州府倅贰,虽为知州的辅佐之官,虽名为李三坚的幕职官或属僚,但通判的地位可不低,几与长吏相当,甚至有时候还凌驾于知州或知府之上。   原因就是通判手中握有监察权,其不但是监察州府百官,同时还监察州府长吏。   知州或知府是总理郡政,即管理州府的赋税征收、钱粮压送、案件处理、军政民政等等,而通判却与长吏共理州府之政,许多政令也需知州与通判共同签书方可下达施行。   除此之外,通判还握有一项极为重要的权利,那就是检察权,即监察长吏及州府百官。   特别是对由武臣为知州或知府的州府更是如此,文臣为州府长吏,也许还不会置通判,或由知州或知府兼领通判,可由武臣为知州或知府的州府就必置通判了,像防贼一般防着武臣。   同时宋太祖赵匡胤于乾德三年曾经下诏,“诸州通判官到任,皆须躬阅账籍所列官物,吏不得以售其奸。”   这就使得掌管官户、形势户的税收大权到了通判手中。   除此之外,通判还兼管劝农使、营天和部分农田水利。   因此通判是万万不可小觑的,李三坚是如此提醒自己。   其实通判在宋神宗皇帝以前并未明确为府、州、军、监的倅贰,明确为府、州、军、监长吏的辅佐之官为宋神宗、哲宗年间。   因此此时崔通判就必须以下官之礼拜见了李三坚。   “李知州何时到的泉州?这一路劳顿,不如就由下官给李知州安排个住处暂歇,之后下官就将泉州之事,详尽告知李知州如何?”   李三坚执礼谦逊,使得崔永梽对李三坚增添了不少好感,同时崔永梽又不动声色的回避了李三坚刚才的问话。   “多谢崔通判了。”李三坚闻言微笑道:“李某今日到的泉州,确实感到有些累了,不过泉州水患肆虐,百姓流离失所,容不得李某喘息片刻,若崔通判方便的话,此时此刻就据实告知泉州之事如何?为何不立即开仓赈粮?难道为未得福州提举司之命吗?”   福建路路级衙门就在福州,而泉州距福州约三百余里,快船或快马两日,最多不超过三日即可自泉州到达福州,将泉州水患之事告知福州衙门,从而请得上命,开仓赈粮。   况且灾情似火,完全可以先斩后奏,过后再将此事上报福州提举司,这也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若崔通判等人以此事为借口推脱,李三坚就可拿出赵佶的旨意,即可下令立即打开常平仓,开仓赈粮、平抑粮价、安抚百姓。   李三坚之所以没这样做,就是想知道崔通判等人为何如此的推三阻四?   “李知州如此的不辞辛劳,忙着过问泉州之政事,下官甚感敬佩。不过李知州啊,你毕竟为初来乍到,对于泉州之事不甚了解,不如就此歇息数日,下官再行禀报如何?”崔通判仍是不肯说出不打开常平仓的原因。   崔通判不断的推三阻四,并且闪烁其词,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暗暗恼火。   当真是他们在欺生吗?还是自心中瞧不上自己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知州?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本官说了不用歇息,为何崔通判你如此的纠缠不休?”于是李三坚有些愠怒的问道:“崔通判,到底是何原因让你们迟迟不肯开仓赈粮?难道崔通判有何难言之隐吗?救人如救火的道理,难道崔通判你真的不明白吗?”   李三坚是越说越不客气,此时就像是在逼问崔永梽一般。   同时李三坚越来越觉得此事之中必有隐情,并且与崔永梽等人有关。   难道他们监守自盗,已经搬空了常平仓,从而使常平仓成了一座空仓?李三坚又猜测道。   若真如此,李三坚就打算祭出“尚方宝剑”,也许就会拿崔永梽等人的人头立威。   对于这种监守自盗的硕鼠,是死不足惜的,李三坚也决不会手软。   不过这是李三坚最后一步打算,不到万不得已,李三坚是不会这么做的。   目前最为关键的就是救灾,其他任何事情都是次要的,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   “我。。。我有难言之隐?”崔通判岂能不明白李三坚是话中有话、话中含枪带棒的?因此有些羞怒的说道:“就算下官就是有难言之隐好了,知州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无论怎样,今日这常平仓就是不能开。”   “你。。。”李三坚顿时被气得一时语塞,深呼了一口,缓和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后说道:“若本官命你们今日必须打开常平仓呢?”   “常平仓为下官责内之事,若李知州执意要开仓,我等可去福州提举司分辨。”   崔通判与李三坚针锋相对,不肯退让半步。   李三坚闻言不怒反笑,就欲祭出“尚方宝剑”。   李三坚为泉州长吏没错,可就如崔通判所言,李三坚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此时的李三坚也不能为所欲为的,也不可能让泉州众官,包括崔通判俯首帖耳、惟命是从的。   此时的李三坚当然可以用官威压之,甚至可以祭出“尚方宝剑”,但若李三坚强行压服崔判官等人,那么只能造成崔判官等人对自己是口服心不服。   若到了这种地步,今后崔判官等泉州百官必将会对自己“阳奉阴违”,从而使得李三坚今后在泉州为官也将会举步维艰。   同时赵佶的旨意,李三坚的“尚方宝剑”是他的最后一张底牌,既然为底牌,就不能轻易打出去的。   “呵呵!”李三坚思虑再三,问向崔通判道:“既然如此,既然崔通判不愿意说,不愿意开仓,那么本官也就不勉强你了,但此时灾情似火,百姓困苦不堪,我等身为一方之父母官,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若我等漠然视之,朝廷怪罪下来,何人可以担待?既然崔通判不肯开仓,想必你当有妙计救灾,因而本官就洗耳恭听,愿闻其详了。”   崔通判闻言微微一笑道:“李知州未至泉州之时,下官当领州衙百官救灾,此责无旁贷,可当下李知州已亲至泉州,下官再如此的话,就有了越俎代庖之嫌了。”   “你。。。”李三坚又被崔通判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李三坚心中暗叹道。   李三坚此时确实是无话可说了。   若此时让李三坚领人救灾,李三坚根本不知该从何做起,根本是理不出头绪的。   开仓赈粮、平抑米价、安抚百姓不是那么简单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其中稍有不慎,反倒会有反效果,反倒会使事情是更加糟糕,李三坚对此是异常清醒的。   而李三坚此时需依仗的就是泉州州衙崔判官等泉州百官,但崔判官却将皮球又踢还给了李三坚,使得李三坚是异常恼火,同时也是无可奈何。   难道他们是在欺生,是准备看自己笑话的吗?李三坚瞪着崔通判暗暗猜测道。   “本官饿了!”半响之后,李三坚恨恨的说道。   无论怎样,先填饱肚子再说,李三坚心中暗道,随后再见机行事吧。   李三坚此言一出,在场的泉州诸官顿时就松了口气,方才州衙两名“大佬”唇枪舌战的,使得诸官是噤若寒蝉,不过也有许多人在暗暗笑话。   “府尊相公,下官等已备下酒宴,请府尊赏光。”随后一名州衙官员对李三坚说道。 第三十二章 两种结果   泉州城内有一处名为“风云阁”的酒楼。   “风雨阁”酒楼位于百源川池之侧,周围环境较为清幽,风景较为秀丽,为一处较为惬意的饮宴之所。   而百源川池看起来像一处湖泊,其实是泉州城内排水系统的蓄水池之一,占地约十余亩,池内有八角亭、放生池、拱桥等等,其西北角还有铜佛寺一座,名为府文庙。   泉州诸官为新任泉州知州李三坚接风洗尘的酒宴,就摆在了“风雨阁”酒楼顶层之上,在此处一边喝酒一边可以欣赏湖中烟雨迷蒙的美景及青烟缭绕、香火不断的府文庙。   “李太守请上座!”签书泉州节度判官厅公事詹群先将李三坚请到了上座之后笑道:“李太守如此年轻,却身居高位,可谓我朝之青年俊杰也,今日李太守能屈尊来到此地,吾等实为三生有幸也!”   “詹签判所言甚是,我泉州连日大雨,可自李太守到了泉州之后,久雨的天空居然放晴了,此乃吉兆也,预示着我泉州来了名大贵人。”泉州州衙节度掌书记伍从铭也站起身来说道。   “李太守,我泉州实为一风水宝地,李太守来了之后,我泉州今后定会是大兴,此所谓锦上添花也!我泉州军民在得知李太守将为泉州知州之后,无不如久旱盼甘霖,盼望着李太守早日到来啊。”泉州司户参军曹芩也是站起身来恭维道。   “李太守乃是我圣朝新科状元郎,为天下文魁也,今日吾等得见风采,实为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啊!”   “此生此世,某能青烟目睹状元郎之风采,就算是死,也是死而无憾也!”   “甚是!甚是!甚是!”   “李太守,吾等恭敬太守一杯酒,李太守请满饮此杯!”   “风雨阁”酒楼之中,泉州诸官对李三坚谀词如潮,是大拍马屁,令人面红耳赤的话像这些日子泉州风雨一般,刮向了李三坚。   李三坚经常自诩脸皮厚,但此时李三坚都有些感到面红耳赤了。   不过李三坚自来到“风雨阁”酒楼之后,就一直阴沉着脸,此时更是脸色难看。   此时泉州诸官均端起了酒杯,欲敬李三坚一杯酒,而李三坚却端坐在椅子之上,久久没有去碰酒杯。   泉州诸官此时见李三坚迟迟没有动静,均是尴尬的端着酒杯,尴尬的看着不停的冷笑着的李三坚,个个如坐针毡、   良久良久之中,李三坚终于端起了面前的一杯早已斟满的美酒,泉州诸官见状心中顿时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咚!”李三坚随后忽然将酒杯重重的顿在了雕花大木桌之上,缓缓的冷笑道:“杯中美酒如金潭玉液,桌上菜肴是山珍海胥,可尔等知道喝的是什么吗?吃的是什么吗?”   桌上美酒及泉州各种珍馐美食摆满了足有五尺宽的雕花大木桌,显得异常的丰富,是水陆俱备、馔玉炊金。   “李。。。李太守。。。酒菜就是酒菜。。。还能是什么?”詹群闻言结结巴巴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抬头了詹群一眼,把玩着手中酒杯,接着冷笑道:“詹签判,你错了,尔等喝的不是美酒,吃的不是美味佳肴,尔等吃的乃是我泉州饥民的血肉,喝的乃是我泉州灾民的鲜血。”   李三坚随后猛地站起身来,伸出右手,在面前划了一圈后怒道:“泉州水患肆虐,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灾情似火,尔等却于此地大吃大喝,荒怠救灾,贪于享乐,尔等如何对得起身上的官衣?如何对得起头顶乌沙?如何对得起我泉州的黎民百姓?尔等汗颜否?”   李三坚是亲口说了腹中饥饿,但李三坚万没料到泉州诸官居然摆下了如此丰盛的一桌酒菜,因此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是怒不可遏,不顾诸官的颜面,戳指怒骂泉州诸官。   泉州诸官闻言均是噤若寒蝉,一些人冷汗已经流了下来,打湿了身上的官衣。   你以为我等愿意啊?你以为我等是心甘情愿的吗?这还不是官场惯例,新官上任,总是要给他接风洗尘的,总是要安排丰盛的酒宴并奉上不菲的官敬,若非如此,就是对上官不敬,今后诸官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此时在场的许多泉州官吏心中均这么想的。   “立刻离开此处,筹备救灾之事,不可懈怠,不可荒怠,否则休怪本官无情。本官已得陛下圣瑜,可临机处断泉州任何事务,若尔等若仍是执迷不悟,就小心尔等的项上人头!”   泉州诸官闻言均是被吓得面如土色,诺诺而退。   人言李三坚在京城之时号“李屠夫”,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此人在京城手刃当朝国公赵沆,那是天下之人,特别是天下官吏,闻风无不丧胆,皇室宗亲,李三坚都敢杀,那么他们这些人还不是被他来个切菜砍瓜啊?   不过即便如此,几乎所有的泉州官吏都是口服心不服的,并且在心中是极度憎恨李三坚的。   诸官也并非个个都是谄媚之徒,其中也有许多人是被逼无奈。   无论是何种目的,泉州诸官确实是好心好意的为李三坚接风洗尘,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同时泉州诸官之中的许多人的年龄几乎可为李三坚叔伯辈,一些人的年龄甚至已经年过半百,可李三坚却如此的拉下脸皮,随意辱骂,使得泉州诸官面上无光,且极为羞恼。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因此士可杀不可辱,众人心中极度憎恨李三坚。   并且由此而造成的后果就是,自此之后,泉州诸官对李三坚是“阳奉阴违”,其中的一些人甚至与李三坚争锋相对,是格格不入。   李三坚也因此在泉州官场之上是举步维艰,被诸官视作另类,恨不得李三坚早点滚蛋,滚得越远越好。   只不过。。。。。。。。。。   只不过以上种种是李三坚的假设而已。   经李三坚深思熟虑之后的真实情形却是。。。   李三坚端起面前满满的一杯酒,随后挥袖掩面,一饮而尽。   李三坚随后倒转酒杯,杯中无一滴酒水落下,李三坚扶着酒杯看着泉州诸官微笑的说道:“满上!”   “哈哈,彩!彩!彩!”   “李太守果然海量啊,吾等望尘莫及也!”   “曹参军你这不是废话吗?李太守何人也?我天朝新科状元郎,乃为天下文魁,文才出众,世间罕有人与李太守匹敌也,文才如此,酒量也定是如此,要不然李太守是京师来的人呢。”   “王推官所言甚是啊,李太守何等样人?李太守乃是复羡二龙去,才华冠世雄啊!”   “大是,大是!”   泉州诸官见状顿时彩声雷动,阿谀奉承之言又如冰雹般的向着李三坚劈头盖脸的砸去。。。   同时现场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众人纷纷端起酒杯,一扫初时的尴尬、忐忑不安之心情。   “诸君!”李三坚端起又满上的满满的一杯酒,对泉州诸官笑道:“李某年少,又初来泉州,因而诸君对李某如此抬爱,李某心领了,同时亦感惭愧之至,来来来,今日李某就借花献佛,与诸君共饮,李某今后愿与诸君共进退,造福于泉州苍生,使我泉州大兴于天下!”   “吾等愿与李太守共进退!”   “饮!饮!饮!”   李三坚得体的一番话使得泉州诸官心中大喜,纷纷捧起酒杯,一饮而尽,就连平日里不喜酒之人也是酒到杯干。   人言曾经的开封府判官李三坚少不更事,为了替几名百姓出头,从而杖毙了当朝国公赵沆,同时也因为此事,李三坚自废前程。   当时众人对李三坚惋惜的同时,也许心中暗暗取笑李三坚,毕竟还年轻,未经事故,做事太冲动了。   可此时的李三坚哪里像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反倒像个久经世故的中老年人,此时的泉州诸官心中均是如此想到。   “来人,拿上来吧。”李三坚与泉州诸官连饮三杯之后,泉州州衙签判詹群摸着颚下黑须笑呵呵的说道。   随后一名胥吏将一帖礼单放在了盘中,捧了出来。   “这是。。。?”李三坚见状,指着礼单疑惑的问道。   “李太守,此为下官等的孝敬,请李太守笑纳。”詹群闻言答道。   “哎,哎,这大可不必啊,大可不必如此。”李三坚闻言连连摆手道。   “李太守,此为下官等人一点点心意,李太守若是坚辞不受,这就辜负了我泉州官民之所望啊。” 詹群随后气鼓鼓的说道。   “哈哈,既然如此,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彪,收下,好好点点,不要辜负了诸君一片好意啊。”李三坚随后大笑着说道。   “遵命!”许彪一把抢过礼单,就下去点验去了。   李三坚收下了官敬,使得酒宴气氛是更加的放松,众人是互相吹捧,好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   “嗯?为何还少一人?”酒至半酣,李三坚忽然问道。   “李太守所指何人?” 州衙节度掌书记伍从铭闻言问道。   “南安县知县杨正,此人本官倒是见过一面,为何此时不在此处?”李三坚接着问道。   “他。。。他是个迂腐之人,下官给他打过招呼了,他却以南安事急推脱,打算返回南安县了。” 伍从铭答道。   “这也太不讲本官放在眼中了,给本官将他请来,就是绑也要将他绑来。”李三坚闻言“大怒”道。 第三十三章 忍耐   泉州“风雨阁”酒楼之中,州衙诸官为新任泉州知州摆下了接风洗尘宴。   宴席之上是觥筹交错,喝的是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些微醉的李三坚,一边轻轻的把玩着手中酒杯,一边对泉州诸官缓缓的说道:“泉州水患肆虐,泉州百姓受灾,我等却在此处饮宴作乐,本官心中实在是于心不忍。吾等为朝廷命官,此时当为百姓解忧,因此吃了这酒后,你们就都回去吧,去平息水患,安抚、救助百姓吧。”   李三坚的这番话完全可以在赴宴之初就可以说出来,而此时李三坚说出了这番话却与其有些微妙的区别。   “李太守心系泉州百姓,下官等对此无不感佩,可昨日之事,李太守也看到了,我等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詹群闻言对李三坚说道。   “赈济所用钱、谷之事,本官再想办法便是。目前最为紧要之事还是安抚百姓,以免生出大乱。”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李三坚今日赴宴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泉州通判崔永梽。   李三坚才至泉州,就与崔永梽发生了冲突,产生了矛盾,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极为恼火。   李三坚初至泉州,新官上任,按常理,泉州李三坚的辅佐之官或僚属是不会如此的,不会如此的当面顶撞李三坚。   可泉州通判崔永梽却丝毫不给李三坚面子,当面顶撞了李三坚,使得李三坚当着泉州诸官的面是下不了台,同时也使李三坚是极为羞恼。   话说一州之长吏初来乍到,就被人当面顶撞,这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忍受的。   不过此时的李三坚已经不是当时初入仕途的李三坚,在为官的这一年多的时间之中,李三坚早已学会了忍耐,早已学会了沉着冷静,谨慎对待。   当初李三坚初为开封府刑讼推官之时,对毕林一案产生了疑心,当时就贸然提审此案,后果就是李三坚吃了一个不小的亏,同时还间接的害死了毕林,李三坚至今思之,仍是在心中自责不已。   因而在崔永梽这件事情上,李三坚并未当场发作,同时李三坚过后思来想去,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次救灾关键就在泉州通判崔永梽的身上,或在其心腹的身上,如狄管勾。   此刻李三坚赴宴也就怀揣着一个目的,那就是欲从崔永梽口子套出些话来。   可李三坚没料到,此次“风雨阁”接风宴上,居然未见崔永梽等人,使得李三坚有些意兴索然的,心中暗暗摇头不已。   大宋官场之上的明争暗斗就像家常便饭一般,可基本上讲求的是斗而不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撕破脸皮的,至少表面之上是过得去的。   可崔永梽此举就摆明了与李三坚过不去了,使得李三坚是愈加的羞恼。   “吾等遵李太守之命。”泉州诸官一起应道。   “如此甚好!”李三坚微笑这点点头接着说道:“诸君之中的许多人治所较远,来一趟泉州也不容易,同时这段日子,水患也使你们疲于奔命,这些本官心中又如何不明白?本官想说的是,诸位辛苦了,请受李某一拜。”   李三坚说罢起身,对着泉州诸官拜了一拜。   “此为下官等当为之事。李太守折煞下官了。”泉州诸官慌忙起身,一起还礼道。   人言新任知州李三坚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可此时李三坚哪里像个愣头青?倒是像个久经世故的官场老手。。。众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既然诸位如此辛劳,因此本官决定,本月给诸位添些俸钱,以勉诸君。”李三坚随后笑道。   “吾等多谢李太守!”   “李太守果然是为豪爽之人啊,出手大方啊。”   “甚是,甚至,李太守如此,吾等敢不为太守效犬马之劳?”   泉州诸官闻言先是愣了一愣,随后顿时就欢呼不已,阿谀奉承之言又如暴雨般的像李三坚砸去。   豪爽?大方?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冷笑道,反正也不需要自己出钱,也不需要州衙出钱,而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叫什么豪爽大方?   此举可谓是一举两得,既不伤泉州诸官的面子,又委婉的劝诫了泉州诸官。   若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仍是不悬崖勒马,仍是执迷不悟,那么李三坚也不妨演一场“挥泪斩马谡的”的戏。   李三坚目前还不会挥泪斩马谡,原因就是目前的泉州的一切事情还要依仗他们。   。。。。。。。。。。   “放开我,放开我!”南安县知县杨正拼命挣扎道:“本官何罪?你们竟敢如此对我?”   李三坚派人去请南安县知县杨正,确切的说是将杨正绑来,因此杨正就被两名州衙身强力壮的胥吏架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杨知县勿惊,本官差人将你请来,不为别的,只是有些事情,本官需询问于你。”李三坚挥手让两名胥吏放开杨正后,微笑着对杨正说道。   这是请吗?杨正活动了一下被扭得生痛的膀子,心中暗恨道。   事情到了此时,杨正又如何不明白此事为李三坚之命?   就因为自己不愿意赴新任知州李三坚的接风宴,他就命人将自己绑来?随后再大行报复之举?   哪里像个状元及第,哪里像个天下文魁?简直太粗鲁了,简直太有辱斯文了,杨正心中暗恨道。   天下是大宋的天下,宋自有法度在,无论怎样,自己也是个朝廷命官,他李三坚欲加罪于自己,也没那么容易。他欲在泉州一手遮天,那么自己也不妨给他鱼死网破,上书朝廷言明此事,甚至于陛下面前与李三坚御辨。。。杨正心中发狠道   不过杨正欲御前争辩,可宋之县城是成百上千,而皇帝只有一个,因此赵佶一般是不可能召见一名知县或县令的。   “杨正,字执白,岳州人氏,绍圣四年钦赐同进士,初为晋江县县丞,后迁官为南安县知县。汝嫉恶如仇、清正廉洁、秉刚劲之性,却又倨傲孤僻,且不近人情,因而为诸臣僚所不容,诸臣僚多疾恶之,无与立谈,因此五年间止迁官一级。”李三坚随后看着瞪着自己的杨正微笑道:“本官说的可对?”   李三坚虽初来乍到,但打听这些事情并不难,因此就很快了解到了杨正的底细。   “是又怎样?杨某虽仕途坎坷,但也总比某些居其位不谋其事,尸位素餐之人要好上许多。”杨正闻言眼睛瞪着更大了,愤愤不平的说道。   杨正话虽如此,但此时面对李三坚之时,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羞愧之感。   李三坚宋元符三年庚辰科状元及第,比杨正晚了三年得进士功名,年龄也比杨正年轻许多,可李三坚此时确为一州之长吏,六品朝议大夫,为杨正的顶头上官。   而杨正五年间却只由县丞升为知县,官员品级也仅为从八品,因此杨正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羞愧的。   哼,不过是仗着为陛下的家臣,为陛下所宠信,才如此年轻,却身居高位,杨正转念想到。   “哈哈,杨知县你所指的是本官吗?”李三坚闻言哈哈大笑道。   对于这种忠直得有些迂腐之人,李三坚懒得与他计较,也无法与他计较。   对于这种人,大多数人的做法就是敬而远之。   杨正重重的哼了一声,沉默不语。   “来,来,杨知县,坐下再说!”李三坚随后指着楼顶两把藤椅对杨正说道。   坐在此处,可远远的观赏百源川池的景色。   杨正闻言倒也不客气,也不管李三坚坐也没坐,就直接坐到了藤椅之上。   “来人,奉茶!”杨正有些无礼,李三坚也没有介意,坐到了藤椅之后,吩咐手下道。   须臾,两名胥吏就捧了两碗茶过来,在李三坚与杨正面前各放了一碗。   李三坚端起热茶,吹了口气后,看着百源川池之中烟雨朦胧的美景,对杨正笑道:“本官祖籍福建邵武,实为福建人氏,可即便如此,本官却从未来到福建路,从未来过泉州,此次来泉州赴任,实为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啊。”   李三坚态度较为平和,说话也很风趣,使得杨正被“绑”来时极度烦恶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于是也是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随后又看着李三坚,想知道李三坚到底想说什么。   “本官没想到,我福建路,我福建路泉州之景色竟然如此的秀丽,使得不禁流连忘返啊。”李三坚接着说道。   李三坚东拉西扯的,使得杨正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对李三坚说的:“李太守,请恕下官直言,下官实在没心情在此欣赏什么美景了,下官还要赶着回南安县赈济、安抚灾民啊。”   李三坚闻言白了杨正一眼。   自己铺垫的话还未说完,他就这么急不可耐了?对上官如此,那么对他的其他同僚估计是更加恶劣。   人所在的位置不同,而考虑问题当然也不尽相同。   杨正为南安县知县,当然只是考虑的是南安县之事,而李三坚为泉州知州,当然考虑的是全局,救灾之事必须统筹安排,方为妥当。 第三十四章 主观臆断   杨正,岳州人氏,年二十有八,绍圣四年,殿试第一百六十九名,其后授官,实领晋江县县丞。   杨正性格刚直,眼睛里揉不进半粒沙子。   杨正中了进士,初为晋江县县丞之时,遇到的事情与李三坚差不多,诸南安县属吏为他摆下接风洗尘宴,并奉上官敬,结果被杨正好一顿痛骂,差点将他们个个打了板子,就连当时晋江县县令的面子都不给,因此杨正为诸属僚所不容。   “说起南安县,本官倒是有个疑问,望杨知县能够解惑。”李三坚见杨正着急的想走,于是也就不跟他废话了,开门见山的说道。   “李知州请讲!”杨正见李三坚发问,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回到椅子上后说道。   “同安、德化、晋江等县均在等着泉州常平仓放粮,独独你晋江县却欲返回,这是何故?”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李知州,水患肆虐,灾情似火,救灾如救火。我晋江县为此次泉州水患最严重的,我晋江县百姓早已是困苦不堪了,因而下官是心急如焚,欲赶回晋江县赈济、安抚百姓。”杨正闻言答道。   “杨知县恤民之心,本官甚是欣慰。”李三坚点了点,表示赞许,随后又问道:“之所以同安、德化、晋江等县均在等着泉州常平仓放粮,就是因为他们无钱、无粮,难道你晋江县有钱、有谷?”   “有,但不多。”杨正闻言答道:“晋江县仓存粮,乃是下官在丰年粮价低贱之时,令人收买粮食入贮。晋江县富室不愿服差役之时,也是以钱、粮充役,再加上。。。再加上下官吝啬。。。。因此晋江县县仓有存粮,但是不多,对于水患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因此下官的打算是,得开仓之命后,回去即打开县仓,并于富室之中借钱、粮若干,先救救急,待丰年之时,再收些粮食归还富室便是。”   “如此甚妙!”李三坚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道:“我泉州诸县都如杨知县这般,我泉州万民还有何忧?本官还有何忧?只不过杨知县,钱、粮好借吗?富室肯借钱、粮吗?”   “不容易!”杨正摇头叹道:“富室之中,有义之人毕竟为少数,大多数的富室在此危难之时,却囤积粮食,待价高之时出售。下官只能是尽力而为,下官为晋江人氏,家中还有些许薄产,打算变卖救急。”   “杨知县,你。。。”李三坚感动得有些说不出来了,沉默片刻后对杨正说道:“我堂堂泉州州衙,岂能让杨知县变卖家产赈济灾民?本官决意立即打开常平仓,是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本官就是砸也要砸开常平仓,有人敢强行拦阻,那么就休怪本官无情。”   此时此刻,已容不得李三坚再慢慢去了解崔永梽等人为何不立即打开常平仓,为何如此的百般阻拦?   水患容不得如此,灾民容不得如此,因此李三坚打算立即强行打开常平仓,赈济灾民,平抑近日暴涨的米价,就算是为此杀上一两个人,李三坚也在所不惜。   堂堂大宋国公自己都敢杀,更何况区区一个州府通判?李三坚心中发狠道。   李三坚想着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狠戾之色。   杨正见李三坚脸上忽现狠戾之色,顿时心中一惊,连忙对李三坚说道:“李太守,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下官之所以未等常平仓开仓就打算离去,也是因为下官知道,常平仓无粮!”   “常平仓无粮,到了何种程度?一点都没有了吗?”李三坚闻言倒也不是很吃惊,原因就是李三坚昨日就估计到了,泉州常平仓无粮。   李三坚之所以这样说,目的就是逼出常平仓无粮的真相,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而造成的常平仓无粮。   “具体情形下官也委实不知。”杨正闻言答道:“不过据下官估计,就算常平仓有粮,也是所剩无几了。”   “这是为何?杨知县知道吗?”李三坚接着问道。   杨正摇头道:“具体原因,下官也不清楚,不过下官估计乃是常平仓入不敷出所致。”   “入不敷出?”李三坚闻言紧紧盯着杨正问道:“可否还有监守自盗的原因?”   昨日李三坚就怀疑崔通判等人监守自盗,从而造成了常平仓空虚,同时也因为如此,崔通判等人不敢打开常平仓。   若真如此,李三坚就定要拿下他们治罪。   “绝非如此!”杨正闻言斩钉截铁的答道:“崔通判乃是何等样人?为我泉州难得的清官、正官,岂能为此悖逆国法之事?”   “清官、正官?杨知县不妨说来听听,崔通判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有些自责,于是连忙问道。   若崔永梽真的是个清官、正官,那么李三坚就差点冤枉了他。   “李太守,崔通判此人亦是出自微贱之家。。”杨正随后将崔永梽之事详细的说给了李三坚。   “李某察人不明,吾之过也!”李三坚听完之后叹道。   崔永梽,宋神宗皇帝元丰年间同进士进士及,出自农户之家,亦是出身微贱。中了进士为官之后,是廉洁自律、两袖清风,同时也因为如此,就为大宋官场所不容,为官十余年间,仅仅升为了泉州通判,而且还是偏远州府的官员,无迁至朝官的可能。   李三坚仅凭昨日之事,就断定崔永梽是个贪官,是粮仓硕鼠,还差点拿下崔通判。。。这未免太过于武断了。   主观臆断害死人啊,李三坚随后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今后作为一名州府长吏,对人对物定要小心谨慎,同样的错误可不能再犯了。   “杨知县!”半响之后,李三坚对杨正说道:“你可愿为我泉州监察使?出巡全州,按、察举刺官吏。”   宋自朝廷到路府州军均有握有监察权的官员。   朝廷有御史台、谏院,督查百官,而路级监察衙门为转运司、提点刑狱司、提举常平司、走马承使等等,府州军就是通判,通判主要就是负责各府州军的监察事务。   通判之下就有监察使了,基本上都是临时设置的。   宋监察官员的选任,无非就是三种途径,皇帝亲擢,一也;大臣举荐,二也;最后一个就是宰执堂除。   李三坚此时为六品朝议大夫,权知泉州军州事,因此李三坚此时是可以举荐州级官员的,更何况此时的李三坚已经请得宋帝赵佶的旨意,可以任命州以下的官吏的,事后只需奏报朝廷便是。   此时的李三坚需要一个督查各县水患、赈济等事的官员,因此就打算任命杨正为泉州监察官员。   “这。。。”杨正考虑半响之后,对李三坚说道:“李太守如此抬爱,杨某甚感惶恐,不过南安县赈灾之事,较为急迫,不如待下官安抚南安县之后,再做打算如何?”   你真当我是痴呆啊?此时杨正心中暗道,难道你还嫌我得罪的人不多?从前不过是一县之事,若杨正接受了李三坚的任命,那么就是全泉州之事了。。。   “也罢!”李三坚想想也是,目前来讲,赈济救灾是最为紧要之事,而南安县灾情最为严重,此时临阵换将,确实是有些不妥。   “如此,杨知县今日就回到南安县吧。”李三坚随后对杨正说道:“有件事情,本官需提醒一下杨知县,那就是你回到南安县之后,无论你做什么,本官一律照准。不但如此,若你在南安县有何难处,可使人来泉州,本官定会全力相助。”   “多谢李太守!”杨正闻言大喜,慌忙起身重重施了一礼道:“有李太守这句话,下官定当全力以赴,以解万民之困,以解李太守之忧!”   此时的杨正已经由最开始的抵触,不知不觉变得配合李三坚了。   看来新任知州并非居其位不谋其政之人啊,并非尸位素餐之人。。。应该是个心忧百姓之人,杨正心中暗道。   “李太守,下官临行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杨正正准备离去之时,忽然转身对李三坚说道。   “杨知县有话请讲,本官决不怪罪于你。”李三坚微笑着对杨正说道。   “我泉州水患最为关键的并未赈济灾民,而是治水。”杨正想了想后,有些犹豫的对李三坚说道:“而治水分灾前与灾后,目前泉州连日暴雨,河水暴涨,海边潮汐亦是涌至,因此目前最为关键的就是疏通水道与加固堤坝,但一味的加固堤坝是不肯行,治水之要为堵不如疏。”   “杨知县有话尽管直言,不必吞吞吐吐的。”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李太守,目前来说,最为关键的就是泄洪,如不能及时泄洪,若大水冲毁了堤坝,将会是更多的百姓受灾,如此就必将会造成我泉州灾情是更加严重。”杨正大声说道。   “泄洪?自哪里泄洪?”李三坚闻言皱眉问道。   “晋江县泄洪。”杨正答道。 第三十五章 左右为难   通判泉州军州事崔永梽的住所就是官府廨舍,也就是官舍,位于泉州城池之内,靠近海边,风景较为秀丽,环境等较为宜人。   其中廨指官员公事的场所,而舍就是官员日常生活居住的地方,一般就统称为廨舍。   京师廨舍一般是皇帝赏赐,或官为营建,或官为租赁,这是京师朝廷官员获得廨舍的主要途径。   而路府州军官员的廨舍获取途径,主要就是承继修缮、路府州军官府兴修或租赁民居。   宋路府州军廨舍对于官员来说,只允许官员及其家人居住,待官员迁官或致仕后,就必须搬出廨舍,以待继任官员公事或居住。   官府廨舍是与官员品级挂钩的,崔永梽为泉州通判,当然就有资格居住在廨舍之内。   而李三坚为一州之长吏,权知泉州军州事,就当然更有资格获得廨舍,李三坚甚至可以挑选泉州任意一处官舍,原因就是李三坚已得宋帝旨意,可以在泉州范围之内挑选任意一座宅院,就算是有官员居住,李三坚也可以将他们赶出去,强行霸占。   不过如此欺人太甚之事,李三坚是不会为之的。   官府廨舍之内,杂花果树,间以怪石,植藕于池,徙竹成丛,风景是较为清雅、秀丽的。   同时廨舍以亭、堂为主体,以乔木、花卉、台榭、怪石进行点缀,一些大型廨舍之内甚至还有舫斋,可在廨舍之内行船游玩。   “对门开竹径,临水种梅花。”李三坚站在崔永梽的住宅之前,念了念门上一幅对联后对许彪笑道:“他还蛮清闲的嘛。”   但凡大门之上,都是有一幅对联的。自己将来的住宅该挂上一幅什么对联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因此时李三坚之母符二娘及妻妾蔡绒雪、王雯等人还在路上,还未至泉州,因此李三坚还未挑选自己及家人的住宅,只是暂住在州衙之内。   目前李三坚挑选自己的住宅有两个标准,其一就是要清雅、清净,其二就是要够住。   李三坚在开封府的小宅子过于拥挤,此时为泉州一州之尊,当然就想选个大点的住宅,以方便自己家人及今后的家人居住。。。   话说李三坚还未到为了自己的清名,从而苛刻自己及家人的地步。   为何忽然想起今后的家人?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暗暗感到好笑。   难不成自己还要纳妾不成?李三坚暗暗自嘲道,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眼前忽然浮现出了畲族少女瑶瑶秀美的身影及那日夜晚瑶瑶的。。。   “俺说也是,三郎你整日操劳政事,可这老咬虫倒是清闲,不知道夹着屁眼在屋里作甚。。。”许彪气呼呼的说道。   “砰!”李三坚锤了许彪一拳,笑骂道:“夯汉,不许无礼,快去叫门。”   “叫就叫,看俺不掀了这家破门。”许彪气呼呼的嘀咕道:“他以为他是诸葛亮啊?还让俺们跑了三趟。。。”   李三坚与南安县知县杨正的一番谈话,从而给李三坚扯来了两个难题。   第一个难题就是泉州富室囤货居奇的问题。   囤货居奇之事,这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但凡遇到点什么事情,富商或富室就会囤积粮、油、盐等日常必需的物品,待价格暴涨之后,再出手卖出,以图暴利。   对于这种事情,作为泉州知州的李三坚必须谨慎对待,小心处理,万不能行强夺之事,也不能因为此事就将他们抄家鞠狱。   “杀富济贫”为贼盗所为之事,而非官府所为,而同时这些富商或富室与朝廷或泉州官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怜惜的,甚至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其本身就是朝廷官员或泉州官吏,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不可行暴力、莽撞之举。   说到底,李三坚是打算智取,而不是以武力镇压。   第二个难题就是决堤泄洪之事。   目前泉州连日暴雨,河水暴涨,许多地方的堤坝已经是危在旦夕,因此必须掘开某处的堤坝,放水泄洪,如此方可缓和泉州的水患,也将会使许多人免于水患的危害。   而杨正给李三坚提到了有两处泄洪之处,一处就位于南安县内,一处位于晋江县内。   这两处泄洪都是可行的,可问题的关键却是,位于南安县内泄洪堤坝周围的田地是许多贫户的,淹了这些田地,将会使他们衣食无着,生活将会是更加困苦。   而晋江县内泄洪之处附近的田地却是一些富户的,甚至其中还有一些泉州官吏的田地,甚至还有福州路级衙门官员的田地。   于是就给李三坚造成了一个极大的难题,要么就淹了贫户的田地,要么就淹了官员的田地。   淹了无数贫户的田地,将会使贫户流离失所,生活是愈加艰难,家中可怜的那点家当或土地也将会是荡然无存,甚至还会引发民变,因此这是李三坚万难选择的。   那么剩下的就是在晋江县掘堤,可若如此,被淹之田是富户的也还罢了,李三坚大不了以官府的名义赔礼道歉及赔偿。而一些淹之田是福州路级衙门的,这就必将给李三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路府州军,路的官员乃是李三坚的顶头上司,李三坚刚刚赴任就决堤淹了他们的田,他们又岂能与李三坚善罢甘休?   无论是怎样选择,李三坚均是困难无比。   李三坚对此是头痛不已,于是就欲与崔通判计议此事。   同时李三坚也想就数日前,自己逼崔通判打开常平仓一事,做出解释,顺便再与他缓和一下关系。   可李三坚没有料到,两日两次自己前往崔通判的住处拜访他,居然吃了两次闭门羹。   今日是李三坚第三次前往崔府,李三坚自己也还罢了,可许彪心中是却是愤愤不平的。   “你还知道诸葛亮?胡说八道,快去叫门,我去那边看看。”李三坚哭笑不得的对许彪说道。   刘备三顾茅庐,终于请得诸葛亮出山,并与魏、吴鼎足而立,三分天下,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可刘备是什么人?是称帝之人,为蜀汉皇帝,此时许彪将李三坚比作刘备,岂不是有谋逆之嫌?若别有用心之人,将此事上奏朝廷,说不定就会李三坚带来极大的麻烦。   因此李三坚连忙制止住了许彪。   不过幸好此时此地止李三坚与许彪二人,别无旁人。   在这个世上,一切事情都必须小心谨慎,谨言慎行,否则不知道哪天就会大祸临头。   如此先例是比比皆是,如李三坚的恩师苏轼,就是因为一首诗,被沈括、李定、何正臣、舒亶等人接连上章弹劾,从而身陷囫囵,这就是“乌台诗案”。   登门拜访,怎么着也不能空着手吧?因此李三坚打算让许彪先去叫门,自己去街上买些礼品。   许彪因心中憋着气,于是就像擂鼓般的,将崔永梽宅住宅的大门敲得震天响,声音像打雷一般,引起了不少行人侧目。   “黑汉,你怎么又来了?”许彪差点将崔宅大门敲垮,于是一名老门房终于打开了宅门,走出来对许彪呵斥道:“快走,快走,我家老爷不在,呸,大清早的如此晦气,撞着你这莽神!”   “什么?你这厮说什么?”许彪闻言心中更是大怒,一把就老门房揪了过来,怒骂道:“老咬虫,你说什么?快快打开鸟门,揪你家的老爬虫出来拜见我家三郎。你教他出来,佛眼相看,若还不肯出来,放一把鸟火,把你家当都烧做白地!”   “哎哟,黑厮鸟打人了啊!快来人啊!”   许彪身强力壮,就如一座黑塔般的,揪住老门房,就像揪着一个孩童般的,老门房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半分。   在老门房的大喊大叫之下,自崔宅之中又冲出来数名家仆,不过见如山神一般的许彪,均是不敢上前与许彪争夺,只是站在不远处,大声叫骂。   “直娘贼,叫的俺心头火气,今日俺大脖子拳可不认得你等。”许彪被骂的心头火气,抡起拳头就向老门房砸去。   “住手!”此时自崔宅之中,冲出一名十七八的少年,指着许彪喝道:“你这黑杀才,仗着谁的势,直恁到我家打杀,快快放了他,否则定将你打成黑烂泥。”   少年骂的狠,使得许彪心中大怒,丢下老门房,就扑向了少年。   “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的小猢狲,休走!”许彪边扑边喊道。   “来得好!”少年大喝一声,迎上了许彪。   不过许彪力大,又是扑汉出身,因此少年不敢与其硬拼。   许彪舒展双臂,扑得凶猛,少年却极为灵活,自许彪左肋之下穿将过去,同时还伸腿拌了许彪一下。   “哎哟!”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许彪被拌,立足不稳,噔噔噔就撞向了围墙,而少年却被许彪铁腿撞得生痛,感觉是像折断了一般。   “好小猢狲!”许彪赞了一句,稳住身形,转身又扑向了少年。   “来得好!”少年大喝一声,又向许彪迎了上去,躲过了许彪的扑击,伸出右手搂在了许彪的裆下,并用肩膀抵住了许彪的背部,欲来个过顶摔。   只不过因许彪太重,而少年毕竟年轻,因此这过顶摔只使出了一半,两人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滚做了一团。   “虎臣,住手!”正在此时,崔永梽自宅内走了出来的,对着少年喝道。   “爹爹。。。哎哟,你这莽汉,快放开我。”崔永梽之子崔虎臣呼痛道。 第三十六章 强干弱枝   泉州通判崔永梽宅内有处水榭,水榭一半伸入水中,一半架于岸边,水榭四周以低平的栏杆相围绕。   水榭之下的清水之中还有一些睡莲,静静的在水中沉睡。   水榭不大,环境却是较为清幽。   李三坚“三顾茅庐”,终于被崔永梽请进了宅内,两人一同来到了宅内水榭之处,崔永梽随后就吩咐家仆给李三坚奉上了一碗热茶。   李三坚坐在水榭之中的石凳之上,端起茶碗,咂了口茶,将茶碗放在石桌之上后笑道:“李某欲喝一碗崔通判的茶,实为不易啊。”   崔永梽闻言脸色微微一红,对李三坚说道:“这两日,崔某确实身体有恙,不太方便,从而怠慢了李知州,望李知州不要怪罪。”   “呵呵!李某岂敢?”李三坚闻言笑道:“据李某猜测,崔通判非身体有恙,而是心恙吧?”   “心恙?李知州的意思是?”崔永梽看着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问道:“崔通判以为李某是何等样人?”   “你李知州以为崔某又是何等样人?”崔永梽闻言反问道。   李三坚呆了一呆,随后与崔永梽相顾大笑。   “三坚初至泉州,还不太了解泉州之事,曲解了崔判官,望崔通判不要在意。”李三坚随后对崔永梽说道:“三坚过后思来想去,崔判官不许开常平仓,必有深意,因此今日特来请教。”   “呵呵,李知州如此,崔某也同样如此。”崔永梽见李三坚如此的表明了自己的歉意,于是也是坦诚的说道:“李知州才来之时,崔某也是曲解了你,因此。。。”   “因此就避而不见?”李三坚笑问道。   李三坚说完,两人又是笑了起来。   崔永梽就一开始就反感朝廷居然任命一名二十出头之人为泉州一州之长吏,如此乳臭未干的小儿,能做什么?能够治理好泉州吗?能够给泉州带来什么?   不过是宋帝赵佶的一名宠臣而已,不堪大用,不足以谋。   其后李三坚刚至泉州,置水患之事于不顾,与州衙诸官吏山吃海喝的,还大肆收受手下的贿赂,使得崔永梽是更加反感李三坚。   不过崔永梽很快就了解到,李三坚将所收受的钱财全部纳入了州衙,自己未留一文钱,这才使崔永梽对李三坚的印象发生了一些转变。   其后李三坚安排救灾,与南安县知县杨正的一番谈话也很快被崔永梽知晓,这个时候崔永梽才对李三坚的观念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最为关键的是,崔永梽虽为泉州通判,有监察泉州百官及李三坚之权,但崔永梽毕竟为知州的辅佐,是李三坚的僚属,李三坚又这么低三下气的登门拜访,如此,崔永梽又怎能再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另外就是,需知州与通判通力合作,方能治理好泉州水患,方能安抚好一方百姓,在这一点上,李三坚是与崔永梽是不谋而合的。   “崔通判!”李三坚随后开门见山的对崔永梽说道:“李某此次登门拜访,就是想了详细解我泉州常平仓之事,想知道崔通判到底有何苦衷,拒绝放粮赈济。”   “哎!”崔永梽沉吟半响后答道:“想必李知州已经知道了,我泉州常平仓少粮,目前仓中仅存谷不足五千石,钱不足一千缗,如此我又拿什么放粮赈济?区区五千石粮、一千缗钱实为杯水车薪。同时崔某也不欲使他人知晓我泉州粮仓空虚,若被他人知晓,必将会影响民心啊,而民心一乱,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因此还不如不放粮,若因为此出了任何事情,均由崔某担当,大不了崔某这颗项上人头交出去便是。”   “言重了,崔通判言重了。”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原来崔通判是为大局着想,李某现在得知,是甚为敬佩啊,不过崔通判,你是否能够说说我泉州常平仓积粮为何到了如此这般地步?”   果然是误会了他,此时的李三坚不由得感到汗颜,当时李三坚任务崔通判等人是监守自盗,从而使泉州粮仓空虚,现在看来定有其他原因的,而崔永梽为了顾全大局,从而拒绝放粮赈济。   “也罢,今日崔某就将泉州常平仓之事详细告知李知州吧。”崔永梽闻言猛喝了一口茶后说道:“朝廷养兵,兵食不足,于是就诏令将常平仓之钱、粮挪做军资,此例一开,久而久之,是移用甚多,而蓄藏无几也。另外就是拆借支用,而路级衙门之官员多不称职,尽被州府借出常平仓之钱、粮使用,因此每有灾害发生,需要放粮赈济之时,却仓廪空虚,无法赈济灾民。”   “原来如此!”李三坚细细回味着崔永梽之言,随后问道:“难道朝廷就无仓储之令吗?或者说禁止挪用仓廪之诏令?”   “有,形同一纸空文!”崔永梽接着说道:“我泉州山多田少,岁入微薄,因此是入不敷出啊。”   “山多田少?崔通判所言不差。”李三坚点头道:“市舶司那里的钱可否支用支用?先拿来救救急?”   “呵呵!”崔永梽闻言微微一笑道:“李知州可是市舶司提举呢,下官可无权下令支用啊。”   “啊?我怎么将这茬忘了?”李三坚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三坚浑然忘了自己还兼提举泉州市舶司事一职。。。   崔永梽闻言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人啊?换做他人,定会牢牢记住,哪里会忘了?崔永梽心中暗道。   “不过李知州,即便你下令支用市舶司的钱、粮等,也是没有多少的,原因就是每岁市舶司岁入大半都会贡于朝廷的。”崔永梽随后提醒李三坚道。   “嗯,回头我去看看市舶司的账簿,有多少就用多少吧。”李三坚点头道:“目前当务之急,乃是治水救民,至于帅司及朝廷,本官过后再行奏报便是。”   李三坚当然明白朝廷对各路府州军管辖是异常严格的,各地每年大部分收入都得上供朝廷,这就是所谓的“强干弱枝”。   宋朝廷“强干弱枝”之策有利也有弊,利处就在于加强了中央集权,防止地方割据或生乱,而其弊处就在于严重削弱了地方实力,使得地方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是羸弱不堪。   若事起突然,宋各路府州军几乎就没有反应或还手的能力。   当时宋帝赵佶诏见李三坚之时,李三坚厚着脸皮要钱要物要权,就是考虑到这一点的。   但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清醒,这种事情今后还少做为妙,原因就是极易引起赵佶或朝廷的疑心,怀疑李三坚有不轨之心,有谋逆之嫌。   不过幸好李三坚是文臣,否则是武臣的话,赵佶或朝廷无论如何是不会准许的,就算准许,也会使尽一切手段,掣肘李三坚。   甚至都有性命之忧!   “正该如何!”崔永梽说道:“市舶司的钱、物,再加上泉州粮仓剩余的,应该能顶上一段日子了,不过李知州,就算市舶司的钱、物加上泉州所有仓廪之钱、物也是远远不够的,对此,我等当早做打算。”   “崔通判说的是,李某明白。”李三坚点头道:“可目前最为要命只两件事情,其一就是水患,水患需马上泄洪,而泄洪之地只有两处,想必崔通判已经知道了,那么到底从哪里泄洪?对此崔通判有何高见?其二就是泉州富室囤积居奇之事,使得泉州米价暴涨,又当如何对待?”   “没错,李知州所言之事,崔某早已知道。”崔通判沉吟半响后反问道:“不过崔某倒是想知道,李知州又是打算如何决断?”   他娘的,又是反问自己,我若是能够当机立断,我还来问你作甚?李三坚看了一眼崔永梽后,心中嘀咕道,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试探自己?或者崔永梽此人大智若愚,明知山有虎,却让自己先行喂虎?   “民者,国之本也。财用所出,安危所系,当务安之为急。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李三坚也是想了想后说道:“害民之事,李某断不能为,若李三坚害了万千百姓,百姓会掘了李某的祖坟的,崔通判可愿与李某共同决断此事?”   你不是想退缩吗?那么我现在就逼你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知州心恤百姓,崔某从前确为有眼无珠啊。”李三坚此言一出,顿使崔永梽肃然起敬。   崔永梽站起身来,重重的施了一礼后说道:“不但如此,不但不能为害民之事,李知州,你可知道我泉州地势是西高东低,南安县位于南安江中游,晋江县之西北部,若在南安县决堤泄洪,危害的决不止南安县一县,而晋江三面临海,因此在晋江泄洪乃是上上之策也!”   “崔通判高见,李某拜服!”李三坚闻言大喜,慌忙起身还礼道:“如此李某就不再犹豫了。”   此时的李三坚又对曲解了崔永梽感到有些羞愧。   “崔通判,对于囤积居奇一事,又当如何应对?”李三坚随后又问道。   “李知州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崔通判微微一笑道:“囤积居奇一事与洪水一般,宜疏不宜堵。” 第三十七章 求人不如求己   宋建中靖国元年六月下旬某日,泉州州衙。   泉州州衙或称为府衙,位于内城北部,泉州城池最中心稍稍靠左上一点的位置。   宋之州郡衙门,尽管规模大小不一,内部结构有异,但配置的衙门各部所却是差不多的。   穿过泉州州治的大门、仪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五开间尧、九脊顶的雄伟建筑,这就是泉州州治的正堂,泉州知州公事之所,现在为新任泉州知州李三坚的公事之所,被称作“设厅”。   泉州设厅不大,但也容得下一百人以上。   设厅西边,有一座略小一点的厅堂,这是泉州的佥厅。佥厅是知州与其佐辅一同处置政事之所,目前也就是知州李三坚与佐贰泉州通判崔永梽共同处理郡政的场所。   佥厅除了李三坚与崔永梽处理郡政之外,还有许多佐官佐治郡政,这些佐官被称为“幕职官”。   幕职官为知州、通判的幕僚或称为僚属,包括判官、推官、节度掌书记、观察支使等等,另外还有录事参军、司理参军、司法参军、司户参军等官。   宋之衙门还有一个特点或者各路府州军县必备之物,那就是“戒石铭”。   “戒石铭”就是一个石碑,立于各路府州军县衙门大堂之前,为宋太宗皇帝赵光义诏令所立。   戒石南面刻着“公生明”三个大字,意思是只有公正,方能明察秋毫,方能清正廉洁,旨在提醒、训诫官员。   戒石北刻“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个大字,意思是官吏的俸禄均为民脂民膏,是百姓所纳之钱,为官当洁身自好,为民着想,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戒石铭”遍布宋各路府州县,为名言警句、官场箴规。   泉州州衙也不例外,也有“戒石铭”,“戒石铭”之上也有“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个大字,为宋哲宗皇帝赵煦亲笔所书。   “嗵。。。嗵。。。嗵。。。”   此日,泉州州衙之内,数面大鼓同时擂响,在震耳欲聋的鼓声之中,两百余名泉州州衙官吏依官职大小,排成了数列,鱼贯进入了泉州州衙。   宋官员公服颜色,在元丰改制之后,主要分紫、绯、绿三种,其中四品以上着紫装,六品以上着绯装,九品以上就着绿装。   宋官员着紫、绯、绿色官袍,而胥吏却只能穿皂衣白袍,几与庶民无异。   “吾等拜见李府尊,拜见崔通判!”   此时州衙设厅之内,上百个州衙官吏一齐拜见李三坚、崔永梽道。   宋六品之下的官员着绿色官袍,胥吏穿皂衣白袍,因此设厅之内是一片绿、白、黑的海洋,除了身穿绯色公府的李三坚与崔永梽。   李三坚身穿一件绯色曲领大袖袍服,下裾加一道横襕,腰间束以革带,头戴硬翅幞头,脚穿一双犀牛革履,端坐在设厅的最中央,面前有个五尺楠木大书案,书案之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印信等物。   硬翅幞头左右两边各有一根尺多余长的帽翅,头部稍一动作,就会不停地摇摆,一尺之内是不能站人的,否则必会被帽翅刺翻在地。。。   泉州通判崔永梽坐在李三坚左首稍上的位置,面前也有一个五尺余楠木大书案。   一名州衙书吏站在了两人右首侧后,面前也有一张书案,只不过书案止两尺长宽。   书吏在需要录事之时,方可坐下书写,否则按宋制,就必须在大堂之中站着,上官们议事多久,他就得站多久。。。   端坐在大堂之下的李三坚看了崔永梽一眼,崔永梽点了点头。   “诸君免礼!”李三坚随后挥手道:“本官姓李名三坚,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本官今日想说的是,我李三坚终于与诸君见面了。”   李三坚说罢,自己先笑了笑。   “哈哈哈哈!”   “李府尊果然风趣!”   “李府尊之言,我等如沐春风也!”   李三坚风趣的开场白,顿时引起了州衙诸官吏欢笑起来,同时谀词如潮,向着李三坚扑去,一扫刚才紧张不安的气氛。   今日是李三坚第一次主持泉州郡政,众人原本以为李三坚定会先来个“杀威棒”什么的,先震慑住众人再说。   以往知州上任基本上都是如此的,先是虎着张脸,然后挑毛拣刺的挑着毛病,随后好一通的训斥,好像不训斥两句就显示不出自己本事似的,好像不拿出点官威,就没人知道自己的官位般的。   李三坚见众人笑够了,于是就摆摆手接着说道:“我泉州地处海偶,为偏僻之地,条件是异常的艰苦,是异常的艰难,诸君能够到此处为官,真是难为你们了,本官在此为陛下,为朝廷,多谢诸君了,诸君辛苦了!”   李三坚说罢,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施了一礼。   “李府尊,折煞属下了!”   “此为我等当为之事!”   州衙诸官见状,慌忙一起还礼道。   “我李三坚身为朝廷命官,岂能不知为官为吏的艰难?”李三坚坐下后又接着说道:“特别是吏员,日子过得实在是艰辛,因此,本官决定,自下月起,给诸君添俸,至于多少,依个人所为之事为准。”   欲治郡政,必先治人,而治人的关键就在于治官吏,不说一扫泉州官场龌龊、污浊之风,最起码先正正泉州官场之风,这就是李三坚的打算,而添俸只是第一步。   “这。。。”   “李府尊啊!”   “目前我泉州万事都要花钱,可李府尊你。。。”   “李府尊啊,下官。。。下官谢谢你了。。。呜呜呜。。。”   州衙诸官吏,特别是胥吏们,闻言均是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感动得热泪盈眶,甚至一些人差点喊出万岁来。。。   胥吏们俸禄是非常低的,一些人甚至都无法糊口,无法养活一家人,从而造成了许多营私舞弊等事,不过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因此李三坚第一步就打算施行“高薪养廉”。   若高薪仍是养不了廉,那么李三坚就打算用国法、宋律、囚牢好好的“养养”他们了。。。   崔永梽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   崔永梽与李三坚交谈了整整两天一夜,多少还是了解一些李三坚的想法和打算的。   这是李三坚的“先甜后苦”之策。   同时李三坚几句话就赢得了州衙诸官吏之心,使得崔永梽心中是暗暗吃惊。   这哪里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明明是个久经世故的官场老手啊,崔永梽心中暗道。   “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言归正传。”李三坚随后看着州衙诸官吏说道:“吾等皆为朝廷之人,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蒙圣赐、承国恩,吾等当为陛下解忧。目前泉州水患肆虐,陛下此时想必已经知晓,因此吾等当为陛下解忧,治理水患,安抚百姓。”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本官已将泉州水患之事报于福州,并快马上奏朝廷, 希望朝廷能够支援我泉州。不过,诸位,朝廷距泉州有数千里之遥,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而福建路除了泉州以外,同样也是蒙受水患,因此求人不如求己,本官决定我泉州立即施行‘荒政’,散利、薄征、缓刑、驰力、舍禁、去几、眚礼、杀哀、蕃乐、多婚、索。。。索鬼神等政当立即实施。”   散利、薄征、缓刑、驰力、舍禁、去几、眚礼、杀哀、蕃乐、多婚等政事也还罢了,可索鬼神之事,李三坚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的。   不过这个世上几乎所有人也是信奉鬼神的,李三坚也是无可奈何。   同时李三坚虽从前为无神论者,但自从一件神奇的事情发生在了李三坚身上之后,使得李三坚是半信半疑的,也不敢确定这个世上是否有鬼神了。。。   “吾等尊李府尊之命!”   李三坚之言顿使州衙诸官吏肃然起敬,一齐大声应道。   “李府尊心恤百姓,安排得当,下官拜服!”此时州衙判官周方寍拱手躬身问道:“只不过,李府尊,我泉州所余钱、粮并不多,而据下官得知,泉州受灾百姓已达十万之众,泉州所余钱、粮可谓是杯水车薪,如之奈何?下官请李府尊明示,如何方能‘散利’?”   判官、推官为知州或知府佐贰,其中判官为幕职官之长。   又出来一个考校自己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周方寍后缓缓的说道:“今日本官明人不说暗话,就将实情告诉诸位吧,我泉州加上泉州市舶司所余钱、粮等物撑不过十日,十日之后就将告罄。”   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有些慌乱的诸官吏后说道:“诸位勿惊,钱、粮等物,本官只有办法,你们只需不折不扣的施行‘荒政’即可,出了乱子,就休怪本官无情了。”   你有什么办法?州衙诸官吏闻言均是心中暗道,难道你家财万贯,拿出来贴补支用?或者难道你李知州能够变成钱、物出来不成? 第三十八章 安插亲信   泉州州衙设厅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李三坚头一把火是给泉州众官吏添俸,这使得众人感到异常意外与惊喜。而李三坚第二把火就是宣布立即施行“荒政”,以赈济灾民、安抚百姓,以应对泉州水患,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未使众人感到多么惊讶,众人只是觉得李三坚果然是名副其实,不愧未大宋状元及第。   那么李三坚的第三把火又是什么?众人是拭目以待。   “本官初至泉州惠安县县梅雨村之时,居然被贼子袭杀,本官也因此腿脚受伤,至今未愈。”坐在大堂之中的李三坚看着州衙诸官吏说道。   州衙诸官吏闻言顿时大惊,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堂堂一州之长吏,刚刚进入自己辖内之时,居然被贼子袭杀?简直太令人震惊了。   怪不得李府尊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原来是腿部有伤。   此前众人均是认为李三坚原来是个跛者。   玉树临风般的人物,居然是个跛者,众人甚至都在为李三坚感到惋惜。。。   “啪!”李三坚忽然用惊堂木在书案之上重重的拍了一记,将州衙诸官吏吓了一跳。   “泉州贼寇居然如此嚣张吗?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杀官造反?我泉州真到了如此地步吗?贼子官都敢杀,更何况庶民百姓?”李三坚随后沉下了脸,大声怒道。   李三坚的喝问,使得众人是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李府尊息怒!”半响之后,州衙判官周方寍拱手对李三坚说道:“贼盗之事,也非我泉州,乃至福建路独有之事,我天朝各路各府各州,哪一岁无贼盗作乱啊?或大或小而已。不过李府尊,惠安县这些山贼确实胆大包天,令人切齿痛恨,下官就这下去安排捉拿此等恶贼,拿到之后定当严惩不贷。”   周方寍说的倒是实情。   宋之“贼盗”频发,始终不断。自有宋以来到目前为止,大规模的、有记载的贼盗作乱之事有一百余起,几乎每年都有贼盗作乱,小规模、零星的贼盗案件更是数不胜数。   近有天子脚下的京畿之地的作乱,远有京东、京西、河北、淮南、江浙、福建路、广南路等地的贼盗作乱,已经严重的威胁到了大宋江山。   宋天圣十年,京西路张海举义,一岁之内,恣行残暴,京西十余郡幅员数千里,官吏逃窜,以至江淮州县无不震惊,朝廷调兵遣将,前去镇压,均遭败绩。   庆历三年,张海兵败被诛,但张海之乱已经整整持续了十一年之久,以至于事后朝廷重臣欧阳修叹道:“纪纲隳坏,盗贼纵横,天下大乱,从此始矣。”   自宋仁宗至今,贼盗作乱之事非但没有减少,反有愈演愈烈的态势,贼盗之事是一年多过一年,一火强似一火,因此李三坚惠安县遇袭之事与其相比,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为奇。   “不用了。”李三坚怒气稍歇,说道:“本官已命惠安县县令拿住了诸贼,不日就解送泉州。不过,诸君,此时我泉州水患肆虐,百姓生活困苦不堪,因此不能再有贼盗作乱之事了,不能再有雪上加霜之事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贼盗如此猖獗,而此时又是泉州水患期间,李三坚担忧有人会趁机作乱,若真发生了,那么必将会使泉州官府焦头烂额的,必将会使李三坚顾此失彼、手足无措,甚至朝廷怪罪下来,李三坚也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因此李三坚必须防患于未然。   “吾等遵李府尊之命!”州衙诸官吏闻言一起应道。   “李知州所言大是!”泉州通判崔永梽开口道:“王者之政,莫急于盗贼。除了陆贼之外,还有海贼作乱。我泉州郡县皆临江海,莞蒲啸聚,盖常有之。因此不得不防,泉州兵马监押严扈、巡检使陆肱何在?”   “下官陆肱听命!”崔永梽唤了两人之后,只一人出列应道。   这个人便是泉州巡检使陆肱。   “兵马监押严扈哪里去了?”李三坚见状,脸色异常难看的问道。   值此关键之时,泉州兵马副总管居然不见踪影,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的愤怒。   宋时地方驻军主要有两种,其一就是朝廷精锐之军,禁军驻扎在某州府,被称之为“更戍”禁军,“更戍”禁军又分“屯驻”、“驻泊”、“就粮”三类。   禁军被称之为“天子之卫兵”,以守京师,备征戍,是由朝廷直接统辖的常备军,除被称之为“班直”的大宋禁军充当皇帝宿卫外,其余禁军隶属三衙,驻守京师,并分番调戍各地。   因此无论哪一种的禁军,州府是没有统辖权与指挥权的,地方州府除了供给驻扎禁军吃喝之外,就没州府什么事了,不但州府指挥不动,就连路级衙门要动用禁军,也必须先奏请朝廷同意,朝廷准许之后也不一定要你地方指挥,也许会派遣一名官员下来统帅禁军作战。   不过州府也并不是无兵可用,州府也有可用之兵的,那就是厢军、土军、乡兵、蕃兵等等。   厢兵是宋除禁兵之外的又一支常备军队。它是由五代时的镇兵演化而来,是拣选各地藩镇之兵,其精悍强壮者,送京师,老弱者留本城,从事各种役作。   如果说禁军朝廷之军,是正规军,那么厢军、土军、乡兵、蕃兵等就是地方杂牌军。   厢兵“大抵以供百役”,几乎是不会上阵厮杀的,平日里除了协助缉拿贼盗之外,剩下的就是修筑城池、打造兵器、修路筑桥、治理河道等杂事,甚至用于侍候和迎送官员、邮递、开荒等,战时厢军最多为运粮之兵。   对于以上种种,李三坚早在广南西路之时就体会到了,当时李三坚等人前往酒肆喝酒之时,居然就是几个厢军服侍他们喝酒的。   如此荒于兵事,怎堪上阵厮杀?   此时的泉州只有三千余厢军,另有土军、乡兵、蕃兵若干。   而统帅泉州两千余兵马的就是李三坚,李三坚为权知泉州军州事,除了主管民政之外,就是军政之事了,因此泉州兵马都监是由李三坚兼任的,而兵马监押为兵马都监的副手或称之为辅佐,负责日常屯戍、边防、训练等事。   可此时泉州兵马监押严扈居然不在泉州,那么他去哪里了?李三坚在感到愤怒的同时,也是疑惑不解的。   “回李府尊的话。” 节度掌书记伍从铭闻言慌忙答道:“严监押丁忧去了,至今未回。”   “丁忧?丁忧期间为何不去职?”李三坚闻言皱眉问道。   宋时,父母死后,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并须离职,谓之“丁忧”。   子女为父母持丧,为天经地义之事,此为孝道,没什么可说的,问题的关键就是离职,无论你位居何等高位,只要父母之中有人亡故,那么你就必须得去职回去守孝三年。   甚至有人以此为手段,打击政敌,这在历朝历代是有先例的。   “回李府尊的话,严监押丁忧不不久即被夺情!” 伍从铭答道。   品官丁忧,若匿而不报,一经查出,将受到惩处。不过朝廷也会根据需要,不许在职官员丁忧守制,回来任官,谓之夺情。   “岂有此理!”李三坚尚未开口,崔永梽怒道:“既然夺情,为何人不在其位?人又跑到哪里夺情去了?如此荒谬之事,本官定当上奏,去其官职。”   若无宋帝赵佶旨意,无吏部文书,州府是无非任命和除去有出身官员的职务的。   州衙众人闻言均是吃惊的看着一唱一和的李三坚、崔永梽二人。   二人不久前还如同仇敌一般,为何现在两人却是像穿一条裤子一般。。。州衙众人均是心中暗道。   “不必了!”李三坚看了崔永梽一眼,又看了看州衙众人一眼后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将,本官自京师前往泉州之时,已得陛下圣恩,可任免泉州州以下的官员,事后只需上奏朝廷即可。”   李三坚随后又盯着噤如寒蝉州衙众官吏道:“本官今日就下令,除去严扈泉州兵马监押一职,就让他永远丁忧去吧。”   “崔通判,以为如何?”李三坚随后转头问向崔永梽道。   “李知州此举甚妥。”崔永梽点头道。   你都已经有了“尚方宝剑”,还来问我作甚?崔永梽随后翻了个白眼。   “着吏部签派官员姚舆入堂。”李三坚看了崔永梽一眼,微微一笑道。   一直在堂外等候的的姚舆接到传唤之后,大踏步的走进了州衙设厅,拱手向着李三坚、崔永梽施礼道:“小将姚舆拜见李府尊,拜见崔通判!”   “姚舆,字叔兴,绍圣四年武进士,原为开封府府衙当官,此时接吏部调令,前来泉州。”李三坚点点有后说道:“本官命姚舆暂为泉州兵马监押,掌泉州日常兵事。”   原来是他们早就安排好了?此时州衙诸人心中均暗道。   不过姚舆宽肩、蜂腰,身材极为挺拔,人又非常年轻,因此州衙之中的许多人不由得暗暗称赞。   好一员虎将!如此虎将在禁军之中都是极为少见的。 第三十九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泉州州衙位于泉州内城北部,而泉州最繁华的商业区位于内城南部区域。   虽泉州的繁华与开封府相比,是相去甚远,但也是较为热闹的。   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有赶着货物进城做生意的商贾,有优哉游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或巡检司之人,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有跑来跑去的闲汉、小厮,有背着书箱进城赶考的书生,有背着竹篓的行脚僧,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是无所不有,有汉民、瑶民、侗民、苗民、畲民,甚至来自大食国、拜占庭帝国、三佛齐、安南路、占城、麻逸等地的蕃商、海商等   这就是泉州的独特之处,那就是泉州商人之中有许多是蕃商、胡商。   大鼻子、高鼻梁、蓝眼睛的蕃商、胡商使得与李三坚一同骑马前行的许彪等护卫感到异常好奇与兴奋。。。   “许都头,那家伙眼睛是蓝的呢。”   “许都头,那厮可比你长的威猛啊!”   “许都头,你说不定还不是那个胡人大汉的对手呢。”   此时新进泉州州衙都头许彪周围,数个衙役围着许彪周围,嘻嘻哈哈的说道,反将新任泉州知州李三坚冷落到了一旁。。。   “鸟!”许彪不屑一顾:“这些个撮鸟,可不伏俺点视!俺一个小指头,就使那厮倒卧街巷。”   “哈哈哈哈,那可不一定啊,真动起手来,谁倒还不一定呢。”   “贼小七,你敢轻视俺?”   “哎哟,小可不敢!”   “轻点,轻点,别惊扰了相公!”   许彪是个浑人,虽较为莽撞,但浑人也有浑人的好。那就是许彪没有任何架子,许彪被李三坚擢为泉州州衙都头之后,就很快与手中混做了一团。   众人也是较为敬重许彪,不过与其说敬重许彪,不如说敬畏许彪身后的李三坚。   许彪是什么人?勇猛过人也还罢了,不过是一介匹夫而已,关键就是许彪乃是泉州知州李三坚的心腹爱将,是自京师开封府跟随李三坚来到泉州的。   如此,众人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了。   许彪等人见到蕃商胡人大惊小怪的,已经惊醒了沉思之中的李三坚,于是李三坚狠狠的瞪了许彪一眼,呵斥道:“看什么?大惊小怪的,还不快走?”   “是,是。。。三郎,这就走,这就走。”许彪闻言连连点头道,随后挥手带着手下簇拥着李三坚向前赶路。   众人此时心中均是暗暗感到好笑,五大三粗的一条好汉,见了李三坚,就根老鼠见猫一般,是恭顺无比。   按照常理,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朝廷官员,一般出行都是乘轿的,八抬大轿抬着,衙役再鸣锣开道,是既威风又拉风,同时人在轿中坐着还异常的舒服,年纪稍大些的还能被直接摇睡过去。。。   可李三坚自为官以来,根本就不习惯乘轿,去到哪里,不是骑马就是步行,原因就是骑马或步行比乘轿要方便快捷得多。   闹市之中是不敢纵马疾驰的,伤到人就不好说了,因此李三坚等人控马缓行,向着一所宅子走去。   开封府的官马是以西北马为主,身形高大,神骏无比,而闽南的马匹却是以西南滇马为主,个头不高,但却较为灵活。   李三坚等人走到泉州城内一处较大的宅院之时,只见此所宅院已经是中门大开,门口聚集了许多人,老老少少的等候在了门口。   “来了,来了。。。”几个小儿见李三坚等人到来后,一边拍手,一边向宅们人群跑去。   此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一件江南丝绸制成的缎面直裰,躬身拱手迎向了李三坚等人:“草民陈广弼拜见知州大老爷!大老爷今日光临鄙处,实乃是蓬荜生辉也!”   李三坚见状,慌忙用右手绰起长衫下摆,抬腿跃下了马鞍。   骑马是方便快捷,可穿着长衫上马下马就没那么方便了,不过幸好李三坚骑马已有数年时光了,因而没有当众出丑。。。   “后生小子当不得老太公如此啊!”   李三坚虽贵为一州之尊,但也不得不尊重面前的这名老者。   最为关键的是今日李三坚是有求而来的,既然是有求而来,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蛮横无理的模样,岂不是不太妥当?若引起对方的反感,那么李三坚所求之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此李三坚跳下官马,扶着老者,并以后辈自居。   “呵呵,人言李知州年轻有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李知州不愧为我大宋状元郎。”陈光弼随后对身边的一名中年人说道:“义德,还不请李知州入内?”   于是福建路泉州大商陈义德心情极为复杂的,拱手对李三坚说道:“李知州,里面请!”   陈义德就是当年收李三坚祖父符贵等人,采撷的真珠等海物的福建商人,为李三坚的老相识了。。。   当年陈义德与李三坚还就收购真珠一事发生过冲突,随后陈义德提高了收购价格,双方也就和解了,其后不就两人又在路上相遇,陈义德一时心血来潮,还资助当时一贫如洗的李三坚到外求学,应当说,陈义德对李三坚还是有恩的。   而当年的陈义德又怎么知道仅仅八年时光,李三坚就由一名如蝼蚁般人物的,半大的毛头小子,成为了一名大宋引人瞩目的状元郎,天下文魁啊,试问天下能有几名?   随后不久李三坚就成为了堂堂朝廷六品大员,此时更成为了泉州一州之尊,为泉州的父母官,那么换句话说,此时泉州的所有商贾就必须在李三坚的羽翼之下讨生活了,都得仰仗李三坚的鼻息。。。   这也就是陈义德的老父陈光弼,以七十一岁的高龄亲自出门迎接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的主要原因。   苍天眷顾某人,何至于此啊?   因而此时的陈义德的心情又怎能不异常的复杂?   “呵呵,好,好,好。”李三坚见到陈义德也是异常的欢喜,热情的连呼三个好字:“当年三坚与陈员外一别,已有八、九年时光了吧?可谓是时光流逝,如流水一般,当年陈员外对李某的恩情,李某没齿难忘啊。”   要知道宋之州府仓储,除了常平仓之外,还有义仓、社仓、广惠仓、惠民仓、丰储仓等等储备粮食的仓库。   其中的社仓是由民间人士创建的,是建于乡社,因而被称为社仓。   据说社仓是始于隋、唐,目的就是为了赈灾,只不过这种民间性质的粮仓是非常少的,并且其中又很大部分建立社仓的目的却是为沽名钓誉,为了给自己争一份好名声,而真正用于赈灾的就少之又少了。   商贾或富室无不以逐利为目的,他们之中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关心庶民百姓的生死呢?   李三坚此前就打听了到了泉州大户陈氏曾经建立过社仓,无论真假,就算没有社仓,那么陈氏家中也必有大型粮仓,因此李三坚今日前来求助陈氏。   李三坚不是神仙,是变不出来粮食的,也变不出来金钱,此时泉州粮仓将要告罄,而嗷嗷待哺的灾民是日渐增多,因此李三坚是不得不除此下策,向泉州富室借钱、粮,以官府的名义举债。   向富室举债,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家富室的钱、粮是从天下掉下来了的?哪有那么容易借出去的?除非李三坚派人硬抢。。。   不过李三坚随后打听打了陈氏长子居然是陈义德,当时李三坚还以为是重名重姓,结果现在看到了陈义德,心中不由得大喜。   如此,李三坚的举债之举也许就事半功倍了。   “这么说,李府尊今天是来报恩的吗?”陈义德闻言微微一笑道。   “正是!”李三坚同样报以微笑着说道。   “李府尊果然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也!哈哈,李府尊,里面请!”陈义德闻言哈哈大笑着将李三坚请进了宅内。   鬼才会相信你的话,陈义德心中暗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李三坚身为泉州知州,繁杂之事还少了?更何况此时泉州水患,李三坚更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此时此刻他还有闲工夫跑来陈氏宅第报恩还情?   同时陈义德虽与李三坚接触不多,仅仅是八年前与李三坚为了真珠价格争执了一次,其后又在船上长谈了一次,仅仅两次,陈义德谈不上多了解李三坚,但也知道李三坚此人是个决不吃亏的主,如此之人,做什么事基本上都是有目的的。   李三坚被请进陈氏客堂,陈老太公回内屋歇息了,由陈氏长子陈义德作陪。   “李府尊,请饮茶!”双方分宾主坐下,宅内数名使女随即奉上了闽南名茶,青凤髓。   青凤髓,产自福建路建安,李三坚不要说喝了,连听得没听说过。   富室大户人家果然不一样,客堂布置及其用具极为奢华,奢华之中还带着一丝典雅的气息。   使女们不但年轻乖巧,身上的衣服皆为绫罗绸缎,就连使女身上的首饰也非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第四十章 被逼举债   泉州水患频频,百姓流离失所,泉州知州李三坚等人一面向朝廷、向福州告急,一面组织救灾,打开了一些粮仓,设粥施粥、赈济灾民、平抑米价。   不过泉州官府此举无异于杯水车薪,不但没有救济多少灾民,就连市场米价也根本抑制不住,泉州米价暴涨,米价数个时辰便是一个价格,泉州官府投入的平抑米价的粮食,如泥牛入海,仅仅荡起了些许涟漪,随后就不知去向。   建中靖国元年七月初,泉州米价由六月的每斗六十钱暴涨至每斗一百二十五文,涨了一倍有余,并且还在不停的上涨,就如南安江的江水般的,泉州百姓是怨声载道,甚至一些地方已经有了民变的迹象。   不但米价暴涨,盐、油、醋、酒等食品价格也是跟着暴涨,百姓生活困苦不堪。   而此时,泉州官府的存粮也将告罄,因此李三坚等人心急如焚,李三坚也不得不求助于泉州富室,欲借些钱、粮出来,以应当前的万急。   只不过。。。   只不过按常理心急如焚的李三坚,此时被请入泉州大户陈氏之后,当是火急火燎的提出借钱粮一事,甚至连陈义德等人都准好了准备。   可此时的权知泉州军州事、提举泉州市舶司事、朝议大夫、直龙图阁李三坚喝了碗福建名茶青凤髓之后,居然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还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陈义德见状顿时就目瞪口呆、哭笑不得的。   “璎珞姐姐,是他。。。是他。。。。”陈宅客堂之侧一处偏室之内,一名小使女气喘吁吁的跑了进去,对一名名叫璎珞的十六七岁少女说道。   “他?。。。他。。。哪个他啊?”名为璎珞的少女,有些婴儿肥的俏脸之上顿时飞上了两朵红云,平日里异常白皙的脸上此时倒是显得异常的娇艳,同时脸上的红晕,不断的扩大范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到了身后颈间。   璎珞低着头用白皙的小手,摆弄着自己衣带,一边摆弄一边问道。   “姐姐,就是那天洛阳桥那个莽汉啊,姐姐你忘了吗?”小使女眨了眨眼睛,看着璎珞说道:“那日,那人骑马还冲撞了你呢,奴奴。。。奴奴。。。当时还骂他为登徒子呢。。。可。。。奴奴没想到,他。。。他居然泉州的知州大老爷啊。。。”   小使女随后用小手在平坦的胸部拍了拍后,心有余悸的说道:“他。。。他可是知州大老爷啊,还好当时他没有听见奴奴骂他。。。姐姐,他没有听见,是吗?”   “我哪里知道嘛?”璎珞忽然想起当日李三坚还满怀歉意的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那略带疲惫而却又目光如炬的眼神,使得璎珞至今难忘。   璎珞想着当日的情形,不由得又羞得抬不起头来。   “莲儿,他。。。他来家里做什么?”半响之后,璎珞低声问向名为莲儿的小使女。   “噗嗤!”莲儿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来做什么,我可不知道,可老爷陪着他,他他。。。居然睡着了。。。嘻嘻。。。”   啊?这都能睡着?璎珞闻言睁大了一双美目,怔怔看着莲儿,心中暗道。   “姐姐过来,你快过来看嘛。。。”莲儿随后牵着璎珞的小手,走到珠帘之后笑道:“姐姐你快来看嘛,就是那人,现在还睡着呢。”   “我。。。我不看。。。有什么可看的,我可要回房了。。。”璎珞话虽如此,当还是隔着珠帘偷偷的看了李三坚一样,只见李三坚果然斜靠在软椅之上,是呼呼大睡。   “哎,哎,李知州,李知州?”璎珞主仆二人在侧室之中窃窃私语之时,陈璎珞之父陈义德是实在忍不住了,走到李三坚面前,推着李三坚说道。   这人简直是。。。简直是。。。陈义德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李三坚了,这是啥人啊?一州之长吏,泉州万民之父母官,居然跑到别人家里呼呼大睡,这算是怎么回事?   “啊?哦。。。怎么了?”李三坚惊醒之后,顿感有些脸红,连忙说道:“李某太累了,失礼,失礼,望陈公见谅!”   李三坚说的倒是实情,自己确实太累了。   李三坚历尽艰辛赶到泉州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处理州衙之事,这段日子又是连日操劳泉州水患之事,就连吃饭、睡觉都是争分夺秒的,就没好好的吃一顿饭,没睡一个囫囵觉,李三坚又不是铁人,又怎能不异常的疲惫?   此时陈宅舒适的环境,再加上浓醇的香茶,再加上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一阵浓郁的香气,使得李三坚终于坚持不住了,异常失礼的在陈氏宅第睡着了。。。   “无碍,无碍,李知州操劳政事,心系灾民,疲惫如斯,老夫又怎能怪罪,又怎敢怪罪于你?”陈义德闻言笑道:“现在李知州可以说说来意了吧?”   “多谢陈公!”李三坚点头道:“既然如此,李某今日就直言了,李某今天前来拜访陈公,不为其他,只为我泉州黎民百姓,陈公你也知道,我泉州此时水患肆虐,百姓流离失所,而我州衙存粮却将告罄,因此李某今日前来不为其他,只是欲以州衙的名义,于陈氏挪借一些钱、粮,以应当前之万急,待来年秋税之后,本府定当本息归还。陈公,据李某所知,陈氏先祖曾建‘社仓’,如此义举,为万民所颂扬,因此今日李某之所求,陈公不会不同意吧?”   李三坚身为一州之尊,于富室借钱、粮,是完全不必自己亲自跑来的,甚至可以遣一能吏或者是酷吏,强行借粮,以官府逼迫他们拿出钱、粮来。   但其一,陈义德是对李三坚有恩的,当年李三坚穷困潦倒之时,陈义德仗义疏财,此情李三坚必须得报。其二就是采取逼迫的手段是为下下之策,将会给李三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李三坚断不会出此下策的。   因而此时李三坚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不顾自己疲惫不堪,亲自登门拜访。   “你要借多少?”对于李三坚所求,陈义德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于是看着李三坚问道。   “钱十万缗,粮五万石,陈公以为如何?”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   李三坚粗略估计了一下,就算这十万贯钱、五万石粮借到手,也许还不够应付当前之急,更不要说灾后重建了,更不要说还要奉赵佶的旨意,治理好泉州、治理好泉州市舶司了,另外就是应付泉州海贼等事。   这哪样不需要钱?哪样不是花钱如流水一般?   这是个什么样的烂摊子啊?此时李三坚心中哀叹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此时的李三坚盼望朝廷或福建路的支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迫切,但同时李三坚心中也是明白,朝廷或福建路是指望不上的,最起码,朝廷或福建路是不会支援泉州太多,原因就是朝廷应付西北战事,还有朝廷财政窘境,就够焦头烂额了,而福建路除了泉州之外的州府,也是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水患等自然灾害的袭扰,所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其他州府有哪个还操心你泉州之事?   李三坚的告急文书,早已发出去多日了,可至今没有得到任何回信。   因此李三坚还是那句话,求人不如求己,只有自己才是靠得住的。   “什么?这。。。这。。。这。。。这也太多了吧?”陈义德闻言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   泉州全州每岁岁入加上市舶司的收入,钱不过十余万缗上下,其中这十余万缗还要贡于朝廷,还要维持泉州各种开支,每岁能够结存一万缗左右,就是上上大吉了。   在李三坚为泉州知州之前,泉州基本上是年年亏空,基本上过得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   对于这些情况,久居泉州的陈义德又岂能不知道?   此时李三坚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要借出如此之多的钱、粮,使得陈义德大惊失色。   要知道目前泉州常平仓仅有余粮五千石上下。   陈氏是泉州大户,可要筹集如此之多的钱、粮,还是要大费周章的,陈氏家族也要倾尽全力筹集如此巨量的钱、粮。   而问题的关键是,就算陈氏咬紧牙关,拿出钱十万缗,粮五万石借给泉州州衙,可李三坚又拿什么来还?   若官府赖账不还,岂不是大事不妙了?   李三坚笑吟吟的看着陈义德,微笑不语。   “李知州!”陈义德震惊良久,考虑良久之后,开口说道:“我陈家是有余粮,但李知州你应该清楚,如此巨资也非我陈家所能够承受的,就算我陈家倾家荡产,也借不出如此之多的钱、粮啊!李知州啊,你我乃是老相识了,今日老夫就不瞒你了,就算你李知州使人抄了我陈家,就算我等变卖家产,也拿不出来啊。”   “倾家荡产?抄家变卖?哈哈,陈公言过了。”李三坚闻言大笑道。 第四十一章 以义为利   李三坚狮子大开口,欲从泉州陈氏借出钱十万缗,粮五万石,使得陈光弼长子陈义德是左右为难。   倾全力借给他吧,可陈义德又担心是肉包子打狗,是有来无回,若是不借给他,那么李三坚完全可以凭借权势对陈氏的买卖多方打压,使其买卖做起来是愈发的艰难。   陈义德经权衡利弊,考虑良久,还是准备拒绝李三坚的举债之举,   陈氏家族的买卖遍及宋各地,就算李三坚怀恨在心,打压陈氏在泉州的买卖,其他各地的买卖也能够支撑,李三坚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最为关键的是陈氏商贾世家,经商多年,与朝廷或地方官府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的,陈氏家族甚至还有人在朝廷为官,虽不是如朝廷宰、执那样的高官,但李三坚欲借机报复,为所欲为,陈氏家族也并非无反击的手段的。   因此陈义德还是准备拒绝李三坚的借钱粮之举,只不过陈义德虽与李三坚仅接触过两次,但也知道李三坚此人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且是个极为聪明之人,当年李三坚年仅十三岁就与陈义德等人辩驳真珠等海物的收购之事,并且迫使陈义德等人大幅度提高了真珠的收购价格,使得陈义德对李三坚是刮目相看。   当然陈义德资助李三坚求学,也是这个原因,不得不说陈义德的眼光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   未雨绸缪为一名商人最起码应当具备的。   而此时的李三坚已远非当年那个半大小子可比了,此时的李三坚为朝廷六品地方大员,泉州一州之尊,那么李三坚今日亲自前来拜访,肯定是有备而来,肯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若此时与其硬顶,那么陈氏也许真的会吃一个大亏,陈义德又转念想到。   于是陈义德考虑良久,对着正慢悠悠的喝着青凤髓的李三坚说道:“李知州说的是,拿出如此之多的钱、粮,也许我陈家不会倾家荡产,但也定是费尽全力,老夫此言绝非虚言。老夫今日想说的是,我陈家拿出钱粮借给李知州你,那么我陈家又能得到什么?或者说你李知州可有担保?担保你泉州官衙可如期如数归还。”   “好,陈公此言,足以表明陈公你的诚意了。”李三坚闻言喜道:“今日我李某既然敢开口相借,当然就有抵押,李某身为泉州知州,今日就可以告诉你,我泉州州衙可以用榷酒为抵押,若不能如期如数归还所借之物,那么许你陈氏榷酒一年如何?”   “榷酒。。。?”陈义德闻言沉吟道。   所谓榷酒,就是朝廷实行垄断生产和销售,酒价或者利润可以定得较高,一方面可获取高额收入,另一方面,也可以用此来调节酒的生产和销售   宋之榷酒主要形式或途径为,大中城池即诸州城池之内设置酒务实行官酿官卖,实行完全专卖;而广大乡村即县镇乡闾许民酿卖,实行不完全的专卖。   因此在宋,不是你想酿酒卖酒,就能够酿酒卖酒的,要么酒户从各州府的曲院买曲酿酒,官府垄断造曲,而不禁民酿酒出售,此谓之榷曲。   要么官府干脆施行官榷,就是由官设酒务造曲酿酒,酒户只能从酒务批发酒零售,此谓之官榷。   除此之外,还有“买扑”“特许酒户”等等。   所谓“买扑”就是酒户以竞买的方式承卖官府的各种酿酒作坊、税场的经营权、收税钱。   “买扑”者若是所得酒利润少于扑钱,那么就会赔本,而“买扑”者赔本之时,往往会倾家荡产,主要原因就是若是遇到灾荒之年或商路不通,那么官府就会籍没家产用以抵“扑钱”,从而使其倾家荡产。   不过若是酒户“买扑”之后,经营得好的话,也将会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   而此时李三坚以泉州榷酒为抵押借陈氏钱、粮,可以说是颇具诚意了。   要知道朝廷榷酒之制,不是你泉州知州所能够决定的,以榷酒为抵押举债,是违反了朝廷之制的,若是被人知道的话,李三坚也许又将会被弹劾。   只不过李三坚此时持有“尚方宝剑”,早已得到了宋帝赵佶的亲口允诺,李三坚是可以决定泉州的一切事务的,因此李三坚才敢拿出泉州榷酒为抵押,从而举债借钱粮,以赈济灾民。   “你可以决定泉州榷酒?”陈义德沉吟片刻后问道。   “可以!”李三坚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本官奉旨,有当机处断之权。”   “什么?当机处断之权?”陈义德闻言惊讶道。   人言宋帝赵佶宠信李三坚,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陈义德心中暗道,当机处断之权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得到了,非宠臣、心腹大臣是得不到的。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   “恭喜李知州了!”   正当李三坚认为此事应该差不多之时,可没料到陈义德居然又说道:“此时泉州水患频频,商路阻断,因此一年之榷酒也是远远不够啊!”   他娘的,真他娘的奸商,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骂道,一年的榷酒由官府酒务经营,也许抵不上十万贯钱、五万石粮,可你陈氏好好经营一年,至少能收回大半吧?   再者说,就算泉州州府不能够按时归还所借钱粮,但也不至于赖账不还吧?延后几年归还,你陈氏难道还赔本了不成?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李三坚也明白,商人是逐利的,特别像陈义德这种世代经商之人,更是将利益摆在了第一位,非数倍乃至数十倍利润,是不会出手的。   陈义德仍是在犹豫,李三坚倒不是很着急,虽此时灾情似火,但也不是急在这一时,话说这种事情急是急不来的。   于是李三坚干脆翘起了二郎腿,轻轻的摇晃着右腿,看着陈义德笑吟吟的说道:“据李某所知,陈氏家族主要买卖在海上吧?陈公,你陈家主要货物进出均在泉州吧?”   此时的陈义德无非是在讨价还价,那么自己就再提高点价码,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我。。。”李三坚此言一出,陈义德非但没有欢喜,心中反倒是有些恼怒。   李三坚此言有两种意思,若陈义德麻溜的拿出钱粮来,那么身为泉州市舶司提举的李三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看在陈氏借粮的份上,定会是多加照顾,若是陈义德不那么痛快,那么泉州市舶司也没那么痛快了。   陈义德老于江湖,岂能听不出来李三坚话中的意思?   陈义德本想用你李三坚也不能只手遮天、不能为所欲为之类的话顶回去,可陈义德这样说的话,就是与李三坚正式翻脸了,虽陈氏并不惧,但此时就翻脸,却是有些不妥。   “陈公!”李三坚随后笑着说道:“生财有大道,当以义为利,而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趋义避财。以义取利,德兴财昌,舍义取利,义利皆失。陈家若此次拿出钱粮赈济灾民,此为大义也,必将会为你陈氏带来意想不到的财富,个中妙处,陈公不会不明白吧?”   “李知州你啊,你不去做买卖,真是可惜了。”陈义德白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既然李知州话已至此,老夫也无话可说了。不过李知州,此事实在太大,陈某实在是无法做主,待陈某回头与族人商议商议,再回李知州的话,如何?”   陈氏家族族长为陈义德之父陈广弼,无论怎样,陈义德也要先将此事禀告老父,再由老父召集族人商议此事。   同时泉州州衙借钱粮一事确实是干系重大,因此陈义德也有拖延的意思,先拖拖李三坚,看看他有何反应,其后再酌情定夺。   “不用商议了,义德你明日就去筹备钱、粮,尽快押至州衙。”正在此时,正在李三坚暗暗恼火之际,一个略带苍老但却又较为洪亮的声音,传入了陈义德与李三坚的耳朵里。   “爹爹,你。。。这是。。。何意啊?”陈义德转头看见老父陈广弼走了进来,连忙过去扶住了他。   陈广弼虽年逾古稀,须发皆白,但身体却是较为硬朗,声音也是较为洪亮,鹤发童颜的。   “多谢陈老太公!”李三坚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陈广弼的话李三坚是听的清清楚楚的,于是连忙拱手谢道。   “李知州不必如此,老朽既然说了,就绝无反悔的道理。”陈广弼摆摆手道:“老朽祖上创建‘社仓”,就是知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的道理,也因此创下了这一份家业。老朽祖上如此,难道老朽敢不遵从?”   李三坚闻言脸上微微一红,连连拱手道:“陈氏满门皆义士也,李某深为敬佩!”   妥了,今日之事,总算是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知州,请坐。”陈广弼先请李三坚坐了下来,随后也坐在李三坚之侧后说道:“不过,我陈氏虽家有余财,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因此老朽也有一事相求,不知李知州应否?” 第四十二章 拒绝   李三坚前往陈氏宅第,欲与官府的名义借钱粮,其后费尽口舌,终于得陈氏老太公陈广弼的亲口允诺,使得李三坚心中大喜。   “陈老太公有事请讲,李某无有不应。”随后陈广弼提出有个要求,李三坚闻言是满口答应。   无非是想多谋些利益而已,李三坚心中暗道,只要不过分的,自己就答应了又如何?   目前的李三坚是异常渴望得到这些钱、粮,以缓解泉州的灾情。   “老朽还未提为何事,李知州就应允了吗?”陈广弼微微一笑道。   “只要不违国法、律令,不是害民之事,李某断无不应的道理。”李三坚点头道。   “哈哈”陈广弼闻言笑道:“人言李知州豪爽,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李知州放心,老朽决无为难你的意思。”   “如此甚好,李某洗耳恭听。”李三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后说道。   泉州天气是下雨就凉快,雨一停就炎热无比,坐在屋内要好一些,但也使李三坚汗流浃背的,已经连喝三碗茶了,都不觉得解渴。   “茶已变淡,该换茶了。”陈广弼看了一眼李三坚的茶碗,对陈义德说道:“你下去吩咐香儿奉茶。”   “爹爹。。。你这是。。。何意啊?”陈义德闻言百般不解,于是纳闷的问道。   陈义德的幼女陈璎珞,小名就是叫香儿。   陈义德中年得女,视作掌上明珠一般。   刚泡的新茶,才喝了三碗,哪里就淡了嘛?陈义德心中暗道,就算是嫌淡,使人换茶便是,为何非要香儿她亲自来奉茶?   难道是。。。陈义德忽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还不快去?”陈广弼见陈义德磨磨蹭蹭的,于是就瞪了陈义德一眼道。   陈义德父命难违,只好走了下去。   “不用如此麻烦了。”李三坚见状笑道:“老太公有话直说便是。”   “李知州勿急,难道嫌弃老朽家中茶不合口吗?”陈广弼笑道。   “不敢,不敢,此茶惟天上有之。”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   这种名贵的茶叶,一碗茶抵得上普通百姓家中的数日的饭食,李三坚身为泉州知州,从前也从未喝过,哪里是嫌弃?   同时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陈老太爷这么的东拉西扯的,到底是何意?   有要求就提出来便是,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李三坚一律照准便是,然后签定契书走人。   李三坚就连知州大印都准备好了,放在了许彪身上。   此时的李三坚是百事缠身,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工夫跟他们东拉西扯的?   只不过陈氏已经答应了借钱粮,李三坚心中再急,也只有耐着性子等候。   须臾,正在与陈广弼谈笑的李三坚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的香气扑面而来,这种香气既非檀香,也非麝香,既非花草香气,也非花粉香气,似乎是女儿身上的体香?   李三坚刚进陈氏客堂之时,就是这种香气,当时还将李三坚“熏晕”了过去。。。   只是李三坚不明白是,女儿身上是有体香,可哪里有如此浓烈的?   李三坚边想边转头看去,只见客堂珠帘掀动,一名十六七的少女碎步走了进来。   少女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薄罗长裙,淡绿色薄罗长裙之中,上穿了一件青色抹胸,下穿了件绿色长裤,外罩了件淡绿色的背子。   肌肤在薄罗之下隐隐绰约,淡绿色衣饰与雪白的肌肤相映成趣,看起来极为诱人。   慢束罗裙半露胸,粉胸半掩疑晴雪!   少女一头黑缎般的青丝绾成了一个清爽简单的发髻,几缕鬓发垂在侧脸,肤如凝脂,明净清澈的双眸躲躲闪闪的,不敢看李三坚。   这名少女为何如此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李三坚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李三坚想着想着,不由得盯着少女看了起来。   少女被李三坚盯得是愈发的害羞,几乎就挪不动脚了,走不动道了。   一同进来的陈义德脸色倒是愈发的难看,真恨不得立即将李三坚赶出府去。   “李知州,这是老朽的孙儿,璎珞,小名香香。”陈广弼见李三坚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笑道。   “香儿,给李知州奉茶。”陈广弼随后吩咐陈璎珞道。   “是,爷爷!”陈璎珞低声应了一声,碎步走到李三坚面前,微举檀木制成的托盘,对李三坚说道:“奴奴给。。。给。。。大老爷奉茶了。”   袖口薄罗滑落,露出了一截如莲藕般的手臂。   陈璎珞声如蚊蝇,不竖起耳朵根本就听不清。   “哈哈!”李三坚坦然受之,接过茶碗,哈哈大笑道:“李某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原来你叫璎珞?”   李三坚放声大笑,更将陈璎珞羞得手足无措,恨不得寻个地缝钻将下去。   本就红晕的双颊,此时是更加的红了,并且肉眼可见,顺着天鹅般雪白的脖子扩散了开去。   同时少女体香也是愈来愈浓烈了,直至熏人欲醉。   “怎么?李知州你识得小女?”陈义德见状诧异的问道。   “哦,陈公,是这样的。”李三坚闻言就将当日因着急纵马冲进了泉州城内,从而将陈璎珞惊倒在地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时李三坚也是匆匆一瞥,不过秀美的陈璎珞还是给李三坚留下了一些印象,因而此时才回忆起来了。   “当日事急,冲撞了小娘子,小娘子恕罪恕罪!哦,对了,小娘子的脚好些了吗?”李三坚随后对陈璎珞说道。   “我。。。我。。。”陈璎珞更是害羞,慌忙转身,走到了陈广弼的身边,半侧着身子不敢再去看李三坚,只是抓着陈广弼的袖口轻轻的摇了摇。   “呵呵,无碍,无碍。”陈广弼拍了拍陈璎珞的小手后笑道:“香儿她那日回来确实是扭伤了脚踝,老朽还在纳闷,是何人如此莽撞?原来是李知州你啊,真可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香儿,你的脚踝好些了吗?”   “已经。。。已经好啦。。。”陈璎珞捻着陈广弼的衣带低声答道。   “莽撞,莽撞,失礼,失礼了。。。嗯?”李三坚连连拱手道,忽然又回过神来。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自己何时与他们是一家人了?李三坚异常纳闷的想到。   同时使人奉茶,一名使女足矣,为何陈广弼让其孙女出来奉茶?   李三坚回过神来,陈义德又何尝不觉得此言有些怪异?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爹爹,大水冲。。。了龙王庙?何意啊?”   包括陈璎珞也是聪明人,哪里没有听出陈广弼之言的怪异?因而陈璎珞抬头,怔怔的看着陈广弼。   陈广弼见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于是笑着问向李三坚:“李知州,你觉得老朽的孙女如何?”   “令孙女秀色掩今古,如荷花羞玉颜也,实乃是窈窕淑女,不过。。。”李三坚话未说完,就被陈广弼打断了。   陈广弼打断李三坚的话道:“李知州远道而来,家人尚未至泉州吧?孙女香儿年过二八,温柔贤惠,就留在李知州身边服侍如何?”   “呀。。。。!”璎珞闻言顿时被惊得花容失色,同时眼角湿润,差点哭出声来。   李三坚是英俊潇洒,同时年纪轻轻的便为朝廷大吏,当时璎珞初见李三坚之时是有些害羞紧张,但那也只是怀春闺中少女初见年轻英俊男子的正常反应而已。   要说璎珞此时对李三坚是一见钟情,自此就想嫁给李三坚,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在璎珞心中,嫁人首先是双方相亲、定亲,其后迎亲、拜堂,洞房花烛夜,新婚燕尔,两人瓜田李下,卿卿我我,郎情妾意。   哪里有如此随便的就将自己送出去的?   璎珞此时委屈的想哭。   陈义德此时也被惊得是大惊失色,虽然自己此前已经有所察觉了,但仍是异常的吃惊,不禁开口问道:“爹爹,香儿她。。。她还小。。。就。。。不太妥当吧?”   “胡说,香儿她早已过来婚嫁之年了,此时服侍李知州,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陈广弼闻言怒道。   “我。。。我。。。”璎珞退后两步,怔怔的看着陈广弼,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陈广弼是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爷爷。   “我不。。。我不。。。唔唔唔。。。”璎珞随后终于哭出声了,口出拒绝之言后,就跑出了客堂。   这大概是璎珞第一次也最强烈的一次对命运的反抗吧。   “胡闹,胡闹,岂有此理。”此时的陈广弼顿时被气得脸色极为难看。   “老太公!”李三坚摇了摇头后开口说道:“老太公的好意,李某心领了。李某是有家室的人,令孙女为陈氏嫡女,他日定能寻个好人家,为人妻,此时又何必委屈了她啊?当年陈公对李某有恩,李某是没齿难忘,此次老太公又允诺借钱粮于泉州,赈济百姓,李某更是感激不尽,因此老太公大可不必如此啊。”   李三坚心中明白,这个世上的女子在许多人眼中就是一件货物。   此时的陈广弼为了家族的利益,将陈璎珞当做一件货物或礼品送出去,在他们眼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他们愿意,李三坚心中却是不喜。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陈璎珞如花般少女,李三坚当然是有所心动的,但此时强行让她为李三坚的妾室、姬妾、伺妾,甚至是使女等等,李三坚心中还是不喜的,同时还有些不忍心。   关键是陈璎珞强烈反抗,若此时李三坚坦然受之,又岂是君子所为?   他娘的,君子不是那么好做的,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 第四十三章 仍是不妙   “爹爹,李三坚已有一妻一妾了,而使香儿为其姬妾,是不是太委屈她了?香儿此此刻仍是在伤心呢。”   李三坚满意的揣着契书走后,陈义德对仍是心有不甘的陈广弼劝道。   “委屈?”陈广弼闻言怒道:“我陈氏能到如今这份田地,能有如今的这份家业,我陈氏之女所受的委屈还少了吗?为何偏偏落到香儿身上,你们就觉得委屈了?”   “爹爹说的是,孩儿知错了。”陈义德见老父发怒,于是慌忙说道。   过来半响,陈广弼看着陈义德叹了口气道:“你可知李三坚为何人?”   “泉州新任知州啊?不过是少年得志,侥幸而已。”陈义德有些不屑的答道。   陈氏家族也有一些人或在朝廷或在路府州军为官,或者是陈氏姻亲也有为官之人,陈义德不明白为何老父如此看重李三坚?   不就是区区一名知州吗?陈义德心中暗道。   “少年得志?侥幸而已?”陈广弼闻言不怒反笑道:“少年得志是没错,李三坚今年才二十出头吧?我来问你,在我朝,在整个天下,你见过二十出头的六品官员,见过二十出头的州府长吏吗?”   陈广弼停顿片刻接着问道:“你是否听说过,此人在京师为官之时,在天子脚下,曾经杖毙一名当朝国公,还是名宗子?”   “此事已经天下皆知,孩儿又如何不知?”陈义德闻言点头道。   “这件事情的关键是,李三坚不过为微贱之家出身,还是半汉半夷之人,状元及第,其后为官,却杖毙了宗子、国公,最后居然能够全身而退。不但能够全身而退,还被朝廷拔擢为泉州一州之长吏,提举市舶司,你说他到底有什么本事?或者说他到底仗了谁的势?”   “父亲大人。。。你是说?”陈义德指了指天后问道。   “正是!”陈广弼点头道:“没有皇上的宠信,没有皇上在其身后为他撑腰,他早就。。。不说是死无全尸,也定会落个罢官免职、流放三千里的结果。”   “父亲大人说的在理。”陈义德点头道。   “如此之人,如此得天眷顾之人,你说他今后会是怎样?”陈广弼接着说道:“此人今后的前程必将会是如青云直上一般,也许要不了多久,也许。。。不。。。定会是得天恩,坐上执政,甚至是宰相的位置啊,义德,你想想,我陈氏何时有过宰、执?何时与宰、执之人有过姻亲?而到那时,天下之人,必定会是争相奉之,而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因此为父之时毫不犹豫的应其所求,并欲与其联姻,如此必将会为我陈氏带来无穷无尽的益处,而付出的代价不过是我陈氏一名女子而已,如此划算的买卖,你难道算不来帐吗?况且此人年轻俊俏,又是新科状元及第,文采出众,可谓是天下少有的小郎君,香儿就算是为其姬妾,真的是委屈了香儿了吗?”   “这。。。这。。。”陈义德心怜爱女,不忍她为他人妾室,可此时被陈广弼说得似乎是有些悔意了。   不过陈义德仍是半信半疑的,于是问道:“他。。。真的。。。?现在又当如何是好啊?”   就算是如此,就算李三坚今后青云得志,陈义德又转念想到,你送一名女子给他为妾,就算联姻了吗?   要知道嫁女为妻才是联姻,而送女为妾几乎就算不上联姻了,基本上算是投其所好,送女巴结他而已。   “事情已经这样了,已经是得罪于他了,为父又能有何办法?”陈广弼闻言叹道。   “不会吧?李三坚此人不会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吧?”陈义德喃喃道。   。。。。。。。。。。   数日后,泉州洛阳桥。   平日里洛阳桥附近是人来人往,是异常的热闹,桥面之上满是过往的商旅、行人、做买卖的商贩等等。   可今日洛阳桥桥面之上却是空无一人,除了泉州州衙一众官吏。   今日此时洛阳桥桥面之上,泉州州衙一众官吏均是聚在桥头,其中甚至还有两名身穿绯色官袍的官府官员,泉州州衙头头脑脑们一起出动,他们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从而引起了周围百姓是异常的好奇,不过百姓好奇归好奇,却无人敢靠近探个究竟,原因就是洛阳桥附近有无数泉州巡检司的官吏或军卒,正在持械警戒。   “哎,崔公你如何也来了?不必如此麻烦的,真是有劳了。”一身绯色官袍、站在洛阳桥桥头的权知泉州军州事李三坚,满怀感激之情的对同是绯色官袍的通判泉州军州事崔永梽拱手谢道。   “呵呵,李知州!”崔永梽闻言捻着胡须笑道:“李知州为何如此客气?令尊今日至泉州,崔某岂有不迎的道理?”   今日李三坚之母符二娘及妻妾等人终于快至泉州了,距泉州城池仅数里地了。   符二娘、蔡绒雪等人走的是旱路,因此李三坚得知消息后,就放下了州衙诸事,前来洛阳桥迎母。   宋是以孝治天下的,若是李三坚今日不来迎母,那么也许会被言官弹劾,同时也会为诸人所不齿。   其实李三坚并没有考虑什么孝道不孝道,并没有考虑什么以孝治天下的,原因就是李三坚本身就是个孝子。   李三坚自幼与母相依为命,这么些日子未见母亲,李三坚早已是想念不已,因而今日就算是天塌下来,李三坚也要亲自前来迎母。   李三坚本打算带着许彪等数人悄悄的将母亲接进泉州城内就妥了,可李三坚万没料到,泉州州衙诸官吏居然也迎了出来,甚至泉州佐贰,通判崔永梽也赶了过来,使得李三坚颇感意外,同时对崔永梽及泉州诸官吏心怀感激之情。   李三坚自来到泉州之后的所作所为,近日还自泉州富室借出了大量的钱粮,极大的缓解了泉州的灾情,使得泉州诸官吏,使得崔永梽等人不禁心生敬重之意,因此此时前来迎接李三坚之母的诸人并不都是为了奉迎上官,并不完全是阿谀奉承。。。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感激的话不必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知州,对此十万缗钱、五万石粮,不知你有何打算?”符二娘等人还未到,于是崔永梽就与李三坚谈起了公事。   “还未及考虑此事,崔通判觉得应该怎样?”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从前缺少钱粮之时,李三坚、崔永梽等人担忧泉州水患,但反不如目前这样的担忧。   从前府仓虽少钱粮,但却没有举债,而此时李三坚以泉州州衙的名义举债十万缗钱、五万石粮。   且不论这十万缗钱、五万石粮是否能够平抑泉州米价,是否足够赈济灾民,如此多的钱粮,泉州州衙归还起来却也是较为艰难。   除非赖账不还,李三坚等人就轻松了。   可不但是李三坚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崔永梽等人也是明白的,那就是赖账不还,将会使泉州官府信誉缺失,那么因此带来的后果也将会是无法预料的。   因此崔永梽不无担忧的说道:“据我估计,这些钱粮仍是无法赈济全部灾民,能够抑制住泉州米价,也是未知之数。李知州啊,我泉州灾民是与日俱增,所需钱粮是越来越多,因此这些钱粮当从长计议,不可妄动。”   “崔通判说的是。”李三坚点头赞同道:“当物尽其用、物善其用,李某认为目前一些急需之人应当立即开仓赈济,非急需之人就可以缓缓再说。哎,不知道朝廷赈济钱粮何时才能抵达我泉州啊?”   李三坚的告急文书早已发出去了,可到目前为止,除了得到一封说是正在筹集的回信之外,就没有任何下文了,朝廷或福建路衙是否已经拨付钱粮,拨付的赈济钱粮到了何处,仍是没有个准信。   李三坚等人此时仍是渴望朝廷的赈济钱粮早日抵达泉州。   崔永梽闻言摇摇头道:“哎,李知州你才至泉州,也许还不清楚,以往朝廷拨付赈济的钱粮总是很晚才到,且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事情却也不少。”   “岂有此理!”李三坚闻言怒道:“我泉州之民,就不是大宋子民了?为何如此对待我泉州?”   崔永梽闻言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这种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非几天几夜,甚至更长时间都无法说得清楚。   “哎,还是那句老话,求人不如求己。”两人相对无言,半响之后李三坚叹道。   “周判官何在?”李三坚随后转头对离着自己与崔永梽远远的州衙官吏说道。   “下官在,府尊有何吩咐?”泉州府衙判官周方寍闻言紧走几步,走到李三坚、崔永梽面前后问道。   “十万缗钱、五万石粮尽快入常平仓,期间不得耗损。”李三坚吩咐周方寍道:“荒政期间,命你负责常平仓之事,非本州与崔判官共同签书,不得放出一文钱、一粒米。”   “切记,除了本官与李知州的共同签书外,是任何人不得开仓。”崔永梽也叮嘱道。   “下官遵命!”周方寍应道。   “来了,来了,老夫人车驾来了。”正在此时,一名州衙胥吏奔过来向李三坚禀报道。   老夫人?李三坚闻言一边整理着衣冠,一边心中暗暗好笑,俺娘还不到四十岁,生得貌美如花的,就成了老夫人了? 第四十四章 携母入城   “吾等拜见老夫人,拜见夫人!”   母凭子贵,妻以夫荣!   世间之事,皆为如此,概莫能外!   权知泉州军州事、提举泉州市舶司、朝议大夫、直龙图阁李三坚之母符二娘与蔡绒雪、王雯等人走下马车之时,泉州一干文武一齐施礼拜道。   若是以往,若是李三坚为一普通的庶民百姓,那么还有何人会搭理区区一夷狄妇人?   刚刚走下马车的符二娘被泉州文武吓了一跳,差点又跳回车里去。。。   “娘,娘,您该还礼了。。。”蔡绒雪见符二娘举止失措,于是低声对符二娘说道。   “媳妇,我。。。我该说什么。。。?那个。。。那个傻孩子又不过来。。。”符二娘见李三坚笑吟吟、远远的站着众官吏之中没有过来,于是问向蔡绒雪道。   傻孩子?你的傻孩子现在可是一州之尊了,蔡绒雪闻言不禁抿嘴一笑。   符二娘毕竟为琼台儋州荒僻之地的人,此时就算是逼她也说不出什么来,蔡绒雪想到此处,于是向着泉州一干文武福了一福后,微微一笑道;“奴家婆母一路劳顿,有些不太方便。不过奴家婆母说了,乡野之人,当不得诸位官人如此,多谢诸位了!”   蔡绒雪一番得体的话,加上体态优雅大方,再加上倾国倾城、羞花闭月的容貌,说话间顾盼流转、美目盼兮,声音也如黄莺出谷,是莺声婉转,顿时引起泉州一干文武心中是暗暗喝彩。   如此天仙般的女子方能配得上大宋状元郎,两人可谓是一对神仙眷侣。   同时泉州文武有许多人也注意到了,站在符二娘等人之后的还有一名女子,一直没有说话,但容貌却与蔡绒雪长得是一模一样的。   如此情形,引得泉州一干文武是遐想不已。   难道是姐妹双姝,共侍一人?   如此如神仙般的人物,居然被一人收于房中?那么房中之乐,定然也是赛过神仙。。。甚至有人越想越龌龊。   此时的李三坚方才走了过去,在一脸风霜之色的山魁的胳膊上拍了拍后,以示感谢,就走向符二娘等人。   闽南道路难行,且贼盗时常出没,因而此一路之上的艰辛就可想而知了。   山魁勇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而蔡绒雪武艺高强,单打独斗,天下少有人与其匹敌,因此符二娘等人方才安全抵达泉州,这也是李三坚放心将母亲交给山魁等人,自己前往泉州的原因。   “娘,您先回车中,孩儿驾车入城。”李三坚走到符二娘身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后,对符二娘笑道。   “北跪南揖”,宋之礼制是以躬身行拜礼为主的,即“叉手礼”或“揖礼”,从而一般不行跪礼,但也并不是没有,如皇帝重大诏令,如敕封亲王、宰执、使相、枢密使等高官显爵之时,是需要宰相率百官跪接的,但一般诏敕,是不需要跪接的,如此前诏敕李三坚为泉州太守之时。   发往天下州郡的诏敕,也是需要跪接的,并且有隆重的迎制仪式,彼时州郡太守将率州郡文武百官接诏敕,行跪礼。   除此之外,对于父母有时候也需要行跪礼的。   跪天跪地跪父母,拜神拜仙拜圣贤!   符二娘白了李三坚一眼,就与蔡绒雪等人回到了马车之中。   李三坚微微一笑,接过山魁手中的马鞭,跳上了马车,挥鞭赶着马车向着泉州城内驶去。   李三坚是没赶过马车,但平日里也见过不少赶车之人的,因此此时是像模像样的赶着马车前行,倒也是四平八稳的。   “哎,哎,赶车之人为何人啊?”   “你眼睛瞎了吗?没看见他身上的官袍吗?朱红色的官袍呢,他可是泉州太守啊。”   “啥?是知州大老爷?这么年轻啊?还长得如此的俊朗,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啊。。。”   “当然是啊,他可是我大宋庚辰科状元郎呢,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年少就身居高位啊。”   “兄台所言大是,李太守真可谓是少年俊杰也!”   “车中为何人啊?”   “是李太守之母。”   “李太守亲自为母牵马执镫,真乃是孝子也!”   李三坚率泉州一干文武,大张旗鼓的入城,使得泉州城内庶民百姓是纷纷夹道驰走,是议论纷纷,这还是泉州庶民百姓第一次见到新任泉州知州李三坚的真容,顿感好奇不已。   许多闺中待嫁女子,偷偷的打开了木窗,含羞偷偷的打量着年轻俊朗的泉州太守李三坚,其梦中佳配似乎是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媳妇,别开窗。。。”如此热闹的场景,还是迎接符二娘自己的,还是符二娘头一次遇到,顿使符二娘浑身不自在,忐忑不安的,缩在车内不敢露头,而王雯却偷偷的掀开了车帘,兴奋的看着泉州的街景及围观的庶民百姓。   “阿妈,大海在哪里啊?我都闻到海风的味道了。”王雯放下车帘,笑道。   “是啊,我也闻到了。”符二娘用力闻了一下,心情陶醉的说道。   “风还有味道?囡囡怎么闻不到呀?娘,我们住的房子能看见大海吗?”李三坚之妹李囡放下不停挣扎的“白妮儿”,趴在车窗处用力闻了闻后说道。   李囡可从来没见过大海。   蔡绒雪抱过“白妮儿”,一边抚摸着“白妮儿”身上柔顺的皮毛,一边笑道:“泉州为海偶之地,大海应当就在不远处,官人他。。。他自会安排的。”   蔡绒雪自嫁给李三坚之后,两人就好的如蜜里调油一般,此时两人分开已近两个月,岂有不相互思念的道理?   官人他定是憋坏了,蔡绒雪想起李三坚在房中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行为,顿感一阵好笑,同时也害羞不已。   此前一直挣扎的“白妮儿”被蔡绒雪抱入怀中之后,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四仰八叉的躺在蔡绒雪怀里,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甚至还有些“得意洋洋”的。。。   。。。。。。。。   “好一个俊俏郎君啊!”泉州城内一处小巷之内,陈璎珞的小使女莲儿看着挥鞭驾车的李三坚叹道。   无巧不成书,此日陈义德之女陈璎珞正好带着小使女莲儿准备去泉州开元寺上香拜佛,于是就撞到了李三坚携母进城的一幕。   “哪里。。。?你还要看什么啊?这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陈璎珞双颊晕红,拖着莲儿边走边说道。   “噗呲!”莲儿被陈璎珞拖得跌跌撞撞的,心中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陈璎珞见状疑惑的问道。   “我没。。。奴奴没笑什么。。。”莲儿话虽如此,但其取笑之意却溢于言表。   “你到底在笑什么?快说,要不然一会我就不给你买好吃的啦。”陈璎珞不依不饶的问道。   “姐姐。。。噗呲。。。”莲儿闻言又笑了一声后说道:“姐姐你。。。你。。。差点。。。被送给他呀。”   “呀。。。。我。。。你。。。”陈璎珞闻言顿时被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于是丢下莲儿快步疾走,羞得连前往开元寺的路都不认识了,转身就家中方向走去。   “姐姐。。。姐姐。。。你等等奴奴,姐姐,你路走错啦。”莲儿小腰一扭,就追上陈璎珞了,一边拉着陈璎珞,一边说道:“其实。。。其实。。。姐姐,奴奴倒是觉得嫁给他,还是。。。还是。。。蛮不错的呀。”   “我。。。呜呜呜呜。。。”陈璎珞羞恼交加,顿时就当街哭了起来。   那是嫁吗?陈璎珞边哭边心中伤心的想道,明明是给他做妾做小。   而妾室的命运,陈璎珞自幼就耳濡目染的,是凄惨无比。   。。。。。。。。。。   蔡绒雪所料不差,李三坚在接到母亲等人将至泉州的消息后,就已经奉旨选好了住处,并且已经一切安排妥当。   李三坚所选的住处为一个三进三出的、不大不小的宅院,为宋泉州官舍,据称是上一任泉州知州迁官后所留下的,此时就成为了新任泉州知州的宅邸。   李三坚的宅邸建于泉州城内一处山坡之上,周围绿树成荫,风景是异常秀丽,推开木窗即能远远的看到大海,并且能够感受到海风徐徐。   院外是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穆和嘉风”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名为碧流溪。碧流溪潺潺流水之上,有一白石板路跨在上面,可通对岸。   大门之上的匾额之上还写着“宋太守李三坚之邸”八个黑底烫金大字。   应该说泉州李三坚的宅邸还是较为豪华的,是李三坚家中迄今为止最为豪华的住宅。   李三坚并不欲选择如此豪华的宅邸,但李三坚自十三岁起就立下志愿,让自己可怜的母亲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因此李三坚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能委屈了母亲。   此时也算是李三坚基本上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第四十五章 不孝有三   “好大的房子啊!”   “好漂亮啊!”   “娘,哥哥,嫂子,囡囡要住那里,那里好漂亮啊!”   李三坚携其家人来到了自己所选的住宅之后,家人们顿时开心、兴奋不已,尤其李三坚之妹李囡。   李囡丢下符二娘、李三坚等人,抱着“白妮儿”就窜得没影子了,在每个堂屋之中跑进跑出的,恨不得一日之内,就将整个宅院都看个遍。   “三郎,这。。。这。。。也太大太奢侈了啊,这得花多少钱啊?”   符二娘也是震惊不已,站在宅院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娘,不花钱,所有开销为官府承担。”李三坚叮嘱好府邸宅老翟六,带着泉州州衙雇佣的仆人们去忙搬运行李等事之后,就赶了过来。   宋对官员的待遇是非常优厚的,不但俸禄较高,同时官舍之中的几乎一切生活开支都由官府承担,如雇佣仆人的佣金等等。   而李三坚此时的所有俸禄,如正俸、服装、禄粟、茶酒厨料、薪炭、盐、随从衣粮、马匹刍粟、添支、职钱、公使钱及恩赏等收入,加起来可谓是收入颇丰,养活一家人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除非李三坚又遇到被罚俸半年或一年等处罚,否则李三坚及其家人仅凭俸禄也能过得较为舒坦了。   “绒雪、雯儿,扶娘进去吧。”李三坚随后吩咐蔡绒雪、王雯道。   “娘,进去吧,其实。。。其实。。。这所宅邸算不了什么的。”蔡绒雪应了一声,一边与王雯扶着符二娘走进了宅邸,一边对符二娘笑道。   李三坚所选择的这所宅院,对于符二娘等人来说可能是异常的宽敞,异常的奢华,可真正与豪门大宅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根本没有可比性。   李三坚为六品官员,在地方州郡方可住进目前的这所宅邸。若是在京师,仅凭李三坚的官员品级,是无法拥有目前这样的宅院的,而能够拥有李三坚目前这么大的宅院或以上者,基本上就是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或皇亲国戚、皇室宗亲等人了。   即便京城开封府一带,是“寸土寸金”,但在京城拥有真正的豪门大宅之人也是有不少人的。   蔡绒雪为蔡确之女,为宰执之家的千金,虽为庶出,但也是见过世面的,她可是真正见识过什么为豪门大宅的。   “这。。。这还不算什么啊?在这里睡觉能睡得好吗?”符二娘边笑着边走进了府邸。   符二娘偏要拿目前的这所宅邸与自己从前儋州小渔村的小破屋相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只要能看到大海,能听见海浪的声音,能闻到海风的味道,奴家肯定能睡好。”王雯闻言笑嘻嘻的说道。   王雯为琼台儋州黎族峒主王坤瑞之女,其家中的房屋与琼台儋州其他黎人相比,当然是极为宽敞,极为奢华的,但与大宋真正的宅邸相比,也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也是如同茅屋与楼阁了。   因此王雯也是异常的欢喜与兴奋。   而令王雯最为欢喜与兴奋的就是,又回到了海边,又能见到大海了,王雯简直是欢喜得心花怒放。   对于一个在海边长大的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欢喜、更令人兴奋的事情吗?   “你呀,哪里你又睡不好的?”符二娘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事,于是细细的看了看王雯的小腹,疑惑的问道:“媳妇,你近日睡的好像是多了一些?你是不是。。。有了?”   与宽敞宅邸相比,符二娘最关心的还是自己两个儿媳的肚子,几乎是每日一看,每日一问。。。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符二娘虽为黎人,但从李三坚的父亲李清那里也学了不少汉家的观念,其中就包括传宗接代的观念。   符二娘望眼欲穿般的,可蔡绒雪、王雯两女的肚子却迟迟鼓不起来,使得符二娘总是感觉亏欠了李清似的。   “哎哟,阿妈你说什么呀?没有。。。没有。。。官人他。。。已。。。两个月没。。。哪里会有嘛?”王雯闻言顿时羞红了脸,丢下符二娘就跑了进去。   “没有就没有,你跑什么?”符二娘随后又看向蔡绒雪问道:“你呐?”   “娘。。。没。。。没有。。。”蔡绒雪也是羞红了脸。   “哈哈!”李三坚见老娘接二连三的相问,看见两女羞涩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符二娘见状“大怒”,揪着李三坚的耳朵就走进了一间二楼堂屋。   “哎哟,娘,娘,俺的娘哟,你轻点,耳朵要掉啦。”李三坚拼命挣扎,与符二娘争夺自己的耳朵,可耳朵乃是李三坚的软肋,被揪住了,哪里有那么容易摆脱的?   于是乎,堂堂大宋朝议大夫、直龙图阁、泉州刺史、提举泉州市舶司李大官人就被老娘揪进了堂屋之中。。。   周围李三坚的妻妾,服侍的使女、仆人们见状顿时就想笑出声来,是忍俊不禁的。   。。。。。。。。。。   “坚儿,你说,你今日是不是故意让老娘出丑的?”   李三坚新宅堂屋之中,符二娘将儿媳蔡绒雪、王雯等人支开之后,仍是揪着李三坚的耳朵问道。   “娘,娘,有话好说,您还未到四十,哪里老了啊?您貌美如花,哎哟,娘,你轻点。”   此时屋中只剩下符二娘、李三坚母子二人,于是李三坚连连告饶道,同时大拍马屁。   “少来这套,我来问你,当时你为何迟迟没有过来?让老娘当众出丑?”符二娘继续叉腰垫足,拧着李三坚的耳朵问道。   “哎,孩儿哪敢啊?”李三坚苦笑着求饶道:“孩儿当时正在思考泉州水患、赈济灾民等事,因此怠慢了娘,娘亲恕罪啊。”   李三坚当时没有立即过去,确实是在考虑泉州水患、赈济等事。不过李三坚并未到,见了母亲,视而未见的地步,而是李三坚故意为之。   今后的这种场合是会有不少的,因此李三坚当时有意想让自己的母亲多适应适应。   此时符二娘感到丢人,李三坚心中也是有些后悔的。   “哦?是吗?”符二娘闻言方才半信半疑的放开李三坚的耳朵,随后对李三坚说道:“都是些可怜之人,你要好好的安置他们。”   此一路之上,符二娘也见了不少因水患而受灾的灾民,而符二娘也是贫寒之家出身,因此心中是极为不忍。   “母亲大人之命,孩儿怎敢不遵从?”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你这孩子,在娘面前也说官话?”符二娘拍了一记李三坚后嗔道:“坚儿,我来问你,分别的这两个月沾没沾其他女子?”   沾了,差点给您老人家又带两个儿媳妇过来。。。。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好笑。   “娘,你说的什么话啊?孩儿这些日子是日夜操心泉州之事,哪里有闲工夫沾染其他女子啊?”李三坚脸上没有任何异常,正色答道。   “嗯?那。。。娘路过惠安县之时,说是你。。。又纳了一门妾?还是个畲族女子?”符二娘闻言疑惑的问道。   糟糕,糟天下之糕,这他娘的是哪个王八蛋嘴快,居然将此事告诉给了老娘?李三坚心中暗呼不妙。   “哪有的事啊?”李三坚嘀咕道:“这名。。。这名女子。。。孩儿也路过了惠安县,遇到的畲族女子可不少,就寻一名女子纳妾了?”   “少来!”符二娘白了李三坚一眼道:“你肚子里的那点花花肠子,娘还不知道?其实坚儿,娘的意思并不是反对你再纳妾,你再行纳妾的话,就是有些对不起我的两个儿媳。不过,坚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自己看看,她们。。。她们到现在为止,肚子里还是没有动静啊,是不是她们有问题?我可听说过,有些女子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啊,若是这样的话,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爹啊?所以坚儿,要是你再纳妾的话,为娘可是不反对的,无论怎样,我李氏是不能绝后的。”   你为何不问问是否是我这里出了问题?李三坚心中嘀咕道,一个有问题也就罢了,可两个有问题,就得另找原因了。   李三坚也是一直暗暗纳闷,自己与蔡绒雪、王雯已经成婚一年以上了,可迄今为止,蔡绒雪与王雯仍是没有怀上。   自己也是在不停的努力,可为何还是如此这般?   难道是因为那个原因?李三坚心中暗道,看来今后真得寻个郎中好好看看了。   “娘说的是,我李氏无论如何不能够无后。”李三坚随后恭恭敬敬的对符二娘说道:“不过娘亲放心,孩儿我未做什么亏心事,老天是不会让我李氏绝后的,今后孩儿多加努力便是。”   “努力?”符二娘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努力就对啦,快去看看雪儿和雯儿吧,久别胜新婚,她们也怪想你的。”   “孩儿遵命!”李三坚禁欲已达数月之久,此时得符二娘吩咐,如得圣旨,说罢,就飞也似的跑出了符二娘的堂屋。   “这孩子,都是知州大老爷了,还跟没长大似的。”符二娘看着李三坚的背影笑道。 第四十六章 家丑不可外扬   “识个人儿,恰正二年欢会。似赌赛六支浑四。向巫山重重去,如鱼水,两情美。因倚画楼十二,倚了又还重倚。两日不来,时时在人心里,拟问卜,常占归计。拼三八清斋。望永同鸳被。到梦里,蓦然被人惊觉,梦也有头有尾。。。”   火急火燎的李三坚步入妻蔡绒雪所居住的小阁楼之时,二楼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   歌声婉转动听,如山涧中的潺潺流水,道出了女儿倚楼望情郎,心心念念情郎早日归来的心思。   蔡绒雪所居住的阁楼与其在开封府小宅之中的住处相比,却有着天壤之别。阁楼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   栏窗,皆是细雕花样,并无朱粉涂饰。窗外也是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   阁楼不大,却处处透漏出典雅之色,是美不胜收。   可李三坚此时却无心欣赏阁楼美景,寻着歌声,三两步就跨上了二楼,并辨明方向,来到了阁楼二楼的一间厢房之前。   阁楼二层之中共有五间屋子,为男女主人或服侍的使女起居的厢房。   使女哪里去了?二楼之上空无一人,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随后又寻着歌声,轻轻的推开了一扇厢房的木门。   李三坚进入厢房之后,就粗略的打量了一番,只见夕阳自镂空的雕花栏窗之中射入,斑斑点点的洒落在了屋内,一副古琴置于角落的一张桌几之上,一张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   而在梳妆台之前,却有一个香柏木大木桶,木桶之上笼罩着一层水汽,氤氲弥漫的。   木桶之中,水面之上,还有一些散发着浓浓香气的茉莉、玫瑰花瓣,在茉莉、玫瑰花瓣之下,一名女子的身子半浸在温水中,若隐若现的,黑色青丝漂浮在水面上,与露出水面的白嫩的背部缠绕在了一起,黑白相间,异常诱人。   “嗯。。。”水中女子伸出左臂,右手轻轻的抚摸着左臂,发出一声舒爽的轻吟声,水珠滴答滴答的落入了木桶。   “再加些热水吧。”水中女子似乎察觉到了房中多了一人,但并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吩咐了一句。   此情此景,李三坚如何能够忍耐得住?   李三坚自建中靖国元年二月离开东京开封府,到现在已经是七月了,已经整整五个月未碰过女人了,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血气方刚的青壮之人来说,早已是憋得快喷出鼻血了。   李三坚初入泉州界内,在惠安县梅雨村之时,应该说还是有机会的,可当时李三坚与畲族少女瑶瑶将成好事之时,却被山贼袭杀,从而给李三坚来个欲罢不能,但却又不得不戛然而止。   李三坚至今思之,仍是耿耿。   此时娇妻在眼前如此的“搔首弄姿”,自娱自乐,玩得如此的令人喷血,李三坚又怎能忍耐得住?忍耐得住就不是人了。。。   于是李三坚胡乱扯下身上的衣物,提起浴桶旁边的一个小木桶,站着娇妻身后,将蔡绒雪全身看了个饱。   “嗯?为何还不加水?”蔡绒雪见身后之人半天没有动静,于是略感奇怪,不过还是没有回过头来,只是略微侧目,问道。   “来了。。。!”李三坚闻言大吼一声,将小木桶之中的温水倒入了浴桶之中,随后踏上浴桶之侧的板凳,纵身跃入了浴桶之中。   李三坚两个动作极为连贯,是一气呵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浴桶之中的女子背对着自己搂入怀中。。。   “小雪。。。想死为夫了。。。”李三坚伸出双手,抓住了怀中女子,亲吻着女子光滑的玉背,喃喃的说道。   “呀。。。。。救。。。救命啊。。。快来人啊。。。”李三坚怀中女子猝不及防,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并发出一声尖叫。   “喊什么喊?是我,你的夫君,来人?来什么人?来人来欣赏你我夫妻二人的‘雄伟英姿’?”李三坚怀中女子拼命挣扎,小蛮腰扭来扭去的,更是勾起了李三坚的天雷地火。。。   于是李三坚紧紧搂着怀中女子,是上下其手,边摸边调笑道。   “啊?”此时女子终于转过身子,看着李三坚怒道:“是。。。是你。。。?”   “哈哈,正是你夫君我啊,怎么?不认。。?啪,哎哟!”   李三坚话音未落,女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李三坚的左脸之上,顷刻间,五根细长的手指印就出现在了李三坚英俊的左脸之上。。。   “你。。。干什么?”此时李三坚兀自搂着光裸的女子,怔怔的看着“蔡绒雪”,简直不敢相信,一向温柔贤惠的爱妻,居然也会动手打人?   李三坚只感左脸颊是火辣辣的,是疼痛难忍。   这一巴掌打得真还不轻。。。   “你。。。你。。。放开我。。。”女子见李三坚兀自不肯放手,于是羞怒交加,同时迅速伸出一指,点在了李三坚的肩胛处。   李三坚只感浑身一麻,手足酸软,女子也因此脱离了李三坚的怀抱。   女子抓起一块长丝巾,胡乱裹在了自己身上之后,自浴桶之中腾身而起,同时在空中轻轻的一个转折。。。   “好美啊。。。”李三坚看着空中姿态极为优美的女子,又是半遮半掩的,不由得赞道,只不过。。。   只不过空中女子自长丝巾之下,伸出来一条玉腿,李三坚还没来得及欣赏,玉足就踢在了李三坚的右脸之上。   李三坚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身体飞出了浴桶,“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浴桶之中溅起的水花,哗啦啦的泼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同时一道刺目的冰光闪现,“卡卡卡”的结冰之声不断在屋内响起,首先是浴桶之内的水迅速结冰,然后就是迅速蔓延到了桶外,蔓延到了李三坚的身上,将李三坚与浴桶紧紧的连接在了一起。。。   “桄!哗啦!”   “啊?姐姐你怎么又将官人冻住了?快快解冻啊!”   “还把官人他脱光了冰冻,你可真狠!”   。。。。。。。。。。   “你姐姐她为何在你房中洗澡啊?”李三坚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问向蔡绒雪道。   李三坚嘴唇发紫,双目无神,望着屋顶,眼角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哥也是有妻有妾的人啊,已经是成家之人了,在州衙繁杂事务之中抽出身来,想过过夫妻生活,这难道有错吗?这难道不应该吗?   为何没有过错的自己要经受这么多的磨难?这是为什么啊?李三坚心中哀叹道。   “今日刚刚搬进来,一时之间,还未来得及给她选好住处,一路劳顿,姐姐她就在。。。就在奴家屋里洗浴,以解旅途之乏。”蔡绒雪将一块薄被盖在了李三坚的身子上,并跪在床上按摩着李三坚冻僵了的身体。   蔡绒雪一边说,一边心中还暗暗好笑。   明明是李三坚认错了人,将他的大姨姐蔡樱雪当成了蔡绒雪,并上下其手,是大肆轻薄,是无礼之至,可他居然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其实当时蔡绒雪知道后,还是有些生气的。   姐姐与自己夫君搞在了一起,换谁谁不生气啊?就算是一场误会也不行。   可家丑不可外扬,一个是自己一生所倚靠的夫君,一个是自己的亲姐姐,都是至亲之人,因而此事不但不能外扬,就连家中的其他人也不能让她们知道,否则蔡绒雪可真的无法在家里人面前抬头了。   因此蔡绒雪只有忍气吞声,尽量遮掩此事。   在蔡绒雪轻声细语、轻柔的按摩之下,李三坚感觉自己冻僵的身体舒服多了,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不过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于是猛地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向下面望了一眼。   “好险,好险,还在,还在。。。”李三坚随后长出了口气,又躺回到了枕头之上后说道。   “你。。。干什么?什么还在?”蔡绒雪问完后,随即也就反应了过来,在李三坚身上重重的拍了一记后嗔道:“登徒子,尽想坏事。。。”   “坏事?”李三坚闻言嘿嘿一笑道:“传宗接代,是为大事,岂能是坏事?若是。。。娘亲那里如何交代啊?”   “官人,妾身错了,请官人责罚。”蔡绒雪闻言顿时就珠泪欲滴,看着李三坚泣道。   “你有何过错?我为何要责罚你?”李三坚闻言奇道。   “妾身为官人之妻,却迟迟未能为官人诞下一男半女,为李氏门第传宗接代,为妾身之过也,请官人责罚。”蔡绒雪泣道。   “哎,雪儿。”李三坚心中怜惜,将蔡绒雪搂进了怀里,轻声安慰道:“你我夫妻二人尚且年少,也不急在这一时。况且来日方长,何人又能肯定我的妻,雪儿你,就无法诞下我李氏的后嗣?何人又敢说我李三坚就绝后了?雪儿你不必过分自责,况且其症结还不一定在你身上呢。”   “官人。。。”蔡绒雪紧紧搂着李三坚泣道。   “妹妹,我。。。我对不起你,可我不是故意的,哎呀!”正在此时,蔡绒雪双胞姐姐蔡樱雪“呼”的一声,自窗口窜进来后说道。 第四十七章 又是越窗而入   这个世上的女子大多如此,若是迟迟未能生育,那么首先就会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而不会怪罪于夫君。   这也是所谓的“妇道”之一。   而夫妻二人迟迟未能生育的话,男方或者会休妻,或者会不断的纳妾,或者是购买侍姬或使女,以求传宗接代。   而休妻的理由仅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已足矣。   “绒雪,你我结为夫妻的时候也不短了,难道你仍是不了解我李某吗?”李三坚双手将仍是在啜泣的爱妻蔡绒雪,抱着坐在自己腿上,伸手抹去蔡绒雪眼角的眼泪后,柔声说道:“禹王庙之誓,李某终身铭记,无论怎样,无论是什么情形,我李某此一生只有一个妻,那就是你,我的爱妻蔡绒雪。”   “嘻嘻!”李三坚此言一出,使得蔡绒雪如吃了颗定心丸般的,又如在烈日之下,喝了口冰凉甘露般的,顿时心花怒放,且感动不已,缩在李三坚怀里,轻轻的抚摸着李三坚赤裸、坚实的胸膛,嬉笑道:“还说只有一个妻。。。那么二娘又是怎么回事呀?”   “你成心的,是吗?”李三坚见爱妻娇憨的模样,顿时心中大动,翻身将蔡绒雪压在身下,并猴急的撕扯着蔡绒雪身上穿的夏季薄薄的衣裙。   李三坚,包括符二娘,对待妾室王雯如同正妻,因此蔡绒雪就以此调笑李三坚。   但视作妻不等于就是妻,李三坚可以尽量做到一视同仁,尽量一碗水端平,可在外人眼中,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等等,等等,官人,奴家还有件紧要事情与官。。。人商量呢。。。”蔡绒雪被猴急的李三坚弄得咯咯娇笑不已,气喘吁吁的说道。   “还有何事啊?还有什么事情比传宗接代紧要?快说,要不边。。。边说?”李三坚简直要疯了,急迫的问道。   “哎,就是姐姐的事情呀,官人,你看此事该如何是好啊?”蔡绒雪双手提在胸前,看了一眼李三坚后问道。   “你姐姐?俺大姨姐?”李三坚闻言停下忙碌的双手后,看着蔡绒雪的美眸说道:“赶紧寻个人家嫁了呗,还能怎样?”   自从蔡樱雪来到李三坚的住宅后,李三坚与蔡绒雪欲成好事,不是被她打断就是她打断,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搞得李三坚经常性的“欲求不满”,李三坚心中简直恼火极了,恨不得早日将她嫁出去,以求落个耳根清净。   “哎,官人呃。。。”蔡绒雪闻言叹道:“从前不好寻个人家,目前就更不妥了呀。”   蔡樱雪为蔡绒雪的双胞胎姐姐,模样长得是美若天仙,但蔡樱雪自幼被人掳走,随后被人救下,居于深山老林之中,除了武艺高强、经常将人冻成冰块之外,其世间礼仪、人情世故等等是一窍不通,如此怎能为人妻?   蔡绒雪此前一直在寻找机会,想给姐姐寻个好人家,却无法找到合适的。   话说官宦人家也不可能瞧得上蔡樱雪,而蔡绒雪也不可能将姐姐嫁给一般的贩夫走卒,因此,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拖到了现在。   “目前怎样?目前为何就不妥了?”李三坚闻言纳闷的问道。   “哎,官人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蔡绒雪叹道:“姐姐都被你这。。。这样了。。。她还能嫁给旁人吗?”   “我怎样她了?”李三坚坐起身来,摸了摸额头后问道。   没对她做什么啊?李三坚心中暗道,不就是将蔡樱雪误以为是蔡绒雪,随后口出调笑之言,摸了几把吗?其他也没做什么啊。。。   到现在为止,李三坚仍是如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般的。。。   虽李三坚来到这世上已达九年之久,但有些事情李三坚并不完全清楚,如这个世上女子的贞洁、名节。   不要说李三坚与蔡樱雪有过不是一般程度的“肌肤之亲”,就说这个世上的一名女子被男子多看几眼,被男子摸一下手什么的,都会被视作失去贞洁或名节,甚至一些女子还会因此悬梁自尽、跳井自尽。。。   因此若是蔡樱雪寻个人家嫁了,那么李三坚与蔡樱雪之事不被人知晓还好,若是被人知晓,就会被视作失贞,就会被鄙视或歧视,日子也将会因此变得异常难过。   “你说呢?”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后,反问道。   “呃。。。依夫人之见,该当如何?”李三坚闻言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问道。   “哎,官人你还是将。。。将姐姐收房吧。”蔡绒雪沉吟片刻,支支吾吾的说道。   蔡绒雪为了此言,已经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世上有哪个女子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夫君拱手让于他人的?还是个状元及第,还是个俊俏郎君,还是个堂堂大宋六品官员,还是个无比疼爱自己的郎君。。。   蔡绒雪此举实属无奈之举。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李氏门第传宗接代之事。   蔡绒雪与李三坚成亲之后,肚子是迟迟没有动静,其中最着急的不是别人,正是蔡绒雪。   李三坚不在乎,一如既往的对待蔡绒雪,可这件事情在蔡绒雪心中始终是个疙瘩。   既然如此,此时又发生了李三坚误打误撞之事,因此蔡绒雪就利用这件事情,向李三坚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同时对于蔡樱雪来说,也算是有个归宿了。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也就是这个道理。   “啥?哈哈哈哈。”李三坚闻言不怒反笑道:“绒雪,你真的不在意?”   鬼才愿意娶她为妻或纳她为妾呢,李三坚心中暗道,这一身的功夫,何人降服得了啊?   心里一不高兴,或者。。。就来个“冰冻活人”什么的,何人受得了啊?李三坚心中又道。   “奴奴在意,奴奴怎么不在意?”蔡绒雪闻言垂泪说道:“可就是因为她是奴家的亲姐,而官人你是奴家的夫君,奴家就。。。”   蔡绒雪低头随后又低声说道:“她是奴家的姐姐,岂有为小之理?因而官人收了姐姐之后,奴家甘愿让出大房,奴家甘愿为小。”   “放屁!”李三坚闻言大怒,指着蔡绒雪怒道:“一派胡言,你。。。你当李某是什么人?还是当做什么物件,可以送来送去?”   这还是李三坚自与蔡绒雪相识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简直是怒不可遏,于是不顾精赤着身子,跳下床,在房中走来走去,呼呼的喘着粗气。   “早已跟你说过,李某禹王庙之誓永生难忘,可你。。。可却。。。简直是不可理喻。”李三坚接着怒道:“你难道是在试探李某吗?蔡绒雪,今日我就告诉你,这种事情只能试探一次,下次就再无机会了。”   “官。。。官人,妾身知错了,官人饶了我吧!”李三坚忽然暴跳如雷,顿时将蔡绒雪吓得魂不附体,于是也下了床,跪在李三坚面前哀求道。   “你。。。”李三坚看见楚楚可怜的蔡绒雪,心中顿时就极为不忍。   片刻之后,李三坚怒气稍歇,长叹了口气,双手扶起蔡绒雪,并抱起瑟瑟发抖的蔡绒雪的身子,柔声说道:“小雪,你官人我的心意天地可表,今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再有了,好吗?”   其实,李三坚心中也明白,蔡绒雪虽为蔡确之女,为宰执之家的千金,但她毕竟为庶出,为其父蔡确的侍妾所生。此时父母也已双双亡故,而其娘家,蔡氏门第,却根本不搭理她,也就是说,蔡绒雪的身后根本就没有什么靠山或者后台,而夫君李三坚又如此的出众,因此蔡绒雪内心最深处是极度自卑的。   于是蔡绒雪是不断的试探李三坚,有时候蔡绒雪自己都没有察觉。   李三坚其实是异常怜惜蔡绒雪的。   李三坚所能够做到的就是尽量让自己爱妻忘却自己的身世。   “嗯。。。”蔡绒雪伏在李三坚怀里,抬起头,吻了吻李三坚满是胡茬的下巴,轻轻的说道:“官人你真好,奴家此生能够遇到你,是奴家的幸运,奴家心里。。。心里。。。”   蔡绒雪随后又感动得哭了起来。   “嗳,嗳,雪儿,说归说,为何又哭啊?”李三坚见状慌忙搂着蔡绒雪的细腰笑道:“官人好是吗?那么,你看看官人都这样了,是否该补偿补偿?”   “嗯。。。”蔡绒雪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居然主动的,是破天荒的,自己宽衣解带。。。   “哈哈,乖雪儿,官人来也!”李三坚大喜,不顾自己仍是有些僵硬,奋力将蔡绒雪压在了身下。   费了这半天口舌,终于说得蔡绒雪主动一回,使得李三坚大喜过望。   不过否极泰来,乐极生悲,但凡这个世上之事无不如此。   正在此时,正在此关键时刻,“恋情正炽”的李三坚、蔡绒雪夫妻二人忽然听到木窗发出“呼”的一声响,一个白影自木窗之外窜了进来。   “大胆小贼,又在欺负我妹妹?妹妹别哭,姐姐在此,哎呀,好丑。。。”一身白衣的蔡樱雪跳进屋内之后,正好撞见李三坚、蔡绒雪两人的丑态,顿时被羞得面红耳赤的,同时双掌发出一阵阵的寒光,掌心已经出现了一丝霜露。   “天呐,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天理何在呐?”   李三坚双膝跪在床上,双手托天,哀嚎道。 第四十八章 凶悍的大姨姐   宋朝议大夫、直龙图阁、权知泉州军州事、提举泉州市舶司事李三坚于百忙之中,欲回家过些夫妻间甜蜜的日子,可此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是一波三折,使得李三坚欲哭无泪、憋闷难当,是愤怒异常。   李三坚愤怒得跳下木床,赤身在冒然闯入了的蔡绒雪之姐蔡樱雪面前走来走去,看来看去。   第一次李三坚完全是不好意思,第二次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可第三次,第四五六七八次,李三坚却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不过李三坚只是赤膊,下面还是有条紫红色的裤子的。。。   “你。。。你要干什么?”蔡绒雪被李三坚看得是浑身发毛,是浑身不自在,看得是心怯不已,于是颤声问道。   “你说我干什么?”李三坚愤怒得指着房门说道:“此为何物?”   “木门啊,还能是什么?”蔡樱雪答道。   “你还知道是木门?”李三坚怒道:“不知道叩门而入吗?你是有门不走,偏要走窗户。。。”   “谁叫你欺负我妹妹的?我都听见妹妹哭了。”蔡樱雪瞪着李三坚说道。   天呐!天理何在啊?李三坚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是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了,好了。”蔡绒雪拼命忍住笑,取了一件长袍披在李三坚身上后劝道:“官人,别生气啦,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其实。。。其实她的心思是很单纯的。”   单纯?不是故意的?李三坚简直无语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万一她“狗急跳墙”,自己身上裹件衣物总比浑身精赤被冻成冰块强百倍。。。   单纯?单纯还将自己揍得跟狗一般。。。李三坚心中又道。   “看清楚了吧?你妹妹是被我欺负了吗?既然不是,那么你还站在这里作甚?快些走吧,我与你妹妹要。。。要那个啥了。。。”李三坚随后恨恨的对蔡樱雪说道。   蔡樱雪是不通世故,但她并不是傻子,因而也是知道李三坚口中的那个啥是啥了,于是暗啐了两人一口,转身就准备离去了。   这回蔡樱雪是打算走厢门,而不是打算越窗而过了。。。   “姐姐,且慢!”蔡樱雪将要出门之时,忽然开口喊住了蔡樱雪。   “小妹。。。?”蔡樱雪疑惑的回头问道。   “姐姐,既然你已经什么都听见了,那么妹妹刚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蔡绒雪走到蔡樱雪面前忸怩的问道。   “我。。。我听到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听到。”蔡樱雪闻言答道。   蔡绒雪捏了捏李三坚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后握着蔡樱雪的手说道:“刚才妹妹说了,你我姐妹二人一同服侍官人,姐姐你觉得。。。行吗?”   “让我服侍他?”蔡樱雪甩开蔡绒雪的手,指着李三坚说道:“让我给他端茶送水、做饭洗衣?呸,门都没有,惫懒小子,想让姐姐我服侍于你,先在姐姐手下过两招再说,嘻嘻!哈哈!”   蔡樱雪想起李三坚不久前被冻成一坨冰块的可怜模样,还向着李三坚顽皮的、还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蔡樱雪虽以李三坚的姐姐自居,但她是蔡绒雪的双胞胎姐姐,两人几乎是一同出生的,因此蔡樱雪年龄与蔡绒雪一样,还不足二十岁,基本上算是还未完全长成的少女。   蔡樱雪得意的是,全李宅上下也只有她让李三坚吃了一次又一次的苦头,同时自己的汉话也是越说越好,说得李三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只不过蔡樱雪根本没意思到,或者说根本没有理解蔡绒雪所说的“服侍”二字的意思,她还以为服侍就是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哈哈!”李三坚咧嘴一笑道:“大姐功夫天下无双,世间罕有匹敌之人啊,你妹夫我当然是甘拜下风,既然大姐如此风采,不如就由你妹夫我服侍大姐如何?”   “好啊,好啊!”蔡樱雪拍手笑道:“就由你来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好了,服侍好了,姐姐我就教你两招功夫,省的你出去总是丢人现眼的。。。”   “没问题!”李三坚又是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小弟定会将大姐服侍得舒舒服服、清清爽爽的。”   他娘的,打不过你,口舌之争,我还说不过你了?李三坚暗暗得意,自己是大占她的便宜,她居然还浑然不知。。。   不过换句话说,可怜的泉州知州李三坚已经沦落到了以言语来解馋的地步了。。   “那还差不多。。。平日里看你尽欺负你妹妹,没想到嘴还这么甜,这么善解人意啊。”蔡樱雪越听越欢喜,居然还伸手在李三坚肩膀之上拍了拍。。。   “哪里,哪里。”李三坚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应道:“小弟我是‘善解人衣’,不如今日就由小弟我替大姐‘善解人衣’一次?让小弟好好的服侍大姐一回,如何?”   “好啊,好啊!”蔡樱雪拍手笑道。   “呸,官人你。。。你又在欺负姐姐了?”李三坚不停的捉弄蔡樱雪,而蔡樱雪却浑然不知,使得蔡绒雪实在是忍不住了,狠狠的掐了一把李三坚的腰间软肉后说道。   “哎哟,你轻点。”李三坚呼痛道。   蔡樱雪睁大了一双美牟,看看李三坚,又看看蔡绒雪,不知道妹妹蔡绒雪为何说李三坚欺辱于她?   蔡绒雪见状心中实在不忍,于是就在蔡樱雪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你。。。”蔡樱雪经蔡绒雪点明之后,顿时气得粉脸铁青,指着李三坚半响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难道服侍你还有错吗?”李三坚兀自嘴硬,不过却躲到了蔡绒雪的身后。   七尺男儿,还是堂堂一州之尊,朝廷命官,居然躲到了一名娇小的女子身后,若此事泄露出去,必会被他人耻笑,还会被笑掉大牙。。。   李三坚也没办法,被冻成冰块的滋味实在难受,若是被多冻几次,身体会不会失去某些功能?李三坚心中暗道。   “哼。。。我走了。。。你们两个慢慢‘服侍’吧。。。”蔡樱雪见李三坚死活不出来,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至于将妹妹蔡绒雪一起冻住吧?   蔡樱雪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向李三坚招招手后笑道:“你过来,姐姐有几句话要说给你听。”   “今日天色已晚,有话明日再说。”李三坚可不上当,蔡樱雪的笑容虽无比诱人,使得李三坚心中大动,但其笑靥如花当中却藏着一丝狡黠。   李三坚极善察言观色,又岂能看不出来?   因此李三坚是打死与蔡绒雪站在一起,就是不挪窝。   “你还堂堂状元郎呢,怎么如此的不知礼?姐姐都要走了,也不送送?”蔡樱雪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笑靥如花的说道。   蔡樱雪越这样,李三坚越感觉不妙,要知道蔡樱雪平日里可是对李三坚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根本就没有和声细语过。。   不过李三坚为了早些打发她离去,以继续进行自己未尽的‘事业’,就只好拖着蔡绒雪一起到了门口。   “好了,礼到了就行了,回去吧。”蔡樱雪见两人过来后,嫣然一笑,向着李三坚挥了挥手道。   “恭送大姨姐回屋。。。”李三坚拱手施礼,可礼行一半之时,忽然感到下身凉飕飕的。   李三坚连忙低头看去,顿时被惊了个面如土色,捆在下衣之上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成了两截,下衣卷做一团,落在了脚踝处。。。   于是堂堂泉州知州,就光着屁股立在了风中。。。   李三坚惨叫一声,向后便倒,并顺势一脚将房门踢关上了。   蔡绒雪的阁楼位于宅邸内宅,除了李三坚之外,是不允许任何其他男子进入的。可即便如此,内宅之中也有许多使女、婢女、健妇、厨娘等人。   李三坚如此,简直是丢脸之极。   果不其然,不远处一些丫鬟、使女看见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均捂嘴偷笑。。。   “官人,摔着没有?”蔡绒雪简直要笑抽过去了,不过还是忍住笑,讲李三坚扶起来后问道。   “你瞧瞧,你瞧瞧,如此女子,岂能为人之妻?为妾也不行啊?谁敢要啊?”李三坚摸着差点被摔成八瓣的屁股嘟囔道。   如此凶悍的大姨姐还真是少见,李三坚心中暗道。   “好了,奴家代姐姐给你赔不是了。”蔡绒雪拼命忍住笑,扶着李三坚说道。   “奴家今日好好补偿你便是。”蔡绒雪见李三坚仍是一脸的愤怒,于是低声说道。   “哦,补偿?一个可不够。。。”李三坚闻言方才转怒为喜,脸露怪异神色对蔡绒雪说道。   “官人,什么一个两个的。。。啊?”蔡绒雪闻言诧异的问道。   “你说呢?”李三坚抱着蔡绒雪,眉头挑了两挑后笑道。   “坏官人,色官人,稀奇古怪的官人。。。”蔡绒雪大羞,简直不敢去看李三坚那“吃人”的眼神。   所谓知夫莫如妻,蔡绒雪又岂能不明白李三坚心中所想? 第四十九章 相得益彰   “蹄蹄踏踏。。。蹄蹄踏踏。。。”   泉州城内,泉州知州李三坚的宅邸前的一条街官道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阵阵,由远及近,声音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从而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李三坚的宅邸为官舍,周围是禁止骑马奔驰的,特别到了深夜,更是严禁骑马的,不过一件事情除外,那就是紧急军情或政事。   片刻间,两名骑士就纵马奔到了李三坚的宅邸之前。   两名骑士一个身穿官袍,一个是穿着吏服。一官一吏来到李三坚的宅邸之前,均翻身下马,吏员随后叩响了大门之上的门环。   “当。。。当。。。当。。。”门环撞击大门之上的铁皮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之中同样清晰可闻,同时声音也是传出去很远。   附近被惊扰的一些房屋之中还出现了油灯的亮光。   “轻点,轻点,惊扰了老夫人、少爷,拿尔等是问,何人深夜来此?”片刻后,大门打开,一名披着外衫的门子打开了大门,没好气的问道。   “劳烦通禀府尊相公,南安县急件。”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李三坚宅邸门子虽为一名奴仆,还是地位较为低下的仆从,但此名官员还是对其恭敬有礼,不敢造次。   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此名门子的主人为泉州一州之尊。   “请官爷稍候、歇息,小的这就去。”门子听闻南安县急件,也不敢怠慢,接过官员手中的急件就奔进宅内,并叩响了宅内的第二道门。   门子是无法直接见到李三坚的,需一级一级、一门一门的传递,急件最后是由少夫人蔡绒雪的贴身侍女送达李三坚手中。   。。。。。。。。。   “当。。。当。。。当。。。”   “嗵。。。嗵,。。嗵。。。”   在泉州州衙官吏叩响府尊宅邸大门之前,少夫人蔡绒雪所居住的阁楼之内,忽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敲击之声,似乎是有人在往墙上钉什么物件。。。   “阿哥。。。阿哥。。。你在干什么呀?”蔡绒雪的一间居室之内,衣衫不整的王雯差异的看着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李三坚问道。   屋内同样衣冠不整的蔡绒雪倒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不禁掩口偷笑。   李三坚以夫威、夫权逼迫蔡绒雪将王雯劝来,欲行云雨双渡之事。   蔡绒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王雯“逼迫”到了自己所居住的阁楼,可李三坚在一通肆意轻薄、上下其手之后,居然丢下两女,不知道从哪里寻来几块木板与钉锤,并在屋内忙碌了起来,使得王雯是纳闷异常。   “妥了!”李三坚不理王雯,看着自己钉在木窗之上的“杰作”自言自语道。   这下安全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这下可再也不怕“窗中飞人”。。。   “咦。。。难看死了。。。”王雯裹紧自己身上的衣裙,走到李三坚身边,与李三坚一同“欣赏”窗户之上的“杰作”,一边不满的说道:“好好的木窗,为什么要钉上木板啊?怪难看的,还不通风,还看不到海了,闻不到海风了。。。”   “哈哈,闻不到海风总比‘窗中飞人’强。”李三坚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窗中飞人’?”王雯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问道:“这是什么呀?你说话能不能说清楚点啊?”   “这就是‘床中飞人’。。。”李三坚哈哈大笑,将满脸疑惑之色的王雯拦腰抱了起来,并在王雯的惊呼声中,将王雯扔到了软床之上。   “两位夫人,我来了!”李三坚随后大吼一声,一个虎扑,飞身而起,就向床上的,满脸惊慌之色的两名娇妻扑去。。。   “嘭。。。嘭。。。嘭。。。”   正在此时,厢房之门忽然被人敲响,且敲得是惊天动地的,似乎是有什么紧急之事。   “少爷,少夫人,急件,急件,南安县急件!”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蔡绒雪的贴身侍女小芹的声音。   “十万火急!”小芹末了还加了一句。   而此时李三坚正飞在了半空之中,忽然被人惊扰,顿时气泻,身子还未飞到目的地,就“扑通”一声就落在了床下。。。差点还碰到了床沿。。。   “啊。。。。!”李三坚的两位娇妻同时发出一声尖叫,慌忙跳下了床,前去查看被“击落”夫君的死活。。。   “去开门,急件拿进来吧。”被摔得七晕八素的李三坚在两位娇妻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有气无力的吩咐两女道。   此时的李三坚想哭都哭不出来了,所谓好事多磨,可自己的好事是磨了一遍又一遍,还是。。。   李三坚真想指天骂娘,为何苍天如此不公?   每每到关键时刻,总是有人或事打扰,是防窗防不住门啊,李三坚心中哀叹道。   王雯闻言,就不顾自己身上衣衫不整的,打开了房门。   反正房中之事,对于贴身侍女来说不是事,她们早已是见惯不惊了。   “南安县两处河堤决堤,下官南安县知县杨正,正率人修堤堵洪,然洪水滔天,下官力有不逮,望府尊相公差人援助南安县。”   李三坚读完南安县的急报之后,喃喃自语道:“不是早就命晋江县掘堤泄洪了吗?为何南安县仍是决堤两处?”   在连日大雨,河水暴涨的情况之下,河堤忽然决堤,在猝不及防之下,将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奔泻的洪水不但会淹了大片良田,甚至还会冲垮房屋,同时还会使人员、财物等蒙受巨大损失,可谓是不堪设想。   “快取我的袍服来。”李三坚不及细想,吩咐蔡绒雪、王雯道。   此时李三坚必须立即赶到南安县,否则后果难料。   “二娘、芹儿,你们去取官人的官袍,奴家服侍官人更衣。”蔡绒雪又岂能看不出此时事态紧急,于是连连吩咐王雯、芹儿道。   王雯、芹儿应了一声,就飞快的自外屋取过李三坚的官帽、官袍、官靴等,随后就跑进了里屋。   此时李三坚与蔡绒雪一齐已经脱下了李三坚身上的家居服。   “芹儿,你去吩咐翟六于宅外传令,命山魁、许彪立即点齐一百兵卒,全部配备官马,于宅外候命,记住,要快,快去吧。”李三坚在蔡绒雪、王雯的服侍之下,边换衣服边焦急的连连吩咐道。   山魁与许彪分别为泉州马、步军都头,手下各有一百余的兵马。   山魁、许彪这几日均是住在泉州城内的军营之中,因此召集兵马是较为方便快捷的。   宋之官袍里三层、外三层的,穿戴起来是异常麻烦的,耗时较久,而李三坚不得不着官袍。   值此关键时刻,李三坚必须以官袍或官印慑众,原因就是泉州,特别是县、镇、乡大部分官吏或百姓是不认识李三坚的。   “官人阿哥,这大半夜的,你可一定要当心啊。”王雯边帮着李三坚更衣,一边不无担心的说道。   “啊?。。。无碍,无碍,雯儿你放心,还能有什么事?”正想着决堤之事的李三坚,半响才回答道:“你不是听到了吗?官人我身边还有百余兵卒呢,还怕什么?”   其实李三坚是在故作轻松,以免引起自己两名爱妻的担忧,还有就是母亲符二娘过后知道会也会担心的。   李三坚带人一头钻进洪水之中,是极度危险的。   “官人。。。”蔡绒雪轻轻的摸了摸已穿上身的绯色官袍后,低声哽咽的说道:“官人你回家,连个觉都没睡,就要出去了。。。”   何止是睡觉啊?李三坚心中暗叹道,简直是一言难尽。。。   “无妨,无妨。”李三坚伸开双臂,将两名娇妻搂在怀里后笑道:“不就是睡觉吗?待南安县事了,再回来补觉不迟,不过到时候。。。嗯?”   “到时候奴家与二娘一定好好伺候官人!”蔡绒雪与王雯一起点头道。   “如此甚妙!”李三坚哈哈大笑着在两名娇妻的粉脸之上各亲了一口,随后对蔡绒雪说道:“明日再将此事告诉娘亲。”   “妾身知道。”蔡绒雪应道。   穿戴整齐的李三坚闻言点点头,大踏步的走出了蔡绒雪的厢房,可怎料一出门就撞上了母亲符二娘。。。   “娘,你怎么起来了?”李三坚见状愕然问道。   “坚儿,南安县之事,为娘已经听翟老说过了,快去吧,你当心点,还有就是能够多救些百姓就尽量多救些罢。”   你们闹腾了一晚上了,差点将李氏宅邸屋顶给掀了,我还不知道?符二娘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   “孩儿遵命!”李三坚点点头。   。。。。。。。。。。   “吾等叩见李府尊!”   李三坚走出宅门之时,山魁、许彪已经点齐了一百兵马,聚集在了宅邸之外,同时点燃了无数火把,人喊马嘶的。   众人见李三坚走出了宅门,一齐施礼道。   “上马,前往南安县!”李三坚看了一眼山魁、许彪等人一眼后,挥手下令道。   李三坚随后翻身上马,可踩马镫之时,一个脚滑,差点栽倒在地。   山魁、许彪等人见状慌忙将李三坚扶上了马鞍。   这是怎么了?山魁、许彪等人心中暗暗纳闷,平日里上马上得挺麻利的,为何此时脚如此的软?难道是一夜纵欲的缘故。   可看起来不像啊,众人心中又是暗道,一脸的欲求不满的模样。。。   赵佶是因为丧期,不敢大肆纳妃、纵欲,而李三坚是家有娇妻,却。。。   君臣二人是各欲各的,是相得益彰。。。 第五十章 劳累过度   南安县设县初名东安,后改称晋安,隋时始称南安。宋乾德二年,清源军改为平海军,南安隶属平海军。太平兴国二年,平海军改为泉州,南安隶属泉州。   南安县的地势是西北高,东南低,与整个泉州的地势接近。   南安县七成左右为海拔不高的丘陵地带,而南安江为南安县的最大河流,其干流共十二条,河流纵横交错,把境内切割成五个高山盆地,为“五小堀”,即向阳、蓬华、翔云、眉山、凤巢。三处河谷平原为“三大堀”,即英都、罗溪、诗山。   “驾。。。驾。。。驾。。。”   此时天刚蒙蒙亮,南安县英都镇境内的官道之上,出现了百余骑,上百个骑士纵马疾驰,蹄声阵阵,溅起了无数湿泥,湿泥到处飞溅,使得百余骑如泥人泥马一般。   百余骑均为官府公人或军中士卒,使得路上逃难的百姓、行人等人是纷纷侧目,并纷纷避让。   此百余骑就是泉州知州李三坚率领的泉州州衙百余骑兵,正向着南安县堤坝决口处疾驰而去。   南安县距泉州仅二、三十里地,两个时辰疾驰,即可抵至,但天降大雨,道路泥泞不堪,同时河堤决堤,南安县许多地方成为了泽国,道路被毁,因此李三坚等百余骑不得不绕路,经一夜的疾行,天亮才赶到南安县境内。   “鬼老天,雨还下个没完没了啊?”许彪与山魁一左一右的簇拥着李三坚赶路,一边赶路许彪一边埋怨道。   此时又是大雨倾盆,黄豆般大小的雨点自空中落下,砸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之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水洼,使得赶路变得愈发的艰难。砸在李三坚等人的斗笠、蓑衣、铠甲、兵刃之上发出一阵霹雳啪里的声音,连绵不绝的。   “彪子,你这是少见多怪,南方都是这样的。”山魁闻言说道。   许彪为大名府人氏,是个地道的北方汉子,而山魁可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而南方多雨潮湿,对于山魁来说,早已是见惯不惊了。   “这什么鬼地方啊,整天下雨,我身上都快长出绿毛了。。。”许彪接着埋怨道。   “长出绿毛,你就是个绿毛大黑龟。”山魁闻言笑道。   此时赶路的许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副圆形大盾,背在了背上,此时又躬身骑马,乍一看去,可不像个大乌龟吗?   “哈哈哈哈!”众人一听,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连夜赶路,众人均是疲惫不堪,此时山魁、许彪两人斗嘴,众人嬉笑,倒是缓解了些许疲惫。   “黑厮,你说俺黑,俺看你比谁都黑,与你相比,俺还是个白里透红的小郎君呢。。。”许彪说道。   众人闻言均是笑得愈发欢畅了。   “都给我住口!”李三坚闻言怒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李三坚心中暗暗恼怒,此时又是天降暴雨,必将会更加加重灾情,加重决堤所造成的后果,李三坚真恨不得立刻赶到决堤之处,想办法堵住河堤缺口。   “不过说两句解解乏。。。”许彪嘟囔道,不过在李三坚吃人的目光之下,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悄无声息。   随着李三坚年龄增长,是越来越颇具威严。   山魁也还罢了,一生将李三坚视为主人,许彪从前还与李三坚有些随便,可现在是越来越惧怕李三坚了。   “吁。。。”李三坚勒住了健马,问向一名南安县县衙向导道:“决口处还有多远?”   “距此地还有五里地。”向导答道。   “杨知县何在?”李三坚又问道。   “正在河堤之上。”向导答道。   “走!”李三坚看了看远处后,扬鞭说道。   于是一行百余骑向着河堤纵马而起。   。。。。。。。。。   “快,快,快。”   “下泥沙,下泥沙。”   “定要堵住缺口!”   “杨知县,不行啊,水流太急,堵不住啊。”   昨日一场暴雨,南安江江水暴涨,冲垮了南安县境内两处堤坝,此时虽大雨暂歇,但江水仍未消退,就像一匹脱了僵的野马般的,奔涌而下,冲刷着南安江两岸。   一直在领着人在南安江堤坝巡视的南安县知县杨正接报后,立即率人堵住了其中的一处缺口,可此处河堤因缺口过大,且水流是异常的湍急,根本是堵塞不住。   杨正带着数千南安县衙役、民夫,不断将泥沙、石块、树枝等杂物丢入决堤处,可却如泥牛入海,顷刻间就被洪水冲得是无影无踪的。   此处河堤最开始是决出了约三丈宽的缺口,经过杨正等人一夜的堵漏,缺口非但没有缩小,反倒是扩大至七丈左右。   此时浑浊的江水就像一头咆哮的巨兽,挣脱了堤岸的束缚,夹杂着树枝、泥水、石块等物,向着田野、乡村、城池扑去,没过多久,河堤之外就成为了一片泽国。   “再掘泥土,放入布袋之中,与石块一起扔下去,快,快!”   杨正此时双眼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浑身也是被雨水淋透了,又累又饿又冷,是异常的疲惫,但杨正已经顾不上许多了,大声呼喊着,声音已经变得无比嘶哑。   南安县决堤,若造成严重后果,首责就在南安县知县身上,若朝廷追究下来,不但李三坚保不住杨正,李三坚自己也要受连带之责,整个泉州官衙也要受连带之责。   不过此时杨正也是顾不了许多了,只想着自肆虐的洪水当中多救些百姓,多抢些财物、田地等等下来。   众民夫闻言,均是又打起了精神,奋力掘土,将一锹又一锹的泥土装入了布袋之中。   顷刻间,就装好了数十个布袋并同一些石块,一起推入了缺口之中,可奔腾的江水仅仅停滞了片刻,随后又将这些布袋、石块冲得是无影无踪的。   “苍天啊,救救我可怜的南安县百姓啊!”杨正见状,一屁股坐在河堤之上,嘶哑着嗓子,绝望的大哭道。   周围县衙之人心中极为不忍,纷纷过去搀扶杨正。   一些民夫在抹泪伤心的同时,心中在暗暗盘算着是趁早逃命,趁早逃出南安县。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迟迟不能封堵上河堤的这个缺口,整个南安县境内的这一段的河堤必将被大水冲毁,那么后果将会使整个南安县成为一片泽国,大水将会淹没村庄、土地、城池等,将会伤亡无数人,将会是无数人流离失所,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驾。。。驾。。。驾。。。”   正在此时,河堤之上百余骑兵疾驰而至,为首一人正是身穿绯色官袍的李三坚。   “李知州!”杨正见状,顿时大喜若狂,自地上一弹而起,向着李三坚等人奔去。   南安县县衙之人及周围的民夫也是发出一阵欢呼。   一州之尊亲自带人支援了,虽只有百余人,但其后定是有无数人不断的支援南安县,如此南安县就有救了。   可杨正正打算迎向李三坚等人之时,却眼前一黑,双腿一软,随后就倒在了河堤之上。   杨正已经数日未下河堤了,此时大悲之后的大喜,再加上又累又饿,又渴又急又担心,人就晕了过去。   “杨知县!”南安县县衙之人慌忙扶起杨正喊道。   “杨知县!”李三坚早就看到杨正了,正打算询问之时,见杨正晕倒在地,于是就慌忙撩起官袍,跃下马鞍,向着杨正疾步走去。   李三坚下马之时,一个趔趄,也是差点倒地。   李三坚昨夜也是一宿没睡,主要就是赶路,再加上李三坚也是忧心南安县决堤之事,疲惫不堪,因此有些立足不稳。   不过好在李三坚数年健体,身体较为强壮,因此才勉强能够坚持。   “别管我,去看看杨知县。”李三坚随后推开山魁与许彪等人后说道。   “杨知县为何成了如此这般?”李三坚走过去后,蹲在杨正身边皱眉问道。   南安县之事,没人比杨正更清楚,同时杨正还如此年轻,为难得的正官,因此李三坚是无比担心。   “回李知州的话,”一名县衙衙役哽咽的答道:“杨知县连日巡视河堤,已经五日未下河堤了,他。。。他这是劳累过度啊。”   “来人,送杨知县下堤,好好救治。”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南安县县衙之人闻言就将杨正抬了下去。   李三坚随后走到河堤决口处,皱着眉头看着奔腾的江水自决口出奔涌而出,是久久不语,思考着对策。   “此处水有多深?”半响之后,李三坚问道。   “回李知州的话,此处水深三至四尺。”一名老河工答道。   “不过三至尺,为何就堵不上缺口了?”李三坚看着老河工问道。   “知州老爷啊!”老河工答道:“此处水虽不深,但地势较为陡峭,因而水流太急,泥沙包和石块丢下去,根本是堵不住啊。”   “嗯,如此。。。”李三坚点点头,还未说完,河堤之下忽然传来杨正的呼喊声。   “放开本官,本官无碍,李知州啊,下官有罪。。。”   李三坚闻言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杨正自河堤之下奔了过来,边跑边喊道。 第五十一章 身先士卒   宋福建路泉州南安县某处河堤   连日暴雨,南安江江水暴涨,从而冲垮了位于南安县境内的一段河堤,奔腾的江水顺着缺口就向外涌去,流向四面八方,就像一头脱了僵的野马般的,扑向村庄、田地、城池,南安县的许多地方几乎是顷刻间就成为了一片泽国。   “目前最为紧迫的仍是立即堵上决口!”李三坚一边脱下被大雨淋透的、累赘的官袍,一边对杨正大声说道。   此时李三坚已经“亮明”了身份,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穿着累赘的官袍了。   “李知州说的是,下官这就去安排。”杨正大声应道。   杨正自接到河堤决堤的消息,一面安排疏散百姓,一面亲自带人封堵河堤缺口。   杨正应变措施得当,使损失降到了最低,同时自己也是疲惫不堪,并晕倒了在了河堤之上,不过杨正醒过来之后,就立即返回河堤,并向李三坚简略介绍了情况。   在泉州知州李三坚亲率百余泉州兵丁的督促之下,数千民夫不敢怠慢,奋力掘土,迅速包好了上百个装满泥土的布袋,并无数石块一起推下了河堤,欲封堵决口,可怎料又是如泥牛入海,江水仅仅被阻隔片刻,就又将堵塞之物冲得是无影无踪的。   不但如此,众人只听见“哗啦”一声巨响,河堤又被冲垮了一丈左右,江水奔涌而出,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忙不迭的避让。   此时决口已至八丈左右,若不能迅速堵住决口,整个这段河堤崩塌只在旦夕之间。   “李知州,李知州,下官无。。。能。。。无法。。。无法。。。”杨正随后失魂落魄的跑了回来对李三坚说道。   “取绳索来,越多越好。”李三坚倒也没有训斥杨正,拍了拍杨正的肩膀大声吩咐道。   “李知州。。。你。。。”此时杨正想问,却又不敢开口,原因就是李三坚的脸色是极为难看,又极为严峻。   须臾,众人奉命拖过来大量绳索,堆放在了河堤之上。   “脱掉衣物!”李三坚先褪去身上衣服,露出上半身的一声白肉,随后赤膊对山魁、许彪等百余军卒说道。   百余军卒接令后一起脱下身上的衣甲,赤膊而立,其中有胖有瘦,其中就数山魁与许彪最为强壮,一身的疙瘩肉是又黑又亮。许彪自诩与山魁相比是细皮嫩肉小郎君,可与李三坚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就如煤块与豆腐。。。   李三坚一直健体,身体也是较为健壮的,但与许彪、山魁相比,就不够看了。   这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锻炼的?难道是娘肚子里带来的?李三坚时常在想。   “主人。。。让山魁来。。。你。。。”此时此刻,众人也岂能不明白李三坚欲为何举?因而山魁担忧的对李三坚说道。   “给本官绑上绳索!”李三坚不理山魁,一把推开山魁后大声下令道:“所有人都绑上绳索。”   当敌勇敢,为士卒先,率厉文武,身先士卒,所向摧破!   如此必须李三坚为士卒先,方可激励士气,否则以山魁先,就无法最大限度的激励在场之人士气的。   山魁无奈,取过绳索捆在了李三坚身上,并用力拉了拉,以确认绳子是否结实。   李三坚带来的百余人均是依葫芦画瓢,将绳索捆扎在了身上,绳索的一头交于民夫手上。   “本官亦是出身贫寒,岂能不明百姓之苦?”李三坚缓缓的说道:“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奉禄民脂,当为民解忧!”   李三坚说罢,大喝一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纵身跃入了激流之中。   其实在李三坚等人捆绑绳索之时,众人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了,同时也有不少人认为李三坚不过是做做样子,激励激励士气而已。   一州之尊,以身犯险,这在以往根本是听都未听说过,以往泉州知州遇到类似的事情,均是人前口出豪迈之人,人却躲在后面,哪里肯如此的以身犯险?   而此时朝廷六品大员,泉州一州之尊居然纵身跃入了激流之中,以身体封堵决口,岂能不引起一片惊呼?   就算是江水不深,就算是已捆上了绳索,但也是异常的危险的。   “主人,三郎!”山魁、许彪见状,亦是毫不犹豫的紧随着李三坚跃入激流之中。   山魁还好些,为南方之人,颇习水性。而许彪为地道的北方汉子,完全是旱鸭子一个,平日里也是较为惧水的,可此时又怎容他惧水?   上百名泉州军军卒也是或跃入水中,或沿着河堤断裂处走下水去,与李三坚、山魁、许彪站成了一排,以阻挡洪水。   “李府尊舍身涉险,吾等又何惜此身?”此时的杨正早已是泪流满面,回身扬臂大呼道,随后也是奋力跃入了激流之中。   “吾等愿与李知州、杨知县同往!”   两名州、县长吏身先士卒,以身拦水,余下的县衙官吏、民夫顿时士气大振,纷纷跃入水中,以身体组成了一堵堵的血肉之墙,以阻拦洪水的肆虐。   “杨知县,不可!”站在激流之中的李三坚见杨正也要跃入水中,于是慌忙大呼道。   可在李三坚开口阻拦的同时,杨正已经跃入了激流之中。   在人墙稍阻洪水之时,当立即填土、筑坝,方可完全填上河堤之上的这个决口,因而此时河堤之上必须有人协调、组织才行,而杨正为最合适的人选,可此时杨正也已跃入了激流之中,使得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的李三坚心中是暗暗恼怒。   河堤决堤之处,水流是异常的湍急,不过幸好此处江水不深,洪水只及李三坚的脖子之下,同时此前被扔下河堤的土包、石块并未完全被洪水冲走,仍有不少铺在了水下,才使李三坚等人能够站稳脚跟。   同时这也是此处江水不深的原因。   可即便如此,如此湍急的江水仍将李三坚冲的是东倒西歪的,直欲倒地,被江水冲走。   不过好在山魁、许彪两个如黑塔般的大汉,一左一右的护在了李三坚身旁,并死死的抓住了李三坚的两只胳膊,使得李三坚越来越感觉稳若泰山。   李三坚此时忽感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应该是水下什么东西划破了李三坚的小腿肚子。   “填土、筑堤!快,快,不可延误!”李三坚随后不顾腿部剧痛,向着河堤之上的人大声呼喊道。   此时奔泻的洪水已经被一道道的人墙稍挡去势,江水在原地打着转转,形成了一个个的漩涡,因而此时为最佳填土、筑堤时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因此李三坚是异常的焦急。   其实李三坚担心是多余的,此时河堤之上剩余的县衙之人、民夫等等已经是忙了一整夜了,哪里还不知道此时应当做什么?   因此河堤之上剩余的人不用李三坚吩咐,就开始掘土,搬运石块、树枝等物,甚至一些机灵之人还从附近农户抬来不少门板,用以堵塞决口。   “小心啊!”   “树,树!”   “快快拦住它!”   “快让开啊!”   正当李三坚等跃入激流之人苦苦坚持之时,正当河堤上的人忙碌之时,数名站在河堤之上的民夫,发现了不远处的江面之上飘来一棵被洪水冲断的大树。   大树宽度约一个铜锣般粗细,顺着奔腾的江水就向着缺口处急速飘来,直愣愣的向着李三坚等人冲了过来,且是直对着李三坚。   如此粗壮的树枝,再加上水流的速度,撞上人的话,就是必死无疑了,就算不死,也会重伤后沉入水中,也将会是死无全尸,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到。   河堤之上的人慌得寻来数根长竹竿,站在河堤之上,不断的伸出长竹竿戳着树枝,欲拦下树枝或使其改变方向。   但粗壮的树枝加上激流的速度,力量是何其巨大,因此竹竿要么是碰不到树枝,就算是碰上,只能稍使树枝停顿片刻,随后又冲了下来,反冲力反倒冲翻了数人,有人甚至被顶入江中。   吾命休矣!李三坚看着越来越近的粗大的树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站在激流之中,组成人墙的李三坚等人此时早已是筋疲力尽,根本无法躲避树枝。   就算是精神抖擞,人在激流之中,又怎能躲闪开去?最多是垂死挣扎几下而已。   “三郎,快闪开,快闪开,小心啊!”许彪急得大吼道,但许彪水性太差,在水中能站稳就够难为他了,因此此时根本就无能无力,只能拼命将李三坚的胳膊拽向自己,欲躲避粗大树枝的撞击。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山魁大吼一声,奋力迈步向前,挡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同时双手握拳,又是怒吼一声,奋力击打在了粗大的树枝的一端。   树枝一端受力,另一端顿时就翘了起来,随后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呼”的一声就从李三坚等人的头顶飞了过去。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山魁嘴角流下了一丝鲜血。   “好神力!”   “天呐,他。。。他是天神下凡吧?”   此时河堤上下之人被惊得楞了片刻之后,顿时就发出一阵欢呼与惊叹之声。   众人只知许彪武勇,可怎料山魁是更胜一筹,如此神力非凡人所能够具备的。 第五十二章 试问天公谁高低   宋福建路泉州南安县河堤   连日暴雨,南安江江水暴涨,从而冲垮了南安江河堤。   泉州知州李三坚为了封堵南安江河堤决口,为了救南安县万千百姓,身先士卒,当先跃入了激流之中,泉州官吏、军卒、民夫也纷纷跃入洪水之中,用身体组成了一道道的铜墙铁壁,以阻挡肆虐的洪水。   此时河堤之上的人也是异常的忙碌,装满泥土的布袋、石块、柴草、门板等物如雨点般的落到了决口之处,要看着就能够成功封堵住河堤的决口了。   不过此时组成人墙的李三坚等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已经快坚持不住了,甚至已经有人晕倒在了洪水之中。跃入激流之中的每个人身上均绑着绳索,晕倒之后救被人拖上了河堤,不过也有人因绳索被激流冲断,从而被卷入了洪水之中,冲向了下游,生死不明。   李三坚也是如此,疲惫、寒冷、伤痛交织在了一起,使得李三坚几乎就要晕倒在了激流之中,站着水中是摇摇摆摆的,不是山魁、许彪左右相持,也许真的会被洪水卷走。   “天公算个球!”   值此关键之时,李三坚忽然用足了力气大声吼道。   快要坚持不住的众人听见后,均是吓了一跳,均是感到异常诧异,一起转头看着李三坚。   难道李大官人因长久站着激流之中,从而魔障了?开始胡言乱语了?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李三坚随后大声吼道。   原来是状元郎诗性大发,众人心中暗道,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李大知州如此雅兴,众人岂有不凑趣的道理?于是众人一起大声吼道。   不过使尽全力吼一嗓子,身上的疲惫似乎是消失了,人也感到精神异常。   “吾辈持戈向天问,满面甲兵八骏马,愤!愤!愤!”李三坚又大声吼道。   “吾辈持戈向天问,满面甲兵八骏马,愤!愤!愤!”众人又跟着大声吼道。   “仰天长啸跨骏马,试问天公谁高低,弑!弑!弑!”李三坚有大吼道。   “仰天长啸跨骏马,试问天公谁高低,弑!弑!弑!”   众人一起大吼道,特别是“弑!弑!弑!”众人几乎是是用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就如天空忽然打了个大雷一般,是声震旷野。   李三坚的此阙诗词,算不上什么千古绝句,也算不上什么妙笔生花之作,但却能抒发自己的愤怒、不满、不服输等心情,能够表现出与天灾抗争的不屈之心,使人是无比振奋。   “吾辈持戈向天问,满面甲兵八骏马,愤!愤!愤!”   “李知州,吾等草民来也!”   “草民等愿与李知州同往!”   此时此刻,四面八方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呼喊声,声音声震旷野,绝非一人、十人,甚至百人、千人发出的呼喊声,至少万人以上方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呼喊声。   此时此刻,南安县十里八乡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扛着着铁锹、竹耙、棍棒、锄头等物,向着河堤奔了过来,边跑边大声呼喊。   李三坚见到这一幕,眼角顿感有些湿润,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不过很快就被洪水冲刷干净了。   若干年后,有心人在此处河堤立了一块石碑,名为《功德碑》,记载着时任泉州知州李三坚李太守,舍身治水之事,为后人所瞻仰。   。。。。。。。。。。   “哈哈哈哈!”   “李知州。。。你。。。哈哈!”   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终于将南安县河堤决口封堵上了。   李三坚、杨正等人随后就被人从水中“捞”了起来。   李三坚、杨正此时躺在河堤之上,累得直吐白沫,浑身是动弹不得。   李三坚虽然几乎虚脱,但看着越筑越高的河堤是心花怒放,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李知州啊!”杨正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对李三坚说道:“下官久闻李知州大名,为恤民之官,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只。。。不过。。。李知州初至泉州之时,下官仍是半信半疑的,此后李知州与泉州州衙诸人。。。”   “就认为本官是名不符实了咯?”李三坚闻言笑道道。   “下官有眼无珠,望李知州恕罪。”杨正闻言讪笑道。   “刚则折,柔恒存,柔羽胜刚强。”李三坚吃力的抬起手,摇了摇后微笑道。   官场之事,在许多时候是需要虚以为蛇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三坚心中暗道。   在大宋官场为官,若忠直得近乎不近人情、六亲不认,那么也会自绝于官场之外,被他人所不容,同时也必将会是寸步难行的。   若一个官员成为一个孤家寡人,那么无论为何事,也就会是千难万难。   这也是李三坚在委婉的劝告杨正。   “下官惶恐,李知州之言下官定当铭记肺腑。”杨正点头道。   既然你口中言到,刚则折,柔恒存,柔羽胜刚强,但你自己呐?其实杨正心中还破有些不以为然的。   李三坚在京城之时,为民伸冤,怒毙当朝国公,从而使耽误了自己的前程,这是柔吗?这是刚得不能再刚了。。。   李三坚之事,此时已是天下皆知了。   “好了!”李三坚摆摆手接着问道:“现在可以说说为何南安县会决堤了吧?”   “连日大雨,江山暴涨。”杨正答道。   “连日大雨,江山暴涨,难道本官眼睛瞎了吗?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李三坚脸色一沉,紧紧的盯着杨正不悦的问道。   “明摆的事情啊,还需下官说吗?”杨正犟脾气又上来了,也是毫不客气的答道。   “晋江县。。。?”李三坚瞪了杨正一眼后说道。   “李知州明断!”杨正点头道。   “晋江县,晋江县,晋江县。。。”李三坚说了三遍晋江县之后对杨正说道:“杨知县,劳烦你给本官安排个住处,本官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李知州之命,下官怎敢不从?”杨正说道。   。。。。。。。。。。   宋泉州晋江县   晋江县,亦称刺桐、瑞桐、泉安,位于南安县东南部,泉州南部,距南安县与泉州均为二三十里上下,距离较近,泉州治所曾置于晋江县。   “恭喜吴知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贺喜吴知县,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寿考征宏福,闲雅鹿裘人生三乐。”   “哈哈,同喜,同喜,诸位请进!”一身寿袍的晋江县知县吴锡俞站在宅邸之前,连连拱手道。   今日为晋江县知县吴锡俞五十岁的生日,因此吴锡俞在自家宅邸设下寿堂,并置寿宴,宴请四方来客。   寿堂南墙上挂有红绸,上书“寿”字,其侧有幅百寿图,两旁挂寿联,上悬寿幛,其余墙壁之上还有些寿联。寿堂地上铺设红地毯,寿堂正面的墙壁之下摆一张方桌,上面摆放祝寿用的寿桃、寿面及时令果蔬、寿面等等。方桌上摆放着寿烛,而寿堂的两边则摆放宾客坐的椅子。   寿诞摆的是极为奢华。   吴锡俞为一县之尊,晋江县的富室坤商、官员胥吏当然要前往吴锡俞宅邸,为其祝寿,并奉上一份厚礼。   据说吴锡俞有着强硬的后台,因此众人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给吴锡俞奉上一份厚礼。   吴锡俞也为胥吏出身,并无功名,其就是有着强硬的后台,从而成为泉州晋江县知县。   一般来说,胥吏出身之人最多做到县令就顶天了。   前来吴锡俞宅邸给其祝寿的官吏、富室坤商人数较多,甚至还有胡商、蕃商,众人带着各色寿礼蜂拥而至,并纷纷献上祝福,府前谀词如潮,极为热闹。   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吴锡俞虽仅为晋江县知县,但晋江县临近泉州,临近泉州市舶司,临近泉州码头,平日里往来的胡商、蕃商较多,而管着他们的正是吴锡俞,因此一些胡商、蕃商虽心中有所不甘,但也不敢不给吴锡俞奉上一份厚礼。   “刘县丞,为何如此这般模样?难道不喜老夫今日之寿吗?” 吴锡俞见晋江县县丞刘彦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问道。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刘彦路闻言起身,连连拱手谢罪道:“下官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吴知县啊,下官不过是忧心晋江县之事啊。”   “哦?晋江县有何要事需你刘县丞忧心啊?” 吴锡俞哼了一声道。   老夫可是晋江县知县,你刘彦路不过是县衙佐贰,现在你刘彦路忧心晋江县之事,岂不就是越俎代庖吗?吴锡俞心中暗道。   “哎,下官并未冒犯吴知县之意啊,可目前泉州水患,下官还听说南安县河堤已决出两处决口,因而。。。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彦路支支吾吾的说道。   泉州水患肆虐,可吴锡俞不思治水、救灾等事,却大摆寿宴,若上官怪罪下来,晋江县县衙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泉州李太守到!”正在此时,府邸之外的司仪大声唱道。   “恭喜吴知县,贺喜吴知县!”此时府邸之人忽然听到一声年轻而又洪亮的声音。 第五十三章 寿礼   泉州晋江县   晋江县是个富县,滨江临海,往来或居住在此地的富室、商贾甚多。   因此晋江县知县吴锡俞寿宴之上,是收了晋江富商不少的厚礼。   当然除了晋江富商的厚礼之外,晋江县县衙官吏也是奉上了一份寿礼。   随后寿宴开始,众人推杯换盏,寿宴之上觥筹交错,喝的是好不热闹。   “吴知县啊!”寿宴之上,晋江县县丞刘彦路忧心忡忡的对吴锡俞说道:“连日大雨,南安县河堤决堤,已决出两处缺口,哎。。。”   “刘县丞。” 吴锡俞闻言心中不乐,斜了刘彦路一眼道:“他南安县是他南安县的事,与我晋江县又有何相干?只要我晋江县河堤未决口就行了。”   “吴知县你。。。为何如此的明知故问?”刘彦路有些气恼的抬头道:“州衙早于十五日前就严令我晋江县掘堤泄洪啊。”   “休得与老夫提何掘堤泄洪之事。” 吴锡俞挥手回绝了数名富商的敬酒,放下酒盅对刘彦路怒道:“他南安县的百姓是百姓,我晋江县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吗?为何他南安县不掘堤泄洪,而命我晋江县掘堤?为何如此的厚此薄彼?老夫倒想问问,泉州州衙到底安的什么心?”   快算了吧,吴锡俞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使得刘彦路心中极为不齿。   世人都知道,晋江县是个富县,晋江县的土地大多数归属于少数富室或官吏,他吴锡俞家中祖产数十倾良田就在晋江县,每岁仅是佃租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那么吴锡俞违抗上命不肯掘开晋江县的河堤泄洪,其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可。。。可李知州之严令。。。该当如何啊?”刘彦路愁眉苦脸的接着问道。   要知道此事上官真的追究下来,整个晋江县县衙都要受连带之责的。   “刘县丞是说哪个新进的夷狄小厮?他才来我泉州几天啊,就指手画脚的?决我晋江之堤泄洪救民?他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老夫须不惧他,若将老夫惹急了,老夫敢与他前往福州分辨一二,到时候孰是孰非,还不一定呢,嘿嘿,刘县丞,你尽管放宽心吃酒便是,一切自有老夫担待。” 吴锡俞满不在乎的说道。   “泉州李太守到!”   “李太守恭贺吴知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太守里面请!”   说曹操,曹操到,正当吴锡俞与刘彦路大谈“夷狄小厮”之时,“夷狄小厮”就到了。   门口迎宾的数名司仪一边大唱迎客之语,一边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将“夷狄小厮”迎进了宅邸之内。   众宾客闻言一起搁杯停箸,站起身来,不约而同的望向大门口。   晋江县知县吴锡俞的寿宴,也并不是没有路、州高官恭贺,只不过许多高官只是使人携礼前来,而并未亲身前来贺喜。   而此时一州之尊居然亲身前来,使得不禁生出受宠若惊之感,特别是不久前还大谈“夷狄小厮”吴锡俞及其家人。   听说此人还是大宋堂堂状元郎,是名英俊潇洒的少年儿郎,更使人心生猎奇之心。   一些商贾、富室心中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各自在心中打着小算盘。   若能够以吴锡俞的寿宴为契机,巴结上泉州太守,那么岂不是件妙事?一些商贾、富室甚至在盘算着如何敬酒,如何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奉上些厚礼。   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权知泉州军州事李三坚被迎入宅邸之后,众人只见李太守是被十名挎刀卫士簇拥着进入了宅邸的,除了李三坚之外,十名卫士均是冷峻着脸,进入宅邸之后,就挎刀立在李三坚周围,冷冷的看着诸人。   其中还有两名彪得不能再彪的彪形大汉,分立在李三坚的左右。   于是乎,打算先拔头筹,先行巴结的诸商贾、富室顿时被吓得缩在了后面,不敢上前。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晋江县知县吴锡俞亦是心中暗道不妙。   李三坚为朝廷敕令泉州知州,与吴锡俞哪里有何干系?两人只见过一面,那就是李三坚当时在泉州州衙召集泉州诸官之时,可那时,李三坚又如何注意到了吴锡俞,吴锡俞倒是记住了李三坚。   如此,李三坚为何又莫名其妙的忽然出现在了泉州晋江县?还亲自前来与吴锡俞贺寿?   那么李三坚前来此地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就是为了掘堤泄洪之事了,吴锡俞、刘彦路等晋江县一众官吏心中不约而同的一起想到。   不过事已至此,吴锡俞也只有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吴锡俞心中暗道,总不至于为了此事,他会将自己抄家斩首吧?   话说朝廷对于犯下死罪的犯官,也并不是抄家斩首的,而几乎都是罢官流放了事的,除非是谋逆大罪。   刑人不上大夫 礼不下庶人!   “李太守啊!”于是吴锡俞硬着头皮,面带受宠若惊之色,面带异常“欢喜”之色,就像是来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一般,疾步走到李三坚面前,连连拱手道:“老朽贱寿,怎堪李太守亲身前来?老朽惶恐之至也。”   吴锡俞眼含热泪,差点流了下来。。。   “哈哈!”李三坚也是“热情”的还礼道:“后学小子李三坚是窃居此位,怎敢不敬长辈?只不过,吴知县,本官因仓促前来,未及备下厚礼,只一幅字画送于吴知县。”   李三坚的随从个个面容冷峻,不过好在李三坚倒是笑容满面的,使人如沐春风,同时也使在场之人稍稍放心,一些商贾、富室心中又是开始盘算了,盘算如何巴结李三坚了。。。   “来人,奉上寿礼。”李三坚随后挥手道。   许彪闻言冷哼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一幅字画,“唰”的一声在吴锡俞面前抖开。   “老咬虫,看清楚了,这是俺家太守送于你的‘寿礼’!”许彪睁着一对牛眼,瞪着吴锡俞说道。   李三坚见状也是狠狠的白了许彪一眼。   夯汉就是夯汉,就这么沉不住气,李三坚心中暗暗好笑。   “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在吴锡俞等人正准备细细观看李三坚所送字画为何物之时,一旁嘴快之人居然将李三坚“寿礼”之上的这十六个字大声念了出来。。。   “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此时的吴锡俞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打湿了背心之处的寿袍。   吴锡俞为久居官场之人,如何不明白此十六个字?   此为宋各级衙门之中必须立的“戒石铭”之上的字,为宋太宗皇帝赵光义朝首立,以后就成了宋官府之中一条不成文的律令,用以提醒、训诫官员宋各级官吏。   此时李三坚拿出这份“寿礼”,那么他到底是何意?若是李三坚欲惩治吴锡俞等人,那么就直接拿人便是,他身边的随从不就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吗?   李三坚又何必拿出这份“寿礼”?   那么李三坚的用意是劝诫吴锡俞等人?李三坚一副“和蔼可亲、如沐春风”的模样,哪里是像是准备拿人的模样?除非他是个“笑面虎”。。。嗯,定是如此,他在在劝诫自己等人,吴锡俞心中暗道。   “怎么?吴知县是觉得礼轻吗?”李三坚看着吴锡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微笑着问道。   “不敢,不敢,太重了,太重了,老朽贱寿,怎堪如此厚礼?老朽多谢李太守了。” 吴锡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无论怎样,无论李三坚是何用意,吴锡俞必须收下这份“厚礼”,原因就是李三坚所送的“字画”为先帝哲宗皇帝赵煦所书的,李三坚只不过是模仿之后,就送给了吴锡俞。   李三坚是个绘画高手,模仿这几个字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的。   先帝哲宗皇帝赵煦所书的字,同时又是训诫官员的话,那么吴锡俞就必然恭恭敬敬的收下。   “如此甚好!”李三坚闻言又是微微一笑道:“本官前来与吴知县贺寿,为何仍是未得一杯寿酒?本官已两日未好好吃顿饭了,今日就叨扰吴知县如何?”   李三坚自泉州得到南安县河堤决堤的消息后,就连夜赶到南安县,随后下水封堵缺口,之后才去了南安县县衙好好的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赶往晋江县,期间确实仅以干粮充饥,确实没有好好吃顿饭了。   “不敢,不敢,李太守能够在鄙宅小酌一二,老朽蓬荜生辉也,那么李太守请,请上座。” 吴锡俞闻言连忙说道。   李三坚越来越不像是要拿人的模样,使得吴锡俞放心了不少。   “且慢!”在吴锡俞邀请之下,李三坚并未移步,而是对吴锡俞说道:“吴知县,本官可是带着百余人呢,这会儿还未吃饭呢。”   “啊?”吴锡俞闻言又紧张了起来,呆呆的看着李三坚,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老朽这就去安排酒食。。。”   “山魁、许彪,吴知县赏饭了,吩咐兄弟们进来吃饭吧。”李三坚闻言哈哈大笑道。   山魁、许彪等人哄然答应。 第五十四章 自作孽不可活   泉州晋江县知县吴锡俞大摆寿宴,泉州知州李三坚不请而至,在奉上一份“厚礼”之后,就与手下百余随从在知县吴锡俞的寿宴之上山吃海喝起来,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是毫不客气的大吃大喝。   李三坚坐在首位,也就是最中间的一张大圆桌之上,李三坚坐在最中间,周围是县衙官吏及一些晋江县世坤名流作陪。   李三坚自奉上一份劝诫的“寿礼”之后,就没任何下文了,仍是一副人畜无害、如沐春风的模样,同时在寿宴之上喝酒、吃肉、听戏,似乎是颇为怡然自得。   众人方才稍许放心,于是乎,众人就端起酒杯,敬酒的敬酒,请菜的请菜,恭维的恭维,巴结的巴结,寿宴也就变得愈发热闹起来。   李三坚也是酒到杯干,来者不拒,山魁、许彪等人也是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喝,特别是山魁、许彪,数盆肉端上来,就如风卷残云,顷刻间就消失在他们的肚腹之中,地上的空酒坛也是越来越多。   度数不高、味道甘甜的美酒正好解去李三坚等人身上的疲乏。   “李府尊,卑职晋江县县丞刘彦路。”良久之后,晋江县县丞刘彦路借敬酒之机,终于挤到了李三坚身边,谄笑低声对李三坚说的:“李府尊,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时吴锡俞是坐在主人的饭桌之上,并不在李三坚这一桌。   “晋江县县丞刘彦路?”李三坚摆弄着手中酒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说道:“寻本官何事啊?有什么事情就在此处说罢。”   “李府尊,此处不太方便。。。”刘彦路闻言尴尬的陪着笑说道。   “不太方便就不必说了。”李三坚端起酒盅,摇晃了一下后说道:“值此良辰吉日,我等只管吃酒便是,来来来,再饮一盅,嗯,这出戏为何戏?可谓是精彩纷呈也。”   李三坚抿了一口酒后,就放下酒盅,不去理会刘彦路,聚精会神的欣赏着戏台之上的戏曲。   刘彦路露出了不甘心的神色,无奈之下,只好诺诺而退。   于是吃喝、看戏继续进行,且进行得好不热闹。   不过人有三急,良久之后,李三坚内急走向了后花园。   后花园一处偏僻角落,摆放着一些净桶,专供宾客如厕,李三坚走过去,撩起官袍,松开裤带,微闭双眼,吹着口哨,准备来个畅快淋漓。   “李府尊!”李三坚撒尿撒一半之时,刘彦路的声音又在李三坚身后响起,将李三坚吓了一跳,差点尿了裤子。。。   “刘县丞,你这是在作甚?”李三坚慌忙扎上了裤子,转身看着刘彦路愠怒道。   若是名女子,李三坚也许。。。也许不会如此恼怒,可一个大老爷守在自己身后,观看自己如厕。。。如此情何以堪啊?   “李府尊果然不愧为我大宋状元郎啊,果然英姿勃发、风流倜傥。。。就连。。。” 刘彦路满脸谄媚之色,口中是谀词如潮。   “停。。。停。。。打住。。。打住。。。”李三坚脸色微红,连忙打断了刘彦路之言,整理了一下衣冠,双手扶在玉带之上,看着刘彦路说道:“刘县丞到底有何话说?不妨直言嘛。”   “李府尊,卑职斗胆问问,李府尊到此到底所为何事?” 刘彦路连连拱手道。   “你认为呢?”李三坚反问道。   “李府尊,这。。。小官斗胆猜测,李府尊是为了泉州水患之事而来吧?” 刘彦路想了想后问道。   “既然你什么都清楚,为何还要相问?”李三坚闻言愠怒道。   李三坚此次前来晋江县,当然就是为了水患之事,而不是给吴锡俞祝什么寿,话说一名与李三坚没什么关系的、素不相识的晋江县知县,也当不起李三坚专门跑一趟给他祝寿。   李三坚早于十五日之前,就以州衙行文的方式给晋江县下过命令,命他们通知、疏散百姓之后,就决堤泄洪,以解决泉州水患。可晋江县竟然抗命不遵,从而间接的导致南安县河堤决堤,淹了无数田地及百姓的家园,南安县百姓也因此死伤无数、流离失所。   如此,李三坚岂能不愤怒异常?抗命不遵,又岂能不恼羞成怒?   此前李三坚一副怡然自得、人畜无害、如沐春风的模样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李三坚真恨不得立即拿下晋江县县衙上下人等,立即斩首示众,以平自己及百姓之怒。   “李。。。李。。。府尊,准备拿人吗?”刘彦路随后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说呐?”李三坚冷笑着看着刘彦路反问道。   “府尊。。。府尊老爷啊。。。。”刘彦路顿时被吓得失魂落魄的,双膝一软就跪在了李三坚的面前,哆哆嗦嗦的说道:“府尊老爷,此事与卑职不相干啊,抗令之举皆为吴知县的主意啊。”   李三坚为何人?于京师杖毙了当朝国公,过后还能够全身而退,那么杀自己等人,那不跟杀只鸡一般?刘彦路想到此处,不由得是更加恐惧。   此次李三坚前来晋江县给吴锡俞“贺寿”,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别看李三坚一副如沐春风、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是杀气腾腾的,从其手下就能看出一些端倪,刘彦路就是看出了其中暗藏的杀机,因此才穷追不舍,蹲守在恭房之前,“欣赏”李三坚撒尿的雄武英姿。。。其后找机会在李三坚面前分辨,给自己脱罪。   “你乃是晋江县佐贰,你倒是推得干干净净的?”李三坚冷笑道:“起来说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本官,不得有半点隐瞒。”   “卑职遵命,卑职不敢隐瞒。”刘彦路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说道:“晋江县是十五日前收到决堤泄洪之命的,随后卑职等人还选了两处绝佳的决堤泄洪之处,此两处人烟较为稀少,若决堤泄洪,危害较小。可是李府尊啊,此两处决堤泄洪之地,一处为吴知县家中祖产所在,一处为。。。为福州转运司衙门当中的官。。。员的良田,因此卑职不敢擅自做主,就提请吴知县定夺,可吴知县他。。。他就命卑职等不得决堤泄洪,从而。。。从而。。。”   “从而造成南安县决堤。”李三坚闻言愤怒的接口道:“为了尔等区区家财,就不顾万千百姓的安危,尔等也不怕天下百姓悠悠之口,也不怕百姓掘了尔等的祖坟,也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李三坚愤怒的在脸色苍白的刘彦路身前来回踱步,随后停下身子,指着刘彦路喝道:“你可知道南安县决堤害死了多少百姓?冲毁了多少良田,冲毁了多少村庄吗?就连本官。。。”   就连我差点被大水冲走,淹死在这南安江之中,李三坚心中暗道。   “卑职知罪,卑职知罪!”刘彦路此时的冷汗如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三坚接着怒骂道:“尔等做下如此天怒人怨之事,居然还敢摆什么寿宴,祝什么寿?泉州连日暴雨,水患肆虐,受灾百姓嗷嗷待哺,如久旱盼雨露。尔等不思赈济百姓,却穷极享乐,尔等罔为一方之父母官,简直是岂有此理!”   又不是我摆下的寿宴。。。刘彦路抹了把冷汗,心中暗道。   半响之后,李三坚暗叹了口气对刘彦路说道:“你刘县丞身为晋江县佐贰,知县不许尔等掘堤泄洪,为何你不加劝阻?劝阻不成,为何你不将此事快马上报于州衙?”   若是刘彦路不顾吴知县之命,强行掘堤泄洪,那么此事过后,李三坚不但不会责罚刘彦路,也许还会拔擢于他。   “李府尊啊,卑职。。。卑职也有苦衷啊,他吴知县在晋江县可是一手遮天啊。”刘彦路哭丧着脸答道。   “一手遮天,他吴知县的手能遮得住大宋的天吗?”李三坚不怒反笑道:“他敢一手遮天,就是图谋不轨,为谋逆大罪!”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伸手摸了摸刘彦路身上的官袍,冷笑道:“你刘县丞有何苦衷?无非就是担心身上的这身官袍吧?今日本官就实言相告于你,此时尔等不但这身官袍保不住,就连项上这颗人头还不一定能在尔等的脖子上呢。”   果然如此,果然这个煞神动了杀心了,刘彦路差点被吓得屎尿齐流,双腿一软,又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连连哀告道:“李府尊饶命啊。。。”   “起来说话!”李三坚见状皱眉道:“我大宋的官员就这么喜欢跪吗?刘县丞,念你此前选出绝佳掘堤之处,本官就许你戴罪立功,亡羊补牢,未为晚矣,接下来你该知道如何做了吧?需要本官提醒吗?”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刘彦路抹了把冷汗,连连应道。   “只要你能够尽心竭力,本官可以既往不咎。”李三坚随后又补充了一句,顿将刘彦路喜得是抓耳挠腮的。   “去吧,这里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李三坚随后对刘彦路说道。   李三坚是想将他们全部拿下治罪,可事情总是要有人做的,因此李三坚还是打算放过刘彦路。   “多谢李府尊,多谢李府尊!”刘彦路欢喜的道谢后,就转身一溜烟的走了,就连寿宴都未回去。 第五十五章 祖宗之法   宋泉州晋江县   李三坚与刘彦路一番谈话之后,就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晋江县知县吴锡俞的寿宴之上,又是听戏、吃喝,直至深夜。   过了亥时之后,戏剧没有继续唱了,伶人们领了赏之后就欢天喜地的去歇息了,等第二日继续唱大戏,一般这种寿宴要连唱三天大戏。   前来贺寿的宾客已寥寥无几了,大多数已经回去歇息了,此时寿宴之上几乎就是李三坚及其百余随从仍是吃喝,真不知道他们的肚子是怎么长的,都吃喝了大半天了,仍是没完没了的。   除此之外,就是吴锡俞及其家人、家仆作陪。   此时此刻,吴锡俞已经感觉不妙了,已经察觉到了李三坚等人是必有所图。   一般来说,像李三坚这种身份之人,参加酒宴均是浅尝辄止,是点到为止,送礼之后,就是喝几杯酒,最多听一出戏就会告辞离去,哪里像目前这样,赖在寿宴之上,戏是听了一出又一出,直至戏班子离去,还在不停的吃喝,个个就似饿死鬼投胎一般。   同时吴锡俞也注意到了,李三坚等人虽一直在吃喝,但却一直在有意控制饮酒,因此没有一人喝醉。   不过虽吴锡俞察觉到了这些,但却是无可奈何。   人家前来贺寿,没有主动告辞,主人总不至于赶人吧?   不到万不得已,何人又敢贸然给一州之尊下逐客令?   可是吴锡俞是又累又焦又急,于是吴锡俞实在是忍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到李三坚面前连连拱手道:“李知州,天色已晚,你看这。。。?”   吴锡俞不得不给李三坚下逐客令,年过半百的人了,怎能熬得过李三坚等如此青壮之人?   房中还有一名新纳的美妾等着给自己祝寿呢,看来今日是没指望了,吴锡俞心中暗道。   “哦?吴知县如此性急?”李三坚闻言笑了笑后,转头问向山魁、许彪等人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府尊相公的话,距子时还有一刻。”一名随从答道。   “吴知县,你看子时快到了,新的一天就快到了。”李三坚随后对吴锡俞说道:“吴知县不等等?”   “我等什么?”吴锡俞愕然答道:“李知州有话直说便是,又何必绕弯子?”   “呵呵,本官倒想问问你吴知县有何话要说?”李三坚冷笑道。   “李知州要想怎样,悉听尊便,老夫无话可说。”吴锡俞同样冷笑道。   “既然如此,本官也就等不到子时了。”李三坚说罢,转头对山魁、许彪等人说道:“儿郎们,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饱得不能再饱了!”   “哈哈哈哈,府尊相公有何吩咐?”   山魁、许彪等百余军卒轰然应道。   “吃饱了就别闲着,拿人!”李三坚挥手道。   “遵府尊相公之命!”百余军卒一起大声应道。   随后众军卒一起起身,取出木枷、锁链等刑具,数名军卒挎刀走向了吴锡俞。   混乱之中还碰翻了几张木桌,桌上的碗碟、饭菜等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汤汤水水的落满了一地。   事情忽起变故,顿将吴宅之人吓得发出一阵阵的惊呼之声,女人、小儿的尖叫声更是响遍吴宅内外,一副鸡飞狗跳的场面。   “李三坚,你想怎样?”仍是穿着一身寿袍的吴锡俞浑身颤抖的问向李三坚道。   吴锡俞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浑身乱抖,此前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荡然无存。   “你是在问本官吗?”李三坚冷笑着走到吴锡俞面前,忽然大声说道:“本官还想问你吴知县想怎样?吴锡俞,汝可知罪?”   “老夫何罪之有?” 吴锡俞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强作镇定的反问道。   “吴锡俞,十五日之前,州衙公文就送抵你晋江县,可你竟敢抗命不遵,误了大事,坏民舍三百余,南安县百姓死伤七百余人,浸民庐无数,如此,你吴锡俞又该当何罪?吴知县,需要本官提醒你吗?”李三坚懒得跟他废话了,直接说出了吴锡俞此次抗命所造成的危害,依宋律,吴锡俞此罪为死罪,依律当处绞刑,也就是一幅白绫送他上西天。   李三坚此次是铁了心要取吴锡俞的项上人头,以告慰被大水溺死的五百余冤魂。   “哈哈哈哈!”吴锡俞闻言忽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李知州啊,他南安县决堤与我晋江县何干?这笔账岂能算在老夫的头上?再者说,他南安县百姓是百姓,我晋江县百姓就不是百姓了?在我晋江县掘堤泄洪,死的可是我晋江县的百姓,这笔账又该算在何人的头上?”   “一派胡言!”李三坚怒道:“晋江县掘堤之处人烟稀少,不过为一些田地而已,据本官所知,你吴知县祖产亦在此处吧?只要提前知会周围的百姓,官府再安排疏散,哪里会死人?就算是死人,死的也是极个别之人,与南安县相比,损失可谓是微乎其微,你吴知县无非是不愿大水淹了自家的田地,从而抗命不遵。”   其实李三坚早已相好了补偿措施,若大水淹了晋江县的田地,州衙也会想办法今后给与一定的补偿的或者今后再差人修补良田。   “就算是如此,又怎样?”吴锡俞此时仍是嘴硬,看着李三坚大声说道:“我吴家的祖产难道是天下掉下来的?乃是我吴氏历代先祖积攒下来的,难道就该被大水淹没?李知州,老夫为此事愿去福州分辨一二。”   “放屁!”李三坚怒不可遏,爆了句粗口:“你吴氏祖产当真是你吴氏历代先祖积攒下来的?不过是你吴知县欺压乡民、巧取豪夺而来,你吴知县在晋江县数年之间,是一手遮天,坑害了多少百姓,真当本官不知道吗?”   李三坚此前与晋江县县丞刘彦路的一番谈话,对这些事情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不过任何事情都得讲证据,获取吴锡俞害民的证据,李三坚已经命刘彦路等人去收集了。   “去福州分辨?本官现在就告诉你,晚了。”李三坚随后对吴锡俞说道:“本官已得圣瑜,可临机处断泉州之事。”   “你。。。你敢越权?”吴锡俞话虽如此,但心中已被“圣瑜”二字给吓了一跳。   人言李三坚为宋帝赵佶的心腹宠臣,若事情真是如此,李三坚真的手中握有圣旨,那么吴锡俞今日就是大事不妙了。   “现在是何时辰了?”李三坚不理吴锡俞,又问向山魁、许彪等人道。   “回禀府尊相公,现在已过子时。”一名随从答道。   “嗯,时辰到了,来人,剥去此贼的寿袍,换上刑服,戴上刑具,给我带走!”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遵命!”众人一齐大声应道。   数名州衙军卒随后拿着刑具抢上前去,一边剥下吴锡俞身上的寿袍,换上白色刑服,并将沉重的木枷锁在了吴锡俞的肩膀之上。   此时吴宅诸人均是面面相觑,不敢有一人妄动,也不敢大声喧哗。   且不说李三坚带着的百余军卒,就说若是吴宅诸人敢反抗的话,那就是拒捕,拒捕的后果就是杀无赦,且有灭门之祸。   “李三坚,老夫我乃是朝廷命官,就算老夫犯了死罪,但‘刑不上大夫’,‘不杀士大夫’,乃是太祖皇帝所立之规,你敢违逆祖宗之法?” 吴锡俞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喊道。   宋祖宗之法,“不杀士大夫”,‘刑不上大夫’,据称确为宋太祖皇帝赵匡胤所立。   据说宋太祖赵匡胤在立国之初,曾经在皇宫密室命工匠制成一个石碑,名为誓碑,并要求每一位皇位继承者在登基之前,都要去参拜誓碑,并遵从誓碑之中的祖训。   宋太祖赵匡胤命人在誓碑之上刻下了三道圣瑜,不准杀士大夫上书言事者,一也;凡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即使有谋逆大罪,亦不可株连全族,只可于牢中赐死,不可杀戮于市,二也;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三也。   不过誓碑的具体内容除了皇帝之外,谁也不知道,因此到底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只不过宋太祖赵匡胤之后,宋历代皇帝均是遵从这三条祖训的。   因而此时吴锡俞犯了死罪,那么按往常的做法就是,可以拿人,但必须以礼待之,不得上刑具。其后再据状勘鞠鞫,也就是审讯。审讯之后就是法司判决,最后州府衙门再提请路级衙门,路级衙门覆议之后,再由州府衙门执行判决。其中重大案件还需奏请朝廷。   “哈哈!‘刑不上大夫’,‘不杀士大夫’?”李三坚闻言也是大笑起来:“你吴锡俞连功名都没有,你算何等士大夫?不过为名小吏而已,且此时乃是何时?为‘荒政’之时,在‘荒政’期间,政令就是军令,违抗了军令,可立斩无赦!无论你是何人。”   “我。。。我。。。我。。。” 吴锡俞闻言顿时就瘫软在地。   “李知州,老夫心中有个疑问?” 吴锡俞被人架出之时,忽然转头问向李三坚。   “讲!”李三坚挥手道。   “李知州你为何不在刚来老夫宅子之时动手?” 吴锡俞问道。   “哎!”李三坚半响后,才叹了口气道:“人到七十古来稀,人生又有几次五十二岁的寿诞?李某实在不忍心当着众宾客的面拿下你,总是要等你过完五十二岁的寿诞,下去吧。” 第五十六章 狮子面前剔牙   “嗵。。。嗵。。。嗵。。。”   泉州晋江县某处河堤之上,今日忽然聚集了大批许多官府官吏及围观的百姓,数面大鼓也被同时擂响,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   平日里河堤是较为冷清的。河水暴涨之时,为了加固堤坝,就会有官府之人或巡视堤坝或带着民夫修补堤坝。   而今日,官府之人来到河堤之上,既非巡视,又非加固堤坝,而是摆出了一个施刑的场面,使得众百姓感到异常的惊奇并纷纷聚集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人!”   “府尊相公!”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山魁、许彪一起躬身行礼,同时眼睛一起看向了李三坚的大拇指。   李三坚犹豫良久之后,大拇指微微竖起。   这是李三坚与山魁、许彪等人约定的暗号,大拇指竖起,就是仗下留人,留下被施刑之人一条性命,而大拇指朝下,就是取了被施刑之人的性命。   山魁、许彪二人微感奇怪,不过仍是躬身接令,取出法杖,准备施刑于晋江县知县吴锡俞等人。   “脊杖二十七,第一记!”须臾,山魁、许彪等人就准备妥当,高高举起法杖,噼噼叭叭的就打了起来。   趴在堤坝之上的吴锡俞等人顿时就发出一阵凄惨的哭喊声,同时血肉横飞,场面是异常的令人害怕。   不过虽然吴锡俞等人被打得是血肉横飞,但其实并无大碍,并未伤及筋骨。   以山魁、许彪的神力,一杖下去就可结果了吴锡俞等人的性命。年初之时,山魁就一杖打死了魏国公赵沆。   此时山魁已知李三坚的意思,因此落杖之时,就避开了吴锡俞身上要害之处,同时山魁并未使出全力。虽将吴锡俞打得是皮开肉绽,但却未使其重伤或伤其性命。   二十七记脊杖很快就打完了,吴锡俞等人均是晕倒在了血泊之中,不过无一人有性命之忧,他们只是被痛晕过去了。   “拖下去,押入大牢,听候处置。”李三坚心情极为复杂的看着吴锡俞等人吩咐道。   脊杖之刑只是其一,脊杖之后就是流刑,而流刑李三坚就打算依宋律一般流程了,那就是报于路级衙门,由路级衙门覆议,若路级衙门对此案有异议,那么还需报奏朝廷,由朝廷奏裁,最后才由泉州衙门实施。   泉州知州李三坚的初步判决是,除去吴锡俞晋江县知县一职,脊杖二十七,刺配广南西路的雷州。   依李三坚最初的意思,是想立即将吴锡俞毙于杖下,以惩其抗命之罪。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三坚最后居然来个雷声大雨点小,到了最后关头居然饶了吴锡俞等人的性命,使人异常费解,特别是山魁、许彪,更是难以理解。   年初之时,李三坚杖毙魏国公赵沆之时,基本上是毫不犹豫,命山魁、许彪杖毙赵沆,那是何等的畅快淋漓,可此时李三坚对与赵沆身份、地位相差甚远的吴锡俞,表现得却有些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甚至是患得患失。。。   难道是官越大,胆子越小吗?山魁、许彪均如此想到。   “刘县丞何在?”李三坚坐在一把摆放在河堤之上的椅子上,看了一下四周后说道。   “卑职在。”刘彦路闻言慌忙走到李三坚面前,施礼道。   “由你暂领晋江县知县一职,限你两日内疏散百姓,决堤泄洪,以缓解泉州水患。”李三坚看了刘彦路一眼后下令道。   李三坚临行前,是得到了宋帝赵佶的旨意,可临机处断泉州之事,可任免泉州知州以下的官吏,那么此次李三坚惩处吴锡俞抗命之罪,完全可以不理会路级衙门,如福建路转运司、提举刑狱司等,也就是说,完全可以自作主张。   但李三坚毕竟只是一名知州,为一州之长吏,而非一路之长吏,更非朝廷之长吏,是个不大不小的朝廷地方官员,若李三坚不管不顾的自作主张,那么必将会得得罪路衙官吏,而且是往死里得罪,那么李三坚,甚至泉州今后的事情就堪忧了。   毕竟泉州是处于福建路的管辖之下,今后的事情,福建路路衙随便给泉州,给李三坚一些小鞋穿穿,那么泉州之事就将会是千难万难。   这也就是李三坚此次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主要原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世上的很多事情容不得人不低头。   李三坚是持有“尚方宝剑”,深得宋帝赵佶的恩宠,但毕竟赵佶是远在数千里之外,如此就鞭长莫及了,同时谁又能保证赵佶对李三坚的恩宠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若是李三坚失去了宋帝赵佶的恩宠,而李三坚又将福建路官场得罪光了,那么李三坚的日子,甚至可以说结局,就难以预料了。   “尚方宝剑”,是一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轻易打出去。   此时的李三坚方才体会了在大宋为官是多么的艰难,特别是想为一名清官、正官,是更加的艰难,难于上青天。   大宋官场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使得李三坚忽然回忆起恩师黄涣的一句话,大宋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白的进去,黑的出来,甚至是五颜六色的出来。。。   李三坚未正式拜黄涣为师,但心中早已将黄涣视作恩师。   自己为何非要做一名清官、正官?此时的李三坚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个问题。   “卑职领命,李府尊啊,卑职。。。卑职。。。”刘彦路哪里知道转瞬之间,李三坚脑海里浮现出这么多的念头,闻言感激的应道,感激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李三坚雷厉风行的惩治了晋江县知县吴锡俞,并当众打了板子,免去了吴锡俞知县之职,此前也有县官因渎职、失职、违抗上命等罪名被免了官职,但大多数情况却是不了了之,最多迁至他处为官,像这种当众打板子、且打得血肉模糊的情况更是少见。   因此李三坚此举是极大的震慑住了晋江县县衙上下人等,使得他们对李三坚不敢稍有违逆。   晋江县县丞刘彦路亦是如此,亦是被吓得魂不附体,认为李三坚下一步就惩治他们了。   可刘彦路万没料到,李三坚不但没有惩治他,还拔擢他暂领晋江县知县一职,使得刘彦路大喜若狂。   这种暂领知县的事情,以往也是有的,暂领知县之后,只要尽心尽责,要不了多久,一纸公文下来,就成为实领了,成为了正式知县,如此,又岂能不使刘彦路大喜若狂,   在大忧大喜之下,刘彦路差点晕厥过去。   要成为实领知县,前提必须是尽心尽责,刘彦路用仍处于快晕厥状态的脑袋想到。   “去办差吧!三日后,将晋江县之事报于州衙。”李三坚点点头有对刘彦路说道。   “卑职遵命!”刘彦路大声应道。   李三坚随后有些意兴索然的带着山魁、许彪等百余骑离开了晋江县,回到了泉州。   。。。。。。。。。。   宋福建路福州路衙   “大胆,大胆,放肆,反了,反了。”福建路转运判官、权知福州军州事严国罋拿着一份急报,气得大喊大叫的,颚下长须也被气得自动飘了起来。。。   转运使又称转运判官,为李唐之时的官名,宋承唐制,也是置转运使一职。   宋初的转运使,主要是指随军转运使,也就是随着战事兴起,就设置了随军转运使,主要就是负责军中粮饷等事。   宋太祖皇帝赵匡胤平定天下之后,为了防止藩镇割据,就对地方采取了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等策略,于是就置一路的转运司,转运司的长吏即为转运使或转运判官,巡历部内,经略一路财赋。   众所周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财赋是最为紧要之事,因此地方藩镇即被“断其臂指”。   随后不久转运司就由掌一路财赋,逐渐演变成了总责一路之事,转运司的转运使或转运判官也就成为了一路之长吏,除了掌一路财赋之外,还兼领监察、考课、磨勘地方官吏等权。   转运转运,顾名思义,就是将各个州郡的钱、粮等物,转贡于朝廷,至于转运多少,转运什么,州郡又能截留多少,基本上就是由转运判官来决定了。   再加上转运判官兼领监察、考课、磨勘等权,因此各个州郡无不受制于转运判官。   此时新任泉州知州李三坚居然将晋江县知县吴锡俞罢官免职,并且还将吴锡俞狠狠的当众打了一顿板子,如此怎能不使福建路转运判官严国罋是怒发如狂?   黄口小儿,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居然敢在狮子面前剔牙?还反了他了?严国罋心中怒道。   而吴锡俞为何人,乃是严国罋的大舅子,严国罋娶了吴锡俞吴氏为妻,同时吴锡俞也因为此,被严国罋举荐为晋江县知县。   最为关键的是晋江县也有严国罋的数十倾良田,此时一并被洪水淹了。。。   如此,严国罋又岂能遏制住心中的怒火,又岂能不失态的大吼大叫? 第五十七章 官官相护   宋福建路福州转运司衙门   “严公,你这是。。。?”此时刚刚进入转运司衙门的福建路提点刑狱司之长吏,提点刑事公事胡提刑,见严国罋暴跳如雷的,于是拿着一纸公文,看着严国罋诧异的问道。   “胡提刑,你如何来了?”严国罋见到胡提刑是转怒为喜,连忙迎上去,居然拉起了胡提刑的手说道:“胡提刑,你来的正好,本官正有事与你相商。”   依宋律,处理亲属的案件需回避,也就是避嫌,因此严国罋是不能直接插手泉州晋江县之事的。   而提点刑狱司的胡提刑就不一样了。   提点刑狱司是为了按问地方刑狱,整肃地方吏治而立,因此泉州知州李三坚对晋江县知县吴锡俞的判决需提请提点刑狱司覆议、复核,方可定罪、施刑。   提点刑狱司的设立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分转运司之权,同时也是为了互相监督而立。   有宋以来,朝廷对各路府州军的控制,是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朝代,可谓是严防死守、滴水不漏。   胡提刑将公文交于左手,微微扬了扬手中公文,不动声色的甩掉了严国罋的手后,反问道:“严公要商议的是这件事情吧?”   “这是。。。这是哪里来的公文?”严国罋闻言看着胡提刑手中的公文,诧异的问道。   “泉州!”胡提刑将手中公文递给了严国罋后说道:“泉州太守李三坚鞫狱泉州晋江县知县吴锡俞一事。”   严国罋闻言脸色异常难看的接着公文,细细的看了一遍。   “一派胡言!”严国罋看完后怒道:“他李三坚才来泉州几日啊,就妄自菲薄泉州之事?就擅自做主,掘堤放水,淹了晋江县百姓的大片良田,百姓死伤无数,村庄、良田、牲畜等亦是如此,如此严重的后果皆为他李三坚一手造成的。此时他居然狡辩,是为了缓解泉州水患,掘堤泄洪?一派胡言,简直是岂有此理。晋江县知县吴锡俞为一名数十年的老吏,精于政事,擅于民事。李三坚如此荒谬之举,吴锡俞当然要拒绝为之,可却招来了一顿羞辱,被罢官免职不说,李三坚还居然当众施刑于他。胡提刑,我大宋的官是说免就能免吗?说除名就能除名吗?何人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利?还有王法吗?我大宋律令何在?我大宋官员体面何在?”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胡提刑闻言心中暗暗好笑。   李三坚何人也?年初之时杖毙了当朝国公、皇室宗子,最后居然能够全身而退,那么问题就来了,到底是何人在护着他?   这个问题就不言而喻了,什么人护着他,那么就是什么人给了他权利,如此,严国罋于此地大发怨言,岂不就是明知故问吗?   别人不知道,胡提刑可是清楚李三坚与那人之间的事情的。   “严公,你先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胡提刑待严国罋长篇大论的告一断落后,笑眯眯的对严国罋说道。   严国罋说久了,确实感觉有些累了,同时有些口渴,于是坐回到了椅子之后,喝了口茶后,问向胡提刑:“胡提刑,依我大宋律,此人如此恶举,是否有罪?有罪又该当何罪?”   其实官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严国罋又岂能不知大宋律令?严国罋只不过想让掌一路之刑狱的胡提刑亲自开口定罪,那么严国罋就可以以此上奏朝廷,治李三坚的罪了。   此时严国罋心中早已给李三坚想好了五六条罪名了。。。   “当然有罪!”胡提刑闻言斩钉截铁的肯定道:“至于是何罪名,胡某以为李三坚此人有越权之嫌。”   严国罋为一路之长吏,那么他在朝廷当中必然也有他的关系,据说他是朝廷某位大臣的门生,同时严国罋为一州之长吏,而胡提刑是为严国罋的佐贰,为他的辅佐之官,那么胡提刑不敢也不愿意将严国罋得罪狠了,否则后果难料。   要知道胡提刑还是想向上爬的,若能于京师任一名京官,岂不比在闽地这个荒僻之地任官强上百倍千倍?   胡提刑思来想去,权衡利弊,就给李三坚定了个越权的罪名。   越权之罪是可大可小的,主要看你越多大的权,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后果严重的,就是罢官免职,流配两三千里,而轻微的,也就打几板子了事。   若是李三坚真的持有“尚方宝剑”,那么越权之罪,当然就无从谈起了,又有何人敢定李三坚的越权之罪?   此时胡提刑也不知道李三坚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只越权之罪吗?” 严国罋闻言皱眉问道。   “哎,严公。”胡提刑闻言答道:“严公所言泉州知州李三坚妄自菲薄泉州之事,他本就为泉州知州,因此何来妄自菲薄之说?至于他擅自做主,掘堤放水,坏民、坏田、坏村庄等事,实乃是道听途说,我等身为一路之官吏,当明察秋毫,不可妄自擅下决断。再者说,泉州知州李三坚此前也有告急文书到了福州,向福州求援,可福州给了泉州什么?什么都未给,没有一粒米、一文钱给他们,因此严公,胡某据此猜测,想必李三坚为了缓解泉州水患,也是无可奈何的出此下策,擅自做主、肆意妄为就无从说起了。哈哈,要说此人擅自做主、肆意妄为,乃是其在京师所为,难道到了泉州还不吸取教训吗?”   “七月本是雨季,连日暴雨,我福建路各府州军也是遭了水灾,而朝廷拨付的赈济钱、粮却迟迟未到,如此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粮拨给泉州?” 严国罋闻言脸色微红的说道:“就算福州亏待了泉州,但他也不能出此下策吧?掘堤放水,淹了可是我大宋的土地。”   胡提刑到底与新任泉州知州李三坚是什么关系?难道李三坚是胡提刑的门生?严国罋心中暗暗猜测道,可自己从来没听说过胡提刑有这么一个门生?那么胡提刑为何言语之间皆是为李三坚开脱?   更令人气愤的是,胡提刑居然还提醒自己,李三坚京城开封之事。。。。提醒自己投鼠忌器?   李三坚在京城之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此时早已传遍了天下,严国罋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李三坚背后可是站着当今天下第一人,大宋皇帝赵佶。。。   严国罋想到此处,不由得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不禁问向胡提刑道:“依胡提刑之见,又当如何?”   “看来胡某需要去一趟泉州了,严公以为如何?”胡提刑闻言答道。   “嗯,胡提刑亲自前往,必然会妥善处理泉州之事。” 严国罋点头道:“不过,有件事情,胡提刑当慎重为之,那就是泉州晋江县知县吴锡俞之事,吴锡俞此人多年为吏,矜矜业业十余年之后,方才转迁为官,实属得官不易,可。。。可却被李三坚罢官免职,这。。。这也太不公了吧?”   胡提刑前往泉州,若是处理好了也就罢了,若处理不好,自己定不与李三坚善罢甘休,严国罋心中暗道。   无论怎样,李三坚毕竟为一名初出茅庐的小子,又怎能斗得过自己?就算他身后站着是宋帝赵佶也不行。   “当然不公!”胡提刑闻言大声说道:“朝廷堂堂品命官,岂容如此亲率?严公,胡某的意思是,不如命泉州州衙将吴知县立即解送福州,由福州衙门定夺,严公,做不了晋江县的官,福建路其他地方还是有缺的嘛。”   “多谢胡提刑了!” 严国罋闻言大喜,拱手谢道。   所谓官官相护,就是这个道理,护他人就是护自己,胡提刑久居官场,是深谙此道的。   那么胡提刑到底与李三坚是什么关系?严国罋此时此时心中是更加的疑惑了。   “严公不必如此,你我同朝为官,同殿为臣,就不必如此客气了吧?今后胡某还需仰仗严公之处还多着呢。”胡提刑还礼道。   小子,你惹下的麻烦,我也暂时替你压下去了,今后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啊。。。   此时胡提刑心中暗道。   。。。。。。。。。。。。。。。。。。。   “你们两个今日就前往泉州,探听泉州州衙及知州李三坚的一切事情,切记,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传信于本官。”   严国罋自转运司衙门出来后,就吩咐两名心腹道。   虽然胡提刑为了李三坚,将好话说尽,虽然胡提刑已答应解决严国罋大舅子吴锡俞之事,但严国罋此时已经起了将李三坚除去之心,最起码将他赶出泉州,赶出福建路。   如此刺头,如此之人,留在福建路始终是个祸害,严国罋心中暗道。   而此时泉州发生的事情是不足以解决掉李三坚的,因此严国罋打算差心腹前往泉州,探听泉州的一切事情,并尽最大可能抓住李三坚的把柄,如此再上奏朝廷,将李三坚赶出福建路。   “小的遵命,相公放心便是。”两名随从应道。 第五十八章 倒行逆施   自李三坚进入泉州境内之后,不是倾盆大雨、暴雨,就是阴雨连绵,天空阴云密布,气候是极为恶劣。   今日泉州天空终于放晴。   在泉州东面的大海之上,一轮红日自水天相接的地方冉冉升起,随着红日一同出现的朝霞,染红了大海,染红了海礁、海岛,染红了大地,染红了整个泉州城池。   在阴雨天气之下生活久了,人似乎是要发霉了一般,因此即将到来的晴朗天气为每一个泉州人所盼望的,此时此刻,每一个泉州人心情当是愉悦的。   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泉州城池之内一家名为“盛运米行”的米铺之前,此时聚集了无数泉州庶民百姓。   百姓们此时无心欣赏清晨日出,无心欣赏秀丽的风光,大清早的就聚集在“盛运米行”之前,拿着各种口袋,眼巴巴的看着“盛运米行”紧闭的店门。   近段日子以来,因泉州百年不遇的水患,使得泉州米价是一天一个价,一时一个价,是一时比一时高,一日胜出一日。   昨日还能买两升米,今日也许就买不到了,使得泉州百姓囊中那点可怜的钱钞显得是愈发的吃紧。   今日许多泉州庶民百姓,甚至还有许多各地饥民,大清早的聚集在“盛运米行”之前,就是为了早点买些米,否则一旦到了下午、傍晚,就不知道泉州米价成什么样子了,一些人甚至为此已经整整排了一宿的队了。   而“盛运米行”为泉州一个最大的米铺,“盛运米行”的米价基本上就可以代表整个泉州的米价。同时据说“盛运米行”的东家是个大善人,吃斋念佛的,因此经“盛运米行”售出的米都要比市面上便宜数文。   因此此时聚集在“盛运米行”的泉州百姓是越来越多,多得已经堵塞住了两侧的街巷。   “今日米价是怎样的啊?”   “谁知道啊?哎,一天一个价,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哎,你就知足吧,最起码泉州城内还有米卖给你,你知道南安县、惠安县等地是什么情况吗?我听说这些个县城已经饿死人了,甚至有人。。。有人抢粮造反了。。。”   “哼,没饭吃了,活不下去了,不造反还能怎样?造反也是死,不造反也是个死,不如就反了,说不定还是条活路呢。”   “嘘,噤声,你想死自己滚远点去死,拉上我等作甚?造反?造反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那也比活活饿死强上百倍!”   “来了,来了,伙计们开店门了!”   百姓们望眼欲穿的苦等一个时辰之后,“盛运米行”终于有人出来了。   “盛运米行”的店铺大门两侧各有七八块木板,取下木板,钉在内墙上的数块木牌就是今日米价与其他货物的价格。   此时店门打开,十数名米铺伙计、小厮自内走了出来,依次取下木板。   可未等伙计、小厮将两侧木板全部取下,百姓们就按耐不住了,人群汹涌,拿着布袋,纷纷挤上前去,欲了解今日米价,同时能够早些抢购到粮食。   众米铺伙计、小厮见状拼命推搡着众人,方才将众人拦在了外面,并取下木板,亮出了内墙之上的木牌。   “今日米价,升一十八钱,斗一百八十钱。”   米铺木牌之上写明了这十五个字,这也就是每斗米一百八十枚铜钱,每升米是一十八枚铜钱。   平日里一般来说,买一斗米要比买一升米要便宜几文钱,可今日却没有便宜一文钱。   “苍天呐,昨天还是一百二十钱,今日就一百八十钱了?”   “直娘贼,你们心也太黑了吧?”   “谁说不是啊,涨价也不是这么个涨法吧?”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求求你们,小的只有十钱了,就许我买一升吧,家里揭不开锅了。。。”   昨日米价一百二十钱,今日暴涨至一百八十钱,也就是说昨日能买两斗米的钱,今日却只能买一斗半了,米价如此暴涨,使得众人是异常沮丧,是异常愤怒。   这些日子米价是天天在涨,但一般是数钱、十数钱的涨法,哪里像现在这样,一夜之间,米价一口气涨了六十钱,要知道泉州水患之前的米价不过是每斗七十钱上下的。   于是众人挤上前去,怒骂者有之,诅咒者有之,哀求者有之,是乱成了一锅粥,现场数一片混乱,嘈杂不堪。   众人是推搡着米铺伙计、小厮,七嘴八舌的吵闹不已。   米铺伙计、小厮有好言相劝的,有呵斥的,也有怒骂的,甚至有伙计已经动手了,与买米之人扭打在了一起。   “休得聒噪!”现场一片混乱,眼看着就要失控了,于是一名身穿绸缎长衫的米铺掌柜自铺内走了出来,一声大喝,倒也唬住了众人。   “诸位老邻!”米铺掌柜见人群暂时安静了下来,于是接着说道:“米价如此暴涨,你们以为是本店捣的鬼吗?是我‘盛运米行’愿意的吗?你们都是我‘盛运米行’的街坊邻居,你们当中的一些人还是常在本店买米的老客官了,今日,本掌柜的就将实情告诉你们罢,自泉州遭了灾之后,道路不畅,外面的粮食几乎就运不进来,米价上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其实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就是此时我泉州无粮,你们可以去各处看看,此时此刻,有米卖的米铺是少之又少,且其米价均高于我‘盛运米行’。”   米铺掌柜见人群是一片安静,鸦雀无声的,于是乎就更来劲了,干脆站在了一条街凳子后接着说道:“还一件事情,你们且要知道,官府自昨日起非但没有开仓放粮,还开始收粮了。。。”   “收粮?官府收粮?”有人闻言吃惊的问道。   “正是!”米铺掌柜忽然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声说道:“昨日傍晚,官府开始收粮,你们知道官府以何价收粮吗?”   “直娘贼,八哥般的老咬虫,你他娘的能不能痛快些啊?”米铺掌柜关子一个接一个的卖,使得脾气暴躁之人大声怒问道。   “你。。。你这厮。。。你这厮。。。”米铺掌柜气得指着人群说道:“今日看在街坊邻居的面儿上,本掌柜就不与你这个路倒尸计较了,诸位老邻,你们可之地官府是以何价收米吗?是三百钱啊,整整三百钱啊,比本店所售之米要高出二十钱呢,听说官府还准备提高收米价格呢,你们说我‘盛运米行’的米是卖给你们划算,还是卖给官府划算?嗯?说啊,为何不说了?”   泉州官府不但不开仓放粮,还以高价收米?官府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众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约而同的一起想到。   泉州新上任的知州为京城来的李三坚,这件事情大多数人是知道的,李三坚在京城之时,为民做主,为民伸冤,不惧权贵,官声极佳,为一名清官、正官,这些事情许多人也是知道的,同时李三坚数日前在泉州南安县舍身治水之事,此时早已传遍了整个泉州,于是泉州百姓对李三坚是交口称赞,并为摊上这么一名好官感到幸运。   可此时由李三坚为长吏的泉州官府,在泉州遭受百年不遇的水患之时,在百姓们急需赈济之时,不但没有开仓赈济,居然还大肆买米、抢粮、囤粮,那么买米、抢粮、囤粮的目的当然就是为了囤积居奇,购得粮食再高价卖出,如此就能攫取暴利。   官府如此倒行逆施,使得众人不得不怀疑泉州之长吏李三坚的所作所为。   难道李三坚是浪得虚名?表面之上为一名清官、正官,其实是与以往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是为一丘之貉?众人不禁对李三坚产生了怀疑。   若李三坚真是这样的官员,真的是如此的虚伪,那么他真还不如那些明着欺压百姓的官员。   米铺掌柜随后得意的说道:“我家东家乃是个向佛之人,心念诸位老邻,由此才拿出些米来,救济你们,可你们居然还口出怨言?快点买米吧,,小店存米已不多,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啦,到时候饿肚子的可是你们,而不是本掌柜。。。”   其实此时泉州官府是以每斗二百五十钱大量收购粮食的,米铺掌柜故意抬高泉州官府的收购价格,无非就是为了“盛运米行”出售粮食,从而获得暴利。   “啪!”   “哎哟!”   米铺掌柜话音未落,一坨湿泥就被人甩在了他的胖脸上,米铺掌柜猝不及防,顿时自凳子之上跌落,不过好在周围有数名伙计,于是慌忙就接着了米铺掌柜,使他避免了跌落地上。   “官府不仁,与奸商狼狈为奸,实在是令人不齿!”   “官府倒行逆施,欺压百姓!”   “抢啊,官府、奸商如此下作,我等与他们还客气什么?”   “反了,反了!”   “反也是死,不反也是死,不如反了!”   此时众人是愤怒异常,拿着米袋就向米铺之内冲去,是群情汹涌,米铺众伙计、小厮是根本拦不住,米铺掌柜被吓得面如土色,慌忙退进了店内。 第五十九章 以工代赈   宋建中元年八月某日,因泉州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水患,大批饥民自南安县、晋江县、永春县、德化县等县涌入泉州城内,而官府居然与泉州商人相勾结,抢购米粮、哄抬米价,使得米价由灾前每斗七十钱,暴涨至每斗二百钱上下,一些百姓倾尽一日所得却难买一升米,从而引起群情激愤,泉州各地就发生了许多抢米、抢粮等物的事件。   其中泉州最大的米铺,“盛运米行”为始发。   此时“盛运米行”之前,已经聚集了上千人之多,众人在激愤之下,纷纷冲进了店内,砸开米柜,拿着口袋就往里装米,没有米袋之人就脱下衣衫,用衣衫包着白米,甚至一些饥民直接将未生米塞进了嘴里,此时“盛运米行”之中的白米落得遍地都是,米铺的掌柜、伙计、小厮们吓得缩在了一旁,现场是一片狼藉。   “府尊相公有令,哄抢米粮者以贼盗罪论处!”   “念尔等为饥饿所致,故可网开一面!但必须速速离开此地!”   “快快放下米粮,速速退下,否则杀无赦!”   饥民哄抢“盛运米行”,早已引起了泉州巡检司的注意,于是泉州巡检司巡检使陆肱亲率百余名巡检、捕快赶到了“盛运米行”,试图进行弹压。   泉州巡检司诸巡检、捕快赶到“盛运米行”之后,即拔出腰刀,成扇形围上了众饥民,并大声宣布泉州州衙之令。   “陆老爷啊!”米铺胖掌柜见陆肱带人来了之后,如见救星般的自人群之中挤了出来,跑到陆肱面前哭诉道:“刁民造反,小店损失惨重啊,你看这。。。官府是否能够补偿些损失啊?”   还补偿损失?陆肱闻言心中暗道,不是这些个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米价,何来目前如此状况?   “本官不是带人了吗?”陆肱心中极度厌烦米铺掌柜,于是瞪了米铺掌柜一眼,一把推开他后吩咐手下道:“李知州严令,不许伤人!”   “陆巡使,这。。。这。。。这不伤人不行啊。。。”陆肱的一名手下为难的说道。   饥民人数众多,而巡检、捕快较少,李三坚又严令,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人,因此陆肱等人对付目前的哄抢之事是较为困难的。   果不其然,官兵到来,众饥民刚开始是一阵慌乱,可见到巡检、捕快们只是威胁、吆喝,并未真正动手拿人或者伤人,再加上肚之后饥饿,于是又是不管不顾的抢起米来,一些饥民甚至与巡检、捕快扭动了在一起,场面不但没有得到控制,反倒是愈发的混乱。   “咻。。。。。。。”正在此时,一枚响箭带着长长的声响,自空中飞了过来,一箭正中写着“盛运米行”四个字的米铺门匾,“啪”的一声,宽大的门匾断为两截,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些许尘土。   一般来说,羽箭射中门匾,最多就是钉在上面,可这一箭居然将宽大的门匾震断,就可以想象这一箭的力道是何其巨大。   门匾断裂落下发出的巨大声响,顿时将众人下了一跳,并下意识的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   此时不远处奔过来数百名泉州厢军军卒,为首一名年轻将领身披一件黑色披风,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手提一副大弓,大喝道:“刁民休得作乱,速速退下。”   “退下!退下!”两排厢军军卒手持长枪,跨前一步,一起大声喝道。   闪着寒光的铮亮枪头一齐指向了众饥民,同时数十张大弓已经弯弓搭箭,指向了半空之中,只等一声令下,就箭如雨下。   以往的泉州厢军就是一支杂役军,不但兵器简陋,就连军衣也是杂七杂八的,军容极其不整,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日厢军军势大振,颇有大宋禁军的味道。   官军如此步步紧逼,顿将众饥民吓得魂不附体,许多饥民已经在寻找逃跑之路了,可此时已经被官军围上了,已经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了。   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官军能够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否则真以贼盗罪论处的话,即可当场格杀。   “姚监押!”陆肱见新任泉州兵马监押姚舆率兵来了之后,就走到姚舆马前,倒提腰刀,拱手问道:“此事该当如何?请姚监押示下。”   一般来说,巡检司为州郡捕盗衙门,而泉州厢军是州郡驻军,一般不为捕盗之事,基本上算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目前为特殊时期,因此被泉州知州李三坚派出来弹压暴乱。   陆肱为巡检司巡检使,而姚舆为泉州兵马监押,也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姚舆是为泉州知州李三坚的心腹爱将,因此陆肱才恭敬执礼相问。   “这。。。”姚舆看着一群群面黄肌瘦的饥民,心中犹豫是拿人入狱还是将他们驱散了事。   “姚监押,且慢动手!”正当姚舆犹豫之时,李三坚之堂弟李纲拍马赶到,骑在马上大声喊道:“府尊相公有令,不得坏了百姓。”   此时的李纲并未任何功名,因此就暂为李三坚的书吏,负责一些杂事。   “你小子过来作甚?”姚舆看着满头大汗的李纲问道:“师叔他有何吩咐?”   李纲瞪了姚舆一眼答道:“府尊相公说了,都是些普通百姓,不过是因为饥饿而已,不必拿人了,就让他们走吧。”   “李生!”陆肱闻言问道:“放了他们?若他们再行抢米之举,又当如何?”   放了或驱散这些饥民,只能暂时缓解目前这种状况,可饥民因为饥饿,当然还会铤而走险的。   李纲点点头,翻身下马,推开面前的刀枪,走到饥民面前后拱手说道:“诸位,我家相公说了,公府此时正在招民夫呢,若你们愿意,可去公府应招,每日只需干些公府吩咐的事情,即可得钱,不要钱的也行,做完一日,也可得些白米,甚至还能得些酒肉呢。”   “啊?做什么事情啊?”   “还能得钱得米得肉?”   “官爷,衙门在哪里啊?小的们现在就去。”   姚舆也是诧异的看着李纲问道:“招民夫做什么啊?”   “筑路、筑堤、兴修水利!”李纲闻言大声答道。   “姓姚的!” 李纲随后对姚舆笑道:“某听府尊相公的意思,打算十里八乡都要筑路呢,且要筑大路、宽路。”   筑路,还要大筑特筑?姚舆等人闻言心中是暗暗纳闷。   “以工代赈”是以赈粮、赈食、赈钱等为手段,召集民夫,兴土木,以达到济困、度荒、减灾等目的。   宋时“以工代赈”在灾荒之年,是常有之事,李三坚并不是首创,同时一般也是兴修水利,不过除此之外,他人“以工代赈”一般修的是道观、佛寺、馆舍、官舍等等,也有修筑城墙的,可李三坚居然要筑路,筑宽敞的大路,且是大筑特筑。。。   筑那么多的路又有多大的用处?姚舆等人暗暗纳闷。   “不但如此!”李纲随后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府尊相公还说了,虽此时端午节已过,但‘闽人好舟’,府尊相公他还要举办‘龙舟竞渡’呢,且州衙还要拿出丰厚的赏赐呢。”   “你小子脑袋是不是被门夹过了?还是进水了?”姚舆照着李纲头上拍了一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举办‘龙舟竞渡’?你小子到底听清楚没有啊?”   “姓姚的!”李纲歪着脑袋,抬手拨开了姚舆的大手,怒道:“你竟敢说府尊相公脑袋被门夹过了?回头我就禀告于他,哼!大兄。。。府尊相公还说了,‘七巧节’将至,还要大行‘七巧节’之庆典呢。”   疯了,疯了!姚舆等人闻言均心中暗道,此时因泉州水患,灾民流离失所,米价暴涨,饥民遍地,可李三坚居然不思赈济,居然还要大肆买粮,与民争利,还要大肆举办各种庆典?如此倒行逆施,令人不禁对李三坚大失所望。   李三坚的脑袋是否真的被门夹过了?此时姚舆不禁心中暗暗纳闷。   “既然如此,陆巡使,你就领着他们去州衙吧。”姚舆随后对陆肱说道。   “下官领命!”陆肱躬身接令后,就与巡检、捕快吆喝着众饥民向着州衙而去。   “师叔他现在哪里?”姚舆随后问向李纲。   “他天天在码头看海呢。。。”李纲答道。   看海?看风景?姚舆闻言心中是更加郁闷了,如此紧要关头,他。。。他居然还有这份闲心?   还怡然自得的游山玩水?看来他的脑袋真的是被门夹过了,姚舆心中暗道。   此时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两名汉子,面露欣喜之色,对视了一眼后,就转身匆匆离去。   。。。。。。。。。。   福州转运司衙门   “相公,泉州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一名汉子对福建路转运判官严国罋说道。   “彩!笔墨伺候!”严国罋闻言大喜,立即坐到文案之后,提笔开始写一本奏章。   “速交于急递铺!快马报于朝廷。” 严国罋写完奏章之后,就将奏章交于一名心腹后说道。 第六十章 内争不断   宋之文书、官物等传输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为驿,一种就是递。   驿一般是传送一般的文书,而递就是传送军情或其他紧急文书,递也就是递铺,因其隶属于尚书省,因此又被称作“省铺”。   递铺有铺吏及铺兵,专门负责传送文书、官物等等。   递铺又分慢递与急递,而急递的铺骑,马领之上系有铜铃,在道上奔驰之时,白天鸣铃,夜间举火,撞死人不负责。铺铺换马,数铺换人,风雨无阻,是昼夜兼程,日行最高可达五百里上下。   因此福建路转运司转运判官严国罋关于“泉州民变”的奏章,只十日就送抵了宋京师开封府。   “陛下,自六月以降,我圣朝各处是天灾不断,此刻陛下当为三事,出御制南郊亲祀,飨太庙,祀天地于圜丘,一也;赦天下,降德音于四京,减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二也;轻徭役、薄赋税,以安民心,三也。陛下。。。。”   宋皇宫一处偏殿之下,尚书右仆射曾布躬身,对宋帝赵佶说道。   “朕知道了。。。”赵佶不待曾布说完,就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了曾布。   曾布所奏三事,这是一般帝王在天灾发生之时,都会这么做的,不是什么新鲜之事。赵佶熟读史书,又岂能不知?   其中真正对救灾有用的,能够安抚百姓的就是轻徭役、薄赋税,轻徭役也还罢了,而薄赋税会降低朝廷的税赋的。   此时朝廷国库空虚,还要应付西夏战事,如此能拿出来赈济灾民的钱粮是少之又少,分摊到各路府州军的就更少了,如杯水车薪。   赵佶为大宋皇帝,当然明白灾情发生之时,若不能赈济、安抚百姓,必然会激起民变,也许还会天下大乱。   可此时的赵佶是捉襟见肘,根本是拿不出太多的钱、粮赈济、安抚百姓。   而此时曾布于殿中喋喋不休的谈论天灾,却又拿不出真正的增加国库收入,同时又能赈济、安抚百姓的办法,因此使得赵佶是极为厌烦。   “元祐之人”只会高谈阔论,只有“元丰之人”才有治国良策,这是此时赵佶对朝中诸大臣的印象。   曾布虽为“元丰之人”,但他其实是中间之人,既拉拢“元祐之人”,又拉拢“元丰之人”。   曾布闻言涨红了脸站在原地,矮小的身子是微微颤抖。   随着赵佶居帝位日久,是越来越具威势,并且是越来越乾坤独断了,许多事情根本不征求宰执等大臣的意见,就直接以手诏的方式下达谕旨。   特别是太后向氏殡天之后,赵佶更是如同一只摆脱了笼子的鸟雀一般,是展翅高飞,任何人都无法稍控制于他,朝中大臣也是越来越惧怕赵佶了。   这与当年赵佶刚刚入宫继位之时是完全不同了,当时的赵佶是礼贤下士、虚怀若谷。   此时殿中气氛略显尴尬之时,尚书左仆射韩忠彦急匆匆的进入了殿中,因此年事已高,同时又走的急,因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该致仕了,赵佶见状心中暗暗摇头道,如此之人,岂能久居相位?   此时的韩忠彦早已过了花甲之年,虽距古稀之年尚远,但已经是显得异常的老态了。   “快快扶着韩卿家。”赵佶虽心中已有贬黜韩忠彦之心,但仍是显得异常关心的对左右说道。   两名内侍闻言连忙走上前去,搀扶着韩忠彦走到了赵佶御座之前。   “老臣无碍。”韩忠彦摆脱了两名内侍,自袖中取出一本奏章后对赵佶说道:“陛下,福建路急报。”   “福建路急报?快快取来!”赵佶听闻是福建路奏章,面露惊讶之色,对左右连连说道。   李三坚是建中靖国元年二月离开宋京师开封府的,此时已至八月,已经离开了半年之久了,因此赵佶已经许久未得到李三坚的消息了,此时福建路急报,赵佶是希望得到些李三坚的消息。   只不过奏章之上的“民变”二字将赵佶吓了一跳。   “六月伊始,水患大作,泉州更甚,大雨月余,坏廨宇、民舍无数,水漂民庐,坏田稼无数,人畜溺死者甚众。士庶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饥民十万余求赈廪,饥民嗷嗷待哺。。。可泉州知州李三坚自至五月入闽,却不思赈济、安抚百姓,擅自掘堤放水,没良田无数,人畜溺死者亦是甚重。更有甚者,泉州知州李三坚以公府之名举债于泉州富室,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泉州富室苦不堪言,同时高价籴米,哄抬米价,与民争利,与民口中夺食,民不堪其辱,不忍肚饿,哄抢米铺,泉州民变已生,可李三坚仍是对此是置若罔闻,并强命士庶百姓行‘龙舟竞渡’、‘七巧节’等事,此乃倒行逆施也,臣福建路转运司转运使严国罋是痛心疾首。。。。。。。”   严国罋奏章之上将泉州之事夸大了数倍,将李三坚形容成为了史上最残暴的贪官污吏,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酷吏。。。同时严国罋奏章之上也写明了自己对李三坚是如何如何的,苦口婆心的规劝,可李三坚仍是我行我素,是置若罔闻、一意孤行,于是严国罋无奈之下,就急脚递于朝廷,望朝廷能够惩治于李三坚,同时尽快平复泉州民变。   “他为福建路长吏,既然李翰韧激起了民变,为何不立即办了他?”赵佶看完奏章之后,将奏章丢在御案之上,冷冷的说道。   赵佶等了半年,终于等到了李三坚的消息,可居然是这样的消息,使得赵佶是极为恼怒与失望。   要知道李三坚可是赵佶的潜邸之臣,为心腹大臣,李三坚能够在杖毙魏国公赵沆之后全身而退,能于泉州为知州,完全是赵佶在其身后撑腰的,而泉州为官,也基本上是赵佶的主意。   这件事情许多大臣心中都是明白的,是了然于胸。   可此时李三坚居然出了这种事情,那么就几乎相当于当面给了赵佶一记耳光,使得赵佶是极为羞恼与失望。   “韩卿家,奏章想必你也看过了,你有何主意?”赵佶闷了半响之后,问向老态龙钟的韩忠彦道。   急脚递是先送到尚书省的,奏章又是韩忠彦带进宫的,那么韩忠彦当然是已经看过奏章了。   他是你的宠臣,为何要我拿主意?韩忠彦闻言心中暗道,同时韩忠彦注意到了,赵佶看了奏章之后,只是埋怨福建路转运判官,只是脸色异常难看,但赵佶并未暴跳如雷,并未当场下旨,将李三坚拿下,槛送京师,如此微妙之处,必须引起重视,否则会错了意,后果难料。   于是韩忠彦思虑再三,开口对赵佶说道:“陛下,老臣今日接到福建路奏报,不敢片刻耽搁,即送进了宫,由陛下御览。陛下,老臣由奏报之中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泉州知州李三坚是二月离开京师的,五月方入闽境,闽地距此虽数千里,但也不至于三个月才入闽境吧?二月足矣,因而朝廷当以其懈怠之罪论之。其二就是李三坚五月入闽,任泉州知州,即遇泉州水患,而其身为一州之长吏,当率部领民治水,行赈济、抚民之事,可其却在此紧要关头,擅自掘堤放水,没良田无数,人畜溺死者亦是甚重,加重了灾情,并与民争利,与民口中夺食,此确为倒行逆施之举,当严惩之,以安民心,以儆效尤。不过,陛下,老臣思虑再三,泉州为海偶之地,距京师数千里地,可谓是山高路远,泉州具体是何情形,当明察之,因此老臣认为朝廷当使一使臣,前往闽地,巡察泉州,待勘定之后,再行定夺。”   李三坚为曾布的人,朝廷之中的许多大臣均是认为李三坚是拜于曾布门下的,因此扳倒了李三坚,即可对曾布造成不小的影响,最起码可以荐人不明之罪名,即可安在曾布的头上。   一件事情,两件事情,也许不会对曾布造成多大的影响,但十件、百件必然会影响到赵佶的决断,待累积到了一定程度,就是曾布倒台之日。   不过韩忠彦考虑到了赵佶,因此并未将话说死,还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嗯,韩卿家此为老成持重之言,韩卿家以为当以何人为使?”赵佶考虑片刻后问道。   “陛下,右谏议大夫陈次升秉性耿直,刚正不阿,可为使前往泉州磨勘泉州知州李三坚。”韩忠彦答道。   “陛下!”此时一旁的曾布终于开口道:“老臣对奏章所奏之事,有一事不明,请陛下容臣问明此事。”   其实李三坚并未拜于曾布门下,只不过李三坚是对曾布的一些观点是持肯定态度的,如曾布的“元祐、绍圣均有所失”等观点,李三坚是赞同的,因此两人走的较近,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却被大多数人认为李三坚是拜于曾布门下的。   其实李三坚的许多观点或看法是与曾布不同的。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哦?曾卿家有何话说?直言便是。”赵佶闻言点头道。 第六十一章 提举杭州金明局   宋皇宫一处偏殿之中   福建路转运判官严国罋上书朝廷,言泉州知州李三坚自泉州到任以来,倒行逆施,从而引起民愤,激起民变。宋帝赵佶听从朝廷左相韩忠彦之言,欲遣使前往泉州,查明此事,待笃定之后,治李三坚的罪。   不过韩忠彦所荐之人陈次升为何人?此人确实秉性耿直,刚正不阿,且忠于职守,但其是与曾布是死对头,在如此情形之下,难免会有所偏颇。   因此朝廷右相曾布终于开口道:“陛下,老臣方才也看过奏章了,老臣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奏章之中所言,泉州知州李三坚举债于泉州富室,老臣于是就产生了疑心,为何李三坚会举债于泉州富室?”   “嗯?曾卿家所言大是,李翰韧他为何会举债于泉州富室啊?”赵佶闻言恍然大悟,顿时就来了兴致,双手扶着御案,身体前倾,看着曾布问道。   “陛下!”曾布见赵佶如此上心,于是大声略有些兴奋的说道:“李三坚在京师为官之时,世人皆言其为一名清官、正官,其在京师的所作所为,也为一名清官、正官无异。如此之人岂是贪财之人?那么此时李三坚为何又举债于富室?陛下,老臣猜测,泉州知州李三坚此举决非徇私,而是为了泉州州衙,是为了泉州百姓。”   曾布看了韩忠彦一眼,顿了一顿后说道:“泉州知州李三坚刚至泉州,刚刚到任,人生地不熟的,即遇百年不遇之水患,且李三坚为年少之人,他又当如何应对?李三坚早已遣使告急于福州漕司,告急于朝廷,可朝廷给了泉州什么?朝廷所拨些许赈济钱、粮到目前为止,仍是未至泉州,并且据老臣所知,福州漕司也未拨与泉州一粒粮、一文钱,因此李三坚此举实为无奈之举,既然其举债于泉州富室非徇私,那么李三坚又是为了什么?当然就是为了赈济泉州百姓,平息水患,安抚泉州百姓,如此之人,岂是倒行逆施之人?”   真是难为他了,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时泉州水患,李三坚手中无粮无钱,只有举债于富室,举债容易,还债就难了。。。怪只怪在朝廷此时也是国库空虚,捉襟见肘,是自身难保,可赵佶闻言心中暗道。   赵佶刚想开口说话,左相韩忠彦抢先开口道:“依曾公所言,李三坚非倒行逆施之人,那么其擅自掘堤放水,淹了无数良田,人畜溺死无数,并高价籴米,哄抬米价,对此,曾公又作何解释?”   “呵呵!”曾布闻言笑道:“方才韩相公不是说了吗?泉州距京师数千里地,可谓是山高路远,那么泉州到底是何情形,当明察之。还有就是,韩相公啊,难道你不闻决堤泄洪之事吗?”   “我。。。你。。。”韩忠彦闻言哑口无言,半响后说道:“决堤泄洪,老夫岂能不知?可决堤泄洪之举为下下之策,非万不得已之时,不可为之,泉州知州李三坚不与福州漕司商议,不上奏朝廷,就擅自决堤泄洪,淹了无数良田,此为越权之举,不可纵之。”   “哈哈!”曾布闻言摇头笑道:“你又怎知泉州水患不是到了危急时刻?与福州漕司商议,上奏朝廷?恐怕大水早已将整个泉州淹完了。”   “你。。。危言耸听,若我圣朝所有州郡均如泉州一般,岂不是乱了套了?朝廷又当以何制之?”韩忠彦闻言怒道。   “好了,好,两位卿家不要争了。”赵佶见状说道:“朕已许李翰韧有临机决断之权,决堤泄洪之事,想必李翰韧他也有难言的苦衷。”   赵佶随后想了想后又问道:“那么李翰韧高价籴米,哄抬米价,此举又是为何啊?还激起了民变?真的激起了民变了吗?”   李三坚在开封府为官半年,清正廉洁,即博得“青天明月”之名声,如此爱民如子的官员又怎能激起民变?   此时赵佶用心细想,即发现了福建路转运判官严国罋的奏章之中有许多破绽。   “陛下!”曾布闻言答道:“老臣虽不知泉州的具体情形,但不难猜出泉州知州李三坚此举必有深意。”   曾布随后又看了一眼韩忠彦说道:“陛下,若李三坚真是如此,而此时朝廷遣使磨勘于他,岂不是会寒了其心?寒了整个泉州州衙之心?”   “如此说,曾卿家,你的意思是就不必遣使前往泉州了?”赵佶又问道。   “非也!”曾布答道:“遣使还是要的,只不过遣使前往泉州,是为了查明此事,而不是为了磨勘泉州知州李三坚。”   “陛下,微臣举荐一人,可担当此任!”曾布随后说道。   。。。。。。。。。。   “两位卿家,目前朝廷是个什么样子,想必你二人都知道了,当有何良策?”李三坚的事情告一段落后,赵佶问向韩忠彦、曾布道。   目前朝廷财政吃紧,国库空虚,就连救灾赈济都拿不出多少钱、粮来,赵佶是忧心忡忡的。   最为关键的是赵佶不到二十岁登基,是为少年天子,多才多艺,诗歌词赋、琴棋书画、鞠艺等等是无所不喜,无所不通,是放荡不羁,而此时的大宋财力却容不得赵佶过于放纵自己,再加上此时国库空虚,因此赵佶急于寻一良策或寻一名能够改善目前这种状况之人。   而曾布此时已年近古稀,韩忠彦也早已过了花甲之年,两人一个迂腐,一个陈腐,且两人均是动辄以忠直敢言自居,整日喋喋不休的,使得赵佶颇为厌倦,但此时又不得不依仗二人。   “陛下,老臣只言四事,一曰广仁恩,二曰开言路,三曰去疑似,四曰戒用兵。。。”   于是曾布、韩忠彦又是一通喋喋不休的,却又找不出治国良策。。。。。   “都回去吧。”良久之后,赵佶叹了口气后,对曾布、韩忠彦说道。   。。。。。。。。。   “官家,你整日操劳国事,官家。。。你。。。近日是愈发的清减了。。。”散朝之后,赵佶回到内殿,内臣童贯哽咽的对赵佶说道。   “朕无碍!”赵佶挥了挥手后,一边索然无味摆弄着宫中一个古玩,一边说道:“朕就是觉得有些闷得慌。”   “这是个什么物件?”赵佶随后烦躁的将手中古玩扔出去后,愤愤的说道。   赵佶自从登基之后,就为先帝赵煦服孝,需服满二十七个月,好不容易服孝服了十二月后,太后向氏病逝,于是赵佶的孝期又重新开始计算,又要服二十七个月。而服孝期间是有许多禁忌的,如不许出宫、纳妃、大肆饮宴等等,使得赵佶憋闷不已。   国事当然要打理,可理政之后,回到内殿,赵佶就感到如坐监一般。而此时赵佶已将宫中之物玩了个遍,再也找不出什么新鲜玩意了。。。   “官家勿忧!”童贯当然明白赵佶所想,于是对赵佶说道:“奴婢可替官家出宫一趟,寻些奇禽异兽、字画古玩等金石之物回来,由官家鉴赏如何?”   既然宫中已经索然无味了,那么只有从宫外想办法了,应该说童贯此言正好打动了赵佶的心。   “这。。。是否有些不太妥当?是否为扰民之举?”因此时处于服孝期间,因此赵佶有些犹豫的问道。   “官家乃是天子,这天下都是官家的。”童贯闻言答道:“既然天下都是官家,更何况这区区些许玩物?官家,奴婢见官家日夜为国事操劳,奴婢实在是。。。于心不忍,官家喜欢字画古玩等金石之物,不过是在国事之余,缓解疲乏而已,若有人对此有何异议,老奴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与其理论一二。”   童贯说话之时,双目含泪,是真情流露,使得赵佶异常感动。   是啊,朕不过是喜欢些许金石之物,且都是在国事之余,回到后殿才把玩的,又不会因为这些金石之物,,而不理朝政,为何就不妥了?赵佶心中暗道   赵佶自幼父母双亡,是在宫中长大的,不知不觉之中就将宫中的阉宦、宫女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赵佶父母双亡之后,是有许多兄弟姐妹,也有名义上的母后,也有许多父皇的嫔妃为赵佶的姨娘等等,但宫中哪里有何亲情可言?   尔虞我诈的,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因此这些人反倒不如服侍在赵佶身边的宫女、阉宦。   不要说名义上的母后、姨娘、兄弟姐妹等等,就算是亲生的父子、母子、兄弟等等,为了那个天下至尊的宝座,也会是骨肉相残的,也会是如同仇寇一般,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是势不两立。   “童卿家!”于是赵佶感动得对童贯说道:“你对朕的忠心,朕心中明白,就命你为提举杭州金明局吧。”   “奴婢遵旨,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童贯闻言大喜,慌忙躬身行礼道。   赵佶此言一出,就相当于同意童贯出宫,前往两浙路的杭州为其收罗古玩字画、奇花异石、奇珍异宝、奇禽异兽等珍奇宝物了。 第六十二章 踏歌   宋福建路泉州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为中秋节,每年的中秋节前,街市上的店铺就开始售卖新酿的酒,并用彩布把店面的门面装饰一新。市面上,螃蟹一类的海鲜,以及多个品种的水果都于此时上市,以供人们应节。中秋的正日,街市上的店铺就买不到酒了。到了晚上,富室大贾人家纷纷在自家里搭建赏月的台榭,普通人家则争着到各酒楼预定坐席,邀约亲友,一边饮酒一边赏月。邻里间的小孩子也是相约游戏。种种庆祝活动,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早上。   泉州大户陈氏家中也是,在家里搭建了三层楼高的台榭,置下酒席,并邀请了泉州亲朋好友及其家眷,来家中饮宴。   其中又一位客人,使得陈义德不敢怠慢,那就是泉州第一富,泉州商行“行首”李德俊。   此时李德俊之子李茂已与陈氏定亲,乃是儿女亲家,因此李德俊父子的车驾到了陈义德宅门口之上,陈义德、陈义信两兄弟亲自迎出了宅门之外。   “哎,李某何德何能,敢使陈公、亲家翁亲自迎接,李某惶恐之至也!” 李德俊与其子李茂才下车之后,见陈义德兄弟迎出了门外,于是下车之后连连施礼道。   李德俊之子李茂才是与陈义德兄弟,陈义信之女定亲的。   “呵呵!”陈义德闻言笑道:“李行首大驾光临,我陈氏蓬荜生辉也。”   “大兄所言大是,亲家翁于百忙之中光临寒舍,余甚感荣幸之至也!”陈义信也笑道。   “好,好!” 李德俊笑道:“如此李某今日就叨扰了,李某就祝陈公、亲家公中秋佳节福至金安了。”   “哈哈,陈某也祝李公中秋佳节,心想事成愿缘圆,财源滚滚无尽头!”陈义德连忙还礼道。   “茂儿,为何不过来拜见两位长辈?” 李德俊随后转头对其子李茂说道。   “爹爹,婷妹妹还在车上呢。” 李茂答道。   李德俊父子车驾到了陈宅之后,李茂就一直守在车旁,不肯离开,似乎是车中有名贵客,就连李德俊所携其他女眷都下车了,李茂仍是如此。   “你这孩子,为何如此不知礼?” 李德俊沉下脸都李茂说道。7   李茂闻言才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的走到陈义德、陈义信兄弟面前施礼拜见。   “亲家翁,车中为何人啊?”陈义德当然看出了端倪,于是差异的问道。   “哦。。。是李某的一名侄。。。外侄女。。。”李德俊沉吟片刻后答道。   “茂儿,去请你妹妹下车吧。”紧接着李德俊吩咐李茂道。   李茂闻言转身就向马车跑去,去的速度明显比来的时候快得多。。。   不就一名侄女吗?还是外侄。。。至于如此道的神神秘秘吗?陈义德、陈义信两兄弟心中是暗暗纳闷。   须臾,一名身穿杏黄色罗裙的少女自车中出来,袅袅婷婷的走到陈义德、陈义信面前,微微一笑,屈身福道:“小女子徐氏拜见两位姻伯,姻伯万福金安!”   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美如墨画,肌肤胜雪,神若秋水。   谈笑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显得异常的落落大方,说话间,露出了洁白如玉、如编贝般的皓齿,疑为大户人家的千金。   同时目光之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愁思,令人不禁心生一种将她搂入怀中轻怜疼惜的冲动。。。   自少女下车之后,李德俊之子李茂就不理离少女左右,同时紧张的看着四周,似乎是生怕别人多看几眼般的,使得李德俊及陈义信脸色有些难看。   李茂为陈义信未来的乘龙快婿,此时居然对一名美貌女子是如此的在意。。。如此,情何以堪?   少女徐氏为李德俊外侄女,那么就与李茂是表兄表妹的关系,而表兄表妹是可以结亲的。   当着未来老丈人的面,讨好于其他女子,老丈人还能有何好脸色?   不过李、陈两家是至交,因此不看僧面看佛面,陈氏兄弟虽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客客气气的将李德俊及其家眷迎进了宅内。   “亲家翁!”李德俊边走,还边环顾四周,开口问道:“贵府之中,今日似乎是还少一名贵客啊?”   “哦?你的意思是。。。?”陈义德闻言纳闷的问道。   陈氏请客,请什么人,还需他操心吗?看这样子,李德俊似乎是冲这名贵客而来?   “呵呵”李德俊闻言笑道:“李某听闻府上与新任泉州知州李太守交往甚密,因而今日不请李太守吗?”   正跟随着陈氏女眷,准备去内宅的少女徐氏,听闻“李太守”三个字后,就停下了脚步,侧目倾听李德俊等人的谈话。   “李太守连日操劳政事,哪里有闲功夫前来鄙处啊?”陈义德闻言苦笑道。   说起李三坚。陈义德就感到郁闷异常,郁闷陈家借给李三坚,借给泉州官府的巨量钱、粮,差不多就是肉包子打狗,又如荆轲去与秦王单挑,是一去不复还。   原因就是李三坚将所借的钱、粮不用于正途。   泉州知州李三坚居然如此的倒行逆施,与民争利,用所借的钱不论代价的、大肆购买粮食。   囤积居奇?囤积居奇也不是这么个囤法,陈义德等人经商多年,岂能不明白囤积居奇?   且不论泉州官府大肆购买粮食,是否能够获利,就说李三坚如此的倒行逆施,已经激起了民愤,已经发生了哄抢米铺事件,整个泉州闹得是怨声载道的,那么李三坚这个官还能做多久?   一旦李三坚因罪去职,那么后继之人谁还管你前任的烂摊子啊?陈义德不无忧心的想到。   还好自己女儿未送给李三坚,否则真的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陈义德又不无庆幸的想到。   陈家是请了李三坚,陈家又怎敢不请泉州一州之尊?可问题是李三坚至今未到,且无人来传话。   徐姓少女听闻李三坚并未来到陈宅,脸上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   。。。。。。。。。。。。。。。   “秋风涩涩,花开花落。你我此生流离,我却逃不过寂寞。我愿用三生烟火,换你一世情缘。此生若相依,誓言不弃。奈何溪水深流,沧笙枷锁。落叶漫舞,舞哀愁满天,杨柳倒垂,垂一世情缘。”   陈氏后宅有个极为宽敞的院落,露天院落可容纳数百人。此时院落之中点燃了数堆篝火,篝火附近数十名青年男女手牵着手,脚下踩着节拍,正唱着动听的情歌。   这就是所谓的踏歌,为宋人在中秋佳节最为喜爱的一种娱乐活动,南方尤为如此。   参加者围成圆圈或排列成行,互相牵手或搭肩,上身动作不多,主要是脚下的舞步、节拍变化,边歌边舞。   中秋之夜,踏歌赏月是别有一旦风味的。   连袂蹋歌从此去,风吹香去逐人归!   程朱理学大兴之前,宋承唐风,民风还是较为开发的,特别是闽地。   福建路为汉、夷杂居之地,民族较多,因此久居在此地的汉人也保留着一些各民族的风俗传统。   如在中秋之夜,踏歌赏月,在篝火之畔,用歌声向自己的梦中之人表达爱意。   此时陈氏后院之中的数十名正踏歌赏月的青年男女,为陈氏宗族之人,剩下的是被请至陈宅的客人的家眷,基本上是少男少女,也有些已婚的少妇。   众人载歌载舞,欢歌笑语的,气氛是极为热烈。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哎呀,还未结亲呢,哪里是新郎官嘛。”   “已经定亲了嘛,不日就将成为我陈家的乘龙快婿呢。”   “新郎官旁边的那名女子为何人啊?”   “是啊,她是何人啊?”   李德俊之子李茂陪着徐姓少女来到陈氏后院之时,顿时就引起了众人一片惊叹,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茂家中为泉州首富,李茂又与陈义信之女定亲,为陈氏女婿,李茂也是生的较为俊俏,除了略显羸弱之外,相貌应该算是较为出众的。   陈氏宗族之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李茂,当然是感到好奇。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陈茂身边的一名少女,是惊若天人,众人是惊呼一片,纷纷猜测这名少女的身份。   许多陈氏宗族年轻男子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娶得这名美若天仙的少女。。。   “新郎官,快来,快来!”许多陈氏宗族之人见陈茂与徐姓少女来了之后,纷纷热情的招手示意,想让陈茂及徐姓少女一同牵手歌唱,踏歌赏月。   “婷妹妹,你看。。。这。。。?”陈茂转头看着徐姓少女,征求她的意思。   “我。。。我。。。不会跳。。。兄长,还是你去吧。。。”徐姓少女摇头拒绝道。   徐姓少女当然见过踏歌赏月,但她确实没有跳过。   最为关键的是,徐姓少女此时心中充满了苦涩与失望,哪里还有心情踏什么歌,赏什么月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第六十三章宁为凤尾,不为鸡头   “李兄,敢问你带来的小娘子为何人也?”   陈氏后院踏歌之后,众少男少女就坐了下来,围着篝火边赏月边吃着果蔬、瓜子、花生、糖果等等,同时议论着奇闻异事,聊聊贴己之事。   此时有陈氏之人大着胆子问向李茂道。   “她。。。是舍妹徐婷婷。”李茂答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道:“是我表。。。表妹。。。”   徐姓少女闻言眉头微皱,似乎是有些心生不愉。   “表妹?”一旁的一个陈氏少女嬉笑着对一名女子说道:“柳姐儿,那就是你小姑子咯,咯咯。”   名为柳姐儿的女子为陈义信之女,也就是李茂定亲之人。   “我。。。我。。。”柳姐儿顿时羞红了脸,连忙躲到一边去,缩在一旁,时不时偷偷的观察陈茂与徐姓少女。   他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柳姐儿心中暗暗猜测,李茂对徐婷婷是异常的殷勤,而徐婷婷对李茂却是爱理不搭的,似乎是在刻意的躲着李茂。   他。。。自己未来夫君居然不抬头看自己一眼,柳姐儿委屈的想到,并且居然当着自己的面,与他人眉来眼去的。   其实李茂哪里没看柳姐儿?李茂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已定亲的妻,陈义信之女柳姐儿。   可李茂见到之后,却是大失所望,柳姐儿人长得还是较为清秀的,可身材却如其名一般,像柳条般的又细又长。。。   柳姐儿与徐婷婷相比,相差何止以里计,连徐婷婷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虽李茂心中明白自己与徐婷婷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但人却像是魔障一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   此时李茂见陈氏之人围在徐婷婷身边献殷勤,心中是妒火中烧,却又不便开口制止,只是一口口的喝着闷酒。   “香姐儿来了,香姐儿来了!”正在此时,陈氏之人忽然发出一阵欢呼,众人纷纷向院门口望去。   目前这种情形,似乎是徐婷婷一人将陈氏的女子全部比了下去,因此陈氏的少男少女们心中是极为不甘,此时陈氏宗族第一美女终于出现了,于是个个看起来是兴高采烈的。   此时众人在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气之后,一名妙龄少女就出现在了院门口。   李茂见了此名少女,眼睛顿时一亮,随后又看了一眼徐婷婷,心中将两女暗暗做了个比较。   两女的容貌只在伯仲之间,是不相上下的,唯一的区别就是香姐儿陈璎珞略显丰腴,而徐婷婷略显瘦削,所谓环肥燕瘦,大概说的如此情形吧。   若是娶了此女也是不错的啊,李茂心中忽然生出了悔婚于柳姐儿,再求陈璎珞之念,于是振奋精神,将自己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状态,长袖舒展,极为潇洒的站起身来,打算以礼相见,并给陈璎珞留下深刻的印象。   既非檀香,也非麝香,既非花草香气,也非花粉香气的香气,必然是此女带来的,李茂心中暗道。   不过还未等李茂走过去,香姐儿陈璎珞就欲逃跑了。。。   “我。。。我。。。我。。。”陈璎珞是个极为害羞之人,刚步入院子,忽然见到这么多人一齐看着自己,还议论纷纷的,顿时吓得转身就欲逃出院子去。   “嘻嘻,香姐儿,你跑什么呀?快进来一块玩耍!”两个陈氏之女见状,连忙将陈璎珞拉了回来,拉到篝火旁坐了下来。   “小生‘亨记’绸行李茂见过小娘子,不知小娘子可否告知小生闺名?”李茂见机会来了,慌忙整理衣冠后,走到陈璎珞面前施礼道。   李茂施礼动作极为潇洒,自认为是自己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最为潇洒的动作了。   只不过开口就询问未出阁女子的姓名,显得有些失礼,同时也被他人看出了李茂是有些。。。见色起意?   此时的柳姐儿脸色极为难看,而徐婷婷却撇了撇嘴,极为不屑的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过徐婷婷却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最起码李茂已经转移了目标,不再纠缠自己了。   陈璎珞见一名年轻男子忽然与自己说话,顿时就羞红了脸,放在裙下腰间的双手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低着头,不敢答话。   八月虽已入秋,但天气还是有些炎热的,加上篝火燃烧的温度,再加上陈璎珞害羞紧张,于是身上的香气是愈发的浓烈了,差点将正在等待陈璎珞回答的李茂熏晕了过去。。。   “哈哈,李兄!”此时一旁一名陈氏年少汉子气不过,于是开口笑道:“我家香姐儿可是有主了,你还是好好等着柳姐儿吧。”   “你。。。你们。。。”柳姐儿气得脸色通红,气得直欲转身离去,可又抹不下面子。   此时柳姐儿起初的羞涩已经荡然无存,心中只剩下愤怒了。   “小五,你胡说什么?我。。。我哪里。。。哪里啊?”陈璎珞俏脸是越来越红了,就如熟透了苹果般的,涨红了脸对小五说道。   “是啊,香姐姐哪里有主了?小五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啊?”陈氏另一名少年纳闷的问道。   “嘿嘿,我当然知道。”小五嘿嘿一笑,得意的说道:“大伯要将香姐儿送给一个人呢。”   “送给何人啊?快说,小五你再卖关子,小心四哥将你丢进篝火里去。。。”陈氏四哥闻言怒道。   “好,好,我说,我说便是。”小五闻言笑道:“此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宋状元郎呢,现在可是泉州的父母官,李三坚李太守!”   小五说罢还看了李茂一眼。   李茂今年发解试落第,如此哪能与名闻天下的状元相比啊。。。   啥?大伯陈义德要将陈璎珞许配给李三坚?众人闻言均是大吃一惊,纷纷咂舌不已。   李三坚的大名,现在泉州之人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只不过许多人未见过李三坚的面而已。   什么?面前的这名美小娘要嫁给李三坚?一直心不在焉的坐在一旁的徐婷婷闻言也是大吃一惊,睁着一双美目怔怔的看着众人。   呸,大色狼!走到哪里都要招惹女子,徐婷婷随后心中怒骂道,并狠狠的啐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的李三坚一口。   “什么?小五你是在哪里打听到的?”四哥闻言疑惑的问道:“四哥我可是听说李太守是有家室的人啊,如此,香姐儿怎能嫁给他嘛。”   “所以嘛,我并未说是嫁啊,只是说是送啊,大伯要将香姐儿送个李太守做小呢。”小五也是没有眼力价,并没有注意到越来越愤怒的陈璎珞,仍是絮絮叨叨的说道。   “我。。。你们。。。”陈璎珞气得站起身来,带起了一股香风。。。   李三坚与陈璎珞之事,当时陈璎珞是坚决不从,而李三坚也是婉拒,此事早已作罢,为何此时又有人说起此事?陈璎珞羞愤的想到。   陈璎珞想说点什么,却有不知说什么,想转身离去,却挪不动脚步,原因就是离去后,更会被他们耻笑。   正当陈璎珞珠泪欲滴,尴尬的站在原地之时,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拉住了陈璎珞的手,将陈璎珞拉到了一旁坐下。   “妹妹,不必理会他们,且听他们再说些什么。”一个声音在陈璎珞耳畔低声说道。   是她?陈璎珞转头过来,只见徐婷婷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多谢姐姐了。。。”陈璎珞感激得低声道谢道。   徐婷婷微微一笑,与陈璎珞安静的坐在一旁。   大户人家的兄弟姊妹之间当真是个个感情深厚吗?其实是不见得的,其中的相互攀比、勾心斗角之事真还不少。   陈璎珞的美貌为他人所艳羡,同时也招来了不少妒忌。   此时的柳姐儿就是幸灾乐祸的看着陈璎珞。   陈义德欲巴结新任泉州知州,欲攀高枝,欲将陈璎珞送给李三坚为妾或侍姬之事,早已为陈氏宗族许多人知道了,于是一些人就时常拿这件事情取笑陈璎珞。   陈氏宗族之人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情其实是老太公陈广弼的主意。不过就算知道了,又有何人敢取笑陈氏家主陈广弼?也只能拿陈璎珞开涮了。。。   “其实。。。其实。。。若是李太守无家室的话,能嫁给他也是蛮不错的呀。”   “那是一定了,李太守是什么人?大宋堂堂状元郎呢,官府六品大员,泉州之尊,你们知道吗?李太守他今年刚刚二十有二,可谓是少年得志也!”   “是啊,是啊,小五我还见过李太守呢,长得可是一表人材,英俊潇洒呢。”   “哎,只可惜我们家香姐儿没这个命啊!”   “当然喽,香姐儿岂能为他人之妾?”   “宁为凤尾,不为鸡头!其实。。。”   “其实什么?兄台你说颠倒了,是宁为鸡头,莫为凤尾。。。”   “。。。。。。。。。。”   “哈哈哈哈!”正当众人七嘴八舌之际,李茂忽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众人一起转头,诧异的看着李茂,于是有人开口问道:“李兄,为何发笑?” 第六十四章“李剥皮”   泉州第一富李德俊的“外侄女”徐婷婷前来泉州所为何事,或者说她为何前来泉州,李茂大体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徐婷婷来到泉州投奔她的伯父李德俊,李茂见到徐婷婷之后,即为她的容貌所倾倒。   但两人名为,实为,按宋律,两人是不能成婚的,就算无宋律的限制,两人之间也是不可能有什么的,原因就是,此时徐婷婷的一颗心已经牢牢的系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而这个人是谁,李茂也是知道的。   虽李茂对这些事情是清楚的,但心中总是遏制不住妒火中烧。   此时陈璎珞的出现,李茂又是惊艳于陈璎珞的容貌,刚刚起了一些心思,却又发现陈璎珞又是与那人有关系。   虽徐婷婷、陈璎珞与那人之间的事情并不靠谱,当然也并非他的人,但此时的李茂是异常厌恶那人,觉得那人是这个世上最讨厌的人。   于是李茂哈哈大笑道:“那姓李的是状元及第没错,是泉州知州也没错,是我朝最年轻的六品官员也没错,但是。。。”   李茂加重了语气,咬牙切齿的说道:“当时此人为官不仁,欺凌百姓,倒行逆施,实在是令人所不齿也。”   徐婷婷闻言眉头一挑,就欲开口与李茂辩驳,但最后还是忍了又忍,默不作声。   同时徐婷婷是越开越讨厌她这个堂兄了。   “姐姐,你认识他吗?”徐婷婷的神情,陈璎珞是看在眼中的,于是低声问道。   “他就是个喜欢作威作福,喜欢欺负人,自以为是的大色狼,我怎么会认识他?”徐婷婷闻言咬紧了银牙答道。   女人就是如此,自己的情郎只能自己说,怎么说都可以,别人却不能说他半句。。。   谁信啊?陈璎珞闻言心中暗道,徐婷婷肯定是与那人认识的,而且关系还不一般。   哼,家中是有妻有妾了,还到处招惹女人,招惹的都是绝色女子。。。陈璎珞也是在心中暗暗啐了口不知道在哪里的李三坚。   不知道怎么回事,陈璎珞这段日子,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起李三坚,连陈璎珞自己都未察觉。   “李兄,何以见得?”有陈氏宗族之人问道。   “自六月以来,泉州遭遇了百年难遇的水患,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可姓李的不思赈济灾民,却以官府的名义大肆购入米粮,抬高米价,其目的当然就是为了囤积居奇,获取暴利,如此之举,岂不就是倒行逆施吗?你们知道现在泉州百姓怎么称呼他吗?”李茂说道。   “怎么称呼啊?”有人问道。   “泉州百姓称其为‘李剥皮’、‘活阎王’。。。”李茂得意洋洋的答道。   李茂说罢,还取出一柄精致的折扇,得意洋洋的扇了起来,并自以为是潇洒无比,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窃窃私语的徐婷婷与陈璎珞。   难道她们在议论自己吗?李茂心中暗道。   “李兄,你也姓李。。。”陈氏之人有人说道。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均笑了起来。   李茂姓李,却大谈“李剥皮”。。。众人均是觉得好笑。   “我是姓李。。。”李茂闻言涨红了脸说道:“可此李非彼李也,我与他又不是同宗,就算是同宗,我也会为我李氏出了这么一个酷吏感到羞耻。”   其实泉州州衙大肆收购米粮,太高了米价,而米价暴涨,其他商品的价格也是跟着大幅上扬,一些紧俏商品价格上扬的幅度甚至超过了米价,因此作为泉州第一商户的李家从中已经是得了不少暴利了。   可这个世上大多数人就是如此,虽然捞足了好处,得了不少便宜,但却要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开口百姓,闭口百姓,是大谈仁义道德。   “李兄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李知州所为确实。。。确实有些。。。哎,某听说李知州还命人掘开了晋江县河堤,大水冲毁了庄稼,淹没了良田,人也死了不少呢。”   “正是,正是,他还强使饥民开道筑路呢,真不知道开道筑路有多大的用处。。。”   “他还从我陈家强行借走五万缗钱、十万石粮呢。”   “如此酷吏,难道朝廷就没人制得了他吗?”   “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某料朝廷不久之后,定会惩治如此贪官污吏。”   “就是,就是,我看他这官能做多久?”   “幸好香姐儿未送给他啊,否则与送入虎口又有何区别?”   “大是,大是也!”   于是众人又是好一通的议论,李三坚也就从一个少年得志的青年才俊成为了一个人见人打、万夫所指的酷吏贪官。   李茂见众人纷纷赞同自己,不由得是更加得意,轻摇折扇,笑吟吟看着美若天仙的徐婷婷与陈璎珞。   此时两女又在不远处窃窃私语,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妹妹,你愿不愿意给那个‘酷吏’做小呢?”此时徐婷婷笑嘻嘻的低声问向陈璎珞道。   “我。。。我。。。”陈璎珞仍是异常的羞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徐婷婷的问题。   “看来你是愿意咯。”徐婷婷此时仍是不肯放过陈璎珞,于是又是试探陈璎珞道。   “不,我不愿意,我就是不愿意。”陈璎珞羞愤的抬头说道。   从前不愿意,现在是更不愿意了,陈璎珞心中暗道。   此时李三坚是臭名远扬,谁还愿意送上门去,被他人耻笑呢?被他人戳后脊梁骨呢?   “好了,好了,姐姐是跟你闹着玩的。”徐婷婷笑道:“这个世上又有哪个女子是甘心为他人之姬妾啊?”   徐婷婷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神情。   “姐姐你。。。怎么了?”徐婷婷脸上怪异的神情被细心的陈璎珞捕捉到了,于是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徐婷婷慌忙掩饰道,并有些慌张的站起身来,离开了陈璎珞,走到众人面前福了一福后,轻声说道:“诸君,小女子可以说两句话吗?”   “婷妹妹,这里又无长辈,皆为同辈之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李茂抢先应道。   “小娘子!”陈氏四哥横了李茂一眼后笑道:“今日是踏歌赏月,不但可以说,还可以唱呢,小娘子是说还是唱呢?”   今日是陈氏请客,又不是你李家请客,如此的喧宾夺主,算什么回事?陈氏诸人均暗暗埋怨道。   同时李茂对待自己刚刚定亲的柳姐儿,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转而去讨好其他女子,使得众人均鄙视他的人品。   “是啊,徐小娘子还是一展歌喉吧,嘿嘿!”   “能够跳支舞就再好不过了!”   这还是徐婷婷进入陈宅后院之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话,声音莺声婉转,如黄莺出谷一般,口音还是标准的东京开封府口音,使得众人感到异常新鲜。   徐婷婷微微一笑道:“今日为中秋佳节,为月圆之日,可你们应该知道月亮并不是日日都是这么圆的,月有阴晴圆缺,日有东升西落,更何况人乎?今日小女子就送你们一句话罢,那就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徐婷婷说罢,就转身打算离去,留下了满场张大了嘴巴之人。。。   “诸位公子、娘子,老太公叫你们都过去呢。”正在此时,一名仆人气喘吁吁的赶到后院招呼诸人道。   “什么事啊?”陈氏四哥气冲冲的瞪着仆人问道。   “李太守已经到了,老太公叫你们过去拜见啊。”仆人答道。   还未走远的徐婷婷闻言,顿时全身一震,停下了脚步,身体微微颤抖、侧目继续听着他们的对话。   “哪个李太守啊?”四哥没好气的问道。   “李太守就是李太守嘛,哦,就是新科状元郎呢。”仆人答道。   原来是“李剥皮”已经来到了陈府。。。众人心中暗道。   众人于是只好整理衣冠,准备去拜见“李剥皮”。。。   无论怎样,众人也不敢违背家主之命,无论怎样,“李剥皮”毕竟是泉州知州,依礼也必须拜见的,虽然此时无人瞧得起李三坚,均鄙视李三坚的所作所为。   “姐姐,去看看吧。”此时陈璎珞走到徐婷婷身边,挽住徐婷婷笑道。   “我。。。”徐婷婷犹豫不决的。   徐婷婷日思夜想的就是那个人,可此时将要见到了,徐婷婷又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惧,真是应了那句话,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难道姐姐不想去吗?难道你怕他吗?”陈璎珞笑着问道。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徐婷婷是将李三坚比作鸿鹄,而将众人比作燕雀。。。   陈璎珞又不是傻子,以徐婷婷的数番话,当然看出了徐婷婷与李三坚的特殊关系,因此此时就轮到陈璎珞取笑徐婷婷了。   “我怕他?我怕他作甚?去就去,难道他还能将我吃了?”徐婷婷兀自嘴硬的说道。   “姐姐,你愿意愿不愿意给那个‘酷吏’做小呢?”   “我。。。你。。。我做小也要拉着你一块做!”   “呸,你要你去做好了,我才不去呢。” 第六十五章 仲秋宴(上)   “哎哟,李府尊大驾光临,老朽满门老幼荣幸之至,老朽蓬荜生辉也!”   中秋陈氏宴请众至亲好友,刚刚准备开始饮宴,泉州知州李三坚却携夫人蔡氏、妾室王氏来到了陈氏住宅。   虽李三坚并未准时到来,虽此时的泉州对李三坚的非议不少,但李三坚毕竟为一州之尊,身份、地位在泉州无人能比,而泉州诸商也必须仰仗李三坚的鼻息,因此陈氏诸人均迎出了府外。   不但如此,陈氏宗族老太公陈广弼也迎了出来,要知道一般宾客陈广弼是不会亲自迎接的,就连泉州第一富李德俊到来之时,陈广弼也并未亲自迎接。   此时的李三坚并未着绯色官袍,而是穿着一身公府常服,头戴青色幞头,青色长衫,腰系一根玉带,脚踏一双黑色短靴。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本就高大英俊的李三坚此时更显得丰神俊朗,更显得英俊潇洒,出了脸上略带一丝疲惫之色外。   而蔡绒雪、王雯也是如此,蔡绒雪穿着一身淡紫色长裙,外罩一件米白色的背子,亦是国色天香,而王雯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薄罗长裙,外罩一件淡蓝色的背子,亦是天生丽质。   两女聘聘婷婷、款步姗姗的走来,如风摆荷柳般的,是风姿卓卓,将陈氏上下人等惊了个张大了嘴巴,是惊为天人。   人言李三坚家有仙妻,此时见之,是果然如此,而且不止一位。。。   不过令诸人感到惊奇的是,李三坚居然将其妾室带来了。。。   一般来说,出席宴会,所携家眷只能是妻,而非妾室,除非独宠妾室。   可李三坚看起来并不是如此,原因就是其妻蔡绒雪的容貌在其妾室王雯之上,要独宠也会宠其妻的。   “哎,陈老太公,不必如此,折煞小子也!”李三坚见状连忙还礼道:“李某公事缠身,迟来片刻,望陈老太公恕罪!”   “呵呵”陈广弼抚着白须笑道:“李知州为我泉州万民计,日夜操劳政事,可谓是日理万机,老朽岂有怪罪的道理?老朽又岂敢怪罪?”   一旁的陈义德、陈义信等人闻言,不由得脸色微红。   李三坚是操劳泉州政事,可却将泉州操劳得怨声载道的,李三坚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   不过他们心中也是明白的,场面之上的话是当不得真的。   “老太公言重了。”李三坚笑了笑后,对蔡绒雪、王雯二女说道:“两位浑家,快过来拜见老太公!”   浑家?还两位?众人闻言均是觉得暗暗好笑。   宋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妻才被称作浑家。。。,而妾室,客气、文雅点的就被称为小妻、少妻、小妇、侧室、外室、外宅、外妇、偏房等等,不文雅、粗鲁的称呼就是身边人、本事人、供过人、堂前人、接脚夫人等等,甚至被称作奴。   李三坚将自己妾室称作浑家,难道是李三坚在家中对待自己的小妾是一视同仁吗?可这样他的正妻会同意吗?他的正妻蔡氏会满意吗?   同时一般携家眷出席这种场合,一般带的是妻,哪里有人还带着妾室的?这样做的话会被人非议的。   众人忽然操心起李三坚的家务事了。。。   “奴家拜见陈老太公,值此仲秋之日,陈老太公阖家幸福,团团圆圆、和和美美!”蔡绒雪、王雯盈盈拜道。   蔡绒雪也还罢了,宰执之家出身,自幼都要进行礼仪方面的严格训练的,因此执礼是甚为得体。   而王雯虽母亲为汉家女儿,但却是在琼台儋州峒寨之中长大,因此汉家这套礼仪是知之甚少。   不过在蔡绒雪的帮助之下,王雯也是有板有眼的执汉家之礼。   这也是李三坚第一次携带家眷出席这种场合。   “使不得,使不得,折煞老朽了,两位夫人快快请起!”陈广弼慌忙说道。   此时的陈广弼仍是对未能与与李三坚联姻是耿耿于怀的。   李三坚有妻有妾,就证明了李三坚并非是个柳下惠般的人物,并非油盐不进,并且坊间还有些传闻,传言李三坚是个好色之徒。。。   如此以一名家族之中的绝色女子换来家族的飞黄腾达。。。如此划算的买卖居然鸡飞蛋打了!   此时的陈广弼是深恨之!   “使得,使得,如何使不得?”李三坚笑道:“子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陈老太公年逾古稀,当得所有人敬重也!”   人到七十古来稀,这个世上的人能活到七十岁实为不易,也是异常稀少的,因此一般一名古稀老人只要不是有太出格的事情,都会得到他人尊敬的,此为礼法。   “呵呵,李知州、二位夫人里面请!”陈广弼心中欢喜,连连招呼李三坚及其两位夫人道。   。。。。。。。。。。。。。   “拜见李府尊!拜见太公!”   陈氏宅中有个较大的台榭,台榭是在夯土台上建造的有柱无壁、规模较大的敞厅,供眺望、宴饮、行射之用。   陈氏仲秋饮宴就置于敞厅之中。   宴席的摆放是坐北面南的,陈老太公坐北面南坐在了首席。陈氏宗族之人按嫡庶,按辈分坐在了陈广弼的左首,是为坐东面西的主位。   陈氏所请宾客就按尊贵、按地位高低坐在了陈广弼的右首,是为坐西面东的客位。   而李三坚坐在了陈广弼的右首第一位,为首客位,泉州第一富李德俊则坐在了李三坚的下首,为次客位。   一般来说,这个世上是不允许男女同桌饮宴的,甚至不允许同屋饮宴,除非女子是陪酒女或侍候饮宴的侍女、婢女。   不过今日陈氏仲秋之宴基本上算是家宴,陈氏所请的也是至亲好友,李三坚与陈义德早在七八年前就已认识,因此也算是陈氏故交了。   就是因为是陈氏家宴,因此就允许男女同屋宴饮,不过还需男女分坐,中间用一个木雕红木大屏风隔开,女子坐在了敞厅右首,男子坐在了敞厅左首,同时男子可以狂呼滥饮,而女子在用餐之时是不能发出半点声音的。   陈氏家中的敞厅之中可以摆得下数十张餐桌,可容数百人一起饮宴,因此男女餐桌还是相隔甚远的。   众人参拜施礼后就分宾主坐下,随后陈氏府中诸仆人、女婢将各种美酒佳肴如流水般的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桌上几无空地。   随后就是宾主把酒言欢,是觥筹交错、开怀畅饮,是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泉州第一富李德俊端起一樽酒对李三坚笑道:“李府尊为我天朝新科状元郎,为天上文曲星下凡,为天下文魁,必然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如李府尊赋诗词一阙,以助酒兴?也让小的们开开眼界!”   李德俊自坐到李三坚下首之后,就盯着李三坚看,将李三坚看得是浑身发毛,不禁怀疑李德俊此人有龙阳之好。。。   赋诗填词?李三坚闻言不禁暗暗的摇了摇头。   宋之民间宴饮之上的娱乐活动类型较皇宫中多,宴饮之上,或献酬敬酒,或行酒令助饮,或赋诗填词,或歌舞助兴,常常将宴饮推向高潮。而参加宴饮之人,有作为主人的,热情好客、礼数周全,有作为客人的开怀畅饮,尽情享乐,也有作为歌妓、舞妓的,莺歌燕舞,以助酒兴。   其中的赋诗填词是为宴饮之中一项必不可少的娱乐活动,几乎任何大型宴会之中都会有的,此所谓乐以侑食,不可废也!   宋“兴文教,抑武事”,因此宴会之中的赋诗填词并不是文人士大夫的专利,许多商贾、富室,甚至贩夫走卒等斗升小民家中的饭局也会有的,只不过是或多或少,或高雅或粗俗而已。   特别是许多商贾、富室为了附庸风雅,席间的赋诗填词更是趋之若鹜,同时许多商贾、富室也是多少会些赋诗填词的,也是或精通或略懂,或高雅或粗俗。   当然商贾、富室宴会并一定每个都是高雅的,也有粗俗不堪的宴会,席间也有粗鄙不堪的活动或谈笑,但此时大宋状元郎、泉州知州来此,那么此次陈氏仲秋宴饮还能粗俗吗?还敢粗俗吗?   “甚好,甚好!”   “小的们今日有幸得见状元郎风采,实乃三生有幸也!”   “状元郎就不必推辞了啊!”   “状元郎就赏一次脸罢!”   “状元郎今日的点点笔墨,小的定当细细誊录,回去就裱于堂内,以供后世瞻仰!”   李德俊的提议,顿时就引起了出席酒宴的诸泉州商贾、富室的一片附和,纷纷赞同道,同时谀词如潮水般的向着李三坚涌来。   不过出席酒宴的诸泉州商贾、富室能够得到大宋状元郎的片纸点墨,确实也是不容易的,三生有幸过了些,蓬荜生辉还是有可能的。   在如此情形之下,李三坚又怎能拒绝?拒绝的话又怎么开口?于是李三坚无奈之下,只好说道:“诸位如此盛情,本官又怎能拂了诸位的尊意,扫了诸位的雅兴?不过本官有个提议,望诸位允之。” 第六十六章 仲秋宴(下)   泉州商贾陈氏仲秋宴之上,泉州富商李德俊提议李三坚赋诗填词,以助酒兴。   可此时的李三坚哪里有这份闲心?此时的李三坚早已是焦头烂额了。   泉州城中对李三坚的非议,李三坚也是略有耳闻,可却是无可奈何。   目前泉州的情形是,天气已经逐渐转晴,雨季已经过去,再加上泉州官府严令各县、镇、乡尽全力疏通河道、修筑堤坝等等,整个泉州尽全力治水,因此泉州水患已经得到了控制。   不过泉州大水虽已得到了控制,但水患造成的影响或严重后果却仍是没有消除,不但没有消除,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而当务之急就在于赈济、安置、安抚因水患而受灾的灾民。   民以食为天,百姓饿了肚子,那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因此此时的泉州没有什么时候比粮食更重要,没有什么事情比米价更为重要。   此时整个泉州米价暴涨,已经快长到天上去了,其他生活物品价格,如油、盐、酱、醋等等,也是翻翻的玩上长,泉州早已闹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了。   李三坚被逼无奈之下,而采取了一些策略或措施,可这些策略或措施到底能不能见效,却是未知之数。   若是泉州米价再得不到控制,那么李三坚的泉州知州也就做到头了,甚至也许还有更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李三坚也许会被罢官免职、槛送京师,朝廷将会治李三坚的重罪。   陈义德给李三坚下了帖子,请李三坚携家眷赴陈氏仲秋宴,在如此危急的情势之下,李三坚最初是想拒绝的,但最终还是携妻妾来到了陈宅。   就其原因就是此时的李三坚是有求于泉州富商、富室的,最起码李三坚是需要他们配合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   李三坚借了泉州陈氏五万缗钱、十万石粮,那么陈氏就是李三坚,就是泉州州衙最大的债主,而债主请客,请你李三坚赏光,赴宴陈氏仲秋宴,如此,李三坚又怎能拒绝?又怎敢拒绝?   此时的李三坚虽也在喝酒吃菜,但心却想着其他事情,忽闻李德俊的提议,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众人盛情之下,李三坚想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正在沉吟之际,忽然敞厅的台阶之下,上来了数十名少男少女。   “小人等拜见李知州,拜见陈老太公!”众少男少女进入敞厅之后,一起施礼道。   “呵呵,好,好!”陈广弼随后笑着对李三坚说道:“李府尊,觉得我陈氏这些小辈如何啊?”   “男子潇洒,女子美貌,可谓是郎才女貌也!”李三坚看着花花绿绿的一群人,随后敷衍道。   李三坚被花花绿绿的晃花了眼,同时又是心不在焉的,因此并未注意人群之中有数道目光正盯着自己,或者说是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你们能够得到李府尊的亲口称赞,尔等还不谢谢李府尊?”陈广弼接着对众少男少女说道。   “小人等多谢李府尊!”众少男少女一起谢道。   这就是李三坚李太守啊?怎么看起来比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年龄还小啊?这就是“李剥皮”啊?怎么看起并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啊?众少男少女之中的许多人是没有见过李三坚的,而此时见到之后,均是暗暗惊叹。   李三坚英俊潇洒、器宇不凡、丰神俊朗的,穿着一身公府常服端坐在席间,还带着一丝威严,这倒不是李三坚有意为之,而是李三坚为官已久,不知不觉之间带着一丝官府的威严。   不过众少男少女的惊叹,或为艳羡的惊叹,或为自惭形秽的惊叹,或为不服气的惊叹,或为憎恶的惊叹。。。   总之众少男少女是什么样的心情都有。   如此人物,就算是为妾做小,服侍于他,也并非是件多丢脸的事情啊,也并不是多么委屈的事情啊?此时许多陈氏少女或其他前来赴宴的少女,心中不由自主的一起想到,同时也是一齐转头寻找陈璎珞。   可此时的陈璎珞却不知到哪里去了,同时消失的还有李德俊的“外侄女”徐婷婷。。。   “李府尊!”李三坚还礼之后,李德俊仍是不依不饶的问向李三坚道:“李府尊觉得在下方才的提议如何?”   “是啊,是啊,李府尊,在下笔墨已准备良久了,只等李府尊挥毫泼墨了啊。”   “李府尊就不必过于客气了嘛。”   “甚是,甚是!”   众泉州富室、富商均是一起附和道。   此时男子酒宴之上的热闹已经引起了一旁酒宴之上的女子注意,一些女子已经偷偷的挪开了一截屏风,使她们能够看到男子酒宴之上的情形。   “这。。。”正当李三坚还在考虑当以何借口婉拒之时,忽然有人站了出来。   “陈老太公、李知州!”一名年轻男子忽然自少男少女之中走了出来,轻摇手中精致的折扇,边摇边笑道:“值此良辰美景,不才献诗一首如何?只当是抛砖引玉,以博诸位一笑,以助酒兴如何?”   “此何人也?”李三坚见到这个还算是英俊潇洒的男子,诧异的问道。   “是在下的犬子李茂!”李德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答道。   李三坚是什么人?乃是大宋状元郎,天下文魁,当然是才气过人,文采当然是出类拔萃的,而李茂连发解试都未得解,那么此时他出来献诗一首,岂不就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吗?   李德俊本来是想在此良辰吉日,巴结巴结泉州知州李三坚,其后在与李三坚谈一些事情,可万没料到此时李茂居然出来出丑。。。   “混账!”李德俊随后呵斥李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在状元郎面前,在诸叔伯面前,你怎能如此放肆?献诗?你那些蹩脚的诗词就不要献丑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连忙劝道:“今日中秋佳节,乃是良辰吉日也,在此良辰吉日,有人赋诗填词,这又有何不可?况且虎父无犬子,想必贵公子是必有佳句也,李员外就不必过于自谦了,呵呵,李某是洗耳恭听了。”   有人出来赋诗填词,以助酒兴,这是再好不过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本就没兴趣赋诗填词,有人替代当然是不错的,不过李三坚忽然感觉到此人对自己有些敌意,使得李三坚感到莫名其妙的。   李三坚可是从未见过李茂的。   “嗯,李知州言之有理!”   “李知州姓李,李员外也姓李,由李员外之子抛砖引玉,也是不错的啊。”   “李员外不必过于自谦了吧?要不某来吟诗作对,抛砖引玉如何?”   “啊?黄员外也能赋诗填词?在下倒是头一次听说。。。”   “不就是赋诗填词吗?竖起你那兔耳朵听好了,远看一座山,近看还是一座山,此山非彼山,乃是女子身上两座山!”   “。。。。。。。。。。”   “原来黄员外喜欢山形女子哇!”   “咋了?不行啊?”   “。。。。。。。。。。”   此时酒至半酣,泉州诸员外有些原形毕露了,将酒宴之上的女眷们听了个面红耳赤的,同时诸员外也就是图个热闹、尽兴,至于何人赋诗填词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李茂见有人附和,而父亲也未再阻止自己了,于是就酱手中折扇合拢,在手心轻轻敲了后,只走了两步,就吟了一首诗出来:“寂寂山景静,幽人归去迟。横琴当月下,压酒及花时。冷露湿茆屋,暗泉冲竹篱。西峰采药伴,此夕恨无期。”   在这首五言律诗之中,平仄和对仗,都是浑然天成,同时表现出了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之意,李茂只能望空长叹,却又无可奈何之意,同时将李三坚比做“暗泉”,暗讽李三坚为官不正。。。   对于仍是一头雾水的李三坚来说,哪里知道李茂有暗讽自己之意?同时汉家古诗博大精深,十个人读起来也许有十个不同的理解。   不过无论怎样,这是一首精绝的五言律诗无疑了,为李三坚口子所称的佳句,使得李三坚暗暗吃惊。   反正李三坚是做不出如此精绝的五言律诗的。   “彩!彩!彩!”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甚是,甚是,真不看出李兄是如此大才!”   “那么此次李兄没有得解,实乃是考官们眼睛长屁股上去了。。。”   陈氏仲秋宴席之上顿时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尤其刚刚进来的那些少男少女们,更是大声喝彩。   李茂之父李德俊完全傻眼了,呆呆的看着李茂,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货色,李德俊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整日里油头粉面的,到处扮痴情,现在居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堂妹身上了。。。。   发解试没有得解,就证明李茂并无真材实料,可此时居然做出了如此精绝的诗句?   三国奇才曹植七步成诗,可李茂仅仅走了两步。。。   “李太守,请指教!”李茂见博得了满堂彩,是愈加得意,只可惜不知道徐婷婷、陈璎珞到哪里都去了。。。 第六十七章 以小博大   “李知州,请指教!不才已抛砖引玉,请李知州也赋诗一首,以助酒兴如何?”李茂做出了一首精绝的五言律诗之后,嘴角上翘,似笑非笑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茂挑衅意味是十足十。   若李三坚答应赋诗一首,那么就必须超过李茂的五言律诗,超过一星半点都不行,必须大幅度的超越。。。,否则李三坚必将丢丑于众人面前。   原因就是李三坚为大宋状元郎,而李茂只能算一个未得解的书生,两个之间的差距何止以里计。。。   仓促之间作出一首诗,想大幅超越如此精绝的五言律诗,是谈何容易啊,除非李三坚将其师苏轼的本事学个十足十。   而此时李茂如此相逼,再加上周围诸人的起哄,就容不得李三坚不赋诗填词了。   若是李三坚拒绝,往小的说,就是心怯,就是浪得虚名,与大宋文魁之名是名不符实。而往大的说,甚至可以说成是,朝廷举士不公,并差了这么一个玩意来泉州任父母官,且不说才学方面名不符实,就连官声与其在京城之时也是名不符实的,是浪得虚名。   因此李三坚必须作出应对。   这是什么?正当李三坚考虑如何应对之时,一名小使女借给李三坚斟酒之时,偷偷的塞给了李三坚一张小纸条,于是李三坚纳闷的看了小使女一眼后,背着诸人打开了手中的纸条。   “唐张籍《山中秋月》,官人只需应景再试之,即露出马脚。。。”纸条之上写的这些字是异常的娟秀,且明显出自女子之笔,且是李三坚的妻子蔡绒雪所写。。。   蔡绒雪的字体李三坚又岂能不认识?   卧槽,李三坚看过纸条之后,心中顿时大怒,这王八蛋原来是拿唐代诗人的诗句来糊弄众人,来考校自己,指教?指教个屁啊,李三坚心中怒骂道。   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已近十年了,习文识字也近十年了,也学了不少赋诗填词的方法,但无论怎样,李三坚仍是与这个世上的诗词大家是相去甚远的,更不要说唐代的大诗人了。   虽李三坚不知张籍为何人,但也能够猜出此人名头必然也不会小的,否则他也做不出如此精妙绝伦的五言律诗的。   而此时李茂居然拿出一首唐代诗人的五言律诗,引为己用,并糊弄众人,考校李三坚?他也不怕穿帮?   此时李三坚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只见大多数人是脸露嘲讽、取笑之色,特别是面前的这群少男少女,几乎个个脸露兴奋之色,似乎是渴望见到自己出丑?   难道他们是串通好了?李三坚不禁如此怀疑。   唐张籍的诗句,李三坚不知道,泉州诸商也许也不知道,当在场的总会有人知道的,总是有些才识之士的,可却无一人揭穿此事,除了自己的妻,蔡绒雪。   幸好蔡绒雪是才识过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而此时更令李三坚惊讶的是,没过多久,又是一名小使跪坐在李三坚身边,用长勺往李三坚的酒樽之中添了一些酒之后,又偷偷将一张纸条塞入了李三坚的手中。   纸条之上的内容于蔡绒雪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同时也是女子的笔迹,李三坚虽看起来是有些眼熟,当却猜不出为何人所书。   难道此处还有高人相助?那么他或她到底是何人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而此时已经容不得李三坚细想了,因为此时李茂又是轻摇折扇,得意的看着久久不语的李三坚问道:“李知州,难道你有何难言之隐吗?若真是这样,就当在下唐突了,呵呵!”   “你。。。小畜生!”李三坚尚未开口,李德俊怒斥了一句话,转头向李三坚请罪道:“李府尊,小人犬子无礼,望府尊相公恕罪。”   李德俊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李三坚名不符实,但也不能如此当面质问一州之尊啊,也不能将李三坚往死里得罪啊,要知道目前泉州诸商还得仰仗李三坚的鼻息的,若将李三坚惹怒了,那么李德俊家中的买卖必然会受到影响,倾家荡产也许不可能,但必将会蒙受巨大的损失的。   真不知道那个小畜生是怎么想的,李德俊心中暗道,难道真是为了她?若真如此,就必须赶紧将她送出去了,送给李三坚也可,送给他人也可,就是不能留在家中了,否则必将会为家中带来祸端。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右手微微虚按了一下,表明自己并不在意,随后笑着说道:“诸位如此盛情,本官又怎能拂了诸位的尊意,扫了诸位的雅兴?不过本官觉得如此赋诗填词,是否有些索然无味?”   李三坚没有听从蔡绒雪的建议,揭穿李茂。   若是当场揭穿李茂,当然会使他颜面扫地,使其无地自容,但同时也会败了大家的兴,也将会闹得不欢而散,将会破坏如此良辰美景的。   若是这样,众人也许会说身为泉州知州的李三坚不够大度了,将会引起非议。   虽然此时的李三坚并不在乎什么非议,但此时此刻李三坚也不欲为之。   “哦,李知州的意思是。。。?”陈义德闻言问道。   “李某的意思是此事是否带些彩头?”李三坚笑着答道。   宋人好赌,喜欢关扑,任何事情都欲拿些博物出来搏一搏,李三坚就投其所好。   “彩头?好啊,如此甚好。”陈义德笑道。   “不知李知州的意思是。。。?如何博彩?某愿闻其详。”有人问道。   “诗词不但需扬葩振藻、璧坐玑驰,赋诗填词之时还需才思敏捷。”李三坚笑着答道:“李唐大诗人李白,醉酒诗百篇,是为一段佳话。李某不才,愿效仿古之诗词大家,当场赋诗填词。”   李三坚说罢,伸出右手,自左到右,划拉了一圈后接着说道:“在场之人,任何人可以花、草、树、石、月、日、水等物为题,考校李某,藏中、藏尾、藏中、递增、递减、会意均可,诗、词均可,不过诸君!欲考校本官,需拿出些博物,本官就定为三百钱,若是本官能够应答,即博得这三百钱如何?”   不拿出些本事出来,真还以为老子是浪得虚名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今年刚过二十二,也是个血气方刚之人,也是个冲动、爱出风头的年龄,此前的沉稳、少年老成,许多时候是李三坚碍于自己的身份装出来的。   此时敞厅之中,除了大大小小的男子之外,还有许多女子,还有许多美貌年轻女子,还有李三坚的两位娇妻。。。   此时众人一起看向了李三坚。   “李知州,应答总该有时间限制吧?一炷香还是两柱香,或为三炷香?另外就是,我等拿出博物相博,可所博之物又在哪里?”李茂看着李三坚问道。   此时的泉州之人,均言李三坚是个贪财之人,可众人没料到居然如此的贪财,一个人三百钱,十个人不过三贯钱,这点小钱他也看得起?   三贯钱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可是笔不小的财富,而对于富商大贾来说,那就是小钱。   李茂并未见识过李三坚的“才思敏捷”,当然就不肯相信李三坚,因此就逼李三坚拿出博物出来,欲使李三坚“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般来说,所博之物或者说扑物的价值是十倍于扑者所出之物的。   还效仿李唐大诗人李白?真以为李白是他李三坚的先人?到时候答不上来,看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呃。。。他这张小白脸往哪里搁。。。李茂心中暗道。   “问得好!”李三坚闻言笑了笑后,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指头说道:“三息之内,若本官答不出来,本官就认输,至于扑物嘛。。。”   此时李三坚暗呼一声糟糕,自己只想着赢他们的钱,而忽略了自己的赌赛之物。   李三坚携夫人赴陈氏仲秋之宴,当然是准备了礼品,礼品就是一幅字画,为自己亲手所画。除此之外,身上就无其他值钱之物了。   李三坚腰间玉带相对来还是较为值钱的,可玉带为朝廷赐予,为官员身份的象征,又岂能拿出来赌赛?   至于妻妾身上的首饰,李三坚更是不做多想,其一她们身上大首饰值不了多少钱,其二拿妻妾的首饰赌赛,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要不然就当场作画,作为赌赛之物?李三坚心中暗道。   可一副字画值不值钱,还有看观赏之人识不识货,若识货就是价值千金,若不识货就是一文不值。。。   “扑物为三锭金锞、绢十匹、蜀锦十匹,若有人难倒了李知州,即取此物!”正在李三坚尴尬之时,陈广弼开口道。   “彩!某也愿出三锭金锞、绢十匹、蜀锦十匹,若有人难倒了李知州,同取此物!”一旁的李德俊也是开口道。   众人闻言是一片哗然,两位员外一起拿出了金锞六锭,绢、蜀锦各二十匹,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以三百钱博这笔财富,可谓是以微小博巨大。。。   于是乎敞厅之人是跃跃欲试的,包括众小娘子。。。   就连李三坚这个坐庄之人,都有些心动了。 第六十八章 仙作   中秋佳节之际,泉州富室陈氏仲秋宴之上,众人恭请泉州知州李三坚赋诗填词,以助酒兴。   “贪财”的李三坚盛情难却,却欲与众人关扑,而扑物为陈广弼、李德俊两位员外金锞六锭,绢、蜀锦各二十匹。   如此丰厚的扑物,使得诸人是跃跃欲试,特别是其中的饱学之士,是搜肠刮肚,欲难倒李三坚。   参加仲秋饮宴诸富商、富室也是大声附和、喝彩,酒宴的气氛已经渐入高潮。   关扑并非富人专利,形形色色的关扑活动充斥于民间市井,贩夫走卒或达官贵人“以贱易贵”的利益为诱饵,吸引众人参与其中。   关扑活动具有赌注小、门槛低、娱乐性强等几大优势,受到宋各阶层的追捧,上至王公大臣,甚至皇帝陛下或宫中贵胄,下至升斗小民,无不热衷于此。   此时的泉州富商、富室也许有人不懂诗词,不喜诗词,但无人不喜关扑。   “我来,我来。。。。。”在众人搜肠刮肚之时,陈氏小五便猴急的跳了出来,似乎是生怕何人将扑物博走般的。   “今日为仲秋之夜,不如就以‘花好月圆’为题,七言藏头,小的请李知州赐教!”陈义信刚想呵斥小五两句,小五却话已出口。   小五为陈义信一房的,为其小妾所生。   众人闻言均是大失所望,   尽管有人猜测李三坚是“浪得虚名”,但人家毕竟是新科状元郎,同时值此中秋佳节,傻子也能猜到有人会以“月”“圆月”“花草”等等为题的。   因此小五之题目不足为奇,同时想以此难倒大宋状元郎,无异是痴人说梦。   果然李三坚听明题目之后,就自酒席之上站起身来,走到敞厅中央,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略提胸前,只两个呼吸之间就朗声吟了一首七言绝句。   “花谢花飞花满天,好松好竹好溪山。月且团圆月月逢,圆月圆梦圆罗绮。”   此诗不但工整,且寓意深远,实为不可多得的一首七言绝句。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只在两息之内就做出了这首诗,使得众人不禁暗服其才思敏捷。   “彩,彩,彩!”   “李府尊不愧为我大宋状元郎也!”   “妙,妙不可言!”   李三坚丰神俊朗,长袖飘飘,在如水般的月光之下吟诗作对,显得异常的潇洒,不禁使人产生了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于是就引起了众人一片喝彩、叫好之声,众人当中也许有人不懂诗词,但李三坚丰姿卓卓,声音清晰且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如玉石之声,因此也不禁大声喝彩,同时使得敞厅之中的年轻男子自惭形秽,甚至有人暗暗咒骂,而使敞厅之中的年轻女子几乎个个是眼冒五颜六色的星星,不禁为李三坚所动。   “姐姐,原来官人他会作诗啊?”坐在敞厅一侧的王雯,惊讶的低声问向蔡绒雪道。   李三坚在家中几乎没有赋诗填词,因此王雯感到有些惊讶。   “噗嗤!”蔡绒雪不禁抿嘴笑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王雯所问。   堂堂大宋状元郎,岂能不懂诗词歌赋?虽目前宋贡举之中并无诗词歌赋的考试,但在日常生活中,诗词歌赋却是无处不在,如殿试唱名赐第之时,需向陛下献诗词三阙,若是不懂诗词歌赋,岂不是就会糟糕了?也许还会被当廷黜落的。。。   “圆月圆梦圆罗绮?”敞厅一侧有个两层楼高的小亭榭,亭榭二楼之上陈璎珞听到李三坚最后一句诗句之后,不禁笑了起来,笑着对徐婷婷说道:“姐姐他。。。他这句诗句可是为你而做?”   亭榭处于敞厅的右前方,站在亭榭之上,可将敞厅尽览眼底,同时只要不是大声喧哗,是不会引起敞厅之中的诸人注意的。   徐婷婷与陈璎珞两女藏身于此处已经看了半天了,陈璎珞还吩咐丫鬟取了些果蔬、糖果、月饼、瓜子花生等物置于一侧,以供二女赏月赏人赏事之时享用。。。   陈璎珞虽然极为腼腆害羞,但并不是傻子,随着与徐婷婷相处时久,如何又看不出徐婷婷与李三坚的特殊关系?因而故意取笑徐婷婷。   同时两女随着相处时久,也是越来越熟悉了,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你。。。你胡说什么呀?他。。。他如何知道我。。。我在。。。此处啊?”徐婷婷转头见到陈璎珞一脸取笑的模样,不由得羞得伸手就去挠陈璎珞的胳肢窝。   “轻点,轻点,被他们发现了啊,姐姐,快看,又有人出来了。。。快看啊。。。姐姐饶了我罢。。。” 陈璎珞拼命忍住笑,连连求饶道。   此时的敞厅之中的小五悻悻的欲待说些什么,却被陈义信狠狠的瞪了一眼,只好不甘的放下三百文钱,诺诺而退。   “以林为题,词清平乐,请李知州赐教!李知州,词中不可有‘林’字哦。。。”又是一名陈氏子弟不服气,越众而出,站在李三坚面前拱手说道。   那就是寓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寒霜春早,此去劳新故。有兽陈宅长见画,骑远对竹胜概。斑衣长往徘徊,隐居相待吟秋。即是颂白无伴,不隔春色钟均。”李三坚对曰。   这次李三坚答得更快,几乎就是瞬间做出了一阙清平乐,且词中没有一个“林”字,于是将众人惊得是目瞪口呆的。   虽说赋诗要稍难于作词,但也不至于如此神速吧?众人只觉得李三坚根本就没有思考,是脱口而出,且句句为金句。。。   是不是他抄袭的?敞厅之中的饱学之士是搜肠刮肚,欲找到其中的端倪,可却是一无所获。   此为李三坚新作无疑了,随后个别饱学之士心中暗道。   一些人也是忙不迭的将李三坚的诗词誊录了下来,以待过后细细品读。   若干年之后,李三坚的这些诗词就成了千金难买的珍品,前提当然是李三坚亲笔书写的。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随后又出来数人以人或物或景为题,李三坚是对答如流,均是在三息之内完成,是技惊四座。   半炷香功夫,李三坚接连做了十余首诗词,同时也赚了三贯余钱。。。   一时之间,欲出题难倒李三坚之人是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了。   三百钱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多,但就如此这般像往水中扔钱般的,也是他们无法忍受的。   一些人欲使李三坚丢脸,却弄巧成拙,反倒使李三坚名声大噪。   “不才请教!”此时李茂在犹豫良久之后,终于越众而出,先施了一礼,领着一贯钱放在桌上后说道:“李知州,此为一贯钱,在下可以出十题了吧?”   “当然,李生请便!”李三坚微笑着说道。   “那么就恕在下冒犯了!”李茂此前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十道难题,于是接着说道:“第一道,请李知州以‘不知秋思落谁家’为题,做一首七言递增律诗,如何?”   众人闻言又是一片哗然,李茂的第一道题目实在是太难了,基本与蜀道一般,是难于上青天。   所谓七言递增律诗,就是不但要求是七言律诗,而且要求八句诗句的前七句分别带有不知秋思落谁家七个字,还需按顺序排列,第一句的第一个字是“不”,第二句的第二个字是“知”,第三句的第三个字为“秋”,以此类推。   而最难之处就在于,李三坚必须在三息之内做出,否则李三坚就需认输,这还是李三坚自己亲口许诺的。。。   如此难题,就算是李三坚传说中的先祖李白复生,估计也无法在三息之内完成如此高难度的七言递增律诗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皱眉不语,缓缓了走了两步。   “一。。。二。。。。”有好事之徒竖起了指头,数了起来。   众人的心脏也随着数数是大跳了两下。   这下玩大了吧?把自己绕进去了吧?蔡绒雪也是替李三坚捏了把汗,心中暗暗埋怨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这个道理官人他。。。他难道不懂吗?   “三。。。”数数之人刚数到三的时候,李三坚微微一笑大声吟道:“不尔苦寒何太酷,岂知一日终非主。晚雨秋阴酒乍醒,露洒啼思泪点轻。波深汹涌落悬潭,寒灰寂寞凭谁暖。云幸平阳公主家,可怜春半不还家。”   “彩,彩,彩!”   “仙作也,仙作也!”   “此诗非人间之物也!”   “某今日能闻此仙作,就算是立即死了,也是值了啊!”   李三坚吟毕,众人楞了半响之后,顿时就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如雷鸣般的,声震陈宅上下。   这是一首标准的七言律诗,共八句,前七句分别有不、知、秋、思、落、谁、家七个字,同时是严格按顺序排列的。   更为绝妙的是,李三坚在这首七言律诗之中,将李茂等人狠狠的讽刺了一次,那就是讽刺李茂等人身居深宅大院之中,不知人间疾苦。。。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做出如此仙作,那么李三坚此人就不是凡人了,而是神仙下凡了,众人均心中暗道。 第六十九章 负心之人   李三坚在仲秋之夜,在陈氏仲秋宴会之上,诗兴大发,连做二、三十首诗、词,是才思敏捷、应答如流,使得众人是相顾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同时李三坚是大赚特赚,赚了个盆满钵满,此时也无人再敢再出题考校李三坚了,也想不出再难或再新鲜的题目了,已经难不倒李三坚了。   古之诗仙、诗圣也不过如此,在李三坚面前是黯然失色。。。   李三坚见半响无人出来出题了,于是看着堆积如山的铜钱,哈哈大笑道:“多谢,多谢,承让,承让!诸君如此破费,李某就却之不恭了!”   李三坚随后走到陈广弼、李德俊二人拿出的扑物跟前,伸手抚摸了一下黄橙橙的六锭黄金与丝滑的锦缎后,转头看着陈广弼、李德俊二人笑问道:“多谢陈老太公,多谢李员外拿出如此丰厚的激赏之物,只不过此时此刻,此物已无人可以博得,已成了无主之物,那么李某就厚着脸皮取走这些无主之物,两位员外觉得如何?”   陈广弼、李德俊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的,互相看了一眼后,一起说道:“无人博得,当然当属李知州,此无可厚非,李知州请自便。”   敞厅之中的诸人见状又是一片哗然,交头接耳的,是议论纷纷。   其中欣赏李三坚诗作之人,对李三坚满怀敬佩之意的人,此时均是暗暗摇头不已。   人言新任泉州知州乃是个贪财之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古今大诗人,无论何人,均是个个显得超凡脱俗、灵动飘逸,是视钱财如粪土,可面前的这位“大诗人”却是如此贪财,简直是雁过拔毛,不放过任何一个攫财的机会。。。   于是李三坚及其他的诗词在众人的心目之中是大打折扣了。。。   李三坚见到众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也不在意,哈哈大笑道:“来人,收拾收拾,准备打道回府了。”   随后两名跟随李三坚一同前来赴宴的两名小吏,走进敞厅之后,躬身对李三坚施了一礼后,就取出两个大布袋,将金、绸缎、铜钱依次往口袋里装。   此时的敞厅之中是一片寂静,众人是沉默无语,其中也有不岔之人,欲开口指责,可碍于李三坚泉州知州的身份,从而无人敢出面。   “李。。。知州。。。这。。。”陈广弼长子陈义德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开口对李三坚说道:“李知州不必如此性急吧?酒宴尚未结束啊,待酒宴罢了,陈某使人将这些物件送到李知州住处便是。。。”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后说道:“自六月以降,我泉州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水患,冲毁良田、房屋无数,受灾百姓亦是数不胜数,泉州百姓是流离失所、困苦不堪,泉州水患的危害至今仍是没有消除,可我李某身为泉州父母官,对此却一筹莫展,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以解当前之困。而今日李某却坐于堂中,享美食、美酒,吟诗作对,花前月下的,李某实在愧对泉州百姓,实在愧对陛下对李某的厚望,此时此刻,李某就实言相告吧,李某自进入此厅起,就是如坐针毡,是坐卧不宁、寝食难安。”   不是李三坚此时有求于泉州诸商,李三坚早就拂袖而去了。   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敞厅之中的诸人后,指着金、绸缎等物后大声说道:“尔等真以为李某是在乎这些些许钱财吗?尔等真以为李三坚是贪图钱财之人吗?此时此刻,李某仍是实言相告,今日李某不取一文一厘,这些个钱财尽皆纳入州衙,以赈济、安抚百姓之用。”   “今日李某还有一句话要告诉尔等。”李三坚随后大声说道:“民者,国之本也。财用所出,安危所系。民乃我等的衣食父母,尔等所享用的一切皆出自百姓,若是忘了百姓,就是忘了自己的衣食父母,而忘记父母之人,为大不孝之人,天必诛之!”   当此泉州水患之际,泉州富商、富室争相囤积居奇,以攫取暴利,泉州米价等等暴涨,也与他们有很大的关系。   此时李三坚也算是婉言相劝了,若是仍是执迷不悟,李三坚也就不排除采取强硬手段了,为了泉州十余万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百姓,李三坚也会这么做,为了此,李三坚可以放弃一切,就算是罢官免职、流配三千里,李三坚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李三坚今日来此仲秋宴会的目的,先是好言相劝,若仍是一意孤行,仍是不顾一切的囤积居奇,那么李三坚就会采取一切手段制止这种行为。   李三坚自来到陈氏宅第以来,均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一直笑眯眯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不过此时却显示出了大宋知州的威势。   李三坚忽然暴起发怒,使得众人是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应答。   一州之长吏的怒火,可不是他们这些商贾所能够承受的,就算是今后他们有办法,将李三坚撵出泉州,但当前定是会吃不少亏的,而且定会吃个大亏。   若是李三坚真的不顾一切的对泉州富商、富室下手,那么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也许会因此倾家荡产、抄家流放。   要知道这些个富商、富室有哪一个手脚是干净的?背地里总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不过穷困百姓是民,这些富商、富室也是民,因此李三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行此下策的。   众人此时方想起,传闻之中的大宋东京开封府判官李三坚,当时他可是不惧权贵,杖毙了大宋当朝国公赵沆的,此事早已是天下皆知。   与国公赵沆相比,他们这些富商、富室又算什么?   我们囤积居奇,可你李三坚及其泉州州衙也是如此,还不是在与民争利、哄抬物价?   此时仍是有人不服气的想到,不过此时此刻,又有何人敢出面质问李三坚?   “呼。。。呼。。。”此时王雯手抚胸口,出了口大气。。。   “二娘,怎么了?”蔡绒雪见状诧异的问道。   “姐姐,我有点怕!”王雯仍是心有余悸的说道。   这还是王雯第一次见到李三坚发这么大的火,特别是李三坚说出“天必诛之!”四个字之时,是声如巨雷,不知道吓到别人没有,反正是将王雯吓得心肝乱颤,是花容失色。   王雯想不明白,平日里多么温柔、多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为何忽然之间就变得如此的狰狞恐怖。。。   “你怕什么?”蔡绒雪微微一笑道:“官人他是在心忧百姓,又不是针对你,特别是这段日子以来。。。哎。。。真是苦了他了。”   这段日子李三坚的所作所为是饱受非议,这一切,蔡绒雪是看在眼中的。   知夫莫如妻,蔡绒雪心中明白李三坚的所作所为,决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决不是为了什么囤积居奇,为了攫取暴利。   李三坚若是贪财而不顾百姓死活的话,他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泉州为官,将会在京师活得有滋有味的,将会是在京师顺风顺水的。   李三坚在外饱受非议,但回家之后,却从来没有将这些带入家中,对自己的家人是温柔体贴,从来没有恶语相加或迁怒于家人。   在外威风八面,在家中却柔情似水,在这个世上,这种男子是异常罕见的。   能够作为如此男儿的妻子,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蔡绒雪心中暗暗想到。   “本官言尽于此,告辞!”李三坚随后又环顾四周后,就大踏步的离开了敞厅。   。。。。。。。。。。。。。。。。   “李知州,慢行,慢行!”   正当李三坚将蔡绒雪、王雯扶上马车,自己也跨上健马之后,李德俊气喘吁吁的撵了出来,   “李员外,何事?”李三坚提着马鞭,伏在马背之上诧异的问道。   “李知州,有人托在在下送给你一封书信。”李德俊自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后说道。   “何人所托?”李三坚边问边展开书信。   “她?她她她。。。她在哪里?”李三坚看了之后,顿时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   “君住洛桥南,朝荣万国欢。征苗夏禹徂,缃荷采堪服。”   书信之上写着一首五言绝句,还是一首递减的五言绝句,诗中第一句的最后一个字是“南”,第二句倒数第二个字是“国”,第三句第三个字是“夏”,第四句第二个字是“荷”,加起来就是“南国夏荷”四个字。。。   此时的李三坚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俏丽的身影。   “李知州,请随我来!”李德俊抚着胡须微笑道。   “哦。。。嗯。。。”李三坚犹豫的看向车中蔡绒雪、王雯二女。   “官人你早去早回,好好对待人家。”蔡绒雪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不过蔡绒雪的微笑带着一丝苦涩。   “去哪里?天色已经不早了,还去哪里?”李三坚白了蔡绒雪一眼道。   随后李三坚骑着马带着蔡绒雪、王雯二女向着家中绝尘而去。   这。。。这。。。。?李德俊望着李三坚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大骂道,人言李三坚是个多情之人,结果。。。?哼,多情个屁啊,完全是个负心之人! 第七十章 口说无凭   泉州有三湾十二港,“三湾”即泉州湾、深沪湾、围头湾,其中每个港湾中各有四个支港,组合成了十二个著名的海丝名港。   其中法石港为泉州三湾十二港之一。   宋航运、造船业相当发达,而法石港距泉州仅十五里,为距离泉州最近的港口,因而法石港为泉州最重要的港口。   法石港通南关外,外接大坠,为商、渔必经之地。   而位于法石港美山村的美山码头,美山码头又名“美山渡”,扼守着江海交汇处的咽喉地带。   美山码头为泉州人出海的必经之路,也是海外蕃商、胡商或宋商贾进行贸易往来的交通要道   美山码头远处可达石湖、姑嫂塔,内航可直达南安江等内河。   美山码头临江处筑有石构墩台,以“一丁一顺”的方法交替叠砌,长约十余丈,宽约七八丈上下,墩台东西两侧各附有一条南北走向的石构斜坡式道路,向南延伸至江中。墩台的台基由下而上渐次内收,外侧壁面呈斜状,以供大型船只深水停泊。   此时美山码头之外的海面之上停泊着上百艘商船,大大小小的、来自宋各地或海外的商船云集美山码头,正在排队等待校验、入港。   码头之上有蕃商、胡商、伙计、挑夫、车夫、小厮等许多人,众人均在忙碌着,有验货的,有讨价还价的,有搬运货物下船的,也有许多官吏检验货物、核定等等,还有许多专门做胡商生意的汉人商贾忙着拉生意,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码头还是太小,日后需再行扩建。”此时泉州知州李三坚在泉州州衙诸官吏的簇拥之下,站在码头之上,看着云集的商船,皱眉说道。   这段日子以来,泉州知州李三坚是每日必来泉州码头,是每日必看一次,不知道的还认为是李三坚在欣赏泉州码头美景,是在游山玩水,真实情况却是李三坚每日前来泉州码头是在计算,在数来到泉州的海外或宋各地之商船的数量。   此日来到泉州的商船最多,多达百余只之上,因此码头就显得拥挤不堪了。   “不但要扩建,此处还需修建水寨,驻扎舟师,以卫戍泉州。”李三坚接着说道。   扩建码头?水寨?舟师?且不论合理与否,就说目前来讲,扩建码头、水寨是要花钱的,是需要雇佣大批民夫的,而目前泉州州衙却是穷得叮当响,哪里有多余的钱做这些事情?   而组建泉州舟师更是件麻烦事,且不论是否有钱组建,朝廷还不一定允许你泉州组建一支较大的舟师呢。   而组建舟师最大的问题就是战船,泉州州衙是否有能力建造大大小小的战船,是否有钱建造,这些都是未知之数的。   目前泉州也是有舟师的,不过泉州舟师与其说是舟师,不如说是船队,为泉州海上巡检司的船队,只有大小船只数十艘,其中的战船就更少了,几乎没有。   不过这是泉州知州李三坚的意思,因此无论怎样,先记录下来再说,于是泉州州衙书吏李纲就取出纸笔,将李三坚说的话,详细的记录了下来。   “扩建码头、修建水寨、舟师驻扎这些事情可暂缓进行,李知州啊,目前泉州米、粮等物价格仍是居高不下啊,当务之急还是平抑粮价,否则。。。否则。。。后果难料,李知州,我等实在是坚持不了几日了。”泉州通判崔永梽愁眉苦脸的对李三坚说的。   这段日子以来,李三坚命泉州所有大小衙门全力收购米粮,此举不但使泉州米、粮等物价格暴涨,还将泉州州衙、泉州市舶司不多的钱财消耗殆尽,就连李三坚所借的五万缗钱也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目前泉州各处仓癝之中的米粮等物倒是堆积如山。。。   而“以工代赈”,赈济、安置因泉州水患而造成的大批流民等等,这些哪样不需要钱?不需要米粮?   最令崔永梽等人感到郁闷的是,李三坚还举办了“龙舟竞渡”、“七巧节”、“仲秋庆典”等等,也是消耗了泉州州衙不少的钱粮。。。   “崔通判放心,解决此事就在这一两日了。”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崔永梽闻言不但没有稍减忧虑,反倒是越来越担心了。   原因就是泉州州衙此举几乎就是孤注一掷了,若是没有任何效果,而起不到任何效果,将会使饿殍遍地,将会使饥民铤而走险,从而发生民变,此前发生的哄抢米铺事件就是征兆,当时不过是李三坚派兵强行弹压住了而已,但此事只能弹压一时,却不能弹压一世。   真到了这个时候,不但是李三坚知州算是做到头了,就连崔通判也会受到牵连,整个泉州官府都会受到牵连,也许罢官免职都是轻的,到时候最理想的结果就是编管、流配。。。   如此,崔通判又怎能放心?又怎能不异常的担忧?   “屋舍征集得如何了?”此时李三坚似乎是不愿意多提此事,转而问向到其他。   赈济之要,还在于安置,不能够让灾民们长时间的流离失所、风餐露宿的,因此李三坚早已命人于各地征集房屋,道观、寺庙、官舍、民屋等等,只要能征集到的就征集,同时李三坚还命人临时搭建了许多救济之所,以安置灾民。   “回知州相公的话。”一名州衙官员答道:“下官等已征集公家、民户、寺庙、道观等屋舍十余万间,另临时搭建了两万余间屋舍,只不过。。。哎。。。”   只不过又是钱,又是钱的问题,此时李三坚、崔永梽心中不约而同的一起暗道。   此时泉州因水患,受灾的灾民多达三十余人了,而赈济、安置这些灾民需耗费大量钱财、人力、物力的。   “钱的事情总会解决的。”李三坚说了一句后,就看着泉州码头沉默不语。   “数十万灾民,无论怎样,需让他们活下来,死伤一人均是我等的罪过,其罪,首在于本官也。”半响之后,李三坚长叹了口气后说道:“吃、住为赈济之要,还要一件事情决不能忽视,那就是因灾而产生了疫情,疫情若是大面积的爆发,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因此此事决不能忽视,若诸君忽视了此事,本官定当严惩,许医官,你对此有何办法?”   “回李府尊的话。”许叔微闻言拱手答道:“治疫之要,无外乎为治与隔,属下已奉李府尊之命,召集了大量医士,购买药材,经熬制后分发给了生病之人,同时筹划征集了大量空闲屋舍,发现生病之人,就立即迁入屋舍,并使人照看、观察,若发现病死之人、畜就立即焚烧,以防疫情扩散,只不过。。。”   只不过又是钱的问题,李三坚简直是无语了,自李三坚进入泉州境内以来,无时无刻不遇到钱的问题。。。。   许叔微目前被李三坚任命为泉州州衙医吏,此时因水患而产生的疫情,李三坚就令许叔微主要负责此事。   许叔微及其公孙柔娘医术精湛,最主要的是他们均有一颗“医者仁心”,是最合适的人选,只不过此时他们又是遇到钱的问题。   购买药材等等,哪有又不需要钱呢?   “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李三坚点头对许叔微说道。   李三坚随便走过去拍了拍许叔微后说道:“知可,防疫之要首在防人,防止人传人,不但要防止疫情在灾民之间传播,还要防止医士们被传染,因此做好医士的防护也是较为紧要的,皂角、‘口罩’、白纱布等物定要准备妥当。还有就是尽量采取一切办法灭除蚊蝇、跳蚤、蟑螂、虫鼠等等。”   这是世上没有酒精,没有高度酒,因此李三坚就命人准备皂角等物消毒,虽不尽人意,但也是聊胜于无。   “李府尊!”说到此处,许叔微异常疑惑的问道:“夫疾、病者,皆生于风,闽地多风、多瘴气,疾、病乃是邪气引起的,也就是外邪入侵所致,为何用皂角、‘口罩’、白纱布啊?还要灭除蚊蝇、跳蚤、蟑螂、虫鼠。。。。”   “风?风邪?”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你只需按照本官所说的做便是,至于原因,本官今后再与你细说。”   其实李三坚自己也无法说清楚的,或者说无法立即推翻当前疾病起因的论断,原因就是李三坚根本找不到推翻当前疾病起因的论断的证据。   所谓口说无凭,李三坚没有证据,必然会被人视作怪物,根本无人相信,包括许叔微、公孙柔娘,因此李三坚目前只有强命他们这么做。   “属下遵命!”许叔微仍是疑虑重重,但无奈之下,还是接受了上命。   其后的结果是泉州因水患爆发的疫情得到了根本控制,而其他州府却是大面积爆发,无法控制,使得许叔微、公孙柔娘等人不得不信服李三坚。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此时,一名吏员急匆匆的走到李三坚身边,说了几句话。   “嗯,崔通判,随我走一趟如何?”李三坚点头崔通判说道。   “哎,那就走吧。”崔通判仍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第七十一章 开仓放粮   泉州洛阳桥   “授业门下弟子李三坚拜见恩师!”李三坚望见一辆马车靠近洛阳桥之后,双手拢于胸前,先是行了个拱手礼之后,就双膝跪下,向着正被其子苏过搀扶出马车的苏轼,行三叩首大礼。   “坚儿,快快请起,你现在可是天子门生,泉州长吏,老夫当不起如此大礼啊!”苏轼走下马车之后,虚托了一把李三坚后,虚弱的说道。   宋元符三年元月,哲宗皇帝赵煦病故,赵佶继位,是为大宋新帝。   赵佶继位之后,大赦天下,苏轼方才得到赦免,并相继被迁为廉州安置、舒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   宋建中靖国元年,苏轼被朝廷迁为朝奉郎,并无差遣,但苏轼就可以北返,返回宋东京开封府了。   此时六十五岁的苏轼距被贬黜出京师已达十余年之久,已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了一名花甲之年的老者,且重病缠身,来日不多了。   但此时的苏轼仍是坚持北返,坚持要返回宋东京开封府。   李三坚得到消息之后,就命人将路过的轼、苏过等人接到了泉州,以尽师生之礼,尽弟子对师父的孝道。   李三坚才不管,什么天子门生,不得再拜于他人门下的朝廷的狗屁规定,无论怎样,师父就是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苏轼出于保护李三坚的原因,曾经将李三坚逐出门第,但苏轼为李三坚的授业恩师,此一辈子都无法更改,李三坚也是一生视苏轼为师。   此时的苏轼一头长发像是罩了一层白霜似的,眼睛也是深深的凹陷,面容瘦削憔悴,肤色也是灰黄。   只从一丝不苟的衣着和头发才能看出一丝往日的风采。   “恩师,你。。。你这是。。。怎么了?”李三坚抢上几步,扶着苏轼,双目含泪问道。   “老了,不中用了。”苏轼微笑道。   李三坚抹了一把眼泪后,挥手命人推过来一个四轮推车。   李三坚得知苏轼病重之后,专门命人制作了这个四轮推车,推车上铺有软垫,人坐上去较为舒适。   李三坚随后将已无法行走的苏轼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在了推车之中,并取了一张裘皮毯子,轻轻盖在了苏轼的腿上。   苏轼因重病缠身,身子显得异常的轻,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更加难过。   “坚儿,还不去拜见福建路提点刑事公事胡文海胡相公?”苏轼靠在软垫之上,人就感到舒服多了,喘了口气后,对李三坚说道。   “胡相公?胡提刑?啊?”此时李三坚才注意到与苏轼一同前来泉州的胡文海,此人不就是绍圣三年桂州节度判官胡文海吗?当年他还曾为桂州发解试的主试官,与李三坚有数面之缘的。他。。。为福建路提点刑狱司提点刑事公事,那么就是自己的上官了,是顶头上司。。。   他来做什么?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胡文海看着李三坚微笑不语。   李三坚大吃一惊,慌忙走到胡文海面前,拱手施礼道:“学生李三坚拜见胡提刑,学生忙于恩师之事,怠慢了胡相公,望胡相公恕罪!”   福州提点刑狱司提点刑事公事胡文海,即为当年广南西路桂州节度判官胡文海,胡文海曾经为桂州发解试的主试官,因此李三坚在胡文海面前是以学生自居的。   胡文海与李三坚当然是老相识了,当年发解试之时,胡文海就特别欣赏李三坚,此后李三坚科举下第,胡文海心中也是较为难过的,并为李三坚惋惜。   后李三坚连中三元,为广南西路第一个状元及第,胡文海当然为李三坚高兴,并为自己当年的眼光感到有些得意。   此后不久,胡文海就迁官福建路,为福建路提点刑狱司提点刑事公事。也是无巧不成书,李三坚随后不久就被“贬”至泉州,为泉州知州,胡文海也就成为了李三坚的顶头上司。因为胡文海与宋帝赵佶特殊的关系,胡文海还有可能被迁入京师为官呢。   此时因泉州水患,李三坚决堤泄洪、罢免了晋江县知县吴锡俞,因此胡文海就前来泉州查明此事。   因福州事情耽搁,胡文海也就近日才前来泉州,并正好在路上碰到了名闻天下、大名鼎鼎的苏轼苏子瞻,于是就一同前来泉州。   “呵呵,李知州如此尊师重教,老夫岂有怪罪之理啊?”胡文海闻言捻须笑道。   “恕罪,恕罪!”李三坚又施了一礼后说道:“胡提刑就请进城,待学生安置了恩师,再与胡提刑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胡文海闻言有些不愉的说道:“泉州水患,粮价暴涨,都快涨到天上去了,老夫可没这心情到你泉州吃喝。”   苏轼闻言也是转头看着李三坚。   若是李三坚真如目前泉州传闻一般,是个贪财之官,是个与民争利的贪官,是个置万民于不顾的害民之官,那么苏轼将会将李三坚开革了又开革了,直至再也不认李三坚,只当没有这个不肖弟子。   “这。。。”李三坚闻言尴尬的说道:“既然胡相公如此说,那么今日学生就实言相告于恩师、胡相公吧,今日学生就请恩师、胡相公看一场好戏。”   “好戏?好你个李三坚,李翰韧,此时你居然还有心情看戏?”胡文海闻言是更加愤怒了,指着李三坚说道。   “嗳,嗳,胡相公不必如此性急啊,待入城之后,学生定向恩师与胡相公禀告实情。”李三坚哭笑不得的说道。   “胡提刑,先入城吧,入城之后,老夫也想听听翰韧他说些什么。”苏轼对胡文海说道。   “也罢,就依东坡先生之意吧。”胡文海点头道。   于是李三坚就亲自推车,将苏轼、胡文海迎进了泉州城池。   。。。。。。。。。。。。。。。。。。。。   “命今日午时打开州衙、各县衙常平仓、广惠仓、惠民仓等所有州、县仓癝,仓内不得剩一粒大米,一粒粮食,投放于市,平抑粮价。命姚舆、陆肱精选精锐之士,巡查各处,若有人胆敢抗命不遵,即以违抗军令论处。令各县、镇、乡维持各处粮米秩序,不得慌乱,不得懈怠,命山魁、许彪选士,与巡检司一道,巡视各处,若有人胆敢在放粮期间哄抢米粮,立斩不饶!命。。。”   “吾等遵命!”州衙诸官吏一齐大声应道。   李三坚将苏轼、胡文海迎进泉州城内之后,即召集州衙诸官吏,下达了将泉州官府仓癝所有粮食投放于市场的府令。   这段日子以来,李三坚命泉州州衙反其道而行之,大肆收购米粮,再加上泉州富室、富商囤积居奇,将泉州米价抬至每斗三百五十钱以上了,以灾前相比,泉州米价整整翻了四倍有余,同时泉州州衙与泉州富室、富商几乎将泉州所有米粮等日用之物搜刮殆尽,   而此时泉州严重缺粮,且米、粮等物暴涨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宋各地,甚至已经传到了海外。   于是乎宋各路府州军的大小商贩见有利可图,就纷纷组织粮船顺江或海航前来泉州贩卖,甚至海外三佛齐、麻逸、高丽等海外邦国也有粮船漂洋过海,来到泉州,不过其中主要是以江南东西两路、淮南东西两路、两浙路的粮船居多,占了十之六七。   因此两个月上下,泉州粮船云集,几乎将泉州各个港口、码头堵死。   当然绝大多数的商贩贩粮前来泉州,并不是为了赈济灾民,救济百姓,而是为了攫取暴利。   这就是李三坚的目的或者说是李三坚的计划,反其道而行之,有意大肆收购米粮等物,故意抬高泉州米粮等物的物价,使得宋各地的商贩,使得海外商贩觉得有利可图,并贩来了大量粮食。   李三坚待泉州粮船云集之时,就命人打开全部粮仓,投放市场,欲砸落粮价,平抑米价。   李三坚此举实为冒险之举,实为无可奈何之举。   泉州水患,米粮价格暴涨,饥民何止千万,而泉州富室、富商却在拼命的囤积居奇,以攫取暴利。此时以泉州官府剩余的钱粮加上李三坚自陈氏借贷的钱粮,就算是全部用于救灾,全部用于赈济百姓,是远远不够的,同时这些钱粮用于平抑泉州粮价,也是杯水车薪,若冒然投入,几乎就是如石牛入海,非但没有半点作用,也许还会更加刺激泉州米粮价格,使其上涨。   因此李三坚经过计算,经过深思熟虑,打算采取反其道而行之的策略。   李三坚此举也会极为冒险的,其中的变数太多了。   若是各地商贩置之不理,若是各地商贩提前一步出手,若是泉州官府投放市场的粮食全部被人吃下等等。   如此种种,均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后果是不堪设想。   因此李三坚此举就是孤注一掷,说是搏命之举,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李三坚是在胡文海、恩师苏轼的“监督”一下,与泉州通判崔永梽一道下达以上府令的。 第七十二章 范公救灾之策   “报。。。泉州米价斗一百八十钱。”   “报。。。泉州米价斗一百五十钱。”   “报。。。泉州诸商已开始抛售米粮等物。”   “报。。。泉州米价斗一百三十钱。”   “报。。。各地外来诸商已开始抛售米粮等物。”   “报。。。泉州米价斗一百一十钱。”   宋建中靖国元年八月某日,福建路泉州官府所有粮仓全部打开,所有米粮等物全部投向市场,泉州米粮等物价格也应声而跌,并且跌的速度远超涨价速度,价格一日数变,是直线下落。   而令李三坚等人感到意外的是,官府开仓放粮,平抑米价,之后不久,泉州第一富李氏家族也开始抛售米粮等物,从而引起了泉州诸商也是争相抛售,如此就更快了泉州米粮等物的价格下跌的速度。   事情到了此时,泉州外来诸商再也坚持不住了,也纷纷开始抛售,泉州米价也因此一日之内就跌去了三三分之一多。   泉州本地商贩还好些,毕竟大多数米粮是在本地收购,又是本地商贩,因此就省了许多输送、仓储的费用。而外来商贩除了输送的费用之外,每日仓储等费用就是个不小的数目,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必须将这些米粮尽快出手。   而此时泉州米粮等物的价格暴跌,就更加剧了这种情况,若是仍是坚持不出手的话,那么也许此次泉州贩粮将会赔个血本无归。   而将贩运至泉州的米粮不在泉州出售,或者运往他处,或者原路返回,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是下下之策,原因就是,其一他处或原产地的米粮价格还不一定有泉州的高;其二就是运往他处或原路返回,途中的损耗也是无法预料的,甚至返回途中还可能遇到台风、飓风等等,那就人财两空、大事去矣;其三就是人力船只航行是要依仗风向、潮汐、水流等等,风向、水流不对,根本就是寸步难行,泉州之行也就是来得去不得。   这些事情李三坚事前都是考虑过的,因此才大胆行此“倒行逆施”之举。   因此此时外来诸商在咒骂泉州州衙,咒骂泉州本地诸商的同时,也在拼命抛售手中的米粮等物,能够早一日出手,就早一日得到解脱。。。   尽快出手,能够赚到就再好不过了,若是赚不到,只要不亏本也行,亏本亏得不多也认了,此时诸商均如此想到。   当然也有少数负隅顽抗之人,最后的结果就是血本无归。   “哈哈,东坡先生,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有你这个名师,方能教出如此‘刁钻古怪’的弟子啊!”   李三坚发布府令之时,胡文海与苏轼就坐在州衙之中,就如两名监工般的,“虎视眈眈”的盯着李三坚。。。   此时胡文海见李三坚的策略已经起到了奇效,泉州米价是直线下跌,不由得大喜过望,哈哈大笑着对苏轼说道。   “拾人牙慧,不足为奇!”苏轼靠在软椅子之上笑道。   苏轼话虽如此,其实对李三坚还是较为欣赏的。   李三坚“反其道而行之”的举措,并非首创。   宋仁宗皇祐二年,吴中大饥,殍殣枕路,宋两浙路亦是因天灾造成了饥荒,当时也是米价踊贵,饥死者相望。诸州官府为平抑粮价,皆在衢路立告赏,禁人增米价。米价虽然控制住了,但市场上却没有多少米可以出售,饥荒仍是得不到缓解。   过后米价仍是暴涨,当时时任杭州知州的范仲淹,就四处张贴榜文,官府也是大肆收购米粮,并不抑米价,故意抬高米价。   于是各地商贾见有利可图,就组织粮船蜂拥而至,随后杭州米价就应声而跌,不但米价跌了,杭州市面之上的粮食供应还异常充足。   应该说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平抑米价的办法是极为冒险的,其中的变数太多了,稍不留意,就会“鸡飞蛋打”。   同时采取这种办法,还会受到弹劾,还会受到朝廷严惩,原因就在米粮都运往你泉州了,将会造成其他地方缺粮,若是宋其他受灾州府均采取这个办法,那么岂不是会乱了套了?   因此“范公救灾之策”在有宋以来,基本上只出现过两次,一次就是范仲淹首创,一次就是熙宁八年,越州知州赵抃,就采取了“范公救灾之策”,并收到了奇效。   李三坚采取的“范公救灾之策”,算是有宋以来的第三个,同时也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泉州米粮价格应声而跌。   苏轼久居官场,熟读史书,对于这段历史当然是烂熟于心了。   而使苏轼不明白的是,李三坚是如何知道“范公救灾之策”的?难道数年不见,李三坚的学问进展到了如此程度了?   苏轼同时还为李三坚捏了把汗。   李三坚简直是胆大包天,苏轼心中暗道,或者他是无知者无畏?   “坚儿,你是如何知晓‘范公救灾之策’的?”于是苏轼考虑片刻,问向李三坚道。   “‘范公救灾之策’?”李三坚闻言纳闷的问道:“弟子哪里知道何为‘范公救灾之策’?请恩师赐教!”   这次苏轼前来泉州最令李三坚高兴的是,苏轼已经默许李三坚重归师门了,原因就是李三坚自见到苏轼之后,一直以弟子自居,以弟子自称,而苏轼并未表示反对,这就表明了苏轼已经默许李三坚重归门第了。   而最令李三坚担忧的就是苏轼的身体,对此,李三坚早已命许叔微遣最得力的医吏前来照顾苏轼。   李三坚本打算使许叔微亲自前来照顾的,可苏轼却坚决不允,原因就是许叔微目前最为紧要之事为防止灾区疫情的发生。   对此,李三坚时愈发敬重苏轼了,其不愧为一名清廉、勤政、爱民的好官。   苏轼闻言就简单的将“范公救灾之策”描述了一遍。   “范公大才,弟子难及其万一!”李三坚闻言吃了一惊,连连感叹道。   此时李三坚是由衷的感叹,李三坚懂这些道理,不足为奇,可早在皇祐二年,范仲淹就采取了这个策略,这是什么?这是运用市场规律来救灾,古人的智慧,使得李三坚是由衷的佩服与感叹。   “这么说,李翰韧你是确实不知了?那么你为何为此举?为何与范公不谋而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此时的胡文海也是异常好奇,于是问道。   “恩师,胡提刑!”李三坚闻言拱手施了一礼后,伸出右手后问道:“这是什么?”   苏轼、胡文海闻言一起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难道他们还不知道吗?这是手,或者称为爪子。。。这小子,就喜欢卖关子。。。两人一起心中暗道。   “此为手也!”李三坚也觉得在两位师父级别之人面前卖关子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连忙老实说道:“学生目前居泉州知州之位,因而学生的这只手是可以强行压制住泉州的,也就是说,学生可以泉州知州之权,采取一些强硬手段,从而控制泉州米价,平抑泉州物价。”   “不过!”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不过除了学生这只手之外,还有一只手,这只手并不是人之手,就权且称之为‘市之手’吧。”   “‘市之手’就是市场之手吧?”苏轼问道。   “恩师所言甚是!”李三坚点头道:“‘市之手’是可以调节市场价格的,‘供过于求’,物价就会下跌,反之,‘供不应求’,价格就会上涨。学生以为,‘市之手’必须得到尊重,可以利用,但不能违背。若违背‘市之手’,必然就会受到‘市之手’的严惩!”   “‘供过于求’、‘供不应求’?”胡文海闻言赞道:“李翰韧不愧为状元及第也,果然腹有韬略,因此你就故意四处张榜,提高官府籴米之价,从而泉州粮船云集,米价自然就会下跌?李翰韧,老夫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同时你所说的‘市之手’并未说完吧?老夫今日倒是想继续听听,不知李翰韧可否继续告知?老夫洗耳恭听了。”   “这。。。此事说来话长,今日只能简略说说此事。”   于是李三坚又简略的解释了一番‘市之手’之事。   李三坚所说之事,苏轼、胡文海等人从前也并不是没有想过,一些事情甚至已经做过,但从来没有人像李三坚这般简单却又系统概括过。   当然一些理论,苏轼与胡文海是又没想过,也没有做过。   李三坚说着说着,脸上不免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孺子!”此时苏轼见李三坚得意忘形的模样,于是怒道:“区区些许伎俩,就得意忘形了吗?你可知你已犯下了大错,你又是否知道该如何善后吗?”   苏轼忽然震怒,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   “弟子知错,弟子知错,恩师息怒,保重身子。”李三坚闻言慌忙连连认错,并走过去扶住了苏轼。   我到底有何过错?话虽如此,此时李三坚心中仍是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 第七十三章 师恩如山似海   李三坚得意忘形的大谈市场之道,大谈“市之手”,使得李三坚的师父苏轼是大为震怒,出言训斥李三坚。   李三坚是念及苏轼为其师父,同时年事已高,身体欠安,因此才连连认错,其实心中并不服气。   “恩师息怒,弟子实在是不知错在哪里,请恩师赐教!”李三坚待苏轼怒气稍歇之际,方才开口问道。   “你真的不知?”苏轼见李三坚满脸疑惑的模样,于是喘了口气,缓缓的说道:“范公当年行此举,乃是缓缓而行,此事也是宜缓不宜疾,如此方是妥当万全之举。可你是怎么做的?不到两个月,你就购买了如此之多的米粮,几乎将泉州之米粮搜刮一空,期间又有多少饥民由此饿死,你知道吗?此一错也。其二就是泉州外来商船云集,运来的可是我大宋的米粮,是其他州府的米粮,此时他们又如何渡过饥荒?此二错也!”   苏轼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了那人,那人是一心的为国为民,就是太操之过急了,结果事情反倒是欲速则不达,此时的李三坚与当年的那人是何其相似啊!   苏轼只说了李三坚的两个错处,就将李三坚说得是哑口无言,汗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不知道是天气炎热的缘故还是被说到了痛处。。。   苏轼随后看了李三坚一眼接着说道:“泉州外来商贩家中也并不是个个都是富可敌国,他们也许为了此次贩卖是倾其所有,可你如此不顾一切的黜低米价,那么他们这次前来定会是倾家荡产、血本无归,坚儿啊,你可知道,他们亦是我大宋之民,为何你如此的厚此薄彼?这是你此次犯下的第三个过错!”   “恩师教诲,弟子如雷贯耳,是弟子考虑不周,弟子知错!”此时的李三坚方才幡然醒悟,连忙躬身行了个大礼后说道。   李三坚身上的汗水也是越来越多,直至完全打湿了身上的官袍。   “还有一处你定要留意。”苏轼见李三坚认错态度诚恳,脸色、语气方才稍缓,看着李三坚说道:“谷贱伤农,你如此不顾一切的黜低米价,若是不加控制,将会损伤谷农,将会害泉州之根基,你定要记住这句话,民以食为天!”   “恩师之言,弟子如雷贯耳,如霹雳过耳也,弟子敢不遵从恩师之命?”李三坚闻言又是连连应道。   “好了,好了,东坡先生!”胡文海一旁开口对苏轼说道:“李翰韧他毕竟才二十有二,如此年少却有如此作为,已经是很不错了,老夫若有如此亲传弟子,梦中都会笑醒的。”   “李翰韧,现在你应该知道如何做了吧?”胡文海随后转头对李三坚说道。   “这。。。学生从恩师之命,稳定泉州粮价,再将多余的米粮或水路或陆路,运往他处,以缓他处的饥荒?胡提刑,你看如何?”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   随后不久,李三坚就与崔通判商量,在泉州米粮价格下跌到一定程度之后,官府再行收粮之举,将泉州米价基本上稳定在了每斗八十钱上下,稳定在了灾前的价格,同时李三坚要收来的米粮由水路或陆路,运往其他州府。   这件事情过后,泉州州府不但是仍有一些余粮,还赚了不少钱,李三坚随后就将这笔钱投在了泉州之事上面。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很好!”胡文海闻言满意的点头道:“只要你李知州将多余的米粮运往其他州府,今后的事情就由老夫一力承当,你看如何?”   “多谢胡提刑,学生感激之至!”李三坚闻言喜得连忙拜谢道。   。。。。。。。。。。。。。。。。。   “救灾恤患,尤当在旱、涝。若灾伤之民,救之于未饥,则用物约而所及广。不过宽减上供,粜卖常平,官无大失,而人人受赐。若救之于已饥,则用物博而所及微,至于耗散省藏,亏损课利,官为之困,而己饥之民,终于死亡。。。”   “以民为本。人主之恃者,人心而已,人主失人心则亡;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民者,天下之本,而财者,民之所以生也;众而不可欺者,民也。”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未有不能正身,而能正人者;胜固欣然,败亦可喜;浩然天地间,唯我独也正;无事以当贵,早寝以当富,安步以当车,晚食以当肉;安则物之感我者轻,和则我之应物者顺;不羡千金买歌笑,一篇珠玉是生涯;名声实无穷,富贵亦暂热;人欲无穷,物足有尽,超然物外,无往不乐;处贫贱易,处富贵难,安劳苦易,安闲散难,忍痛易,忍痒难,人能安闲散、耐富贵、忍痒,真有道之士也;崇德而定势,行又而忘利,修修而忘名;寻万物之理,无往而不自得;千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   “恩师教诲,弟子谨记!”李三坚跪坐在地上,拱手应道。   泉州一间幽静的书屋之中,苏轼强撑病体,授业于李三坚,李三坚恭敬而受之。   这还是李三坚自琼台儋州听教之后,再一次聆听苏轼教诲,使得李三坚感慨万千,同时李三坚心中也是异常的痛苦、难受,原因就是苏轼的身体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可李三坚却想不出或找不到任何缓解苏轼病情的办法。   若这个世上有医治苏轼的灵丹妙药,那么李三坚必会不顾一切、豁出性命也要取来的。   。。。。。。。。。。。。。。。。。   在大海与天的交接之处,一条鲜红的弧线从海平面上缓缓的升起,慢慢地,那条弧线跃出海面,蜕变成了一个火红的火球,火球冉冉升起,是光芒四射,将周围的云彩、大海均染成了淡黄色。   泉州海边日出之风景是异常秀丽的,使人心旷神怡。   “古来云海茫茫,道山绛阙知何处。人间自有,赤城居士,龙蟠凤举。清净无为,坐忘遗照,八篇奇语。向玉霄东望,蓬莱暗霭,有云驾、骖风驭。行尽九州四海,笑纷纷、落花飞絮。临江一见,谪仙风采,无言心许。八表神游,浩然相对,酒酣箕踞。待垂天赋就,骑鲸路稳,约相将去。”   泉州清晨海边,李三坚推着上面坐着苏轼的四轮车,边走边吟出了苏轼的这阙《水龙吟·古来云海茫茫》。   “坚儿,难为你还记得为师的这阙陋作。”苏轼坐在四轮车之上,看着秀丽的风景,闻着清新的海风,感到神清气爽,身体也感到舒服多了。   “恩师的诗词此时早已名满天下,人人传颂,得一阙恩师的诗词,若获珍宝,怎会是陋作啊?”李三坚闻言笑道。   “你啊你,数年未见,阿谀功夫倒是见长!”苏轼闻言也是忍不住笑道。   “哈哈,多谢恩师夸赞!”李三坚厚着脸皮笑道。   苏轼之子苏过,跟随在两人之侧,听着两人谈笑,不由得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苏轼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坚儿你是否还记得,当年你离开琼台儋州之时,为师赠与你的半首诗句吗?”苏轼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当然记得!”李三坚答道:“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恩师,是这两句诗句吧?”   苏轼闻言点点头道:“今日为师本欲将此诗后半首赠与你,但你现在仍是年少,那么再过几年再说吧。”   不就一首诗吗?至于吗?还要等数年?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难道我在他心目当中,仍是不满意?   不过自己此次泉州之事,还是显得不成熟,考虑得不周全,如此,苏轼不满意也是情有可原了,李三坚随后又转念想到。   此时的苏过似乎是看出了李三坚心中所想,于是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以示安慰。   “为师猜测,你父给你取名为三坚,意为坚强、坚韧、坚毅。”苏轼随后缓缓的说道:“因此为师就赠你表字翰韧,你可知为何意吗?”   “韧即坚韧也,可翰字是为何意?请恩师明言。”李三坚闻言问道。   “翰即翰海,翰海无边际也!”苏轼微笑着答道:“还有一层意思,你今后就会明白的。”   还有何意?凶悍?悍勇?还是彪悍?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可自己一介书生,跟这些是扯不上边的啊。   不过无论怎样,苏轼对自己是给予厚望的,对此,李三坚心中是再明白不过了。   李三坚心中也是颇为感动,也是颇感师恩。   “此次泉州为官,是为你有意为之?”苏轼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这。。。”李三坚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后答道:“恩师远在千里之外,却明察秋毫也!”   此次泉州为官,若说李三坚是有意的,李三坚也没那么大的能力,若说是不是有意的,李三坚确实也向这方面努力过。   “南港全舆图”就是李三坚有意为之,这是毫无疑问的,因此李三坚在苏轼面前干脆就痛痛快快的承认了。 第七十四章 叶落归根   清晨的泉州海边,景色是异常秀丽。太阳洒下数股金色的光芒,照射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的。   此时一老一中一少,沐浴在海边清晨阳光之中,一边享受海边美景,一边在交谈。   “坚儿,此举可以说对,也可以说错。”此时的苏轼一改往日病入膏肓的模样,显得异常的精神,同时也是较为健谈。   “师尊,愿闻其详。”李三坚一边缓缓的推着四轮车,一边问道。   “远离朝堂,隐于泉州,能够避免许多麻烦,这大概是你当初的想法吧?”苏轼摇摇头接着说道:“可是坚儿,你真的能够远离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上心深邃,圣心难测,相距远了,时间久了,难免会有所生疏,难免会听从旁人之言。”   苏轼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就是李三坚在京城之时是颇得圣宠,可圣宠却不会长久持续下去,一旦失去圣宠,再有人进谗言,那么远离京城的李三坚就连申诉、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苏轼对李三坚的一番关切之言,使得李三坚心中极为感动,同时李三坚也明白了苏轼的意思,那就是有什么事情,采取逃避的办法是不可取的,当迎难而上,坚强、坚韧、坚毅。   “恩师的殷切之语,弟子感念。”李三坚闻言说道:“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由他去吧,弟子今后只要是行得正坐得端,弟子相信,一切魅魍魉魑就如过眼云烟,很快就会消散。”   “行得正坐得端,何须屈尊畏谗言!”苏轼喃喃自语道。   苏轼的一生何尝不是如此?小人谗言伴随着苏轼的一生。   李三坚之言,不由得使苏轼回忆起了往事。   “坚儿,为师明日就要北返了。。。”良久之后,苏轼开口说道。   “啊?恩师为何如此性急啊?为何不在泉州多呆些日子?也让弟子尽尽孝心啊!”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不待苏轼将话说完,就连连劝道。   苏轼病情如此严重,为何还要坚持北返?李三坚怎么也想不明白,在泉州多呆些日子,自己再遍请名医,也许会使苏轼的病情得到好转。   李三坚想到此处,就给苏过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好好劝劝他老爹。   苏过会意,就对苏轼说道:“父亲,所谓盛情难却,李生他如此诚心诚意,不如就在泉州多住些日子?”   “不必说了,我意已决!”苏轼摆摆手后,对李三坚说道:“临行前,为师有一句话赠与你。”   “谢恩师赠言,弟子洗耳恭听。”李三坚无奈之下,只好拱手说道。   “泉州之政事随你怎么治理,无论好坏优劣,均干系不大,可泉州之兵事你定要慎之又慎,万不可贸然行事。”苏轼缓缓的叮嘱李三坚道。   “恩师之言,弟子定当铭记肺腑,恩师就放心吧,弟子早已不是儋州之时的少不更事的少年了。”李三坚拱手应道。   此前李三坚将自己经略泉州之策,也就是治政、强兵的计划,已经告诉了苏轼。   此时苏轼叮嘱李三坚的意思就是,治政可以,强兵不行。   治政,无论你李三坚治成什么样子,均问题不大,最起码总会有回旋余地的,可强兵的话,一旦引起宋帝赵佶的疑心,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可大宋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会发生一件大事,将会是社稷坍塌、生灵涂炭,虽说李三坚仅为宋一名知州,但早做准备比晚做准备好,做些准备总比不做准备好。   目前来讲,这件事情整个天下,几乎只有李三坚一人知道,李三坚又怎么明言于苏轼?   话说说出去也没人信啊,甚至李三坚还会被当作神经病或反贼下了大狱。。。   再者说,泉州恶劣的环境,李三坚也需要一支强兵,反正指望朝廷那些“老爷兵”是指望不上的。   因此李三坚答话之时,有些言不由衷、阳奉阴违的。   “坚儿,无绝对的权力莫为绝对之事。”苏轼最后对李三坚说道。   无绝对的权力莫为绝对之事!李三坚心中细细的琢磨这句话。   “恩师,恕弟子直言,你这。。。这又何必如此性急的北返啊?朝堂之中。。。也许已无您的立足之地了。。。”半响之后,李三坚仍是不死心,仍是想劝苏轼留在泉州,于是结结巴巴的对苏轼说道。   此时朝廷,宋帝赵佶虽已赦免苏轼,已经免去苏轼的流配之罪,但朝廷给予苏轼的官职,仅是一个小小的七品朝奉郎,连李三坚都不如,李三坚可是朝廷六品朝议大夫。   要知道此时拿名望与资历来说,李三坚可是为苏轼提鞋都不配。。。   并且只有寄禄官,而无实际差遣,这表明什么?表明朝廷,表明宋帝赵佶根本没有重视苏轼,根本无重用苏轼之意。   既然如此,苏轼还返回开封府作甚?不如呆在泉州颐养天年算了。。。   苏轼闻言,长叹着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就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恩师,弟子也有一件事情要于你说。”李三坚支开苏过后,对苏轼说道。   “坚儿,有事直言便是。”苏轼温言道。   “恩师,若干年后,百余年甚至千余年,您和您的诗词将会受到万民敬仰,驰名遐迩于世,群星闪耀的历史长河之中,您实为‘千古第一人’也。”李三坚低声说道。   苏轼闻言顿时呆住了,转头怔怔的看着李三坚,是久久不语。   百余年、千余年之后?他是如何知道的?苏轼见李三坚的模样,并不是阿谀奉承的模样,而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于是心中暗暗纳闷道。   。。。。。。。。。。。。。。。。。。   “弟子送别恩师,恩师一路保重,定要一切以身体为念!要不师尊就别北行了?回去泉州算啦!”   竖日,苏轼仍是坚持北行返京,李三坚无奈之下,也只好率人送出二十里开外,此时已经快出泉州地界了,李三坚仍是恋恋不舍、唠唠叨叨的。   “李生回去吧!”苏过叹了口气后对李三坚说道:“父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情是不容更改的。”   “哎。。。”李三坚也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父亲让我告诉你一声。”苏过随后对李三坚说道:“父亲说了,泉州三日是他这十余年间最快乐的日子。”   “恩师。。。”李三坚又是长揖于地。   苏过点点头,就跳上了苏轼的马车,绝尘而去。   “主人,回去吧,回到泉州天恐怕要黑了。”山魁见李三坚仍是恋恋不舍的望着早已望不到的马车,心中不忍,于是劝道。   “回去吧!”李三坚无奈之下,只好翻身上马,挥鞭说道。   “三郎,俺知道东坡先生他为何要坚持返京。”此时骑在马上到许彪忽然开口道。   “你?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啊你?”李三坚没好气的看着许彪说道。   “俺当然知道!”许彪仍是不服气的说道:“不过是舍不得高官厚禄而已,东坡先生坚持返京,应该是为了官复原职吧?要不然那么着急忙慌的回去作甚?这个世上之人,又有哪个舍得高官厚禄嘛?”   “啪!”李三坚气得虚挥了一下马鞭后呵斥道:“你个夯货,瞎咧咧什么?胡说八道的,少他奶奶的废话了,赶紧赶路。”   李三坚虽不知道苏轼为何要坚持返京,但李三坚明白苏轼坚持返京,决不是为了什么高官厚禄、官复原职。   这么多年了,苏轼宦海沉浮,早已将这些事情看淡了。   那么苏轼病情如此严重,还坚持返京的原因是什么?   苏轼这个年龄的人或这一类的人,都有一种情节或者说是执念,那就是朝廷对他不仁,可苏轼却不能对朝廷不义,只要朝廷需要,苏轼就要为朝廷出谋划策,而且还是尽心竭力、殚心积虑的,就算是白衣,亦是如此。   忠君爱国之念已经深入了他们的骨髓。   还有就是落叶归根,苏轼为川蜀眉州人,可其祖籍却为河北栾城人氏,因此苏轼在外漂泊多年,此时是想早一日落叶归根了。   那么到底是哪一种原因呢?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哎,想那么作甚?李三坚心中暗道。   此时李三坚只希望苏轼一路顺风,平平安安的回到宋东京开封府。   宋东京开封府名医甚多,也许有名医能够治好苏轼的病。   “本就如此嘛!”此时的许彪仍是不服气的嘀咕道。   “啪!哎呀!”   “山魁哥,你抽我作甚?”   “抽的就是你这个多嘴多舌的!”   “山魁,你。。。你个黑厮,来来来,俺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   于是一行七八骑,向着泉州城池疾驰而去。   而令山魁、许彪等人感到有些惊讶的是,此时的李三坚显得异常的焦急,众人只见李三坚是打马如飞、纵马狂奔,都快跟不上他了。   府尊相公他到底有何急事啊?众人心中一起想到。 第七十五章 顾此失彼   泉州李德俊住宅   “爹爹,爹爹,大事不好了!”李德俊之子李茂拿着一封书信跑到李德俊面前,焦急的说道。   “茂儿,何事惊慌啊?”李德俊见状诧异的问道。   “婷妹妹她。。。她。。。她走了!”李茂将书信递给李德俊后,气喘吁吁的说道。   “婉婷她。。。?”李德俊闻言慌忙拆开书信,细细的看了一遍后,将书信放在桌上,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送上门给人家,可人家却不要,换做自己也会走的,李德俊心中暗叹道。   “爹爹你。。。你为何不说话啊?”李茂见状诧异的问道:“爹爹快点使人将婷妹妹追回来啊?”   “追?追什么追?”李德俊闻言怒道:“事情到了现在,你难道还不死心吗?”   李德俊随后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茂儿,你与婉婷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婉婷她。。她可是你的堂妹啊,依宋律,你们是不可能成家的。就算爹爹想办法,可婉婷她。。。她可是那人的人,你是争不过的。”   “爹爹,婷妹妹什么时候就成了那狗官的人了?不过是你是想将婷妹妹送给他做小,可那狗官却是不收而已。”李茂闻言啰啰嗦嗦的说道:“婷妹妹也定是因为此才离开的。。。”   “住口!”李德俊怒道:“什么狗官?现在李知州之名在泉州是家喻户晓,声名是如日中天,小心隔墙有耳,得罪了李知州,我看你该当何罪?李知州不追究你,你也难逃众人悠悠之口。”   李三坚迅速的平抑住了泉州米粮价格,并开仓赈粮,救济百姓,泉州众百姓此时才明白了李三坚的良苦用心,并为此前非议李三坚,冤枉李三坚感到异常羞愧难当,因此此时李三坚的名声在泉州众人口中,被一致称赞,为民做主、心恤百姓之名是如日中天。   “啊,快来人啊,有人闯门!”   “啊?原来是李知州啊,请恕小的眼拙!”   “李知州稍候,容小的进去禀报!”   “嗳,嗳,李知州不必性急啊,喝杯茶稍候,小的给您泡壶福建名茶啊!”   “。。。。。。”   李三坚来了?还急匆匆的闯门而入?李德俊听到动静之后,慌忙问向李茂道:“婉婷往哪里去了?”   “下人们讲,往北面码头去了!”李茂也没考虑那么多,应声而答道。   须臾,“狗官”李三坚尘被满面的站在李德俊面前,手里还拎了个马鞭,施了一礼后,问向李德俊道:“李员外,恕本官冒然闯入贵府,请问婉婷现在何处?本官此三日无时无刻。。。”   “走了,刚走没多久,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李德俊不等李三坚将话说完,慌忙说道。   “往哪里走了?”李三坚闻言也是慌忙问道。   “往北面码头去了,李知州,在下与你一同前。。。啊?李知州,你慢点,等等在下啊。”   李德俊话未说完,李三坚已经转身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   。。。。。。。。。。。。。。。。。。。   泉州北面一处码头为南安江码头,此时一艘木舟解开了缆绳,正缓缓的离开了码头石墩,向着江中央驶去。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行数人纵马疾驰而至,为首的一名身穿宋官员常公服的年轻官员,挥鞭向着木舟大声呼喊道:“婉婷,慢行,请容李某说两句,船家,快将船划回来。。。啊!!!!”   年轻官员所骑的官马奔驰速度太快,奔到码头石墩之处时,官马受惊,猛地止住了马蹄,一个骤停,就定在了石墩之处,而马上的年轻官员却因为惯性,再加上心不在骑马上,于是就被甩下了马鞍,发出一声惨叫,“扑通”一声就落入了江中。。。   “啊。。。。。。?”   “府尊相公落河里啦!”   “快快,快快捞起相公啊!”   “俺说三郎啊,不就一名小娘子嘛,你至于吗?”   年轻官员众随从被吓了一跳,慌忙跳下马鞍,呼喊的呼喊,下水捞人的捞人,是忙成了一团,撑船的船工听闻是堂堂李大知州掉落在了江中,也是慌做一团,也是慌忙帮着将李三坚从南安江中捞了上来。。。   。。。。。。。。。。。。。。。   “李大官人,是在寻小生吗?”   李三坚躺在南安江码头之上,还在不停的、大口大口的口吐江水之时,一名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儒生”,撑着一柄油伞站在李三坚头顶忍不住的笑问道。   “啊?是你?婉婷你。。。你。。。你不是坐船走了吗?婉婷,李某想的你好苦!”李三坚躺在地上,看清楚面前“儒生”就是开封府李记金银行少东家李婉婷之后,有气无力的、诧异的问道。   “天都黑了,何人还坐船啊?”李婉婷随后笑容一收,冷冷的对李三坚说道:“你想我?我看你是恨不得我早日离去呢,哼,我们走!”   李婉婷招呼了身边的一名“小厮”一声之后,就转身离开,对李三坚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嗳,嗳,你等等。。。哎!”李三坚见李婉婷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于是无奈之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道:“牵马来!”   “主人。。。你。。。?”山魁牵过一匹官马,将马缰塞入李三坚手中,不无担心的问道。   李三坚已经习练马术这么久了,居然被甩入江中,其马术不得不使人担忧。。。   “无碍,无碍!”李三坚摆摆手对山魁说道:“你们先回去,回去后告诉老夫人,说今日府务缠身,晚上就不回家了。。。”   李三坚说罢,就翻身上马,纵马就向着李婉婷冲了过去。   片刻之后,众人就听到远处传来两声女子的尖叫声。。。   李三坚纵马追上李婉婷后,伸手一捞,就将李婉婷捞上了马鞍,李婉婷发出一声尖叫,而身边的“小厮”也是被惊得尖叫不已。   “主人,你慢点,小心啊!”   “哎,三郎,为了一名小娘子,你至于吗?”   山魁、许彪等人紧紧追着李三坚,不无担心的大声呼喊道。   此时李三坚紧紧搂着一名年轻“儒生”骑在马上,纵马奔驰,路人见之是纷纷侧目,待看清楚马上之人是泉州知州李三坚之时,更是惊得是面如土色。   大宋堂堂一州之长吏,原来是有着“龙阳之癖”的人,大街上就按捺不住了?难不成两人准备在大街上胡天胡地不成?   。。。。。。。。。。。。。。。。。。。。   金色的海礁、金色的云、金色的海水、金色的沙滩,落日的余晖照在海边沙滩之上骑在马上的一骑两人身上,使得李三坚、李婉婷二人身上均是披了件金色霞披似的。   “你放开我!”如此美景,李婉婷却无心欣赏,坐在李三坚身前是拼命挣扎道:“玲儿,玲儿哪里去了?”   玲儿是李婉婷的侍女,跟随李婉婷千里迢迢的、历经千辛万苦自京城开封府来到了泉州。   “哈哈,你就放心吧。”李三坚借双手勒住马缰之际,紧紧的搂着李婉婷笑道:“玲儿自有他们照顾,你难道害怕她出事不成?”   “他们。。。他们是谁呀?”李婉婷明知故问,忸怩的问道。   李三坚不答,闭目闻了闻李婉婷身上的女儿香之后,问道:“婉婷你是专门来寻我的吗?”   “谁。。。谁。。。专门来寻你的?”李婉婷闻言脸上是更加红了,兀自嘴硬道。   “哎,婉婷,你对李某的心意,李某岂能不知?真是苦了你了,千里迢迢的来到此处?你也不怕家里人担心吗?”李三坚叹了口气后问道。   “你知道。。。你居然知道?你。。。你。。。你。。。三日前伯父就给你递给信了,可你。。。可你。。。难道你不明白那首诗吗?你。。。居然视若不见,此时你居然还说知道奴家的心意?你不能这么欺负人的,呜呜呜。。。”李婉婷被李三坚问到了伤心之处,不由得伏在马鞍之上伤心得哭了起来。   李婉婷忽然哭了起来,顿使李三坚慌了手脚,连忙松开马缰,双手扶着李婉婷不断颤动的、瘦削的双肩说道:“哎,婉婷啊,你听我解释,当日李某岂能不明白那首诗?李某看到书信之后,当时就明白了,是你婉婷,来到了泉州,可李某也有难言之隐啊。当时是泉州之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而第二日李某的恩师就来到了泉州,还多了一个李某的顶头上官胡提刑,此时李某岂能分身,又怎敢分身?是分身乏术也,你瞧瞧,今日李某稍有空闲,不就是来寻你吗?”   其实八月十五的晚上,李三坚接到李婉婷的书信之后,当时李三坚还是在意妻蔡绒雪的感受,因此才狠心暂时没有理会此事。   无论怎样,李三坚还是在意蔡绒雪的。   李婉婷对李三坚的心意,李三坚也是放不下,此时的李三坚是左右为难,是顾此失彼的。 第七十六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啥?逃婚?”李三坚听闻李婉婷是逃婚来到泉州之后,顿时吓了一跳,差点跌落马下。   逃婚私奔乃是大事,按宋律,私奔者有罪,与其奸者亦有罪。   女子私奔者,坏了名节、有亏妇道,一般是由家法处置,也就是说,官府捉住女子私奔者之后,一般是交由她的家族,由其家族家法处置,同时家族可以随意处置女子私奔者,就算将其打死,也只是判打人者徒刑,最后也就是赎铜罚钱了事。   而与女子私奔者相奸之人罪名就多了。   如李婉婷已与苏州朱勔订婚,“六礼”走完了五礼,就差迎亲了,当然此时李三坚并不知道朱勔并没有迎成亲。。。   此时李婉婷逃婚到了泉州,若李三坚接纳她的话,李三坚就成了与李婉婷相奸之人,那么朱勔完全可以与李三坚对簿公堂,状告李三坚“恐吓强娶、略人为妻”的罪名,而略人为妻妾者徒三年,也就是说,李三坚将被徒三年,那么李三坚的官自然也就做到头了。   李三坚还有条罪名,就是“和嫁娶妻”,《宋刑统》规定“诸和娶人妻及嫁之者,各徒二年,妾减二等,各离之”。娶有夫之妻妾及夫嫁妻妾与人之行为,此行为谓之“和嫁娶妻”。   无论那样罪名,只要被朝廷追究,那么就算李三坚最后能后免于徒刑,但罢官免职与杖刑是免不了的。   李三坚曾为开封府推官、判官,如何不了解宋律?李三坚可以说是了然于胸,因而此时被吓得差点跌落马下。。。   绝世美人前来泉州寻李三坚,并且李三坚已将美人拥入怀中,但同时李三坚也将一个大麻烦拥入了怀中。。。   “怎么?你怕了?”李婉婷歪着脑袋看着李三坚,似笑非笑的问道。   “怕?哈哈哈哈哈哈!”李三坚用笑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后翻下了马背,紧接着也将李婉婷抱下了马鞍。   “婉婷,我来问你。”李三坚随后双手扶在李婉婷仍是微微颤抖的肩膀之上,问道:“最后你与苏州朱氏拜堂没有?”   此事的关键,就在于李婉婷到底是不是朱勔之妻。。。   “迎亲的头几日,奴。。。奴家就跑出来了,哪里。。。哪里能拜堂嘛?”李婉婷红着脸看着李三坚低声答道。   “呼。。。”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呼出一口长气。   还好,还好,李三坚心中暗道,按这个世上的成婚之礼,需走完“六礼”,最后拜堂成亲才算是正式成婚,最起码李三坚可以以此狡辩,还是多少有些理由的。   既然朱勔与李婉婷并没有正式拜堂成亲,那么李婉婷就不是朱勔的正式的妻,同时“恐吓强娶、略人为妻”、“和嫁娶妻”等罪名就安不到自己头上,李三坚心中暗道。   还有就是同姓不能为婚,不过非同宗的同姓则不在此列,那么李三坚的李与李婉婷的李是否为同宗,就无从知晓了。   不过双李同槽,在世人眼中始终非吉兆,同时五百年前为一家,往上扯数十代,李三坚与李婉婷肯定就是同出一宗,但此时的李三坚也顾及不了许多了。   当年李三坚与李清照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李三坚万没料到此时居然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今后但有机会,定要修改如此不合理的《户婚律》,如同姓不能为婚、不同族群不能为婚等等不合理的律令,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大官人。。。你是在害怕吗?”李婉婷又是低声说道:“奴家知道,小女子前来泉州,给李大官人带来了许多烦恼,带来了许多麻烦,是奴家冒失了,奴家这就走,这就。。。”   “屁话!”李三坚忽然爆了句粗口,将李婉婷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李三坚:“李某害怕的话,就不会在今日寻你,李某在乎的话,就不会详细询问此事,我不害怕,婉婷你也不必害怕,天塌下来有李某替你顶着,大不了丢官罢职,又有何惧?不可多得英雄气,最难消受美人恩!婉婷你对李某如此,李某付出些代价,又有何妨?况且此事可大可小,他人想以此拿捏本官,也没那么容易!”   既然李婉婷实非朱勔之妻,那么宋律就定不了李三坚的罪,因此剩下的就是李三坚的私德了,李三坚也许会因此被他人非议,为世人所诟病。   但非议、私德、诟病与李婉婷对李三坚的深情厚意相比,就不算什么了。   李三坚是在乎名声,但名声要以拒绝李婉婷为代价,李三坚宁可不要。话说李三坚又不想成为一名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顾及那么多作甚?   落花有意,流水岂能无情?无情的话,就不能算是人了。   李婉婷为一名女儿家,还是一名未出阁的女儿,却为了李三坚,于自己名节于不顾,于自己安危于不顾,千里迢迢前来泉州寻李三坚,如此深情厚意,李三坚岂能拒之?若李三坚拒绝她的话,那么李婉婷她也许只有死路一条了。   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女子,几乎是孤身一人跋涉数千里来到泉州,此一路的危险与艰辛,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也是无法想象的。   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禁更加怜惜李婉婷,于是伸出双手将李婉婷紧紧的搂进怀里后,看着李婉婷梨花带雨般的玉容,轻轻的说道:“婉婷,真是苦了你了。”   “李大官人。。。”李婉婷靠在李三坚怀里,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的滑下了双颊。   “将‘李大’二字去掉!”李三坚微笑着对李婉婷说道。   “官人。。。呜呜呜。。。”两字之差,意思却是天壤之别,这表明了李三坚已经完全接受了李婉婷,长久的日思夜想,此时终于修成了正果,李婉婷岂能不欢喜异常?岂能不喜极而泣?   此时李婉婷伏在李三坚怀里,,委屈、担忧、害怕、紧张、开心、苦恼等等各种复杂的心情,是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是越哭声音越大。   李三坚轻抚李婉婷的秀发,温言相慰。   落日的余晖将两人几乎重叠在一起的身影拉的是越来越长。   “官人,今。。。今日。。。你要了奴家吧。。。”此时搂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是越来越热,李婉婷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对李三坚说道。   “好啊,小娘子盛情难却,李某岂有拒绝的道理?不过在何处行好事啊?难道是在此处?姑娘欲野战一番,李某当然就舍命陪君子啦!”李三坚哈哈大笑,口出调戏之言,令人是面红耳赤。   其实这是李三坚故意为之的。   李三坚明白,李婉婷作为一名未出阁的女子,此时提及此事,并不是她胆子大或者说是不顾脸面,而是她在害怕,害怕李三坚反悔,害怕见到李三坚的家人,害怕。。。总之害怕许多事情,若与李三坚有了鱼水之欢,在她的心目之中,就似乎是烙上了李三坚的印记一般,就真正的成为了李三坚的女人,如此就能稍缓李婉婷紧张、害怕的心情了。   李三坚是个极善察言观色之人,因此大概猜出了李婉婷的心思,于是就口花花的开起了玩笑,以缓解她紧张、害怕的心情。   “啪!”果然李婉婷闻言就在李三坚身上拍了一记,嗔道:“呸,你不要脸,奴家还要脸呢。”   “哈哈,那么去哪里嘛?何处为我等双宿双飞之地也?”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此时李三坚还未将李婉婷之事告诉母亲符二娘与妻蔡绒雪,因此还不敢将李婉婷领入家中。   符二娘还好些,符二娘对李氏门第百年大计的策略就是以量取胜,当然就是越多越好了。   而蔡绒雪、王雯哪里,特别是蔡绒雪,李三坚实在是难以启齿,不知道该如何提及此事?   “官人,请随我来!”李婉婷狡黠的对李三坚笑了笑后说道。   此时李婉婷方才有了稍许往日刁钻古怪的“叛逆”少女模样,使得李三坚心痒痒的。。。   “哈哈,还随你来?还是官人我带你去吧,你指路便是。”李三坚笑着牵过一直静静的等在一旁的健马,先将李婉婷抱到了马鞍之上,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又坐在了李婉婷的身后。   “驾。。。”李三坚右手穿过李婉婷的腋下抓住了马缰,左手挥舞了一下马鞭,口中吆喝着,催马前行。   健马嘶鸣一声,就撒开四蹄,疾驰在浪花翻涌的海滩之上,溅起的水花淋了两人一身,使得李婉婷“咯咯”娇笑不已。   “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骑在马上的李三坚大声吟道。   “官人又作新诗了?”李三坚的文采,李婉婷早已领教,因此以为是李三坚的诗句。   “非也!此诗乃是恩师所作!”李三坚答道。   “哦。。。嗯?吟诗就吟诗呗,亮什么兵器嘛,人家好不自在!你说你一个书生,整日里挎炳剑作什么?”   “哈哈,此非剑,乃是刀也,刀是小李飞刀的刀,李是小李飞刀的李。。。”   “呸,别以为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哼,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弟子。。。” 第七十七章 九纹龙李翰韧   这是一所海边住宅,建在海边悬崖之上,为一幢红蓝相间的三层小楼,远远望去,就如一座灯塔般的。   房子周围崖畔上有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植物,显得异常的幽静。   海水在夜色之中,则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般的,平铺在了房屋之下,微波粼粼的。   房屋也是多用彩绘、雕刻及琉璃砖装饰,雕梁画柱的。   “啧啧啧,有钱人真会享受!”李三坚得知这幢住宅为李氏产业之时,不由得有些不岔的说道。   “哎,官人你又来了。。。”李婉婷挽着李三坚笑道:“草民陋居怎及李大官人官舍啊?嘻嘻。。。”   “那是!”李三坚昂首挺胸的向屋内走去。   “再说啊,奴。。。家已是官人的人了。。。这幢屋子还不是你李大官人的啊?”李婉婷脸色微红的说道。   “嗯?这幢屋子是你的?”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李婉婷奇道。   “是啊?怎么了?奴家家中各处都有产业呢。”李婉婷说道:“况且奴家自幼随父兄走南闯北的,总要积攒下稍许私产的嘛。”   稍许私产?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摇头,仅凭这幢房屋就不知道能够养活多少家平民百姓呢。   不过李三坚虽然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口,原因就是若说出口,岂不是会大煞风景?   “好啦,官人。”李婉婷见李三坚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笑道:“奴家知道你心中所想,官人你是在心忧百姓,因而。。。因而此次泉州平抑米价,奴家就劝说伯父在官府放粮之时,也同时放粮,平抑泉州米价。”   “什么?是你?”李三坚闻言惊讶的问道。   当时李三坚还在纳闷,自己是打算要求泉州富商、富室一起开仓放粮,可这些事情还未来得及做,恩师苏轼与胡文海就到了,于是逼着李三坚提前开仓放粮了,平抑米粮价格,可李三坚万没料到泉州第一富李德俊居然同时开仓放粮,使得泉州米粮价格迅速下跌。   原来是将要成为自己爱妾的李婉婷所为。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颇为感动,于是李三坚欣喜的问道:“婉婷,你是如何劝说你伯父的?”   “能怎么劝?”李婉婷美目瞟了李三坚一眼道:“还不是劝他胳臂拗不过大腿呢。”   李婉婷随后在李三坚腿上拧了一把,笑嘻嘻的说道:“官人这个大腿可是比腰还粗呢。。。”   “哈哈!”李婉婷的大胆,使得李三坚大为开心,哈哈大笑道:“你官人我还有更。。。嗯?不对吧?婉婷。”   泉州富商、富室早卖粮比晚卖粮好,早卖的话,收益仍是极为可观的,而李德俊、李婉婷两人常年周旋于生意场上,可谓是“奸商”、“惯犯”,他们又岂能看不出其中的关键所在。   早卖的话,即迎合了李三坚,迎合了泉州官府,同时还大赚一笔。。。   “有何不对啊?”李婉婷闻言看着李三坚问道。   “孟子云,熊掌与鱼不可兼得,我看你们是哪样都落不下啊?”李三坚看着李婉婷微笑道。   “嘻嘻!”李婉婷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哎,什么都瞒不过官人啊!”   李婉婷当时确实是这么劝告李德俊的,强与官府做对,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既然如此,那么就是早卖比晚卖好,早卖就能赚个盆满钵满的,而晚卖就有可能血本无归,还落个与官府作对之名,下场就堪忧了。   “那是!”李三坚闻言不由得又是得意洋洋的:“你官人我乃是何人?可是天下文曲星下凡呢,仗剑下凡,长发飘衣,斩尽人间一切牛鬼蛇神!”   李三坚虽然明知李德俊、李婉婷等人小算盘是打得噼啪乱响,但也不想再追究他们了。   话说李三坚又以何罪名追究他们?同时李婉婷将要成为李三坚的妾室,那么李三坚追究的话,岂不是在追究自己的老婆及其娘家人。。。   无论怎样,有了李德俊等富商的“鼎力相助”,泉州米价才迅速被打压了下来,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呸!”李婉婷闻言笑得是喘不过气来,嗔道:“你那是武曲星,还文曲星呢?文曲星是一手执斗,一手执笔。还仗剑下凡?斩尽人间一切牛鬼蛇神。。。”   “官人我就喜欢一手执笔,一手执剑,怎样?此所谓文武双全是也!”   李婉婷娇憨的模样,使得李三坚心中大动,于是边说边忍不住一把将李婉婷懒腰抱了起来,大踏步的走进了厢房。   李三坚厚着脸皮自吹自擂,已经使李婉婷笑得是弯下了腰,花枝乱颤的,此时李三坚忽然将李婉婷抱了起来,更使李婉婷是花枝乱颤,只不过此时不是被笑得,而是被吓得。。。   “官人,君子动口不动手!”李婉婷拼命挣扎道。   “哈哈,房中无君子!”李三坚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已经开始撕扯李婉婷身上的儒生衣袍了。   “官人,关上房门呀!”李婉婷指着忽煽忽煽的两片厢门说道。   这个海边小住宅之中,居然还有数名婢女、仆人,刚进来之时,就使李三坚惊讶不已。   李三坚闻言将李婉婷抛上了床后,转身飞身而起,双足连踢,“砰”的一声,将厢门踢关上了,随后李三坚空中轻轻的一个转折,如大鸟般的扑向了绣床。。。   自己的功夫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空中的李三坚暗暗得意,难道是人逢喜事功夫高?   只不过李三坚扑到绣床之时,李婉婷已轻巧的自绣床之上站起身来,于是李三坚就扑了个空,差点将绣床扑塌。。。   “你。。。你。。。”趴在绣床之中的李三坚“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官人,先饮碗茶,再吃点饭、喝点酒嘛,你难道肚中不饿吗?”李婉婷咯咯娇笑道。   “饿?美人当前,还谈何吃喝?”李三坚奋力从绣床之上跃起身来,伸手捉住了李婉婷,“刺啦”一声,撕下了李婉婷身上的半幅衣衫。   “啊。。。我。。。官人。。。等等。。。先洗洗嘛。。。”此时李婉婷不敢再逃,只好连连告饶道。   衣衫不整的李婉婷又能逃到哪里去?   “你东拉西扯什么?快快给本大爷就范。。。”自进入这个海边住宅之后,李三坚就发觉李婉婷是东拉西扯的。。。   难道她是临阵脱逃,打退堂鼓了?   现在打退堂鼓了,晚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已经勾起天雷地火,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于是李三坚将衣衫不整的李婉婷扑倒在了绣床之上。。。   “等等啊,官人,等等,洗洗嘛。。。你身上全是汗水,臭烘烘的!要不。。。要不改日再说?”果然李婉婷是怯阵了,气喘吁吁的说道。   “。。。。。。。。”   。。。。。。。。。。。。。。。。。。。。。   “嗯。。。嗷。。。舒服!”   海边庄园楼阁之中的厢房之内一只大木桶之中,早已装满了尚冒着水汽的温水,水面上漂着嫣红的玫瑰花瓣,李三坚与李婉婷浸泡其中。。。   酒是什么?酒是一杯助情剂,酒能助兴,也能乱性。   今日李三坚没有节制,拿着酒杯,端着美酒,一杯接一杯不停着喝着。   此时乱性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尽兴。   李三坚端着一杯美酒,倚在木桶壁上,欣赏着李婉婷光洁如玉的玉背,她修长的大腿则被水面上的玫瑰花瓣给挡住了,两条白藕般颀长纤细的小腿露出在水面上,如新月般弯弯的晶莹足弓翘在浴池边缘上,那纤细足踝是那么的匀称光滑,令李三坚爱不释手。   李婉婷轻轻的撩起细长的胳膊,几滴水珠从那雪白的手臂向下滑落,经由细长优美的脖颈绕了一圈,然后从纤巧可爱的脖颈窝中溜过,最后沿着胸前那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化开。   这副美人入浴的画面让李三坚看得如痴如醉,不过李三坚依然稳如泰山,依然克制着自己,李三坚已经不是个毛头小子了,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因此知道果实需要最后采摘才是最美妙的。   李三坚端着酒杯笑吟吟的看着美人出浴。   可李三坚稳得住,李婉婷却是稳不住了,一个相貌英武,身体健壮的男人对女人来说杀伤力是巨大的,特别是一个有权有势,又年轻健壮的男人更是如此。   李三坚英俊的面容,浑身坟起的肌肉对于李婉婷来说就是一杯毒酒,李婉婷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   李婉婷转身看到李三坚依然悠然自得喝着美酒,不禁心中有些气恼,于是转身,将热情如火的身子覆盖在李三坚的身上,用纤纤玉指轻轻的抚摸着李三坚身上的淡淡的伤疤。   “官人你身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呀?”李婉婷柔声问道。   “伤痕?”李三坚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右胸靠下的位置确实是有些淡淡的伤痕。   哪里留下的?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自己自来到这是世上以来,经历了不少险境,桂州乃至山,开封府遇刺,镜湖山庄被捉,梅雨村遇袭。。。   等等,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那就是镜湖山庄,镜湖山庄清音阁龙阁主母女三人不是来到了泉州了吗?那么她们在哪里?若遇到,岂不是有些尴尬?   “些许伤痕算什么?”李三坚随后笑道:“官人我还打算纹身呢,就纹上九条青龙,号‘九纹龙李翰韧’。。。”   “呸,丑也丑死了。”李婉婷在李三坚胸口拍了一记后嗔道。   李三坚翻身压住了李婉婷,看着美人如玉,轻声说道:“婉婷。。。”   “郎君,请怜惜奴奴。。。”李婉婷哀哀的求道。 第七十八章 迫不及待   天渐渐破晓,大地是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此时,万籁俱寂,忽然一声海鸥的鸣叫,划破了这寂静的黎明。   不知何时,一轮红日自海面之上冉冉升起,映红了整个天际,红日东升,就预示着泉州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清晨,金色晨曦透过窗棂,照射在海边庄园一间厢房的绣塌之上,将床上一块丝巾之上的落红照射得更加鲜艳,是更加刺目。   “讨厌啊,官人!”李婉婷羞得一把抢过丝巾,胡乱塞进柜中后嗔道。   “哈哈!”于是李三坚的目光就从丝巾挪开,挪到了早已穿戴整齐的李婉婷身上。   “李大官人,请用早膳!”今日李婉婷没有再女扮男装,而是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罗裙,端着一个木盘,盘上放着一碗稀粥及几碟小菜,笑盈盈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婉婷脸上带着一丝由女儿变成女人的红晕与抚媚。   “嗯,婉婷,先开下窗户,透透气。”仍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的李三坚对李婉婷说道。   “哦。。。”李婉婷应了一声,就放下木盘,转身去推木窗。   木窗较重,李婉婷几乎是倾尽全力才将木窗推开,随后趴在木窗之上,闻着窗外清新的海风,微微喘息。   天呐!又是如此。。。   此时,李婉婷伏在木窗之上,曲线毕露的,姿势是诱人之极。。。   李三坚是最“怕”这种姿势,当初在梅雨村之时,李三坚是千辛万苦的憋了半天,却在畲族少女瑶瑶摆出了这种姿势之后,瞬间就土崩瓦解,是溃不成军。。。   于是李三坚大吼一声,赤身自绣塌之上跳了起来,奔到李婉婷身后,一把抱住了李婉婷。   “啊。。。”李婉婷顿时发出一声尖叫,慌得声音都变了调:“官人。。。官人,早膳,早膳!”   “什么早膳?你就是我最好的早膳。。。”李三坚口齿不清的说,边说还边撕扯李婉婷身上单薄的衣裙。   李婉婷简直无语了,昨日夜里,两人一个似干柴,一个似烈火,干柴烈火的胡天胡地了大半宿,李三坚更是花样繁多,将李婉婷折腾得差点下不来床。。。   清晨,李婉婷才勉强起身,并为李三坚准备了早膳,可此时的李三坚又如生龙活虎一般,抱着她求欢,使得李婉婷简直是无语之极。   色中饿鬼,大概说的就是他吧?李婉婷咬紧银牙心中暗道。   。。。。。。。。。。。。。。。。。。   一个时辰之后   “官人,奴家有点怕!”李婉婷伏在李三坚胸口,玉指在其胸膛之上画着圈圈问道。   “你怕什么?”李三坚搂着李婉婷,喘着粗气问道。   “官人,你说奴家与你是同宗吗?”李婉婷抬起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若是两人同宗,那么两人根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秀发歪倒在了李婉婷的一侧,显得异常的抚媚动人。   “应该不会吧?”李三坚抚摸着李婉婷的秀发说道:“我李氏乃是闽南李氏,而你乃是怀州李氏,天南地北的,岂能是同宗啊?要说同,那就是同。。。”   “同什么?”李婉婷神色紧张的问道。   此时的李婉婷已经身属李三坚了,那么再有什么幺蛾子,岂不是白白。。。。。。   “同室操戈、同床共枕。。。哎呀,你轻点!”李三坚又是口中花花的笑道。   李婉婷用尖尖的指甲狠狠的刺了李三坚一下。。。   “官人,奴家还是害怕!”李婉婷随后又是撅着嘴问道。   “嗳,嗳,我说你又害怕什么啊?”李三坚有些无奈的问道。   “官人,你说婆母大人厉害吗?奴家有些害怕见她老人家呢。”李婉婷看着李三坚问道。   “你说俺娘啊?”李三坚捏了一把李婉婷粉嫩的脸蛋后,微笑道:“俺娘可不老,还不到四十呢,俺娘人可好了,不会慢待你的,再者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哎哟,你怎么开始咬人了?”   李三坚摸着胸口,瞪着李婉婷,丝丝的抽着凉气。   “我就咬,我就咬,我咬死你,谁让你说奴家是丑媳妇的?”李婉婷抚摸着李三坚胸口一排细细的牙印,媚眼如丝的笑道。   “行,行,你不丑,你美若天仙。。。”李三坚随后笑嘻嘻的,有些神秘的对李婉婷说道:“婉婷啊,我告诉你个秘密,官人我至今无后,只要你有了,俺娘能将你当菩萨供着。。。”   “有?有什么?”李婉婷睁着一双美目,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贼眼在李婉婷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李婉婷的小腹之上后笑道:“你说呐?”   “呸!”李婉婷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不由得红着脸啐了李三坚一口后,有些纳闷的问道:“大。。。大夫人、二夫人至今未。。。有吗?”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   抽空必须找个郎中好好瞧瞧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那么继续来吧?”李婉婷见状喜道。   李三坚闻言惊得从绣塌之上坐了起了,问道:“来什么?”   “你说呐?”李婉婷媚眼如丝的看着李三坚笑道。   “轰”的一声,李三坚倒在了绣塌之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   “婉婷,泰山、太水那里你有何打算?”李三坚随后问向李婉婷道。   李婉婷乃是私奔到了泉州,那么其父母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了,同时李婉婷家中定是与其断绝关系了,李三坚心中极为不忍,因此李三坚打算想个办法出来,使李婉婷能够重归家门,故李三坚有此一问。   “哎。。。”李婉婷伏在李三坚怀里,眼泪禁不住的流了下来,幽幽的说道:“奴家也不知道,奴家这次可算是将爹娘气着了,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婉婷勿忧!”李三坚抚摸着李婉婷的秀发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官人我答应你,有朝一日,回到京城,我就陪着你去看望泰山、泰水大人,我就不信了,他们能将你我赶出大门或视而不见?”   “官人,能行?”李婉婷闻言异常感动的问道。   一般来说,妾室的父母是不能够称呼为泰山、泰水大人的,但此时李三坚却依然如此,使得李婉婷颇为感动。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了李三坚是将李婉婷视作妻。   “能,为何不能?”李三坚狂傲的抬头道:“草民岂能与官斗?泰山、泰水大人再是大人,也不敢捋你官人之虎须的。”   “噗嗤!”李婉婷闻言,同时也想起了李三坚曾经当着自己爹娘的面,以官威强索自己一事,不由得拍了李三坚一记后笑道:“坏郎君,就会欺负奴家的爹娘。。。”   。。。。。。。。。。。。。。。。。。。。   “婉婷,委屈你了!”李三坚伸展双臂,看在在自己身侧忙碌的李婉婷说道。   李婉婷花容月貌,聪明伶俐,是本事了的,且知书达礼,就连李三坚在开封府之时,都曾经栽在她的手下。   并且李婉婷为开封府富室之嫡女,此时屈尊成为了李三坚的妾室,还是第三房。。。使得李三坚心中颇为过意不去。   “官人,奴家不碍事的,只要能与官人在一起,受多大的委屈,奴家也是甘之若饴的。”李婉婷一边帮李三坚换上官衣,一边轻轻的说道。   “哎。。。”李婉婷越是这样,李三坚心中越是过意不去,于是将李婉婷搂进怀中后说道:“婉婷,李某何德,能得你如此青睐有加?婷儿,你官人我从来不说虚言,无论世人的眼光如何,你在我心目之中就是妻,与她们无异。”   “郎君!呜呜呜。。。”李婉婷感动得伏在李三坚怀里痛哭起来,哭得是泣不成声的,眼泪打湿了李三坚的官袍。   一时之间,李婉婷所有的苦恼、委屈、害怕、紧张、患得患失的心情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好了!”李三坚柔声安慰道:“天已经大亮了,我要回去了,每日州衙之事是多如牛毛。”   李三坚着急离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怎样向家人解释。   李三坚在外面呆了整整一夜,老娘符二娘那里还好办,随便找个理由,然后多说几句好话,就能搪塞过去,可蔡绒雪、王雯那里就不好交代了,特别是蔡绒雪,瞎编的理由是根本无法糊弄过去的。   大不了就老实坦白算了,无可奈何之下,李三坚心中暗道。   有时候实言告知,是比遮遮掩掩的要好得多。   “官人。。。奴家就一直在此处等你。”李婉婷离开李三坚的怀抱,对着李三坚福了一福后轻声说道。   “为何在此处等?”李三坚看着李婉婷说道:“今日你就去你伯父府中,第二日就接你过门。”   李婉婷是私奔来泉州的,同时在成婚之前就与李三坚有了鱼水之欢,在这个世上,如此女子就是大逆不道的。若是被他人知晓,等待李婉婷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悬梁或跳井。   同时依宋律,如此女子是不能成婚的,为妾也不行,人等也不许娶或纳此等女子为妻妾。   因此李三坚是迫不及待的,与在他人察觉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婉婷纳入房中。   “官人。。。我。。。我还没刷牙呢。”李婉婷怔怔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第七十九章 别有洞天   宋福建路泉州城内入夜时分。   泉州毕竟不是宋东京开封府,还未达到“灯火辉煌不夜天”的程度,因此入夜之后,街上的行人已经较为稀少了。   此时李德俊宅第宅门大开,一乘小娇自宅内抬了出来。   李德俊宅第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轮深陷,车上明显载着重物,李德俊之子李茂满脸无可奈何之色站在在车旁。   李德俊及其夫人王氏送了出来。   “婉儿,过门之后,你要守妇道、尊女诫,孝敬公婆、恭奉正室。。。。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李德俊夫人王氏唠唠叨叨的叮嘱轿内的李婉婷道。   “婷儿,事情太过仓促,未与你准备多少嫁妆,望你不要嫌弃。”李德俊也开口说道。   李三坚愿纳李婉婷为妾,李德俊心中还是欢喜的。   李婉婷为李德俊亲侄女,李德俊当然希望她能够为他人之妻,而不是做小。   可李婉婷毕竟只是李德俊的侄女,而不是他的女儿,李婉婷家中父母还尚在呢。同时李婉婷敢私奔来到泉州,且本事不小,就表明了她是个很有主见之人,如此,李德俊又能怎样?与其阻扰,不如开开心心的将李婉婷送出去,至于李德俊兄弟及弟媳妇若是今后怪罪,那么就更与李德俊无干了。   亲生父母都管教不了,难道还让伯父来管教吗?   最为紧要的就是,李婉婷是给泉州之长吏李三坚为妾,是为李三坚的夫人,虽说是如夫人,但也是夫人不是?在泉州这个地界上,何人不仰仗李三坚的鼻息?   此事对李氏家族是大有益处,因此李德俊等人是恭恭敬敬的将李婉婷送出了门。   李德俊虽口称嫁妆单薄,其实并非如此,不过是其谦言而已,马车之中的六口大箱子之中可是装的满满的,皆为奇珍异宝。   此非泉州一般富室所能够比拟的。   在这个世上,女子嫁妆多少有时候可以决定其在婆家的地位,因此李德俊不敢怠慢。   “婉婷怎敢嫌弃?多谢伯父大人,多谢伯母大人了,伯父、伯母,婉婷走了。”此时轿中传出李婉婷轻轻的道谢声。   “走吧!”李德俊挥了挥手道。   随后一乘小轿抬着李婉婷,李婉婷堂兄李茂徒步走在小轿之侧,马夫赶着马车向着泉州太守李三坚宅邸而去。   今日入夜时分,就是李婉婷入李三坚门第为妾之时,李婉婷是以徐氏之名入李三坚门第的。   娶妻需经“六礼”或“四礼”,迎娶过程也是吹吹打打、锣鼓喧天,是热闹非凡。并且娶妻时辰是安排在白日的良辰吉日。   而纳妾则随意许多,“闻名而趋,不及六礼”,纳妾基本上就不经“六礼”或“四礼”了。   同时入门的时辰也很随意,不过一般是安排在夜深人静之时。   一些买来的或诱掠而来的妾室更是如此,基本上就是直接领入府中了事。   因此李婉婷的入门过程显得有些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   。。。。。。。。。。。。。。。。。。。   没过多久,李婉婷的小轿及马车就到了泉州太守李三坚的府邸。   “多谢,多谢!”在府门等候多时的宅老翟六领着数名家丁,拱手笑着对李茂、轿夫说道:“请入内!”   于是小轿就被抬入了侧门,而马车却停在了门口,太守府邸家丁就上前将嫁妆自马车之上搬了下来,并抬入了太守府邸。   “婉婷妹妹,你定要当心,受了委屈就回娘家。”   轿子是要被抬入内宅的,因此李茂是不能跟进去的,于是李茂只有看着越来越远的轿子喊道。   李茂的喊声换来太守府众人一阵诧异及厌恶的目光。   难道他当太守府邸为龙潭虎穴?还当心?当心什么?当心太守府将李婉婷一口吞了?众人心中均是暗道。   他们的老爷,泉州太守李三坚可是个较为随和的人,待人友善,从不打骂下人,对待自己的家人更是如此,是母慈子孝,夫妻情深。   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子能为李太守之妾,能够成为李太守的家人,你们就烧高香吧,众太守府之人一起想到。   其实李茂此人为人还是不错的,虽然心慕李婉婷,但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此时也是亲自送自己的堂妹入太守府。   “多谢堂兄了!”坐在轿内的李婉婷低声谢道。   越靠近太守府内宅,李婉婷越是紧张,忐忑不安的。   妾室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李婉婷又岂能不知?   妻、藤、妾、婢、妓,府中女子,妾的地位仅在婢、妓之上,不过婢、妓贱籍,而妾为良人。   妾在府中的地位还取决于主人与主母,若主人宠爱,主母贤良,柔顺不妒,那么妾在家中的地位就较高,日子也会过得较为舒坦、顺心,府中奴仆也会是敬重有加。   若是主母酷妒,主人因厌倦而不再宠爱,特别是在人老花黄之时,主人弃之如履,那么主母将会不容于妾,甚至会虐待妾室,妾的地位将会是一落千丈,家中的日子也会是生不如死,府中奴仆也会是落井下石。此时妾的地位将会是不如一名奴仆。   在这个世上,正室将妾室虐待至死的事情是屡见不鲜的。   此时唯一使李婉婷感动安慰的是,李三坚对她是宠爱有加,这点李婉婷能够感受到,可府中内宅的事情李三坚也不一定能够做主,府中还有一名老夫人,李三坚之母符二娘,而李三坚又是一名孝子,若是老夫人不待见自己,若是正室不容于自己,那么李婉婷的日子过得必将会是异常的艰难。   “姐姐,姐姐,快看,快看!”正当李婉婷柔肠百结、忐忑不安之时,小轿已被抬入了太守府内宅。   过了内宅园门之后,轿外传来陪嫁过来的侍女小玲兴奋的喊叫声,李婉婷听到喊叫声后,偷偷向轿外望去,只见内宅之中的景象与外宅完全不一样,是别有洞天。   外宅只数盏灯火,人烟也是较为稀少,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甚至还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可过了内宅园门之后,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蒙着红绸、写着喜字的灯笼是随处可见,内宅树木之上也挂满了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海风徐徐,胭脂红的纱幔随风飘舞,显得是异常的喜庆。   内宅最里面有个亭榭,亭榭之中也是如此,挂满了喜庆的灯笼,将亭榭照射得如同白昼。   亭榭之中,站着五六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亭榭之外,两侧站着七八名仆人、婢女,此时一起看着进入内宅的这顶小轿。   “落轿!新人出!”小轿被抬到亭榭之前,太守府宅老翟六高声唱道。   随后凤冠霞帔、一身绿红相间的李婉婷被玲儿搀扶出了小轿。   纳妾也是可以凤冠霞帔,不过一群却是绿红相间的,主要是背子颜色是绿色的。   正室嫁入府中,是身穿大红色的喜袍的,而妾室喜袍的则为暗红色与青绿色搭配。   “姐姐,他们准备恭贺姐姐新婚呢。”玲儿搀扶着李婉婷,低声笑嘻嘻的对李婉婷说道。   到了此时,李婉婷与玲儿岂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官宦人家、大户人家、富商、富室家中的女儿自幼都会有一名年龄相当的婢女的,服侍着主人,一同读书,一同玩乐,一同长大,因此自幼服侍女主人的婢女,与女主人关系都是较为亲密的,是情同姐妹,甚至比亲姐妹好要亲,如蔡绒雪的贴身侍女小芹。   长大之后,一般都是与女主人一同嫁入夫家,一般都会成为男主人的通房丫头或是贴身侍女或为侍姬。并且她们是不避男女主人的房事的。   同时一般都是老死夫家,不得嫁人,基本上就是私人财产了。除非遇到心善的主人,待其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再将其嫁出府外,并赔上一笔丰厚的嫁妆。。。   因此贴身侍女与女主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此时小玲见太守府如此“隆重”迎接李婉婷,是发自内心的为李婉婷感到欢喜。   此时的李婉婷紧紧的抓着小玲的手臂,手心都捏出汗了,是愈发的紧张,不过此时的紧张却是欢喜、惊喜的紧张。。。   李婉婷原本以为入太守府为妾,与一般姬妾没什么两样,也就是拜见男女主人之后,即被纳入房中。   同时李婉婷万万没想到,时间如此仓促,太守府居然还准备得如此隆重,使得李婉婷感到异常意外。   此时李婉婷心中除了惊喜之外,就是满满的感激之情了。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此时一名年约十一二岁,明眸皓齿的小妮子,穿着一身新衣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   “你就是新嫂子?”小妮子跑到李婉婷面前,歪着小脑袋看着李婉婷问道。   李婉婷愣了片刻,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翟六。   “哦,夫人,她是府中的小姑奶奶。。。”翟六见状慌忙答道。   “新嫂子,别怕,我带你过去。”李婉婷得知后,将要施礼之际,小妮子牵着李婉婷的手笑道。 第八十章 入门   “娘,多谢您了!”   泉州太守府内宅一处亭榭之中,太守府老夫人符二娘端坐在亭榭正中央,泉州太守李三坚与夫人蔡绒雪坐在符二娘的左边的位置上,李三坚的二夫人王雯倒是没有坐下,而是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   李三坚也没想料到,母亲符二娘她们,在短时间之内居然准备得如此隆重,如此周全,使得李三坚是异常的惊喜。   当时李三坚丢下“我要纳妾了”一句话之后,就逃也似的跑到了州衙,将纳妾之事丢给了符二娘等人。。。   “你谢我做什么?”符二娘笑道:“你该谢谢儿媳妇雪儿,全是她一手操办的。”   李三坚纳妾,符二娘当然是开心的。   这不但证明自己儿子有本事,还是符二娘多时的想法。。。   两个儿媳妇一直没有身孕,符二娘当然不会怪在李三坚身上,而是多少有些怪在了两个儿媳妇的身上。   此时就必须用量取胜了。。。一个不行,两个不行,难道三个、四个还不行吗?符二娘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因此此时李三坚新纳妾,符二娘还是欢喜的,唯一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的就是,感觉有些对不住蔡绒雪、王雯两个儿媳妇。   李三坚点点头,伸出长袖覆在了蔡绒雪的手上,并在袖下紧紧的握住了蔡绒雪有些冰冷的小手,感激的说道:“夫人,多谢你了。”   “夫君,此为妾身应当做的,谢什么呀?”蔡绒雪抿嘴微微一笑道。   李三坚新纳妾,要说蔡绒雪是心甘情愿、欢天喜地的,那是自欺欺人,是违背常理之言。   这个世上又有哪名女子是甘心让他人分享自己夫君的?   其实蔡绒雪心中还是有些瞧不起李婉婷的,一名闺阁女子,不顾颜面,私奔到了泉州,如此女子,会令人瞧不起的,此时将她纳入太守府,多少会丢了太守府的颜面。   但此时蔡绒雪能有什么办法?   蔡绒雪再怎么不愿意,也拗不过家中男主人李三坚喜欢,早在开封府之时,蔡绒雪就已看出李三坚与李记金银铺少东家之间的些许端倪。   蔡绒雪若是强行阻拦,就是妒忌,那么就会犯下“七出”之过。   “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恶疾”、“口舌”、“盗窃”,谓之“七出”。   其中的“妒”就是很重要的一条,女子若犯之,丈夫即可一纸休书,将其休却,而不会受到谴责或律令的惩罚。   李三坚对蔡绒雪疼爱有加,此时此刻,蔡绒雪就更不能引起李三坚的不快了,否则日积月累的心存恶念,结果就难以预料了。   随着李三坚的官越做越大,就不知不觉的越来越具威严,有时候蔡绒雪都有些怕李三坚了。   “雪儿,你可知道,今日你官人我是最想和你入洞房呢。”李三坚忽然凑过去,在蔡绒雪耳边轻声说道。   李三坚此言一半是感激,感激蔡绒雪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一半是抱歉,抱歉纳妾之举给蔡绒雪造成的伤害。   李三坚纳李婉婷为妾,实属无奈之举。   李婉婷私奔到了泉州,寻找李三坚,投靠李三坚,李三坚若是置之不理或将她送回去,那么等待她的将会是无比凄惨的命运。   可以想象,李婉婷回到家中,将会是在众人冷嘲热讽、嘲笑、谩骂与鄙视之下过日子,将会是无比艰难,熬得下去就终日以泪洗脸,熬不下去就只有自尽这条路了。   若是如此,李三坚可真是狼心狗肺了,当初在开封府之时,李婉婷还不顾一切的帮助过李三坚呢,李三坚拒绝的话,又于心何忍?   当然李婉婷的美若天仙,也是让李三坚不能自拔。。。   西施与钟无艳,一般人待之,必然是两种结果。。。   “哎呀,今日可是你和新人。。。为何扯上奴家?”蔡绒雪闻言顿时羞红了脸,同时心中也是大慰。   只要夫君对自己的宠爱不减,那么他再多几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蔡绒雪心中暗道。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呀?新人都快到了。。。”此时忙得告一段落的王雯跑进来,看着打情骂俏的李三坚、蔡绒雪二人诧异的问道。   王雯也是在意李三坚纳妾的,可其本身就是妾室的身份,哪里敢有半句怨言?   只要李三坚继续宠着自己,就任其自便吧,王雯也是这种想法。   “说什么。。。?说的是。。。”李三坚在母亲面前可不敢太过放肆,只是眉头一挑,对着王雯做了个夫妻之间才懂的表情,同时余光还瞟了一眼坐在一旁、冷若冰霜的蔡樱雪一眼。。。   呸,王雯心中暗啐了李三坚一口,就坐在了蔡绒雪的身侧。   此时冷若冰霜的蔡樱雪坐在了符二娘的右侧客位上,身后隐隐显现出了一座千年积雪的冰山。。。   李三坚赶紧坐得离蔡绒雪近了一些。   这个大姨姐始终是个威胁或者说是麻烦,想个什么办法解决此事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落轿,新人出!”正在此时,李三坚之妾李婉婷的小轿被抬入了内宅,过了园门之后,轿子落下,新妇李婉婷被人搀扶了出来。   “新妇来了?”此时符二娘就欲起身迎接。   “娘,您不必如此啊。”蔡绒雪见状劝道。   李三坚赞许的点了点头,自己也是端着在椅子之上,并未起身。   无论怎样,礼不可废,此为这个世上必须遵守之道,最起码在众人面前必须尊礼执礼。   须臾,李囡跑了出去,牵着李婉婷的手回到了亭榭之内。   “贱婢徐氏拜见老夫人,拜见李知州,拜见夫人,拜见二夫人。”李婉婷入了亭榭之后,向着亭榭诸人一一拜道。   未得准许,李婉婷都不能以“妾”自称。   “好,好,新妇快快请起,来人,看礼!”符二娘眉开眼笑的说道。   李婉婷容貌可人,且姿态优雅,可谓是仙姿玉貌,令人不禁生出好感,如此良人,成为了自己的儿媳妇,李氏门第传宗接代的重任也说不一定会落在她的身上。。。符二娘想到此处,心情当然是极为愉悦的。   “奉茶!”太守府司仪唱道。   随后,一名婢女端了一个木盘上来,盘中放着数盏香茶,李婉婷双手捧着茶碗,一一递给了符二娘、蔡绒雪等人,并口出敬茶之语。   这也是纳妾之时必不可少的步骤,符二娘、蔡绒雪等人喝了茶之后,就表明接纳了李婉婷,若是将茶碗放在桌上不喝,那就表明了拒绝纳李婉婷为妾。   不过此时李婉婷奉茶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符二娘已经称李婉婷为“新妇”了,那么就表明了已经同意了接纳李婉婷了。   符二娘已经接纳了李婉婷,那么整个太守府之内,还有何人敢拂老夫人之意?   “贱妾多谢婆母大人,多谢夫人、二夫人。”奉茶结束之后,李婉婷就正式的成为李三坚的妾室了,成为了李三坚的如夫人,因此此时李婉婷就以家礼再拜。   “好,好,婷儿,你是叫婷儿吧?忙了这么久,累了吧?快起来吧,歇息片刻。”符二娘笑着对李婉婷说道:“自今日起,你就算是进了我李家的门了,我李家是穷人家出身,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的规矩,今后你只要对坚儿好,对你的姐姐们好就行了。”   “婆母大人之命,妾怎敢不遵?”李婉婷应道。   “婆母、夫人、二夫人,此为妾一点孝敬,请笑纳。”李婉婷随后指着端进来的数个礼盒说道。   李三坚纳妾,符二娘、蔡绒雪、王雯都要随礼的,就连蔡樱雪、李囡都有小小的礼品奉上,当然蔡樱雪是极为不甘的随礼的,其礼品也是蔡绒雪准备的。   随礼之后,就是李婉婷还礼。   符二娘、蔡绒雪等人打开李婉婷送的礼品盒之后,整个亭榭顿时就发出一阵五颜六色的光芒。   蔡绒雪还好些,毕竟是见多识广的,而符二娘等人顿时就被惊得目瞪口呆的。   礼盒之中的礼品皆为珍稀物品,许多礼品符二娘等人不要说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并且李婉婷送出的礼品因人而异,如王雯、李囡得到的礼品为一些奇巧之物,使得两人是爱不释手的,对李婉婷的好感也是大增。   富商大贾之家的人出手果然不一样,众人一起心中暗道。   “多谢婉婷妹妹了。”蔡绒雪轻轻的合上礼盒的盖子,对李婉婷说道。   “区区薄礼,谈何谢字?夫人折煞妾身了。”李婉婷微微一笑道。   官人之妻的容貌果然不同凡响,李婉婷心中暗生与其比较之意。   “呵呵!”蔡绒雪闻言也笑道:“娘已经说过了,我李家为贫寒之家,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的规矩,婉婷妹妹不必以夫人相称了,今后我等三人,按来到李家的顺序,以‘大娘、二娘、三娘’相称如何?”   “妾怎敢不奉夫人之命?”李婉婷低眉顺目的应道。   蔡绒雪之言隐含两层意思,李婉婷又岂能听不出来? 第八十一章 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泉州太守府   “婉婷,委屈你了。”洞房之中,一身喜袍的李三坚轻轻的握着李婉婷的小手说道。   “夫君,婉婷不委屈,已经很满足了,真的,今日是婉婷最开心的日子。”与李三坚并排坐在绣塌之上的李婉婷轻笑道。   纳妾之礼结束之后,符二娘、蔡绒雪等人给李三坚、李婉婷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祭祖、拜天地、拜父母、结发、合卺、定情等等完全是按照娶妻之礼来的,只不过没有一个外来的宾客,就连山魁、许彪等人也未被请入内宅。   因此婚礼也是简单了许多,是一个缩小了许多的娶妻流程,可即便如此,李婉婷也感到异常开心。   能给你一个隆重的纳妾之礼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已经出乎李婉婷的意料了,此时多了一个简单的娶妻之礼,使得李婉婷感到更加意外与开心。   李婉婷随后手覆在了李三坚手上,转头看着李三坚,含情脉脉的对李三坚说道:“没想到我李婉婷就这么相夫教子的过一辈子了。”   “哈哈!”李三坚干脆将李婉婷抱了过来,按在自己腿上,手抚李婉婷的小腹笑道:“相夫是肯定的,教子?子从何来?”   “呸!”李婉婷羞得啐了李三坚一口,双手搂着李三坚的脖子,头靠在李三坚颈脖之处柔声说道:“郎君,有件事情,奴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事啊?但说无妨!”李三坚搂着李婉婷轻柔的身子笑问道。   “郎君,奴家。。。奴家。。。来府中,平日里该做什么呀?”李婉婷支支吾吾的问道。   在开封府之时的李婉婷是个野惯了的野丫头,平日里喜欢女扮男装的到处乱跑,此时冷不丁的成为了李三坚的妾室,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这种事情一般是女子出嫁之时,由其母亲或者家人对女子细细交代的,而此时李婉婷独自一人私奔到了泉州,并嫁给了李三坚,几乎就无人对她说起了。   李婉婷的伯母王氏倒是说了一些,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再加上时间仓促,因此也只是略略提了一些。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呗。”李三坚笑道:“你不是在泉州还有些私产吗?那么你接着打理这些私产不就行了?至于家中。。。家中之事本就不多,你跟着雪儿、雯儿她们学做便是,闲暇之余也由你自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李婉婷闻言头抬起来,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李婉婷出嫁之时,虽母亲等亲人不在身边,无人对她交代这些事情,但也知道,一名女子无论你婚前怎样,那么婚后就必须守在家中,基本上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相夫教子的过一辈子了。   此就是所谓的妇道。   “怎么?感到有些意外?感到意外就对了。”李三坚见李婉婷吃惊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婉婷,你夫君我并不是迂腐之人,守礼但不拘礼。什么女子十年不出,专事烹饪、缝纫、编织、相夫教子等事,如此,岂不是会将人憋坏了?女子也是人,女子与男子一般,也喜欢热闹,也喜欢嬉乐等事。妇道应当恪守,但出趟门,逛逛街,看看戏,采办些日用之物,甚至游览名胜古迹,就有违妇道了?就非贞节、孝敬、卑顺、节俭了吗?婉婷,你夫君我为泉州太守,平日里公事繁多,无法时常陪伴在你们身边,因此平日里只要你们有空闲,均可以随处走动,也可以随处游玩,你也可以打理打理你的私产,你夫君我是不会介意的,但有一处你们要注意,那就是注意安全。婉婷,我的娇滴滴的小娘子,泉州并非方外之地,贼寇甚多,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李婉婷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手”,是深谙买卖之道的,这点李三坚在开封府之时,已经领教过了。。。因此李三坚打算人尽其才,尽量给她机会施展自己的才能。   话说现在李婉婷的一切不都是李三坚的?同时李三坚目前是仅凭俸禄养活一家人的,虽宋官员俸禄较为丰厚,但也架不住家中不断的添丁进口的,那么李婉婷能为太守府多赚些钱财,又何乐而不为?   此时李婉婷被李三坚纳入房中,可不止增加了一个人,最起码还多了个侍女,同时今后还有服侍她的其他仆人,如此等等,是哪样不要钱?   “嘻嘻!”李三坚刚开始之时还是一本正经的,此时“娇滴滴的小娘子”调笑之言一出,顿时就将李婉婷逗乐了,李婉婷紧紧搂着李三坚,恨不得将自己揉进李三坚的身体之中,搂着李三坚笑道:“小女子从前无依无靠,现在可是你李大太守的如夫人啦,何人敢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他们长几颗脑袋?”   李婉婷虽然是在欢歌笑语,但话中不免带了一丝凄凉之意。   李婉婷是欢喜,欢喜夫君如此的大度,如此的不拘小节,婚后还允许他的妻妾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种男人在这个世上是极为罕见的,几乎没有。   李婉婷感到凄凉的是,自己目前除了李三坚就无其他人了,私奔而来,与家中决裂,那么她还有何人?   李三坚对她在意,那么李婉婷的日子过得将是较为舒适,若是李三坚始乱终弃,那么李婉婷日子过得将会是异常艰难,甚至会郁郁而终。   一切只看李三坚了。   “你看你夫君我长几颗脑袋?”李三坚笑问道。   所谓知妻莫如夫,李三坚当然明白李婉婷的处境,因此李三坚只有加倍对她好,她才能稍展心胸,才能将过去的一切忘记。   “两颗!”李婉婷嬉笑道:“上面一颗,下面一颗,都是坏脑袋,都是坏种!”   “哈哈!”李婉婷调笑之言,使得李三坚心痒痒的,是愈发的搂紧李婉婷笑道:“不过啊,婉婷,有件事情,我需提前给你提个醒,你做买卖可以,需走正道,坑民之事,咱可不能干的。”   “知道啦,我的大官人!李婉婷松开双臂,瘫坐在李三坚怀里,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哎,做什么买卖啊?奴家能做什么买卖?奴家的私产是爹爹、娘亲给的,可说是给奴家的,其实契书等等还是在他们手中的,奴家其实现在是一无所有。”   “是你的。”李三坚微笑道。   “为何?契书等等不在奴家手中啊?”李婉婷闻言睁着一双美目看着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你夫君我为何人?”李三坚指着自己鼻子道。   “哎哟,奴家的夫君可是大宋状元郎,直龙图阁,朝议大夫,泉州太守呢。”李婉婷嬉笑道。   “你还知道得蛮详细的嘛。”李三坚白了李婉婷一眼道:“既然如此,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该用强时就得用强。   李婉婷的父母此时远在东京开封府,根本无法与他们商量,并且此时李婉婷已与家中决裂,也无法与他们商量。   那么泉州的李氏产业属于李婉婷的就是她的,就算是没契书等等,只是口头承诺,也是李婉婷的。   难不成为了泉州区区些许私产,李婉婷的父母家人要与对簿公堂不成?无论怎样,李婉婷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血脉是无法决裂的。   就算他们不顾血脉亲情,欲对簿公堂,李三坚也丝毫不惧。   无论怎样,他们是民,而李三坚是官,民与官打官司,其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同时按泉州李氏私产的归属地,此等官司就必须在泉州打,那么在泉州打官司的结果当然也是不言而喻了。。。   “讨厌,就知道欺负奴家的父母。。。”李婉婷双手擂着李三坚的胸口嗔道。   以泉州太守如夫人的身份宣布泉州李氏私产为太守府的私产,那么那些掌柜、伙计等人还有何人敢有异议?   “哎,婉儿,还是那句话,生财有大道,当以义为利,而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趋义避财。以义取利,德兴财昌,舍义取利,义利皆失。。。”李三坚又是啰里啰嗦的说道。   “知道了,你真是啰嗦的紧!”李婉婷又伏下身子,紧紧的贴在李三坚身上,抚摸着李三坚满是胡茬的下巴,轻轻的说道:“夫君啊,奴家已然是你的人了,又怎能不顾及你的名声呢?丝萝非独生,托于乔木之上,方可存之。”   “夫君!”李婉婷随后看着李三坚眨了眨眼,狡黠的笑了笑后问道:“官敬算不上正道呢?”   “官。。。官什么敬?何意啊?”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哎,官敬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吗?”李婉婷换了个姿势坐在李三坚怀里笑问道。   “官敬我当然知道,官场之上一种相沿成习的事情,人来送往的,此与你又有何干系?你到底为何意啊?”李三坚更加诧异的问道。 第八十二章 大染缸   “夫君,出去看看月亮好吗?”李婉婷对李三坚笑道。   “看什么月亮啊?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我还要起个大早呢。”李三坚嘀咕道。   所谓食髓知味,李三坚本就对李婉婷是“恋恋不舍的”,此时此刻,洞房花烛夜,李婉婷一身喜袍,窈窕的身子在烛光之中更显得无比诱人,李三坚是心痒痒的。   “来来来,先把衣裙脱了,睡觉吧。”随后李三坚色眯眯的就去解李婉婷的衣扣。   “啪!”李婉婷伸手将李三坚的“猪爪”拍掉后嗔道:“色鬼,你就不能安生些啊?”   李三坚悻悻的缩回了手。   “好了,夫君。”李婉婷以为李三坚有些不开心,于是连忙说道:“你就陪婉婷看看月亮,说会话,之后。。。之后。。。你说怎样就怎样。。。”   “真的?我说怎样就怎样?”李三坚闻言大喜,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神色。。。   李三坚随后在李婉婷耳边耳语了几句。   “坏夫君,色夫君。。。”李婉婷大羞,拍打着李三坚嗔道。   “哈哈,圣人云,食色者性也!”李三坚哈哈大笑着将李婉婷抱了起来,笑道:“走咯,看月亮去也!”   李婉婷所居住的楼阁二楼之外有个回廊,回廊是面朝大海的,站着回廊之上,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风中还有一丝咸咸的海风味道。   此时一轮弯弯的明月挂在半空之中,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泄地一般,倾泻在了整个太守府。   月光穿过树荫,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   “夫君。。。”李婉婷看着明月对李三坚说道。   “嗯?”李三坚的心思可不在明月及月光上面,心中琢磨着怎样让李婉婷老实就范。。。   “夫君在京师之时,被百姓称做‘青天明月’,是吗?”李婉婷看着明净的月亮接着说道。   “是又怎样了?婉婷,你到底想说什么?”李三坚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奴奴的意思是,‘青天明月’不是那么好做的,或者说‘青天明月’并非随时都有的,就如这天上的明月一般,若是乌云盖顶,哪里还有明月?只有郎朗晴空,晚上才有这明月的。”李婉婷答道。   “‘青天明月’?乌云盖顶?”李三坚细细着琢磨着李婉婷的话。   “夫君,婉婷早在京师之时就明白夫君的志向,乃是为天下百姓计,立志为一名清官、正官,除天下不平之事。”李婉婷说道。   “婉婷,你太抬举你夫君我了。”李三坚闻言有些尴尬的笑道:“李某出身微贱,你婆母也是受尽欺辱,历尽艰难,为了摆脱困境,从而贡举应试,我贡举为官只不过是为了日子过得好一些,为了母亲少受罪、不受罪,可以说是胸无大志。至于京中之事,不过是李某心中不忍,路见不平而已。”   李婉婷转过身子,抱着李三坚,头放在李三坚胸口处,闻着李三坚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柔柔的说道:“孝无小事,小孝则治家,大孝则治国。夫君怎说是胸无大志?杖毙当朝国公,为百姓做主,为百姓伸冤,也是心中不忍,路见不平吗?就算是如此,也是夫君心系百姓,心悯百姓,如此说夫君为天下百姓计,有问题吗?杖毙魏国公赵沆、恶吏周方庚等人,难道不是为除天下不平之事?夫君为官至今,却是两袖清风,清廉如水,这不是清官、正官,又是什么?”   李婉婷忽然想起了与李三坚相遇、相交的点点滴滴,自己也不知何时就将一颗心牢牢的系在了李三坚的身上了。   “惭愧,惭愧!”李三坚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夫君我在京城此时,可是办了一家珠宝行的,现在又‘抢夺’你父母的私产,何谓两袖清风、清廉如水?”   “讨厌,人家父母不是你的父母啊?什么你啊我啊?”李婉婷伏在李三坚怀里嗔道:“清官、正官也要吃饭的,也要养活家人的,现在又添丁进口。。。夫君为了家人,做些买卖,又不是收受脏钱、贪赃枉法,此与清官、正官又何干系?”   “奴家今后还需你养活呢。”李婉婷娇弱的身子靠在李三坚怀里说道。   “呵呵,算你说的在理。”李三坚捏了捏李婉婷的粉脸笑道:“婉婷,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用拐弯抹角的了。”   李三坚委托亲友做些买卖,赚些银钱,说完全不是以权谋私也是不对的,原因就是他人多少还是要顾忌李三坚的官位的。   李婉婷说的也在理,目前的李三坚可是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家中除了亲人之外,还有婢女、仆人、轿夫、马夫、门房等等,吃喝、服装等日常开销就是一笔较大的数目,还有逢年过节的开销等等,如此仅凭官俸是远远不够的。   李三坚总不至于为了要做什么清官、正官,就将婢女、仆人、轿夫、马夫、门房等等全部撵回家去,然后自己家人吃糠咽菜的过日子。。。   话说作为一名朝廷六品官员,泉州知州,这是最基本的,不过李三坚还是尽量减少家中婢女、仆人、轿夫、马夫、门房等人数的。   清官、正官,李三坚当然想做,但像某些六亲不认、大义灭亲、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清官、正官,李三坚是不愿意做的。   当然为了钱财而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行祸国、坑民、害民之举,李三坚是宁死不为。   此事的关键就是要把握住度。   但如何把握度也是件难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奴家的意思是。。。”李婉婷想了想后说道:“夫君方才不是问官敬吗?而奴家想问的是,福州胡提刑来到泉州之时,夫君是如何应对的?”   “摆了一桌酒宴。。。不够吗?”李三坚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你说呐?”李婉婷轻笑道:“奴家虽为一名小女子,但大宋官场之事还是略有耳闻,官敬之事为常有之事,许多官员视为平常。夫君欲平天下不平之事,为天下百姓计,仅为一名普通百姓是万万不行的。夫君欲行此事,必须有权,而有权必须为一名官员,有了官位方才有权,有了权力方能为百姓做事,在大宋为官,仅凭一腔热血,仅有为民之心是不行的。夫君欲为清官、正官,可大宋官员并非个个如此,夫君若是与官场之人格格不入,那么夫君的官能做多久?能做到何种程度?”   其实李婉婷拐弯抹角的,还是有些害怕李三坚,害怕触怒李三坚,因此才这么拐弯抹角的,是对李三坚婉言相劝。   “你的意思就是劝我贿于上官吧?”李三坚沉吟道。   李婉婷的话与恩师苏轼的话,有些不谋而合,那就是没有绝对的权利就不能做绝对之事。   两人其实都是在说在宋官场的为官之道。   在大宋为官,不能一天到晚的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使人生厌,与其他官员格格不入的。   李婉婷的意思是该圆滑之时就得圆滑,该贿于上官就得贿于上官,人来送往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不能缺少的。否则若是李三坚为大宋官场所不容,他这个官也就做不了多久了,就更不要说今后升迁了。   大宋官员是以举荐迁官为主,若是无人举荐李三坚,那么李三坚的官能做的下去吗?能继续升迁吗?   仅凭一个好官声,是远远不够的。   李三坚开封府为推官、判官,乃是因为李三坚有了功名之后,朝廷右相曾布举荐,同时也是迎奉宋帝赵佶之意,李三坚才成为开封府的推官、判官,年纪轻轻的就身居要职。   否则就凭功名是不可能年纪轻轻的就身居要职的,有功名之人身居闲职之人在宋官场是大有人在。   而李三坚泉州为太守,也是在宋帝赵佶的近臣梁师成劝说之下,赵佶才有意使李三坚为泉州太守、提举泉州市舶司,李三坚也因此才握有了泉州大权。   否则李三坚在京城所犯之事,是没那么轻松的,最起码李三坚自此后不再身居要职。   而梁师成那里是李婉婷使了路子,花费了大量钱财的缘故,否则仅凭李三坚与梁师成的一点点交情也是远远不够的。   而此时李三坚远在距离京师数千里的泉州为官,谁又能保证赵佶的宠信能够持续下去,能够持续多久?谁又能保证,曾布还能继续为李三坚说话,继续保李三坚?   曾布是否真是为了李三坚,到底曾布是何目的?这还两说。   而随着时间日久,李三坚失去了赵佶的宠信,而朝中无人替李三坚说话的话,再加上李三坚与官场之人格格不入,那么李三坚的前程就堪忧了。   这就是今日李婉婷相劝李三坚的目的。   大宋官场就是个大染缸,此时的李三坚又想起了黄涣的话,进入大宋官场,不是说你想洁身自好就能够洁身自好的,有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   此时的李三坚又想回琼台儋州卖海鲜了。。。 第八十三章“兔相公”   “夫君你生气了吗?”李婉婷见李三坚久久不语,于是心中有些慌乱,有些害怕的开口问道。   “非也!”李三坚抚摸着李婉婷的秀发,摇头道:“婉婷你说的话,乃是肺腑之言,是为我李某着想,我岂能生气?”   李婉婷的一席话使得李三坚大为沮丧。   自己为官至今,还当不得一名女子有见识,将宋官场看得是明明白白的,看出了宋官场的关键所在。   “那么夫君在想什么呢?”李婉婷又问道。   “我还能想什么?”李三坚闻言摇头苦笑道:“为官至今,我才发现我并不会为官,居然还不如一名女子看得透。。。”   “噗呲!”李婉婷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夫君也就是元符三年科举中第之后,方才为官的吧?至今还不到两年,夫君科举之前不过为一介书生,一个普遍百姓,不到两年即为泉州一州之长吏,简直是羡煞旁人也,还说不懂得为官?嘻嘻。。。”   “你。。。”李三坚闻言看着李婉婷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什么话到你嘴中就立即变得有理了。。。”   “奴家是夫君的女人啊,是夫君的妾室。。。”李婉婷撅着嘴说道。   “少装可怜了!”李三坚瞪了李婉婷一眼后,缓缓的说道:“为官之道,当走正道,无论大宋的天是什么样的天,无论是怎样,当心系百姓,为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为官一方,当修官德,当勤政为民,当革故鼎新、兴利除弊,如此心中方才不愧,人间正道是沧桑。至于官场之中官敬、人情、迎来送往等等,既然无法避免,也是。。。也是可以随波逐流的嘛,但我李三坚坚持本心不变,就当是滩烂泥吧。。。”   “出污泥而不染!”李婉婷看着李三坚,柔柔的说道:“郎君之言,小女子受教了!”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是真受教还是假受教?婉婷,今后官场之中官敬、人情、迎来送往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就由你来处理如何?”   “我?”李婉婷闻言诧异的说道:“奴奴可是一名女子呢。。。”   “女子怎么了?”李三坚笑道:“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俺李三坚的娇滴滴的小娘子替夫去送礼。。。”   李三坚当然明白自己是块什么料,送礼、人情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李三坚是不愿为之,也不擅长、不习惯,因而就将此事干脆丢给了李婉婷,自己当个缩头乌龟,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李婉婷在这方面较为擅长,轻车熟路的。。。   “呸!”李婉婷啐了李三坚一口嗔道:“你。。。你就不怕?”   “怕什么?”李三坚笑问道:“怕你抛头露面?看几眼又有何妨?难道还能将我的娇滴滴的小娘子看跑了不成?”   “过几日,有件事情你随我去办。”李三坚最后对李婉婷说道。   。。。。。。。。。。。。。。。。。。。。。   “周员外,最近哪里发财啊?”   “发什么财啊?买卖越来越差,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此次泉州原本指望着赚点钱,可。。。没料到。。。差点亏个血本无归啊。秦员外,你怎样啊?”   “哎,还不是差不多啊,运来的三大船白米,全部低价脱手了,赚钱?没将回去的路费亏完,也算是我秦氏祖宗开眼了。不过周员外,俺倒是听说吴员外倒是赚了不少啊。”   “那直娘贼,跑得比兔子还快,风声稍有不对,就立即撒腿开溜,这次可赚大发了!这老咬虫,上辈子定是个三瓣嘴的长耳兔子。。。。。。”   “啪!”   “哎哟。。。吴员外。。。?”   “周员外,再胡鸟说,老子就将你那两片儿香肠嘴撕下来当做猪香嘴拌来吃了。。。我赚什么钱啊?回去的船钱、工钱、料钱等等可是要花一大笔钱啊,没亏就算是我吴氏祖坟冒青烟了。。。要说赚钱,乃是官府与泉州本地商贩啊。。。”   “对对对,此所谓强龙怎及地头蛇啊?这泉州可是人家的地界啊。。。”   “谁说不是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就是苦了我等外来商贩了。”   “老咬虫!你这般说,却似放屁。。。老夫出趟门,娶了门小妾回来,粮价就如入洞房啊。。。”   “林员外,此话怎讲?”   “如裤子一般,稀里哗啦的往下掉啊,亏的钱,老夫娶八门小妾都用不完啊,早知道,老夫这是纳什么妾啊?娶什么亲啊。。。”   “这叫撮鸟,撮鸟撮得触了霉头,犯了太岁啦。。。小妾是那么好娶的吗?”   “哈哈哈哈!”   “砰!哎哟!”   “。。。。。。。。”   “嗳,嗳,别打了,诸位,说说官府今日为何请我等前来啊?”   “谁知道他们肚子里又有何坏水啊?”   “俺知道,俺知道。”   “哦,左员外知道?快说来听听。”   “官府召集我等,除了税赋之事,还能有什么事情啊?”   “说的在理,可问题是我等不是已经缴过税了啊,为何还要征税?”   “这你就不懂了吧?来有来的税,去有去的税,这叫‘买路钱’。。。”   “那么今日岂不就是‘鸿门宴’?”   “他们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李剥皮’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数日后,泉州最大的酒楼“风雨阁”之内,宋各地商贩,泉州本地商贩,甚至还有一些蕃商、胡商聚集在了此处,他们受到泉州州衙的邀请,来到了“风雨阁”赴宴。   这些来自宋各地的商贩,大多数为此次贩粮至泉州、欲牟取暴利的商贩。   因近一段日子以来,泉州米价暴跌,直接跌破了泉州水患之前的米粮价格,因此诸商是损失惨重,亏得一个个的是面如土色,不过此时幸好泉州州衙又出手了,出钱回购米粮,泉州米粮价格也就稳定在了每斗八十钱上下,稍高于泉州水患之前米粮价格。   如此结果,使得诸商之中约有半数人左右亏本,而赚钱商贩的利润也是大幅度的下降,与预期相差甚远,因此几乎个个是义愤填膺的,七嘴八舌的,是满腹怨言,趁泉州官府之人未来之际,将泉州官府上下人等骂了个狗血淋头的。。。   此时“李剥皮”之名,又现于诸商的言语之间,众人是口诛笔伐的,好像如此就能将亏的钱赚回来一般。   “泉州知州李太守到!”正当诸商七嘴八舌,大吐苦水,大谈“李剥皮”之际,门外迎宾之人大声唱道。   诸商闻言就赶紧住了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可是泉州地界,如此在背后议论议论李三坚也还罢了,当面再说他的不是,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特别是海商,是要与泉州、与泉州市舶司长期打交道的,因此就更不敢当面得罪泉州一州之长吏了。   只有极个别脑壳不太灵光之人,仍是在低声议论,但很快就被他人制止了。   须臾,一身绯色官衣、泉州知州李三坚与一名“小厮”及数名泉州州衙钱吏走了进来。   原来李太守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英俊潇洒啊,诸商之中的许多人是没见过李三坚的,此时见之,不由得惊叹道。   而更令人惊叹的是李三坚身边的一名不知道是他的随行“小厮”还是州衙胥吏的人,一身黑色吏服,身材较为娇小,面容更是俊俏,可以说是眉目如画、眉清目秀的,像一名妙龄女子?并且两人是并肩进入了酒楼,显得异常的亲密。。。   难道堂堂泉州知州李三坚有“龙阳之癖”?有“娈童之好”?身边的此名长相极似女子的随从是为他的“兔相公”?众人心中大胆猜测道。   诸商之中只有少数心细之人才发现此人确为一名女子。   “小的能拜见李府尊,拜见诸位公人!”无论怎样。礼不可废,于是诸商一起起身拜道。   “呵呵,诸位免礼!”李三坚略抬右手算是还了一礼,在主位之上坐下来后说道:“诸位请坐,来人呐,看茶。”   “兔相公”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李三坚的身侧,其余胥吏则是躬身站在了李三坚的左右。   于是众人就更加定笃定了此人为李三坚的“幕中之宾”。。。   酒楼掌柜、伙计、小厮等人闻言就将一碗碗茶盏端了上来,同时也将一些果蔬、糕点端了上来。   诸商见状心中更是不岔,心中对李三坚更是不满。   鸿门宴,鸿门宴,人家好歹也是宴席,可李三坚此举是怎么回事?就用一些茶水、果蔬、糕点就打发了?   此次泉州“米粮风波”,泉州州衙也是赚了不少啊,可堂堂李大知州请诸商于“风雨阁”赴宴,就用茶水、点心等物打发了?这也太抠门了吧?太欺负人了吧?众人心中一起暗道。   茶水、点心、果蔬在诸商面前摆好之后,李三坚在“兔相公“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就开口笑道:“诸位,想必诸君此时很想知道,为何本官今日相邀?”   众人闻言均是窃窃私语,却无人开口相问。 第八十四章 经商之道   泉州太守李三坚相邀诸商于“风雨阁”,诸商之中当然包括泉州大户李氏及陈氏。   李德俊遣其子李茂来到了“风雨阁”,而陈义德是遣其侄陈小五来到了“风雨阁”。   李茂心情极为复杂看着李三坚与堂妹李婉婷,现在李婉婷改名为徐婷婷,看着李三坚与徐婷婷步入了“风雨阁”。   昔日心慕之人,此时已为他人之妇,而且两人看起来还较为亲密,琴瑟和谐的。   虽李茂心中明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自己均与徐婷婷无缘,但心中难免有些伤感。   “诸君!”这边李茂伤感之时,泉州知州李三坚已经起身对着诸商施了一礼道:“无论怎样,诸位是在我泉州危难之际,不顾道路艰辛,来到我泉州,解了泉州之危,本官在这里多谢诸位了!”   “李府尊,不必客气!”   “我等皆为大宋子民,此为应当之事。”   “。。。。。”   李三坚说完,回应者却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均是默不作声的看着李三坚,   众人心中都明白,李三坚进入相邀诸商前来“风雨阁”,决不仅仅是道谢这么简单的事情,同时李三坚素有“笑面虎”之称,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众人在期待之中还有些紧张。。。   回应者寥寥无几,李三坚也不生气,笑吟吟的看着有些紧张的诸商接着说道:“诸位之中的一些人贩米前来泉州,而此次泉州米价大跌,从而造成了诸位当中的一些人蒙受了损失,对于这些事情,本官岂有不知的道理?本官深表同情。恩师不日前曾经对本官说过,商也是民。就如方才有人说过,诸位皆为我大宋子民,既然如此,为何厚此彼此?恩师也说过此事,本官深以为然。因此本官今日相邀诸位前来‘风雨阁’,除了表示谢意之外,还对诸位另有补偿。”   “李府尊,如何补偿我等啊?”   “是以钱还是以米?李府尊,是否能够给个准话?”   “正是,我等皆为这个意思。”   “。。。。。。”   众人一听心中大喜,顿时就来了兴致,纷纷开口问道。   原来李知州是为了补偿诸商,因此才相邀诸商前来“风雨阁”,既然如此,喝不成酒,吃不成饭也就无关紧要了,只要能够补偿,就是让他们喝清水也是甘之若饴的。   同时此时也有不少人为刚才冤枉了李三坚感到有些羞愧。   “勿急,诸君勿急!”李三坚见状微微一笑道:“既非钱,亦非米粮,诸位稍安勿躁,如何补偿一事,就由本官内。。。书吏细细告知诸位便是。”   李三坚随后对徐婷婷使了个鼓励的眼神后,就坐了下来,细细的品尝“风雨阁”的福建名茶。   哼,又是书吏。。。当我不知公孙柔娘之事啊?徐婉婷心中感到暗暗好笑。   只不过“书吏”公孙柔娘,李三坚并没有。。。而自己却被他。。。   徐婉婷脸色微红,站起身来向着诸商作了个四方揖后说道:“小吏姓徐,奉府尊相公之命,向诸位细细告知补偿一事。”   “商场如战场!”李徐婷婷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兵家之兵法亦可用于商场,《孙子兵法》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也就是说,经商当知地取胜,择地生财也。泉州缺米,诸位就将米粮运来泉州,诸位既赚了钱,又缓解了泉州之危境,此为知地取胜。而泉州之行亏本之人,是为未能够‘审时度势’,不过不要紧,还有择地生财,或择物生财。我泉州物产丰富,泉缎、陶瓷、珠、翠、香货等物是闻名于世,数不胜数。其中泉缎与蜀锦、吴娟齐名,即为贡品,亦为百姓喜爱之物,我大宋各路百姓皆是为能拥有泉缎而自耀,一些百姓甚至将其视作婚姻、传家之物,既然如此,诸位为何空船回去?为何不将泉缎、陶瓷、珠、翠、香货等物贩卖回去?”   “我等还不知装些货物回去,肯定比空船回去妥当啊?可此时泉州的泉缎、陶瓷、珠、翠、香货等物的价格太高了,贩卖回去是否能够赚钱,还是未知之数。”   “正是,吴员外言之有理,况且要贩卖泉缎、陶瓷、珠、翠、香货等物,需要的本钱可不少,我等此时哪里还有如此之多的本钱?”   “正是,正是!”   此时泉州的一些商人见诸外来商贩,贩米亏本,同时舟船已空,就必须贩些货物回去,于是就坐地起价,使得泉缎、陶瓷、珠、翠、香货等物上涨了不少。   “问得好!”徐婷婷闻言,看了一眼李茂与陈小五后说道:“泉州诸位以为奇货可居是吗?今日小吏就告诉你们吧,泉州水患,从而造成了泉州积压了大量的货物,泉州城内不卖,可泉州还有是南安县、晋江县、同安县、永春县、德化县、安溪县、惠安县七县,还有福建路,还有福州、漳州、兴华、同安,他们也同样受了灾,也同样是货物积压,甚至是甚于泉州许多。”   徐婷婷又看了一眼李茂与陈小五道:“府尊相公这是给泉州诸君找条路子,若有人不识抬举,那么就休怪泉州官府了,日后货物烂在手中,也休怪本州衙言之不预。”   “我李氏商铺愿意将货物以低于市价三成出售。”正当众人还在思考徐婷婷的话之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   “伯。。。。,你怎么来了?”徐婷婷见门外进来一人,此人正是李茂之父李德俊,于是惊喜的问道。   “爹爹,你如何来了?”李茂还在考虑徐婷婷之言时,李德俊就进来了,于是也是惊问道。   李三坚夫妇二人一唱一和的,李茂本不想答应,可此时李德俊来了,就容不得他做主了。   “无论是何货物,只要我李氏商铺有,均以低于市价三成出售。”李德俊挥了挥手说道。   李德俊本不欲前来,可又实在放心不下李茂,于是就亲自前来看看,同时也就正好听到了徐婷婷之言。   其实李德俊此前也不想将手中的货物这么快就出手,也是想看看再说,话说没有李三坚牵头,货物还卖不出去了?李德俊经商多年,哪里没有自己的路子?   可其一徐婷婷说的在理,你不卖自然有人卖,况且又是官府牵头,买卖就更好做了。其二就是,此时李德俊与李三坚已为亲家,就算是徐婷婷为妾室身份,那也是亲家,因此李德俊不愿与李三坚作对。   最为关键的是能将手中大量的货物迅速出手,从而换成现钱,这也是个不错的注意。   买卖之要,就在于流动,流动起来方有利可图,李德俊经商多年,是深谙此道的。   老奸巨猾,陈小五暗骂了一句后,也起身说道:“我陈氏也愿意紧随李员外之后,所有货物低于市价三成出售。”   陈小五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同时来之前,伯父陈德义是耳提面授,第一,不能与官府做对;第二就是李氏做什么,他们也做什么。。。   “多谢李员外,多谢陈少东家!”此时诸商闻言顿时大喜。   李、陈两家愿意压价出售,那么整个泉州商场基本是也会跟风而动的。   果然没过多久,泉州商贩纷纷跟风,愿意压价出售。   这种事情可不能晚了,晚了货物压在了手中,换不成现钱,那么事情就不妙了。   “谢我作甚啊?你们该谢谢李知州。”李德俊摇头道。   “多谢李府尊。”众商又一起谢道。   “李员外?请上座!”李三坚摆摆手,微微一笑后,对李德俊说道。   “多谢李知州!”李德俊拱手道谢后就坐了下来。   “你接着说。”李三坚交代了徐婷婷一句后,也坐了下来。   徐婷婷不愧随父兄经商多年,知道商人所想,知道商人最关心什么,在这一点上,自己都不如她,李三坚心中暗道。   徐婷婷口中所言,商场如战场,李三坚也是深以为然。   徐婷婷点点头接着说道:“货源一事,已大致有了着落,现在就来说说贩货本钱一事。”   “照啊,我等无钱贩货,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有商人说道。   “你们先不要慌,待小吏把话说完。”徐婷婷微微一笑道:“李府尊说了,泉州州衙可借钱于诸位,用于贩货本钱。”   徐婷婷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众商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借钱当然是好事,有人主动借钱给你做买卖,在这个世上,无论是官府还是个人,还是较为少见的。   可问题是如何借?利息又是多少?又该怎样归还?买卖砸了,无法归还,泉州官府又是如何处置?   如此种种,不由得使得众商是顾虑重重,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朝廷或州府官府放贷与民间,又不是没用过。   “青苗法”就是放贷于民间,官府从中收取利息。 第八十五章 看不见的手   “大概诸位最关心的还是息钱吧?”泉州“风雨阁”酒楼之中,徐婷婷娓娓而谈。   徐婷婷说话时间久了,就有不少人发现了徐婷婷原来是名女子。   无论徐婷婷如何掩饰,无论她乔装之术如何高明,但举手投足之间,总会泄露一些女儿家的神色或动作,于是众人纷纷猜测她与李三坚的关系。   不过徐婷婷是男人还是女子,她又是李三坚什么人,总商其实并不太关心,众商关心的是她所说的话,关心徐婷婷代表李三坚所说的话。   “府尊相公说了,息钱按年计,一年一结,一年之中绝不结第二次,若不足年则按月计,按月结。”徐婷婷接着说道。   “请问小娘子,说了半天,息钱到底多少啊?”有商人笑着问道。   众人闻言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不过也只是露出了笑容,而不敢笑出声。   若是对徐婷婷不敬,就是对李三坚不敬,对李三坚不敬,就是对泉州官府不敬,那么后果就堪忧了。   徐婷婷闻言脸色微微一红,沉吟片刻后答道:“李太守说了,为了答谢诸位解了泉州之危,息钱就为一分利,且在诸位获利之后,方才支付息钱,若是买卖不当,亏了本,那么泉州州衙只收本钱,息钱全免。并且,息归息,本归本,绝不利息合并,利滚利。”   一分利,若是亏了本,还能免息钱?众人闻言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徐婷婷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种好事,世间少有,几乎没有,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青苗法”名为两分利,名为一年一结,可实际上却是在夏、秋两季分别结算,息钱也就变成了三分或四分。。。   同时李三坚还承诺,不实行利滚利。   如此好事,不禁使“风雨阁”酒楼在座的诸商是跃跃欲试的,一些人恨不得立即就与泉州州衙签了契书。   “泉州官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徐婷婷见众人跃跃欲试的模样,于是微微一笑道:“乃是万民之税赋,因此丑话必须说到前头,借钱可以,必有抵押,物、房、地等等均可,有了抵押,方能放钱,至于家不在此处,在泉州又无私产之人,也是可以借钱的,但必须有人担保,担保之人与借钱者有连带之责。”   “还有些事情需提醒诸位。”徐婷婷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泉州毕竟仅为一州之地,财力较薄,因此泉州州衙要依据诸位不同的情况,决定放钱多少。同时得利得息,某些人也许欲隐瞒实际情形,得利谎报为亏本,因此李府尊说了,若是隐瞒谎报,则必督责威刑,同时永久除去其在泉州经商之权,泉州官府也永远不会借钱于此等小人,诸位,想必诸位不会为了此区区一分利而行此小人勾当吧?”   “不会,不会,我等岂敢?”   “泉州对我等如此,我等再行此小人勾当,岂不是猪狗不如了吗?”   “李太守,尽管放心便是。”   诸商闻言纷纷说道。   “还有就是。”徐婷婷接着说道:“诸位借钱之时,可写好字据,写明还钱日期,若是逾期不还,泉州州衙也不会立即督责威刑,也可以给诸位一段日子筹钱还债的,督责威刑只对长期赖帐之人,对于如此之人,泉州州衙绝不会手软,到时候就休怪州衙无情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均是认为泉州州衙此举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是再不识抬举,确实就怪不得泉州官府了。   “官。。。李知州,下面的事情还需奴。。。小的继续说吗?”徐婷婷随后忽然问向李三坚道。   “说啊,接着说,说挺好的,为何不说?”李三坚微笑着对徐婷婷说道。   李三坚毕竟泉州上任时日不多,同时也未做过买卖,一些事情真还不如徐婷婷了解。   你倒会躲清闲。。。徐婷婷白了李三坚一眼后接着说道:“众所周知,朝廷的商税主要是过税与住税,征收的税目也极为繁琐,布帛、什器、香药、宝货等等,甚至商贾随身携带的钱币也要被征收过税,征收名目许多地方也不合理,且还存在各州、县、镇、乡重复征收之事。”   所谓过税是指宋向行商贩运货物征收的一种商税,而住税是宋按坐商进货数量所征收的税。   “李知州,你以为怎样?”徐婷婷又将“锅”甩给了李三坚。。。   徐婷婷是明白宋商税之利弊的,但如何兴利除弊,这种事情还是李三坚亲自说的好,徐婷婷就无法代其说话了。   李三坚瞪了徐婷婷一眼后,转头问向州衙钱吏道:“泉州目前过税与住税各为多少?”   “回李太守的话。”一名钱吏闻言答道:“过税为千钱三十上下,住税为千钱三十五上下,货物为十抽一分五上下。”   “为何如此之高?”李三坚闻言皱眉问道:“本官记得朝廷过税为千钱二十上下,住税为千钱三十上下,抽解货物亦为十抽一嘛。”   “回禀李府尊。”钱吏闻言答道:“虽朝廷是这么说的,可朝廷并未说要各路、府、州、军必须如此,因而各路、府、州、军根据不同的情形,住税与过税均不尽相同的。”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点头后,略考虑片刻后,大声说道:“自今日起,我泉州过税为千钱十八,住税为千钱二十五,货物抽解数为十抽一,免币过税。且凡在泉州境内做买卖的,均只收税一次,不得重复收税,若有人胆敢违之,巧立名目,重复收税者,本官定严惩不贷。”   目前宋税赋之中有许多不可理之处,但李三坚是有心改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要说李三坚此时仅为一名州官,就算李三坚为大宋宰、执,也不一定是想变就能够变得了的,这其中的事情太复杂了,涉及的人也太多、太复杂了,因此目前李三坚也只能从税额之上想办法,尽量减少百姓税赋负担,并且也只能决定泉州一州之事。   即便如此,李三坚也许还会因为此事受到弹劾,但李三坚此时已顾不上许多了。   “李。。。府尊。。。这。。。是否妥当?”钱吏闻言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   目前泉州刚经水患,是百废待兴,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可李三坚大笔一挥,大嘴一张,就减免了许多商税,如此也太莽撞、太亲率了吧?如此一来,泉州一切用度将会是更加紧张。   “照做便是,日后再说此事。”李三坚淡淡的说道。   李三坚此举看起来使得泉州官府减少了收入,其实不然。   减少过税、住税等商税税收,表面之上使得泉州官府减少了收入,但能够吸引大批的商贩前来泉州经商,包括宋各地商贩,甚至还包括海外商贩。   大批商贩涌入泉州之后,就会造成 泉州市场之上各种货物紧缺,造成供不应求的局面,从而使得泉州各种作坊、各地农庄等等加快产出大量的商品,以供应泉州市场之上的需求,同时也因此会提供许多就业机会,这对于泉州当下的时局来说尤为重要。   许多因水患造成的流民就能够得到妥善安置。   若干年后,就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泉州商业、农业、手工制作等等就会蓬勃发展,到了那个时候,泉州官府还怕少收税吗?只怕到时候数钱数得手抽筋。。。   这就是李三坚初步的打算。   当然这其中的事情仍是较为复杂的,涉及到方方面面,非一日之功,非一蹴而就。   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因而李三坚此时必须这么做。   此时一名钱吏提出疑问,若换做其他官员,早就训斥了,可李三坚为人还是较为随和的,因此只是吩咐他照做便是。   “李府尊。。。。小的。。。小的。。。感激不尽啊!”   “李府尊不愧有‘青天明月’之称啊,果然为民着想,是为天下百姓计。”   “李府尊。。。”   众商闻言均是大喜过望,纷纷开口赞扬李三坚此举,一些人甚至流下了感激的眼泪。   以往的苛捐杂税,压得众商是喘不过气来,于是乎,买卖是越来越难做,一趟买卖下来能够赚钱就算是侥幸了。   当然许多商人也因此将苛捐杂税转嫁在了普通百姓身上。   一些货物经倒卖之后,价格都翻好几番。   众所周知,货物价格越低,品质越优,买卖就越好做,此时泉州货物品质不变,若货物价格能够大幅度下降的话,将会给他们数不胜数的收益,众商又岂能不高兴?不欣喜如狂?怎不越来越感激泉州太守李三坚?   “诸位先别忙着谢我。”李三坚随后微笑道:“泉州因水患,道路被冲毁了不少,许多道路也因此被阻断,不过诸位,本官这数月间已命人疏通了大部分的道路,并且一直在平整、修筑新的道路,因此诸位的眼光不必仅限于泉州城内,诸位的目光应该再远一些,诸位可去县、乡、镇、村,去收购货物,你们可知我泉州县、乡、镇、村也有不少上佳之货物呢。” 第八十六章 高丽商人   榷酒、榷盐、榷茶,此所谓宋之三大榷。   三大榷增加了朝廷收入,此毫无疑问的,但也对市场管的过死,限制了市场的发展,影响了市场活力。   目前来讲,李三坚也只能采取尽量减少官府对市场的干预,在自己职权范围之内,在宋律允许之下,尽量激发市场的活力,而不能也不敢做根本性的改变。   “李知州,有一名丽商求见。”正当李三坚想着心事,牵着马打算回府之时,一名胥吏对李三坚说道。   “丽商?高丽商人?”李三坚问道。   “正是,就在不远处。”胥吏随后指着不远处一人答道。   不远处一名穿着奇装异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风雨阁”门前正探头探脑的向这边张望。   旁人看此人一身的奇装异服,可李三坚倒是不觉得很奇怪,白紵袍、文罗头巾,此等服饰确为高丽商人的服饰。   李三坚是未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   “不见。。。等等。。。还是叫他过来吧。”   因李三坚州衙之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本不打算见他的,可此时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就改口道。   胥吏应了一声,就将此名丽商领了过来。。   “小的坡平尹莫川拜见李府尊李老爷。”高丽商人尹莫川走到李三坚面前,以汉家之礼行礼道。   尹莫川不但汉家之礼颇为得体,就连汉话也是说得颇为流畅,不是一身的高丽服饰,很容易被人误解其就是汉人。   其实李三坚不清楚的是,高丽此时并无自己的文字或语言,官话说的就是汉语,所用的文字也是汉字,就连服饰也与汉家服饰极为接近。   “免礼,原来是尹员外?”李三坚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尹员外寻本官何事啊?”   坡平尹氏?这是个什么玩意?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尹莫川自我介绍之时,将“坡平”这两个字咬得非常重,似乎是有些炫耀的意思,那么坡平尹氏应该就是高丽的豪门望族?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小人在大宋经商已有十年了,在泉州也有不少买卖。”尹莫川闻言答道:“李太守可能有所不知,小人在泉州还有家室呢。李府尊为新任泉州太守,因此小的当登门拜见,可李太守为何等人物啊?小人位卑,从而不敢冒失,今日终于有机会一睹尊容,实乃是三生有幸也,今日得见太守,不如就由小人做一回东如何?请李府尊赏光。”   家室?哪里来的家室?李三坚闻言心中是异常的纳闷,宋律《户婚律》不是严禁族际婚吗?那么这个高丽矮胖商人家室何来?难道是自高丽带过来的,在泉州安家落户?   “尹员外如此抬爱,如此盛情,看来本官是实难拒绝啊,只不过这酒楼嘛。。。”李三坚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徐婷婷一眼后说道。   李三坚本想拒绝,但一来尹莫川说话极为得体、恭敬,二来就是李三坚对高丽有兴趣,那么首先就得了解高丽的情况,而这个高丽商人说不定就是突破口。   酒楼李三坚是不愿意去了,原来就是宋官员经常出入酒楼,会被他人非议,甚至会受到弹劾。   此前李三坚“风雨阁”宴请诸商,不过是为了宣布一些事情,而此时再返回“风雨阁”就不太妥当了。   “风雨阁”之中,李三坚是以茶代酒宴请诸商的。   “小人明白,李府尊请!”尹莫川点头微笑道。   。。。。。。。。。。。。。。。。。。。。   “李府尊,觉得怎样?”   尹莫川泉州豪宅宽敞的大厅之中,坐在次座相陪的尹莫川端着酒杯问向李三坚道。   此时大厅之中,数名身穿高丽服饰的舞女正舞着一种名为“扇舞”的高丽舞蹈。   在悠扬、动听的丝竹声中,舞女们动作舒展大方,无论是舞扇还是执扇均显得轻盈优美,在舒缓的节奏中给人以优美典雅的感受,在轻快的节奏中则显得欢快活泼。   舞姿是婀娜多姿、美奂美仑,令人心旷神怡。   除了舞女之外,尹莫川家中之人还偷偷的向大厅之中张望。   生意场上的人,难免要与官府之人打交道的,不过一般都是与低级官吏来往的,可今日尹莫川居然将一名宋知州请入了家中,此名知州还兼任提举泉州市舶司。。。   在商人,特别在海商的眼中,提举市舶司可是能够决定他们命运的官员。。。   因而此时尹莫川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受宠若惊当中还有些得意洋洋的。。。   尹莫川家中之人也是异常好奇,当见到李三坚之后,男子是自惭形秽,女子是暗暗脸红,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就是李三坚年轻英俊,且身居高位。   “本官素闻高丽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有怎样的山水就能养育出怎样的人呢。”李三坚笑着答道。   其实任何地方都会出美女的,任何山水都能够养育出美人的,主要看多少而已。   高丽美人再多,难道还有大宋吴越多吗?无论从数量、品质,高丽是远不及也。   李三坚是不以为然的,不过此等场合,李三坚怎么样也要夸两句的。。。   “哼,她们是汉人,可不是高丽人。”一旁的徐婷婷哼了一声后说道。   “呃。。。原来是我汉家女子。。。高丽舞舞得也是蛮不错的哈。。。”李三坚闻言尴尬的说道。   他娘的,你们几个汉家小娘皮,跳什么高丽舞啊?害得老子当众出丑,李三坚暗恨道。   “不是高丽舞,难道汉家就没有‘扇舞’吗?”徐婷婷又摇头说道。   “我。。。你。。。”李三坚“恼羞成怒”,瞪着徐婷婷道:“她们的衣衫总是高丽的吧?”   “哼。。。”徐婷婷白了李三坚一眼。   “哈哈,这位小。。。公爷眼力不凡,李府尊,她们确非汉人,是小人买来的,若是李府尊有兴致,就送于你如何?”   “免了!”李三坚摇头微笑道:“多谢尹员外了。”   送美人也不会挑时候,李三坚心中暗道,旁边就坐着一个“母老虎”,自己怎么能够坦然受之?   “哦,那么就是此等女子入不得李太守之眼了?也是,此等庸脂俗粉,确实难入大宋状元郎之眼。或者说李太守是对我高丽女子感兴趣?真若如此,改日小的送两名高丽女子与太守便是。”尹莫川笑道。   我汉家女子为庸脂俗粉,难道你高丽女子不是吗?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恼怒,于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尹员外,这酒也喝了,歌舞也欣赏了,你今日寻本官前来,到底有何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呵呵,李府尊勿急。”尹莫川笑呵呵的答道:“李太守乃是大宋状元郎,相貌英俊,文采出众,实乃翩翩美少年也,如此之人,不但在大宋人人仰慕,在我高丽亦是如此,小人也是久仰李状元之名,是如雷贯耳,今日小人能见尊容,是三生有幸。”   尹莫川随后自身后柜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之后对李三坚说道:“既然送美人,李太守不受,那么这两颗高丽千年老参,李太守该不会不受吧?”   “李太守请笑纳!”尹莫川随后将装着两颗高丽人参推到李三坚面前后笑道。   “参是好参,可李某无功不受禄。”李三坚摸了摸高丽人参后笑道:“尹员外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本官断不敢收受如此厚礼啊。”   李三坚哪里知道人参的优劣?哪里能够分辨人参的好坏?但盒中的两颗人参是又大又肥,同时尹莫川自称为高丽千年老参,那么想必尹莫川应该不是拿劣参来糊弄自己吧?   “李太守说哪里话?”尹莫川闻言笑道:“此为见面礼而已,乃是小可的一点心意,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嗯?既然如此,本官收下便是,多谢尹员外了。”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   既然你敢送,我为何不敢收?李三坚心中暗道,在这个世上,人参乃是大补之物,同时也是应急之物,人在弥留之际,也许一颗千年老参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呢。   “哈哈,李太守不必客气,来来来,小可敬李太守一杯。”尹莫川见状大喜,端起酒杯说道。   于是一场酒宴,宾主尽欢而散。   。。。。。。。。。。。。。。。。。。。。。   “夫君,他不怀好意。”自尹莫川住宅出来之后,徐婷婷对李三坚说道。   “何以见得?”李三坚看着徐婷婷笑吟吟的问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徐婷婷答道。   “哈哈,人家是做买卖的,还是名海商,你夫君我可是提举泉州市舶司呢,他巴结于我,也是人之常情嘛。”李三坚笑着答道。   “可。。。可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送出这么贵重的礼品啊?”徐婷婷抿了抿嘴后又道。   “好了!”李三坚拍了拍徐婷婷的肩膀后说道:“我心中有数,目前还不了解他到底是何意,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府尊相公,急报,急报!”正在此时,泉州州衙一名信使自后面赶了上来。   “快,快,婉婷你先回府,我马上赶往常州。”李三坚看完书信之后,脸色大变,连连对徐婷婷说道。   “夫君,出了何事啊?”徐婷婷也给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别问了,事后再说,婉婷快将那两颗千年老参取来。”李三坚焦急的说完之后,就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第八十七章 连本带利   苏轼离开泉州不久,病情就愈来愈重,最后病倒在了常州。   李三坚接到苏过的书信后,连夜启程赶往常州,人不离鞍,是昼夜兼程,近十日后才赶到常州,可此时苏轼早已病故,享年六十五岁,苏轼临终前并留下遗言请葬于汝州郏城县钧台乡上瑞里。   李三坚赶到常州之后,听闻噩耗,心中大恸,拜倒在了苏轼灵前,哭得天昏地暗的。   李三坚自幼丧父,心中早已将恩师苏轼视作父亲,此时忽闻噩耗,怎不悲痛欲绝?   同时此时李三坚心中第一次对朝廷,对赵佶有了怨言。   如此病重的老人,朝廷为何如此的折腾他?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   苏轼丧期过后,李三坚欲扶柩北上,被苏轼之子苏过百般劝阻,其后才无奈回到泉州,并令泉州戴孝服丧三日。   同时李三坚此举也因此被人非议。   非君父之丧,是不允许令全州服丧的。   。。。。。。。。。。。。。。。。。。。。   “贱人,我打死你,打死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杭州朱氏一处别宅之中,朱勔挥鞭抽向一名侍姬,边抽边咬牙切齿的骂道。   朱勔侍姬衣不蔽体的身上已经布满一道道的鞭痕,奄奄一息的,要看着就要被活活打死了,旁人是想劝却不敢劝。   宋律是不允许打死侍姬的,但这种事情是民不告、官不究的,就算此事闹到官府,对动手打人之人也就是杖或流刑,最后也就是赎铜罚钱了事。   朱氏家中是豪商大贾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因此朱勔才如此肆无忌惮的。   “住手!”正在此时,朱勔之父朱冲自外走了进来,见状皱眉喝道。   “爹爹,你怎么来了?”朱勔见父亲走了进来,于是只好住手,看着朱冲问道。   数名下人见朱勔停止殴打,连忙将侍姬扶了出去。   “去找个郎中好好瞧瞧。”朱冲吩咐完之后,转身对朱勔说道:“勔儿,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又是何必啊?”   “爹爹,孩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朱勔恨恨的说道。   六月间,朱勔满心欢喜的去开封府迎亲,可结果却是人去楼空,自己的新娘子李婉婷居然私奔了。。。一名如花似玉的娇娇小娘子居然不翼而飞了,朱勔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如此羞辱,朱勔岂能忍受?   朱勔有心花钱使人将李婉婷捉回来,可李婉婷却是私奔到了泉州,是投奔李三坚,也就是李婉婷的“奸夫”乃是李三坚,是大宋六品官员,堂堂泉州知州。   泉州是李三坚的地盘,去泉州捉人,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自己给自己找没趣,是自己羞辱自己。   如此朱勔捉人也不是,对簿公堂也不是,与一名深受皇宠的大宋官员打公司,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同时若是朱勔与李三坚对簿公堂的话,岂不是全天下之人都知道此等丑事了?朱氏全族将会是颜面扫地。   因此朱勔是左右为难,简直要被憋疯了,于是乎,朱勔在愤怒之下,就经常拿下人、拿自己的侍姬泄愤。   “拿下人泄愤,算什么本事?”朱冲叹了口气后对朱勔说道:“那人不就是个官,不就是深受帝宠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可是。。。”朱勔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朱家虽为商贾之人,但也不惧,如此羞辱我朱家的狗男女,爹爹定不让他们有好结果。”朱冲怒道。   “爹爹,你有办法了?”朱勔闻言欣喜的问道。   “嗯,勔儿你脑壳倒也灵光。”朱冲赞了一句后说道:“爹爹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是何消息?”朱勔问道。   “宫中童供奉将要下江南采办宫中用物。”朱冲答道。   “童供奉?哪个童供奉啊?此事与我朱家又有何关系啊?”朱勔纳闷的问道。   “说你脑壳灵光,可你却。。。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懂吗?”朱冲瞪了朱勔一眼道:“宫中童贯,童大供奉乃是今上面前的红人,否则今上也不会使他下江南了。勔儿,你想啊,他们要采办宫中用物,而我朱家经商多年,因此他们需要什么,我们就有什么,此时。。。”   “孩儿懂爹爹的意思了,可是。。。可是我朱家送,他们会收吗?”朱勔又问道。   苏杭的富商大贾是多了去了,不说多如牛毛,也是一抓一大把,因此宫中前来江南采办宫中用物,也不一定会找朱家,朱家送上门去,宫中也一定会用朱家之物。   此时的朱家是送礼都找不到门,提鞋都找不到脚。。。   “勔儿你这句话问得好。”朱冲考虑片刻后说道:“此事难就难在我朱家素未与童贯打过交道,并苦于无人引见。不过也没关系,勔儿,爹爹忽然想起一人,通过此人,我朱家定能与童贯搭上关系。”   “何人啊?”朱勔问道。   “曾经的都承旨,现在此人任提举洞霄宫一职,并且此时他就在杭州。”朱冲答道。   “爹爹,此人到底是何人啊?”朱勔有些着急的问道。   “此人姓蔡名京,字元长,蔡准之子,故相蔡卞之兄。”朱冲答道:“蔡京此人素与宫中交好,此时童贯下江南,他又岂有不知的道理?并且蔡京自被贬至杭州之后,无时无刻不想着返回京师,因而他又又岂能不利用如此良机?重贿于童贯,为其重新回到京师,重新掌权铺平道路。”   “可。。。可是。。。虽然如此,此事又与我朱家有何关系?”朱勔闻言又问道。   “哎,勔儿,在苏杭一带,论奇珍异宝、古玩字画,何人能与我朱家相比?蔡京欲重贿于童贯,是离不开这些物件的。还有一个紧要之处,就是你爹爹我曾经为蔡氏修过园子,当年蔡京还曾经帮过我朱家一点小忙,因此我与蔡京就有了些交情,此时即可通过蔡京,我朱家就能与童贯搭上关系。”   “彩,彩,彩!”朱勔大喜之下,接连说出了三个“彩”字,欢喜的说道:“只要能与童供奉搭上关系,再好好的侍奉于他,即可求告于他,拿下那对狗男女治罪。”   “哎,勔儿。”朱冲闻言叹道:“你眼光能不能放长远一些?那对狗男女害我朱家丢尽了脸面,早晚会遭到报应。此时暂且不用理他们,童供奉下江南,此事不但为蔡京的机会,亦是我朱家的千载难逢之良机,勔儿,你想啊,我朱家不缺粮不缺钱,就缺官,就缺能够在朝堂之上为我朱家说话之人,甚至。。。”   “爹爹的意思是。。。?”朱勔问道。   “正是!”朱冲点头道:“爹爹我希望若干年后,我朱家能够成为真正的官宦之家,在朝堂之上有我朱家一席之地,而你将成为我朱家第一个握有实权之朝廷命官,到那个时候。。。。”   宋入仕之途,当然主要就是科举,除了科举之外,另有恩荫、举荐、恩赐等入仕途径,而朱勔依靠科举入仕是完全不可能的,因而只有寻找其他途径了。   宋非科举入仕的官员一般都是武职,并且基本上是无实职的武职。不过是无论怎样,无论为何官职,只要能够得到皇帝的恩宠,那么也必将会是青云直上,并握有实权。   如宫中内侍童贯,不过是为一明阉宦,居宫中供奉一职,为一名内臣而已,因其得到了宋帝赵佶的宠信,童贯不但能在宫中呼风唤雨,在宫外也是耀武扬威的,就连朝廷重臣当面也要敬其三分。   天下是大宋的天下,大宋是姓赵的。   “到了那个时候,孩儿定将那对狗男女抄家灭族,斩为肉酱!”朱勔恨恨的说道。   李三坚、李婉婷你们这对狗男女,早晚会落在我的手上,朱勔随后望着南面,恨恨的想到。   李三坚、李婉婷?两人都姓李,那么此时能不能从这方面做文章?若他们为同宗,甚至再进一步,若李三坚、李婉婷二人为同族兄妹,岂不就会犯下大罪?   此时朱勔仍是对暂时放过李三坚与李婉婷感到极不甘心。   “唯一就是。。。唯一就是若行此举,将会耗费我朱家大量钱财,耗费我朱家数不清的宝物,若是成了也还罢了,若是不成。。。。”朱冲随后心痛的对朱勔说道。   但凡这个世上之事皆为如此,越有钱就越吝啬。   朱家此时积累的钱财几辈子都吃不完,可谓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可朱冲仍是感动心痛不已。   此时欲重贿于蔡京、童贯,必将耗费大量钱财、奇珍异宝、古玩字画等等,若有了成效也还罢了,若是没有成效,人家收了钱不办事,岂不是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吗?   “爹爹勿忧!”朱勔劝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他们收了钱还能不办事?还有就是,爹爹你不是劝孩儿将眼光放长远些吗?因此孩儿是如此想的,这次之事,我等只当是做买卖投入些本钱,待一段日子之后,我等定能连本带利的收回来,况且,童供奉这次下江南不是采办宫中用物吗?如此说来,我朱家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钱呢。”   “哈哈,吾儿所言大是!”朱冲闻言大喜。 第八十八章 一拍即合   “秦末家家思逐鹿,商山四皓独忘机。如何鬓发霜相似,更出深山定是非。”   杭州蔡京官舍一处名为“耦香亭”的园林之中,蔡京挥毫泼墨,一蹴而就,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   “老爷书法是更上一层楼了!”一旁的一名老仆赞叹道。   蔡京书法是字势豪健、飘逸、稳健有力、自成一格,可谓是,其字严而不拘,逸而不愈规矩,正书如冠剑大人,议于庙堂之上;行书如贵胄公子,意气赫奕,光彩射人。   蔡京书法,当世之人是少有人能与之匹敌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世间之人皆为能够得到蔡京一副字帖而感到无限荣光,并藏之视若珍宝。   就连宋帝赵佶为端王之时,也曾经为求一副蔡京字帖而耗费千金。   蔡京微微一笑,将手中毛笔轻轻的搁在了笔架之上,随后将双手放入了一名侍女端着的铜盆之中。   双手浸入冰凉的泉水之中,感动异常的凉爽、舒服,蔡京舒服得微微闭上了双眼。   “宫中有消息没有?那人到了何处?”片刻之后,蔡京洗完手,用一块江南丝巾擦了擦手后问道。   “老爷,已经收到宫中消息了,那人早已自京师启程了,小的估摸着也就在这几日,那人就到杭州了。”老仆答道。   “嗯”蔡京闻言点头道:“一应之物需准备妥当,自明日起,紧闭府门,老夫就不见任何客人了。”   “喏!”老仆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今上当然是特别喜爱字画的,蔡京随后看着案上自己的书画心中暗道,对于自己的书画作品,蔡京还是很有信心的。   赵佶喜爱字画,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可他人就不一定了,如皇后及诸妃、宫女、宦官等人,特别是童贯童大供奉之流,是不一定欣赏此等高雅之物的。   对于童贯之流,不如用奇珍异宝,甚至直接用金钱,就能讨得他们的欢心,用古玩字画等金石之物,说不定还适得其反。   可蔡京是被贬至杭州为官的,身边哪里有那么多的古玩字画、奇珍异宝?   此次童贯奉旨出京采办宫中用物,不但要购买皇帝、皇后所用之物,就连宫中其他人,如嫔妃、宫女、宦官等人一切用度都要购买。   同时蔡京利用此次机会结交宫中,不但要讨皇帝、皇后的欢心,还要讨好诸嫔妃、宫女、宦官等人,皇帝、皇后所用之物当然是要最好的,最珍贵的,可诸嫔妃、宫女、宦官等人,就算是按地位、等级的不同,而奉送不同的礼品,这笔开销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因此蔡京此时考虑的就是怎样取得这么一大笔钱财。   童贯是奉旨出京采办宫中用物,当然是携带了大量的钱财,但童贯正式采办的宫中用物是要入账的,也就是说是与蔡京无关的,而私下里送的,用以结交宫中的一应用品,就需要蔡京自掏腰包了。   蔡京自元符三年被贬至杭州为提举洞霄宫,为一个闲职,可蔡京到了杭州之后并未闲着,除了习练书画之外,就是打听京城的一切消息,因此此时蔡京对京城,对宋帝赵佶的一切动向是了如指掌。   童贯此次江南之行当然也就被蔡京很快了解到了。   “老爷,苏州朱氏求见。”蔡京老仆退出去没多久,又回来禀报蔡京道。   “苏州朱氏?哪个朱氏?说了不见客了,为何还来禀报?”蔡京思绪被打断,有些愠怒的问道。   “老爷,是苏州朱冲,小的这就去回了他们。”老仆躬身应道。   只可惜袖中里的三贯钱了,老仆心中暗道。   “且慢,苏州朱冲?为何这个名字如此耳熟?”蔡京喊住了老仆,喃喃自语道。   “老爷,此人曾经为蔡府修过园子。”老仆提醒道。   “哦,原来是此人,算是老相识了,叫他进来吧。”蔡京闻言淡淡的说道。   蔡京表情平淡,其实心中是欣喜若狂。   朱冲是以修园子发家的,此时家中却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如此岂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吗?   心想事成,如此必然是个好兆头,蔡京心中暗道。   。。。。。。。。。。。。。。。。。。。。。   “恭喜恩公,贺喜恩公!”朱冲携其子朱勔进入“耦香亭”之后,连连拱手道。   “嗯?朱员外何出此言啊?老夫贺喜之有?”蔡京闻言有些纳闷得问道。   “恩公!”朱冲施了一礼后对蔡京笑道:“在下昨日可是听说苏轼病逝在了常州。”   “嗯,确有此事,不过此事又与老夫有何干系?”蔡京问道。   苏轼病逝在了常州,此事很快就传遍了天下,蔡京当然也是知道的。   “恩公的死对头去世,难道恩公不欢喜吗?”朱冲反问道。   “这是什么话?”蔡京闻言愠怒道:“老夫虽与苏公政见不同,但也曾经同殿为臣,此时苏公仙逝,老夫岂有欢喜的道理?”   正如朱冲所言,苏轼与蔡京确为一对死对头,两人之间的关系形容成势若水火是一点都不过分。   苏轼与蔡京同为当世书法大家,并列为“米、蔡、苏、黄”四大家之中,仅就书法来说,两人是各有所长的,是不相上下,并相互钦佩的。   但苏轼与蔡京,一个为“元祐”中坚,一个为“元丰”中流砥柱,二人为了政见的分歧,经常是争执得形同水火,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当年蔡京执政之时的一些措施,苏轼是一概反对,发自内心地认为蔡京的做法劳民伤财,当然苏轼是出于公心,但却被蔡京所记恨,而苏轼的一切做法,也为蔡京所反对。   一言以蔽之,就是只要是你所施行之策,一切都是错的。   但这种事情只能心中知道,却不能摆在明面上来,此时苏轼病逝常州,若是蔡京表现出欢喜鼓舞的模样,是会被他人所非议、所诟病的,别人只能说蔡京幸灾乐祸,是极为浅薄之人。   还有就是,苏轼与蔡京冤家对头这么多年了,此时苏轼病逝常州,蔡京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恩公息怒!”朱冲见蔡京有些气恼,于是连忙说道:“小人失言了,不过此次苏轼病逝常州,对于恩公来说,确为一件大喜事。”   “嗯,这是为何?老夫何喜之有?朱员外有话直说便是。”蔡京淡淡的说道。   “恩公!”朱冲笑吟吟的答道:“人言苏轼有将相之才,就连先帝要曾经说过苏轼有为宰相之能,而苏轼奉旨返京,必然会得到重用,但此时苏轼半路病逝,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么我大宋宰、执之位还能落到何人手中?小人看来,此位非恩公莫属也!”   “哎,朱员外说的倒是有些道理。”蔡京此时才露出了笑容,笑着对朱冲说道:“朱员外,请坐,来人,奉茶。”   蔡京口中所称有道理,其实心中是不以为然的。   苏轼为何人?是为“元祐”中坚,而此时赵佶是愈来愈有倾向于“元丰”的意思,是愈来愈有继承父兄之志的倾向,那么此时苏轼返京会得到重用吗?答案是否定的。   同时此时宋府库空虚,财政吃紧,那么这个时候,也只有“元丰”之人方能迅速扭转这种局面,依靠“元祐”那些老成持重、守旧顽固之人是万万行不通的。   对于这些事情,蔡京虽远在苏杭,但却是了如指掌的,对于这些事情,就不是朱冲之辈所能够了解到的。   而此时蔡京不欲驳斥朱冲,是因为蔡京是对他有所求而已。   待下人奉茶毕之后,蔡京对朱冲说道:“不过老夫目前是被贬黜在外的,已经远离朝廷久矣,况且目前朝廷左右相为曾布与韩忠彦,二人皆为陛下左膀右臂,因此朱员外什么宰、执之位,又与老夫有何关系?”   “呵呵!”朱冲闻言笑道:“恩公之志,在下是久有耳闻,恩公乃是人中龙凤,早晚有一天会重返朝堂,坐上宰、执之位,执掌天下权柄。”   朱冲随后起身,向着蔡京重重的施了一礼道:“小人今日前来别无他求,只求恩公重返朝堂之时,能够对我朱家提携一二。”   “起来吧。”蔡京喝了口香茶后,微微一笑道:“李员外乃是老夫旧识,按说应当如此,不过老夫目前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正是明里要钱了,朱冲也是个明白人,岂能不知蔡京话中之意?于是笑着说道:“当下就有一个机会,在下打听到宫中童供奉将至江南,如此在下愿助恩公一臂之力,不,在下愿顷尽全力以助恩公。”   “哈哈哈哈!”蔡京闻言捻须大笑,笑得无比欢畅,对朱冲说道:“如此老夫就多谢朱员外了,圣人云,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朱员外需要老夫如何提携,可否告知一二?”   “勔儿,过来给恩公磕头。”朱冲闻言对朱勔说道。   “恩公在上,小人给恩公磕头了!” 朱勔过来后,趴在地上给蔡京磕了三个响头。   “恩公,在下就是为了犬子朱勔。”朱冲随后对蔡京说道。 第八十九章 从长计议   杭州蔡京官舍“耦香亭”之内   “恩公,若不是不嫌弃犬子顽劣,犬子朱勔愿拜恩公为父。”朱冲对蔡京说道。   “嗯,如此甚好。”蔡京闻言点头道   在这个世上,拜义父、收义子之事为普遍现象。   主要原因有三,其一就是确实无子嗣,认个义子或养子传宗接代;其二就是确实喜欢某人,从而认做义子,进一步加深感情;其三权臣为了聚积力量,大肆认养义子以笼络人心,谋取更大的利益。   目前蔡京有八个儿子,其中早年夭折一个,还剩七个儿子,连孙子都有了,而蔡京之前与朱勔是素未谋面,那么蔡京痛快的答应了此事,原因毫无疑问就是第三种了。   蔡京虽然心中是瞧不起如朱冲如此的商贾之家的,但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的神情。   蔡京相信人有人道,虾有虾道,就算是一只虾米,也是有他的用处的,更何况朱氏如此的江南财阀之家。   如此一来,苏杭朱家就捆在了蔡京这辆马车之上了。   同时蔡京虽有七子,但个个才学出众,个个为读书人,并且大部分都有了功名,如此收一个粗鄙之人为义子,说不定其还有意想不到的用处呢。。。   “义父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朱勔闻言大喜,纳头便拜。   “吾儿快快请起!”蔡京也是一脸欢喜的模样,对朱勔微笑道:“事出仓促,为父未准备礼品,吾儿休怪!”   “义父!”朱勔站起身来,对蔡京说道:“孩儿不需要什么礼品,孩儿只求一件事情。”   “嗯?吾儿有何事啊?”蔡京有些诧异的问道。   “孩儿求义父拿下李三坚、李婉婷这对狗男女治罪!”朱勔答道。   “李三坚、李婉婷?李婉婷为何人?吾儿何故如此?”蔡京听闻是李三坚之事,顿时就来了兴致,于是又问道。   两人在说话之时,朱冲一直在对朱勔使眼色,欲制止朱勔继续说话,可两人却一直说个不停。   李三坚之妻蔡绒雪为蔡京养女,那么李三坚就是蔡京的女婿了,对于这些事情,对于消息灵通的朱冲来说,又岂能不知道,包括翁婿不和,李三坚拜于朝廷右相曾布门下一事,朱冲多少也是了解些的。   此前朱冲一直没有告诉朱勔这件事情,是害怕进一步刺激到他,并且朱冲一直劝说李三坚、李婉婷之事暂缓,可朱勔此时居然当着老丈人的面,提出要拿下女婿治罪。。。岂不是极为不妥当啊?   此时朱勔刚刚拜蔡京为义父,就提出此事,亦是不太妥当的。   新任大舅哥,要拿下自己妹夫治罪,在这个世上还是极为罕见的。。。。。   “义父,李婉婷为孩儿定的亲,还未过门,就私奔到了泉州,投靠了李三坚,孩儿不堪其辱,求义父大人为孩儿做主。”朱勔哭丧着脸答道。   “什么?私奔?投靠李三坚?”蔡京闻言大吃一惊。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蔡京此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想到,李三坚在京师发生的事情,蔡京也是了如指掌的,此时李三坚颇得圣宠,为泉州一州之长吏,蔡京也是了解的,可蔡京却不了解居然出了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利用此事是可以弹劾李三坚的,但结果如何,主要还是要看圣意。   发生了这种事情,李三坚失了官德,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不是犯了宋律,还要细细斟酌。   若是冒然弹劾,若是宋帝赵佶一味的护短,那么结果必然是碰一鼻子灰,吃力而不讨好,自己倒是落个灰头土面的,李三坚当然也是毫发无损。   李三坚何人?赵佶的家臣,是潜邸之臣,为其心腹大臣,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扳倒的?   最为关键的是,目前是蔡京是否能够返京的关键时期,若冒然行此举,也许会引起宋帝赵佶的反感,那么蔡京之前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返京一事也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了。   因此,此时此刻的关键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稳妥渐进是为上策,李三坚之事可暂缓之,不能太过性急的,不能一蹴而就。   当年李三坚拒绝蔡京所求,转而投靠曾布,蔡京被贬至杭州与李三坚也是不无关系的,蔡京当然是痛恨李三坚,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蔡京至今也没闹明白,好好的一个女婿,为何忽然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如此的悖逆自己?蔡京甚至还感觉到,李三坚还有些仇恨自己。。。   难道是李三坚是嫌蔡绒雪的嫁妆薄了?还是嫌陪嫁的丫鬟少了?蔡京心中暗道,最有可能的就是李三坚的政见是与曾布相同的,从而与自己就水火不容了。   但无论怎样,值此关键时刻,是不能与李三坚起冲突的。   蔡京心中计议妥当,于是缓缓的对朱勔说道:“李三坚可是老夫的‘爱婿’,吾儿如此,岂不是强人所难吗?此事当从长计议。”   朱勔闻言顿时就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蔡京,说不出话来。   忙了半天,自己反倒成了那对狗男女的大舅哥了?朱勔心酸、郁闷的想到。   “还不谢谢恩公?”朱冲闻蔡京之言,反倒是有些欢喜,于是对朱勔说道。   从长计议的话都听不明白,那么朱冲就不用做买卖了。   “多谢义父大人!”此时的朱勔仍是不明白,不过还是遵父之命道谢道。   “宫中之事,一切由老夫安排。”蔡京最后对朱冲父子说道。   送礼也得讲求个方式、方法,直接抱钱上门送礼是不可取的。   。。。。。。。。。。。。。。。。。。。。。   “梁阁长,苏公离开泉州之后北上,不久后就病倒在了常州,此时苏公已经水米不进、油尽灯枯了。”此时宋开封府皇宫之中,一名小黄门向梁师成禀报道。   “父亲啊。。。”梁师成闻言悲从中来,低声抽泣不已。   梁师成为苏轼侍妾所生,虽为苏轼私产子,但父子亲情,不由得使梁师成是悲痛欲绝。   而最令梁师成伤心的就是,他不能也不敢赶往常州奔丧守孝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梁师成是极为伤心。   “你接着说,后来如何?主要说说泉州李三坚之事?”半响之后,梁师成抹了把眼泪,接着问道。   “苏公病重,泉州李知州得知消息后,就连夜赶往常州,可常州距泉州太远,待李知州赶到常州之时,苏公早已病逝,李知州悲痛欲绝,为苏公披麻戴孝,守灵七日。头七过后,李知州欲扶柩北返,却被苏公之子苏过劝阻,于是他就返回了泉州。李知州返回泉州之后,令泉州之人披麻戴孝三日,为苏公服丧。可。。。可李知州此举已经受到了朝中非议,说是擅离职守、违制等罪名。。。”小黄门接着说道。   “放屁,放屁,放他直娘贼的鸟屁!”梁师成闻言大怒,几乎是蹦起身来大骂道:“天地君亲师,弟子为师服孝,此何罪之有?你。。。你帮某家去封书信至泉州,让李三坚好好做他的官,宫中一切有我。”   。。。。。。。。。。。。。。。。。。。。。   宋福建路泉州   “坚儿,你不必难过了,苏公走了,娘也很难过,想必儋州之人也很难过。”   泉州太守府中,李三坚之母符二娘劝道。   苏轼被贬至儋州之后,在琼台儋州办学堂,介学风,以致许多人不远千里来儋州求学。   苏轼初至儋州之时,儋州的农业还很原始,几乎就是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于是苏轼就写下了《和陶劝农六首》,劝农播种、种田,并与儋州之民一同种田、修路修桥。   苏轼实有遗爱于琼台儋州。   李三坚也是如此,没有苏轼,就没有李三坚的今日,没有苏轼在琼台儋州授业于李三坚,李三坚根本是连字都认不全,更不要说去科举应试了。   符二娘为土生土长的琼台儋州人氏,对于这些事情又岂能不知道?对于李三坚之事,又岂能不感激涕零?   苏轼病逝于常州,符二娘也是异常难过的,也是悲痛欲绝。   “娘,其实孩儿是在后悔。”并未着孝服的李三坚摇摇头对符二娘说道。   《礼记·学记》曰:“师无当于五服,五服弗得不亲。”   因此师丧并不属于五服亲内之丧,同时《礼记·檀弓》曰:“事师无犯无隐,左右就养无方,服勤至死,心丧三年。”   也就是说师父死后,弟子门生不必为师守孝三年,只需“心丧”即可。   此时的李三坚为泉州太守,每日杂务不断,就更当遵从礼法了,因此此时的李三坚就除下了孝服。   不过虽然如此,李三坚也为苏轼服孝了整整一个月了,“以日易月”也相当于服满三年了。   其实李三坚认为人只要有心就行了,只要心存某人即可,而形式就不必太在意了。   但该遵从的礼法就必须遵从,此为这个世上的立身之本。   李三坚琼台儋州拜师的第一日,苏轼就曾经给李三坚上了第一堂课,那就是必须执礼守礼。   “坚儿,你后悔什么?”符二娘问道。   “后悔没将恩师他老人家留在泉州。”李三坚苦恼的答道。 第九十章 抚谕使   泉州洛阳桥外   此时泉州一众文武又是齐聚洛阳桥附近,迎接朝廷“钦差大臣”。   只不过宋时“钦差大臣”并不称为“钦差”,而被称作“宣谕使”或“抚谕使”。   昨日李三坚等人就接到消息,说朝廷下来的抚谕使今日将至泉州,因此李三坚、崔永梽等泉州州衙大小官吏皆在此等候。   李三坚是最反感这种事情的,朝廷特使前来,州府不但需招待、接待、宴请等等,甚至还有送礼,如抄牌礼、过站礼等等。   若是遇到贪官污吏,还要以其气焰之大小,以为应酬之多寡。。。,一些朝廷特使所过之处,如雁过拔毛,官府是疲于应酬,百姓是民不聊生。   不过李三坚再怎么厌恶,也必须等在此处,迎出十里之外,还必须恭恭敬敬,不能有半点不恭,原因就是抚谕使代表的是朝廷,是皇帝,“面使如面君”,对皇帝不恭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李知州,愁什么呐?难道是为丈量之事吗?”泉州通判崔永梽见李三坚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于是也是愁眉苦脸的说道:“下官也是以为丈量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另外此事当奏明朝廷,方可为之,如此方为稳妥之策。”   李三坚泉州赴任已接近半年了,在此半年间,李三坚治水、平抑米价,赈济、安抚、安置灾民,并筑路铺桥,发展商业等等,此时的泉州已经初显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   可此时李三坚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要丈量土地?土地是你能够轻易丈量了吗?   宋不抑土地兼并,自宋太祖赵匡胤起就制定了土地“不抑兼并”“田制不立”之国策,对土地兼并放任自流,并放任土地自由买卖。   而宋之“两税法”是按土地而不是按人头征税的,“舍人税地”,如此一来,放松对土地交易的限制就可以释放出一定活力,可以促进竞争、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推动农业发展,如此宋朝的经济空前繁荣、商业高度发达。   但同时也因此造成了严重后果,那就是大量的土地集中在少数豪强、官宦、世家手中,豪强、官宦采取强买强卖,放高利贷等手段使大量农户失去了土地,成了无业游民、流民,贫富分化较为严重。   而豪强地主却隐瞒田亩数,或者以好充次,本来为良田,却谎报为劣田,以达到偷税之目的。   如此造成的后果就是官府“两税”征收不足,并且基本上是占土地较少的农户缴税较多。   李三坚目前官卑人微,根本是无法解决宋“土地兼并”之事,因此就打算从“隐瞒田亩”一事下手,丈量出他们实际占用的土地,并迫其缴税。   话说就算是李三坚为大宋宰、执,也是无法解决宋“土地兼并”一事的,这基本上是逆天而行的事情。。。   但而重新丈量土地一事也是困难重重,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事情太多了,该如何丈量?用什么办法丈量才能准确?丈量出来多余的土地该如何处理?豪强地主视土地为他们的命根子,他们会甘心让你丈量吗?其中甚至还涉及到朝廷的勋贵世家、皇亲国戚、皇室宗亲等等。兔死狐悲,就算李三坚能够成功丈量完成泉州的土地,那么宋其他地方的豪强地主该做何想?他们定是对李三坚是欲除之而后快。   若是李三坚强行丈量,那么也许还会引起泉州动乱,若到了如此境地,李三坚等人就堪忧了。   其实李三坚也只是对崔通判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即被崔永梽反对。   李三坚闻言看了崔永梽一眼后问道:“崔通判认为此事不可行?”   “断不可为!”崔永梽斩钉截铁的答道:“下官以为市舶司之中也是百弊丛生,因此目前当务之急乃是市舶司之事。”   崔永梽当然理解李三坚急于兴利除弊的心情,并为能遇到如此正官而感到欣慰,但什么事情必须讲求循序渐进,绝不能拔苗助长,欲速则不达,若过于性急,反倒是会事与愿违的,反倒会坏了大事。   崔永梽可不希望一名极有作为的年轻官员早早的夭折,早早的被淹没在了大宋官场之内。   “哎。。。就依崔通判吧。”李三坚长叹了口气后道。   正如崔永梽此前所言,如此浩大的“工程”非朝廷支持不可,非宋帝赵佶支持不可,并且要一直不断的支持下去,方可完成,否则不但此事会半路夭折,就连李三坚也会受其牵连的。   待时机成熟之时,我定要为此事,此时的李三坚仍是极为不甘。   “崔通判,李某仍是那句话,就是欲治事,必先治人,欲治市舶司之事,必先治人,必先整饬吏治,不知崔通判对此有何见地?”李三坚随后问向崔永梽道。   “呵呵,崔某也是那句话,需循序渐进,不可贪功冒进。”崔永梽闻言摸着胡须笑道。   李三坚点头表示赞许。   市舶司之中百弊丛生,李三坚对此也是了解了一些,但还未完全了解,还未了解透彻,因此治理市舶司也应如崔永梽所说的那样,需循序渐进,不可贪功冒进。   崔永梽老成持重,实为自己的良助,此时的李三坚颇为庆幸,能够遇到如此辅佐之官,若是遇到一个处处与自己格格不入的,那么李三坚日子就难过了。   “圣使车驾为何还不见踪影啊?”此时一名州衙官员走过来埋怨道。   此时虽临近冬季,天气较为凉爽,为多云的天气,但人站久了仍是会感到异常的疲惫与难受。   “候着!”崔永梽脸色一沉,将此名官员斥退。   无论等到何时,只要抚谕使未到,他们就必须在这里等着。   他娘的,这是哪个王八蛋将要来到啊?磨磨唧唧的,真是烦死人,李三坚也是等的是口干舌燥的,心中不由得怒骂道。   不过李三坚骂归骂,还是必须在这里候着,直至中午时分,直到天上飘下了细雨,直到在众人等的望眼欲穿之时,众人才隐隐约约的望见抚谕使的车驾自远处缓缓而来。   “吾等见过圣使!”   抚谕使的车驾到了之后,众人只见一名绿袍官员至马车之上下来之后,还没看清楚面容,就一齐拜道。   “哈哈,李翰韧,愚兄来也!” 抚谕使还未完全下地,就好好大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是他?李三坚看清楚抚谕使的面目之后,顿时“大惊失色”,怔怔的看着对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李翰韧,泉州是叶某路过所有城池之中最为整洁的。”大宋抚谕使叶梦得在酒足饭饱之后,看着泉州整洁的街道赞叹道。   泉州一条宽敞街道两旁除了整齐的树木之外,还有些花花草草,雨点落在地上汇成一条清澈的小溪向街道两旁流去,清澈的水流中几乎见不到泥土,街上许多店铺等等也是大小不一坐落在街道两侧,排的很整齐,未有侵占街上的道路,甚至在数条街的交汇处都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或者清澈见底的水池,街上还有许多行人、客商,有些在街上拿着雨具行走,有些躲在屋檐下避雨,杂而不乱。   叶梦得呼吸到清新的空气,顿时有了一种舒适的感觉,顿时有了一种想在此地长期居住的冲动   “哪里,哪里,少蕴兄谬赞也!”李三坚闻言连忙谦虚道。   此前李三坚听闻将有朝廷特使来到泉州,于是就将朝廷官员当中认识的人都捋了一遍,就是没想到居然是叶梦得为朝廷抚谕使巡察泉州。   叶梦得绍圣登进士第,初授官丹徒县尉,后迁官为议礼武选编修,官员品级不要说与朝廷重臣相比,就连李三坚都比其要高出许多。   如此,他为何被选为朝廷抚谕使巡察泉州?   李三坚原本以为朝廷最起码会选派一名四品以上的官员前来。。。   其实宣谕使或抚谕使为临时官职,都是皇帝临时任命的,任职官员流品是可大可小的,也许一名宫中宦官都有可能被任命为宣谕使或抚谕使。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还是位高权重之人被任命为宣谕使或抚谕使,像叶梦得这样的七品官员被任命其职,还是较为少见的。   而李三坚不知道的是,叶梦得的此次任命是经过朝廷激烈争论的结果,当然也是宋帝赵佶的意思。   李三坚此时的心情是愉悦的,原因就是叶梦得是自己的老相识,那么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歪曲事实,不说夸大其词,最起码他总会实话实说吧?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态度仍是极为恭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李三坚官员品级要高于他,但此时叶梦得代表的可是朝廷,是当今圣上,手上握有巡察、监督大权,万万不可小觑。   李三坚在心中是如此的提醒自己。   “李三坚,你可知罪?”正在此时,正在李三坚打哈哈之时,叶梦得忽然脸色一沉,向着李三坚喝问道。 第九十一章 非一日之功   朝廷任命绍圣四年的进士叶梦得为抚谕使,巡察泉州。   叶梦得等人到了泉州之后,李三坚等泉州一干文武“依例”摆下宴席,宴请朝廷特使叶梦得一行。   因叶梦得与李三坚为老相识,因此酒足饭饱之后,叶梦得、李三坚两人单独留下相谈。   两人寻了一处僻静之所,一边喝茶欣赏泉州雨中美景,一边细细的谈着话,最开始之时,两人回忆往事,是相谈甚欢。   “李三坚,你可知罪?”不料叶梦得话锋一转,沉下脸问向李三坚道。   何罪?我有何罪?鬼才有罪?李三坚闻言先是楞了一愣,随后倒也没有惊慌,做了下来,将右腿架在了左腿之上,笑吟吟的看着叶梦得说道:“少蕴兄,何出此言啊?李某到底有何罪?少蕴兄说来听听如何?”   别以为为朝廷抚谕使,就为所欲为了?李三坚心中有些不愉,他叶梦得不念旧情,自己也犯不着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拿根鸡毛当令箭!李三坚心中暗道。   “此为陛下在问。”叶梦得见李三坚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的,于是没好气的对李三坚说道。   “微臣知罪!”李三坚闻言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站在叶梦得的下首,躬身恭恭敬敬的说道。   就算叶梦得拿根鸡毛当令箭,李三坚也必须恭恭敬敬的,此时李三坚心中又道。。。   轻慢朝廷抚谕使,如轻慢皇帝,这个罪名李三坚可承受不起的。   你他奶奶的说之前倒是提个醒了,害自己以为是叶梦得在问,李三坚心中暗道。   就算是叶梦得询问,也是为他的职责。   “圣瑜,泉州知州李翰韧为何掘堤防水,淹了晋江县数十倾良田?”叶梦得有些得意的在李三坚面前踱来踱去的,随后就将赵佶的原话复述出来。   “微臣李三坚启奏陛下,微臣两月自京师启程,五。。。。五月方至泉州境内,即遇泉州百年不遇的水患,此时泉州七县被淹,南安县尤重,整个泉州灾情也是异常严重,民失其所,苦不堪言。臣为了缓解泉州水患,不得不采取泄洪之策,而晋江县位于南安江下游,为最佳泄洪之所,因此臣不得不出此下策,不过在泄洪之前,臣已命人劝离百姓,并遣人协助百姓撤离,妥善安置在了安全之所。”   叶梦得点点头,接着问道:“圣瑜,泉州知州李翰韧为何以公府之名举债于泉州富室?借到钱、粮之后,又为何高价籴米,哄抬米价,与民争利?为何如此的倒行逆施?”   “这他娘的是哪个。。。”李三坚愤怒的骂了一句后,就连忙改口道:“回禀陛下,微臣自泉州赴任以来,即发现泉州仓癝已空,存粮仅数千石,钱不足一千缗,而此时泉州饥民十万余求赈廪,饥民嗷嗷待哺,如久旱盼甘霖,因此臣不得不出此下策,借钱、粮于泉州富室,以解泉州之困。微臣于富室借到钱、粮之后,又是发觉所借钱、粮仍是杯水车薪,无法从根本上缓解泉州灾情,因此臣有意抬高米价,诱各处商贩贩米至泉州,待泉州商贩云集之时,臣即开仓放粮,压低米价,此时我泉州米粮价格已经恢复到了灾前的模样。不久前,福州苏文海苏提刑已至泉州复核了此事,因此苏提刑可为臣举证。”   我他娘的有钱粮,谁愿意举债啊?李三坚心中愤怒的想到,还不是你朝廷赈济钱粮是迟迟未到的缘故?此时你们这样问,岂不是明知故问吗?   原来是有人告了黑状,因此朝廷才遣特使下来核查此事,此时的李三坚终于反应过来了。   高价籴米,哄抬米价,与民争利,倒行逆施,这就是告黑状之人所告的罪名。。。   那么到底是何人告的黑状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哈哈,李翰韧,真有你的,此次你可算是狠狠的坑了各处商贩一次啊。”叶梦得闻言不禁大笑道,一张板着的脸此时终于露出了笑容。   “嘿嘿,少蕴兄谬赞。”李三坚也是有些得意的笑道。   “在临行之际,陛下言泉州米价暴涨,可叶某到了泉州之后,发觉泉州米价并非如此。叶某路过的所有州府,就数你泉州米价最低,还一直很稳定。不过啊,谷贱伤农,对此你李翰韧定要当心。”   “多谢少蕴兄好意提醒。”李三坚点头道。   还用你提醒?李三坚心中暗道,恩师早就提醒过了,李三坚想起恩师苏轼,顿时脸上就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李翰韧是在为东坡先生难过吗?哎,李翰韧节哀,东坡先生之事,叶某于途中也是听闻了噩耗,叶某亦是感到难过,东坡先生的一生,可谓是生不逢时也。”李三坚为苏轼的门下弟子,对此叶梦得是早已知道,因此叶梦得猜到了李三坚是为何难过,于是劝道。   叶梦得虽与苏轼是素未谋面,但叶梦得母舅晁补之却是“苏门四学士”之一,因此叶梦得是秉承苏门渊源,受苏门文章影响较深,同时叶梦得当然也是景仰苏轼等人。   因此叶梦得此时是真心为苏轼难过,并非虚情假意。   “何谓生不逢时?”李三坚倒是不赞同叶梦得的话,于是愤愤的说道:“恩师一辈子忠义许国,却落到如此下场,真。。。真是。。。”   “好了,李翰韧,谨言慎行!”叶梦得拍了拍李三坚后说道:“陛下还有话要问你。”   “请少蕴兄继续便是。”李三坚闻言慌忙躬身说道。   刚才李三坚之言已经在埋怨朝廷,埋怨皇帝了,不但是在埋怨当今皇帝,还在埋怨宋神宗、宋哲宗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叶梦得将此事上奏,那么李三坚就堪忧了,因此李三坚此时心中有了些担心了。   就如叶梦得所言,谨言慎行方为处世之道。   自己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激于义愤之下,说出了不该说的话,李三坚心中有些懊恼的想到。   “圣瑜,泉州李翰韧大行‘龙舟竞渡’、‘七巧节’等事,是为何意?”叶梦得随后又问道。   “回禀陛下!”李三坚躬身答道:“微臣行此事,亦是为了泉州水患,亦是为了我泉州灾民。”   “何以见得?荒政之一为‘停作乐’,为何你李翰韧要反其道而行之?”叶梦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李三坚淡淡的答道:“闽人喜竞渡,好为乐事,臣便纵民竞渡、节庆等事,鼓励民间多办些赛龙舟等活动,鼓励士庶百姓出游观看,如此一来,泉州必有大批富商、富室出钱兴办此事,原因就是此举是有利可图的。而泉州富商、富室欲兴办这些事情,必要雇佣大批民夫,同时也会购买大量与此相关的用品,这样一来,我泉州这盘棋就活了,泉州之危也就迎刃而解。少蕴兄,‘龙舟竞渡’、‘七巧节’等事过后,我泉州贸易、饮食、工技、服力之人,仰食于公私者,日无虑数万人也!大批因水患而受灾的灾民也因此得到妥善的安置,最起码他们之中少有人被饿死。”   李三坚其实说的就是扩大投资与刺激消费,此时李三坚也只是大略说了一下而已。   “原来如此!”叶梦得沉吟道。   一般来说,若是某个府州遇到这种自然灾害,均是采取‘停作乐’之策,以尽全力应付灾害、赈济百姓等等。   可李三坚却反其道而行之,并且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目前泉州百姓安定,百业复兴,社会稳定,已初显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这些是叶梦得亲眼所见,不得不使其信服。   “李翰韧,你‘以工代赈’,使人修路筑桥,此举又是何意?叶梦听说前人也有‘以工代赈’的,但他们却是在修缮道观、寺庙等等,对此叶某是万般不解。”叶梦得随后又问道。   “要致富,先修路!”李三坚嘿嘿一笑道。   “要致富,先修路?此举何解?”叶梦得仍是不明白李三坚的意思。   “哦,少蕴兄,愚弟打算是这样的。。。”于是李三坚细细的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叶梦得。   “原来如此!”不过虽叶梦得虽然这样说,但却仍是半信半疑的。   话说这种事情的成效可不是一日两日,一月两月所能够看得出来的,李三坚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却无法使叶梦得相信。   “李翰韧,素闻泉州风景如画,愚兄就打算四处走走,你不会有何异议吧?”叶梦得随后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百闻不如一见,欲了解事情的真相,可不能只听李三坚的一面之词。   “正当如此!”李三坚当然听懂了叶梦得之言,于是也是报以一笑道:“李某岂敢有何异议?”   “少蕴兄原来是客,因而李某当尽地主之谊。”李三坚说罢,就将一个小盒子推到叶梦得面前后笑道:“此为‘四雅’,请少蕴兄笑纳。”   点茶、焚香、插花、挂画为宋文人“四雅”,又称“四艺”。   李三坚在其妾室徐婷婷的耳提面授之下,送给了叶梦得福建名茶“北苑茶”,产自海外的龙涎香,花倒是一般的茉莉花,只不过是用黄金、白银、真珠制成。。。而画却为李三坚亲手所绘的《龙舟竞渡图》。   “你。。。你呀你,李翰韧为泉州知州之后,本事倒是长了不少,李翰韧你如此盛情,叶某就却之不恭了。”叶梦得欲推辞,但却实在是喜爱此“四雅”,于是再三推辞之后,还是收下了李三坚的“地主之谊”。。。 第九十二章 骇人听闻   时光如流水,又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时间就到了宋建中靖国元年十二月。   十二月已经是临近旦日,临近新年了,宋东京开封府当然是一副喜庆的气氛,家家户户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张灯结彩的,是一片喜庆的气氛。   宋皇宫大内亦是如此,只不过此时仍是太后向氏的丧期,因此一切从简,相比往年却要冷淡了许多。   “哈哈哈哈,这个李翰韧。。。这个李翰韧,简直是。。。简直是。。。他。。。他他他。。。这也太坏了吧?哈哈哈哈!”   宋大内勤政殿之内,自泉州返回的朝廷抚谕使叶梦得向宋帝赵佶讲到李三坚引诱各处商贩贩米前来泉州,随后就忽然大肆打压米价,使得各处商贩亏了个面如土色之时,顿时引起了赵佶一阵大笑,笑得是喘不过气来。   真是好玩,真是有趣,此时的赵佶是异常羡慕李三坚,羡慕李三坚在外面随心所欲的,而不像自己,整日困于宫中,哪里也去不了,为国事操劳不说,还整日里听那些老臣、腐儒们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   这些人整日里以祖宗、祖宗之法、祖训、礼法、圣人之言、道德文章等等来约束赵佶,使得赵佶感到异常厌烦。   就连赵佶前些日子遣童贯前往江南采办宫中之物,也被他们左劝谏、右劝谏的,说个没完没了的,就好像赵佶是祸国殃民的大昏君一般。。。。   赵佶早已是不胜其烦了。   此时赵佶登基已近两年了,已经是坐稳了皇位,再加上太后向氏去世,赵佶已经是牢牢地坐稳了江山,已经牢牢的控住住了朝廷,朝廷百官亦是惟命是从,不敢有半点逆心。   在宋政局稳定之时,赵佶反倒是开始厌烦这种日子了,厌烦这种一成不成、千篇一律的,如苦行僧般的日子了。   赵佶是愈来愈留恋为端王之时,过的那种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生活。   赵佶此时年龄也就不过二十出头。   勤政殿之内诸臣见赵佶忽然大笑,笑得有些有失体统,于是均是惊讶的看着赵佶。   无论怎样,一国之君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能如此失态的,不能如此的有失体统的。。。   “叶卿家,你接着说。”赵佶见众人怪异的模样,于是拼命忍住笑,对叶梦得说道。   “那么微臣就接着说了?”叶梦得见赵佶点头,于是接着说道:“最令人感到诧异的是,或者说最令人感到惊讶的是,泉州知州李三坚最后还召集所有商贩,让他们将泉州因水患积压的商货给买了回去,运往各地售卖,如此一来一去,不但使泉州各处积压商货售卖一空,他泉州州衙也是大捞了一笔啊,对此,微臣实在无言以对。。。。”   “哈。。。”赵佶闻言又是差点大笑出声,连忙端起御案之上的香茶,猛喝了一口茶水,随即就喷了出来,淋了伺候在身边的梁师成一身。   梁师成是稳如泰山,连眼皮子都未动一下。   殿中诸臣闻言也是无语了,坑了人家一次不够,还要坑第二次?这哪里像个封疆大吏所为,简直像个泼皮无赖。。。   问题的关键是那些个商贩怎又甘心被坑?   于是乎,起居舍人范致虚出班问向叶梦得道:“某不问此事正确与否,只问叶编修,那些个商贩泉州贩米已经是亏了本钱了,为何还甘心购买泉州积压的商货?”   范致虚,年约三十多岁,为宋元祐三年登进士第,初授官太学博士,宋帝赵佶登基之后,除官左正言,出通判郢州,不久前被召入京城,除官起居舍人等职。   起居舍人品级并不高,但却不能小觑,原因为起居舍人职责就是记录天子言行,修撰起居注,负有“君举必书”之责,也就是说,凡举行朝会或皇帝听政,起居舍人或起居郎均要在场记录,实为天子近臣,为今后通往执政的必经之路。   此时赵佶还有意将其拔擢为中书舍人,应该说范致虚的前程是不可限量的。   “范舍人!”叶梦得闻言答道:“李知州是诱之以利,不但降低了泉州商货的价格,还承诺由泉州州衙出本钱,待盈利之后,再归还本息。”   “息钱多少?”赵佶问道。   “回禀陛下,息钱仅为一分利。”叶梦得答道。   “才一分利?”赵佶闻言惊奇的问道:“难道李翰韧他还另有打算?”   一分利几乎就是白借了,如此李三坚不图息钱,那么就是又其他打算,赵佶心中暗道。   “陛下于万里之外,仍是洞若观火!”叶梦得大拍了赵佶一句马屁之后答道:“李知州亲口对微臣说过,这个世上任何事情都不能只图眼前的那点蝇头小利,眼光当放长远一些,泉州为海偶之地,较为偏僻,虽有海商,但前来泉州经商的商贩并不多,因此李知州此举为了吸引各处商贩,包括方外海商,是为了繁荣泉州商业,待泉州商业繁荣之时,泉州所收取的商税等税赋还会少吗?必将会是财源顾滚而来,因此眼前这点点息钱,李知州是看不上眼的。”   “财源顾滚而来?”赵佶闻言又笑了起来:“朕果然没有看走眼啊,果然没有看错李翰韧啊,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见地,实在是不可多得也。”   赵佶此时对李三坚是满意极了,此前福建路转运司的密奏使得赵佶心情极为恼火,可此时真相大白,李三坚一切是为了泉州,为了泉州万民,为了朝廷税赋,因此赵佶感到欣慰不已。   无论怎样,李三坚为赵佶的潜邸之臣,是赵佶的心腹大臣,如此,赵佶怎不盼李三坚的好?   当年两人可是称兄道弟的。   “只有两件事情,微臣思虑再三之后,需禀明陛下。”叶梦得随后对赵佶说道。   “卿家有话直说便是,祖宗之训,不以言获罪,朕当然也需遵从,因此卿家不必吞吞吐吐了。”赵佶微感奇怪的对叶梦得说道。   “陛下!”虽然如此,叶梦得仍是犹豫半响之后对赵佶说道:“泉州李知州有两件事情,使臣不得不禀明陛下,其一就是李知州之师苏轼病逝于常州,于是李知州弃泉州万事于不顾,千里奔丧,一来一去的耽搁了一月有余;其二就是李知州。。。李知州纳了门小妾。。。”   “嗯?纳妾?”赵佶闻言顿时就“兴趣盎然”的问道。   纳妾之事,在这个世上为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据赵佶所知,李三坚目前只一妻一妾,如此再纳几门妾,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令人感到意外的事情,那么此时为何叶梦得还专门提出此事?使得赵佶感到有些好奇。   要知道朝廷之中绝大部分官员家中何止一妻一妾啊,一些官员妻妾成群,还不包括侍姬、歌姬、舞姬、侍女等等。   “陛下,是纳妾!”叶梦得闻言答道:“按说微臣不该提起李知州的家务事,但李知州他。。。他所纳之妾原为他人所定之亲。。。,李知州之妾还姓李。。。。为开封府李记金银铺之女,私奔到了泉州之后,被李知州纳为小妾。”   叶梦得今年也就才二十余岁,即被赵佶任命为抚谕使,巡察泉州。   因此叶梦得对赵佶是感激涕零,既然如此,叶梦得为抚谕使巡视之事当然就尽心尽责。   叶梦得在泉州足足呆了两月有余,将泉州之事大部分都了解到了,就连李三坚小妾是何身份之人,也居然被他了解到了。   此时叶梦得不顾与李三坚同窗之谊,将李三坚的丑事据实上奏,就是为了报答朝廷,报答赵佶的知遇、新任之恩。   同时叶梦得为绍圣四年进士及第,而李三坚绍圣四年贡举是下第的,元符三年方才榜上有名。   李三坚算是后进之人,而后进之人官品还在叶梦得之上,还为泉州一州之长吏,掌一州之军、政之事,因此叶梦得多少还是有些妒忌与眼热的。   此时叶梦得据实上奏,也并不是问心有愧。   作为一名监察官员,据实上奏是为最基本的。   啥?李三坚的小妾为私奔之人?还姓李?此时殿中众臣闻言均是惊得目瞪口呆的,一些老臣甚至摇摇摆摆的,是摇摇欲坠的,几乎要晕了过去。。。   简直太骇人听闻了吧?此为大宋前所未有之事啊,一名朝廷六品大员居然抢了别人的老婆,还是私奔的?还是同姓?万一再是同宗,岂不是犯了宋律,违了国法了吗?   “此女相貌如何?”赵佶的反应是与众不同,饶有兴致的问向叶梦得道。   “微。。。臣。。。在京师之时,倒是见过此女的容貌,有羞花闭月之容。。。陛。。。下。。。你这是何意啊?”叶梦得结结巴巴的答道。   人言赵信宠信李三坚,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赵佶听说后居然不大发雷霆,斥责李三坚,还询问此女的相貌。。。?   难道长得如花似玉的,就可以行此举吗?   此时殿中众臣头顶之上均是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根黑线。。。。 第九十三章 稍许褒奖   泉州知州李三坚治理有方,迅速的平息了泉州水患,使得泉州时局稳定,百姓安居乐业,百业逐渐恢复,并初显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   李三坚为赵佶潜邸之臣,且李三坚泉州为官,也是赵佶一力拔擢的,因此赵佶较为欣慰,于是赵佶有意再次拔擢李三坚。   可此时李三坚居然出了此等丑事,抢了他人的妻,并纳私奔之人为小妾。。。   因此赵佶稍一露出拔擢李三坚之意,即招致众臣的反对,反对的理由无非就是千里奔丧为擅离职守、不分主次,命泉州全城戴孝为违制之举,纳私奔之人为小妾有失官德等理由。   当然也有人支持赵佶的意思。   “散朝!”在众臣争论不休之时,赵佶心情郁闷的挥手道。   。。。。。。。。。。。。。。。。。。。   “圣境三千岁,仙花始一开。如何金箓会,并奉列真来。”   赵佶回到后宫之后,挥毫泼墨,写下了一首五言绝句。   赵佶幼重文史,好丹青,其书法亦是出众,并独树一帜。   赵佶汲取前人书体之精华,融汇百家珍品之神韵,再加上长期研习的颇多感悟,从而独出己意,创造出独树一帜的“瘦金体”,其书体的内在风韵,虽劲瘦,却不失挺拔的气势。   此时赵佶挥毫泼墨,当然就引起了周围近臣、内臣一片喝彩之声,众人是绞尽脑汁、变着花样的大声称赞。   可赵佶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官家,可是为泉州李三坚一事烦恼?”内臣梁师成见赵佶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轻声问道。   赵佶点了点头后说道:“朕为一国之君,拔擢个把人为何如此之难?”   就如赵佶所言,赵佶此时虽已牢牢的坐稳了江山,是为九五之尊,但也不是为所欲为的,赵佶有什么决定还需征求宰、执等、两府大臣、朝廷重臣等人的意见,若他们一致反对的话,赵佶也不便强行施行,否则就会招致来自各方面的劝谏或弹劾,将会使赵佶不胜烦恼。   “哎,官家啊,这叫奴婢怎样说呢?”梁师成想了想后说道:“此乃官家宽仁恭俭、从谏如流、天性仁恕,颇具先帝仁宗皇帝之德,神似先帝神宗皇帝,否则的话。。。”   梁师成说的也颇具道理,若是赵佶不顾一切,一意孤行的话,也无人能将他怎样,也无人能够阻止,毕竟赵佶为一国之君,天下共主。   梁师成将赵佶比作仁宗、神宗皇帝,先是大肆恭维了一番,将赵佶恭维得心情有些好转,看着梁师成连连点头赞许,于是梁师成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按说奴婢为内臣,是不能插嘴朝廷之事的,不过天下自有公理,奴婢就来说说这个公理。”   “你有何公理?但说无妨。”赵佶和颜悦色的对梁师成说道。   “官家!”梁师成亲自捧了一碗贡茶,放在赵佶面前后说道:“泉州知州李三坚到任后迅速平息水患,并使百姓安居乐业,百业俱兴,而人又如此年轻,实乃是年轻有为,是为我圣朝年轻俊杰,如此之人,当堪重任,岂能因此一些小节而弃之不用?再者说,天地君亲师,师者与天地、与君、与父母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李知州之师苏公病逝于常州,李知州悲痛欲绝,千里奔丧,并令全州戴孝,此何错之有?若李知州不如此,那么他就是个无君无父、无师无长之人,是为大不孝之人,如此之人,陛下敢用吗?”   “无君无父、无师无长?朕怎能用如此之人?梁卿家此言大善!”赵佶闻言连连点头道。   梁师成得赵佶夸奖,顿时精神一振,于是接着说道:“李三坚纳私奔之人为妾,此确实为有失官德,为世人所诟病,但这些均为小节,陛下当效祖宗,用人当尽其才,而不应拘其小节也。”   赵佶闻言不置可否,沉吟片刻后,转头看着梁师成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陛下!”梁师成见赵佶脸色微变,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奴。。。婢,奴婢不敢?奴婢。。。奴婢自幼长在宫中,视陛下如。。。如父母亲人啊,因此才多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陛下恕罪。。。”   梁师成一时得意忘形,说出了“当”、“应”之类的话,这已经是犯了大忌了。   不过幸好赵佶是宽厚之人,是厚待下人的,若换做其他皇帝,仅凭这几句话也就有可能落个身首两处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伴君如伴虎,梁师成也被吓得魂不附体,大冷天的,背上的冷汗已经将衣衫打湿。   “起来吧!”赵佶盯着梁师成半响之后问道:“苏子瞻为汝父吧?”   梁师成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被赵佶的这句问话又吓得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是。。。不是。。。是,官家。。。”   “这也是人之常情。”赵佶微微一笑道:“朕又岂能不知用人当尽其才、不拘小节的道理,今日朕就实话告诉你吧,目前国事艰难,朝廷是入不敷出,因此以李翰韧之才,朕还打算将他召回朝廷,任户部侍郎呢,以解朝廷之困,可李翰韧他毕竟太年轻了。”   毕竟李三坚太年轻了,这也是赵佶在朝堂之上没有坚持自己意思的原因之一。   赵佶对李三坚纳私奔之人为妾是不在意的,甚至有些感到好笑,笑李三坚是饥不择食,天下美貌女子如此之多,他就为何看上一名私奔之人?   李三坚如此之举,为极不稳重的表现,因此赵佶在朝堂之上没有坚持自己的意思。   赵佶不在意的是,如此之举不过是少年好色的表现,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李三坚为一名“圣人”,那么也许赵佶反倒会是在意的。   “范舍人,你以为如何?”赵佶随后问向一直伺立在一旁的起居舍人范致虚道。   起居舍人或起居郎当然是随时跟随在皇帝身边的,起居郎还要记载皇帝与后宫嫔妃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呢。。。   “陛下所言大是。” 范致虚闻言答道:“李知州精于政事,有理政之才,但其毕竟太年轻了,《礼》云,玉不琢,不成器,因而李知州当应继续磨炼,且此时李知州治理泉州,是否有成效,还需数年之后方知,如此早早的就将其召回朝廷,未免太仓促了。”   范致虚初闻赵佶欲召回李三坚任朝廷户部侍郎一职,顿时将范致虚吓得不轻,同时也是妒火中烧。   户部侍郎是什么?任此官之人基本上就算是执政了,离宰、执之位仅一步之遥,而二十出头之人任此官,将会是件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   范致虚年三十余岁,已为朝廷太学博士、起居舍人,马上就要拔擢为中书舍人了,甚至还可能为更大的官职,因此这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可若是李三坚真的回到朝廷任户部侍郎的官职,那么就完完全全的将范致虚比了下去。   赵佶对李三坚居然如此宠信?此更使得范致虚是妒火中烧。   那还得了?那么就让他在泉州继续“磨”吧,无论李三坚在泉州“磨”成何种程度,“磨”成怎样的官职,都不如朝廷为京官的。   皇帝身边的官员最起码能混个眼熟、耳熟什么的,而数千里之外的官员,没准时间一久,皇帝就也许将他们遗忘了。。。   不过范致虚虽心中是妒火中烧,但话说得是极为漂亮,脸上也是毫无表情,就好像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是他完全附和赵佶之意。。。   “卿之人甚合朕意。”赵佶点头道。   “陛下,正如陛下所言,我圣朝目前国事艰难、仓癝空虚,朝廷年年入不敷出,因此,臣举荐一人,可立即扭转朝廷这种局面。” 范致虚亦是趁热打铁的说道。   “嗯?范卿家欲举荐何人?”赵佶闻言问道。   “臣举荐蔡京蔡元长回朝!” 范致虚答道:“蔡京蔡元长为我圣朝老臣,素有理政、理财之能,其返朝后必能解陛下之忧啊。”   “蔡京?”赵佶闻言看着童贯送回宫的、有着蔡京题字的一个精美的屏幛,沉默不语。   此时不但是范致虚举荐蔡京,京中举荐蔡京之人是不绝于耳,就连宫中诸嫔妃、宦官、宫女等人也在偷偷的议论蔡京,将蔡京夸得是一朵花般的。   赵佶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童贯以供奉官的身份到江南、到三吴、到苏杭,访求名家书画、各种奇巧之物,在杭州住了数月,蔡京是极力奉承,日夜陪伴他,比孝顺亲爹要孝顺,于是乎,凡是蔡京画的屏幛、扇带等物,童贯每天都送到宫中,并附上自己的评论,使得已经将蔡京遗忘了的赵佶变得对蔡京印象是愈来愈深刻了。   评论当然皆为夸赞之语。   于是乎,一个月后,蔡京迁官为定州知州、大名府知州等官,最后蔡京也是如愿以偿的回到了京师。   同时赵佶下旨,福建路转运司转运使严国罋不查实情,诽谤官员,罚俸一年,迁往他处为官,福建路转运司转运使由苏文海继任。   泉州知州李三坚治理泉州有方,当褒奖之,但其擅离职守,且有违制之举,同时竟然纳私奔之人为妾,有失官德,因此只是将其馆职由直龙图阁升为龙图阁直学士,只是稍许褒奖。 第九十四章 悍勇的武状元   李三坚差点被赵佶召回朝廷,迁官为户部侍郎,差一点点走上了执政之路。   若是如此,大宋的命运也许能够得到改变,也许有那么一点点机会免于覆灭的命运。   若是赵佶再坚持一些,若是梁师成再以死相劝,若是范致虚不是妒火中烧,若是。。。历史也许会被改变。   但是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若是,李三坚仍是没有改变历史,最起码目前不能。   不过在李三坚这只蝴蝶小翅膀的煽动下,改变的只是时间,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   宋福建路泉州惠安县崇善乡后内村。   后内村是个靠近海边的小村庄,其北部临海,其余三面依邻村,一条小路穿过村庄,通往惠安县。   后内村村民或为渔民,或为种田农户,无论是渔民还是农户均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均是凿井而饮,或耕田而食,或渔猎而生。   后内村黄昏时分,在夕阳的余晖之中,村民或牵着耕牛,或扛着锄头,或抬着渔网返村,准备回家吃饭、好好歇息一晚,待第二日一早,再起床劳作。   落日的余晖穿过后内村周围的树林,洒在地上,落下了斑驳的影子,同时此时起了晚雾,整个村庄也因此雾霭弥漫,烟雾缭绕的,是一片宁静的的景象。   早雾晴晚雾阴,后内村起晚雾,能见度较差,因此后内村之人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此时海边七八艘木舟划了过来。   木舟悄悄靠岸之后,自船上下来了百余人。   这百余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一些衣服明显还不是汉人的衣衫,手持各式各样的兵器,有钢刀,有斧头,有木棍,有镰刀,有钩镰枪等等,各式各样的什么都有,显得杂乱不堪,而唯一相同的就是狰狞的面容与杀气腾腾的目光。   “大栓,你领二十人自右边杀入,牛八,你领二十人自左边杀入,某带人自中间杀进去。” 百余人全部上岸之后,一名身穿黑衣的首领低声下令道。   此名黑衣人身材魁梧高大、手臂肌肉坟起,并且是个独眼,挺刀下令之时,独眼中闪烁着狠辣、残忍的凶光。   于是,众贼兵分三路,在浓雾的掩护之下,悄悄的靠近了后内村。   “杀!”   “冲进去杀啊!”   “好些日子没吃肉了。”   “老子不但要吃肉,还要玩女人。。。”   “杀啊,过年了!”   众贼靠近后内村之后,就大呼小叫的一拥而入,向着村内杀去。   “咣。。。咣。。。咣。。。”   “海贼来了!”   “快快,抄家伙,跟他们拼了!”   “啊。。。”   宋自熙宁三年即实行保甲之制,乡村住户,每十家组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以住户中最富有者担任保长、大保长、都保长。   凡家有两丁以上的,出一人为保丁。农闲时集合保丁,进行训练;夜间轮差巡查,维持治安。   不过虽然如此,虽村中有保丁上百人,但今日大雾,海贼趁雾而至,村中民户猝不及防,因此就被海贼突入了村庄,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的。   片刻间,村内浓烟四起,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声、刀刃入肉之声、临死前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一个个海贼狂笑着冲进村庄屋内,大肆劫掠,大肆砍杀。   一名后内村女子衣衫不整的、大声哭泣的冲出屋外,却被数名海贼按在了地上,撕扯着衣服,肆意蹂躏。家中男子怒吼着与海贼拼命,却被数支长枪刺入了肚腹,顿时肚破肠流,血流满地。   海贼们冲进村子之后,一边大肆劫掠,一边到处放火,片刻间,后内村内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十里之外都能看见。   火光之中,房屋被烧垮,发出一阵又一阵巨大的房屋倒塌之声,同时无数人影东奔西跑的,喊杀声、惨叫之声响做一片。   灾难突然降临,宁静的后内村顷刻间就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章准备将,如何?”   此时村外来了数骑,一名军卒问向一名年轻的将领道。   “是海贼吗?”宋仙霞关守将章阚骑在马上,身体前倾,努力看着后内村问道。   “错不了,定是海贼正在劫掠后内村。”章阚的一名亲兵答道:“不过章准备将,我等只五骑,就不用理会了吧?李知州命你五日内赶到泉州,还是加紧赶路吧?”   仙霞关守将章阚为大宋武状元,驻守在仙霞关,李三坚爱其才,不忍堂堂武状元蜗居在小小的仙霞关,因此就通过苏文海要了章阚,命其五日内到泉州赴任。   苏文海曾为李三坚的考官,李三坚可以说是苏文海的学生,同时在李三坚妾室徐婷婷的耳提面命之下,重礼于苏文海,因而此时李三坚向苏文海要个把人,还是易如反掌的。   章阚完成仙霞关的交接之后,就带了四名亲兵赶赴泉州,傍晚时分,路过后内村之时,正好遇到了海贼突袭后内村。   “李知州召我等武夫为何意?”章阚闻言摇头道:“不过就算为了剿贼,而此时贼就在眼前,正肆虐于后内村,劫掠百姓,吾等岂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吾等愿奉章准备将之命!”四名亲兵闻言均是羞惭而答。   “可贼势甚众,我等只五人,如之奈何?”一名亲兵问道。   “贼势虽众,不过乌合之众而已。”章阚冷笑道:“你们去多砍些树枝,捆于马后,本将给他们来个疑兵之计。”   “吾等遵将令!”四名亲兵一起翻身下马,拔出腰刀,就近砍了些树枝,捆在了马尾之上,旋即上马,与章阚并排而立。   五骑一字排开,一名亲兵马上躬身问向章阚道:“贼子与百姓混在了一起,如何分辨?”   海贼穿的衣服可不是军衣,基本就是寻常百姓穿的衣服,混在了一起,确实不好分辨。   “面目凶恶、持刃者为贼子!”   章阚的兵刃为一柄“虎头湛金枪”,枪身乃寒铁打造而成,长一丈一尺三,枪头为黑金虎头形,虎口吞刃,枪体镀金,故称之为虎头湛金枪。   “杀!”章阚单手举着虎头湛金枪,向前一指,大喝一声,就挺枪跃马,率先杀向了后内村。   “杀杀杀!”四名亲兵拍马舞刀,紧随着章阚冲向后内村。   五人是从一处山坡之上冲了下来,五人五骑卷起了五道烟尘,烟尘扬起,足有数丈高,在晚雾之中,远远看去,犹如是千军万马一般,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百姓勿慌,大宋援军来了!”   “贼子快快跪地请降!”   “放下兵器,饶尔等不死!”   “杀!杀!杀!”   “万胜!万胜!万胜!”   五人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大声呼喊,将村中众贼惊了个面如土色,一些贼子已经在打退堂鼓了,四处寻路,打算逃之夭夭了。   为何宋军此次反应得如此迅速?贼寇之中有不少人心中暗暗纳闷,他们刚刚开始劫掠,宋军大军就拍马杀到?   以往宋军援军到来之时,贼子们早已逃之夭夭,空留一地的狼藉,宋军也被海贼戏虐的称之为“扫地大军”。   “迎上去,迎上去,五人一队,分散,分散,小心马匹践踏。”海贼独眼首领是个惯匪,极富经验,因此就看出了宋军是虚张声势,看出了宋军是没几个人的,于是声嘶力竭的呼喊道。   只不过虽独眼首领看出了宋军端倪,但海贼并非训练有素的军旅,而是一群乌合之众,此时听到独眼首领大声呼喊,还未排成阵型,还在乱糟糟的拥挤成一团之时,章阚等五人就拍马杀到。   “砰!”的一声巨响,五匹战马几乎同时撞上了正乱成一团的众海贼,顿时有六七人被直接顶飞,发出一阵惨叫,或落在地上,骨断筋折,或被顶到正燃烧的房屋之中,发出一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些人落下之时倒是悄无声息的,原因就是在落地之前已经毙命。   “咴。。。。。”章阚胯下战马受惊,顿时发出一声嘶鸣声,双蹄扬起,人立了起来。   章阚双手紧握枪杆,猛地刺进了左首一名海贼的胸膛,众人明显的听见了一声胸骨断裂之声后,锋利的枪尖穿透了此名海贼的胸膛,自背后透了出来,枪尖之上还挂着此名海贼仍是在不停蠕动的心脏。   海贼立时毙命,但身子还在不停的扭动。   章阚大喝一声,腰腹使力,挑起了此名海贼不断扭动的尸体,砸向了右首一名海贼。   右首海贼大惊,不及躲避,慌忙举起了手中不知是锅盖还是木盾的东西护住了身子。   “碰!”的一声巨响,章阚用力连枪带尸体砸在了此名海贼身上,将此名海贼连人带锅盖砸成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团。   此时,章阚胯下战马扬起的前蹄方才落地,并踩死了一名海贼。   电闪雷鸣之间,章阚就杀死了三名海贼,顿时将众海贼惊的是魂不附体。   章阚手下四名亲兵皆是悍勇之辈,见章阚如此神勇,顿时士气大振,怒喝声中,或劈或刺,接连杀死了十余名海贼。 第九十五章 成效不错   宋之武举,除了策问文试之外,还有武试。   武举武试亦被称作“观试”,是皇帝或主试官们观看武举人的武艺、弓马骑射、排兵布阵、统兵能力等等。   而武举武艺比试包括弓箭、兵器、翘关、负重、相貌、对答六项比试。   其中有力也有巧,翘关、负重为考察武举力气的项目,而弓箭、兵器就是考的是巧劲。   兵器就是在校场中摆放着十个木人,木人头顶放着块活动的木板,考生纵马驰骋,考生兵器是枪的话,就用枪将刺落,未刺中木板或刺中木人而震落木板都算失败,也就是说木人不能有损伤,只是刺落木板,未刺中或刺中一个都不能过关,刺落三个木板为上,二个为次中。若用刀或其他兵器就只能削掉木板,木人不能有损伤。   章阚是从两百余武举人之中脱颖而出,力拔头筹,为大宋武状元,其武艺、弓马骑射的本事岂是区区海贼所能够比拟的?岂是他们能够抵挡的住的?   虽章阚自及第以来未经历实战,但此前鼓起勇气,连斩数人,已经使得自己信心大增,已经杀得是热血沸腾了。   “杀!”章阚浑身是血,与手下四名同样浑身是血的亲兵,一字排开,又是纵马疾驰,向着海贼人群冲杀而去。   众海贼见状,除了十余名悍匪仍是顽抗之外,剩下的发一声喊,均是大喊大叫的四下逃散。   要知道众海贼也不是个个都是悍匪,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是被裹挟加入了海贼,许多人从前只是穷困潦倒的普通百姓。   乌合之众劫掠百姓当然是气势如虹,可真遇到了硬茬子,那么就是兵败如山倒,跑得比谁都快。。。   此时章阚等五名悍勇之士,杀起人来,如切菜砍瓜一般,顿将众海贼吓得魂不附体,除了少数悍匪不甘顽抗之外,剩余的人哪里还敢与章阚硬拼?均是落荒而逃。。。   “杀啊!”   “杀!杀!杀!”   “打死这些畜牲啊!”   “我那可怜的兄弟一家人啊。。。我跟你们拼了!”   后内村突然遇袭,村民们除了极少数反抗之外,剩下的人或逃命,或躲藏,逃不过的、躲不了的,或死在海贼手中,或被海贼捉住,听天由命了。   此时官军来援,虽然没有几个人,但却是大占上风,特别是其中一名将军,更是武艺超群,且异常悍勇,死在他手中的海贼不下十人。   因此此时众村民,没有勇气的就鼓起了勇气,有勇气的更不用说了,纷纷拿着木棍、锄头、镰刀、钉耙、扁担等物冲向了众海贼,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追着落荒而逃的海贼猛打,只要追上一个,就是棍棒、锄头齐下,将其打成肉酱。   剩余的五六十名海贼慌慌张张向着海边木舟逃去,欲冲从水路脱逃。   “章准备将,贼子们想逃!”一名浑身浴血的亲兵对章阚说道。   此时章阚等五名勇士已将顽抗的海贼斩杀干净了。   “看到了。”章阚冷笑一声,挂上长枪,自马臀处取下弓箭,随后双腿夹紧了马腹,催马疾驰。   “嗤。。。”的一声轻响,章阚在于战马疾驰之中,弯弓搭箭,旋即射出了一箭,羽箭如一道闪电般的飞向一名正奔向船只的海贼。   武状元不但兵器使得出神入化的,就连弓马骑射亦是出众,罕有能够与其匹敌的。   “噗。。。”等一声响,一名海贼正亡命奔向海边木舟之时,一只羽箭自半空落下,不偏不倚的正中后脑勺,顿时鲜血四溅,将此名海贼,面朝下射倒在了海边泥地之中,而船只仅距其有七八尺的样子。   章阚神箭只是将众海贼吓得愣了片刻,随后就是不要命的扑向木舟。   “射划桨的!”章阚等五人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开弓射箭。   只可惜,章阚等五人只有五副弓箭,因此虽几乎是是箭箭命中,但仍是有四五十名海贼逃到了船上,并拼命划船远离了岸边。   “追上去,别让贼子们跑了。” 章阚挂上弓箭,取长枪在手,纵马疾驰,欲拦下剩余未上船的海贼。   杀死海贼与活捉海贼,论功赏赐是不一样的。   海贼的一艘木舟在慌乱之下,同时载人过多,因此就翻覆在了水中,此时后内村的百姓也追到了岸边,一些渔民跳上了船只,用手中鱼叉在水中乱刺。   于是水中不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鲜血也是染红了水面。   “住手,不要杀了,抓活的。” 章阚的一名亲兵“心痛”得大声吼道。   多杀一个,就少一个活捉的人头,就会少一些钱财的。。。   可后内村的百姓是恨透了此股海贼,因此仍是不断有落单的海贼被众百姓活活打死。   “跪下免死!” 章阚刺翻一名仍是在顽抗的海贼,指着剩余的海贼大喝道。   。。。。。。。。。。。。。。。。。。。。   宋福建路泉州州衙   “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州衙之内,李三坚对泉州通判崔永梽笑道。   此时为宋建中靖国元年十二月,距离新年旦日仅十日,而年终之时,而每年都要进行“月计岁会”的。   而泉州“岁会”的结果就是除去全部开支,泉州结余了钱四万三千缗、粮食、布、帛、丝绸若干,泉州市舶司结余了钱两万四缗、粮食、布、帛、丝绸若干。   不过这并未算是李三坚所举的债,算上的话,也就结余了一万七、八千缗上下。   李三坚上任大半年,应该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效,去年泉州非但没有结余,还亏损了三万余缗,不过去年是在上贡朝廷近四万缗之后,才亏损了三万余缗,也就是说去年泉州上贡朝廷之后亏损了三万余缗,而今年若是上贡四万缗于朝廷,那么将会亏损二万余缗,因此李三坚上任泉州知州之后,只能说是少亏损了一些,并未扭亏为盈。   不过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此时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如铺路架桥、施行许多使泉州百业昌盛的措施等等,那么到了明年之后,必将会扭亏为盈。   但这是在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之下,明年才有能扭亏为盈,若是出了其他意外,如海贼的话,那么明天情况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李知州,岁末虽有结余,可翻过年之后,将要贡于朝廷近四万缗啊,如此,钱、物又从何来?”崔永梽不无忧虑的问道。   “何人说过翻过年之后,要贡于朝廷近四万缗钱啊?”李三坚闻言看着崔永梽说道:“李某自京师临行之前,早已请得恩旨,三年之内,不是一定要上贡朝廷的,要据泉州实际情形而定,怎么?这件事情李某未对崔公说过吗?”   李三坚的打算是,除非泉州岁入翻几翻,李三坚才打算在三年之中上贡朝廷一些钱、米粮、丝绸等等。   否则李三坚打算用这些结余的钱做更多的事情。   话说做买卖也要启动资金啊,李三坚心中暗道,没有钱还做个屁的买卖啊。   你当然未说过,崔永梽闻言白了李三坚,喜道:“陛下恩遇李知州,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如此,我泉州上下今年可真能过个好年了。”   “陛下皇恩浩荡,但我等也不能持宠而娇。”李三坚闻言笑道:“我等当尽力而为,为朝廷多上贡些贡赋,以解陛下之忧。”   “正当如此!”崔通判点头道。   “崔通判老成持重,实为我泉州万民之福,李某自上任以来也是受益匪浅啊。”李三坚随后笑着对崔永梽道:“再过十日,就是新年了,李三坚就擅自做主了,由州衙拨于你钱二百贯,米、布等若干,用于过年。”   “啊?”崔永梽闻言先是愣了片刻,随后连连摆手道:“使不得,这如何使得啊?下官实在不敢受啊!”   以往新年之时,也是有过年钱的,根据官位的不同,所得钱、米、布等物是不尽相同的。   “使得,如何使不得?”李三坚闻言笑道:“崔公素来清廉,家中并无余钱,但清官也要吃饭的,崔公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崔通判,本官说了,此事本官已经做主了,就不必再说了。”   作为一州之辅佐,得这些钱物也是应当的,这又不是贪污受贿得到的,可以拿得心安理得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要想马儿跑,必须给马儿吃草,吃精料,李三坚不但要给崔永梽过年钱,还要给州衙诸官吏每人准备一份过年钱的。   “这。。。”崔永梽见李三坚说得在理,不过仍是犹豫的问道:“李知州,下官。。。下官只想问问,李知州应得多少?”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本官家中尚可,家中人口也不是很多,只取一百贯足矣。”   “使不得啊,李知州你身为一州之长吏,只取一百贯,而下官却取两百贯,如此,下官怎敢?使不得啊。”崔永梽闻言连连摆手道。   “哎,崔通判啊,本官说了,此事就由本官做主了。。。”李三坚又劝道。   于是两人推来推去的,最后两人平分,每人分得一百五十贯。。。   “师。。。府尊相公、崔通判,大事不好了。”正该此时,书吏李纲急匆匆的走进了州衙后说道。 第九十六章 请建舟师疏   宋建中靖国元年十二月,距新年旦日还有十日之时,泉州南安、晋江两县忽被海贼袭扰,泉州知州李三坚、泉州通判崔永梽闻言吃惊不小,连忙着召集泉州众文武议事。   “李知州、崔通判,据报,南安县、晋江县共有三乡四处村子遇袭,其中三个村子位于晋江县,一个村子位于南安县。”泉州州衙之中,有官员对李三坚、崔通判说道。   “四处各有多少贼寇?损失怎样?”李三坚看着泉州地图问道。   “回禀李知州,具体情形不详,下官已使人前去探查了,目前人还未回来。”此名官员答道。   “有消息后立即报于本官。”李三坚叮嘱一句后,转头问向崔永梽道:“崔公,海贼为何选择此时大规模袭扰我泉州?”   他们终于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临行前,宋帝赵佶酒提醒李三坚,泉州乃至整个东南沿海有海贼袭扰,而李三坚进入闽地之后,山贼倒是遇到不少,海贼并未遇的一个,因此就使李三坚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假象,就是泉州只有山贼,而无海贼。。。   而此时,临近新年之际,海贼居然如此猖狂,大肆袭扰了泉州四处村庄,使得李三坚顿时就惊醒了。   泉州并非没有海贼,他们就在身边!   “李知州。”崔永梽闻言摇头道:“李知州也许还不了解,此次海贼袭扰,并非是大规模的,据下官估计,四处贼子加起来最多不过两三百人上下,如此顶多算是中小规模的袭扰,而非大规模袭扰。下官从前未任泉州通判之时,也曾听说一件事情,就是绍述年间,贼寇曾经出动了上千人马,围攻福建路漳州漳浦县,差点攻下漳浦县城池。李知州未任泉州知州之前,两浙路、福建路、广南东西两路等地,哪年未有海贼袭扰?或多或少,或大或小而已。”   “崔通判言之有理!”李三坚点点头又问道:“海贼为何选在此时袭扰我泉州?”   “下官不知,不过下官猜测,我等要过年,海贼们也要过年吧,上岸抢些年货也好过个好年。。。”崔永梽答道。   过年?还选在老子的地盘过年?老子看你们能过几次年?李三坚心中暗暗恼怒道。   “上岸?海贼们不是以海为生,在海中剽掠海商吗?上岸剽掠?难道此事是常有之事吗?”李三坚又是问道。   “原因是这样的。”崔永梽久居泉州,当然要比李三坚了解得多,了解得更详细,闻言答道:“海贼,之所以谓之海贼,确实因为其以剽掠海商为生,但海贼并非次次劫掠的都是海商,也有劫掠沿海渔民、百姓等等的,同时海商泛海而来,大多数是成群结队而来的,商队之中是有护卫船只的,是有护卫的,因而海贼欲剽掠海商,并非一件易事,相对来说,剽掠沿海村落反倒是容易许多。”   “另外就是。”崔永梽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海贼之中的许多人原本就是沿海百姓,与沿海百姓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海贼岸上是遍布眼线,如此上岸劫掠就要容易得多了。”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恨恨的说道:“什么事情就怕出内鬼。。。海贼如此猖獗,本官绝不与其善罢甘休。”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下决心要解决海贼之事了,否则一天到晚的骚扰,那么还怎么治理泉州,发展泉州百业?   海贼肆虐不加遏制的话,泉州再有什么刺激商人或什么优惠的政策,也没有多少商人敢前来泉州经商的。   海贼不除,泉州难安!   但决心下得容易,做起来就难了,东南沿海海岸线上万里,是防东,防不了西,防西防不了东。泉州也同样如此,被动防御只能是顾此失彼,把自己累个半死,海贼却基本上毫发无损。。。   因此需主动出击,寻找海贼主力或巢穴,将其一鼓而剿灭。   但李三坚想到主动出击,寻找海贼主力决战或找到其巢穴,将其一鼓而歼,其他人难道就想不到了吗?那么为何这么多年,海贼之患为何一直存在?   原因就是茫茫大海寻找海贼主力或巢穴是谈何容易啊,狡兔三窟,海贼的巢穴可不止一处的。   就是你运气好,撞上大运了,   寻找到了海贼主力或巢穴,但前提是你要有能力将其剿灭啊,若没有能力或者说没有强大的舟师,也只能是望洋兴叹了。   宋此时不重视舟师,舟师规模不大,寥寥几支舟师只驻扎在了明州、雷州、广州等地,而福建路却没有一支舟师驻扎的。   就算有,也无人会听从你区区泉州知州指挥的。。。   还有就是,剿灭海贼之事,绝不是一州一路之事,而是数路联合、配合、协调一致,甚至是朝廷下了决心,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严令沿海各路、府、州、军,全力以赴,方能将海贼彻底扑灭或大部剿灭。   以往就发生过这种事情,两浙路剿贼,贼子就躲到了福建路,而福建路剿贼,海贼就躲到了两浙路。。。   官军是两头奔袭,却未协调一致,因此就功亏一篑。   此时朝廷的重点仍是在西北,在北面,哪里还有精力应付区区海贼?   因此,按照目前这种情况,李三坚最佳策略,还是被动防贼,严令沿海各县、镇、乡修筑烽火台,做好提前预警等措施,并严格施行“保甲”之制,依民力抗击海贼。   “李知州,在想什么呐?” 崔永梽见李三坚看着地图久久不语,于是问道。   “李某考虑良久,决意上奏章于朝廷。”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说道。   “嗯,下官明知不该问,但还是想问一下,李知州奏章之中说些什么呢?” 崔永梽闻言问道。   “李某打算奏请朝廷许我泉州建一支舟师。”李三坚声音很轻,但神情是异常坚定的答道。   “彩,奏章之中崔某愿与李知州一同签书。”崔永梽闻言看着李三坚说道。   “崔通判!”李三坚闻言感激得看着崔永梽说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崔公也!”   “彼此彼此啊!”崔永梽笑道。   李三坚闻言也笑了起来,与崔永梽相顾大笑。   无论是主动进攻还是被动防御,必须有一支强大的舟师,原因就是泉州濒临大海,是海外交通贸易巨埠,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其实还有一点,崔永梽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   在李三坚的心中,将来欲与强大的北虏对抗,非舟师不能与其决一雌雄,并且舟师是大宋唯一的指望。   “李知州,下官有一事相求,不知李知州。。。” 崔永梽随后有些犹豫的问向李三坚道。   “哎,崔通判有话直说便是,不必吞吞吐吐啦。”李三坚微笑道。   “崔某犬子虎臣,自幼喜武厌文,因此贡举无望,欲于州衙之内混个出身,不知李知州觉得怎样?” 崔永梽问道。   “你是说前些日子与许彪能够匹敌的那个小子?原来他名为虎臣啊!”李三坚想起当日,自己求见崔永梽之时的那个少年,居然将许彪摔了个跟头,原来他姓崔名虎臣。   此时崔永梽求自己,让崔虎臣于州衙做事,从而使得李三坚有些纳闷。。。   崔永梽为堂堂泉州通判,使其子于州衙为名小吏,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就算是亲生儿子,也有举贤不避亲的说法啊,为何此时大费周章的相求自己?   “此子本事不小。”管他什么原因的,既然崔永梽求到自己了,那么自己焉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李三坚说道:“先让他去姚舆那里吧,今后但有机会,李某定当举荐与他。”   “多谢李知州了!” 崔永梽闻言大喜谢道。   宋时举荐也是可以为官的。   李三坚摆了摆手后问道:“姚舆姚监押也该回来了吧?”   李三坚一接到海贼袭扰的消息,就命姚舆点齐兵马,出城击退海贼,营救被海贼袭击的村庄。   而晋江县距离泉州城池并不远,因此李三坚估计姚舆等人应该快回来了或者是应该有些消息了。   “区区海贼,李知州也不必在意许多。” 崔永梽见李三坚一副忧心的模样,于是劝道:“姚监押虽年轻,但上任以来,却勤于练兵,必能击破海贼,载誉而归。”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后,吩咐胥吏道:“取纸笔来。”   州衙胥吏闻言去了来了笔墨纸砚。   “李某今日就坐在州衙,等候消息。”李三坚取过毛笔后,对崔永梽说道。   “崔某愿陪李知州至天亮。” 崔永梽端坐捻须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提笔在手,略一思索,便挥笔疾书。   “臣契勘福建路、泉州,近年多有海寇作过,劫掠沿海县镇乡村,及外国海舡、市舶司上贡宝货,所得动以巨万计。官司不能逃捕,多是招安,重得官爵。小民歆艳,皆有仿效之意。臣恐自此为患未艾。。。。。。。。,伏望圣慈,特降睿旨,常存兵于福建路镇压,仍下逐路帅司,委以措置战舰,招集水军水夫,常切教阅,令士卒习于风涛之险,。。。。。。。,则余人有所忌惮,不敢觊觎妄作。庶几海邦之民,得被朝廷大赐。不胜幸甚!” 第九十七章“先斩后奏”   李三坚于建中靖国元年二月离开京城,赴泉州上任,到现在十二月,已经近一年时间了,此次上奏为首次。   奏疏之中,李三坚分析了泉州局势,说明了泉州建立一支强大舟师的原因及其必要性与重要性。   奏疏不说是泣血上奏,也是言辞恳恳,李三坚希望朝廷早日做出决断。   “李知州打算怎样做?”泉州通判崔永梽细细看我李三坚的奏疏,签上自己名字后问道。   “李某打算不等朝廷回复,过完年之后就着手准备此事。”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   泉州距京师数千里之遥,而奏疏送到京师,朝廷再讨论完毕,再回复泉州,也许大半年就过去了,甚至更久。   而泉州匪患此时已经达到刻不容缓的地步了,因此李三坚打算是“先斩后奏”,先着手准备建立泉州舟师。   “过完年?”崔永梽闻言担心的问道:“李知州此举是否太仓促了?且朝廷之意未定,就冒然行此举,是否有些。。。?若朝廷怪罪下来,我等难逃其责。再者说,若是朝廷不许此事,那么罪名就更大了。”   兵事,特别是地方州府的兵事,为宋历朝所忌讳,不但是宋,历朝历代又有哪个朝代不忌讳此事?是忌讳颇深,一旦出现了如此苗头,必欲掐灭其而后快。   特别是宋,是深知藩镇割据之害,因此总领地方军、政大权几乎都是文人,且严格限制其权利。   “崔通判误解李某的意思了。”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李某又岂能不知朝廷之制?我打算过完年就着手准备,可准备并非是马上就建立舟师。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舟师之事无非就是人、船、兵器等事,因而李某打算就是,过完年之后,就招兵买马、打造军械、战船,而招兵就以解决泉州匪患的名义聚兵,以抗击海贼侵扰,而战船就要麻烦些了,不过可以先使用海上巡检司的船只,若是船只不够,就打造民船,待朝廷旨意下来之后,即改装为战舰。”   泉州匪患如此严重,为了抗击海贼侵扰,自己命人招兵买马,打造军械、船只,难道就会获罪?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也明白就算是匪患严重,地方州府欲招兵买马仍是需经过朝廷允许,方可行此举,但临行前,宋帝赵佶给了李三坚,泉州之事的临机处断之权,那么这就是临机处断之权。   李三坚有临机处断之权,之所以李三坚仍是上奏朝廷,原因就是为了避免今后不必要的麻烦,同时向宋帝赵佶说明此事,说明舟师之事实为李三坚无奈之举。   “这。。。行吗?”崔永梽仍是疑虑重重的问道。   “应当可以。”李三坚点头道:“崔通判放心,出了事情就由本官一力承担,决不会牵连到任何人的。”   “崔某岂是此意?”崔永梽闻言瞪着李三坚说道:“崔某为李知州佐官,如何能够置身事外?崔某愿与李知州共同担责,大不了罢官免职,又有何妨?”   “呵呵!”李三坚闻言不禁笑道:“崔通判勿忧,此为圣意,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圣意?崔永梽闻言怔怔看着李三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陆巡使,城中如何?”两人正说话间,泉州巡检司巡检使陆肱走进了州衙设厅,于是李三坚问道。   “李知州、崔通判,下官前来正要禀明此事。”陆肱拱手道:“晋江县、南安县海贼袭扰之事还是引起了城中些许骚乱,不过下官带人平息了此事,但下官不敢张贴告示,害怕引起城中百姓更大的恐慌。”   “你做得对。”李三坚点头赞许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区区数十名海贼,还乱不了我泉州。”   崔永梽估计海贼人数为一两百人,李三坚就故意降低人数,以安军心、民心。   “李知州所言甚是。”果然陆肱闻言是放心不少,拱手说道,区区数十名海贼,凭巡检司也能拿下其大半。   “陆巡使为江左之人吧?可识水性、驾舟船吗?”李三坚随后站起身来,走到陆肱面前问道。   “属下为三吴之人,自幼就识水性,懂得船橹。”陆肱答道。   “嗯”李三坚点点头,转身问向崔永梽道:“崔通判,本官欲使陆巡使为海上巡检司巡检使,你看如何?”   泉州巡检司分路陆地与海上,而泉州为濒海之城,因此海上巡检司更重于陆路巡检司。   而此时泉州海上巡检司巡检使却称病在家,时间已有半年有余,因此李三坚就想换人了。   海上巡检司巡检使就让他一直病在家中吧,李三坚心中暗道,到底有没有这个称病的海上巡检使,还不一定呢。   李三坚二月离开京城之时,就曾经对宋帝赵佶说过,欲治泉州市舶司,必先治泉州,而欲治泉州,必先治人,而人就是泉州官吏。   目前泉州官场与宋其他官场是差不了多少,虚造名册、吃空饷、长期或抱病或有事而不点茂之人是大有人在,官吏名册与实际点茂之人足足差了百余人,因此李三坚欲澄清泉州吏治,就从这件事情做起。   “再合适不过了。”崔永梽闻言答道:“不过陆路巡检司之人。。。?李知州是有了人选了吧?”   李三坚点了点头。   李三坚上任以来,是安排了几名亲信于州衙之中,这也是人之常情,手下有几名心腹,做起事来方才得心应手的,才能如臂使指。   关键是用心为官,不是那种仗势而欺人的人,那么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巡使,今日你便去海上巡检司上任,记住,上任之后多派出哨船,打探海贼动向,多收集些船只,以备今后之用,巡检司之中可有战船?若有战船,需好生维护,不得损伤。”李三坚征得崔永梽同意后,就吩咐陆肱道。   “属下遵令!”路过躬身接令后,就转身离去了。   战船?没听说海上巡检司有何战船啊?陆肱边走边心中暗道,就算有,也只是零星的小型战船。。。   “你们两个进来吧。”李三坚随后对设厅之外等候多时的吴淼山、燕四二人说道。   “小的吴淼山拜见判官。。。拜见李府尊,小人许久未见李判。。。李府尊了,小人。。。小人。。。”   吴淼山又见李三坚,顿时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并且几次三番的还是以判官之名称呼李三坚。   李三坚看了一眼崔永梽之后,对吴淼山微笑道:“分别了不过半年有余,何谓许久?呵呵,吴捕头,被本官招至泉州,心中不会有怨言吧?”   吴淼山为开封府府衙总捕头,虽仍是为吏,但实际地位却比一些地方州府官员要高,而此时被李三坚自开封府手中将吴淼山“抢”到了泉州。。。   吴淼山久于治安之事,缉盗等事对于他来说是手到擒来,而目前李三坚需要这样的人。   “小的怎敢啊?李府尊如此抬举小人,小人感激还来不及呢。”吴淼山闻言答道。   “那好!”李三坚点头道:“吴淼山,曾任开封府府衙总捕头,极善捕盗等治安事,现在本官命你为泉州陆路巡检司巡检副使,暂领陆路巡检事,燕四为陆路巡检司捕头。”   什么?巡检司副使?巡检副使就是官而不是吏了,虽为一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官,但也是官不是?   因此吴淼山闻言,呆呆的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李三坚此举就表明已经是准备举荐吴淼山为官了。   宋由吏为官,是有专门的程序或步骤的,是较为艰难的,但有主官举荐,就相对容易些了。   不过由吏为官,即便有主官举荐,也是必须经朝廷吏部准许方可,因而此时吴淼山是有些纳闷,纳闷李三坚并未经朝廷吏部允许,就直接宣布了?   吴淼山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李三坚已得宋帝赵佶口谕,州以下的官吏可直接任命,事后只需补个折子至朝廷吏部即可。   “属下多谢府尊相公了!”燕四见吴淼山傻愣愣的站着,于是碰了一下吴淼山后拱手施礼谢道。   燕四也是较为开心,开心自己终于由盗变成公府之人了,已经算是“洗白”了。   开封府之时,燕四本是个“贼盗”,后被李三坚收服,跟随在李三坚身边,是为李三坚的亲信,但始终无一个正式的身份,此时就算是有了个正式的身份,那就是泉州巡检司捕头。   “只谢本官吗?”李三坚摸了摸颚下越来越长的胡须,看着吴淼山、燕四,微笑着问道。   “属下多谢李府尊,多谢崔通判!”于是吴淼山、燕四二人一起谢道。   “免礼!”崔永梽看了一眼长相怪异的燕四一眼后说道:“吴巡使从前虽在开封府掌捕盗之事,当泉州是与京城不同的,望你能够早日适应泉州。”   “属下明白,多谢崔通判了。”吴淼山应道。 第九十八章 剿匪受挫   “吴淼山、燕四你二人这段日子只为两件事情,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泉州州衙设厅之内,李三坚对吴淼山、燕四二人说道:“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探查海贼之事,无论是何事,无论是大是小,均报于本官;第二件事情较为艰难,就是海贼与岸上居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二人亦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揪出海贼眼线,不过在捉捕之前,需报于本官,由本官与崔通判决定拿还是不拿。吴巡使、燕捕头,这两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甚至也许还冒些危险,望你二人能够尽心竭力,为泉州,为我天朝除贼!”   吴淼山、燕四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后,一起躬身说道:“吾等敢不尽心竭力,为国除贼?”   “嗯,退下吧。”李三坚点头道。   吴淼山、燕四躬身施礼后,就退了下去。   此时天已经大亮,而李三坚、崔永梽等人等了整整一宿,却未等到海贼的进一步的消息,特别是泉州兵马监押姚舆至今未归。   “不能这么等下去了。”李三坚有些焦躁的站起身来后,对崔永梽说道:“看来只有自己出去看看了。”   “哎,李知州,少安毋躁。”崔永梽见状,连忙劝道:“你去哪里打探?再者说,城外是什么情形,你又不了解,若是冒冒失失的出城,小心。。。还是耐心的等候消息   李三坚想想也是,于是颓然坐下来后叹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崔永梽见状暗暗摇了摇头。   李三坚大多数时候做事是沉稳无比,完全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显得异常的稳重、成熟、老练,是从容自如、处之泰然,不得不使人怀疑他的年龄。   可偶尔李三坚也会露出青少年特有的心浮气躁的模样。   不过也难怪,崔永梽心中暗道,毕竟李三坚还不到二十三岁。   若是虎臣又半点李三坚的本事,也不至于。。。崔永梽心中又道。   在李三坚等人坐立不安的等候消息之时,设厅之外终于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于是李三坚急得站了起来,紧紧的盯着门口。   须臾,姚舆全身披挂,手按腰刀,满脸疲惫的走进了设厅。   “怎样?贼寇有多少?损失如何?”李三坚见姚舆走进来之后,不等姚舆开口,劈面便问道。   “师叔,能先喝口水吗?”姚舆疲惫的问道。   李三坚将面前的茶碗递给了姚舆,姚舆也不嫌弃,端起茶碗就一饮而尽,差点将茶叶也吞下肚去。。。   “李知州、崔通判,泉州晋江县曾厝村、徐垅村、永和村,南安县后内村,共计四处村落被海贼劫掠,末将接府衙将令之后,末将亲率两百余军卒救援曾厝村,末将麾下三名队将各率两百余军卒分别救援徐垅村、永和村与南安县后内村。。。”姚舆自己拿起茶壶,斟满一碗茶后,又是一饮而尽后接着说道:“末将遣将兵分四路救援,而末将这一路赶到。。。赶到曾厝村之时,海贼早已是乘船远遁,只。。。留下了一个烧焦的村落,村民死伤百余人,财物损失无数。”   李三坚闻言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看着姚舆问道:“曾厝村距离泉州城池有多少距离?距离不过二十余里,居然让贼寇跑了?其余三路情况如何?”   “师。。。李府尊!”姚舆闻言脸带惭色答道:“非末将延误战机。。。末将接到将令之后,就点齐兵马,马不停蹄的就赶往曾厝村,可。。。他们。。。他们直娘贼的老爷兵,跑不出两里地就跑不动了,末将以军法相胁,连续打了十人军棍,可仍是如此。”   李三坚上任之时,泉州止两三千厢军,还是老弱病残的杂役军,平日里也就吓唬吓唬百姓,服服役什么的,其中能扛得起刀枪的也就七八百人左右,真正能够上阵杀敌的也就两三百人的模样。   姚舆也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   “本官不问你手下的军卒,本官只问你,贻误了战机,该当何罪?”李三坚铁青着脸问道。   “我。。。。哎。。。”姚舆无言以对,长叹了一声,蹲在了地上,脸恨恨的扭到了一边。   虽然泉州兵皆为杂役兵,但领军之将也是罪责难逃。   “姚监押请起。”一旁的崔永梽见状温言问道:“其余三路如何?贼寇到底有多少人?”   “南安县后内村还未收到消息,三处贼寇约有三百人上下,至于。。。至于其余两路。。。其余两路。。。中了海贼的伏击,兵马折损了五六十人,李。。。府尊、崔通判,末将已将领兵的两名队将绑了,听候发落!若是。。。若是。。。末将遇见海贼,决不是如此结果。。。”姚舆红着脸答道。   “住口!”李三坚闻言大怒道:“凡兵有走者、有驰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地之灾,将之过也。若是?没有那么多的若是,左右何在?将此败军之将绑了!”   李三坚真是郁闷,堂堂大宋数百兵马,就算是厢军杂牌军,但也是宋军不是?却被数百海贼打了个落花流水的。。。   这其中有兵的原因,也有将之过,不过究其根本原因却是朝廷的“强干弱枝”之策。   一直候在设厅外台阶处的山魁、许彪二人闻言吓了一跳,山魁倒是二话不说,就取出绳索,直奔姚舆而去。   许彪与山魁一同进入设厅,连忙劝道:“三。。。郎。。。姚。。。”   “住口,煌煌大堂,何来三郎?”李三坚怒道:“本官的话你们未听到吗?尔等胆敢抗命不遵?”   许彪闻言吓了一跳,不敢再劝,连忙与山魁一道将姚舆绑了个结结实实的。   “军法官何在?”李三坚随后铁青着脸问道。   “下官在!”军法官躬身应道。   “贻误战机、损兵折将,该当何罪?”李三坚问道。   “依律当斩。。。”军法官答道。   “斩?斩什么斩?还不退下?”军法官话未说完,就被崔永梽喝退了。   此时又不是战时,若是战时,确实当斩,崔永梽也会无异议的,也不敢有异议,可目前这种情形是剿匪,不过是剿匪受挫而已。   此时李三坚暴跳如雷,众人是噤若寒蝉,也只有崔永梽敢开口相劝了,于是崔永梽劝道:“李知州,此为非战之过啊,姚监押奉命剿贼,却被贼逃脱了,而徐垅村、永和村两路兵马受挫,实与姚监押干系不大,泉州兵马乃是一支半民半兵之旅,他们如何能战?巧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崔永梽在泉州呆的日子可比李三坚久,当然知道泉州兵马是什么样的,精兵良将均被纳入了禁军,留下的就是些老弱病残了,这样的军队,如何能战?   “严军纪、明赏罚,古之治军之道。”李三坚闻言摇头道。   李三坚随后看着姚舆说道:“今日本官当重责于你,但念在你初为统军将领,领军时候不长,故今日饶你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出去自领二十军棍,免去你泉州兵马监押一职,降为准备将,代行泉州兵马监押之责,仍是掌泉州兵马,不过姚叔兴,此为本官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望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李三坚当然不是真正想将姚舆斩了。。。,话说就算是李三坚不念“师徒”之情,不念旧情,斩了姚舆,可手下总要有些将领的,总是要有人替代姚舆的,可李三坚此时划拉来,划拉去的,却无一人可替代姚舆。。。   山魁、许彪当然是勇不可挡,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却不是领兵的将才,至少目前还不行。   李三坚心中比谁都明白,此次剿匪受挫,主要原因决不是因为姚舆,主要原因是不言而喻的,但姚舆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姚舆领兵救援曾厝村,却扑了个空,那么首先就有探敌不明之责,其次救援徐垅村、永和村的两路兵马中伏,姚舆就有安排不当之责,若是姚舆善于用兵,应当提前想到这种情况,并安排接应的人,那么一旦中伏,也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姚舆毕竟还年轻,并无领兵的经验,并无领兵上阵杀敌的经验,说其为纸上谈兵,丝毫不为过。   开封府之中,姚舆带几个捕快、巡检捉贼捕盗,那是不能够算是领兵的。   因此李三坚的目的就是想给姚舆一个教训,使其能够知耻而后勇,逐渐成长起来,成长成为一名善于领兵的骁将、悍将。   “怎么?还不服气是吗?”李三坚见松绑之后的姚舆,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于是瞪着姚舆说道:“三国孙坚,十七岁之时,力敌群贼;汉之陈汤,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唐之李靖,三千铁骑过阴山;唐之薛仁贵,单枪匹马闯军阵,他们哪一个不是以弱敌强、以少胜多?最后老子送你一句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李三坚气急之下,爆了句粗口,使得众人均是瞠目结舌的。   “末将不敢不服。。。”姚舆无奈之下,只好应道。   老子连贼毛都未见到,想拼命也找不到人啊,姚舆心中仍是不服。 第九十九章 虚报战功   建中靖国元年十二月,泉州四处村庄被海贼劫掠,官军分兵四路前去救援,其中两路却被海贼伏击,损失惨重,使得泉州知州李三坚大为恼怒。   泉州厢军如此孱弱,那么还建什么舟师啊?   创立一支强大的舟师目的是为了主动出击,而主动出击的重要条件就是根基要稳,根基不稳,又拿什么主动出击?   因此目前泉州强军,首先强的就是陆路大军,其后再考虑创立泉州舟师之事。   “非也!”李三坚将自己的想法说过泉州通判崔永梽之后,崔永梽却摇头道:“目前当务之急乃是安抚泉州百姓,特别是受海贼劫掠的百姓,加强防备,防止海贼再次袭扰。目前仅凭我泉州兵马看来是不够的,需向福州帅司求援,福州驻有我大宋精锐之师,福州禁军,对付区区海贼应不在话下。”   求援于福建路禁军倒也是个办法,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但同时也产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军费之事,若禁军长期驻扎泉州,泉州将会是不堪其负,不堪其扰的,原因就是依宋制,军队驻扎在哪里,就由哪里负担其大部分的军费。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还是担心或怀疑福建路禁军的战力,若是禁军仍是战力孱弱,海贼久剿而无功,那么泉州岂不是白白花了冤枉钱了?   负担沉重不说,还没完没了了,不知道何时能够结束,若真是如此,李三坚宁可不要,宁可自己咬牙挺过去,也不想将这些“老爷兵”请入泉州。   因此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对崔永梽说道:“安抚百姓、加强戒备等事,确当如此,李某并无异议。但请禁军入泉州需慎之又慎,崔通判,李某问你一个问题。”   “李知州请问。”崔永梽答道。   “泉州海贼或者说我大宋东南海疆匪患并非一日两日,一年两年的事情吧?”李三坚看着崔永梽问道。   “确实如此!”崔永梽答道:“自太祖、太宗朝就有海贼袭扰,规模或大或小而已。”   “那么为何久剿而无功?”李三坚点头道:“那么李某就来猜测猜测此事的前因后果,原因无非有二,其一就是海贼以海为生,泛舟而来,泛舟而去,而大海茫茫,贼寇海中巢穴甚多,难以寻觅其踪影;其二就是朝廷不重视,此也是最重要的,我大宋边防之要在于西北部、北部,西北羌贼、北部契丹虏贼为我大宋主要之敌,因而朝廷不重视海防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既然如此,朝廷会将精兵良将置于东南沿海吗?由此可见,福州禁军亦是如此,也许还不如我泉州兵马呢,那么请他们入泉州又有何用?请他们入泉州,呵呵,剿灭海贼李某是不指望的。那么请他们入泉州,能够防止或抵挡海贼的袭扰吗?如若不能,那么请他们入泉州还有何用?除了给我泉州,给我泉州百姓造成沉重负担之外,没有半分用处。”   李三坚随后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李某还是那句话,求人不如求己,招募士卒于泉州,常切教阅。崔通判,惟泉州子弟兵方能于泉州保境安民,才能尽心竭力的护泉州,护泉州百姓。”   李三坚此人为何如此怪异?崔永梽心中暗道,一般人若是遇到事情,如水患、匪患等等,第一时间或者说第一念头,首先会想到先向朝廷向路级衙门求援,可李三坚任何事情都是说“求人不如求己”。。。   水患之事,也是如此,李三坚不等朝廷或路级衙门粮到,就自己筹措钱粮救灾。   不过水患之事,李三坚的“求人不如求己”确实效果良好,及时救灾、安抚灾民等等,并且完全凭借一己之力。   但兵事不是民事,兵事必须慎之又慎,崔永梽想到此处,于是开口道:“李知州所言不无道理,不过下官想问的是,李知州打算怎样募兵?募多少兵?”   崔永梽此言算是婉言相劝了,募兵募多了,必然会引起朝廷猜疑,若被朝廷猜疑,那么就是大事去矣。。。   “兵贵精不贵多。”李三坚答道:“目前我泉州厢军约三千人上下,因此我的打算是去其糟粕,留其精华,目前泉州厢军中的老弱病残,一律裁撤,当然裁撤之后需妥善安置。裁撤之后,重新招募新卒,数量就以三千为限。”   “如此甚好!” 崔永梽闻言方才放心。   基本上朝廷给泉州兵的限额就是三千,只要不超过三千,就不算违制,同时也不会引起朝廷猜疑。   同时泉州将自己的三千兵马训练成了精兵,那就是泉州自己的事情了,又与他人何干?   “不过李知州,下官还有件事情还是要提醒你,那就是精兵容易,而想成为泉州精兵难,若是朝廷见泉州兵马成为了精兵,那么就有可能将泉州兵调往他处。” 崔永梽随后提醒李三坚道。   崔永梽说的一点都没错,朝廷也这样干过,那就是地方州府有了精兵良将,就有可能被朝廷“没收”,如此一来,李三坚等人绞尽脑汁,辛辛苦苦的,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妆?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随后长叹了口气道“真若如此,就是我等为朝廷,为陛下尽了一些绵薄之力吧。”   自己习练的精兵被朝廷“没收”,李三坚心中当然难过,就如同自己的孩子被他人抢走一般,可李三坚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就因此不练兵了?   此时李三坚已经发生了一些转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李三坚的心态,由琼台儋州之时混个全家温饱的愿望,转变成了富国强兵之愿,这大概是那一日是越来越近的缘故吧。   发出了如此变化,李三坚自己都未意识到,或者说就没有向这方面想过。   “正当如此!”李三坚此言顿使崔永梽肃然起敬。   “大胜,大胜!”   “南安县大胜!”   “斩首五十余,擒二十余名贼寇!”   “贼寇已押入城内!”   正在此时,数名胥吏兴奋的奔进了州衙设厅,边奔边喊道。   李三坚闻言与崔永梽对视了一眼,连连问向胥吏道:“哪里大胜?是南安县吗?是南安县县令孟光喜领军大胜,还是姚舆的人?”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终于出了口长气,姚舆的四路兵马终于打胜了一次。。。得到这个消息,必能安抚泉州军心、民心。   “不是。。。”胥吏气喘吁吁的答道:“既非南安县县令,也非姚监押的人马,还是南安县后内村的百姓击破了贼军,杀贼五十余,生擒了十余人。”   “南安县后内村的百姓?” 崔永梽顿时惊奇不已,也是开口问道:“你了解清楚了吗?是南安县后内村的百姓取得如此大胜?”   “是,不是。。。”另一名胥吏答道:“是武状元章阚路过南安县后内村之时,正遇到海贼劫掠后内村,于是章阚率五名亲兵杀贼,斩首无数,后内村百姓由此随着章阚杀贼,因此就击败了百余名劫掠后内村的贼寇,杀贼五十余,还生擒了十余人,此时章状元正带人将贼寇们押入城内。”   “什么?章阚?”李三坚闻言大喜道:“果真如此,也是本官未看错人呢,他。。。居然。。。还未上任,便立下战功,呵呵!”   李三坚简直满意极了,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李三坚得意的想到。   “仅六人就击败了百余贼寇,果然为勇将也!” 崔永梽也笑道。   “哼,老。。。末将是未遇到贼寇,若是遇到。。。哼哼哼。。。”一旁的姚舆心中不开心了,于是说道。   “你猪啊?哼哼得没完了?”李三坚推了一把姚舆,懒得搭理他了,转头对崔永梽说道:“崔通判,去看看如何?”   “好,崔某正有此意。” 崔永梽点头道。   “等等,你过来。。。” 李三坚、崔永梽两人并肩走出设厅之时,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对一名胥吏说道。   “小的领命!” 胥吏接令后,转身就跑出了设厅。   。。。。。。。。。。。。。。。。。。。。。   “大胜!大胜!”   “捷报!捷报!”   “武状元率兵大胜贼军!”   “斩首五百余,擒二百余人!”   “奉李太守之命,将五十余级首级示众,余下的解往朝廷献功!”   “二十余名贼寇示众,余下的已押入死牢!”   临近午时时分,正当泉州节日气氛越来越浓烈之时,泉州东城门,仁凤门附近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泉州闲汉、小厮、孩童等人忽然向仁凤门涌去,泉州许多百姓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样子仁凤门定是来了什么人,于是众人也跟着向仁凤门挤去,都想看看到底来了什么人,都想去看看热闹。   泉州仁凤门一带顿时就变得热闹起来,百姓们摩肩接踵,纷纷垫起脚尖,向城门口望去,同时一些小的商贩趁机推销春节之物。   大多数百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人云亦云的向仁凤门,均想去看看热闹。 第一百章 强弩之末   泉州城池北城门名曰“朝天门”,红砖、青瓦的朝天门城楼为泉州北大门。   宋南方城池一般都是坐北向南的,且北城门一般都是被称作“朝天门”,原因就是朝廷就在北面,天子就在北面俯视整个神州大地。   过了朝天门之后,就是“泉山门”,泉山门城门楼高两丈有余,面阔三开间,进深四架椽,灰瓦青砖,是为泉州内城门。   闽南有州,北墉有楼,席侯肇谋。发挥以文,楼乃有闻,欧阳四门。   宋建中靖国十二月,距离新年还有数日之际,福建路仙霞关原守将,准备将章阚,领五名亲兵,破敌百余,斩首五十余,生擒十余名海贼,此时正将北擒海贼押入泉州城内,此时已过了泉山门。   “大捷,大捷!”   “斩首五百余,俘二百余,献俘二十余名,余者押入死牢。”   章阚等人押着勇铁链串起来的十余名海贼,进入城内之时,泉州诸巡检、捕快、军卒顿时就拥了上来,一边护卫着章阚等人前行,一边大喊大叫的,将章阚等人的战功夸大了十倍。。。,使得章阚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只是杀死了五十余名海贼,活捉了不到二十名,这其中还是南安县后内村的百姓与章阚等人一同杀死、擒获的。   难道他们眼睛瞎了吗?章阚是异常疑惑不解。   “好一个大宋状元郎!”   “章状元威武!”   武状元他也是状元不是?虽远不如文状元,但此时章阚破贼有功,因而引起了周围看热闹百姓的阵阵喝彩声。   此时章阚身穿一件黑色绣金边缺胯衫袍,两只小袖口上着黑色护腕,外罩一件青色立领短后衣,腰系一条青色宽幅勒帛,腰胯一柄金鞘长刀,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之上,一副宋武士打扮。   虽身上沾满了尘土,脸上也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但反倒是显得威武无比。   战功被夸大了十倍,因此章阚有些面带惭色的骑着马,向着泉州州衙而去。正在此时,章阚抬头忽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两名身穿绯色官袍的官员,正看着自己微笑。   于是章阚慌忙跳下战马,走到两名官员面前,躬身施礼道:“小将章阚叩见李府尊,叩见崔通判,两位相公如此,折煞小将了,万万使不得啊。”   章阚当然识得李三坚,但却不认识崔永梽,不过整个泉州的官员够资格穿绯色官袍只两位,一个就是权知泉州军州事李三坚,一个就是泉州通判崔永梽。   此时的章阚马上就要成为泉州军将了,将要在李三坚、崔永梽手下为官了,又如何不了解这些情况?最起码两名主官的情况是必须掌握的。   “使得,如何使不得?章准备将快快免礼。”李三坚看着章阚,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对崔永梽笑道:“世人皆言我大宋无将军,可眼前却站着如此悍勇之将军,世人之说可谓是谬误也。。。”   “呵呵,李知州所言甚是。”崔永梽捻须微笑道。   章阚被两人夸的脸色有些微红,开口问道:“两位相公谬赞也!两位相公招小将前来泉州,不知为何事?”   宋“崇文抑武”,武臣相对地位较低,平日里武臣见文臣,见面低三级,以文为荣,以武为耻,大多数文臣是从骨子里瞧不起武臣的。   而李三坚给章阚的感觉却是较为敬重武臣,因此李三坚召唤章阚前来泉州,章阚二话不说,就立刻前来。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呵呵,你慌什么?”章阚此言其实问的是来到泉州他是任何职,李三坚当然想好了章阚的去处,可见面就谈此事,就显得有些仓促及不合时宜了,于是李三坚笑道:“李某与章准备将仙霞关一别已有数月了吧?当时我等可是相谈甚欢,因此本官与崔通判打算备下酒宴,这一来是给章准备将庆功,二来给你接风,三来就是你我二人好好的叙叙旧如何?”   “庆功?”章阚闻言讪笑道:“些许尺寸之功,何足挂齿,要论功的话,小将倒是欲为南安县后内村的百姓请功。”   不就是杀了一些贼寇吗?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吗?还将功劳夸大了整整十倍。。。现在章阚都有些不明白为何李三坚授意泉州州衙之人这么做。   明显是李三坚授意的,否则他们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夸大战功。   要知道宋对战功的赏赐是异常丰厚的。   难道李三坚他是为了安抚百姓?稳定军心、民心?此时章阚隐隐的猜出些李三坚的用意。   “杀敌五百可不是尺寸之功。”李三坚闻言大笑道:“南安县后内村百姓击贼之功,本官当然不会忘记,本官定当上奏朝廷,厚加赏赐。”   “可。。。哪里有五百啊?后内村之贼加起来也无五百人啊,小将等人与后内村的百姓最多杀了五十余人,生擒了不到二十人,还跑了三四十个贼子。。。”章阚忍不住说道。   “本官说五百就是五百。”李三坚摇头道:“至于原因过后本官定会告知于你。庆功之宴本当今日摆下,但章准备将远道而来,又刚刚经历过厮杀,想必是疲乏无比,因此明日,明日本官与你备下庆功宴。”   不但是章阚疲惫不堪,就连李三坚与崔永梽也同样如此,等了一宿的消息,两人早已是疲乏无比,此时此刻,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姚监押,你领着章准备将去军营歇息。”李三坚随后吩咐姚舆道。   “小将只是代领监押。。。”姚舆冷着脸说道。   。。。。。。。。。。。。。。。。。。。。。。   第二日,泉州州衙   “章状元,你武艺超群,想必酒量也是超。。。超。。。群。。。来来来,许某敬你一。。。一大碗酒。。。”   “许都头,章某已经够量了。”   “许都头果然是条好汉,喝这么多酒了,居然不倒?章状元,今日是府尊相公给你摆下的庆功宴,不喝就说不过了吧?”   “章某酒量实在是有限,不敢如此狂饮啊。”   许彪闻言大怒,酒喝大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也不管李三坚在场了,一把揪住章阚胸前衣衫怒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岂有不喝酒的道理?像个小娘皮一般,扭扭捏捏的。。。你到底喝不喝?莫惹得俺性发,倒灌你下去。。。”   今天李三坚于州衙之中,为章阚等人摆下庆功宴,泉州许多文武都到场了。开始之时,一干武将倒是规规矩矩的,可随着酒宴的进行,酒喝的也是越来越多,特别是崔永梽等大多数文官借故离开之后,武将们也就原形毕露了,是山吃海喝、狂呼滥饮,到了最后就是斗酒,以许彪为首的州衙武将与章阚等五人斗酒。   泉州知州李三坚倒是没有离开,也是喝了不少酒,并且似乎是不想管这事,笑吟吟的坐在一旁看热闹。。。   许彪的个头当然是威猛高大,比章阚高出许多,身体看起来也要强壮许多,揪住了章阚,就如老鹰捉小鸡般的。。。   可章阚握住了许彪大手,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就掰开了许彪的大手,甩下了一边。   “既然如此,既然许都头如此盛情,章某就盛情难却了。”章阚甩开许彪的手后,淡淡的说道:“一碗酒不够,章某愿与许都头连干三碗,许都头,你觉得怎样?”   章阚不是看在许彪为李三坚的心腹的份上,早就甩他一跟斗了,让他当场出丑。   许彪虽然力大,但武艺远不如堂堂武状元的。   “三碗?哈哈哈哈,好,好,来人,换大碗。”许彪醉眼斜着章阚大笑道。   小样,看你那小肚子能装多少酒?许彪盯着章阚心中暗道,爷爷这大肚子总比你那小肚子装酒装得多吧?   于是众武将大声喝彩,并很快抱了一大坛子酒及数个大碗过来。   一个大碗足能装下一斤酒。。。   “章。。。状元,怎么喝?是划拳还是。。。?”许彪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三斤酒,问向章阚道。   “不用了,章某先干为敬了!”章阚说罢,就分别端起面前的三大碗酒,是接连一饮而尽。   章阚随后面不改色的将酒碗倒扣在桌子,笑吟吟的看着许彪。   “彩,章状元好酒量!”   “吾等拜服!”   “许都头,该你了,你可不能怂啊。”   众武将见状纷纷大声喝彩,为章阚的酒量所折服。   “怂?闭上你那鸟嘴,俺许某何时怂过?”   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了,不喝是不行的了,于是许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才勉强将三斤酒倒入了腹中。。。   “醉也。。。!”许彪三大碗酒下肚之后,不到片刻,便大呼一声,向后便倒。   许彪口吐白沫,错,是口吐白酒,人事不省。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若在平日里,三斤酒对于许彪来说是不在话下的,可今日许彪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因此三斤酒下肚就将许彪醉倒在地,人事不省。。。 第一百零一章 宏图远志   “章敢之,果然好酒量。”庆功宴之后,李三坚单独将章阚请入了内堂,命人泡上了两杯碗茶之后,李三坚对章阚笑道:“李某一直信奉一句俗话,那就是酒品看人品,敢之饮酒如此豪爽,这就表明了李某并未看走眼。”   “多谢府尊相公抬爱。”李三坚的夸奖使得章阚不由得笑了起来,拱手对李三坚说道:“今日小将得罪了府尊之人,望府尊相公恕罪。”   “哎,粗人一个,不必理他。”李三坚摆手道:“敢之为何方人士?李某与故相章公可有数面之缘,不知敢之与其。。。?”   章惇姓章,章阚也姓章,那么两人之间是否有些关系?因此李三坚此时也就这么随口一问。   “回相公的话,小将福建路建宁军浦城人,章老相国为小将族叔。” 章阚虽也喝了不少酒,但却仍是头脑清晰,据实而答。   “哦?果然章敢之是出自名门。”果然被李三坚猜中,于是李三坚惊讶道:“李某记得敢之为熙宁八年得的功名,可章公居相位之时,敢之为何。。。?”   “哎,瞧我这记性。”李三坚随后拍了拍脑门后笑道:“老相国从不私相授受,李某怎么将这件事情忘了?”   章阚点了点头。   大宋故相章惇从不将官位私相授受,对自己的儿子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一名族侄了,因此章阚虽为武状元出身,却被“发配”到了闽地为官。   此时章惇已被一贬再贬,贬为了舒州团练副使。   一名大宋堂堂宰相落到了如此下场,不禁使人唏嘘不已。   “朝堂之事。。。。哎。。。今日就不提如此败兴之言了。”李三坚随后叹道。   此时李三坚已经得知自己的老丈人,蔡京,已经被重新启用,由没有实权的提举杭州洞霄宫迁官为定州知州了,这表明什么?表明了此时宋帝赵佶已经有了起复蔡京之心,若是蔡京再回到开封府,那么就有很大可能被赵佶重用。   看来是怎么挡都挡不住啊?李三坚心中暗暗烦恼不已。   别人不知道了,李三坚可是知道的,大宋坏就坏在这几人手中,因此当初在京师之时,蔡京要求李三坚借周方庚一案弹劾并扳倒曾布,却被李三坚拒绝,并将此事告知了曾布。   曾布一怒之下,就奏请赵佶,将蔡京贬出京师,贬至杭州做了个闲得不能再闲的闲官。   可若是蔡京重返朝廷,那么李三坚岂不是白白的做了会“小人”?不但于事无补,还将蔡京狠狠的得罪了。。。   得罪了蔡京,李三坚今后的日子就堪忧了。。。   李三坚想到此事就烦恼不已。   “李府尊,李府尊?” 章阚见李三坚一直在发呆,于是连喊了李三坚两声。   “哦,章敢之有话请讲。”李三坚清醒过来,连忙说道。   “李府尊,小将可以问问为何要夸大战功吗?”于是章阚问道。   “章敢之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不知李某之意吗?”李三坚反问道。   “李府尊为了稳定军心、民心?” 章阚说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不过还有一处用意。”   虚报、夸大战功在大宋官场之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而是较为普遍的事情,特别是在偏远边关,更是一件屡见不鲜的事情。   朝廷对战功赏赐优厚,那么虚报、夸大些战功,就能多领取不少赏赐,多报几个人头,难道朝廷还会遣使下来核查不成?就算是朝廷遣使下来核查,那也是可以糊弄过去的,万一若是糊弄不过去,也就这样了,难道朝廷还会为了这些事情而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还有何用意?请李府尊明示。” 章阚问道。   “章敢之想必一直想知道,李某唤你前来做何事情吧?”李三坚答非所问的说道:“今日李某就告诉你,李某将你迁至泉州,乃是为了一件事情,就是为了泉州舟师之事。”   “泉州舟师?泉州还有舟师?有多少战船?有多少舟师士卒?” 章阚闻言连连问道。   “没有!目前还没有舟师。”李三坚摇头道。   “战船?”   “没有。。。”   “舟师将士。。。?”   “没有。。。。”   李三坚的三个没有使得章阚哭笑不得的,很是无奈,敢情唤本将前来泉州做个光杆舟师将领?   “李府尊的意思是。。。?”于是章阚郁闷的问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今后没有。”李三坚见状微笑道:“在仙霞关之事,章敢之关于海贼的论断,本官深以为然,因此唤你前来泉州,只为组建我泉州舟师一事。”   喝酒之后,又与章阚谈论了半天,李三坚感到异常口渴,于是喝了几口茶后接着说道:“海贼猖獗,我泉州必须有支强大的舟师,方可制敌,方能保境安民。但组建舟师,必须得朝廷准许,因此李某打算就是一边上奏朝廷,一边组建舟师,组建舟师无非就是三件事情,那就是船、人、军械,而未得朝廷准许,就打造战船、军械,就有了违制之嫌,因此战船、军械不急着打造,待朝廷准许之后,再行此举。而你,章阚章敢之你就负责此事,负责募兵,募习水性之人,募善使舟船之人,募习水战之人,总之只要是有用之人,无论是何人,你均可以募之。甚至。。。甚至是待罪之身亦可。”   “现在你知道李某夸大战功第二个用意了吧?”李三坚停顿了一下后问道。   “为了得到朝廷准许?” 章阚沉吟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夸大战功,也就是夸大泉州海贼之患的程度,从而争取朝廷允许组建泉州舟师。   这就是李三坚令人夸大战功的主要目的。   李三坚为了达到组建泉州舟师的目的,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使得章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难道泉州匪患真的达到如此程度了吗?真的达到刻不容缓的地步了吗?   泉州匪患真的达到刻不容缓的地步,为何不朝廷舟师南下或北上剿匪?   那么李三坚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章阚不得不思考这些问题。   章阚习武修文,就是为了上阵杀敌,保境安民,精忠报国。此时若为舟师将领,率舟师驰骋于茫茫大海之上,杀贼报国,保一方之平安,如此酣畅淋漓之事,实为章阚之渴望。   从前自己报国无门,屈居于仙霞关,早已被憋得几欲发狂,而此时李三坚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自己为何不欣然受之,为何不抓住这个机会?章阚心中暗道。   士为知己者死!   管他李三坚是何目的,难不成他还想叛逆谋反不成??章阚心中又想到,行叛逆谋反之事,仅凭泉州这个偏远的弹丸之地也万万不能啊,以一隅之地敌全国,除非是疯子才会这么干,而李三坚为大宋状元郎,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李三坚见章阚久久没有答话,也不着急,慢慢的喝着茶,等待章阚思虑周全。   组建泉州舟师一事是为大事,思虑周全也是人之常情,若是章阚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李三坚反倒会怀疑自己的眼光,怀疑自己的识人之能能力。   良久良久之后,章阚终于开口问道:“李府尊唤小将前来泉州,就是为了此事吗?”   李三坚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李某于绍圣四年,桂州发解试之时,就写下了一篇文章,《以海制陆论》,不瞒你说,当时李某是渴望引起朝廷的重视。”   “《以海制陆论》?小将章阚愿闻其详。” 章阚闻言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后道。   “嗯,没错,就是《以海制陆论》。”李三坚点头道:“我大宋,不对,中州大陆海岸线绵延数万里,其中我朝海岸线十居七八,北虏十居二三。还有无数的江、河、湖等等,其中不乏有长江大河,如长江、黄河,长江江面宽敞,江中大船可行,黄河水流湍急,河道狭窄,因而大船不可行,但小船或小型战船却可来去自如。如此之多的江河湖海,如此绵延的海岸线,没有一支强大的舟师是万万不行的,而此时我朝与外邦的贸易是越来越多,是越来越频繁,因此海岸线可谓是一条生命线,而只有强大的舟师方能保护这条生命线,这是其一。章敢之,其二就是,我朝历代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为了开疆拓土,可谓是耗尽心力却不可得,究其原因,北虏依仗的无非就是其来去如风的骑军,我朝缺马,仅凭步军是无法与其匹敌的,因此必须以舟师与步军配合,方能钳制北虏。”   “世人只知陆路之师的厉害,而不知舟师的猛恶,以舟师搭载决胜之师北上,必能断其后路,使敌陷入两线甚至多线作战之境地,如此将会使我军取得决胜之先机。哎,只可惜,李某的这篇文章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得到朝廷的重视,可谓是令人嗟叹也!”李三坚最后叹道。   “李府尊!” 章阚听完之后,顿时就被李三坚之言所震惊,原来他心中有如此的宏图远志。   能为如此之人效死,可谓是人生一桩快事。   于是章阚站起身来,单膝跪在李三坚面前大声说道:“只要李府尊不嫌章阚为一介武夫,章阚此生愿追随李府尊,驰骋于大海之上,精忠报国,至死方休!” 第一百零二章 收服郑泰   “章敢之,舟师一事非一日之功,组建舟师不易,而使之成为一支强大的常胜之师更是难上加难了,非十年之功不可,甚至更久。”   泉州州衙之中,李三坚得一猛将,心中倍感欣慰,于是继续对章阚说道。   “李府尊,对此小将岂能不知?舟师一事可不是泉州一州之事,而是福建路之事,甚至是朝廷之事,若是。。。” 章阚欲言又止。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   章阚虽未完全说出来,但李三坚又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泉州毕竟只一州,为一隅之地。以一州之力想建立一支横行天下的强大舟师,无异于痴人说梦。   同时李三坚等人费尽心机欲打造一支强大舟师,中途被人横加干涉,甚至朝廷强行禁止,那么此事必将会是半途而废。   但李三坚与章阚虽深知此处关键,但却是无计可施。   章阚不用说了,低品级武官,在朝廷之中无人将一名低级武官看在眼中,无人会听他说出来的半句话。   而李三坚虽为泉州知州,六品朝议大夫,但在朝堂之人眼中一样是官卑人微,说的话几乎一样是无人搭理,特别是目前远离京师数千里之外,就更是如此了。   李三坚唯一指望的就是赵佶答应自己的话,真的是金口玉言,如此方有一线可能。   “我等只要是尽力而为,方能问心无愧!”良久之后,李三坚叹道。   “李府尊说的是。” 章阚点头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李三坚随后微笑着对章阚说道:“你不是准备募人吗?李某首先送你一人,或者说送你一将,此人还是个山贼。。。。”   “将?山贼?李府尊你是何意啊?” 章阚闻言异常纳闷的问道。   “没错,是山贼,招安的山贼。”李三坚随后对一直陪着身边的山魁点了点头。   山魁会意,躬身接令后,就退了出去。   “章敢之,是否成家?”山魁出去后,李三坚随口问道。   “小将已经成家,只有一妻,妻薛氏居住在浦城,已有一子,名为章门庆。” 章阚据实而答道。   “章门庆?” 李三坚惊讶的问道。   章阚之子名曰章门庆,使得李三坚不由得想起了西门庆,大名鼎鼎的西门庆不就是这个时代的吗?   李三坚记得西门庆为山东郓城人,也就是宋京东西路的郓城,那么西门庆是否在哪里?还有就是西门庆到底是杜撰的,还是真有其人?   还有潘金莲、武松、武大郎。。。。李三坚越想越觉得有兴趣。   “怎么?犬子。。。?” 章阚纳闷的问道。   自己的儿子才两岁,难道李三坚就知道他了?章阚心中暗道。   “呵呵,没什么,令郎与李某一名故人名字有些接近。”李三坚笑道:“章敢之今年也就二十有六吧?且只有一妻,就生有一子,可本官已经纳了两房妾室了,却至今无后嗣,哎。。。”   其实有无儿女,李三坚从前是不在乎的,反正自己还年轻,还怕没有子嗣吗?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母亲符二娘日复一日的念叨,此时的李三坚倒是有些着急了。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自己至今无后?难道真是自己的原因吗?   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一个不行,二个不行,第三个还是不行,李三坚感到异常的无语。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自己真的要成为一个大不孝之人吗?李三坚暗暗苦恼。   “李府尊勿忧,府尊相公还年轻,怎愁无后?况且李府尊一心为国为民,天不会绝李府尊之后的。” 章阚闻言连忙劝道:“还有就是,小将听说闽地有一女子,号‘蓬莱仙姑’,据说百姓向此人求子,无不应验,不如李府尊请此人前来泉州如何?”   仙姑?又是仙姑?该不会是那人吧?李三坚闻言不由得想起了开封府郭家庄那名仙姑,当时官军攻破郭家庄之时,那名仙姑就不知所踪。   此时章阚口中的‘蓬莱仙姑’真若是郭家庄那个仙姑,并且出现在了闽地,那么自己是抓她,还会请她?李三坚心中暗道。   “本官差人将敢之的妻儿接到泉州如何?” 李三坚随后对章阚笑道。   “多谢李府尊!” 章阚闻言大喜,倒也不客气的对李三坚说道:“小将父母尚在。。。”   “哈哈,一并接来便是,我泉州气候宜人,风景如画,适合定居,还有许多外邦之异色呢。。。敢之家人接来之后,本官亲自给你安排官舍如何?”李三坚笑道。   “多谢李府尊!” 章阚又是大喜谢道。   何人不喜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可这些年章阚均是窝在仙霞关,如此又怎能将家人带入军营之中?   “主人,人已带到。”正在此时,山魁走进来对李三坚说道。   山魁称呼李三坚为主人,同时人如其名,身材是高大魁梧,就如一座山一般,使得章阚不由得又多看了山魁几眼。   “带进来吧,哦,对了,去掉其刑具。”李三坚闻言吩咐山魁道。   山魁颔首接令,转身就走出门外,随后就将一人自门外带了进来。   “跪下!”山魁冷冷的对着此名人犯说道。   此名人犯闻言就“噗通”一声跪在了李三坚与章阚面前。   人犯头发、胡须如乱草般的,头发已及肩部以下,胡须几乎垂在了胸前,眼神散乱无神,破衣烂衫之中透露的肌肉倒是显得虬结有力。   身形高大,但却是异常萎靡不振的跪在了地上。   “郑泰,你可知罪?”李三坚看着面前跪下的此人,是久久不语,半响之后开口问道。   “小人。。。罪人知罪!”郑泰闻言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磕了三个响头后答道。   李三坚进入泉州境内之后,即在南安县梅雨村遇袭,山贼首领便是眼前的这个郑泰。   郑泰是为南安县恶吏钟成所唆使,欲取李三坚等人的人头换取粮饷。   李三坚被冲散之后,就遇到了郑泰等山贼,随后郑泰就欲投靠李三坚,欲被官府招安。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仍是将郑泰拿下,并投进大牢,关了大半年,原因就是郑泰身上的匪性难除,不关上大半年,不让他知道厉害,是无法根除郑泰身上的匪性的。   李三坚需要的是一名能征惯战的将领,而不是一名杀人如麻的山贼。   一名悍勇无比的惯匪,被关上大半年之后,基本上就由一只老虎变成一只猫了。。。。   虽然李三坚吩咐过,不得虐待郑泰,但大宋的铁牢,特别是死囚大牢可不是那么容易呆的,基本上活的进来,死的出去,或者半死不活的出去。。。   因此半年前悍勇无比的郑泰就变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了。   李三坚本打算将郑泰关上一年以上的,将他身上的匪性狠狠的打磨掉,可此时筹划泉州舟师一事,是急需要人,因此此时就下来将郑泰放了出来。   若是郑泰仍是桀骜不驯、匪性难除,李三坚就打算除掉此人,虽然郑泰算是对李三坚又那么点小小的恩惠。。。   不过目前看来,效果还是较为满意的。   “哦,犯了何罪?说来听听。”李三坚端起了茶碗,咂了一口茶后问道。   “罪。。。人。。。聚啸山林、打家劫舍,犯了死罪。。。” 郑泰闻言结结巴巴的答道:“还有就是冒犯了李大官人,请李大官人恕罪啊!”   郑泰不怕死,自其聚啸山林的那一日就是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又岂能怕死?可郑泰此时害怕再被关入死牢,再入死牢受折磨。   大宋死牢可不是人呆的地方,终日不见天日,老鼠、虱子、跳蚤等“常客”伴随了郑泰大半年。。。   还有如狼似虎的牢子、令人毛骨悚然的各种刑具。   最为关键的是,在死牢之中,几乎就无人与郑泰说过话,大半年的日子,郑泰差点给逼疯了。   如此折磨,非常人所能够承受的。   郑泰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再入死牢。   “起来说话吧!”李三坚闻言说道:“山魁,去取件干净的衣衫给他换上。”   郑泰曾经以死来威胁李三坚,这也是郑泰被关入死牢大半年时光的原因之一。   “多谢李大官人!” 郑泰将臭熏熏的死囚衣服脱去,换上了一声干净衣衫,站起身来后谢道。   “郑大头领,是否还在记恨本官?”李三坚随后看着郑泰问道。   “罪人万死不敢!”李三坚这句话将郑泰吓得差点又跪了下来。。。   李三坚当初将郑泰关进死牢之时,郑泰当然是痛恨李三坚,可以说是切齿痛恨,恨不得将背信弃义的李三坚斩成十七八段,可随着关押日久,郑泰就由痛恨转变成了恐惧,转变成了俯首帖耳。   “打家劫舍、敲诈勒索、残害百姓等罪,件件是大罪,桩桩是死罪,当千刀万剐。”李三坚看着郑泰说道:“但本官念你为恶不久,且并非是罪大恶极之人,如此才网开一面,同时本官乃是惜才之人,不忍你一身的武艺无用武之地,因此才赦免你的罪过,并纳入我泉州舟师,就。。。就从一名队将做起吧。”   “你且归于章敢之的麾下。”李三坚指了指章阚后对郑泰又道:“本官不但赦免你的罪过,还赦免你部曲、家人的罪过,并且今日在此许诺,今后只要有人弃暗投明,归于王道,本官决不算前账。”   郑泰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看着李三坚,久久不语。   “还不快谢谢李府尊?李府尊可是为你担了天大的干系。” 章阚见状看着郑泰说道。   “小人。。。小人多谢李府尊,小人今后愿鞍前马后伺候李府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郑泰大哭着拜了下去。 第一百零三章 海贼暴虐   “开栅!”   “廖老五,收成不错啊!”   “廖老五出马,定有斩获!”   “哈哈,哪里,哪里,一会兄弟们寨子里喝酒啊!”   “五头领,只是喝酒吗?”   “不然怎样?难道还想玩老子的女人?”   “这么多的女人,你一个人玩得过来吗?”   “老子天天做新郎,夜夜入洞房,怎样?”   “哈哈哈哈!”   “哈哈,休听他胡说八道,他可是给大头领、二头领等人准备了不少女人呢。”   “朱老七收成也不错啊?”   “那是,来,兄弟们,让你们开开眼界,看看这是些什么人?”   “官军?朱头领,你真有本事啊,居然擒住了些官军?”   “。。。。。。。。。”   福建路关隶县以东有处岛屿名曰铜盘岛,铜盘岛附近有长大山、荔枝山、山姜屿、一金屿、小条等十数个大小不一的岛屿。   铜盘岛岛内怪石林立,幽洞怪石、大山岩龙等等比比皆是,铜盘岛有座山,名曰铜盘山,是山麓岩石堆积而成。   山麓岩石经过潮水的长期冲蚀,雕成干姿百态的熔洞、熔岩、有像长吻阔嘴、凶相毕露的鳄鱼岩;又有像扑在水面上的展翅老鹰,当退潮时,露出深不可测的巨洞,潮水冲撞,轰然雷鸣,浪花四溅。   铜盘岛之的熔洞几乎是洞洞互通,人入其中,瞬间就没了踪影,是个极佳的藏身之所。大的洞穴可容数十人,小的洞穴也能容数人。   铜盘岛水道甚多,蜿蜒曲折,经验老道的船工也会在此地迷路。   岛礁、熔洞、蜿蜒曲折的水道,且铜盘岛多山多洞多雾,使得铜盘岛异常的易守难攻,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想自外攻入铜盘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福建路势力最大,实力最强的一伙海贼就聚集在此处,海贼多年在铜盘岛经营,将铜盘岛经营成了铜墙铁壁一般。   同时也是因为铜盘岛水道蜿蜒曲折,地势极为复杂,易守难攻的,因此大宋沿海官军曾经围剿数次而不可得,且损失惨重,久而久之之后,官军也只能望岛兴叹了。   铜盘岛海贼聚集,约有两千余人马,其头领共九人,其中大头领谢怀忠,为一名常年劫掠于海上的惯匪,号“飞天蛟”;八头领名为谢怀义,与谢怀忠是两兄弟,江湖人送“滚海鼠”;二头领名为费景阳,号“溪边蛇”,其人足智多谋,实为铜盘岛海贼军师;三头领名为顾龙云,号“翻山蛟”,为海贼头领之中年龄较大的人,年约四十岁上下,顾家常年在海上讨生活,其家族不但参与海上劫掠,还参与海上贩卖私盐等走私之事,据说在岸上也有其家族暗地里控制的产业,与官府也有些联系,大头领依之为长城。   四头领赖黑,因眼睛瞎了一只,因此号“独目彘”;五头领名廖汉,人长得身材高大魁梧,黄发深目高鼻,据说其父为外邦之人,同时其人极好女色,号“兽天狗”;六头领名为水野川,是个倭人,也就是日本人,号“海蠃鱼”;七头领朱广明,宋人男子喜欢佩戴簪花,不过一般情况之下只是佩戴一朵,可朱广明却喜欢佩戴五朵簪花,且人长得较为白净,因而被称为“五花郎”。   九头领黄三娘,号“海罗刹”,为四头领赖黑之妻。   海贼在铜盘岛修建了一个水寨,名为铜山寨,水寨共有五道栅门,船只经过之时,需一一开启,各个栅口两侧女墙之上还布置了许多弓弩、石块、滚木礌石等等,海贼喽啰日夜在其上巡逻,以防止外敌侵入。   此时二十余条大大小小的船只正逐一通过五道栅口,进入到水寨内部。   船只之时装满了各地劫掠而来的财物,另有许多劫掠而来的人口,男男女女的都有。   一般来说,男子被劫掠入了贼寨,或被威胁加入海贼,或被当做奴隶,在岛上做些海贼们不愿意做的苦力,如砍树运土,修筑房屋、寨墙等等,或被处死,而处死的方式就多了,如砍头、绑上石块丢入海中淹死、挂在船上活活风干等等手段是无穷无尽、层出不穷。   而女子姿色甚佳者,就被送给各个头领享用,姿色一般者就做些侍女之类的事情,除此之外,还要满足海贼们的兽欲。   而今日海贼们劫掠归来,除了抢了财物、人口之外,在七头领“五花郎”朱广明的大船之上居然还有十余名身穿宋军军衣、低头丧气的汉子,这些人明显就是官军了,因此就引起了众匪大声喝彩。   朱广明也是得意洋洋的命这些宋军降卒跪在了船边,以彰显“军威”,众海贼也是抱着刀枪于一旁品头论足,大声嬉笑。   宋军降卒跪歪了或跪得不直,海贼们就以棍棒刀枪相加,直至将宋军降卒击打得体无完肤,一些宋军降卒甚至被活活打死,残缺不全的尸体即被丢入了海中。   宋军十余名降卒个个面如土色,是又冷又饿又怕,浑身战栗不止。   “朱头领,哪里擒来的啊?”有海贼问道。   “泉州晋江县啊。”朱广明笑着答道:“爷爷们去晋江县快活,这些个官军来扫爷爷的兴,爷爷就将他们拿下了。”   “七头领,你可真有本事,官军你也敢杀啊?”又有一名海贼头目问道。   “哈哈,官军算个鸟?我老七啥时候怕过官军?”朱广明得意洋洋的说道:“我给你们说啊,泉州官军就是一群娘子军,我等设下埋伏,稍一接触,官军就被杀得落花流水的,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幸好我老七下手快,捉了些个官军。”   “娘子军?真是娘子军倒也好了,我等今日就有的乐子了。”   “你不喜欢,自有人喜欢,七头领不就是好这一口吗?”   “哈哈,七头领你有本事当着兄弟们的面玩玩那个像个小娘子的官军,也让兄弟们开开眼界?”   “甚是,甚是!”众匪闻言纷纷大声叫好起哄。   朱广明不女子,倒喜欢男子,有龙阳之癖,有娈童之好。   “这有何不敢?” 朱广明整理了一下身上花花绿绿的衣物,摸了摸头上的五朵各种颜色的簪花,手中捏了个兰花指,摆出了一副女子姿态,扭动着腰肢走到一名宋军降卒面前,捏着嗓子,笑嘻嘻的问道:“我美吗?”   “美。。。美。。。你美若天仙!”宋军降卒几欲呕吐,但又不敢不回答,于是只好哆哆嗦嗦的答道。   “既然是美,为何是这般模样呀?”朱广明低声笑嘻嘻的问道。   “咔嚓!”朱广明话音未落,猛地拔出腰刀,将此名宋军的头颅砍下,随后一脚将头颅踢进了水中,溅起了些许血红色的浪花。   宋军降卒没了头的尸体倒在了船上,断颈处的鲜血如喷泉般的往外涌,很快就铺满了一地。   场面忽然变得异常血腥,但众海贼却是面不改色的,并嬉笑不已。   众海贼早已对异常变态的朱广明的变态之举是习以为常了。   “真讨厌!”朱广明取出一块丝巾,擦拭了一下溅在脸上的鲜血,又摆出一副女子姿态,走到一名宋军降卒面前问道:“我美吗?”   “你。。。你不美,一点都不美。。。”宋军降卒脸色苍白的答道。   刚才说美的,已经被一刀两断了,此时这名宋军降卒哪里还敢夸他美?   “咔嚓!”一刀,朱广明又将此名宋军降卒头颅砍下,踢入了水中。   “直娘贼,竟敢是我不美?”朱广明一脚踢倒了宋军降卒的尸体,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后,又取出一块丝巾,擦了擦脸上的鲜血,随后提刀走到了一名面目清秀、年约十余岁的少年宋军降卒面前问道:“我美吗?”   此时朱广明擦着厚粉的脸上沾满了鲜血,鲜血将厚粉冲的一道道的,如同恶魔般的,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   少年降卒吓得缩在了船边,不敢看朱广明也不敢回答。   “快点回答!” 朱广明恶狠狠的瞪着少年降卒说道。   朱广明钢刀之上的血珠,滴答滴答的一滴滴的落在了少年降卒面前,使得少年降卒是更加的恐惧。   “畜生,该千刀万剐的贼子!”另一名年老宋军降卒见状顿时不堪其辱,扬声大骂道:“要杀便杀,为何如此的折辱我等?待大军到来,定将尔等杀千刀的贼子斩为肉酱,为爷爷们报仇雪恨。”   此时所有宋军降卒心中均是异常的后悔,后悔当初该与这些恶魔一拼到底,就算是死也总比到了贼穴被他们折辱强上百倍、千倍。   “哈哈,老杀才!”朱广明闻言不怒反笑道:“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来人呐,将他们挂到船上去,风干了制成腊肉,爷爷们好拿来下酒!”   众海贼闻言大声答应了一声,一拥而上,将剩下的宋军降卒剥去衣衫,并用绳索牢牢的捆在了船只桅杆之上。   “我美吗?”朱广明又问向少年降卒道。   “你。。。你在小的心目之中是。。。是最美的人。”少年降卒急中生智,强作欢颜的答道。   “哈哈,小猴子嘴巴倒也甜!” 朱广明捏了一把少年降卒的脸蛋笑道。 第一百零四章 铩羽而归   将人挂在船上慢慢风干,慢慢被太阳晒死,是个极为残酷的刑罚。   人挂在桅杆上之后,暂时是死不了的,不但会经受风吹日晒、日晒雨淋的折磨,还要被海鸟啄食,到时候肚破肠流、血流满身,情形将会是异常的凄惨、恐怖。   铜盘岛铜山寨的五统领“兽天狗”廖汉,七头领“五花郎”朱广明为了泄愤,为了震慑掠夺而来的人口,将他们捉住的宋军降卒命人用铁钩挂在了船帆或桅杆之上。   “挂高点,再挂高点,哈哈,伤口再拉大点,这样海鸟才会来吃肉!”廖汉看着挂在船帆、桅杆之上飘来飘去的十余个宋军降卒哈哈大笑道。   “五哥,我漂亮吗?”朱广明手扶在廖汉肩膀之上笑道。   “滚远点,你个老屁屁,老子可不吃你这套。”廖汉恶心得差点将隔夜饭吐出来,将朱广明的甩开后怒道。   “讨厌啊!五哥!”朱广明嗔道。。。   “你们在做什么?”正在此时,有人大喝道。   海贼船舶停靠的码头为一大片空地,空地的一侧为船舶停靠的码头,此处海水较深,可停靠大型船只,而另一侧为三个大熔洞,供众海贼进出山寨。   此时有人大声呵斥,廖汉、朱广明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开口呵斥为水寨二头领“溪边蛇”费景阳,正与大头领“飞天蛟”谢怀忠、三头领“翻山蛟”顾龙云一同从一处熔洞之中走了出来。   “大哥,二。。。二哥,三哥!”廖汉、朱广明见状连忙回身惶恐的说道。   海贼残暴无比,且无法无天,而唯一能够约束他们的就是三头领费景阳,因此两人见了费景阳之后,有些心怯。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费景阳走到廖汉、朱广明二人面前后怒道:“快快将人放下来,真是胆大包天,做事情真是不计后果,惹恼了官府,惹得官军大举来攻,我铜山寨将会是危在旦夕。”   费景阳真是郁闷,早就对他们言明,不许滥杀无辜,以免引起众怒,从而引发整个东南沿海的怒火,若如此,大宋朝廷将不得不派遣大军来剿灭海贼,真到了那个时候,将会是大事去矣。   仅凭铜山寨这两千余乌合之众将无法抵挡朝廷大军的,费景阳作为铜山寨的军师,对此是无比清醒的。   而这些人放出去之后,个个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野兽般的大肆烧杀掳掠,此时居然将宋军降卒挂在了船帆、桅杆之上,准备将他们风干,如此酷刑被官府得知,必然会引起官府的极度愤怒。   留下他们的性命,换些钱粮也好啊,费景阳郁闷的想到。   “什么危在旦夕?我可不懂。”朱广明不以为然的说道:“人都挂上去了,再放下来可不吉利呢。”   “呵呵,二头领别急嘛,官军?从前也不是没有官军来攻打铜山寨,还不是铩羽而归?我与八弟还各率人马伏击了官军呢,将他们杀了个落花流水的,他们简直是不堪一击啊。”   “哈哈哈哈!”朱广明闻言与众海贼一同放声狂笑。   “住口!”费景阳气得指着挂在船帆、桅杆之上正痛苦挣扎的宋军降卒说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他们是些什么人?老的老,少的少,这是官军吗?就算是官军,也是官军之中的杂军,而非宋军精锐,你们两个不是本事大吗?那么下次你们去捉几个宋军精锐给我看看,如何?”   “捉就捉,难道还捉不到吗?”朱广明兀自嘴硬道。   “好了,二弟不必这么生气嘛。”大头领谢怀忠摸了摸油光瓦亮的光头后笑道:“不就是几个官军吗?杀了就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下次老夫定当好好管教管教他们。”   谢怀忠纵横海上十余年,从前为两浙路渔民出身,也是贫困人家出身,后被官府、恶霸欺压,愤而杀了恶霸,就落草为寇。   谢怀忠落草为寇之后,以其凶悍、毒辣就很快闯出了“飞天蛟”的名头,其标志就是头上有着三处刀疤的光头。   “下次?”费景阳闷声说道:“还有下次?哥哥,小弟早就与你说过,欲成大事者,当严军纪,明赏罚,善待普通百姓,也尽管不要去抢普通百姓,也为我铜山寨挣一个好名声,并且我等称霸于海上,并非为陆地霸主,因此尽量不要上岸去抢。上岸去抢,必然会引起沿海百姓愤怒,同时也会使我等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谢怀忠的护短使得费景阳是极为郁闷,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如此的大头领,还能让底下的兄弟能够循规蹈矩?   “善待普通百姓?哎,二弟啊,兄弟们可是个个长着嘴呢,每天都要吃喝,不要去抢普通百姓?我等吃什么?喝什么?此时为冬季,冬季来往商船甚少,若是只抢商船,兄弟们如何捱得过这个令人厌恶的冬季?”   “冬季缺粮,可让三头领去买啊,又何必冒险去岸上抢?”费景阳说道。   三头领顾龙云岸上交际广泛,一般山寨之中缺粮之时,就使顾龙云去沿岸购买粮食,而顾龙云也因此很少前来铜山寨,一般都是在岸上奔波。   此时马上春节了,因此顾龙云上岛是给大头领谢怀忠拜年的。   “二头领!”顾龙云闻言微微摇头道:“你可能有所不知,冬季缺粮,而此时浙江路、江南路等地的粮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部运往泉州了,而泉州新任太守对粮食管控得是异常严密,因此此时想淘换些粮食却是难上加难啊。”   “就是嘛。。。”谢怀忠闻言点头道:“等捱过这个冬季,就一切听二弟的如何?”   费景阳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谢怀忠之言也不无道理,人总是要吃饭的,这些人恶急了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同时这也是谢怀忠不停费景阳之言的后果,就是谢怀忠不停招兵买马,不停的网罗周围大大小小的海贼。   如此造成的后果便是,虽势力是越来越大,但数量却是越来越多,人员是越来越繁杂,负担当然也是越来越沉重。   海贼是以劫掠为生的,要养活这么多人,当然必须要不停地劫掠,而只是劫掠海商或富户是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的。   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毕竟只是口号,而却无任何贼盗能够完全做到。   “泉州新任知州到底为何人啊?”谢怀忠随后问向顾龙云道:“听说此人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正是!”顾龙云答道:“此人为宋庚辰科状元及第,自泉州上任以来平水患,澄清吏治,安抚百姓,颇得泉州百姓民心,大哥,此人虽然年少,但万万不可小觑啊。”   “三统领说的是。”费景阳点头道:“从其上任泉州之后的作为来看,此人为心系百姓之官员,又岂能容忍我等如此的。。。?我料其必然会采取一些措施针对我铜山寨,因此山寨应当做些准备。”   “当做何准备?二弟不妨明言。”谢怀忠闻言问道。   “当视其行为而定。”费景阳答道。   “若那个什么状元能够识趣倒也罢了,若是不识趣,我铜山寨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谢怀忠点头道。   海贼长年累月聚啸海上,纵横于茫茫大海,而官府就剿而不可得,久而久之之后,就与官府形成了一个“默契”,那就是只要某州府的官府不是穷追猛打,甚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么海贼也不会过分袭扰这个州府,也会适可而止的。   宋海岸线有上万里,沿海各个州、府、军、县、镇、乡均可成为海贼劫掠的目标。   “四头领回来了!”正在此时,谢怀忠之弟,山寨坐第二把交椅的谢怀义兴冲冲的奔过来对谢怀忠等人说道:“去看看五头领给我等带回来的是何等新鲜玩意?”   谢怀义为谢怀忠的幼弟,两人之间相差十余岁,年近三十的人却似未长大一般,脑壳似乎也是缺根弦。他还曾经闹过一个笑话,就是谢怀义曾经去参加宋之贡举,还差点被官府捉住。。。   谢怀义能够坐上山寨末把交椅,完全是因为他是谢怀忠亲兄弟的缘故。   “呵呵,走吧,去看看老四带回来些什么?”谢怀忠闻言笑道。   于是众人向停靠船只的码头走去。   而使众海贼感到异常吃惊和沮丧的就是,四头领“独目彘”赖黑哪里是凯旋而归?而是铩羽而归,是丢盔卸甲、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赖黑领十余条船只,上百名海贼去泉州南安县劫掠,可却只回来了三、四条船,三、四十个人。   赖黑领着四条船逐一通过五道闸口之后,众人只见船上的海贼个个带伤,且脸色均是露出了惊魂不定的神情,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令人极为恐惧之事。   一件财物、一个人都没抢到,反而将手中的兵器丢了个干干净净的。   “赖老四,船只、兄弟们都到哪里去了?”谢怀忠见状,气得大声喝问道。   “死。。。。死了。。。”赖黑低着头,沮丧的答道。   “谁说大宋无人?谁说宋军无精锐?”费景阳见状叹道。 第一百零五章 过年(上)   “三头领,就这么着急回去吗?为何不等过了节再走?”   铜盘岛之上,海贼二头领费景阳单独送别欲离开铜盘岛的三头领顾龙云之时,对他说道:“你现在上岛的次数可是越来越少了。”   顾龙云好不容易来一次铜盘岛,却仅仅呆了一日,就打算离去,此时距离新年旦日没几日了,他居然就等不及了,似乎是极为迫切的欲离开铜盘岛。   “二头领!”顾龙云闻言摇头道:“沿海各州府的官府的盘查是越来越紧了,因而出趟海是不容易的。再者说,我还要为兄弟们的生计奔波,因而此举也是万不得已的。”   “嗯,三头领说的是。”费景阳点头道:“快走吧,三头领此去,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可要千万当心。”   “多谢二头领,在下省得。”顾龙云闻言拱手告辞,坐着一条不大不小的船只,就扬帆而去。   “哎。。。。”费景阳看着越来越远的顾龙云坐船,长长的叹了口气,并一直站着海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爹爹,为何如此性急啊?还有数日就过年了,为何不在岛上与寨主摆拜了年之后再走?”返回大陆的船上,顾云龙之子顾稟问道。   顾云龙转头看了一眼顾稟后,又转头看着平静的海面后,缓缓说道:“我顾家世代在海上讨生活,经商、走私等等,偶尔也做些劫掠之事,但从未与官府明火执仗过。此时铜盘岛上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如此肆无忌惮的上岸剽掠,就离覆灭之日不远了。我顾家可不能在这条船上,与其一同沉没。”   “爹爹,既然如此,可你为何不出言劝阻寨主?”顾稟闻言又问道。   “我?”顾云龙闻言不禁苦笑道:“二头领费景阳的话他都不听,何故我的话就有作用?他一心。。。一心求死,任何人也拦不住啊。”   “爹爹,既然如此,不如与其一刀两断,也省得日后麻烦。”顾稟咬牙说道。   顾云龙闻言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顾云龙何尝没有考虑过与谢怀忠,与铜盘岛一刀两断?双方至此一拍两散,互不相干。可入水从贼易,想洗干净身子上岸就难了。   谢怀忠从前对顾家有恩,曾经救过顾云龙的性命,因此顾云龙才入了伙,为铜山寨三头领。   此时就算顾云龙不顾往日的恩义,与铜山寨一刀两断,可官府会轻饶了有罪在身的顾云龙吗?   顾云龙此时是异常的懊悔,懊悔当日一时冲动之下,入了山寨。   “稟儿,爹爹给你安排的这门亲事,你还满意吗?”良久之后,顾云龙问向顾稟道。   “爹爹。。。孩儿。。。”顾稟想起那人,顿觉面红耳赤的,恨不得立即飞到那人的身边去。   。。。。。。。。。。。。。。。。。。。。   泉州太守府   马上过年了,太守府当然也是装饰一新,门神、对联、钟馗、桃符等等也是贴得满府都是,披红挂绿的,一片节日喜庆的气氛。   李三坚于府衙之中一直忙到年三十的下午才得空回去陪母亲、陪妻妾、赔着自己的家人过年。   这是李三坚及其家人在泉州过的第一个新年,因此李三坚是万分期待。   李三坚心急如焚,快马赶到太守府之时,抬头看见府门之上贴着的两个大大的福字,顿时心有所感,对护卫自己回来的山魁、许彪笑道:“想当年在京城过年,所贴的桃符还是李某自己画着呢。”   当年,李三坚携母赴京赶考,在京城开封府过年,全家穷困潦倒,连桃符都买不起,无奈之下,李三坚就亲手画了些桃符贴在了门窗之上。   李三坚回忆往事,不由得有些感慨,感慨时间如流水,转眼之间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发生了如此奇妙的变化。   李三坚此时的日子当然是过好了,与从前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   但目前这种尽享天伦之乐的安逸日子能有持续多久呢?一年还是两年,十年还是八年?李三坚是不得而知的。   北方强虏之事,始终像一块石头般的压在李三坚的心里。   “主人,当年真是。。。真是。。。。”山魁也是感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真是什么?”许彪笑道:“俺家中也穷啊,桃符还是用一张红纸贴上去的,上面啥也没有。。。”   “哈哈,那是你不会画,哪些像主人什么都会画的。”山魁闻言哈哈大笑道。   李三坚闻言也是笑了笑后对山魁、许彪说道:“你们两个去将家人接入府中,一同过个新年,哦,对了,还有许叔微、李纲、姚舆、章阚等人一并叫来,人多也是热闹,我等热热闹闹的过个新年。”   “遵命!”山魁、许彪大喜,齐声应道。   李三坚为堂堂泉州太守,对待手下却是较为随和,没有官架子,且心细如发,不但要考虑他们,还要考虑他们的家人。   除非犯了军令或府令或宋律,如姚舆之事。   李三坚点点头,催马走到了府门之前,翻身下马,府门随后打开,太守府宅老,也就是管家翟六领着数名家丁迎出了府外。   “相公回来了?”翟六将李三坚迎进府中后笑道:“相公为何这么晚才回来?老夫人、夫人们都等急了。”   “哎,府衙之事多如牛毛啊!”李三坚长叹了一声后问道:“母亲大人在哪里?”   李三坚是个孝子,在公事之余,尽量都要陪母亲符二娘吃顿饭,唠唠家常什么的。   “在。。。厨房呢。。。”翟六支支吾吾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母亲符二娘贫困人家出身,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以往琼台儋州之时,操持家中的大凡小事,早已忙碌惯了,是习惯成自然了,此时忽然为堂堂泉州太守之母,太守府的“老夫人”,让其养尊处优,她却是根本闲不下来,仍是喜欢去地里、去厨房,去厨房的话,母亲也不怕将下人们吓着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为泉州太守,按宋制,是可以拥有十倾左右的良田的,而宋帝赵佶在李三坚临行之际,许给了李三坚五十倾良田,也就是说此时李三坚若是取泉州五十倾官田,是无人有异议的,当然也不会受到弹劾。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只取了五亩地,于是就成为了太守府的“花田”,符二娘等人经常在花田里忙碌,养养花、种种草什么的,以打发闲暇时光。   “你们两个过来,给相公更衣。”翟六跟随李三坚进入内堂之后,取下李三坚身上的大髦后,对侍候的两名侍女说道。   “还是我来吧!”两名侍女正准备过来之时,屏风后转出一人,对两名侍女说道。   “是,二夫人!”两名侍女一起娇声应道。   “你们都出去吧。”太守府二夫人王雯随后吩咐翟六等人道:“烧一盆火炭过来,不要将奴家的夫君冻着了。。。”   泉州位于东南沿海,冬季温度不是很低,海水、河水也不会结冰,但就这么脱掉衣服还是有些寒冷的。   翟六、侍女们闻言诺诺而退。   王雯说话间,美目还瞟着李三坚,李三坚见状不禁笑道:“哈哈,无碍,无碍,你夫君我身体壮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人为夫妻已久,但李三坚的调笑之言还是使得王雯有些脸红,暗暗啐了李三坚一口,就走到李三坚的身后,踮着脚尖,取下了李三坚头上的乌纱帽。   宋之官袍穿起来麻烦,脱下来也是如此,特别是冬季,里三层外三层的,是层层叠叠的。   两名侍女很快就抬了一盆火炭进来,屋中顿时就温暖如春,使人感觉暖洋洋的。   王雯取下李三坚的官帽,脱下了李三坚的官靴之后,就俯身去解李三坚腰上的玉带。   “啪!”李三坚伸手去帮王雯的忙,却被王雯将手拍开了。   “奴家今日就单独服侍官人了!”王雯拍开李三坚的手笑道。   王雯今日穿了件翠绿色的碎花锦袄,俯身去取李三坚腰上的玉带,露出了领口一抹肌肤,在翠绿色碎花锦袄映射之下,显得异常的白嫩,显得异常的诱人,使得李三坚眼睛都有些直了。。。   同时李三坚发觉王雯碎花锦袄领口的纽扣有些松动,于是咽了口唾沫,伸出手指弹了一下碎花锦袄领口之上的纽扣,笑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阿哥,最好叫三哥。。。”   松动的纽扣在李三坚一弹之下,顿时就从扣眼之中滑落,衣领敞开,露出了胸口一片雪白的肌肤,因为此时王雯是俯身去解李三坚腰上的玉带,因此李三坚甚至还隐隐约约的看到了王雯身上淡紫色的肚兜及肚兜之下的。。。   而令李三坚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今日王雯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往日的王雯若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扣拢纽扣,随后对李三坚娇斥不已。   而此时的王雯却是嫣然一笑,继续服侍着李三坚更衣,甚至还有些故意展示自己。。。的意思?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 第一百零六章 过年(中)   泉州太守府内堂   “雯儿,出了什么事情了?”李三坚见王雯有些反常,反倒是不忍继续轻薄她了,于是看着正忙碌的王雯问道。   “没。。。没什么呀。。。”王雯脱下李三坚身上的官袍后,支支吾吾的答道。   李三坚盯着王雯慌乱的眼神后问道:“胡说,你肯定有什么事,快说吧,否则家法伺候。”   李三坚曾为法司官员,审理案件无数,此时又是一州之长吏,不知不觉之中就带着一丝威严。   此时李三坚并未真正的气恼,而是有些挑逗王雯的意思,但犀利的眼神还是将王雯吓得够呛。   “我。。。我。。。我。。。我怕。。。呜呜呜。。。”王雯顿时被李三坚犀利的眼神吓得手足无措,是放声大哭。   “你。。。”王雯这么一哭,倒将李三坚弄得慌了神,于是慌忙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雯搂进怀里,放在自己腿上坐好后,柔声安慰道:“雯儿,是官人不好,官人是戏弄你的。。。你。。。到底怕什么啊?能说说吗?”   “三哥。。。我。。。我。。。就是怕嘛。。。”李三坚越是安慰,王雯反倒是哭得愈发伤心,搂着李三坚脖子,哭得异常伤心。   “嗳,嗳,雯儿,我的娇滴滴的小娘子,你到底怕什么啊?别哭了,你看大过年的,多不吉利啊?是吧?说说吧,无论何事,三哥都为你做主,就算是要了三哥的命,也在所不惜。。。”李三坚甜言蜜语的安慰道。   “三哥?真的吗?”在李三坚甜言蜜语之下,同时王雯听闻过年哭泣不吉利,于是乎就止住了哭声,看着李三坚抽抽噎噎的说道:“雯儿怕。。。怕三哥。。。不要雯儿了。。。”   “啥?”李三坚闻言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说道:“三哥我为何就不要你了?你这是。。。从何说起嘛?”   “三哥。。。你。。。”王雯噘着嘴,伸出如葱花般的玉指一个个的数着:“三哥你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总有一天,三哥你就会不要雯儿了,六个,七个。。。”   蔡绒雪容貌在王雯之上,又是知书达理、通晓古今的,王雯自问没有一处比得上蔡绒雪,不过这也还罢了,现在倒好,又有了一个李婉婷,现在叫做徐婷婷,也是样样出众,因而此时王雯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王雯的家远在琼台儋州,若是李三坚始乱终弃,不要王雯或者冷落王雯,王雯将会是异常痛苦,日子将会是过得异常难过,并且还无处倾诉。   因而这段时间以来,王雯是极力的讨好李三坚,生怕李三坚对自己开始厌恶、疏远自己。   喜新厌旧,此为男子的通病,这是王雯的娘亲亲口告诉王雯的。。。   “打住。。。打住。。。”李三坚简直是无语了,于是哭笑不得的说道:“什么三个、四个、五个六个,还七个八个的?你三哥我有那么大本事吗?再者说,多了我也吃不消啊?哈哈,雯儿,你简直要笑死你夫君我了。。。”   “你。。。不许笑。。。不许取笑我。。。”王雯坐在李三坚怀里嗔道。   “好,好,我不笑,不笑便是。”李三坚闻言拼命忍住笑,亲了亲王雯发烫的脸颊缓缓的说道:“雯儿,你自幼就与三哥相识,此时虽名为三哥的妾室,但其实三哥心中是将你当做了妻,就如娘亲所言,是三哥黎家的妻,既然如此,三哥又岂能不要你啊?又岂敢不要你?三哥就是不要我自己,也不能不要你啊?你只管放宽心便是啊,你呀,你永远永远是三哥的妻,是三哥的二夫人,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是永不变色。。。真是的,我当是什么事啊,倒将我吓了一跳。。。”   “三哥。。。我。。。呜呜呜。。。”李三坚的巧舌如簧、甜言蜜语使得王雯就如同在炎热的夏季喝了一碗冰镇莲子羹一般,舒爽到了极点。   一种莫名的舒服的感觉紧紧地包裹住了王雯,王雯感觉就要破茧而出了,化为蝴蝶在天空飞舞。。。   此时王雯感觉身子是越来越热,几乎要融化在了李三坚的怀里。   王雯产生的变化此时已经影响到了李三坚,因此李三坚也同样如此,已经不顾一切的在剥去王雯身上的衣物了。   “三。。。三哥,别。。。别在这里,我。。。阿妈。。。阿妈还在等着我们呢。”王雯使劲的咬了咬嘴唇,让自己清醒。   “哦?哎,快给我更衣,看看娘她们吧,此事。。。机会多着呢,嘿嘿。”李三坚闻言也清醒过来,连忙将王雯放在了地上,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冠一边笑道。   “讨厌。。。”王雯拍了一记李三坚身上某处,连忙取过李三坚的家居长袍,服侍着李三坚更衣。   “哈哈!”李三坚见忙碌的王雯,不禁又笑了起来。   “你又笑什么呀?”王雯嗔道。   “呵呵,其实啊,我有一个法子,保管你日子过得踏踏实实的。”李三坚笑道。   “什么法子啊?”王雯问道。   “你将俺娘,你的婆母伺候好了,我还能怎样?借我两胆也不敢。。。”李三坚笑道。   “我。。。嘻嘻。。。”王雯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三坚之母符二娘为黎家人,王雯也是,而符二娘是特别怜惜她这个本族儿媳,如此,就是借李三坚八个胆子,李三坚也不敢将王雯怎样的。。。   王雯在李三坚提醒之下,不由得笑了起来,心中倍感安心。   “还有一个法子,你附耳过来。”李三坚随后在王雯耳边说了几句。   “那是你不行啊,不是奴家不愿意啊。。。”王雯睁大了一双美目说道。   “走,快走,看看娘去。”李三坚闻言尴尬的说道。   。。。。。。。。。。。。。。。。。。。。   “鱼是这种做法的,呐,看清楚了吗?坚儿是最喜欢这样吃的。”太守府宽敞的厨房之中,“老夫人”符二娘正在展示、教授厨艺,而学生就是她的两名儿媳,蔡绒雪与徐婷婷。   蔡绒雪、徐婷婷聚精会神的看着符二娘展示厨艺,一副敬仰之至的神情,一旁的厨子、厨娘、侍女们伺候在一旁,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或者说不敢对符二娘的厨艺反驳半句。   “老夫人”符二娘的厨艺虽较为精湛,但其是琼台儋州的,而闽地的做法与其相比,是不尽相同的,并且福建菜也有其独到之处的,因此众太守府的厨子、厨娘对于符二娘的厨艺是颇有些不以为不然的,但此时此刻又有何人敢有半点异议?   “鱼,特别是海鱼还能生吃呢,味道也是颇有些不同呢。”李三坚的老娘符二娘接着说道。   “啊?鱼还能生吃啊?”徐婷婷闻言顿时惊讶得“花容失色”,连连问道。   “那是当然!”符二娘一边忙碌,一边微笑道:“娘可是海边渔民家的女儿,有时候一出海就是半个多月,在海上吃饭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也并不是顿顿都有热饭吃,但人总是要吃饭的,饿极了也就只好生吃了。”   符二娘边说边从鱼身上片下数片鱼肉,放进碟中,用筷子夹着一片鱼肉蘸了蘸作料之后,看着蔡绒雪、徐婷婷笑问道:“你们两个谁哪个愿意尝尝?”   两女闻言顿时相顾失色,是面面相觑,面呈难色。。。没有一人愿意尝试生吃。。。   生吃就成什么了?茹毛饮血,就与野人差不多了,两女自幼均是读了不少的书,岂能不知一名淑女当做什么,不应做什么?而茹毛饮血岂是一名淑女所为?   “听说生鱼片对女子怀孩子可是大有益处呢。”符二娘促狭一笑道。   两女闻言顿时将妇道之说抛之脑后,分别用筷子捻起两片鱼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品尝生鱼片的味道。   李三坚婚后两年余无后,此时不但符二娘母子在意,蔡绒雪等妻妾亦是如此,同时她们之间表面之上是和和气气的,似乎是相处愉悦,其实背地里多少还是有些争宠、争斗的,此时若何人能够先一步怀上孩子,那么必然会占据优势,因而此时不要说生鱼片,就算是毒药,只要能够怀上孩子,那么吃了又有何妨?   “哇。。。辣。。。辣。。。”只片刻间,两女几乎同时吐出了嘴里的鱼肉,并使劲用手向嘴里扇着风。   “哈哈哈哈!”此时厨房门口传来李三坚的大笑声,蔡绒雪、徐婷婷闻言一同奔到李三坚身边,委屈的说道:“官人,娘又捉弄人了。。。”   符二娘今年三十余岁,不到四十,但却是童心未泯,有时候就似孩童一般。   此时符二娘为泉州太守之母,为太守府的女主人,按说跑到厨房亲自下厨,同时捉弄自己的两名儿媳,是有失身份,有失体统的,但李三坚却是毫不在意。   只要老娘喜欢,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李三坚从不干涉,也不许他人干涉。   李三坚早就来到厨房了,却并未打扰符二娘,此时看到老娘捉弄自己到妻妾,不由得放声大笑。 第一百零七章 过年(下)   “娘,客人都快来了,您就别。。。?”   泉州太守李三坚回家过年,回府之后就拜见母亲符二娘,可怎料符二娘却跑去了厨房,于是李三坚提醒符二娘道。   “来就来嘛,早就预备好了。”符二娘边说边取下围裙道。   “预备好了?娘,孩儿请的人人可不少呢。”李三坚笑道。   “不就是山魁、许彪等人和他们的家人吗?你是娘生的,我还不知道你?早就安排好了。”符二娘说道。   “是,娘考虑的周全。”李三坚对符二娘笑道。   符二娘闻言笑了笑吩咐众人道:“雯儿,你带人去摆酒席,按我黎人习惯,都坐在一起,不用分开了,我黎家可没汉家那么多的规矩。翟六你去预备烟花、爆竹、红包等喜庆之物,并准备迎客,雪儿、婷婷你们两个预备祭祖之物,好了,你们都傻站着做什么?都去忙吧,都去换上新衣服,准备过年了,呵呵。”   符二娘此时方有一些太守府女主人的威风。。。   众人齐声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各自忙去了。   “坚儿,你随娘来,娘亲手给你缝制了一件锦袍,去试试,看合身不?”符二娘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啊?哦,娘您老慢点啊,孩儿扶您。”符二娘说罢,就转身风一般的走出了房门,李三坚见状慌忙伸手去扶符二娘。   “我老吗?还要你扶?”符二娘“啪”的一声拍掉李三坚的手后笑道。   “您不老,娘您是年轻漂亮,是美若天仙呢。。。”李三坚嬉笑道。   “哎呀?你口中的词儿倒是越来越多了啊?有你这么说娘的吗?”   。。。。。。。。。。。。。。。。。。。。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穿在李三坚身上的这件锦袍,是符二娘一针针密密地缝缀而成。   此时的李三坚哪里还缺衣服穿?官府发放的衣物,李三坚根本是穿不完的,不过那是官府发放的衣物,无论是怎样的华美,又怎及这件饱含母亲心血的锦袍?穿在身上,使得李三坚感到异常的温馨及温暖。   同时这件黑红相间锦袍是由蜀锦缝制而成,袍半掩襟,交领,窄袖,后身开禊至高于臀部处,领口、袖口、衣襟外缘羊皮“出凤”。袍身用料为三枚左向斜纹纬棉,图案为宋流行的毬路纹,纹内饰一对灵鹫相背而立,并以花树装饰。以龟背、方棋、联珠纹、小团花装饰毬路纹相联四角空白处。   精美的锦袍充分体现了黎家女子的心灵手巧。李三坚入仕之前所穿的一切衣服都是符二娘亲手缝制的,只不过当时所用之衣料,哪里有目前这样华贵?   李三坚当年在开封府灯会得了魁首,所得的数匹蜀锦,送给符二娘的时候,符二娘是视如珍宝,许久都舍不得拿出来用。   “我的坚儿,已经长成大人了。”符二娘帮李三坚换好锦袍,抚平李三坚胸口的锦袍,轻轻地说道。   二十余岁的李三坚身材是愈发的挺拔,胸部肌肉饱满,宽肩,蜂腰,剑眉入鬓,目如朗星,到了泉州之后,日晒雨淋的,皮肤就被晒成了小麦色,不过却显得愈发的健美。同时脸上的胡须是越来越长,越来越浓密,是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黑红相间的精美锦袍穿在李三坚身上,更使李三坚显得愈发的丰神俊朗。   此时符二娘站直了,也只及李三坚的肩部靠下一点。   符二娘看着自己的孩子长成了如此英俊高大的模样,心简直都要醉了,从前所经受的一切苦难似乎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李三坚一直无后,使得符二娘愈发的感觉对不起李三坚的父亲李清。   “娘,孩儿早就长大成人了!”李三坚见到符二娘眼中露出的一丝悲伤神情,知道符二娘定是又想起了父亲李清,于是就欲分散符二娘的注意力,说道:“孩儿都给您寻了三个儿媳妇啦,哪里还未长大成人?”   “啪!”李三坚这招果然灵验,使得符二娘心中悲伤之意减了不少,拍了李三坚一记后笑道:“你也太花心了,从前你曾经对娘说过,要给娘寻来七、八个儿媳妇,娘当时还以为你是在安慰娘,是一句戏言,可你却真的。。。嘻嘻。。。,你呀,这一点可比不上你爹爹呢。”   有时候母亲在自己长大了的孩子面前,自己反倒像个孩子一般。。。   俺那老爹是生不逢时。。。李三坚心中嘀咕道,被发配到了琼台儋州如此荒僻之地,能找到媳妇就算是李氏祖坟冒青烟了。。。   “娘,爹爹他到底是为何被贬至儋州啊?”   这句话李三坚一直想问,都憋了许多年了,可就是因为担心符二娘,就一直未问,此时话到了这份上了,于是李三坚就脱口而出道。   “来,娘给你梳梳头,边梳边说,娘都许久没给你梳过头了呢。”符二娘边说边拉着李三坚坐在了一条凳子之上,走到李三坚的身后,打开了李三坚头上的发髻。   符二娘随后打开了桌上的一个锦盒,取出了一个玉质项链,挂在了李三坚的脖子之上。   “娘,这是什么?”李三坚摸着垂在胸口的玉质挂件,诧异的问道。   “这是娘在开元寺为你求的,据说可灵验呢,保佑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的。”符二娘一边梳理着李三坚的黑发,一边微笑着说道:“你不是在问你爹爹为何到了琼台儋州吗?娘这就告诉你,关于这件事情,你爹爹提的很少,娘也只知道个大概的,似乎是与朝廷什么变法有关,因朝廷争斗,就被贬到了琼台儋州。”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点头道:“这种事情在那个时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啊。”   宋自王安石变法以来,元丰变法派与元祐保守派就开始了互相争斗,你死我活的,宋朝堂之上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忍看朋辈成新鬼。。。   争斗落败一方自然就被赶出了朝廷,赶出了京城,贬黜到了各地,蔡绒雪之父蔡确,目前朝廷右相曾布,左相韩忠彦,故相章惇,苏轼兄弟,包括蔡京、蔡卞两兄弟不都如此吗?一些人甚至是数起数落的。   其中运气好的就会被重新启用,如曾布、章惇、蔡京、蔡卞,而运气不好的就会被贬死,是客死他乡,如蔡绒雪之父蔡确,李三坚的师父苏轼等人。   “娘在佛祖面前给你求了这个玉佩,就是为了保佑你今后不会走你爹爹的老路。”符二娘边梳头边说道。   别看李三坚目前似乎是风光无限,但今后的事情是谁也说不清楚,符二娘虽为女流之辈,但通过李三坚之父李清的事情,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对李三坚是万分担忧。   “娘你尽管放心。”李三坚闻言安慰符二娘道:“孩儿今后小心谨慎、谨言慎行便是。”   “哎,不过这种事情有时候又由不得儿子啊!”李三坚此时忽露凶狠的目光,语气也是凶狠的说道:“不过孩儿可不是爹爹,可以任人摆布,若有人胆敢任意摆布孩儿,孩儿定当十倍奉还于他!”   “你这孩子,一点都不像你爹爹。”符二娘闻言顿时被吓了一跳,拍了一下李三坚的肩头嗔道。   “砰!”正在此时,符二娘的房门被人一头撞开,李囡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娘亲、哥哥,人。。。人都来了,你们在做什么?快点出来呀!”   小白狐白妮儿也是一身新装,蹲在了李囡的肩头,奔跑颠簸之时,居然未将它颠下去。。。   一人一狐的长期相处,使得白妮儿由最开始的抗拒,变得无可奈何的顺从,到了现在一人一狐倒是形影不离了。。。   “哎哟,都怪你,真是啰嗦的紧,问这问那的,我还未更衣呢。”符二娘嗔怪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禁大笑起来。   明明是老娘拖着自己说这说那的,现在反倒怪在了自己身上。。。李三坚感到好笑不已。   “囡囡,快将娘的新衣服拿来。”符二娘瞪了李三坚一眼后,对李囡说道。   “嗯。。。”李囡点点头,就将早已备好的一套符二娘的新衣给抱了过来。   “阿妈,换奴家这件衣衫吧。”正在此时,李三坚的二夫人王雯捧着一套新衣走进房门后说道:“这是奴家连夜缝制的,不知道阿妈喜欢不?”   王雯还是那样,黎人称呼与汉人称呼混用。。。   “哎哟,媳妇做的新衣服,我怎么能不喜欢呢?来,媳妇快过来帮娘换上。”符二娘闻言欢喜的说道。   李三坚见状暗暗向着王雯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是聪明的女人,一点就透,刚刚教给了她,就现学现用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嗯?不对啊?刚刚教给了她,可她缝制衣服肯定是没有那么快的啊?   一件精美的新衣没有数日乃至十数日的功夫,是无法缝制完成的,难道是王雯她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么说来,李三坚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了。。。 第一百零八章 事起突然   “卖痴呆,千贯卖汝痴,万贯卖汝呆,见卖尽多送,要赊随我来。”   除夜,也就是除夕之夜,泉州城池的大街小巷响了许许多多的孩童嬉笑之声,大大小小的孩童绕着泉州的大街小巷唱着这首歌谣。   此谓之为“卖痴呆”,孩童以此相戏谑,以寄托来年变得聪明的愿望,当然这并不是真正的卖钱,不过也有个别孩童将“痴呆”卖了出去,当然也可以将这种事情称之为得“过年钱”。   与此同时,泉州满城均燃起了各种烟花爆竹,爆竹在城中不时的响起,五彩斑斓、各式各样的烟花也在泉州城池上空层层叠叠,是绚丽多姿、光彩夺目,烟花不时地划过一道道绚丽的光华,令人目眩神迷。   李三坚之妹内李囡在蔡樱雪及两名太守府护卫的陪同之下,在太守府附近也是唱着歌谣,看着绚丽多彩的烟花,拍手欢笑不已。   此时泉州正在闹海贼,因此李三坚不敢大意,家人出门必须有护卫陪同,且不允许李囡跑出太远,只能在太守府附近玩耍。   同时李三坚为了保证泉州百姓过个愉快、舒适、宁静的新年,就早已下令泉州厢军、巡检司、各个衙门必须有值守之人,不得卸甲,枕戈待旦,以防海贼偷袭。   腊月的最后一天,谓之为“除夜”,也就是除夕之夜,在这一日,士庶百姓无论大小家,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均洒扫门庭。去尘秽、净门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遇夜则备迎神香花供物,以祈新年之安,如此风俗,非宋东京开封府独有,宋各路府州军均是如此,闽地甚至更甚。   过年前,家家户户都要洒扫门庭,此称之为“扫除”,而张贴门神、年画、春联,祭拜先祖、社神、天地等等,谓之为“团年”。   而吃过年夜饭之后,就是彻夜不眠的大年夜,士庶百姓之家围炉团坐,通宵达旦的不睡觉,此谓之为“守岁”。   泉州太守府也是如此,年夜饭众人欢聚之后,李三坚及其家人就选了一处可远眺之地,烧着数盆火炭,点着油灯、蜡烛,看着远处天空璀璨的烟花,围着火炉欢快的谈笑,准备守岁至天明。   “娘,这么晚了,可千万不要累着您老。。。您了,去歇息了吧?”李三坚看着谈兴异常浓厚的符二娘,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有什么?”符二娘摇头拒绝道:“在儋州之时,晚上整宿的纺纱、纺布,白天还要劳作,还不没有将娘累倒啊,现在托我的坚儿的福,整日里就没什么事情,就是闲得慌,坚儿、媳妇们你们看,娘都养胖了许多呢。”   符二娘说罢看了一眼李三坚,感到由衷的幸福与骄傲。   儿子这么有出息,又是异常的孝顺、听话,简直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的,有如此儿子,何人又感到不幸福呢?   符二娘此言倒是实情,现在的李三坚养活一家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再加上三夫人徐婷婷经营有道,因此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根本不需要符二娘继续赚钱养家了,也不需要符二娘做什么家务事,此时的符二娘可谓是养尊处优的,养尊处优久了之后,当然就是养得白白胖胖的,再加上蔡绒雪教会了符二娘一些养生、养颜之道,因此三十余岁的符二娘看起来却如二十余岁的人一般。   至于符二娘偶尔下地、下厨房之类的事情,用李三坚的话来说,就是消食之举。。。   “娘,你再讲讲官人他小时候的事情嘛。”李三坚的三夫人徐婷婷一边给李三坚捏肩捶背,一边笑嘻嘻的对符二娘说道。   “好!”符二娘笑道:“你们可知道,你们的夫君他小时候可是差点就。。。,当时可是将娘吓坏了。”   符二娘边说还边抚着胸膛,事情过去已久,但符二娘仍是心有余悸。   “出来什么事情啦?”坐在李三坚之侧的蔡绒雪双手撑着下巴问道。   李三坚小时候许多糗事,蔡绒雪可是未听说过,因此是异常兴奋的听着符二娘讲述。   “我知道,我知道,三哥他小时候差点掉进海里淹死。。。他落水之前还是个。。。还是个。。。”王雯一边指挥着下人们端茶倒水,一边笑嘻嘻的说道。   “还是什么?”蔡绒雪问道。   “他们那些人啊,简直没眼力,他们说我的坚儿是个痴呆儿。。。”符二娘有些得意的笑道。   “娘啊,俺的娘,你又来了不是?”李三坚边说边指着自己鼻子道:“你们看俺像痴呆儿吗?”   “像。。。!”蔡绒雪、徐婷婷、王雯一起答道。   “哈哈,痴呆儿能够为大宋太守,倒也稀奇。。。”李三坚年夜饭之时,喝得有些大了,因此有些得意的自吹自擂道。   “官人他为何会落入海中?是怎样落进去的?”徐婷婷忍不住拍了一下李三坚的肩膀后问道。   “这要去问他了。”符二娘想起从前李三坚的模样,不由得笑道:“这孩子就是不肯说为什么会落入海中,反正他以前的行为总是与他人不同。   “嗯,三哥他就是与众不同呢”王雯端了五碗新煮的香茶过来后笑道。   “到底有什么不同啊?娘,你快说嘛。”蔡绒雪纳闷的问道。   “他就是。。。坚儿他喜欢大海,几乎天天都要去海边,天天去看大海,天天在海边哭,或者在海边大笑,或者是坐在海边沉默不语,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符二娘想起此前李三坚的模样,想起从前自己为他操碎了心,不由得有些伤心。   不过现在好了,现在坚儿他长大了,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了,符二娘随后心中暗道。   “那就是疯疯癫癫咯。”徐婷婷脱口而出道。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均是笑了起来。   李三坚都快睡着了,此时被众人笑声吵醒,于是趁人不注意,被过手去,在身后站着的徐婷婷的大腿上捏了一把。   “啊?官人你。。。”徐婷婷顿时发出一声惊呼,见众人目光都转了过来,于是慌忙掩饰道:“官人你。。。你又是如何掉到海里去了?”   “啊?哦,不记得了,早就忘记了,呵呵。”李三坚笑道。   在李三坚的记忆当中,当时是迷迷糊糊的,似乎海中出现了一名仙子,并向着李三坚不停的招手,于是李三坚就投入了大海的怀抱。。。   但这种事情在老娘和妻妾面前又如何说的出口?因此李三坚就以忘记了相推脱。   “忘了?你怎么什么都忘了?还状元呢。。。”徐婷婷嗔道。   “呵呵,坚儿他懂事晚。”符二娘接着说道:“坚儿五岁之前都不会说话,一直过了五岁才会开口喊人,五岁的时候他。。。他。。。还一直缠着我。。。”   “缠着阿妈做什么啊?”王雯好奇的问道。   “他。。。他天天缠着我要吃。。。哈哈。。。”符二娘说着说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蔡绒雪、徐婷婷二女闻言顿觉面红耳赤的,同时暗暗觉得好笑。。。一般来说,婴儿一岁以上就会断奶,可李三坚居然到了五岁还。。。。。。   而王雯却一时未明白是怎么回事,见到众人怪异的神情后,是更加纳闷,于是问道:“吃什么呀?”   蔡绒雪、徐婷婷闻言脸上是更加红了,就连符二娘都觉得脸色微红。   “哎哟,娘啊,俺的娘哟。。。”李三坚忙不迭的对符二娘说道:“这种事情你。。。你。。。也要说?”   符二娘此前说说李三坚的其他糗事,李三坚不在意,也未阻止,可这种事情,老娘她也要拿出来说?简直使得李三坚苦笑不得的,同时也是脸上微红。   “你怕什么?这里可是你最亲的人呢。”符二娘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想想也是,此时除了几个贴身侍女之外,其他人都被支开了,留在这里的都是李三坚最亲密之人,因此李三坚笑了笑后就没说什么了。   李三坚随后贼眼在三眼夫人身上都瞄了一眼,使得蔡绒雪、徐婷婷更加害羞,而王雯此时仍是没搞明白,到底李三坚缠着符二娘吃什么。。。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有人放火!”   “何人放火?”   “定是贼子啊,快跑,快跑!”   正在此时,泉州城池东北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声,同时远处燃起了数处大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火光之中,无数人影东奔西跑、窜来窜去的。   此时虽是午夜时分,但由于是过年,因此街上还是有不少人的。   李三坚等人是在太守府一处房屋的三楼观台之上守岁,因此对这一切看的是清清楚楚的,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好!”李三坚自椅子上一跃而起,大声对符二娘、蔡绒雪等人说道:“娘、雪儿你们快快随我下楼出府。”   李三坚心中明白,这个时代的房屋均是以木质结构为主,因此一旦起了大火,是极难控制的。   不过好在大火距离太守府甚远,因此李三坚等人有充分的时间逃离。 第一百零九章 险象环生   宋福建路泉州城池之内,除夕之夜忽起大火,使得泉州城内的士庶百姓个个是心惊胆颤的。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大火,若是举措不当,没有控制住大火的蔓延,熊熊烈火能将一座城池一夜之间就夷为平地,烧成一片白地。   因此防火尤甚防贼。   李三坚身为泉州知州,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在新年之际,在烟花爆竹频繁施放的除夕之夜,早就准好了准备,早就命“潜火铺”之军卒做好了防火准备。   泉州城内每坊巷三百步许,就有军巡铺屋一所。铺兵五人,夜间巡警,收领公事。又于高处砖砌望火楼,楼上当然有人瞭望。   此时泉州大火才起,一队队潜火铺的铺兵,就手提肩扛着唧筒、水囊、火钩、火镰等灭火器械,推着早已装满水的水车,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之下,就向着起火之处奔去。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手持刀枪的巡检、捕头、军卒等奔向起火之处,目的只要两个,其一就是捉拿点火之贼,其二就是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泉州太守府   泉州城池着了火,太守府也是慌着了一团,护卫、家丁、仆人、婢女们像没头苍蝇一般到处窜,不知道该提前逃命还是留下来表示自己是忠心耿耿的。。。   “沧浪!”李三坚与母亲符二娘、妻妾等人下楼走到院中之后,见下人们慌乱的模样,顿时大怒,自腰间拔出吴王剑,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后大声吼道:“大火离府邸还远着呐,你们慌什么?乱跑乱走者,立斩!翟六,你去看看囡囡她们在哪里,让她们立即回府。”   在月光之下,在灯光之中,吴王剑的剑刃就如一汪清泉般的,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光芒,再加上泉州太守李三坚的严令之下,府中诸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站在原地,听从李三坚的号令。   “遵命!”翟六应了一声,就一溜烟的跑向太守府府门。   站在李三坚身后的符二娘、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三坚指挥若定、威风凛凛的模样,顿感心中安定了不少,要知道李三坚平日里可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蔡绒雪、王雯、徐婷婷看着自己的夫君,甚至露出了一丝崇拜的神色。   只不过好景不长,只不过如一汪清泉般的吴王剑却也暴露了李三坚的位置。   “嗤。。。嗤。。。”几乎在李三坚大吼的同时,两枚暗器自屋顶之上射了下来,在黑夜之中发出两声如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如闪电般的直奔李三坚而去。   两枚暗器速度太快,太守府诸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惊呼,两枚暗器已经射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李三坚向着暗器飞来的方向,单膝跪在了地上,将身体尽量缩成了一团,下意识的将吴王剑立在了面门之前,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咔嚓”一声轻响,立在李三坚面门之前的、削铁如泥的吴王剑将飞到面前的一枚暗器,一削两半,跌落到了尘埃之中,另外一枚暗器,由于是深夜之中,因此是擦着李三坚的头发丝飞了过去,“噗”的一声插入了地下。   李三坚甚至还闻到到了一股浓浓的腥味。   李三坚虽为一名士子文人,但这些年来一直健体不断,习练“迎风三破浪”也有一年有余了,因此反应还是算是敏捷的,能够迅速做出适当的反应,因此才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坚儿。。。”符二娘此时才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欲用自己的身体为李三坚遮挡暗器。   “官人、夫君、三哥。。。” 蔡绒雪、王雯、徐婷婷三人是各喊各的,也是奔了过来,一边哭着一边死死的揪住李三坚的衣衫,生怕就此消失不见了。。。   “爬下,爬下,伏在地上,千万别动。”李三坚反身用力抱住奔过来的母亲符二娘,蹲在了地上,同时对蔡绒雪、王雯、徐婷婷三女大声吼道。   李三坚反倒是用身体护着了自己的母亲。   李三坚此时心中是异常的清醒,知道在黑夜之中,尽量缩小目标,从而使贼子的再次袭击失去准头,也就能够尽量保住自己及母亲、妻妾们的性命。   若是伤了母亲,李三坚定会是痛不欲生,报仇雪恨之后,定会跟随母亲而去,而伤了蔡绒雪等人,李三坚同样会痛不欲生的。   “屋顶上有人!”   “屋顶之上有贼子!”   “举盾,举盾,护住太守及夫人们!”   “没有盾牌的抬桌子,拆门板,快快!”   “快去取梯子,上屋顶杀贼!”   此时太守府诸护卫、家丁也反应了过来,护卫、家丁们大喊大叫的举着盾牌就围了上来,手中没有盾牌的就抬着桌子、门板围在了李三坚、符二娘等人的周围,同时也有许多人抬着木梯过来,欲上房杀贼。   刚刚安静下来不足片刻的太守府,此时又是乱成了一锅粥。。。   “贼子大胆!”正在此时,众人只见一道白影腾空而起,直接飞上了屋顶。   于是本准备再次袭击李三坚的三枚暗器,就转变了目标,向着白影射去,却被白影瞬间磕飞。   李三坚见状顿时出了口长气。。。   自己的大姨姐,功夫高强的蔡樱雪终于赶了回来,终于出手了。。。   随后李三坚只见白光一闪,小白狐白妮儿首先如闪电般奔了过来,直接扑进了蔡绒雪的怀里,而李囡也是笑脸煞白的跑了过来,看着李三坚、符二娘等人惊魂未定的问道:“娘。。。娘。。。哥哥。。。嫂子们,你们。。。你们。。。哇哇。。。”   李囡直接被吓哭了。   “没事,没事,现在没事了。”此时李三坚才敢站起身来,先将一直想挤到李三坚身前的符二娘拦在身后,这才抱起李囡安慰道。   “主。。。主人,你怎样了?”   “三郎,还好吧?贼子在哪里?”   此时山魁与许彪才各领着百余兵丁闻讯赶来,见到李三坚之后,吓得连连问道。   特别是山魁,丑脸之上满是担忧的神情,同时脸上也是煞白煞白的,估计他自己遇到危险也不会如此害怕。   “无碍,无碍。”李三坚将李囡交给蔡绒雪之后,好整以暇的还剑入鞘,还掸了掸锦袍之上的尘土后说道:“贼子在屋顶。”   “弓箭手准备!”山魁闻言看着黑黝黝的屋顶,脸色铁青的抬起了右手。   山魁、许彪等人刚刚赶到,并不知道蔡樱雪上了屋顶与敌拼杀,他们只是看到数团影子在黑乎乎的屋顶之上来回转悠,因此就打算给他们来个万箭齐发。。。   数十名弓弩手接令后,将羽箭搭上之后,就缓缓的抬起了弓箭,数十副弓箭一齐指向了屋顶。   “且慢!”李三坚见状瞪了山魁一眼,慌忙下令道:“没有本官的命令,不许放箭,上面还有大姨。。。夫人的姐姐还在上面啊。”   万箭齐发,当然能够将屋顶的贼子射杀大半,但万一射倒了大姨姐蔡樱雪,岂不是糟糕了?   在李三坚的喝止之下,山魁、许彪等人才注意到屋顶之上,一团白影与四、五团黑影搅在了一起,并不断发出一阵又一阵兵刃交加发出的刺耳之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痛哼之声,鲜血也是星星点点自半空之中飘落下来,洒落在了尘埃之中。   “好功夫!”山魁、许彪二人一个倒提着杵棒,一个倒提着手中凤头斧,不约而同的出声赞道。   山魁、许彪均有万夫不当之勇,但那是在战阵之上,在两军对垒之时,可劈波斩浪、冲锋陷阵,但像如此闪转腾挪的功夫就非他们所能了。   两人上了屋顶,估计站都站不稳,甚至能将屋顶压塌,如何能够拼杀?   此时虽正值冬季,但泉州的温度并不是很低,还远达不到结冰的程度,不过此时太守府的众人均是感到一股股寒气扑面而来,同时屋顶檐角缓缓的结出了冰碴,是肉眼可见。   此刻太守府诸人除了李三坚、山魁等数人见识过蔡樱雪的功夫,其余诸人,包括蔡绒雪均是没有见过,于是均是异常惊讶。   平日里不喜说话的夫人之亲姐居然功夫如此厉害,再加上人也长得羞花闭月,真如神仙下凡一般。   “下去!”片刻之后,蔡樱雪娇喝一声,一剑就将一名蒙面贼子刺落屋顶。   蒙面贼子发出一声惨叫,就噗通一声跌落在了尘埃之中,山魁、许彪等人恨极,冲上去棍斧、刀枪齐下,鲜血四溅。   “且慢啊,留下活口!”可李三坚话刚出口,此名蒙面贼子就已经被山魁、许彪及其手下斩成了十七八段,斩为一摊肉泥。。。   “你们。。。你们。。。不知道留活口啊?本官还想知道是哪里来的行刺贼子啊。”李三坚气得叉腰“怒骂”自己的两名爱将。   “娘,小雪,你们进屋吧。”李三坚见场面血腥,生怕吓着了母亲及自己的妻妾们,于是转身对她们说道。   “我不怕,他们敢碰我的坚儿,就该死,他们都该死。”符二娘几乎与李三坚同样的姿势,叉腰怒道。   蔡绒雪、王雯、徐婷婷三女倒是躲在李三坚身后,不敢看如此血腥的场面。   “点子扎手,扯呼!”此时一名贼子恐惧的大声喊道。 第一百一十章 亡命鸳鸯   宋建中靖国元年除夕之夜,福建路泉州城池被贼子袭击,不但在泉州城池之内四处放火,还袭击了泉州太守府。   五名刺客潜行至太守府屋顶之上,并出手袭击泉州知州李三坚,在情势危急之时,李三坚的大姨姐出手,以一敌五,并于屋顶刺落一名蒙面贼子,被山魁、等人斩为肉泥。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剩余的四名蒙面贼子大惧,不敢再恋战了,一边呼喊,一边撤退,是边战边退,欲逃之夭夭。   “樱雪,不要让贼子跑了,留下一个活口。”李三坚见状大急,对着蔡樱雪大喊了一声后,就看了山魁、许彪等人一眼。   山魁、许彪会意就领人准备寻踪追杀。   房顶上没办法,但贼子们不可能总在房顶上飞来飞去,总是要落地的,待落地之时,山魁、许彪等人就能蜂拥而上,群起攻之。   贼子们又不是神仙,在如林的刀枪弓弩面前,一样会灰飞烟灭、死无全尸的。   就如开封府镜湖山庄一般,“清音阁”的各大武林高手在犀利的箭阵面前,是灰飞烟灭,几乎是全军覆没。   “嗵。。。”的一声,屋顶之上的蔡樱雪听见后,非但没有继续追杀蒙面贼寇,反而自屋顶之上跃了下来,站着了李三坚的面前,将李三坚吓了一大跳。   数名蒙面贼寇如蒙大赦,慌忙遁入了黑暗之中,山魁、许彪等人也连忙带人追了下去。   “你。。。你叫。。。我。。。什么?”蔡樱雪站在李三坚面前,怒视着李三坚问道,脸色红彤彤的,胸口是剧烈起伏,似乎是被李三坚气的,同时将李三坚看得有些眼晕。   “叫的是姐姐啊。。。。怎么了?”情急之下,李三坚口不择言,但此时又怎能承认?于是就给蔡樱雪来个死不认账。。。   “哼!”蔡樱雪哼了一声后,还剑入鞘,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   其实并不是蔡樱雪不去追杀逃跑的贼寇,而是蔡樱雪以一敌五,已经是用尽了全力。   不论蔡樱雪功夫高到何种程度,但她毕竟是个女子,是个年轻女子,因此以一敌五,已经逐渐有了落败的迹象,此前刺落一名贼寇,不过是蔡樱雪拼尽全力,虚张声势而已,试图吓退贼寇。   其实贼寇退却的原因除了蔡樱雪之外,还与山魁、许彪领着的两百余兵丁有着很大的关系的。   若是蔡樱雪继续追下去,必然会露馅,那么她就危险了,因此蔡樱雪就利用李三坚的口不择言,就跃下了屋顶。。。   “多谢姐姐了。。。。。三坚欠你太多了。”李三坚随后躬身对着蔡樱雪施了一礼。   无论怎样,蔡樱雪救了李三坚一命,也可以说是救了李三坚的全家,对此李三坚与蔡樱雪岂有不感激的道理?   李三坚简直是感激涕零。。。   同时这也是蔡樱雪第二次救了李三坚的性命,李三坚简直感到无以为报。   “你不用谢我!”李三坚郑重其事的施礼,使得蔡樱雪微微有些脸红,看着李三坚哼道:“我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小妹,你若是死了,小妹她岂不是会守寡啊?”   蔡樱雪虽然功夫高强,但却是不谙人情世故,根本就不知道顾忌或忌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哈哈,一样,都一样。”李三坚知道蔡樱雪单纯不懂人情世故,因此并不在意,打着哈哈说道。   “樱雪,你是个好孩子。”符二娘走上前对蔡樱雪说道。   蔡樱雪直来直去的性子,符二娘倒是很喜欢,走上前去满怀感激的对蔡樱雪说道。   “二娘,没什么的。”蔡樱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娘,你们别在这里说话了,都进屋去,锁好房门,不要打开。”李三坚抬头看了看远处,见远处火光小了些了,似乎是火势得到了控制,于是对符二娘等人说道。   “官人,你。。。你不进去?”蔡绒雪见李三坚并未进屋,于是转头问道。   “我带人去城中看看,绒雪你看好家中就行了。”李三坚走到蔡绒雪身边说道。   “官人,我让姐姐陪在你身边吧。”此前的事情,蔡绒雪仍是心有余悸,此时心脏仍是在剧烈跳动。   “无碍,无碍,我身边这么多卫士,还怕什么?”李三坚在蔡绒雪耳边低声笑道:“再说,大姨姐整日在妹夫身边,算怎么回事啊?”   “官人。。。你。。。”李三坚的调笑使得蔡绒雪既脸红,又感到安心了不少,于是心中啐了口后对李三坚说道:“官人你定要小心在意,你要有什么事,奴家可活不下去了。”   “放心吧,快进去吧,好好陪陪娘,大过年的,这些贼子。。。,王八蛋,拿住后定不会轻饶。”李三坚爆了句粗口,怒骂了一声。   本来是个喜庆的新年,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本打算好好的过个年,可却被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贼寇破坏了,不但李三坚一家人受到惊吓,泉州百姓又何尝不是如此?   此时的李三坚简直恨透了这些贼寇,欲将其千刀万剐。   特别将母亲符二娘吓坏了,如此就更不可饶恕了,李三坚咬牙切齿的想到。   “雪儿,坚儿哪里去了?为什么没进来?”进屋之后,符二娘没见到李三坚,于是惊问道。   “娘,泉州出了事情,而官人他身为泉州知州,势必要巡视城内的,娘,你放心,官人身边护卫甚多,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蔡绒雪闻言慌忙答道。   “不行,不行,雪儿你去让你姐姐陪着坚儿吧。”符二娘摇头道:“你姐姐这么厉害,定能护着坚儿周全的。”   “娘,官人的意思是留下姐姐保护您啊。”蔡绒雪说道。   “我都老了,还要什么保护?坚儿有什么事,我还能活下去吗?还不快去啊?”符二娘闻言怒道。   。。。。。。。。。。。。。。。。。。。。   “擒住贼子了,擒住贼子了。”   “李太守就在前面不远处,将贼子押到李太守哪里去。”   李三坚带人巡视城中,走在街上之时,前面巡检、捕快发出一阵欢呼声,吵吵嚷嚷的。   于是李三坚在山魁、许彪等护卫的簇拥之下,走了过去。   不久之后,众巡检、捕快就举着火把,将一名浑身是血的贼子押了过来。   借着火把的亮光,李三坚只见此名贼子年约三十余岁的模样,身材魁梧,身高臂长的,头上的头发与颚下胡须如乱草般的,并且被鲜血和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颧骨高耸的脸上也是满是汗水与鲜血,火光之中,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   脸上少了一目,为独眼,用一个黑色眼罩遮在了瞎眼处。   独眼贼子身上挂满了锁链,大腿之上还插着两支羽箭,伤口处还在泊泊的冒着鲜血,因贼子受伤严重,也是几乎是被捕快用锁链拖着过来的。   “禀李府尊!”泉州巡检司巡检副使吴淼山将手中的长刀擦拭了一下后,还刀入鞘,拱手对李三坚说道:“目前发现八名贼子在泉州纵火,现已击毙了三人,四人逃脱,属下已派人继续寻迹捉拿。擒获贼子一名,此贼极为凶悍,伤了我七八名兄弟,还险些被此贼逃脱,幸好泉州兵马监押姚监押带兵到此,才将其擒获。”   “是姚准备将!”姚舆提了副弓箭,走到李三坚面前笑道。   “一边去!”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伸手推开他后,问向吴淼山道:“是否查明此人是何身份?”   “禀李府尊,属下还未来得及查明。”吴淼山答道。   李三坚点点头,提着马鞭走到独眼贼子面前,用马鞭挑起独眼贼子的下巴问道:“汝何人也?为何行刺本官?为何于泉州纵火?”   “呸!”独眼贼子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了李三坚的脸上骂道:“狗官,要杀便杀,爷爷不受你羞辱!”   山魁、许彪见状大怒,一人一边将独眼贼子按在了地上,口没入了泥土之中,吃了满口的尘土,从而早已无法叫骂了。   “放他起来!”李三坚伸出袖子抹了把脸上恶心的唾沫后吩咐道。   为何世人都喜欢如此,都喜欢这个招数,李三坚心中暗道,为何自己就没有防备他这个招数。。。   李三坚随后离着远远的,对这个独眼贼子大声说道:“快说,汝为何人?为何行刺本官?为何于泉州纵火?本官敬你为一条好汉,若老实交代,本官就不折磨你了,如若不然,定让你尝遍大宋死牢的各种刑具。”   “夫郎!”正在此时,一个黑影自屋顶飞了下来,刀光闪烁,直取李三坚。   “小心啊!”众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一齐大呼道。   山魁低喝一声,跨步向前,挡在了李三坚面前,挥舞手中杵棒荡开了刺客手中长刀,随后反手一棒,击打在了刺客的腰部。   “碰!”的一声巨响,刺客跌落尘埃,随后诸巡检、捕快刀枪齐下,将此名刺客斩为肉泥。   “娘子!”独眼贼寇见状怒吼一声,奋力挣脱锁链,扑到了此名刺客的身上,抱着刺客血肉模糊的身体悲呼道:“娘子,你为何这么傻啊?为何还要回来啊?”   身后的刀枪此起彼伏的,将两人剁为了一团肉泥,此时已经分不清彼此了。   “斩下首级,悬于城门示众!”李三坚看了几眼这对亡命鸳鸯之后,冷冷的下令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震惊   十日后泉州州衙设厅之中   “禀李知州、崔通判!”泉州陆路巡检司巡检副使吴淼山出列对李三坚、崔永梽躬身说道:“经查,除夜纵火、行刺之贼为东海铜盘岛之海贼。”   “又是铜盘岛的海贼?”李三坚铁青着脸问道。   此时的李三坚简直是异常愤怒,愤怒得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愤怒得真想不顾一切,立即出兵剿灭海贼。   当然前提是李三坚有兵可出。。。   东海海贼猖狂如斯,不但在腊月袭击数个泉州村庄,居然还在除夕之夜在泉州纵火,从而引起了泉州百姓恐慌,当然泉州的这个新年过得也是心惊胆战、马马虎虎的。   不但如此,贼子们居然谋刺朝廷命官,一州之长吏,如此逆行,几与造反无异了,如此逆行,李三坚就可以奏明朝廷,请禁军立即出兵了。   将李三坚的母亲、妻妾们吓得不敢出门,这也是李三坚愤怒异常的原因之一。   同时李三坚还想不明白的是,自己自上任以来,并未对铜盘岛的海贼采取什么行动,那么他们为何会找上门来,行刺自己?   “李知州!”吴淼山闻言答道:“我朝之人喜纹身、刺青,铜盘岛贼寇亦不例外。经查,铜盘岛之上有个铜山寨,入寨之人均要刺青,是为贼寇之标记,属下已经验明了除夜贼寇之尸身,其上均有此等标记。另外就是属下审讯已押入死牢十余名贼寇,从而得出结论,这些贼寇均为铜盘岛之贼寇,且已查明,泉州除夜为恶之头目为两人,一人为铜盘岛四统领赖黑,此人匪号‘独目彘’,另一人为一名女子,为赖黑之妻,黄三娘,号‘海罗刹’,为海贼九统领,此二人已于除夜死在了刀枪之下。”   “李知州,崔通判,此为泉州牢中贼子们的供状。”吴淼山随后将被章阚俘获的海贼们的供状,放在了李三坚、崔永梽的书案之上。   “四头领、九头领?”崔永梽一边看着供状,一边问道:“铜盘岛之海贼共有多少头领?此岛之上又盘踞了多少海贼?”   吴淼山果然是干吏,是为经验丰富的捕头,崔永梽心中暗道,仅十余日,就查明了海贼的大致情形。   “回崔通判的话。”吴淼山闻言答道:“铜盘岛上的贼寇约有两千余人,贼首名为谢怀忠,为一名常年劫掠于海上的惯匪,号‘飞天蛟’;八头领名为谢怀义,与谢怀忠是两兄弟,江湖人送‘滚海蛟’;二头领名为费景阳,号‘溪边蛇’;三头领名为顾龙云,号‘翻山蛟’;四头领就是赖黑,因眼睛瞎了一只,因此号‘独目彘’;五头领名廖汉,号‘兽天狗’;六头领名为水野川,号‘海蠃鱼’,据查,此人为一名倭人;七头领朱广明,号‘五花郎’,八头领名为谢怀义,为谢怀忠的亲兄弟,江湖人送‘滚海蛟’;九头领就是死去的此名女子。李知州、崔通判,此股贼寇已盘踞铜盘岛长达十余年之久,危害沿海百姓也已达十余年之久,而官府数次围剿均不可得,因此此股海贼是愈发的猖獗,是愈发的目中无人。”   “还好不是一百单八将!”李三坚闻言冷笑道:“倭人?直娘贼的小日本也来凑热闹?终有一日,老子要带兵将那个小岛搅个底朝天,总有一日,老子带兵要踏平日本岛。。。”   一百单八将是什么?堂堂泉州一州之长吏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州衙煌煌大堂之中大暴粗口,使得州衙诸官吏均是愕然失措,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李三坚为何听闻倭人二字就引起了他这么大的怒火?   倭即日本,日本国是位于宋东北部的一个岛国,州衙诸官吏之中的许多人对此还是有些了解的。   日本国为一个蕞尔小国,宋都不以正眼瞧他,但日本国却是极其崇拜、敬重宋,基本上是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因此日本国与宋的关系应是较为良好的。   而此时李三坚忽然口称要带兵踏平日本岛。。。   人家日本国招你惹你了啊?让你李三坚如此的咬牙切齿的,好像倭人挖了你李三坚家的祖坟似的。。。众人心中均是如此想到。   大宋东海海贼之中有几个倭人,这是不足为奇的,不能为了这几个倭人就将整个日本国都怪上了吧?   要知道海贼之中不但有倭人,还有高丽、麻逸、三佛齐、交趾、占城等海外邦国之人,同时总的来说,海贼之中的倭人应该说还是较为稀少的。   带兵踏平日本岛?你一个文官,“娇滴滴”、文邹邹的状元郎,难道还想亲自领兵上阵厮杀?估计刚一上阵就尿了裤子。。。众人不由得心中暗道。   话说你李三坚就算是握有领军大权,但攻打一个海外邦国,岂是说打就打的?   不过李三坚的粗口却引起了泉州州衙一干武官的好感,均是感到李三坚乃是他们的“同道中人”。。。   “李知州。。。”崔永梽随后忍不住开口对李三坚说道:“踏。。。平日本国之事,今后再说不迟,目前铜盘岛上的海贼如此猖獗,实在令人难以容忍,不知李知州对此有何高见?”   “高见?李某哪里有何高见?东海海贼猖獗。。。姚监押,出了何事?”李三坚正说着,忽然看见姚舆与一名报信之人在下面窃窃私语,同时姚舆面露悲愤神情,于是诧异的问道。   “禀李知州、崔通判!”姚舆闻言悲愤的对李三坚、崔永梽说道:“腊月海贼袭扰泉州数处村落,捉了我军十余名士卒,小将刚刚得到消息,这些。。。士。。。。卒。。。。他们居然被铜盘岛的贼子活活吊死在船上,死状是惨不忍睹,哎,可恨,可恨也!”   州衙诸官吏闻言顿时相顾失色,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此前众人也是知道海贼残暴,但无论如何没有料到东海铜盘岛的海贼居然如此残暴?简直是达到了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地步了。   东海海贼绝不止铜盘岛这一股海贼,与官军也是时有交锋,但一般来说,海贼们均不敢如此的大肆杀戮官军,捉住之后,许多海贼均是将官军们放回去了事。就算是杀也是杀极个别的一两个人,原因就是海贼们还是害怕激怒官府,激怒朝廷。而此次铜盘岛的海贼不但将二十余名官军全部处死,还采取了极为残酷的刑罚,那就是风干而死,如此怎不令人震惊,怎不令人愤怒?   杀俘之事就算是两军交锋也是少见的。   这不但是令人震惊,愤怒,还狠狠的羞辱了一次泉州官府,羞辱了李三坚等州衙官吏。   “啪!”李三坚大怒,挥拳砸在书案之上怒道:“贼子辱我太甚,吾誓不与其善罢干休!”   “李知州,出兵吧!”   “吾等愿领兵与贼寇决一死战!”   “正是,擒住了贼寇,定将其碎尸万段!”   州衙武将们亦是大怒,纷纷出列吼道。   “住口,下去!”崔永梽大怒,起身拂袖说道:“铜盘岛在哪里?那里是何地势?铜盘岛海贼聚众两千余,但他们有多少船只?其中又有多少战船?用的是何兵器?两千余贼众之中又有多少可战之士?等等详情不知,我军又怎样出兵?凭我泉州三千余兵马,是否能够将其一鼓而歼?若再失利,又当如何?”   众武官闻言无言以对,诺诺而退。   崔永梽将众武官斥退之后,对李三坚说道:“李知州,贼势不明,万不可轻举妄动,万不可自乱阵脚啊。”   “崔通判言之有理!”李三坚喘了口粗气,稳定了一下自己激愤的心情后,缓缓的说道:“铜盘岛之贼寇所依仗无非就是茫茫大海,来去无踪的,使我等欲与其决战却无从寻找,同时既然海贼盘踞在铜盘岛长达十余年之久,海贼是经营久矣,那么想必此岛就如铜墙铁壁一般,难以攻克,因而剿贼之事当思虑周全,方可为之,不知诸君有何良策,今日就畅所欲言吧。”   李三坚愤怒难当,当然就想立即出兵,剿灭海贼,还泉州一个清平天下,但就如崔永梽所言,但三思而后行。   目前泉州缺人、缺船,特别是缺善战之士及战船,几乎就是要船没船,要人没人,又拿什么剿灭铜盘岛之海贼?   凭三千余泉州厢军吗?李三坚估计这三千杂兵出海剿匪,要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的。   崔永梽闻言赞许的点了点,为李三坚不再继续冲动而感到欣慰。   “李知州、崔通判!”泉州州衙判官周方寍出列说道:“下官以为目前当务之急乃是稳定泉州军心、民心,因此我军失利及士卒被害一事万不可外扬,同时我等当奏请朝廷、报于福州帅司,请朝廷、帅司立即出兵,剿灭铜盘岛之海贼,同时我泉州也当做好防备海贼再次袭扰之事。”   李三坚、崔永梽闻言一起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个臭皮匠   泉州州衙设厅   泉州州衙判官周方寍建言立即奏请朝廷或福建路出兵,剿灭海贼,州衙众官吏也是纷纷建言,是议论纷纷的,但此皆为远水解不了近渴之计,皆为治标不治本之策。   李三坚看了一眼崔永梽,估计他的想法与自己一致,李三坚心中暗道。   朝廷或福建路出兵,包括舟师和陆路之师,必然会给泉州造成沉重的负担,给泉州百姓带来沉重的负担,甚至还有可能骚扰到泉州百姓。   并且,且不论朝廷或福建路大军是否能够剿灭海贼,就说奏请朝廷或福建路大军出兵也是个耗时许久之事。   先是泉州报与福州帅司,再由福州帅司转奏朝廷,或者李三坚直奏于朝廷,朝廷也同意出兵。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其后再准备军械、粮草,调集大军等等,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还要看潮流、风向、天气、季节等等,其后再挥军南下或挥军北上,抵达泉州剿匪。   再加上剿匪耗时,没个两三年是结束不了的,甚至更久,如此数年之内,泉州的负担必将是沉重无比,甚至还会拖累整个福建路或其他路府军州。   这还是假设朝廷剿匪剿得顺顺当当、顺风顺水的,若是出师不利,久剿而不可得,那么耗时就更久了,负担也必将会是更加沉重。   这还是假设朝廷允许大军出动剿匪,若是不允许,岂不是就会耽搁了时间?   要知道目前泉州匪患已达刻不容缓的地步了。   但李三坚、崔永梽此时又有何良策?两人此时可谓是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李三坚与崔永梽早已商议过此事了那就是求人不如求己,但此时泉州匪患如此严重,哪里还等得急李三坚招兵、练兵、打造战船?   因此李三坚、崔永梽等人此时还是必须求助于朝廷、福州帅司。   此时的李三坚、崔永梽等人可谓是请也不是,不请也不是,是进退两难、左右为难。。。   “哈哈哈哈!”正在此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将为泉州舟师统领、目前只有几条破船的章阚忽然大笑了起来。   “嗯,章敢之,有何高见?”李三坚见状没好气的问道。   为何世上之人想发表自己高见之前,总是要大笑数声?如此方显高得不能再高的高见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禀李知州、崔通判!”章阚这才收住笑声,躬身对李三坚、崔永梽说道:“此前诸人之见,可谓是扬汤止沸耳。”   州衙诸官闻言顿时脸色就难看起来。   章阚几乎是匹马单枪,击破南安县百余贼寇,众人这才知道了章阚,知道了泉州来了一名武状元。   可你章阚毕竟只是一介武夫,官卑人微的,此时居然一开口就将州衙诸官的意见给否定了?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是为狂妄自大,州衙诸官此时就欲开口呵斥,但碍于李三坚,于是不便开口,但均是瞪着章阚,倒是想听听章阚到底想说什么?   章阚为泉州知州李三坚亲调至泉州的,此事是许多人都知道的。   李三坚闻言倒是来了兴致,于是俯身温言说道:“章敢之,有话直说便是。”   “李知州、崔通判!”章阚闻言挺胸抬头,大声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东海海贼猖獗已达十余之久,因此欲除海贼,非一日之功,当徐徐图之。李知州,小将愿献靖海八策,此为釜底抽薪之计,必能剿灭海贼,保境安民,立下大功。”   “釜底抽薪之计?”李三坚闻言大喜,连忙对章阚说道:“快快说来听听,何谓靖海八策?”   “李知州、崔通判!诸位同僚!” 章阚闻言走到挂在设厅之中的一幅地图之前说道:“靖海策共分八策,精选善为察探之士,以尽得海贼寡众强弱之状,谓之察探之计,此一也。”   李三坚闻言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察探海贼虚实,这件事情李三坚早就开始做了,李三坚已命吴淼山、燕四总责此事,有关铜盘岛的一切大小事情均将报于李三坚。   “小将至泉州之时,李知州就对小将说过,海战以舟!” 章阚接着说道:“舟船是剿匪靖海之本,而我泉州并未舟师,就更不要说战船了,小将深以为然,因此必须加大对舟船的投入,包括征调民船、打造战船等等,建立一支强大的、无人可以匹敌的舟师,此二也。”   李三坚闻言与崔永梽对视了一眼后叹道:“我泉州毕竟只为一州,而以一州之力欲建立一支强大的、无人可以匹敌的舟师,谈何容易啊?舟师为吾等所愿也,章敢之,你接着说。”   欲征服大海,欲独霸海上,没有一支强大的舟师是万万行不通的,此事李三坚谋划已久,当然是赞同章阚之言了。   章阚点点头接着说道:“有战船就必须有人,因此靖海三策为募集舟师士卒,舟师士卒招募以沿海百姓为主,沿海百姓素知地理,素谙水势,因而做为我泉州舟师士卒是为最佳,不但如此,应加强我泉州之军武备,打造军械,以军为主,以民为辅,共击海贼。”   “以军为主,以民为辅,共击海贼,说的好。”李三坚赞许道。。   李三坚还不知道招兵买马、打造军械啊?可。。。他奶奶的朝廷允许吗?若是兵招多了,必然会引起朝廷的猜疑啊,李三坚心中苦恼的想到。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因此欲除大患,成大功,需全军实之裕,此四也;其五为制定海战之策;其六为其七为赏罚分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七就是海防一体,须一体严行措置乃常山蛇之势也,若海贼侵袭首尾,中间援之,侵袭中间,首尾相应;其八就是打击海贼的老巢,海贼的巢穴不在海而在陆,在沿海各城镇,甚至乡村,东海诸贼不可能一直在海上生活的,他们要上岸,他们要销赃,要找女人,要享乐,因而许多酒楼、妓寨均是海贼们的安乐窝。” 章阚接着说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此时前去酒楼、妓寨捉拿海贼,岂不是一抓一大把?肯定收获不小啊!”   此时州衙诸官吏觉得章阚言之有理,因此均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诸君!”李三坚随后收敛笑容后说道:“兵家之事,当谋定而后动,因此此时不可轻举妄动,就暂时不必动他们了,并且此事需当守口如瓶,若此事有人泄露出去,本官必不轻饶!”   “吾等遵李府尊之命!”州衙诸官一起躬身应道。   若此事被人泄露出来,惊了海贼,那么就是通敌之罪,是谋逆大罪,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因此众人不敢马虎。   “李知州、崔通判,此为小将所献靖海八策,请两位相公定夺。”章阚最后拱手说道。   “壮哉!天下武魁!”李三坚起身赞道:“章阚不愧为武状元,果然文武双全是也,章敢之能来泉州,实为泉州之福也,泉州亦得一良将也。”   “李知州言重了!”章阚闻言拜道:“李知州对在下的知遇之恩,敢之永生难忘,章某日后定当于鞍前马后,为李知州效犬马之劳。”   “敢之谬矣!”李三坚摇摇头后,看着众官说道:“我等剿贼乃是为陛下,为朝廷,为国为民,而非为我李某一人,因此望诸位能够戮力同心,剿贼安民!”   “吾等遵命!”众官一起应道。   李三坚点点头接着说道:“章阚所献八策条条切中海贼要害,条条为上上之策,诸位,你们觉得如何?此八策可行否?”   你都说了为上上之策了,那么还有问什么可行吗?这不是废话吗?众人心中一起暗道。   章阚是李三坚的人,这已经是确认无疑了,因此众人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一时之间无人提出异议。   此九策的确也是是目前剿灭海贼之良策。   不过过了片刻之后,泉州兵马监押姚舆出列对李三坚、崔永梽说道:“李知州、崔通判,章阚所献八策为上上之策,小将并未异议,但说为釜底抽薪之计,小将不敢苟同。”   “嗯,姚监押有何高见?”李三坚沉吟道。   章阚为武状元,而姚舆为武进士,李三坚明白姚舆对章阚是有所不服气的,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些明争暗斗的苗头了。   但适当的竞争还是有些好处的,可以激励两人更加努力,只要不出现那种你死我活、刀枪相见的情形,李三坚是不欲理睬的。   “章阚献了八策,小将只献两策。”姚舆闻言答道:“海贼之中并非个个是穷凶极恶之徒,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本是良善之辈,或因朝廷苛捐杂税,或因天灾人祸而落草为寇,因而末将建言剿灭海贼当剿抚并用,对少数穷凶极恶之徒坚决斩尽杀绝,决不留情,对其胁从当招抚为上,不但如此,亦可用官职或金钱收买其内部之人,斩杀贼首,率部归顺,此举若成,最起码会引起海贼内部火并,我泉州即可坐收渔翁之利也。”   “姚监押此言大善!”姚舆说完之后,李三坚尚未开口,崔永梽赞道。   “好好,三个臭皮匠赛过三个诸葛亮啊!”李三坚随后大笑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法阻挡   孙子兵法云,“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万事皆有法,不可乱也。”   谋定而后动,方能未战而庙算胜,因此泉州州衙为了剿灭东海海贼是接连议事。   “海道洋洋无际,以一州之境已自不可穷极,因而只要发现海贼无论是海上巢穴还是陆路巢穴,当行雷霆之力,一鼓而歼灭之。李知州,以上二策方为釜底抽薪之计也。”姚舆大声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姚叔兴言之有理,此言甚善。诺大的福建路等路,如此漫长的海岸线,若处处设防,岂不是处处都是漏洞?不但如此,我泉州也无法投入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因而主动出击,剿灭其最大的数股势力,其后剿抚并用,彻底解决海患,还百姓一个安宁的日子。”   以上靖海十策,其实许多策略李三坚早已在做了或者准备做了,而打造或改造新型、大型的战船,建立泉州舟师等事需朝廷准许。命吴淼山、燕四派出大量的斥候察探海贼的一切情况,甚至混入海贼内部,李三坚同时也命吴淼山、燕四派出人察探海贼的眼线并控制他们,至于赏罚分明更不用说了,这是古之用兵之道,是最起码的。   而使李三坚感动欣慰的就是,自己手下两员战将,姚舆与章阚,能系统、全面的提出靖海十策,此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李三坚急需的是文武双全之战将,而不是需要一介莽夫。   李三坚笑了笑后对姚舆说道:“其实你二人所献之策,就是两件事情,其一就是准备剿灭海贼,其二就是出兵剿灭海贼,依本官看来,靖海十策,件件均为上策,皆为釜底抽薪之策,当行之,且当立即行之。”   “李知州说的是。”崔永梽也开口说道:“两位战将已献十策,按说已经是较为妥当了,是为可行。但本官还是要说两句,那就是目前最为紧要之事乃是安民,民若富庶、安定,沿海百姓安居乐业,何人心甘情愿的去做海贼啊?”   “然也,然也!”李三坚闻言连连赞许道:“崔公老于府事,果然一语中的,有好日子过,何人愿意刀尖上舔血啊?崔公之言,说到本官心里去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许多沿海百姓被官府苛捐杂税逼得实在过不下去了,才铤而走险,落草为寇。   不过其中也有部分人是贪图享乐,贪图淫欲而落草为寇的,这部分人是李三坚重点剿灭对象。   剿贼首在治州事,而治州事亦是为了剿贼,两者之间可谓是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李知州,新年还未过完呢,就此放过我等如何?无论如何,年总是要过完的嘛。”崔永梽随后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经常称呼崔永梽为“崔公”,使得崔永梽心中不断地犯嘀咕,要知道崔永梽今年还不到四十,却被李三坚喊老了。。。   不过在李三坚面前,自己确实可为其叔伯的,崔永梽转念想到,同时这是李三坚对崔永梽的一个尊称,那么崔永梽又能说什么呢?   “呵呵,崔公言之有理,是本官疏忽了。”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如此诸君就各自回家过年吧,但本官有句话可是要说在前面,那就是过年期间,应有的值守不可缺失,不但不能缺少,还必须加倍防火、防贼,在此期间,若再出了何事,本官决不轻饶,到时候休言本官言之不预,诸君之中许多人也许已经知道了,本官在京师之时,可是有个雅号,号‘李屠夫’。。。”   此时为正月十日,一般来说,过了正月十五,甚至还要往后延续几日,才算是过完年,而除夜出了海贼一事,因此李三坚没等年过完,就将州衙所有官吏召集起来议事。   而不李三坚不过年,其他人还要过年了,因此崔永梽方才劝道。   李三坚随后看了看一眼噤若寒蝉的诸泉州官吏后,微微一笑道:“年未过完,本官就召集诸君议事,耽搁了诸君与家人团聚,本官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因此州衙就赏诸君钱、粮、布若干,新年值守之官吏、巡检、捕快、军卒等人加倍封赏。”   “多谢李知州了、崔通判了。”众人闻言大喜,一起谢道。   又赏?崔永梽闻言脸色肌肉乱跳,是肉痛不已。   泉州今年由于李三坚“赖账”,还不容易才有所结余,可虽然如此,也不能这么随意赏赐啊?崔永梽心中暗道,靖海十策若真正的实施起来,哪一策不需要钱?哪一策不跟钱有关系?   自己理他作甚?反正李三坚似乎是极善理睬。。。崔永梽又转念想到。   “李知州、崔永梽,狱中十余名贼子该当如何处置?” 判官周方寍随后问道。   李三坚闻言与崔永梽对视一眼后问道:“依律该当如何处置?”   “应当众处死,以儆效尤!”周方寍答道。   “罪大恶极者,月后斩首弃市,余者刺配。不过需年后由本官与崔通判亲自审讯,需证据确凿,方可定罪。”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   李三坚本打算对这些罪大恶极的贼子施于磔刑的,而磔刑是一种酷刑,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因此李三坚心中是有些不忍。   自汉唐以降,便有了"秋冬行刑"之制,除谋反、谋大逆等罪犯即时处死外,其他的死囚均待秋季霜降后至冬至前进行,同时重大案件,需奏请路衙、朝廷复审复核,大辟之刑更需皇帝亲笔勾决。   而铜盘岛海贼之罪行,与谋反、谋逆同,同时李三坚有当机处断之权,因此泉州州衙可将其即时处死。   李三坚行此举也表明泉州与铜盘岛海贼势不两立,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因而李三坚就不打算“秋后问斩”了。   “遵命!”周方寍打了个寒战后应道。   。。。。。。。。。。。。。。。。。。。。。。。   “崔通判,奏章一事就由你代劳如何?泉州匪患已达刻不容缓之地步了,因此重点写明‘靖海十策’实施的必要性与重要性。”诺达的州衙设厅之中,只剩李三坚与崔永梽二人之时,李三坚对崔永梽说道。   李三坚有临机处断之权,但“靖海十策”如此重大的事情还需奏明朝廷、路衙,同时实施“靖海十策”是离不开朝廷、福州帅司的支持或协助的,因此李三坚打算急奏于福州帅司、朝廷,当然奏章还是由李三坚与崔永梽联名签书。   “嗯。。。”崔永梽点点头后,取出一本朝廷急递而来的文书对李三坚说道:“李知州,新年年号为‘崇宁’。”   “崇宁?为何非建中靖国二年?”李三坚闻言异常吃惊的问道。   年号为朝廷用来纪年的一种名号,为汉之武帝首创,遂成定制。   年号极为关键或重要的,原因就是能够自年号看出朝廷之意,能够分析出皇帝施政的方向或者皇帝的心思。   建中靖国,建中者,建立中正之道;靖国者,荡涤海内污秽,还朝政以清爽。   宋帝赵佶继位之初,是采取了右相曾布施政之策的,也就是无论是“元祐”之人,还是“元丰”之人,均能并列于朝堂之上,也就是说平衡新旧两党,还朝政以清爽。   因此宋帝赵佶第一个年号就是“建中靖国”。   而此时,赵佶继位的第二个年号,即将“建中靖国”之年号换成了“崇宁”,这就使李三坚不得不猜测赵佶的意思了。   崇宁者,崇尚熙宁之政,而熙宁为先帝神宗皇帝之年号,是神宗皇帝赵顼与王安石变法的年号。   因此可以据此分析,此时的赵佶已有了承继父兄之志的愿望,同时可以分析出,赵佶此时已向变法派,“元丰”之人倾斜,已经打算重用“元丰”之人了,而一旦“元丰”之人受到重用,那么“元祐”之人好日子就到头了,同时朝廷也必将会发生遽变。   目前,朝廷左相韩忠彦为“元祐”之人,而曾布为“元丰”之人。   同时蔡京是“元丰”之人,而此时李三坚已经得到蔡京被重新起复并已经回到京师的消息了,那么蔡京此时回京是否与此事有关?蔡京回京之后,是否能够得到重用?甚至蔡京是否能够坐上宰、执之位,位列两府大臣?   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李三坚郁闷的想到。   李三坚欲阻止此事的发生,但他毕竟官卑言微,又如何能够阻止?   螳臂是无法挡车的,该来的就一定会来,此乃天意,无法改变。   李三坚为苏轼之门徒,这是天下皆知之事的,而苏轼却为“元祐”之人,那么李三坚也可以说是“元祐”之人,是自动被划归“元祐党人”了。。。。最起码蔡京肯定是这么想的。   此时的李三坚甚至动了派遣刺客,将蔡京刺杀的心思了。。。   无论怎样,蔡京仍是李三坚名义上的泰山大人,若李三坚妄行此举,就是大不孝之举,将会被万民所唾弃。   “朝廷又要发生遽变了。” 崔永梽看了看李三坚吃惊的表情后叹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密议言和   福建路东海铜盘岛   “大头领在哪里?”铜盘岛海贼二头领费景阳急匆匆来到大头领谢怀忠的居所后问道。   “大头领在里面呢。。。”一名海贼喽啰指了指谢怀忠的住所后答道。   谢怀忠的居所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名为“达观轩”,不过在达观轩之中,铜盘岛大头领谢怀忠所为之事就不是那么雅观之事了。   谢怀忠好女色,房中有抢来的十数名女子,其中有汉人、夷人、高丽人、日本人等等,谢怀忠也经常是不分昼夜的淫乐,白日宣淫乃是经常之事。   同时谢怀忠还有个特别的嗜好,那就是好淫他人之妻,还喜欢当着其丈夫之面,淫他人之妻。   而被谢怀忠玩弄过的女子,只要姿色稍减,即弃之如履,或赏给手下,或当做仆役,甚至直接杀之,丢入海中。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 费景阳气得摇了摇头,直接向谢怀忠居所之内走去。   “二头领。。。你。。。请容小的禀报一声啊。”海贼喽啰见费景阳直接往里闯,于是慌忙拦阻道。   “闪开!”费景阳怒视着海贼喽啰道:“我有大事与大头领相商,若是耽搁了,斩你首级。”   海贼喽啰闻言不敢再拦,就由得费景阳闯了进去。   “哥哥。。。”费景阳进屋之后,只见谢怀忠几乎是裸着身子与数名女子相追逐,不由得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女色,并非什么丢人之事,特别是无法无天、不知礼法为何物的海贼。。。费景阳也好女色,但任何事情不得分个地点、场合,不分个时候、情况啊?   此时铜盘岛海贼势力是愈发壮大,是名震东海,而此时铜盘岛的大头领难道不该有个大头领的模样?不说是真正的正气凛然,但起码表面之上至少有个“义薄云天”、“大义凛然”的模样啊,如此方能服众,方能为手下做出表率,方能招揽更多的海贼前来投靠,方能成就大事。   如此行为,岂是欲成大事之所为?费景阳心中苦恼的想到。   “哈哈,二弟来了?”谢怀忠扭头看到费景阳闯了进来,于是只好放下怀中女子,大大咧咧的在腰间围了一块丝巾,摸了摸油腻腻的光头后问道:“二弟前来所为何事啊?”   此时虽冬季未过,但室内烧了无数火盆,因此是温暖如春。   “哥哥,此时为冬季,往来商船甚少,我等当利用这个时候,秣兵历马,当有所准备啊,以待来年,而不因。。。” 费景阳劝道。   “知道了,知道了。”谢怀忠打断费景阳之言后说道:“二弟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还有其他事吗?”   “哥哥,四弟与九妹死了。”费景阳叹了口气后对谢怀忠说道。   “滚出去!”谢怀忠闻言大吃一惊,在缩在床上的一名女子赤裸的身上拍了一记后,看着费景阳问道:“四弟、九妹死了?怎么死的?”   “他夫妻二人去了泉州,就再也没回来了,两人的首级已挂在了泉州城门之上。”费景阳摇头道。   “他二人为何去了泉州?如何就丧命了?”谢怀忠跳下大床,一边在屋内来回踱步,一边问道。   “哥哥,事情是如此如此的。。。”费景阳闻言答道。   费景阳也是刚刚接到的消息,是一名自泉州逃回的海贼传回来的。   建中靖国元年腊月,铜盘岛海贼四统领领人前往泉州南安县劫掠,被章阚等人击败,除了杀死数十人之外,还俘虏了二十余名。   海贼四统领赖黑夫妇因此就又返回泉州,欲报仇雪恨及解救被俘海贼,于是就趁泉州过年之际,四处防火,并趁机潜入太守府,欲击杀或擒住泉州太守李三坚,可夫妻二人却将性命丢在了泉州,成了一对“生死鸳鸯”。。。。。   “二弟啊,九妹啊。。。。。,二弟、九妹在天之灵不远,你们就在天上看着,某定替你们报仇雪恨。”谢怀忠听完之后,顿时捶胸顿足放声痛哭,情状是异常悲痛。   只不过谢怀忠哭的时候是光打雷不下雨,只是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眼睛里却死活挤不出半点眼泪。   铜盘岛海贼甚多,派系也是甚多,人员极为复杂,因此谢怀忠这个大头领基本上只是个挂个名,许多海贼对谢怀忠几乎就是阳奉阴违的,各大统领之间也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此次四统领夫妻二人带人擅自前往泉州就是佐证。   因此此时赖黑夫妻二人带几个人前往泉州,并将性命丢在了泉州,是正合谢怀忠之意,正好能够将其手下收于麾下,并壮大谢怀忠的实力。   此时的谢怀忠不但是几乎没有悲伤,心中反倒是暗暗欢喜,若说有一丝的悲伤,那就是兔死狐悲之悲。。。   欲收服赖黑的手下,那么在其手下面前必须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众海贼见大头领谢怀忠哭的如此“伤心”,是纷纷相劝。   “来人,来人,集合人马,老夫率兵亲自泉州为四统领、九头领报仇雪恨!”谢怀忠哭了大半响之后后,披上衣服,大声吼道。   “哥哥,哥哥,此时可不是报仇之时啊,报仇雪恨之事日后再说不迟。”费景阳闻言连忙劝道。   “嗯,二弟有何高见,只管说来便是。”谢怀忠就坡下驴的问道。   “哥哥,四统领、九头领已死,其手下是群龙无首,此时当安抚他们的手下,并不许他们出海前往泉州报仇。”费景阳为谢怀忠的心腹,岂能不知谢怀忠的心思?于是对谢怀忠说道:“泉州遇袭,此时定是已经是百般防备,因此我的意思就是此时万不可再去泉州白白送死,报仇雪恨之事日后再说,哥哥,我铜山寨与泉州军相比,是海上占优势,而陆路却不是他们的对手,因此就算是日后报仇,也是要从海上想办法,而轻易不可深入陆地。”   “嗯,二弟言之有理。”谢怀忠点头道:“若是他们龟缩在陆路之上,而不出海,又如何才能够报仇雪恨?”   “哥哥,泉州军不出海,总是有商船前往泉州的,我等就打其商船的主意就行了。”费景阳答道。   “甚好,如此甚好。”谢怀忠点头道。   谢怀忠根本不想为赖黑等人报仇,根本不欲与官府硬碰硬,因此此时可以借着为赖黑等人报仇的名义,大肆劫掠商船,即全了自己的名声,又能够劫掠财物,壮大己方的势力,如此确实为上上之策。   “哥哥!”费景阳随后对谢怀忠说道:“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胳臂是拧不过大腿的,官府他毕竟是官府,实力是远超我铜山寨,我铜山寨之所以能够与其周旋,无非是占了大海这个地利而已,因而此时我等不可将泉州官府得罪很了。”   “嗯?二弟的意思是。。。?”谢怀忠闻言纳闷的问道。   “此前五头领、七头领杀俘一事,我就极不赞同,此举是与泉州官府结下了死仇啊。”费景阳说道。   “可人都已经杀了,如之奈何?”谢怀忠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二弟说什么胳臂是拧不过大腿?某这只胳臂偏要拧一下泉州官府的大腿!二弟,欲成大事,也不可如此的畏畏缩缩的,不敢伸展拳脚啊。”   “哥哥欲成大事之宏愿,小弟深为敬佩。”费景阳闻言摇头道:“但欲成大事,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哥哥,我早就跟你说过,此时我等是替天行道,是劫富济贫,因而此时应当不断壮大实力,并尽量博取一个好名声,待天下有变之时,即可高举义旗,则天下英雄必然景从,如此方可成就大事。”   “兄弟言之有理,那么此时又当如何?”谢怀忠点头问道。   海贼也是有野心的,谢怀忠也是如此。   谢怀忠也不愿意一辈子都在海上讨生活,陆路之上的繁华谢怀忠又不是没见过,若是今后能够在陆路称霸,甚至裂土为王,甚至夺了赵宋的天下,那么日子过得将会是无比舒畅,如此妙事何人不喜欢啊?   到时候,到大事成了之时,三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不比现在这些抢来的小娘子来得痛快啊?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俘虏的官军已死,不过此时我等可将他们的遗体好好装殓,将棺木送至泉州,以示我等无冒犯泉州官府之心。同时我等可使人前往泉州与官府密议,与其言和,只要官府今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今后我等在泉州这个地界上尽量收敛一些便是。”   “密议?言和?二弟,此举可行吗?万不能反倒是受了对方的羞辱?”谢怀忠问道。   “不试试若知道可行不可行?”费景阳闻言微微一笑道:“宋官府之官员所求无非是两样东西,其一就是名,其二就是利。并且宋州府官员几乎就是只管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他们这些人只要自己地界安稳就行了,就是自己的治绩,哪里又会官其他州府?” 第一百一十五章 瑞圣园   宋崇宁元年二月   二月,冬季渐渐远去,春季将要到来,树木、花草已经冒出了嫩嫩的新芽,天气也是越来越温暖,距离春暖花开、万物复苏、鸟语花香、树木新绿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可二月的泉州北城门,朝天门,却是一片肃穆的景象,原因就是此时有二十余副棺木正一个接一个的运进泉州城池。   “贼子,欺人太甚,辱我太甚。”与李三坚一同站在北城门楼之上的周方寍、陆肱、姚舆、李纲等人见状已是异常的愤怒。   东海铜盘岛的海贼以残忍的手段杀俘,杀了人之后,居然还将残缺不全的官军尸首悉数送了回来,这是什么?这是肆无忌惮,这是在向泉州官府示威,这是在恐吓泉州所有百姓,实在是令人难以容忍。   “你们未发现贼子有些讨好的意思吗?”泉州知州李三坚站在城门楼之上,看着一副副棺木,微微冷笑道。   “讨好?何以见得?”周方寍闻言诧异的问道。   “杀人返尸,你们何曾见过还用上好的棺木吗?”李三坚冷笑道:“贼子以为行此举,就能赎其罪?就能使本官轻易放过他们?贼子们也太自以为是,太小瞧本官了。”   估计铜盘岛海贼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欲使自己等人自乱阵脚、举止失常,李三坚心中暗道,狂怒之下,一般人总是会失去理智的,失去理智后,就会作出一些不当的行为,如采取一下疯狂报复的行为。   报复或者剿灭铜盘岛的海贼,将贼子们绳之以法,当然是李三坚所愿,但并不是此时,原因就是时机并不成熟。   自己绝不能跟着海贼的节拍起舞,当有条不紊、处乱不惊,李三坚暗暗提醒自己道。   “下一步,当是议和,求招安了吧?”崔永梽开口说道。   “招安?”李三坚闻言看着崔永梽说道:“若是东海贼寇欲降,李某当然愿意,最好明日就前来归降。”   “然后就成为了大兄砧板之上的肉了。”李纲接口道。   众人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宋招安贼盗其实就是如此,大多数情况都是如此。   未归降之时,或者说朝廷未剿匪不力,暂时未能扑灭乱匪,就会采取招安之策,许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待乱匪归降之后,其后为了防止其金门再起,先是分散安置,削弱其实力,然后就是秋后算账了,就成为了砧板的鱼肉,可以任意宰割,基本上乱匪的首领均没有好下场。   “好好安葬这些人,并厚加抚恤这些人的家眷。”李三坚随后吩咐道。   众人闻言均是默不作声。   一般来说,将士上阵厮杀,阵亡之后,若能寻到尸首,当然会妥善安葬,其家人也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抚恤钱,但这是只是针对受伤或阵亡的将士,而被俘却不在此列了,被俘后再被杀,也算是他们活该倒霉了。   可此时李三坚居然下令厚厚抚恤战俘的家眷,使得众人均是不明白李三坚的用意。   “京师也是这样的艳阳天吗?”李三坚随后看着已经有些刺目的太阳,喃喃自语道。   。。。。。。。。。。。。。。。。。。。。。   宋东京开封府大内   开封府也是如此,有着与泉州一样的阳光,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在巍峨耸立的宋皇宫之上,发射出银色的光芒,照在人身上,使人感到暖洋洋的。   开封府连续十余日为阴天,天空阴云密布,令人感到无比压抑,此时好不容易来了个艳阳天,因此开封府的士庶百姓有许多人均是一大早的就出门了,游览名胜古迹,是拾翠踏青的,好不开心。   宋帝赵佶也是,一大早的就带着嫔妃、近臣等人来到了宋皇家园林,瑞圣园,踏青游春、嬉乐游玩。   瑞圣园位于景阳门外道路东侧,其初名为北园,宋太平兴国二年改名含芳,大中祥符三年才改名为瑞圣,是以泰山天书奉安于此故名。   瑞圣园是以水景和植物为主的一处园林,其布局以水为主线,水体形式有方塘、深池、曲水;池中有三个聚天下美景的三个人工岛屿。   瑞圣园之内种植着各种奇异花卉、各种丰富的植物,密林修竹,典雅幽静。   瑞圣园之内还养着各种善鸣禽鸟,发出各种奇异的鸣叫,可谓是鸟语花香,景色是美不胜收。   瑞圣园西南借岗阜起伏之景,东北借园田广阔之景,远望园外沙台崔嵬,佛刹高耸,岗阜连绵,是平畴千里。   园内水景与园外岗阜园田是相映成趣。   瑞圣园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静、闲”,其中充满了道家“清静无为”之意,身处其中,闻鱼鸟之乐,顿生濠濮间想,虽近城郭,却如山林。   “张道士!”赵佶携嫔妃、近臣等人游览瑞圣园,心情不由得极为舒畅,于是就唤了一声跟随在身边的张道士。   “道君,贫道在!”一身精美道袍的张道士闻言就挤到赵佶身边应道。   赵佶尊信道教,经常以“教主道君皇帝”自称。。。   “此情此景,何不赋诗一首?”赵佶转头对张道士笑道。   赵佶喜爱诗词歌赋,酷爱绘画,走到哪里都要做这些事情的,久而久之之后,跟随他身边之人也是个个多少也会填词作诗了,多少也会画两笔了。。。   “贫道遵旨!”张道士闻言,不假思索、摇头晃脑的吟道:“北上郊原一据鞭,华林清集缀儒冠。方塘春先渌,密竹娟娟午更寒。流渚酒浮金凿落,照庭花并玉阑干。君恩倍觉丘山重,长日从容笑语欢。”   宋帝赵佶为端王之时,张道士就跟随在赵佶身边,服侍赵佶,也是赵佶的潜邸之臣。   而赵佶是尊信道教的,并经常请道士看相算命,赵佶的生日是五月五日,而五月五日在道教看来是不吉利的,因此在张道士的劝说之下,就改成了十月十日,由此赵佶是异常的宠信张道士,基本上走到那里都将他带在身边。。。   “妙!妙!妙!”赵佶听完之后,不由得喝了三声彩,转头看着张道士笑道:“张卿家文采居然如此出众,居然能够做出如此绝妙的诗句?吾从前为何未发现啊?”   “道君,此诗非贫道所作,乃是南丰先生之大作,贫道不过是借花献。。。道君而已。”张道士说道。   南丰先生就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为当朝右相曾布之兄,宋仁宗皇帝嘉佑二年的进士及第,幼时便读诗书,脱口能吟诵,年十二即能为文,曾巩的诗歌远比苏洵父子精妙,绝句的风致更比王安石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道士在端王之时就恶补诗词歌赋,但其填词作诗的本事实在欠佳,因而此时只好拿曾巩的诗句献于宋帝赵佶。   话说就算张道士填词作诗的本事了得,此时又怎么能够做首绝妙的诗句出来?将赵佶比下去了,那么张道士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哈哈,你倒也老实!”赵佶闻言不由得笑道。   众嫔妃、近臣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张道士是借花献佛,但选的诗句还是很不错的,“君恩倍觉丘山重,长日从容笑语欢”这句诗句就是大拍赵佶的马屁。。。   “贫道填词作诗的本事实在太差,但此情此景,道君又如此有兴致,贫道又岂能扫道君之兴?因而贫道就打算使个道法,以博道君一乐,不如道君意下如何?是否准许?”张道士随后笑道。   “哈哈,彩彩彩,吾为何不准?尽管使来便是。”赵佶是个喜欢热闹之人,见张道士又要使道法了,顿时欢喜的说道。   众嫔妃、近臣等人也是极为欢喜,均是极为期待的看着张道士。   “道君请稍候!”张道士说罢,就隐于一片假山之后去了,一直跟随张道士身边的两名小道士也跟着过去了。。。   半响之后,瑞圣园之内天色大暗,忽然狂风大作,狂风像一头肆虐的野兽般的,将一直波澜不惊、清澈见底的湖面卷起了一个又一个波涛,波涛汹涌,整个湖面就像煮开了的开水般的。   “呼啦!”一声巨响,一条金龙破水而出,跃到了半空之中,金龙腾云驾雾、张牙舞爪的看着赵佶等人,众人只听“咣”的一声巨响,刹那间,万道金光把昏暗的天空变成了一个金光灿烂的世界。   “呀。。。”赵佶身边一些胆小的妃子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是脸色苍白的跌倒在地,一些妃子躲在赵佶身边不敢抬头,一些妃子却死死的盯着这头正张牙舞爪的硕大的金龙。   “哈哈,张卿家道法高深也,妙哉,妙哉!”赵佶倒也不害怕,哈哈大笑着看着张道士用道法变出来的金龙,又是开心又是敬佩。   硕大的金龙在空中腾云驾雾的半响之后,一声凤鸣冲破天空,一头来自九重天的凤凰冲天而起,煽动着火一般的翅膀飞向金龙。   一龙一凤要看着就要撞在一起了,众人顿时被吓得惊呼不已。   “砰”的一声巨响,一龙一凤撞在了一起,顿时就消失不见了,半空之中随后就闪现出来五颜六色的光芒,就似礼花般的,绽放出姹紫嫣红。   “龙凤呈祥,国泰民安!”此时五颜六色的光芒之中出现了八个金色大字。   赵佶等人发出一阵惊叹之声,开心的哈哈大笑,同时将张道士视作神人一般。 第一百一十六章 爱莫助之图   宋皇家园林瑞圣园之中,赵佶宠信的张道士施展高深道法,顿使赵佶龙心大悦,连声赞叹。   “张卿家,真乃是山中高人也!”赵佶看着越来越具仙风道骨的张道士,由衷的称赞道:“朕有重赏!朕打算在瑞圣园之中,修建一处道观,就由你提领如何?道观修好之后,朕可是要常来聆听卿家讲经布道呢。”   “多谢道君!”张道士闻言大喜,慌忙谢道。   赵佶此举就表明什么?表明了赵佶是愈发的宠信张道士,同时在皇家园林之中修建道观,此举并不多见。   张道士在大喜的同时,是愈发的感激李三坚,原因就是李三坚曾经赠于张道士一本奇书,这本奇书对于张道士的道术精进具有极大的帮助的。   “官家,臣妾也要道观,臣妾也要做一名女道士呢。”新进贤妃郑氏打趣的笑道。   赵佶为大宋皇帝,并以“教主道君皇帝”自居,那么他的嫔妃们不识趣的话,那么必将会是大事去矣,因此此时大宋后宫之中就开始流行道家学说了。。。   贤妃郑氏今年二十余岁,比赵佶大三岁,为郑绅之女,赵佶为端王之时,郑氏即为王府次妃。   郑氏原本为太后向氏身边的宫女,后被向太后赐于赵佶。   此时虽赵佶仍是处于居丧期间,因此不能够纳新妃,但丧期终有一日要过去,丧期一旦过去,赵佶定是要纳新妃的,因此此时固宠是件极为紧要之事的。   “哈哈,建就是了。”赵佶闻言笑道:“不过吾可没钱呢,待有了钱之后,再为娘子建一处道观便是。”   “官家可是坐拥天下,怎么说没钱呢?官家又在戏弄臣妾了。。。”郑贤妃小嘴一噘道。   “哈哈,朕真的没钱啊!”赵佶笑道。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西北战事,与契丹辽国、西夏的对峙耗费了朝廷大量钱财,再加上各种天灾人祸,各种开销,如皇宫耗费、官俸等等,可谓是耗费巨大,此时内帑都快要消耗殆尽了。   所谓内帑就是指内藏库。   朝廷钱库主要是由三部分组成,分别是御前、户部和朝廷府库,而御前府库主要就是内藏库,其他还有左藏南库、左藏分桩库与激赏库等,用于皇室日常开销及应付军国大事或突发事件,其中所藏钱、帛、粮草等物真不少,可以说是大宋主要库藏。内藏库由皇帝直接控制,并指定主要是内臣进行日常管理。   内藏库若是快耗尽了,那么就可以说整个大宋的钱库就告罄了。   “陛下,微臣也有图献于陛下。”随性的起居舍人邓 洵武见机会来了,于是开口说道。   邓洵武为曾为宋尚书右丞邓绾之子。邓绾举进士出身,宋神宗皇帝年间,王安石当政,权倾一时,于是邓绾第一时间就投靠了王安石,位居高位,为变法出力不少,后王安石被贬,由吕惠卿取而代之,于是邓绾马上转舵,投靠了吕惠卿,后朝廷又起用了王安石,邓绾又立刻改弦易辙,投靠王安石。。。。   邓绾朝秦暮楚,甚为无耻,人品甚是低劣,为众人所不齿。   不过无论怎样,邓绾是为“元丰”变法派的得力干将,在推行新法、打击保守派之事上出力甚多。   邓洵武子承父业,当然就是希望赵佶承继父兄大业,并打击“元祐之人”。   而赵佶喜欢绘画,只是众所周知之事,于是邓洵武此时就以图画诱之。   果然赵佶闻言心中欢喜,对邓洵武说道:“哦?邓舍人也绘有图画?快拿出来,让朕瞧瞧。”   “陛下,请屏退左右。”邓洵武将一副画卷自袖中取出后,神秘兮兮的对赵佶说道。   “你们都去那边玩吧,朕片刻后就过来。”赵佶见邓洵武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心中就愈发的好奇,于是吩咐嫔妃等人道。   众人闻言都退了下去,赵佶身边就只剩下邓洵武一人了。   “陛下,请看!”邓洵武随后在一张石桌之上展开了画卷。   “《爱莫助之图》?这是什么?”赵佶盯着逐渐展开的画卷,纳闷的问道。   《爱莫助之图》其图如《史记》年表,共分七层,宰相、执政、侍从、台谏、郎官、馆阁、学校各占一层。   邓洵武将朝廷主要官员的姓名按其官职分类或级别,均画在了《爱莫助之图》之上。   《爱莫助之图》图上左首为“元丰党人”,而右首就是“元祐党人”,也就是说支持变法之人的姓名位于左首,而反对变法的人的姓名位于右首。   右首第一名,宰相一栏上所填姓名就是宋左相韩忠彦,而左手第一名,宰相一栏上却用一小块白纱覆盖住了姓名。   右首,也就是反对变法的人的姓名,是密密麻麻的,人数多达数百人之多,而支持变法的人数却寥寥无几,仅数十人,支持变法的人当中,有名望之人就更少了,只温益、赵挺之、范致虚、王能甫、钱适之等寥寥数人。   宋右相曾布之名未在《爱莫助之图》的图上,原因也许是因为曾布“持中”的观点。   《爱莫助之图》一目了然的,将朝廷中人何人支持变法,何人反对变法,均画在了图上。   《爱莫助之图》几乎将目前朝中所有官员都囊获在内,盖举朝无遗焉!一眼就能看出邓洵武是花了大力气,耗费大量时间绘成此图,可谓是尽心竭力、殚精竭虑,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同时此图也明确告诉赵佶,赵佶欲承父兄之志,行变法图强之事,支持的人是非常少的,反对的人将会是铺天盖地的。   《爱莫助之图》意思就是爱莫能助。。。   “白纱之下是何人也?”赵佶表情凝重的看完《爱莫助之图》之后,问道。   “陛下,请看!”邓洵武有些得意的缓缓将白纱揭去。。。   于是乎,蔡京就闪亮登场了。。。。。。。   “陛下乃先帝子,今相忠彦乃琦之子。先帝行新法以利民,琦尝论是非,今忠彦为相,更先帝之法,是忠彦能继父志,陛下为不能也。必欲继志述事,非用蔡京不可。”邓洵武随后缓缓的说道。   邓洵武短短的几句话,却包含了三层意思。   第一意思就是挑拨韩忠彦与赵佶的关系,赵佶欲承父兄之志,变法图强,那么韩忠彦就会子承父业,将会反对变法,将会成为赵佶的一个极大的绊脚石,必须一脚踢开。   第二层意思就是,引导赵佶走向变法图强,承父兄之志的道路。   第三层意思就一目了然了,就是告诉赵佶,欲变法图强,承父兄之志,那么就必须用蔡京,以蔡京为相。   而蔡京是对邓洵武有恩的,邓洵武于先帝哲宗皇帝年间为国史院编修官,是蔡京举荐的。   邓洵武此举也算是报蔡京的知遇之恩了。   其实报恩是其次的,最为关键的是,若是蔡京真的被赵佶拔擢为大宋宰相,那么邓洵武必将也会是飞黄腾达,前途不可估量,邓洵武对蔡京的复起是早有察觉。   邓洵武也是蔡京被贬至杭州之后,一直保持笼络的人之一。   “邓卿家,你漏了一人。”赵佶点点头后说道。   起用蔡京为相,此时的赵佶已经认为是理所当然之事了,原因就是韩忠彦、曾布已老,处理朝政已经是略显吃力了,赵佶是急需一名年富力强的官员代理朝政。关键的还是韩忠彦、曾布的观念已经与此时的赵佶是格格不入了。   而最为关键的是韩忠彦、曾布为相已久,已经是渐成气候,因此皇帝此时必须将他们拿下,否则将会造成皇位不稳的局面。   蔡京,今年五十四岁上下,且素有“能臣干吏”之名,其理财的本事也早已是如雷贯赵佶之耳。。。   对于蔡京,赵佶的耳朵早已是听出老茧了,身边的嫔妃、内臣、宦官、宫女等人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赵佶,需重用此人。。。   因此此时赵佶不知不觉的就认为拔擢蔡京为相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不过赵佶此时仍是未忘记李三坚,于是问道。   “陛下,何人啊?”邓洵武闻言诧异的问道。   “目前的泉州知州,李三坚李翰韧,他又该位列哪里,左首还是右首?”赵佶合上《爱莫助之图》后问道。   邓洵武闻言顿时就无语了,同时不禁产生了强烈的妒嫉之心。   邓洵武所画的《爱莫助之图》,其上都是朝廷官员,也就是“朝官”,而李三坚却为一名偏僻之地的地方州府官员。   他又算哪根葱?他又有何资格上本官的《爱莫助之图》?邓洵武心中暗道。   而此时赵佶开口相询,足见李三坚在赵佶心目之中的位置,因而使得邓洵武产生了强烈的嫉妒心,恨不得将李三坚活活掐死了事,以免李三坚日后与自己争宠。。。   “李知州乃是陛下家臣,微臣不敢妄议。”邓洵武考虑片刻后答道。   无论怎样,李三坚为赵佶潜邸之臣,因此邓洵武不敢妄加评论李三坚,否则一旦引起赵佶反感,此前的努力就相当于白费功夫了。   “李三坚乃是苏轼之徒!”过了片刻之后,邓洵武又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烦恶,于是就提醒赵佶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意难测   宋东京开封府大内   “曾卿家,此图名曰《爱莫助之图》,为起居舍人洵武所献。”宋帝赵佶将邓洵武所绘《爱莫助之图》递给宋右相曾布后说道:“白纱之下的姓名为蔡京。洵武谓非相此人不可,以与卿不同,故去之。”   宋帝赵佶早已有了换相之念,因此根本就不去征求朝廷左相韩忠彦的意见。   而右相曾布却有所不同,要知道曾布可是有拥立之功的,没有曾布,赵佶能否登上皇位还说不一定呢。   因此赵佶将《爱莫助之图》交给了曾布,征求他的意见,并明言告之,曾布的“持中”的观念与邓洵武是完全不同的,甚至与赵佶也是完全不同的,因此曾布的姓名并不在《爱莫助之图》之上。   曾布细细看过《爱莫助之图》之后,如被雷击,双手微微颤抖,呆呆的捧着《爱莫助之图》,立在原地,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赵佶此举是表明什么?虽然赵佶表面之上是在征求曾布的意见,其实是在通知曾布,赵佶准备换相了,准备改变国策了,赵佶此举只不过是在知会曾布一声而已。   不过是看在曾布有拥立之功的份上,提前给他打个招呼而已。   “韩相国又当怎样?”良久之后,曾布呆呆的问道。   蔡京之名跃然纸上,且排在了左首第一位,宰相的位置之上,那么十有八九,赵佶是有意拔擢蔡京为大宋左相了,而宋是以左为尊的,那么若是蔡京为左相,排名当然就在曾布之上了。   而曾布与蔡京却是一对死对头,两人结怨太深,已达无法化解的地步了。   蔡京实际上不就是被曾布贬出京师,贬到杭州做了一名道士头目吗?   因此与蔡京相比,曾布宁愿韩忠彦继续为相。   而曾布不知道的是,或者说是视若不见的是韩忠彦为了赶走曾布,也曾经举荐过蔡京的。。。   若是蔡京回朝,做了宰相,并深得圣宠,那么还能有曾布什么好?   曾布必然是岌岌可危矣!   “忠彦垂垂老矣,该致仕了。”赵佶有些诧异的答道。   曾布此问不是明知故问吗?赵佶又怎样回答?也只能如此回答了。   “卿觉得此图如何?”赵佶随后又问道。   “洵武既与臣所见异,臣安敢豫议!”曾布闻言悲愤的答道。   赵佶此言也是明知故问,连曾布的名字都不屑上《爱莫助之图》,那么曾布又能觉得此图如何?   不过曾布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或者说是意见,那就是与邓洵武观点不同,也表明了不愿意以蔡京为相。   赵佶闻言默然,君臣之间,一时之间,是相对无语。   “陛下,臣举荐一人,可助陛下成大业,承先帝之遗愿!”良久之后,曾布忽然开口对赵佶说道。   “卿有话直说便是。”赵佶心中有些不忍,于是温言对曾布说道。   “陛下,臣举荐泉州太守李三坚回朝!”曾布缓缓的说道:“李三坚精于政事,泉州上任不足一岁,便平水患、安民心,兴水利、筑道路、促商业、清吏治,假以时日,李三坚并能将泉州治理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如此之人,可谓是能臣干吏也。陛下,微臣听说先帝也极为赞赏此人,因而虽三坚年少,且小节不拘,但用人当不拘小节。且三坚年龄与陛下相当,由此可辅佐陛下久矣,微臣坚信,假以时日,三坚与陛下必能成为君臣一段千古佳话也!”   你不是嫌韩忠彦与自己老吗?那么我就给你举荐一名年轻大臣,曾布心中暗道。   蔡京今年五十四五了,说老也不老,说年轻当然也不年轻了,如此一来,在年龄之上,李三坚就占据着极大优势。   最为关键的是,此时的李三坚也算是投靠在了曾布门下,那么李三坚回朝为官,甚至坐上了大宋左相之位,位居曾布之上,曾布也必将会是甘之如饴。   对付一名二十余岁、无任何世家背景的年轻人,总比对付老奸巨猾的蔡京强上百倍、千倍,曾布心中暗道。   同时,就算是赵佶对待曾布,是弃之如履,那么只要李三坚在朝,曾布等人今后的日子必将会是较为舒坦的,且有金门再起的机会。   曾布的算计不可谓不老辣,但世事难料,天意难测。   赵佶闻言摇头道:“曾卿家啊,其实朕也有此意,许李翰韧回朝为官,辅佐于朕,但翰韧他实在是太年轻了,且泉州之治绩还未显,如何服得众人之口?还有就是。。。”   赵佶随后取出一本奏章递给曾布后说道:“此为朕刚刚收到的泉州奏章,你先看看再说。”   “泉州海贼肆虐,请建泉州舟师疏?”曾布看完之后愕然问道。   “正是,此时东南海贼实在是太过猖獗,为害一方。”赵佶点头道:“因而此时泉州是离不开李翰韧的。”   “陛下的意思是。。。?”曾布问道。   “许泉州置舟师,不过朝廷目前的状况,你应该是了解的。”赵佶点头道:“因此此时朝廷能够给他的就太少,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陛下圣明!”曾布闻言说道:“不过陛下,仅凭泉州一州之力,是无法肃清福建路海贼的。”   “朕如何不知道李翰韧他的难处?”赵佶又是点头道:“朕打算即可下旨,擢翰韧为泉州、漳州、南剑州提举兵甲巡检公事,并兼泉州知州,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微臣岂敢有异议?”曾布躬身应道。   这样也好,曾布心中暗道,慢慢爬上来,只要自己能够坚持住,那么等到李三坚爬到朝堂之时,自己定会得一强助。   宋崇宁元年春正月二十一日,太原等十一郡地震,诏死者家赐钱有差。   二月丙戌朔,以圣瑞皇太妃疾,虑囚。甲午,子亶改名烜。以蔡确配飨哲宗庙庭。戊戌,诏:“士有怀抱道德、久沈下僚及学行兼备、可厉风俗者,待制以上各 举所知二人。”奉议郎赵谂谋反,伏诛。庚子,封子焕为魏国公。辛丑,圣瑞皇太妃薨,追尊为皇太后。庚戌,追封孔鲤为泗水侯,孔伋为沂水侯。   三月丁巳,奉安哲宗神御于景灵西宫宝庆殿。戊午,诣宫行礼。壬戌,以定王 偲为太保。壬申,幸定王第。   夏四月己亥,上皇太后谥曰钦成。   五月丁巳,荧惑入斗。庚申,韩忠彦罢。己巳,瞎征卒。庚午,降复太子太保 司马光为正议大夫,太师文彦博为太子太保,余各以差夺官。辛未,诏待制以上举 能吏各二人。乙亥,黜后苑内侍请以箔金饰宫殿者。丙子,诏元祐诸臣各已削秩,自今无所复问,言者亦勿辄言。戊寅,葬钦成皇后于永裕陵。己卯,陆佃罢。庚辰,以许将为门下侍郎,温益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尚书左丞,吏部尚书赵挺之为尚书右丞。   以泉州太守李三坚为福建路泉州、漳州、南剑州提举兵甲巡检公事,兼任泉州知州,提举泉州市舶司,李三坚官员品级等等未变,只是多了个差遣,提举福建路提刑司。。。   。。。。。。。。。。。。。。。。。。。。。   泉州州衙设厅   “崔通判,泉州市舶司新条法已成,你先看看?”坐在设厅之中的泉州知州李三坚在新写成的《泉州市舶司条法》之上吹了几口气,小心翼翼的将其上的墨迹吹干之后,递给了泉州通判崔永梽。   这本《泉州市舶司条法》是李三坚的心血,李三坚视之为自己的孩子。   “妙,秒,真是妙哉!”崔永梽边看边拍案叫绝道:“李知州,崔某即刻签书便是。”   李三坚解开身上袍服的衣扣,袒着胸,拿起一柄大蒲扇,使劲扇着风,边扇边笑问道:“崔通判,不回去细细琢磨琢磨?”   七月的泉州已经是异常炎热了,天空万里无云,太阳就似个火球般的,挂在半空之中,阳光也是异常的毒辣,晒得人简直要晕厥过去了。   就算是坐在室内,就算是裸身而坐,就算是坐着不动,身上的汗水也会是长流不止,李三坚身上的官袍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大宋状元郎的文采,崔某还不相信吗?”崔永梽笑着答道。   “哈哈!”李三坚用手中的大蒲扇拍了崔永梽一下后笑道:“条法可与文采无关呢,主要还是要请崔公看看其中还有何不妥之处?”   两人相处已久,此时已经是异常的熟悉了,同时两人合作愉快,因此才显得亲密无间,可谓是一对忘年交。   “各个条款是否妥当,还要看实际效果。”崔永梽点头道:“崔某觉得是否过于冒险?是否有违朝廷之制?这可是减少了不少收入啊,不过崔某仍是相信李知州。”   “多谢崔通判了!”李三坚闻言说道:“这个世上任何事情都必须要做,不做又如何知道它是否正确?只有做了,才能够根据效果不断的改进。”   “李知州言之有理!”崔永梽点头道。   不过崔永梽话虽如此,但仍是犹豫不决的,原因就是此事干系重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市舶新法   法者天下公器,变者天下公理,变亦变,不变亦变。   夫立法令者,以废私也,法令行而私道废。   法立,有犯而必施;令出,唯行而不返。   泉州市舶司是掌蕃货海舶征榷贸易之事,以来远人,通远物的衙门。当然就有市舶管理之制,宋泉州市舶管理之制名曰“泉州市舶条法”。   泉州知州李三坚此数月间,研究“泉州市舶条法”,得出结论,此法之中存在许多弊端,因此就修改了一些条款,并打算立即实施。   按说朝廷颁布的“泉州市舶条法”,是不允许私自对其作大幅度的修改的,但李三坚可以根据泉州的具体情形,有临机处断之权,只需事后奏明朝廷即可。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也不敢大幅度修改“市舶条法”,只是对其中的一些条款作了适当的修改。   如旧法之中,泉州市舶司博买、抽解数过高的问题。   博买与抽解为市舶司收取税赋的主要手段。   以海外货物之中的,最为常见的香药为例,香药抽解数为十分抽三、四分,也就是说海外商人贩香药十斤至泉州,泉州市舶司就要截流其三、四斤上下,不可谓不狠,如此,就严重的影响到了海外商贩的利润,严重影响了商贩的积极性。   要知道大海茫茫、海路漫漫,再加上海贼袭扰,海上经商之路可谓是险象环生,每一次出海几乎就等于搏命。   因此为了提高海商的积极性,为了吸引更多的海商前来泉州,李三坚将香药的抽解数定为两成,且可以用钱抵货。   当然除了香药之外,其他百舶货,如槟榔、翠羽、黄腊、苏木、贝吉等等,也同样的降低了抽解数,降低的幅度根据货物的不同也是不尽相同的,一些舶货最低降到了十抽一。   博买,顾名思义,就是官府强行收买舶货,以获取收益的一种税赋制度。   宋之博买是与禁榷有很大关系的。   宋太宗皇帝太平兴国二年,为了打击官僚的经商之风,实行全面禁榷,也就是凡海外运来的舶货,均由市舶司收买,实行官府专卖,非出官库者不得私相市易。   全面禁榷确实是打击了官僚的经商之风,朝廷也绝对控制了海外贸易,但也造成了许多恶果,一些恶果还是致命的。   受全面禁榷影响最大的就是普通海商,原因就是官府强买的价格太过低廉,由此造成的恶果就是,海商走私大规模盛行,同时严重阻碍了海上贸易的发展,并严重阻碍了商品的流通,一方面使得东京开封府舶货库藏是溢满为患,一方面却是京师或各州府百姓少药食用。   等等弊端,可谓是百弊丛生。   朝廷见全面禁榷实在难以实行下去了,于是就于太平兴国七年赶紧实行部分禁榷制。。。   朝廷朝令夕改,颇令人怨声载道的。   而部分禁榷之制也有极大的弊端,那就是市舶司收买禁榷品价格也是极为低廉,而海商们无利可图,当然不去贩卖禁榷品了,而大量贩卖非禁榷舶货。   朝廷收入减少,由此就产生了和买之制。   宋初和买,是双方公平交易,多以现钱交易,而到了现在就成为了博买,是官府强制性收买非禁榷舶货,再转手卖出,博取差价。   其弊端亦是显而易见的,几乎就与掠夺同。   以犀角、真珠为例,犀牛角抽解数为十分抽三分,博买四分,真珠抽解二分,博买六分,海商的利润十之七八进了官府的腰包。。。,蕃商、胡商等海商早已是不堪其负了。   此时泉州旧法还有三大弊端,也可称之为“三大人祸”。   其一就是法外抽解,其二就是强买强卖,其三就是鬻钢之弊,发外抽解就是在官府明文抽解之外又强行私自抽解海商的货物,海商多敢怒而不敢言,强买强卖顾名思义就是强行将海商的货物以远远低于市价的价格买下来,或者将自己的私货强行卖给海商,海商苦不堪言,鬻钢之弊是市舶司官吏们将应交于朝廷的抽解之物换成了其他货物等等,其换易、偷盗、赊欠无所不为,令人咂舌不已。。。   强买强卖与市价相差多达六、七十倍,一般在三十倍与七十倍之间,当然要看是细货还是粗货。   李三坚针对这些显而易见的弊端采取了一些针对性的措施,如澄清吏治,就是为了避免人祸的发生。   同时李三坚废除来泉州禁榷舶货,话说都没人愿意贩卖禁榷品了,如此还禁个屁啊?   弛禁舶货,就是李三坚的第二个措施。   李三坚采取的第三个措施就是,大幅降低泉州市舶司博买的数量,并尽量以市价收买。   宋朝廷户部虽然对抽解、博买的数量是有所规定的,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根据各种情况会发生一些变动的,各地的市舶司也会根据不同的情况也会做出一些调整或变化,如宋神宗皇帝天禧年间,一些市舶司的某些舶货的抽解数就为十抽一。   这也是李三坚敢于修改“泉州市舶条法”的原因之一。   薄赋税、轻傜役、兴水利、除弊端、宽刑罚、促商业,此为李三坚施政于泉州的宗旨。   泉州市舶司新条法一颁布,即吸引了大批海商前来泉州经商,并且是一年多于一年,数年之后,泉州海商数量十余倍于崇宁元年的海商。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李知州,新法固然可行,定会吸引大批的海商前来经商,可今岁的岁入将会大幅减少啊。。。”   泉州州衙设厅之中,泉州通判崔永梽不无担心的说道。   抽解数下降了几乎一倍,这也还罢了   “这也未必。”李三坚闻言微笑着答道:“李某虽非商贾,但也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薄利多销’,或者。。。。或者称为基数,基数是极为重要的,基数大到一定程度,将会抵消降低抽解数所带来的影响。”   “基数?是指海商人数吗?”崔永梽闻言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就是指纳税人数,或称纳税基数。简单的说就是,一人抽解三分,二人各抽解两分,或者三人各抽解一分五,三者比较,哪一种抽解数多呢?”   “当然是三人各抽解一分五多啊,崔某再愚钝,这个账还是算的清楚的。”崔永梽说道:“可若是三人各抽两分或三分岂不是更多了。”   “崔公啊!”李三坚闻言叹道:“涸泽而渔的事情,是断不可为的。”   “李知州所言大是,是崔某失言了。”崔永梽闻言连忙说道:“抽解可用。。。那个什么基数化解,可博买的损失又当以何化解啊?”   李三坚几乎取消了博买,那么这部分损失又当如何弥补?崔永梽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道。   “问得好!”李三坚点头道:“李某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弥补。”   “是什么办法?”崔永梽闻言问道。   “增加一种税赋!”李三坚沉吟片刻答道。   “增加税赋?李知州你的意思是。。。?”崔永梽闻言是更加纳闷了。   你李三坚不是要减轻百姓负担,不是要薄赋税吗?此时又要增加一种税赋,如此算是怎么回事?这岂不就是朝三暮四,将海商、百姓们当猴耍吗?崔永梽心中是异常的疑惑不解。   “汉之算缗之制,崔公是否有印象?”李三坚微微一笑后答道。   “汉之算缗?李知州打算施行汉之算缗?”崔永梽闻言顿时大吃一惊,脸上变色,惊问道。   都是饱肚史书之人,都是进士及第之人,因此李三坚一点就透。   崔永梽又如何不知道汉之算缗之制?   汉之算缗为西汉武帝施行的一种税赋制度,是对商人、手工业者、高利贷者和车船所征的一种赋税,或者说,就是计算老百姓每家每户的财产,然后把其中的一成收归官府所有。每年让老百姓把家产的一成拿出来交给官府,也可以理解成为财产税,是一种苛捐杂税。   西汉武帝施行算缗之制,即引起了所有人怨声载道的,差点酿成烽烟四起、揭竿而起的局面,因此很快就施行不下去了。   此时李三坚忽然提出汉之算缗,怎不将崔永梽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   若泉州因为这个算缗而酿成大祸,李三坚、崔永梽等人一个都跑不掉,也许都会掉脑袋。。。   “哈哈!”李三坚见崔永梽魂飞魄散都模样,不由得笑道:“崔通判,勿惊,勿忧,李某所说的算缗与汉之算缗是有所不同的。”   “有何不同啊?”崔永梽闷声问道。   大祸临头了,亏他还笑得出来。。。崔永梽郁闷的想到。   “李某所言算缗是只算利得的,得利越多,缴税就越多。”李三坚答道。   “哦,崔某愚钝,愿闻其详。”崔永梽闻言说道。   如此说来,李三坚的算缗只对富人收税,那么就还不算太过分了,崔永梽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想到了此事的关键。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养命之源   宋东京开封府大内   “神宗创法立制,先帝继承,两遭变更,国家大计还未确定。朕想继承父兄的遗志,卿有何指教?”宋皇宫之内,宋帝赵佶对新任尚书左丞蔡京说道。   此时宋左相韩忠彦已被罢相,迁官知大名府军州事,最后一贬再贬,被贬为磁州团练副使。   而右相曾布此时也是岌岌可危。   “臣就是肝脑涂地,也难报陛下圣恩,微臣愿赴汤蹈火,为陛下解忧。”蔡京闻言全身伏在地上,磕头谢恩,并表示愿效死力。   此时一行清泪自蔡京眼中流了出来,滑下了脸颊。   蔡京觊觎执政之位,觊觎宰相之位,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已是望眼欲,早已是垂涎三尺了。   此时蔡京为宋尚书左丞,已经是位列执政之列,算是副宰相了,而正宰相之位也是近在眼前了,可谓是唾手可得,如此,蔡京怎不兴奋?怎不激动得热泪盈眶?   最为关键的是,此时赵佶问策于蔡京,这就表明了赵佶对蔡京的信任,若今后再进一步的固宠,那么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还会远吗?   “卿家请起!”赵佶微笑着对蔡京说道:“朕是问策于你?朝廷目前的情形想必你也了解,因此卿有何妙策,就快快说来吧。”   “陛下!”蔡京闻言又磕了个响头后答道:“目前我圣朝的情形,当行雷霆之变,若再慢慢调养,实则愈加积重难返,愈加百弊丛生,终至外不能御辽、西戎,内不足保民安国,至于变乱乃至覆亡,亦不可知也。”   “卿家接着说。”赵佶点点头道。   这是元丰变法派的一贯言论,不足为奇,赵佶心中暗道。   “财乃养命之源!”蔡京闻言接着说道:“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因此微臣以为此时关键就是一个‘财’字。”   “卿所言大是!卿有何办法,迅速扭转朝廷目前这种情形,只管道来便是。”赵佶闻言赞叹道。   赵佶起复蔡京归根结底就是为了此事,目前大宋国库空虚,赵佶简直要急疯了,此时蔡京之言正好打动了赵佶的心。   赵佶差点说出,你今年给朕囊获多少钱财之类的话来。。。   “制置三司条例司,掌经画邦计,议变旧法以通天下之利,置讲义司,选天下英才,设官分置,参备其事,兴利补弊,功烈较著。元祐以来,天下用度,复以匮竭,美良法,尽遭诋诬。在于今日,正当参酌旧例,考合得宜,以称陛下追述先帝之意,以成足国裕之效。然事之可兴者,方且毛举,岂臣单力所能胜任?伏望圣慈检会熙宁中条例司故事,上自朝廷大臣,下选通达世务之贤同共考究,庶几成一代之业,以诏万世。。。。。。。不足一岁,则天下财货足矣!”   蔡京的一番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恢复宋神宗赵顼、王安石熙丰新法,并以聚敛财赋为目的,侵夺三省、枢密院之权。   蔡京建言复置讲义司就是为了揽权、要权,同时讲议的对象包括宗室、国用、商旅、盐泽、赋调、冗官、尹牧诸事。   翁婿二人是一般模样,赵佶闻言心中暗道,李三坚前往泉州赴任之前也是要权、揽权,而此时的蔡京亦是如此。   一般来说,想做事之人才会要权,此时的赵佶心中还是这种想法。   “卿之言大是也!”赵佶听闻“不足一岁,则天下财货足矣!”之后,心中当然欢喜,于是说道:“卿为国为朕,朕岂有不允之理?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微臣叩谢天恩!”蔡京闻言又是跪下磕头道。   赵佶此言一出,就相当于给了蔡京一柄闪闪发光的“尚方宝剑”。。。与当时给李三坚的一样。   蔡京此时的心情可谓是无比舒畅,欢喜得简直要飞上天去了。   “卿以为三坚如何?”此时赵佶忽然开口问向蔡京道。   “这。。。陛下。。。这。。。”蔡京猝不及防,一时未想到应对之言,支支吾吾的。   蔡京当然是痛恨李三坚,恨不得立刻将李三坚罢官免职,投入大狱,最后来个五马分尸。。。最少也要将李三坚罢官流放。   但蔡京也明白,又岂能不明白,又岂敢不明白?李三坚为赵佶的家臣,是潜邸之臣,为赵佶的心腹大臣,如此,蔡京此时想拿下李三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谓是难上加难。   关键此时蔡京还未弄明白,赵佶此问到底是何意?因此不敢妄加回答。   “哎,蔡卿家!”赵佶随后叹道:“李翰韧与卿乃是翁婿,按庶民之言,便是关起门是一家亲,翰韧毕竟还年少,所谓年少无知、少不更事,此前的一些事情,你这个长辈,就不必过于计较了吧?”   蔡京与李三坚有过节,此时赵佶又岂能不知道?其实两人有过节,赵佶对此还是感到安心的,否则两人真的如平常翁婿似的,亲的就如一家人般的,赵佶反倒是不放心了。   原因就是此时蔡京与李三坚均为赵佶所倚重的大臣。   关起门一家亲?蔡京闻言暗暗苦笑道,关上门来恐怕两人要持刀相向,来场翁婿火并了。。。。。   蔡京至今仍是搞不明白,李三坚为何如此仇视自己?   蔡京明显感觉到李三坚与自己极不对付,按说自己对他也不薄啊,蔡京异常纳闷的想到。   “陛下,微臣岂能与他。。女婿一般见识呢?”蔡京随后躬身说道。   此时正值关键时期,可不能因为此事坏了大事,蔡京心中暗道。   “如此甚好,来来,今日朕与卿就说一宿吧。”赵佶闻言微笑道。   于是赵佶与蔡京在大宋皇宫之内畅谈了整整一宿,具体谈些什么内容,就无人知晓了。   于是,一场由蔡京主导的变革缓缓的拉开了序幕。   。。。。。。。。。。。。。。。。。。。。。。   财者,为国之命而万事之本!   赵佶、蔡京明白理财的重要性,李三坚何尝不是如此?   “算缗,最紧要的就是如何算,怎样算。”泉州州衙设厅之中,泉州知州李三坚将自己的盘算细细的告知了泉州通判崔永梽。   朝廷虽有赋税之制,各路府州军必须遵照执行,但各路府州军也可根据各地的不同,增加或减少一些税种的,只要不引起天怒人怨,只要各地所贡赋税不减,朝廷一般都会睁一眼闭一眼的。甚至是,就算引起了天怒人怨,只要不发生大的动乱,朝廷也会任其施为。   各路府军州所增税种大多数情况,针对的是平民百姓,或者针对所有人,此所谓苛捐杂税。   而李三坚所提出的算缗,却是针对的是商人,主要针对的就是海商。   因为是个新的税种,因此必须要讲求循序渐进,摸着石头过河,因此李三坚的算缗目前只针对海商,而不对泉州所有商贾,不对泉州百姓征税。   海商,也不是所有海商都包括在内,而是主要针对高收入的海商,收入越高,缴税越多。   一般海商是不用缴纳算缗的。   为了增加泉州收入,为了增加贡于朝廷的赋税,李三坚不得不如此,为了不给泉州百姓增加负担,为了不引起天怒人怨,李三坚也必须如此。   自己在市舶税之上已经给予了他们极大的优惠,若是他们再不识趣的话,就休怪自己无情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如何征收?起征点是多少?缴纳多少?若是海商们隐瞒不报,又当如何?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李知州对此可有对策?”崔永梽问道。   “起征点?李某初步定为月入两百贯,月入两百贯以内者不需缴纳算缗,两百贯以上者,超出部分按月利三厘计,至于故意隐瞒不报或少报、漏报者。。。”李三坚微微一笑道:“我大宋自有税吏,自有法度,自有刑狱,若他们欲以身试法,那么李某就遂他们的愿。。。”   “李知州说的是。”崔永梽点头道。   “崔公,贷谷与民、立息以偿的‘青苗法’是怎样的?崔公可否说说?”半响之后,李三坚忽然开口问向崔永梽道。   大名鼎鼎的“青苗法”,李三坚岂有不知道的道理?无论是前身还是后世,李三坚的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但此时李三坚仍是想听听崔永梽说说这“青苗法”。   崔永梽闻言顿时给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李三坚,半响没有做声。   “青苗法”是什么?是王安石变法最为重要的一个法令,也是争论最厉害的一个法令。在王安石所有新法当中,是受攻击次数最多、人数最广、程度最猛烈的一个法令。   变法双方因为此法几乎就是打破了头,几乎就要兵戎相见了,同时也有无数朝廷官员因为此法,被罢官免职、流放他乡。   “青苗法”,几乎成为了一个禁忌,双方都不愿意再提及此法了。   “青苗法”自宋神宗皇帝自熙宁二年颁布实施,到神宗皇帝去世,也就是元丰八年已被废止。   那么李三坚此时忽然提出“青苗法”,那么他到底是何意?他想干什么?难当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第一百二十章 刻骨仇恨   “青苗法”非王安石首创,其源于李唐,是在李唐官营高利贷之制的基础上改良而成。同时宋在王安石之前,已有个别州府施行过类似“青苗法”的法令。   “所谓青苗法,就是规定以各路常平、广惠仓所积存的钱谷为本,其存粮遇粮价贵,即较市价降低出售,遇价贱,即较市价增贵收购。其所积现钱,每年分两期,即在需要播种和夏、秋未熟的正月和五月,按自愿原则,由农民向政府借贷钱物。收成后,随夏、秋两税,加息两成或三成归还谷物或现钱,按照熙宁二年九月条例司颁布的规定,百姓借贷是自愿的,各州府不得强行摊派。还贷的时候,愿意还钱就还钱,愿意还粮就还粮,还粮按照市场上的平均价格计算。如果遇到自然灾害,允许在下一个收割季节再还,不得催要。”泉州州衙设厅之内,崔永梽缓缓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赞许道:“此举可使百姓在青黄不接之际不至于没有银钱或粮食而耽误了农时,亦可避免民间高利贷。”   “李知州所言甚是。”崔永梽点头道:“可王文公想法是好的,但执行起来却是大相径庭了,往往各州府官吏强行借贷,强行要求百姓借贷,强行摊牌,不但要求农夫借贷,甚至还要求城镇居住的百姓借贷,除此之外,一些不能识文断字的百姓要想借贷,于是求助于官府官吏,之后这些官吏就随意写上借贷数额、息钱数额,到了最后一些州府的息钱竟然达到了本钱的数十倍之多,百姓苦不堪言,因此百姓宁可借高利贷也不愿意在官府之中借贷了。”   李三坚闻言愕然道:“这是为何?难道朝廷不管吗?”   主要是朝廷太过于善待朝廷官员了,不过若换成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又当如何?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给他们来个满门抄斩,还是罢官流放。。。   皆不可取,李三坚心中暗道,这将事情确实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且是头痛欲裂。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是有些心痛王安石了。。。   “李知州,朝廷是明令禁止强行摊派,朝廷在青苗法实施三个月后就再发诏令,要求巡查使认真检查,发现违令官吏立即通报,可仍是屡禁不止,究其原因乃是州府官吏功利之心作祟,借贷的越多、收到的息钱越多、百姓感恩之心越多就表明治绩越佳,就越有可能升迁,而百姓感恩之心是他们说的算,是可以假冒邀功的。”崔永梽说道。   “真是岂有此理!”李三坚闻言不怒反笑道:“看来并非青苗法非良法,而是施行不利也。”   不过李三坚也觉得之所以产生如此多的不良后果,也与此法本身有许多漏洞,是脱不了干系的。   崔永梽喝了口茶接着说道:“青苗法立法本意是不错的,既为百姓解决了青黄不接时期的难处,又为朝廷增加收益。但本意不错不代表青苗法就没有问题,青苗法在立法之初就有不少的问题,如朝廷规定穷困百姓要想借青苗钱需富户或大户担保或领衔,如此富户或大户不但在青黄不接之时赚不到息钱的,还要承担穷困百姓还不起青苗钱的风险,这岂能不使他们心怀怨恨并百般阻挠?其后就是官府强行将青苗钱强行摊派了。   除此之外,朝廷还定下了一等民户借贷数额需是五等民户的十数倍之多,大户或富户是不愿意借贷的,而穷困百姓也许还不上青苗钱,于是官府就强行将青苗钱摊派给了大户或富户。”   李三坚闻言说道:“嗯,如此强行索取,必会激起百姓不满。”   所谓青苗法顾名思义就是在青黄不接之时,向民户发放低息贷款,以防止兼并之家在此时进行盘剥,夏季青黄不接救济贷款这是没错的,可当时朝廷却定了夏秋两季两次贷款,秋季是粮食作物成熟之季,仍是强行发放贷款,青苗钱说是息钱只有两成,可两次就达到了四成,再加上官吏的盘剥,息钱就达到了本钱的数倍至数十倍不等。   “百姓被逼无奈,为了还上青苗钱,穷困百姓鬻妻卖子,大户、富户也纷纷卖地,远走他乡,哎,百姓是苦不堪言啊。”崔永梽说道。   “为何在我天朝,想做些事情,为何如此之难啊?”李三坚闻言叹道。   王安石革故鼎新、变法图强,目的当然是为了富国强兵,是为了挽救日落西山的大宋王朝,这一点任何人也不能否认。   李三坚的师父苏轼是“元祐之人”,也没有否认王安石变法之目的。   可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李知州,现在你还想行‘青苗法’吗?”崔永梽闻言微微一笑后问道。   “行,为何不施行?”李三坚沉吟片刻,神色异常坚定的说道。   啥?还要施行“青苗法”?崔永梽闻言差点跳起来,跳起来之后再将手中文书甩到他脸上去。。。   他也不怕他的师父从地下出来,揪住他,给他两耳刮子?然后再将他又一次的逐出师门。。。   自李三坚泉州上任以来,自己就未反对过他什么事情,可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苟同,无论如何,都要反对到底,崔永梽心中暗道。   “李知州,李翰韧,令师东坡先生。。。”于是崔永梽开口道。   “哎,崔公,勿急,请听李某把话说完。”李三坚见崔永梽脸色通红,情绪有些激动,于是打断崔永梽的话后说道:“青苗法此时已为众矢之的,李某岂能强行施行?又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李某的意思是施行一种似青苗法,却又不是青苗法之法令,或者根本就不能称其为法令。”   李三坚又如何不知道,不但青苗法不可行,就连提都不能向朝廷提起,否则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李三坚已故恩师苏轼,是强烈反对青苗法的,对此,李三坚又如何不知道?   但李三坚心中明白,苏轼反对青苗等法,并不是反对王安石的富国强兵,而是不赞同新法之中一些不合理之处,与王安石不过是政见不同而已。   对于一些新法,苏轼还是极力赞同的,如元祐年间,司马光当政,是废除一切新法,而苏轼当时是据理力争,反对废除免疫法等法,其后就被司马光排挤。   对于这些往事,作为苏轼之门生的李三坚,多少还是了解些的,同时李三坚也是因此而敬佩苏轼。   李三坚此时想起来苏轼,心中不由得又感到一阵难过。   “似青苗,又不是青苗,那是什么?”崔永梽愕然问道。   “崔公请看!”李三坚取过一本自己所著的书籍,递给了崔永梽。   “《论钱庄、交子及市易中之用》?就是这个?”崔永梽纳闷的接过书籍,读完书籍封皮上的字后问道。   “嗯,便是钱庄、交子。”李三坚点头道:“常平仓之制,只能以物救济,而不能以钱借贷,无法缓解百姓之困,特别是于青黄不接或者商人资金周转不灵之时。而此时,百姓不得不借贷于民间,甚至借高利贷。如民间‘解库’‘质库’,就是民间借贷之所,其中有良心的,利钱收的少,但也有三至五分不等,极少有两分利的。而高利贷利钱就翻倍了,甚至翻数倍乃至十余倍的都有,且是利滚利,且极为活跃,且极为猖獗。”   李三坚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后接着说道:“王文公曾言,一州一县,便须有兼并之家,一岁坐收息钱至数万贯者,此辈除侵牟编户齐民外,于国有何功而享以厚奉?今富者兼并百姓,乃至过于王公,贫者或不免转死沟壑。”   李三坚随后将茶碗重重的顿在书案之上,茶水顿时就泼了出来,吓了崔永梽一跳。   “依李某看来,王文公所言还算是客气的,高利贷者,霸占他人之田亩,侵夺他人之财货,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实为可恨,该杀!李某今日就在崔公面前明言,其他州府李某无权过问,但在我泉州,绝不允许有高利贷存在,李某见到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李三坚随后怒道。   放高利贷的挖了你家祖坟了吗?李三坚忽然暴怒,将崔永梽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心中暗道,放高利之事固然可恨,但官府一般不会过问的,为何李三坚会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为何他还要杀尽放高利贷的?   问题是你李三坚杀的了吗?杀的完吗?要知道许多放高利贷之人可是大宋的达官贵胄呢。。。   况且放高利贷的就算是有罪,也不是死罪。就算是逼死了人,大多数情况之下,也就是罚点钱了事。   崔永梽猜的有些接近了,不过并不是放高利贷的挖了李三坚家的祖坟,而是放高利贷之人将前世的李三坚是活活逼死了,因此李三坚才恨之入骨。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神舟   宋天圣元年,由于铸钱的铜料紧缺,政府为弥补铜钱的不足,在一些地区大量地铸造铁钱。当时川蜀所铸铁钱一贯就重达二十五斤八两。在川蜀买一匹罗丝织品,要付一百三十斤重的铁钱。铁钱如此笨重不便,交子就在川蜀之地应运而生了。   交子为这个世上最早的纸币。   经营铜钱保管业务的,名为“交子铺户”。铺户把存钱数额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纸卷上,再交还存钱人,并收取一定保管费,这种临时填写存款金额的楮纸券便谓之交子   “钱庄即交子铺。”泉州州衙设厅之中,李三坚对一头雾水的崔永梽说道:“不过钱庄也可以说不是交子铺,原因就是钱庄的功能要比交子铺强许多。李某在《论钱庄、交子及市易中之用》一书之中有详细论断,这里就简单的说一下,钱庄具有兑换、存钱、放钱等功效,其中最为紧要的就是放钱,钱庄放钱也就是借钱与民,青黄不接或资金周转不灵之时,皆可放款,此功效与青苗法同,只不过借贷或还钱需以钱,而不可以物,钱以交子代替。如此一来,既解决了青黄不接或资金周转不灵之忧,又解决了铜钱笨重,不便携带,且携带大量铜钱并由此产生的危险等问题。”   钱庄、交子、放钱,今日的崔永梽感觉脑壳完全不够用了,新鲜事物是一个接着一个,将崔永梽砸得是晕乎乎的。   他哪里像个二十余岁的青年人啊?为何知道得如此之多,还极有条理,就算是状元郎也不会如此啊,往日的状元哪里有像他这样的?   如此的见识不凡,如此的老于世故,如此的精于政务或财事,崔永梽抬头看着李三坚心中暗道。   此人要么就是个疯癫之人,要么就是个奇才!崔永梽心中又道。   “崔通判?”李三坚见崔永梽一副呆呆的模样,于是差异的问道。   “哦。。。”崔永梽闻言慌忙开口道:“钱庄放钱当计息几何?钱庄又由何人承办?”   “问得好!”李三坚笑道:“钱庄可由公,或者由私,不过目前暂时还是有衙门承办,至于计息几何,李某初步定为六厘,最多不超过一分,甚至。。。。”   天气炎热,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李三坚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于是端起茶碗将碗中茶一饮而尽,一边咀嚼着一片苦涩的茶叶,一边接着说道:“甚至不计利钱,而不计利钱所指何人?孤寡之人或极为穷困之人,这些人等当不计利钱,当然放钱多少,必须有个限额或者限制,不能够随意放钱,除此之外,其余人等放钱当计利钱,并且在放钱之前,需以富户或大户担保或领衔,或以物抵押,方可放钱,以免所放之钱有去无回。。。”   “再者!”李三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还钱还可以采取另一种方式,那就是分期还钱,分一岁、二岁或三岁,分期不同,利钱不同,期限越高,利钱越多,如此就能够避免百姓,特别是穷困百姓还钱困难,能够避免因青黄不接而造成的还钱困难,并且。。。”   “停!停停停!”见李三坚还在并且。。。于是崔永梽急得大呼道:“崔某老矣,且愚钝,李知州啊,可否允许崔某回去慢慢消化消化?”   “哈哈,崔通判还未及四旬,何谈老字?”李三坚闻言不由得大笑道:“李某书中有详细论述,崔公回去之后,可慢慢看,这件事情倒是急不得呢。”   “来了,来了。。。”正在此时,李纲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堂中,边跑边喊道。   “什么来了?”李三坚有些不悦的问道。   平日里,李三坚太迁就李纲等人了,此时也不禀报一声,就直接跑进了设厅。   “船,船来了。”李纲答道。   “船哪里来的船?是些什么船?”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泉州为海港城池,平日里各种往来的船只是川流不息的,此时来些船只,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京师,不,明州来的。”李纲答道:“都是些大型船只。”   “有好大?”   “好大好大!”   “少见多怪,你见过真正的大船吗?”   “崔通判,去瞧瞧如何?”   “也好,去看看吧,李知州请!”   “崔通判请!”   。。。。。。。。。。。。。。。。。。。。。。。   “好大哦。。。。。。”   “如巍峨之昆仑也!”   “如北溟之鲲也!”   泉州码头之上,李三坚、崔永梽及泉州一干文武,看到两艘巨船一前一后的驶入码头,不由得一起发出一阵惊叹之声。   一前一后缓缓驶入码头的两艘巨船,各长三十余丈,深约十丈,宽约七八丈。   两艘巨船为多桅帆船,共有五桅,中间一大一小两个主帆挂的是横帆,剩余三个桅杆挂的是纵桅。   除了配以硬帆外,还配有布做的软帆,在正帆之上还加小帆。为了获得最大风力,可以将帆转向左右两舷。   为了使巨船在风浪中航行保持稳定,在船的两舷缚有两捆大竹,船上装载适度。要是遇到风浪,巨船激烈摇摆时,船上还备有游碇,将游碇放入水中,可以减小摇摆。船上装有两种船舵,正舵和副舵,因水道不同而用不同的船舵。在大洋中航行,为了控制航向,不发生漂移,在船尾可以插下二把棹,是为三副舵。   巨大的船帆如垂天之云,高达数丈,白色的船帆又如天边之云,从半空洒落人间。   整个巨船前低后高,前尖后宽,其后部是宽大的船舱,木兰舟船舱除了水密舱之外,共分前、中、后三个舱,前一舱作为灶与安放水柜之用,中舱分为八室。后舱高两丈有余,四壁均有透气的窗户,其上还有精美的雕花木栏。   船首为甲板,船尾是艉楼与舱房,巨船船舷四周还有木质女墙。   与两艘巨船相比,人显得异常的渺小,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甲壳虫与一只小蚂蚁般的。   站着码头之上的李三坚也是被惊呆了。   李三坚万没料到大宋居然有如此巨大的船只。。。简直太大了,大得使人不敢相信是匠人制造出来的,是惊为天上之物。   而使李三坚感到纳闷的是,这两艘巨船为何前来泉州?   巨船入港之后,即抛锚放下了跳板、木梯,随后一名宫中宦官被人从高高的巨船之上扶了下来。   “前面的可是李翰韧?”宦官望见李三坚后问道。   “正是下官,原来是杨中官,下官拜见杨中官。”李三坚看见面前的这名宦官为宫中内侍杨戬之后,连忙施礼道。   杨戬算是李三坚的老相识了,此前李三坚迁官为泉州知州之时,就是杨戬传的旨。   “咱家自打上了船,就是天旋地转的,现在好了,总算是到了泉州了。。。”杨戬晕船,在船上吐了各天昏地暗的,于是忍不住埋怨了一句,随后取出一本诏书对李三坚说道:“李翰韧,接诏吧。”   “臣坚接旨!”李三坚闻言,慌忙率泉州一干文武叉手唱诺,拜了四拜后,躬身听宣。   “朕承五圣积累之基, 接千载神灵之统。 顺迪古训,惠绥黎元。。。。。。”杨戬随后大声宣读着诏书。   通常朝廷诏敕,需提前急递各路府州军,以颁行于天下。诏令送达之日,太守率帐下文武,排出仪仗,到宣诏亭迎诏,宣诏使宣诏,太守跪接,此为郑重其事的迎诏礼仪。   而此时杨戬带着两艘大船,是突然来到泉州,根本没有提前通知李三坚等人,因此就一切从简了。   而跪接圣旨,并非宋之定制,因此可以可跪可不跪。   “臣等领旨,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听明白诏令之意后,顿时大喜,山呼万岁,领旨谢恩。   宋帝赵佶的诏令,就是允许泉州筹建泉州舟师,并将两艘大船送给了泉州,送给了李三坚,不过朝廷也只是送给李三坚两艘大船,其他东西,如钱粮、军械等等,就一概没有了。   两艘巨船,一艘名曰“凌虚致远安济神舟”,另一艘名曰“灵飞顺济神舟”,为宋神宗于元丰元年,命安焘于明州建造的两艘大型使船,随后出使高丽,并将高丽上下人等震得是目瞪口呆,直呼“大国威仪”。   两艘神舟回来之后,就一直停靠在明州,此时李三坚上表请建泉州舟师,于是赵佶就顺水推舟的将两艘神舟送给了李三坚。   剿灭海贼一事,是赵佶亲口交代给李三坚的,而此时李三坚欲建舟师,剿灭海贼,可朝廷此时却又拿不出钱来,因此赵佶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送两艘大船给李三坚,也算是赵佶聊表歉意了。   此时李三坚的心情是既感到万幸,又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的。   你要送就送两艘战舰也好啊,战舰就能马上派上用场了,可两艘大型使船,能顶什么用?要将使船变成大型战船,需要长时间的改造的。   李三坚感到万幸的是,杨戬等人未遇到海贼,遇到海贼岂不就是白白送给了他们两艘巨船?自己还要担上靖海剿匪不力,让宣诏使落入贼手之罪名。。。 第一百二十二章 雄霸海上之武威水师   “恭喜李知州了,如此年轻路分官员,在我天朝,啧啧啧,真是少见啊,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赵佶的诏令之中,不但允许泉州筹建舟师,还拔擢李三坚为泉州、漳州、南剑州提举兵甲巡检公事,掌三州巡检、捕盗等事。   三州提举兵甲巡检公事就非州府官员了,而应算作路级官员。   “呵呵,杨中官说笑了,下官不过又得了份差遣而已。”李三坚闻言笑道:“杨中官一路劳顿,下官已备下酒宴,请杨中官赏光如何?”   在这些宫中宦官面前,李三坚可不敢不敬,不敬的话,这些人稍微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李三坚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同时年前泉州之事,梁师成是帮了不少忙的,而杨戬是为梁师成的心腹,因此李三坚还是有些心怀感激的。   同时李三坚也很无奈,也体会到了地方州府的难处,那就是人来送往的,既耗时又耗钱的。   若是朝廷使臣多来几趟泉州,那么李三坚等人就什么都不用干了。   “李知州如此盛情,咱家可是盛情难却呢。”杨戬闻言欣慰的点头道。   李三坚为泉州知州以来,倒是越来越懂事了,这还少李三坚自结识自己以来,第一次宴请自己呢,杨戬心中暗道,想必随后就是一份厚礼奉上。   “如此甚好,杨中官请先行一步,下官处理一下神舟之事就来相陪。”李三坚点头道。   “来人,服侍杨中官进城。”李三坚随后吩咐手下胥吏道。   “哎哟,差点忘了,瞧咱家这记性。。。”走了一半,杨戬忽然跑了回来,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李三坚。   “杨中官,这是。。。?”李三坚接过书信,纳闷的问道。   “这是蔡相公托咱家带给你的书信。”杨戬答道。   “蔡相公,哪个蔡相公?”李三坚愕然问道。   “呵呵,就是李知州的泰山老大人,新进朝廷副宰相蔡京啊。”杨戬笑嘻嘻的答道:“陛下对你翁婿二人真是没得说呢。。。”   “。。。。。。。。”   蔡京?蔡京居然给自己书信?李三坚捏着书信,看着杨戬等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是既惊且疑。   从前李三坚不知道蔡绒雪的假父为蔡京,对蔡京此人印象还是不错的,可自从知道之后,李三坚对蔡京的印象就急转直下,是唯恐避之不及。   原因是不言而喻的,这也是在京城之时,蔡京请求李三坚设计扳倒曾布,而李三坚却转投曾布的主要原因。   自此,两人之间就产生了隔阂,就反目为仇了。   蔡京未扳倒,其反倒是又是复起,任朝廷尚书左丞,是为朝廷副相,李三坚心中正烦恼的紧。   此时蔡京给李三坚一封书信,那么他到底是何意?李三坚想立即拆开书信,看个明白,但此刻泉州一众文武正在身旁,因此就不便立即查看。   “章阚、郑泰何在?”半响之后,李三坚开口道。   “小将在,李知州有何吩咐?”章阚、郑泰二人闻言走到李三坚身边一起问道。   李三坚看着两艘巍峨耸立的巨船,良久之后开口道:“自今日始,我泉州就有了舟师了,自今日始,我大宋舟师将驰骋于大海长江,将雄霸于大海长江,将无敌于天下。”   “李知州,舟师何名?”李三坚的话令人不禁热血澎湃,就连老成持重的崔永梽也不禁如此,于是开口问道。   “就命名为。。。。。。‘武威水师’,如何?”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   “吾等遵李太守之命!”泉州一干文武一齐唱喏道。   “而你章阚为武威水师首任指挥使,郑泰为武威水师之都头,两艘神舟为武威水师之战舰。”李三坚随后对章阚、郑泰二人说道。   “小将遵命,谢李知州!” 章阚、郑泰大喜,一齐大声应道。   曾为山贼的郑泰心中是更加的欢喜,自今日起,自己就算是被官府招安了,就算是洗白了,郑泰心中又岂能不欣喜若狂?   “敢之,将神舟改造为战舰,需用时几何?”李三坚随后看着章阚问道。   “水战之手段,无非就是撞击、接舷战、火攻、箭矢等,水战之兵器,无非就是床子弩、拍杆、火箭、投石机等等,不过李知州,此事说起容易,做起来难,要将两艘神舟改造为战舰,至少需耗时六个月以上。”章阚闻言躬身答道。   “若是有火炮就好了。。。”李三坚叹道。   “火炮?李知州说的是霹雳炮吗?霹雳炮为陆战之兵器,还未上过船啊。”章阚闻言疑惑的说道。   “本官等不了这么久。”李三坚摇摇头对章阚说道:“改造战舰,本官只能给你四个月,四月之内你们必须将神舟改造完毕。”   霹雳炮并非火炮,而是一种用投石机投掷的爆炸物或燃烧物,对此,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若是有了火炮,舟师当然是无往而不利,将会是所向披靡,但此时的李三坚脑海里只有火炮的模样,只有火炮的大概原理,哪里知道火炮详细的制作原理与过程?   就算李三坚知道火炮详细的制作原理与过程,但此时制作火炮的生产工艺及发射炮弹所需的火药或炸药,在目前这个时候根本是达不到的。   不过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自己能够坚持向这个方向努力下去,终有一日,大宋将会拥有这个世上的第一门火炮,哪怕是等上五年、十年,乃至数十年,自己也要坚持下去,李三坚心中暗暗下决心道。   。。。。。。。。。。。。。。。。。。。。。。   “相公回来了!”   夜幕降临之时,李三坚回到了太守府,太守府管家翟六提着灯笼迎出门道。   “嗯,夫人在哪里?”李三坚铁青着脸问道。   “在老夫人房里,相公你这是。。。?”翟六见李三坚神色不善,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三坚摇摇头,大踏步的走向母亲符二娘的居所。   “娘,孩儿回来了。”李三坚走到符二娘的住处,站在厢门口朗声说道。   “坚儿回来了?快进屋。”符二娘闻言欢喜的说道。   李三坚点头推门而入,只见自己的妻妾蔡绒雪、王雯、徐婷婷均围坐在屋内,夏季炎热,符二娘等人身上的衣物均是较为单薄,王雯坐在符二娘身后,用一柄檀香扇轻轻的为符二娘扇着风。   李三坚进屋之后,符二娘等人均站了起来。   “官人!”蔡绒雪、王雯、徐婷婷一起福了一福道。   “坚儿你怎么了?”符二娘见李三坚铁青着脸,一脸的不高兴,于是关切的问道。   “娘,孩儿无碍,也许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了。”李三坚闻言连忙强作笑容道。   李三坚心中是有烦心事,不过再怎么不痛快,也不敢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   “就是,就是太热了,瞧你这一脸的汗水。”符二娘用一块丝巾轻轻的将李三坚脸上的汗水擦去后,连连吩咐三个儿媳道:“这身官衣简直太厚了,绒雪你去取薄一些的衣衫来,坚儿你还未吃饭吧?雯儿你去吩咐厨房做些饭菜,婷儿你去端碗冰镇莲子羹来。”   蔡绒雪等三女齐声应了一声,就出去忙去了。   须臾,蔡绒雪取来一件绸衣,并服侍李三坚换上,徐婷婷将一碗冰镇莲子羹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在换衣服之时,正眼都未瞧蔡绒雪一眼。   调羹轻碰瓷碗,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令李三坚未喝冰镇莲子羹亦是感到心中清凉了许多,一碗冰镇莲子羹下肚,李三坚顿感全身舒爽,同时心中的烦恶心情也减少了许多。   “娘,我们来泉州已一岁有余了,有外公他们的消息没有?他们在京城可好?”李三坚将空碗递给徐婷婷之后,随口问道。   “有啊,就在前两日收到了你外公的书信,你外公他们好着呢,叫我们不必担心呢,也是托公明他们照看,回头我们要好好感谢他们啊。”符二娘笑道。   “这是应该的。”李三坚点头道。   许久未见刘安节、曾公明等挚友,李三坚也是怪想念他们的。   “坚儿,外公在书信上提到了一件事情,不知。。。”符二娘随后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娘,你有话直说便是。”李三坚坐到符二娘身边说道。   “坚儿,是这样的,你外公信上说,你三舅在京城一天到晚的无事可做,因而。。。因而你外公让他到泉州来了。”符二娘说道。   “哦?到泉州来?来做什么?”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你说呐?你少在娘面前装糊涂?”符二娘拍了一记李三坚嗔道。   “哦,呵呵,外公的意思大概是想让三舅父在泉州混个出身?”李三坚闻言笑道。   “什么混个出身?说的那么难听。”符二娘白了李三坚一眼说道:“你三舅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娘打算让你三舅他吃碗官饭呢,你说行不行嘛?”   “哈哈,行,如何不行?母亲大人吩咐,孩儿怎敢不遵?让三舅他来就是,孩儿妥善安排便是。”李三坚闻言笑道。   李三坚的三舅符鼎为海边之人,驾船、水性定是极佳的,而此时武威水师正好在招兵买马,就让他先在水师干干也行,李三坚心中暗道。   “嘻嘻,我就知道你不敢不同意呢。”符二娘闻言顿时心花怒放,满怀得意的看着李三坚笑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断绝关系   “官人,今日你是怎么了?”   李三坚自符二娘房中出来后,就去了妻蔡绒雪的住处,进门之后,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蔡绒雪仍是细心服侍,不过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啪!”李三坚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在书桌之上,冷冷的问道:“此封书信你可以解释解释吗?”   蔡京托杨戬带给李三坚的书信是封回信,既然是回信,那么就是先有去信,再有回信,可李三坚根本未给蔡京去过信,于是李三坚思来想去,去信一事就是蔡绒雪所为了。   “我。。。。。”蔡绒雪看了蔡京的回信之后,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蔡绒雪,你还长本事了,居然能够替李某做主了?”李三坚见状心中是更加气恼,于是怒气冲冲的斥责道:“若是其他事情也还罢了,我是不会在意的,可这件事情你为何不提前知会一声?”   随着李三坚为官日久,随着李三坚官做的是越来越大,不知不觉之间就带着一些威严,此刻李三坚愤怒异常,指着蔡绒雪怒斥,将蔡绒雪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的,同时两行泪水自眼中流了出来,滑下了脸颊。   “官人。。。官人。。。奴奴。。。奴奴心中实在不明白,你与义父大人他。。。你与义父大人他到底有何过节?”蔡绒雪哭得是泣不成声的,抽抽噎噎的诉说道。   “我。。。。。”这下轮到李三坚哑口无言了。   蔡京与李三坚有何过节或者矛盾?   答案是否定的,是根本没有任何过节或矛盾,要说有过节,也是李三坚一手造成的。   蔡京将要成为一名名传千古的大奸臣,将会被万民所唾弃,将会是祸国殃民,将会是遗臭万年,如此之人,不说大义灭亲、除此国贼等等,也应当敬而远之。   李三坚自知道蔡京的身份之后,就不知不觉的带着这种想法,不知不觉的反感他,不知不觉的就欲与蔡京撇清关系。   当年蔡京要求李三坚借周方庚一案扳倒曾布,李三坚当然就拒绝了,并借曾布,将蔡京撵出了京师。   两人也因此就结下了怨仇。   李三坚现在回头想这件事情,当时确实是太鲁莽了一些,确实是有些自不量力,有些未考虑周全。   当时若是采取另外一种策略,如虚以为蛇,待时机成熟,再给他致命一击,那么结果当然会好许多。   但李三坚对此却不后悔。   而蔡京之恶行是将来的事情,此时的李三坚又如何说得出口?又如何向蔡绒雪解释?   此时的蔡京,虽在元祐年间有过倒戈之举,人品有些低劣,但却不掩其能臣干吏之名声,这也是蔡京能够返回京城,重新被赵佶所启用的原因之一。   “官人,妾身害怕,妾身是为官人害怕。。。”蔡绒雪接着哭着说道。   “害怕?你害怕什么?他为朝廷尚书右丞,你就害怕了?哎,绒雪啊,我都不怕,而你怕什么?害怕就如此的低声下气吗?”李三坚气仍是未消,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我。。。”蔡绒雪小心翼翼的看了李三坚一眼,脸上泪水未干,梨花带雨般的。   李三坚最害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   于是李三坚叹了口气,将楚楚可怜的蔡绒雪抱入怀中,轻轻的说道:“雪儿你啊,你为夫考虑,李某此时方知,此前言语不当,你别往心里去,有些事情,雪儿你是不知道的。”   “官人,官人。。。。呜呜呜呜。。。”李三坚柔声安慰,蔡绒雪反倒是哭得更加伤心,伏在李三坚怀里抽泣的问道:“官人你与义父之间到底是为什么呀?妾身能够感觉到,当时你知道义父姓名之后,就反感他,就排斥他。妾身当年孤苦伶仃之时,被义父收为义女,可谓是恩重如山,在义父府中之时,义母对待妾身也是恩深义重,官人你如此,妾身夹在中间是异常难过的,因此为了官人你,也为了妾身自己,才以你的名义给义父大人去了封书信,盼望。。。盼望。。。”   “好了,你不必说了。”李三坚粗暴的打断蔡绒雪的话道:“他对你的恩情,李某今后定当还恩报情,但此时,你蔡绒雪为我李三坚之妻,那么就必须听我的,必须与其断之,与其断绝一切往来,断绝一切联系。”   “这是为什么呀?”蔡绒雪低声抽泣道。   “这。。。。。”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用手擦了擦蔡绒雪的泪水后,轻轻的说道:“我十三岁之时,在琼台儋州之时曾经落入海中,此事你们都已知道了,并且都想知道为什么会落入海中,当时我并未说出原因,现在就告诉你原因吧。”   “嗯”蔡绒雪闻言抬头,看着李三坚点了点头。   “我当时在海边之时,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名仙子。”李三坚缓缓的说道:“仙子将我招入海中之中,就与我说了一件事情,告诉我一件匪夷所思之事,这件匪夷所思之事是关乎我大宋的。。。”   李三坚无奈之下,就只好以神怪为托词,不过李三坚从前是不信神怪的,可自己经历的事情,又使得李三坚不得不半信半疑的。   或空间黑洞,或神怪之事,李三坚心中一直有这个念头。   “官人。。。你。。。?”蔡绒雪听李三坚讲述完之后,顿时睁大了美目,是异常吃惊的看着李三坚。   “我怎么了?”李三坚见蔡绒雪惊异的模样,不由得微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何如此了吧?我可不愿今后被万民所唾弃,可为不愿今后有人指着我李家痛骂,小雪,你官人我不是圣人,但也不愿成为一个独夫民贼啊。”   作为自己的枕边人,李三坚不愿意一直瞒着她,因此就将事情说清楚,今后也就好相处了。   “官人,妾身知道了,妾身知道官人的苦衷了。”蔡绒雪伸出双臂,抱着李三坚的脖子,柔声说道:“自当年与官人相识以来,就觉得官人你与常人不同,现在更是有这样的感觉,感觉官人你就似乎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似乎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同时。。。同时。。。妾身就被官人你吸。。。,而不可自拔,嘻嘻。。。不说了,妾身。。。”   蔡绒雪搂进了李三坚,将羞红的小脸藏在了李三坚的怀里。   “你这是什么感觉啊?什么不是这个世上之人,那么我来自哪里?无稽之谈也!”李三坚闻言暗暗心惊,但兀自强辩道。   蔡绒雪是个极为聪慧之人,此时与李三坚为夫妻已久,两人情同意和、耳鬓厮磨的,如何又察觉不到一些事情?   李三坚的鬼神之说,此时的蔡绒雪仍是半信半疑的,不过蔡绒雪选择相信李三坚,原因就是李三坚是蔡绒雪的情郎,是她的丈夫。   “是,官人你说的是。。。”蔡绒雪闻言娇声笑道:“方才。。。方才差点吓死妾身了。。。心都快跳出来了。。。”   蔡绒雪说罢,手抚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心在哪里?眼见为实,李某倒是想看看你的心跳出来没有?”李三坚笑着就去解蔡绒雪的衣衫,夏季炎热,两人又是身处内室,蔡绒雪身上的衣裙当然就是极为单薄,被李三坚三两下的就剥去了衣衫。   夫妻之间,若是产生了隔阂,那么最佳也是最快缓解的办法就是鱼水之欢,鱼水和谐,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了,不过前提当然就是你情我愿的。。。。。   “呀。。。”李三坚说变就变,进屋之时,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此时却是腆着脸皮求欢,顿使蔡绒雪猝不及防,片刻后就被李三坚压在了身下,于是蔡绒雪挣扎着说道:“官人,你等等。。。等等,你听奴家说。。。。唔唔唔。。。”   “哈哈,你还想说什么?”李三坚压着蔡绒雪哈哈大笑着问道。   “你与义父他。。。他现在可是朝廷尚书右丞啊,你。。。”蔡绒雪气喘吁吁的问道。   “怕什么?他为他的尚书右丞,我为我的太守,是井水不犯河水呢,再者说,今后无论他怎样,李某又有何惧?俗话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呢。”在自己妻妾面前,可不能露出怯意,可不能怂呢,于是李三坚“奋力”说道。   “雪儿,有件事情,需提前知会你一声。。。”李三坚随后抱着就如一摊烂泥般的蔡绒雪说道。   “何。。。何。。。事啊?”李三坚的本事,蔡绒雪早已领教,此时几乎是说不出话来,只有喘气的份儿了。。。   “你该恢复身份了。。。。”李三坚说道,   蔡绒雪的生父蔡确早已被朝廷正名,绍圣二年,即赠太师,谥曰忠怀,派遣使保护他的棺椁下葬,又在京城赏赐宅第于蔡确的家人,今年,也就是崇宁元年,赵佶下旨,蔡确配飨哲宗庙庭。   于是今日过后,李三坚即在朝廷邸报纸上写了一篇文章,为蔡绒雪正名,为蔡绒雪认祖归宗,并写明了自己娶的是蔡确之女,而不是蔡京之女。   李三坚此举也表明了与蔡京一刀两断,自此两家毫不相干,最起码李三坚是与蔡京毫不相干了。   李三坚此举顿使赵佶、朝廷百官是大为诧异,大为惊讶,使得蔡京是愤怒异常。   要知道此时的蔡京是如日中天的,他人想溜须拍马却找不到门路,可李三坚却异常坚决的与蔡京断绝关系了。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建立新军   “大将既受命,总专征之柄,犒师於野,毕而下令焉,不从令者必杀之。夫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低不伏,此谓悖军。如是者斩之。呼名不应,召之不到,往复愆期,动乖师律,此谓慢军。如是者斩之。夜传刁斗,怠而不振,更筹乖度,声号不明,此谓懈军。如是者斩之。多出怒言,怨其不赏,主将所用,崛强难治,此谓横军。如是者斩之。扬声笑语,若无其上,禁约不止,此谓轻军。如是者斩之。所学器械,弓弩绝弦,箭无羽镟,剑戟涩钝,旗纛凋敝,此谓欺军。如是者斩之。妖言诡辞,撰造鬼神,托凭梦寐,以流言邪说恐惑吏士,此谓妖军。如是者斩之。奸舌利嘴,斗是攒非,攒怨吏士,令其不协,此谓谤军。如是者斩之。所到之地,陵侮其民,逼其妇女,此谓奸军。如是者斩之。窃人财货,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如是者斩之。。。”   “比试武艺,初试定为上等三则,中等三则,下等三则。再比,仍如原等者,不赏;进一则者,赏银钱五十;进二则者,赏钱百文;超进一等,赏银五二百。一次原等,免责;二次原等,打五棍;三次原等,打十棍;五次以上原等不进者,打四十棍,革退。如有不愿打者,每一次追五十钱, 二次追一百钱, 三次追三百钱,即付武艺考进之人充赏。”   “一人当先,九人不救,致令阵亡者,九人俱斩。 阵亡一人,即斩获真贼一级,九人免罪;亡一得二, 九人通赏。大队照例。凡当先者,一队被围,二队不救;一队被围,本大队各队不救;一都被围,别都不救;一营被围,别营不救,致令陷失者,俱军法斩其队营之长。”   泉州城外某处军营之中,上千个新募泉州厢军,围在军营门口,探头探脑的观看,并且议论纷纷的。   军营门口立了十数个大木牌,木牌之上张贴着白纸,白纸之上写着泉州厢军新立军法《泉州军法十八律》。   “是不是要上阵了啊?”   “哎,你这厮胡说什么?不懂就不要胡说,上阵杀敌是禁军老爷们干的事呢,我等可是厢军、乡兵,厢军之壮城军用于修筑城池,桥道军用于修路筑桥,船坊军用于造船,装发军用于运输,河清军用于治河。。。如此,与上阵杀敌何干?”   “这位兄台知道得还较多,较详细的嘛。”   “那是,哥哥我家中可是世代为军旅之人呢!”   “那么,不才就请教哥哥了,这么多的‘斩’是何意啊?”   “可不是吗?林林总总的五十八斩。。。俺的娘哟,就算是禁军军法也不是如此的严苛吧?如此的吓人啊。。。”   “这。。。。。。”   “我等应募入军,可不是想上阵杀敌啊,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这么斩来斩去的,小命早晚丢去,还不如回家继续种地算了。”   “可是这俸禄。。。。小弟打听过了,这泉州官府给的俸禄可比禁军老爷们还高啊,就这么回家种地,这样优厚的俸禄。。。岂不是可惜了?”   “正是,正是,不但俸禄给的多,而且还减税、免税,只要入了泉州军,两服之内的家人均可享受减税、免税呢,这样一来,我一人入了军旅,全家就饿不死了啊。”   “可这。。。好是好,这军法也太严苛了啊,弄不好小命就丢在这泉州了啊。。。。。。”   “哎,真是为难啊。。。。。”   “此有何为难的?不触犯军法,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啊?”   “兄台所言大是,回头我就去背去,定要烂熟于心。”   “嘘。。。禁声,官老爷们来了。。。”   众心募军卒正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之际,远处出现了十几匹战马,战马之上是十数名一身戎装的军将,正缓缓的向着军营而来。   “起!列队,肃立!”军营之中数名军将见到十数名骑士之后,大声将或站立,或坐在地上,或斜靠着的诸新募军卒叫了起来。   “吾等拜见李太守,拜见姚军主!”数名军将首先对着泉州知州、泉州兵马都监李三坚,泉州兵马监押、泉州军都指挥使姚舆唱诺拜见。   “吾等拜见李太守,拜见姚军主!”上千名新募军卒也跟着一起唱诺拜见,声音倒是不小,却显得参差不齐、有气无力的。   李三坚见状翻身下马,右首手按吴王剑,左首抬臂将红色披风甩在了身后,与姚舆等人一起走到了众新募军卒面前。   今日李三坚头上是一顶黑色狮口铁盔,脑后斗大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黑色铠甲,腰系一条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着两条绿绒缕颔带,是顶盔挂甲,显得异常的威风凛凛。   姚舆等人同样是顶盔挂甲,立在李三坚侧后。   天气炎热,李三坚却重铠在身,汗水早已将李三坚内衬衣衫打湿,头上的汗水也顺着铁盔流了下来,滴在肩铠之上,发出一阵细细的嘀嗒之声。   但李三坚仍在坚持,汗水连擦都未擦,原因就是今日是泉州新军成立之日。   “为何不着军衣?”李三坚皱眉看着眼前这些仍是穿着普通百姓衣衫的新募军卒,皱眉问道。   新募军卒之中的许多人身上衣物还极为破烂,破衣烂衫的。   “禀李府尊,新军衣今日方才运到,因此。。。”军中军需官闻言答道。   宋禁军军衣当然就是整齐划一,且大多是用绸、绢、棉制成,分春冬两季发给禁军士卒。   而厢军、乡兵、蕃兵等,按宋制是与禁军相同的,但落实起来就是大打折扣了,一些偏僻之地,如泉州厢军,就是衣衫褴褛,甚至是赤身裸体的,一些厢军、乡兵、蕃兵甚至就是穿着百姓衣服,与百姓的唯一区别就是军牌。   因此李三坚就命人制做了数千套军衣,以供泉州新军穿戴。   一支无统一服饰的军队还算什么军队?这是最起码的。   “都去换上吧,本官就在此处等着。”李三坚按剑而立,点头吩咐道。   “按营、都、大队、小队,领、换新衣,都快点,不要让李太守等久了。”姚舆亦是一副威风凛凛的铠甲,按刀大声下令道。   宋之兵制,禁军从大到小是按厢、军、营、都划分的,其中五百人为一营或称为指挥,五指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人数约在两万五千人上下,但不是定制,人数可多可少。   其中厢一级的统兵官为厢都指挥使、厢都虞候等等;军一级的统兵官为军都指挥使、军都虞候等;营一级的统兵官为指挥使、副指挥使等;都一级的统兵官,马军统兵官为马兵是军使和副兵马使,步兵是都头和副都头。   都以下的就是军头、十将、将虞候、承局和押官。   厢兵、乡兵、蕃兵等与禁军大致相同,是按军、营、都划分的,只不过厢兵、乡兵、蕃兵乃是杂役军,是地方杂牌军,因此编制较为混乱,甚至没有编制。。。   “元丰改制”,宋朝廷推行“将兵法”,将禁军按将、部、队划分, “将兵法”推行后,并未推翻宋军原有编制,一些军队是按厢、军、营、都和将、部、队一同编制,显得异常的混乱不堪。   “将兵法”只在一些路推行,特别是在北方诸路推行,主要在西北战区推行,不过在元祐期间,就基本被废除了。   随着李三坚对宋之兵制了解得越多,了解得越深入,就发现了宋兵制之中有许多弊端,可谓是百弊丛生。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有了变革宋兵制的想法,但却无法付诸于行,原因有二,其一就是李三坚还未完全了解宋之兵制、弊端,其二就是李三坚目前仍是官卑言微,根本没有能力对其进行大的变革。   就算李三坚今后有机会走上执政之路,手握大权,也是不敢随便乱动的,要知道朝堂之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涉及皇帝、百官、军旅等方方面面的。   特别是容易引起皇帝的猜疑!若引起了皇帝猜疑,李三坚的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因此此时的李三坚只是对泉州军做了一些小改,如都一下的编制太过繁杂,都以下的编制为军头、十将、将虞候、承局和押官等等,太过繁杂的后果就是上阵厮杀容易造成混乱,且底层将领统兵也将会是难上许多。   因此李三坚与姚舆、章阚等人商议之后,只是对泉州新军做了一些小小的变动,如都一下的编制就变成了大队与小队,十人为一小队,统兵官为队将、将虞候,三队为一大队,统兵官为大队将、队虞候。   还有一处变动就是各统兵官身上均有特殊标记,为铁铸的铁狼。   目前泉州新军有一千人马,就分成了两营,各领五都三大队九小队,两营分别被命名为“魁字营”及“彪字营”,山魁与许彪分别为“魁字营”与“彪字营”营指挥使。   山魁与许彪原为李三坚的护卫,各领一些亲兵护卫李三坚,但朝廷有制,非战区的官员是不允许有亲兵的,至少不能够有大批的亲兵,因此李三坚为了避免引起朝廷的猜疑,就令山魁与许彪下去统兵。   此时护卫李三坚的亲兵只十名,这还是泉州有匪患的条件下,李三坚才能够有十名亲兵护卫,同时李三坚必须要将此事上奏朝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安民靖国   宋福建路泉州城外某处军营   千余新募泉州兵,此时已经全部换上了崭新的戎服,列成五列还算是齐整的阵列,手持长枪,立在了军营之外。   宋之普通士兵的日常戎服,为头戴用毛毡或皮制的笠子,一束红樱,垂在笠子之上。身上的就是一般布甲,由帛带制成的束甲绊,皮革制成的护臂,用帛带系束,由帛带制成行缠,方便士兵行动而缚束裤角的绑带,脚上的鞋子是由棉麻等编织成的普通鞋子。   宋戎服颜色是以血红色为主。   李三坚认为红色太刺眼,太容易暴露目标。于是李三坚亲自吩咐裁缝,将泉州军戎服的颜色改成一灰黑色为主,今后李三坚还打算将戎服颜色改成以迷彩色为主。。。   戎服样式变动不大,只是腿上多了绑腿,便于行军或作战,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   宋各地各路的厢兵、乡兵、蕃兵不但戎服颜色不尽相同,就连样式都是五花八门的,甚至根本没有戎服,因此李三坚此举不能够算是违制。   话说只要打着大宋旗号就行了,谁还管你一个杂役军戎服颜色?   此时众新募泉州兵换上崭新的戎服之后,顿时就感到已经由一名百姓变成了一名大宋军卒,顿时就感到身上好像多出了一分力气,于是个个腰杆挺得更加直了,个个是挺起了胸膛,显得异常的威风,令人顿生敬畏之感。   此次新募泉州兵皆为青壮之人,皆为年二十岁上下的乡野村夫。   一阵海风吹来,将众军卒笠子上的红缨、布甲的衣襟吹得微微飘动。   李三坚按剑看着面前的、初具规模的泉州军,良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后大声说道:“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好女不嫁丁,依本官看来,皆为屁话、鬼话、混账话,是一派胡言,是大放厥词,本官甚恶之。今后若有人在本官面前说此言,本官先赏他一个大耳刮子!”   “哈哈哈哈哈哈!”   李三坚爆粗口般的开场白,顿时引起千余士卒哈哈大笑,同时感觉与李三坚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   堂堂大宋状元郎,原来也有如此粗鄙的一面啊?许多人心中暗道。   “吼!吼!吼!”阵列之中有数名士卒用枪杆顿在地上,以此来回应李三坚之言,不过显得有些稀稀拉拉的。   李三坚抬起右手,止住了众军卒的笑声之后,伸出三个指头,大声又道:“世上有三种人,其一就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墨客;其二是那些瞧不起兵者的人;其三是那些贪生怕死之徒,此三种人,他们认为兵者是低贱的,是下三滥的,他们称呼兵者为贼配军,极尽蔑视,我要说的是,你们是兵者,是我泉州军的将士,是荣耀的将士,是至高无上的,在我泉州军没有奴隶,没有囚徒,没有流民,没有农夫,我们都是袍泽兄弟,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大声说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李三坚挥舞拳头大声说道:“兵者的荣耀不容蔑视,若胆敢有人蔑视兵者的荣耀,那么回答他们的只有你们手中的刀枪!”   “大是,大是也!”   “直娘贼,今后有人再敢呼我等为‘贼配军’,老子就搠他两个透明窟窿!”   “吼!吼!吼!”   越开越多的泉州兵用长枪顿地回应李三坚,同时嘴中发出一阵愤怒的怒吼。   宋武臣、武将、武人、士卒受欺压久矣,也是憋屈久矣。   本当是骁勇善战、脾气暴躁、崇尚武力的大宋武将此时早已蜕变成了咬文嚼字、彬彬有礼、谦逊有让的模样,武将变得努力向文人靠拢,以文为荣,以武为耻,从而忘了武将最基本的,那就是军事能力。   大宋已无武将矣!   宋之名将曹彬,之所以被谓之名将,被文人士大夫所推崇,并不是其有多么彪炳的战功,或者说有多么卓越的军事才能。   曹彬除了领兵扑灭南唐之外,并无其他大的战功,其军事才能甚至不如潘美、杨业、田重进等人,宋名将杨业兵败歧沟关与曹彬的指挥不当有很大的关系。   曹彬之所以被推崇,或者之所以被称之为完美的武将,是因为皇帝、文人士大夫真正看重的是曹彬军事才能以外的东西,那就是曹彬的行事低调、小心谨慎、从不居功自傲。   当然并不是说行事低调、小心谨慎、从不居功自傲是错的,是不应该如此,而是说为了行事低调、小心谨慎、从不居功自傲,从而丧失武将最基本的骁勇善战、浴血奋战之精神,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曹彬也是无可奈何,原因就是敏锐的曹彬早已察觉了宋帝赵匡胤对武将的猜忌与压制。   李三坚的话使得在场众人是心潮澎湃、热泪盈眶,特别是姚舆、章阚二将,想到这些年,宋官场之上的种种不公,均是感到异常伤心与愤慨。   同时姚舆、章阚等人也明显感觉到了李三坚发自内心的重武重武将重兵事之心。   如此之人,就算是为他死了,又有何妨?许多武将心中暗道。   李三坚待众人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沧浪”一声拔出吴王剑,插入沙地之中后接着说道:“兵者的荣耀不是嘴上说的,而是用我等手中的刀枪来争取的,是我等杀敌报国、浴血奋战来争取的,我等只有精忠报国、保境安民方能换取兵者无上的荣耀!诚然,上阵杀敌,死伤是难免的,但我要说的就是,作为一名武将,作为一名武人,作为一名兵者,死在战场之上就是兵者无上的荣耀!”   “精忠报国!死无所惧!”姚舆、章阚一齐拨刀大呼道。   “精忠报国!死无所惧!”   “吼!吼!吼!”   李三坚的话极具蛊惑力、煽动力,使得众泉州军卒一起怒吼道,此时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长枪顿地发出的声音、士卒发出的怒吼声,是声震旷野、响彻云霄。   “兵之胜负者,气也。兵士能为胜负,而不能司气。气有消长,无常盈,在司气者治制之何如耳!凡人之为兵,任是何等壮气,一遇大战后,就或全胜,气必少泄。又复治盛之,以再用,庶气常盈。若一用之而不治,再用则浊,三用则涸,故无常胜之兵矣。。。。。。。。”李三坚随后看着众人缓缓的说道。   李三坚认为取胜之道,首在于气,也就是战斗意志,战斗意志强,就破敌如摧枯拉朽,否则就会处处被动,而战斗意志意志是不可能随时都能够保持的,因此如何在战前激发战斗意志就是个关键之处。   李三坚见许多人脸露疑惑之色,于是微微一笑道:“气来自何处?气来自于民。兵者,在于安民止战。兵,出之于民,饷,出之于民。溯本探源,民为军旅之本。因此本官筹建泉州军之目的就是保境安民、捍御地方。”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兵者,保障民生,捍卫地方,故民出膏脂以供馈响。站着本官面前的你们,哪个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种的百姓?而你们又哪个不知耕作纳钱粮的苦楚艰辛?而此时泉州海贼肆虐,夺百姓之口食,害百姓之性命,若是我等不思杀敌报国、保境安民,不肯杀贼安民,百姓们养尔等何用?更何况尔等之父母、兄弟姐妹等家人均在泉州,杀贼安民,就是保家,就是保护尔等的亲人,既然如此,岂能不舍命杀贼乎?”   李三坚心中非常清楚,慷慨激昂的演讲所激发的士气只能短时间的保持,最多持续数日也许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此李三坚就给了他们一个信念,那就是保家,保护家人,这种信念必将会使他们长时间的保持旺盛的战斗意志。   “杀!杀贼!”   “千刀万剐了这些贼寇!”   “李府尊,今后小的们就跟着你杀贼了,绝不后退半步,后退半步俺就是驴操的。。。”   “吼!吼!吼!”   李三坚的话算是说到这些泉州子弟兵的心坎上了,众泉州士卒均是目眦欲裂,恨不得立时面前出现几个海贼,将其碎尸万段。   章阚、姚舆、许彪等人此时是终于对李三坚是口服心服了。   从前别看章阚、姚舆、许彪对李三坚是恭恭敬敬的,但心中对李三坚这个文弱书生,还是颇有些不以为然的,但此时李三坚只一番话,就激发了不久前还是一群农夫之人的战心,因此他们心中不由得对李三坚是大为敬佩。   如此之人,必将能够统帅千军万马,攻城拔寨、杀贼破敌是易如反掌。   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只有山魁是神情淡然,原因就是只有山魁才知道自家兄弟的本事,并对此深信不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宋之黑旗军   所谓军队,所谓士兵最重要的就是要听从军令,而强兵就是在战场上能已一当十,将众齐心,众志成城,战必克,攻必取,骁勇善战,战无不捷,快如风,烈如火,一切行动听从军令,军令如山。   “严军纪、明赏罚,此乃是古之治军之道。”泉州城外一处兵营之中,李三坚对众新募泉州军士卒说道:“犯了军法,必然会受到惩罚,任何人,包括本官,均概莫能外。有罚必有赏,你们要荣耀,要钱要粮要地,甚至要女人,在我泉州之内,本官尽我所能满足你们,但世上没有白吃的饭,这些东西,尔等必须拿战功来换。”   李三坚随后看了看肃立的众人后,吩咐山魁、许彪道:“请军旗吧。”   山魁、许彪等人闻言将一面黑色军旗捧了出来,并高高挂在了旗杆之上。   诺大的黑色军旗之上绣着一颗硕大的血红色的狼头,狼头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两排令人胆寒的利齿。   黑狼旗在海风中,迎风招展,旗上的红狼就如活的一般,随风而动。   李三坚按剑走到了旗下,身后的红色披风在海风中随风微微飘荡。   “此旗为‘黑狼旗’。。。”李三坚抬头看着黑狼旗,抚摸着旗角,就像抚摸自己女人般的,开口说道:“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兄弟们,你们愿意吃肉还是吃屎?”   “哈哈,我等当然愿意吃肉啊,何人还愿意吃屎啊?”   “肉,吃肉!肉香,好吃。。。”   众人一起狂笑道。   “要吃肉就要拿出吃肉的本事,否则就要吃屎,或者被人当肉吃掉。”李三坚也大笑道:“要想不被人吃掉,自己首先要化身为狼,儿郎们,我们要像一匹饿狼一样,将对手一口吞掉,弟兄们,拿起你们的战刀,跨上你们的战马,让敌人在我等马蹄、钢刀之下颤抖罢,让敌人的女人在我等面前哭泣罢,让他们的财富成为你们的囊中之物罢。让泉州海贼就成为我等口中第一块香喷喷的肉吧,弟兄们,想不想?”   “哈哈,想,想!”   “吼!吼!吼!”   众人一起大声吼道。   李三坚随后趁热打铁的挥手大声说道:“至今日始,我泉州军就叫做黑旗军,大宋之黑旗军。至今日始,这面黑狼旗就是我军的灵魂,狼就是我等的化身,终有一日,吾必将黑狼旗插至北面,让我大宋黑旗军之名响遍大江南北,让敌军见到这狼旗就闻风丧胆,抱头鼠窜,你们也必将能因成为吾黑旗军的一员而自豪。”   宋有许多军队,都有着各种的旗号或者番号,如禁军之中的骁骑、无敌、忠锐、威边、克戎、制胜、定功、平海等等,并且各部都有各部的旗帜,旗帜之上也是什么图案都有,豺狼虎豹、龙龟蛇蟒等等。   上阵厮杀之时,均会打出“宋”字大旗,随后就是各部自己专用的旗号   因此此时李三坚将新募泉州军命名为“黑旗军”,并用狼头为黑旗军的标志,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同时泉州“黑旗军”旗号一出,反倒引起了宋军各部的嘲笑或讥笑,一支杂役军也敢有旗号?不过若干年之后,他们就再也笑不起来了。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吼!吼!吼!”   众军卒一起狂呼。   “李文书,宣读我黑旗军军令。”李三坚接着吩咐李纲道。   李纲闻言走上前,大声宣布黑旗军军法。   “临阵脱逃者,斩!”   “临阵弃械者,斩!”   “杀良冒功者,斩!”   “不听号令者,斩!”   。。。。。   林林总总总共十八律五十八斩及一些处罚军规,主要包括军队的进退移动、作战指令等方面,还有就是关于逃兵的,如临阵时一人退却一人被斩,全队退却,队将被斩等等,然后就是关于安营扎寨等禁令,如一旦大军营寨安好,那就像是普通人家的房屋院落一样,没有扒窗户爬墙头的。所以官兵只能从营门出入,不管是将领军官还是普通士兵。都要说口号走正门,对上口号才可以放任出入,严禁在营地周围随意走动。还有就是平常赶路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不同地方的军队或者普通百姓跟自己军队混在一起行动,一旦是敌军假扮的,很容易就被搅乱队形。   李三坚面无表情听着李纲宣布军法。   其实古往今来,无敌军队之所以无敌,诀窍无非就是一个字“杀”,古之善用兵者,能杀卒之半,其次杀其十三,其下杀其十一。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杀十三者,力加诸侯;杀十一者,令行士卒。   古往今来之名将,孙子、吴起、田穰苴、韩信、周亚夫、赵充国、杨素、岳飞、徐达、戚继光、年羹尧等,无一例外的都是军纪严酷,李三坚就是想让这些人知道什么是军纪,什么是军队。   有重罚,也有重奖,就算是李三坚砸锅卖铁,也要重奖立下战功之人。   当然光是赏罚分明也还是不够的,只是单纯简单的赏罚分明,让士卒们单纯的执行命令,有可能将士卒们变成如行尸走肉般的,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至今,纵横九万里,上下五千年,谁见过行尸走肉群体能够战胜强敌的?驱策有方的军队只能欺软怕硬,一旦碰到硬茬子,这套军纪严”、赏罚严明就不好使了。   严厉的斩杀令就算再是严厉,只要原地相持的生命危险明显超过“后退者,斩!”的生命危险,你这“后退者,斩!”就是个狗臭屁!   不就是“后退者,斩!”么?把老子惹毛了我先把你督战队宰了!你有杀人刀?老子也有杀人刀!老子手里杀人刀杀敌人不行,杀你们督战队还是管用!   这也是李三坚给他们保家保家人之信念的主要原因。   “最后,本官想说的是。。。”军法宣读完毕,李三坚看着表情严肃的众人微微一笑道:“我大宋黑旗军之将领目前只有军都指挥使、军都虞候、指挥使等,其余均未置,军不可无将,那么将从何来?将从你们之间选用,据教习情况而定。”   他到底为何人?或者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李三坚走后,黑旗军诸兵将看着李三坚离去的背影,均是心中暗道。   一名书生,按说是一副弱不禁风、文质彬彬的模样,可李三坚从其言行之中,却流露出杀了伐、铁血、血腥、残暴。。。   。。。。。。。。。。。。。。。。。。。。。。。   “叔兴,建军不易,治军更难,你有何困难,尽管道来便是。”骑在马上的李三坚对黑旗军首任军都指挥使姚舆说道。   “师叔,目前最缺的仍是人、弓弩、铠甲等军械,千余人马,何谈为军?而军械更是匮乏,目前不要说弓弩等军械了,就连凸了毛的长枪都不能保证人手一柄。”姚舆闻言说道。   姚舆“师叔”二字叫的是异常的恭敬,这大概是是姚舆头一次如此心甘情愿的称呼李三坚为“师叔”。。。   “最为急需的就是弓弩?”李三坚点头问道。   “正是!”姚舆点头道:“我朝军中战兵,弩者,十居四五,弓者十居二三,弓弩十居七八,只二三为枪、刀、盾,因此最缺的就是弓弩。”   宋是有骑军,但其一是数量少,其二就是不如北虏强悍,因此只能用重甲步兵与弓弩等抵挡北方强敌,特别是用弓弩。   大宋弓弩天下无双!   “人只能给你这么多了。”李三坚闻言沉吟道:“弓弩、铠甲等军械尽全力打造便是,但这些都是需要钱的,哎,本官目前最缺的就是钱啊。”   宋养兵所费,养一名禁军,年约五十贯上下,养一名厢军,年约三十贯上下,这还没包括赏赐、养马、伤亡抚恤等费用。   而按李三坚的想法,泉州军要处处参照禁军标准,那么一千人每年所耗就是五万贯钱上下,而泉州舟师一年花费还要高些,原因就是舟师要造船等。   此时泉州匪患,朝廷也许允许泉州多截流些赋税,但也是不够的,因此李三坚必须想办法解决泉州养兵之耗费。   另外此时的泉州除了这一千黑旗军外,还有乡兵、土兵、蕃兵,这些半农半兵之人,虽耗费较少,但也要花钱的。   怪不得许多地方驻军行卖酒等经商之举。。。军旅卖酒是李三坚从前在灵山县亲眼所见。   军旅经商倒是个办法,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只能是乡兵、土兵、蕃兵等杂役兵经商,千余黑旗军却不能经商,只能为教习、作战等事。   不过就算是李三坚有足够的钱财养兵,也是不敢养太多的兵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   因此黑旗军上千兵马几乎就是极限了。   “姚军主!”此时章阚忽然开口道:“军中几乎都是弓弩手的话,若遇险隘等弓弩施为不得之处,又当如何?”   “短兵相接,惟是刀斧取胜。”姚舆答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故人来访   泉州城外某处官道之上,十数名军将骑着马,缓缓向城内走起,引起了不少行人侧目。   “无论是弓弩手还是刀盾兵,其教习不容大意。”李三坚对大宋黑旗军首任军都指挥使姚舆说道:“军旅之事,首在于将,目前就是军中教头人选的问题,不知叔兴有何打算?”   “师叔所言甚是!”姚舆闻言点头道:“弓弩教头就由小将教阅他们便是,可刀、枪、盾之教头就不好寻找了。”   “这是为何?”李三坚诧异的转头看着姚舆问道:“难道我泉州无精通刀、枪、盾之教头吗?再不济还有你与敢之、山魁、许彪等人啊?”   “师叔。。。”姚舆闻言摇头道:“弓弩手还好些,刀、枪、盾非弓弩手,他们是短兵相接、近身肉搏,如此非有战阵厮杀经验之人不可啊,在这一点是,我姚某不行,现在其他人也不行。”   短兵相接、近身肉搏首先就是胆量,否则见到血就犯晕之人,如何能够上阵厮杀?   此前李三坚鼓舞士气,使得千余不久前还是农夫的人一个个嗷嗷叫唤,一个个均欲立刻杀入战场,立下战功,换取丰厚赏赐,可真若到了战场,见到血肉横飞的场景之后,大多数人定会是吓尿了裤子。   而破了胆之人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姚军主所言大是!”李三坚还在思考姚舆之言时,章阚开口赞同道:“军中教头非百战余生之人不可啊,陆路之师如此,我舟师何尝不是如此?可我朝东南承平已久,如此百战余生之人是实在难寻啊。”   不是说你杀几个就成为了有战场厮杀经验的人了。。。   李三坚、姚舆、章阚、山魁、许彪等人都杀过贼子,都杀过人,但却没有一个上过战场,上过数十万人亡命拼杀的战场,没有经历过血肉厮杀,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   “姚叔兴提醒的是!”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说道:“四处张贴悬赏告示,重赏之下,必有能人,本官就不信了,诺大的泉州,诺大的福建路,还找不到一名真正上过战场之人?”   “吾等遵府尊相公之命!”姚舆与章阚对视一眼后,一起应道。   。。。。。。。。。。。。。。。。。。。。。   “少爷,有故人来访!”李三坚回到太守府,刚刚卸甲完毕,换上一件清爽的衣物,坐在椅子上正感凉爽之时,太守府夫人的贴身侍女小芹就前来禀报道。   “故人?哪一个故人啊?叫什么名字?”正在给李三坚擦汗的蔡绒雪有些不悦的问道。   一名书生,硬生生的披上一身重甲,大热天的,不但捂出了一身的痱子,还将肩上的皮肤都磨破了,蔡绒雪异常心痛。   不过蔡绒雪在心痛的同时,并未想到这是李三坚自找的。。。。。   刚刚卸甲歇息,就有人找上门来,因此不但是蔡绒雪恼火,就连李三坚都是有些不悦。   “翟六说是一名小厮,他又不肯说姓名。”小芹答道。   “不说姓名就让他走,太守府又不是集市,真是的!”蔡绒雪说道。   “是。。。”小芹诺诺而退。   “呵呵,夫人勿恼!”李三坚笑着将蔡绒雪抱到腿上后说道:“州衙之中繁杂之事甚多,夫人早应习惯啊。”   对于李三坚这种,一回到内室就原形毕露之人,蔡绒雪早已习惯了,于是就任他轻薄,抚摸着李三坚的胡须说道:“官人不体惜自己,奴家们还心疼呢。”   “嗯,知道了。”李三坚点头道:“绒雪,真是难为你了。。。”   李三坚逼蔡绒雪与蔡京断绝关系,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奴家无碍,官人你。。。刚刚回来,等下。。。吃了饭后再。。。”蔡绒雪被李三坚抚弄得气喘吁吁的说道:“官人,奴家前几日接到一封蔡家书信呢。”   “什么?蔡家的信?绒雪你。。。?”李三坚闻言吃惊的问道。   已经断绝关系了,还有书信往来,那么李三坚岂不是在做无用功吗?   “哎哟,官人你轻点。。。”李三坚吃惊之下,手重了些,于是蔡绒雪呼痛道:“是家父之次子蔡庄的书信呢。”   “蔡庄?”李三坚闻言,方才转怒为喜,连忙问道:“那就是你二哥咯?他们怎么会来信?信上说了什么?”   蔡确有二子,长子懋,为冯京的女婿,任少府监主簿一职,次子蔡庄,得恩荫,为一闲职。   “就是官人你在邸报之上,让奴家认祖归宗,他们才给奴家写了封书信,信上说的就是认祖归宗之事。”蔡绒雪闻言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信上是如何说的?”   “官人你放我下来,奴家去取信,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蔡绒雪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对李三坚说道:“书信本来该由官人先看的,可奴家。。。。”   “知道了,快去吧,本就是你的书信,你先看又有何妨?你官人我是那么心胸狭窄之人吗?”李三坚在蔡绒雪越来越丰满的满月之上拍了一记后笑道。   蔡绒雪美目瞟了李三坚一样,转身就去柜中去取书信。   须臾,蔡绒雪取来书信,李三坚接过久打开细细的看了一遍。   “岂有此理!”李三坚看完书信,将书信扔在桌上后怒道。   书信说的确实是蔡绒雪、蔡樱雪认祖归宗之事,蔡氏表示可以接受,但却是让蔡绒雪姐妹二人先要“洗清”身份,就是不能将其娘亲认作母亲,而是必须从蔡氏嫡女之中选一人为两姐妹的母亲,否则就绝不接受,信中言语甚为傲慢无礼,完全不将李三坚及蔡绒雪放在眼中,就似乎是李三坚、蔡绒雪恳求他们认祖归宗般的。   李三坚欲与蔡京脱离关系,从而让蔡绒雪认祖归宗,这本来就是权益之计,可李三坚万没料到,事情居然到了这个地步,李三坚极为懊恼的想到。   “官人,你看这件事该如何是好啊?”蔡绒雪面带苦恼的说道:“奴家与姐姐商量过了,不如就按他们所说的吧。”   蔡绒雪是一心为李三坚着想,是宁可委屈了自己。   “为何按他们要求的?”李三坚沉吟片刻后摇头道:“他们说不能就不能了?蔡确始终是你们的生父,你们娘亲始终是你们的娘亲,这是血缘亲情,不是谁说不行就不行的。”   “官人的意思是。。。?”蔡绒雪闻言问道。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李三坚答道:“此事暂时不用搭理他们,也不用回信,终有一日,官人我要让他们求你,求我的妻雪儿,认祖归宗。”   此事可以暂且放下,李三坚心中暗道,话说李三坚已经达到了目的,那么蔡氏认不认蔡绒雪其实关系不大了。   “嘻嘻!”蔡绒雪闻言不由得笑道:“这。。。这怎么可能啊?”   大户人家始终是大户人家,是绝对不会低声下气的求微贱之人的。   “这怎么不可能?”李三坚闻言笑道:“这个世上一切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只要你用心去做,况且你官人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官人我能将不可能之事变成可能呢,而且是绝对可能的。”   李三坚的自吹自擂,使得蔡绒雪不由得笑了起来,心中的忧愁也就一扫而尽,和身扑到李三坚怀里笑道:“官人你对奴家姐妹二人太好了。。。奴家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蔡绒雪、蔡樱雪姐妹二人的母亲为侍妾,身份低微,但毕竟是她们的母亲,她们又怎么愿意认他人为母,从而使得自己母亲的在天之灵伤心?   “真不知道吗?”李三坚搂着蔡绒雪笑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蔡绒雪揪着李三坚的胡须笑道。   李三坚随后在蔡绒雪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哎呀,呸,坏夫君,色夫君!”蔡绒雪嗔道。   李三坚哈哈大笑。   “少爷,夫人,那人不肯走啊,还写了张纸条,让奴奴拿给少爷看。”正当李三坚与妻子蔡绒雪衣衫不整打闹之时,蔡绒雪的贴身侍女小芹又走进房中禀报道。   贴身侍女是不避男女主人之间的事情的,因此小芹早已是见惯不惊了,此时除了有些脸红之外,其他就没什么了。   “怎么又来?”李三坚无奈放下一脸不高兴的蔡绒雪后,接过纸条看了起来。   “镜湖山庄,李大官人大显神威,为何此时又借故避而不见?”纸条之上写着这些字。   字体娟秀,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女子之手。   “镜湖山庄?”蔡绒雪也看到了纸条,不由得惊呼道。   对于镜湖山庄之事,身为李三坚之妻的蔡绒雪又岂能不知道?   “就是她们,看来李某是不能避而不见啊!”李三坚点头叹道。   清音阁龙阁主母女三女来到泉州,李三坚本打算装作不知道,可没料到她们居然找上门来了。   “官人你。。。。?”蔡绒雪异常担心的说道。   “无碍,绒雪你放心,你官人我自有分寸。”李三坚劝慰蔡绒雪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另有他意   “是你?”李三坚看着面前的这名俊俏“小厮”惊讶道。   “不然呢?”俊俏“小厮”白了李三坚一眼道:“李大官人好大的架子啊。。。。太守府的人也是凶巴巴的,差点吓死小女子了,喂,你不管管吗?”   李三坚面前的此名“小厮”就是清音阁龙阁主次女娇儿,就是不知她今日前来太守府所为何意?于是李三坚不理娇儿的怨言,笑问道:“不知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娘亲请你过去叙叙。”娇儿见李三坚面呈难色,于是问道:“怎么?李大官人害怕了?”   “本官害怕?本官男子汉大丈夫会怕尔等区区女子吗?”李三坚闻言哈哈大笑道。   “你去与夫人说,让她姐姐随我走一趟。。。”李三坚随后低声吩咐一名婢女道。   娇儿见状顿露鄙视的神情。   小心驶得万年船,李三坚对娇儿鄙视的神情是视作不见,清音阁的龙阁主等人个个是武林高手,而此时山魁、许彪在军营练兵,并不在身边,万一她们像上次镜湖山庄一样,给自己来个绑票什么的,岂不是大事不妙?   就算山魁、许彪在身边,而此时龙阁主相邀,自己总不能带着一大票人马前去赴约吧?因而此时由蔡绒雪之姐蔡樱雪想陪是为最佳。   以蔡樱雪的身手,护得自己一人周全,想必是不在话下,就是不知她愿不愿意。。。李三坚心中暗道。   “叫我出来做什么?去哪里啊?”须臾,蔡樱雪走到了府门口,看着李三坚问道。   蔡樱雪头戴一顶青绿色幞头,身上是青绿色长衫,黑色短靴,一副俊俏小书生模样。   不过身材娇小,胸部却较为饱满,一眼就能看出为女扮男装。   “绒雪她没给你交代吗?”简直太不懂事了,太不给自己这个堂堂一州之尊面子了,李三坚瞪着蔡樱雪说道。   一名“随从”居然问“主人”去哪里,去干什么?   “交代啦,她吩咐我听你的。”虽蔡绒雪不谙人情世故,但并不是痴呆,见李三坚尴尬、气愤的模样,不由得笑道:“可我为何要听你的?”   “叫你听你就听,叫你走你就走。。。”李三坚嘀咕了一声,转头对娇儿说道:“姑娘请带路吧。”   娇儿笑嘻嘻的瞧了李三坚一眼,又看了蔡樱雪一眼后说道:“大官人请跟我来。”   于是三人翻身上马,娇儿在前,李三坚、蔡樱雪在后,跟随着娇儿向城外走去。   “多谢你了。。。”骑马在李三坚身侧的蔡樱雪忽然低声对李三坚说道。   “你谢我什么?”从来对李三坚鼻子不是、眼睛不是眼睛的蔡樱雪忽然开口致谢,使得李三坚是异常惊奇,于是转头看着蔡樱雪笑问道。   “谢就是谢,问那么多作甚?”蔡樱雪见李三坚嬉皮笑脸的,于是柳眉一竖,对李三坚说道。   “哈哈,瞧你这话问的,当然要问原因啊,否则小生如何承受得起大姐的谢意啊?”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呸,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啊?没大没小的。”蔡樱雪啐道。   “喂,请问小姐。。。呃。。。小娘子芳龄?你年龄比我小吧?何谈没大没小?”李三坚嘻皮笑脸的反问道。   蔡樱雪与蔡绒雪几乎同时出生,相差不过片刻,那么蔡樱雪当然就比李三坚小许多了。   “你们汉人不是按辈分吗?不是按女方吗?我是小妹的姐姐,当然就是你姐姐啊,怎么?想赖账?”蔡樱雪瞪着李三坚说道。   “哈哈,不敢,不敢,小生若是赖账,岂不是会牵连绒雪啊?小生这辈子能与如此美若天仙的妻相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当然咯,若是能够娥皇女英,就再好不过了,嘿嘿。”李三坚笑道。   “这还差不多。。。”蔡樱雪可不知道娥皇女英的典故,因此浑然不知李三坚在占自己的便宜,撇撇嘴对李三坚说道:“小妹当然是美若天仙,人又那么好,嫁给你,用你们汉人的话是怎么说的呀?哦,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你却不珍惜,娶了一个又一个,我都替小妹不值。”   李三坚闻言顿时脸色发黑,对蔡樱雪说道:“你知道什么啊?什么一个又一个?才三个。。。就被你说得如此不值。。。”   “什么?才三个?你还想娶?我看你敢?”蔡樱雪闻言怒道。   “不敢,不敢!”李三坚真还有点怵这个大姨姐,动不动就将人冻成冰块,谁受得了?于是李三坚赔笑道:“三个够啦,三个够啦,不过。。。至少要娶四个吧?”   “什么?你真的敢再娶?”蔡樱雪怒目圆睁的问道:“又想祸害哪家女子啊?”   “当然是你咯,你不是我的人吗?”李三坚眼睛眨了两眨后看着蔡樱雪笑道。   “砰!哎哟!”蔡樱雪一掌击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差点将他击落马下。   “坐稳了。。。”蔡樱雪一把将将要落下马背的李三坚给拖了回来,沉着脸说道。   自己说不定真的会成为他的人。。。蔡樱雪郁闷的想到,自己已经在李三坚家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了,因而再嫁他人是不可能了,但也不能总是不明不白的在李三坚家里呆着吧?   除了嫁给李三坚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出路了。。。   “你们磨磨蹭蹭的,还走不走啊?这样子走法,走到天黑也走不到啊!”骑马走在前面的娇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股无名火自心中窜了出来,转头对李三坚、蔡樱雪二人怒道。   真是个大色狼,走到哪里都要美人相伴,娇儿气呼呼的想到。   蔡樱雪柳眉一竖,就欲反唇相讥,但被李三坚握住了小手。   李三坚对蔡樱雪摇了摇头,蔡樱雪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   。。。。。。。。。。。。。。。。。。。。   龙阁主泉州的住宅靠近海边   这是一所不大的小宅子,坐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置身其中,恍然远离了尘世间的喧嚣。   宅前茂盛葱茏的竹子沿着小路错落有致地站成两排,翠绿的竹叶则在顶端逐渐合围,将浓烈的阳光与夏季炙人的热气完全隔离开了,是凉爽无比。   挑高的门厅,圆形的拱窗,转角的石砌,尽显自然、轻松、质朴、典雅。   “好一处别致的宅院!”李三坚被娇儿领进宅内之后,不由得开口赞道。   “呵呵,民妇陋居,哪里赶得上李大官人的太守府?”此时龙灵香与长女媚儿迎出门后笑道。   龙灵香面带笑容,容貌如昔,而媚儿却是面无任何表情。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着施礼道:“阁主之宅子是你们自己的,可太守府乃是官舍,为公府之物,说起来李某还无一所属于自己的宅邸呢,龙阁主,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李某这厢有礼了。”   说起来龙灵香,还是对李三坚有恩的,当年李三坚被掳为人质,性命堪忧之时,龙灵香与媚儿舍身护得自己周全,李三坚对她们心存感激,这也是李三坚身为大宋法司官员,却置国法于不顾,放她们走的主要原因。   随后李三坚却将龙灵香的手下杀了个七零八落的,对龙灵香有恩的陈长老也死于非命,因此李三坚心中极为过意不去,对龙灵香母女是心怀歉意的。   “李知州说笑了。。。”龙灵香闻言说道:“清音阁早已不复存在,阁主之虚名又从何谈起?先夫止存一女,李知州称呼老媪大娘即可,阁主之名休再提起吧。”   “也好,龙夫人!”李三坚点头道:“今日龙夫人相邀李某前来此处,不知有何要事?”   “无甚要紧事,主要是感谢李知州对老媪一家的眷顾之恩啊。”龙灵香笑道。   龙灵香救了李三坚的命,李三坚却带人毁了镜湖山庄,杀了龙灵香无数手下,可李三坚却放过了龙灵香母女三人,因而龙灵香对李三坚不知是应该恨他,还是该感谢他。。。   李三坚为开封府推官、判官之时,龙灵香带着媚儿、娇儿逃至泉州,可没过多久,李三坚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泉州之父母官,是大出龙灵香的意外,同时也有哭笑不得的。   到了,她们也未逃出李三坚的手掌心。。。   “感激?些许微末之恩,怎堪大娘如此啊?”李三坚笑道:“恐怕大娘今日请李某前来,是醉翁之意吧?”   “呵呵,李知州说笑了,老媪可不饮酒,且也非老翁,何来醉翁之意?”龙灵香说道:“此处实在不是说话之处,李知州,里面请吧。”   此人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龙灵香暗暗心惊,心惊李三坚很快就猜出了龙灵香是另有他意。   “夫人,请!”李三坚闻言欣然而进入了宅内。   “李知州,此女为何人?”龙灵香边走边问李三坚道。   “呃。。。是李某的贴身随从。。。”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蔡樱雪向着李三坚怒目而视。   “呵呵,李知州携如此武艺超群之人前来鄙处,难道当鄙处是龙潭虎穴不成?”龙灵香闻言笑道。   龙灵香与蔡樱雪是交过手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露出马脚   李三坚被请入龙灵香的住宅之后,龙灵香对李三坚极尽款待,感谢李三坚于开封府之时对她们的照顾之情,特别是不追究她们从贼之举,并替她们掩盖为反贼后裔之事。   李三坚也坦然受之,笑嘻嘻的欣赏着三位大小美女忙前忙后,而不顾身边大姨姐蔡樱雪恶狠狠的、吃人般的目光。   “哎,李知州放过了老媪母女三人,老媪感激不尽啊。”李三坚明知龙灵香相邀自己前来,还有其他用意,可就是不问,泰然处之的,反倒使龙灵香忍不住开口对李三坚说道:“到了泉州之后,又多蒙李知州照顾,老媪一家三口生活的较为惬意,事到如今,老媪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个女儿。”   来了,正题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她有嫁女之意?可自己已经有了三个妻妾了,身边还有一个随时可能成为自己妻妾“母老虎”,那么龙灵香有嫁女之意,自己又如何敢娶?   可媚儿、娇儿的容貌又如此的可人。。。李三坚看着千娇百媚的两女心中又道。   李三坚家中已经有了三名娇妻美妾了,可对美人的抵抗力却越来越差了,难道是吃开了胃口的缘故吗?李三坚越想越龌龊。。。   李三坚来泉州上任已经一年有余了,而龙灵香母女对于此事又岂能不知?那么此时相邀李三坚家中作客,除了表达感激之意外,定是有其他目的的,但李三坚除了这个以外,实在又想不出龙灵香到底有何其他目的?   李三坚想了想后,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夫人虽年过四十,但容颜不老,如二八少女一般,何谈‘老’字?夫人就不必一口一个老字了吧?夫人担心两位小娘子,李某觉得大可不必,两位小娘子貌若天仙,想必今后定能寻得佳配,夫人又何必担心呢?并且,据李某所知,媚娘子不是已经许给他人了吗?咝。。。。。”   李三坚话未说完,一直在李三坚身后的蔡樱雪就狠狠的掐了他一把,痛得李三坚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哪有这样的人啊?上来就大赞母女三人的容貌。。。一副色眯眯的模样,蔡樱雪气愤的想到。   其实是蔡樱雪会错李三坚的意思了。   李三坚的意思有两层意思,其一就是顺着龙灵香的话说,以套出龙灵香相邀自己前来的目的,其二就是向龙灵香隐晦的表明自己此时并无纳妾之意。   蔡樱雪哪里懂得汉家语言的博大精深?从而认为李三坚是见色起意。。。   人言泉州知州李三坚是个好色之徒,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龙灵香看着李三坚身边的此名女扮男装的贴身随从心中暗暗摇头道,这名女子与李三坚如此亲昵,那么必然就是他的妾室、侍女之流了。   他是如何将武艺如此高强、相貌又如此千娇百媚的女子纳收做贴身侍女的?龙灵香心中暗暗纳闷。   龙灵香可不知道蔡樱雪是李三坚的大姨姐。。。   “陈长老死了之后,其子就下落不明了,是死是活都无从得知。”说起自己长女媚儿一事,龙灵香有些黯然神伤的说道:“可媚儿早已过了婚嫁之年,不能够再耽搁了,因此老媪与媚儿又寻了门亲,今日未过门的女婿正好在老媪家中,不如请他出来,拜见李知州如何?”   李三坚闻言顿时有些不悦,自己整日忙得团团转,此时抽出时间来到此处,不过是看在往日相救自己的情分上,喝茶聊天、叙叙旧情也还罢了,可还要替她女儿相亲?帮她看看人?   李三坚就想起身告辞,可却实在说不出口,原因就是造成这种局面是跟李三坚有很大关系的,李三坚逼得陈长老自尽,陈长老之子陈恩义又不知死活。。。   于是李三坚只好勉强点头应允。   须臾,龙灵香之婿自屋内走了出来,走到李三坚面前施礼道:“小人顾稟拜见知州大老爷!”   “顾稟?”李三坚见状点头微笑道:“你我年龄相当,就不必如此称呼了,‘大老爷’?大老爷将李某喊老了。。。”   李三坚面前的此人,年龄约二十余岁,比李三坚还年长几岁,中等身材,相貌端正,还算得上是英俊,只不过皮肤较为黝黑,应该是因为长期日晒雨淋的缘故。   “呵呵,多谢李知州了。”顾稟施礼毕,陪坐在了一旁。   “顾兄哪里人氏,家中是做什么的?”李三坚随后随口问道。   “在下为福建路福州人氏,家中为商贾之人,微贱之家出身,让李知州见笑了。” 顾稟恭恭敬敬的答道。   “呵呵,商贾之家?微贱之家?顾兄不必如此。”李三坚闻言笑道:“依李某看来,世上之人,皆无贵贱之分,人自出生便是一个人,岂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过是人为的势利观念使然。不过人无高低贵贱之分,但心却有质地之别,心正之人,举止光明,处事妥帖。心术不正,则薄情寡义,还要东遮西掩的。”   “李知州之言饱含禅理,在下受教了。”李三坚之言说的顾稟微微脸红,开口应道。   难道他看出来什么了?顾稟心中暗道,按说不应该啊,刚刚见面片刻,就被他看出来了?自己已并未露出马脚啊。   “来人,抬进来吧。”顾稟随后起身吩咐道。   两个汉子闻言抬了一口大箱子进来,箱子随后打开,屋中顿时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使人目眩神摇。   箱中皆为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等等。   “顾兄,你这是何意。。。?”李三坚见状奇道。   “初见李知州,此为在下些许薄礼,请李知州笑纳。”顾稟笑道。   “嗯?”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来了兴致,站起身来,走到箱子面前,俯身捡起几样珠宝,摆弄了几下,丢回了箱中后问道:“无功不受禄,此为慈母所教,顾兄不言明为何如此,李某实不敢受。”   自己身为泉州知州,一些商贾欲送礼巴结自己,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如此厚礼,就必然怀有其他目的了,李三坚心中暗道,龙灵香唤顾稟出来与自己见面,自己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现在看来,方才的感觉还是没错的。   那么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问题未搞清楚,李三坚又如何能够收下如此厚礼?   “李知州为我大宋状元及第,上任泉州以来平息水患、心恤百姓、澄清吏治、练军靖海,李知州之大名,此时早已是名扬四海、家喻户晓,在下亦早已是如雷贯耳,这个理由,李知州觉得如何?”顾稟微微一笑后说道。   “非也!”李三坚盯着顾稟道:“李某为朝廷命官,此为责内之事,顾兄,有话直言便是,何必遮遮掩掩的?无论顾兄你所言何事,李某绝不怪罪,除非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呵呵,李知州说笑了,在下实无遮掩之事啊,又。。。有。。。何见不得光的?”顾稟有些心慌,稍微有些结巴的答道。   在李三坚身后的蔡樱雪,又是偷偷的在李三坚腰上掐了他一把。   人家好心送礼,你不收也就罢了,还用语言挤兑人家,蔡樱雪心中倒是有些同情了顾稟。。。   “咝。。。哈哈!”李三坚忽然开口大笑,揉了揉腰部后看着顾稟大喝道:“‘翻山蛟’顾龙云,为汝何人?为何不出来相见?”   “翻。。。翻。。。李知州,你。。。。你这是何意啊?”顾稟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是愈发的支支吾吾的说道。   铜盘岛海贼有九名头目,其中坐第三把交椅的就是“翻山蛟”顾龙云,这些事情在海贼大闹泉州之后,李三坚已经得知。   顾龙云姓顾,而顾稟也姓顾,当然不能仅凭此判断顾稟与顾龙云就有关系了,此前顾稟说“练军靖海”四字之时,咬音甚重,就似乎是顾稟对于此事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此前以“见不得光的事情”之言试探顾稟,而顾稟回答的却是前后矛盾。   同时顾稟皮肤被阳光晒得异常的黑,只有常年于海上谋生之人,才是如此。   李三坚是个极善察言观色之人,因此就猜测到了顾稟与顾龙云也许有关系,是个海贼,此时忽然开口挑明了此事,而顾稟却是惊慌失措,那么就更加坚定了李三坚的想法。   李三坚随后还有意无意的看了龙灵香等人一眼。   李三坚原本盼望龙灵香母女三人到了泉州之后,能够改过自新,能够收手,可她们现在居然还与海贼有关系,使得李三坚颇为无奈。   李三坚是官,而他们是贼,官捉贼是天经地义之事,若是龙灵香母女三人仍是执迷不悟,李三坚将会不得不将她们拿下治罪。   机会已经给她们了,可她们不珍惜把握的话,就怪不得自己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哎,什么时候都瞒不过李大官人啊。”此时一旁龙灵香叹道:“顾大哥,出来吧。”   几句话就分出了高下,顾稟根本不是李三坚的对手,既然如此,事情还怎么谈?龙灵香心中暗道。 第一百三十章 首恶必究,首降必宽   李三坚行“靖海十策”方才数月,就已初现成效,将铜盘山等海贼逼得是异常难受,同时铜盘山等海贼处境也是愈发的艰难,若是整个大宋沿海诸路均是施行“靖海十策”,那么海贼们也许真的是没了活路,因此铜盘山的海贼就愈发的想与泉州,想与李三坚讲和,因此就由顾龙云前来泉州,欲与李三坚讲和。   当然讲和不成,再做其他打算,海贼们又岂能不知官府是不会轻易与他们讲什么和的。。。   “小人顾龙云拜见李知州!”顾龙云之子顾稟不是李三坚的对手,于是顾龙云只好自己出来,亲自与李三坚商谈了。   顾龙云四十余岁,中等身材,皮肤黝黑,身材瘦小,额头很宽,额头上清晰的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皱纹之中似乎是藏着其坎坷的经历和饱经的磨难,浓黑的眉毛之下的眼睛倒是显得炯炯有神,不像个聚啸山林的贼寇,倒是像个常年来往于海上的海商。   “小人?”李三坚端坐不动,也未还礼,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本官以为汝当自称罪人!”   李三坚说罢,还反手偷偷了捏了蔡樱雪小手一下,意思是告诉蔡樱雪,待事情紧急,当立即做出反应,将面前的此名海贼头领拿下,当先发制人,同时告诉蔡樱雪,事情危急之时,可不能丢下自己不管,自己个逃之夭夭。。。   此时李三坚心中有了些悔意,为何不多带些人马前来?   此时一不小心落入了贼窝,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大事不妙?   蔡樱雪用指尖在李三坚手掌之中轻轻的刺了一下,使得李三坚不明白她的意思。   到底是蔡樱雪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是她报复自己的轻薄之行?   “罪人?”顾龙云闻言倒也未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小人为老实本分的商人,常年于海上经商,小人的产业亦在福建路,何谈‘罪人’二字?”   “呵呵!”李三坚闻言冷笑道:“铜盘山海贼九名头目,哦,不好意思,现在死了两个,为七名头目,你顾龙云坐第三把交椅,为贼子头目,如此不是罪人又是什么?哦,或者可以称你为反贼、逆贼。”   一旁的顾稟顿时脸露怒色,对着李三坚怒目而视,蔡樱雪面不改色,冷冷的看着顾龙云等人,指尖已经出现了些许冰碴。。。。   “龙家大娘,请你们先回避如何?”双方剑拨弩张之际,顾龙云叹了口气,对龙灵香说道。   龙灵香点了点头,叫上其女媚儿、娇儿一同走出了房间。   娇儿出门之际,还回头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李三坚一眼,眼中闪现出来一丝担忧之色。   “稟儿,你也出去。”顾龙云见顾稟还在屋中,于是说道。   “爹爹。。。”顾稟仍是不舍的说道。   “下去!”顾龙云见状沉下脸低喝道。   顾稟无奈之下,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房间。   顾龙云见状微微摇了摇头,一名书生,就算他身强力壮的,但也是一名书生不是?最多算个身强力壮的书生。。。还能将自己怎样?   “李知州,在下的人都出去了,李知州不屏退左右?难道李知州在害怕什么吗?”顾龙云蔡樱雪仍在屋中,于是问道。   “本官是官,而你为贼,如此本官害怕什么?”李三坚闻言笑道:“要说害怕的应当是你,顾头领你老于江湖,难道看不出本官身边的此人是名女子?并且为本官心腹,因此有话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了。”   顾龙云又岂能看不出蔡樱雪是名女子?于是顾龙云点点头说道:“李知州所言甚是,顾某家族是一个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从前为一些事情所迫,不得不如此,这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总而言之,顾某之事实乃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李三坚闻言冷笑道:“杀人越货、草菅人命、欺压百姓也是迫不得已吗?”   “李知州此话怎讲?”顾龙云提高了声音后说道:“顾某身为海上之人,若非如此,如何能够保身?况且这许多事情并非顾某之意,顾某自问,并未做多少害民之事。”   “呵呵!”李三坚摇头说道:“一日为贼,则终身为寇,海贼所为之恶事,你岂能脱得了干系?除非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顾头领,今日你千方百计的将本官诳至此处,就是为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吗?若如此,本官可以你自首论处。”   李三坚言语之间的咄咄逼人,使得顾龙云是异常愤怒,可却又不敢发作,于是被憋得是异常的难受,呼呼喘气,黑脸是又黑又红。   李三坚就是要逼他,以便在后面的商谈之中,占据先机。   同时李三坚也有些感到气愤与郁闷,海贼居然敢与自己商谈?居然利用自己与龙灵香相识,将自己诳到此地。李三坚认为海贼唯一出路就是归降,那么还需要谈什么?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自己已经被海贼诳至此地了,那么想必他们已经有所准备了,否则李三坚就会立即将他们拿下治罪。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三坚倒想听听顾龙云接下来到底想谈些什么?   顾龙云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对李三坚缓缓的说道:“我等为贼,许多人许多时候也是迫于无奈,也是官府相逼太甚,苛捐杂税是多如牛毛,许多兄弟也是活不下去了,才落草为寇。”   顾龙云想与李三坚谈谈铜盘岛的条件,可被李三坚逼得一直无法出口,另外就是顾龙云一直想脱离铜盘岛,想将自己“摘出去”,因此就一直大吐“苦水”。   “你终于自称为‘贼寇’了。。。”李三坚闻言有些得意的笑吟吟的看着顾龙云说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本官自为泉州知州以来,一直宽于刑罚,对于百姓违法之事,能够宽宥的就宽宥,能够免罪的就免罪,可尔等却变本加厉的袭扰沿海百姓,劫掠、杀害百姓,甚至尔等连官兵都敢杀,如此,你让本官如何宽宥尔等?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逼人落草为寇,对此本官岂能不知?本官今日就与你说句实话吧,本官亦出身微贱,为琼台儋州鱼户出身,当年本官家中被官府及奸商盘剥,这是本官亲身经历过的。但这并非尔等杀人越货的理由。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岂能因为官府相逼,就落草为寇,就杀人越货、草菅人命、欺压百姓?与官军相抗衡,尔等有这个本事吗?”   自有宋以来,就有百姓不断起事,对此李三坚岂有不知?当年在琼台儋州之时,李三坚的外公、舅父等人均为“蜑户”,受到官府、奸商盘剥,几乎就活不下去了,李三坚也因此走上了贡举之路,欲摆脱家中这种恶劣的状况。   可因为如此,从而落草为寇,杀官造反是不可取的,李三坚心中是这么认为的。   落草为寇,行反叛之举,几乎就是以卵击石,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而失败的结果就是满门抄斩、夷三族。   而行反叛之举的同时,反倒会祸害百姓,反倒会牵连更多的人,自盘古开天辟地至今,真正为民的义军就没几个,几乎没有,最后基本上都是落个全军覆没、身首两处的下场。   汉末张角、唐末黄巢起事,声势不可谓不浩大,可最后均是以全军覆没、身败名裂告终,为他人做了嫁衣。   对于宋官府苛捐杂税、盘剥百姓,从而逼得百姓聚啸山林、落草为寇的事情,李三坚是心知肚明的,有心改变,但却是无可奈何,话说这种事情,也非一名小小的州官所能够改变的。   李三坚能做的就是在泉州境内,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呵呵,李知州说笑了。”顾龙云闻言笑道:“我铜盘岛横行海上十数年,还不是活得逍遥自在的?官府?不要说你李大老爷的泉州,就说大宋沿海各路,这么多年了,又能将我铜盘岛怎样?”   也不能一直低声下气的,顾龙云心中暗道,必须让李三坚知道些厉害,否则就无法继续谈下去了。   “呵呵,逍遥自在?官府拿尔等没办法?”李三坚闻言也冷笑道:“其他地方本官是没有办法,但在泉州只有是有匪为患,本官必当予以铲除。不过就如你所言,尔等之中的许多人从前为普通百姓,被官府相逼才落草为寇,本官念于此,就给尔等一个机会,那就是立即‘上岸’,‘上岸’之后,本官当以宽宥,首恶之人除外,首恶必究。顾头领,这可是尔等唯一的机会,望你好好把握这唯一的机会吧。”   “哦?是吗?”顾龙云闻言冷笑道:“顾某为山寨三头领,算不算首恶呢?”   “首恶必究,首降必宽,顾头领,你愿意为首恶还是首降呢?”李三坚反问道。   “我。。。。官府从前所言,常背信弃义,顾某又如何能够相信李知州之言呢?”顾龙云又问道。   “顾龙云!”李三坚闻言大喝道:“尔等杀官造反,犯下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顾龙云居然还在与本官讲条件?你有何资格与本官讲条件?当真是本官拿尔等没办法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飞凫初显威   “宋军舟师,宋军舟师!”   “快划,快划!”   泉州以东一处海面之上,一艘小型客舟正在行驶之时,突然从迷雾之中冲出来三艘打着宋军旗号的三艘小型车船,车船踏水如飞,箭一般的冲向这艘小型客舟。   这种小型车船是一种以人力驱动驾驶的小型战船,战船两侧各有一轮,每轮八楫,也就是每个“轮子”边上附着八个短桨,由脚力踏动,激水行驶。   “轮”亦被称作“车”,故为车船,源于两晋南北朝,李唐之时亦有车船。   泉州奉旨组建舟师,而组建舟师,首在于战船,因此泉州造船作坊的工匠拿出各种船只的设计图纸之时,李三坚一眼就相中了这种车船。   原因就是这种车船几与轮船无异,区别就是动力方式。   不过因泉州财力有限,同时又是刚刚开始组建,因此泉州只造出了数艘小型车船,也就是数艘两轮车船,并将这种小型车船命名为“飞凫”战船。   依李三坚的想法,今后打算造成四车、八车、十六车、二十四车等大中型战船。   此时三艘泉州舟师的“飞凫”战船忽然冲向正在海边之上行驶的客舟,顿将客舟之上的贼寇吓了一跳,拼命或划桨或扯起风帆,打算逃之夭夭。   但这种车船,是以人力脚踏驱动的,是不完全依靠风向的,因此在中短距离之内,冲刺速度是异常惊人的。   三艘“飞凫”战船成品字形,劈波斩浪,箭一般的冲向客舟,距离是越来越近。   “吾乃大宋黑旗军泉州舟师郑泰,前面的船只速速停船,接受巡检!”此时一名宋军舟师将领提着一副弓箭站在“飞凫”战船船头,向着客舟大声喊话。   “飞凫”战船全力行驶,船只不免剧烈摇摆,可郑泰却稳稳的站着船头,是稳若泰山。   客舟似乎是没有听见或者是视若不见,仍是在拼命划桨,打算逃离。   “放箭!”大宋黑旗军泉州舟师将领郑泰大怒,弯弓搭箭,大声下令后,率先一箭射向客舟。   郑泰手下舟师官军接令后,也是拿起弓箭,向着客舟开弓放箭。   一时之间,是箭如雨下,如蝗虫一般的羽箭,密密麻麻的飞向客舟。   羽箭插在船帮、风帆之时,“哚哚哚”的声音不断响起,同时还有数声惨叫声,此为客舟之上的人中箭发出的凄惨叫声。   “嗵!”的一声巨响,一艘“飞凫”战船的撞角撞上了客舟,并牢牢的嵌入了船帮,将两船紧紧的连接在了一起。   郑泰大喝一声,放下弓箭,提着一柄大环刀就跃上了撞角,并顺着撞角跃上了客舟,宋军舟师官军亦是紧随着郑泰冲上了客舟。   “喝!”郑泰跃上客舟之时,一名提着兵刃的贼子欲待反抗,却被郑泰舞刀一劈两段,身体下半截留在了船中,上半截却飞入了海水之中。   “郑都头,刀下留人,李知州要活口啊。”一名宋军将领见郑泰如杀人魔王般的,于是连忙提醒道。   郑泰点点头,于是舞刀在空中虚挥了半圈后,指着剩余的海贼,大声喝道:“丢弃兵刃,跪地不杀!”   “丢弃兵刃,跪地不杀!”郑泰手下官军拿着各种兵刃,大声喝道。   客舟之内剩余的十余名海贼闻言,纷纷丢去手中兵刃,跪地请降。   郑泰随后倒提着大环刀,走到被海水淋得如落汤鸡一般的众海贼面前,问道:“翻山蛟何在?”   “三。。。头领。。。他已经坐上另一艘船走了。”一名海贼战战兢兢的答道。   “什么?走了?走了多久了?”郑泰闻言大怒,一把拎起此名海贼问道。   “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海贼答道。   一个多时辰,看来是追不上了,郑泰将此名海贼丢在船中,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暗道。   。。。。。。。。。。。。。。。。。。。。。   泉州城外龙灵香的住处   “山魁,带人将宅子围了,不许走了一人,没有我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李三坚手按腰间吴王剑对黑旗军都头山魁说道。   “主人,山魁明白。”山魁应了一声,就挥手就带着手下军卒将此处小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随我进去吧。”李三坚随后对身边的蔡樱雪说道。   蔡樱雪白了李三坚一眼,就跟随着李三坚进入了宅子。   李三坚与铜盘岛海贼三头领顾龙云商谈未果,就回到了城中,随后李三坚就调集兵马,分水路、陆路两路,欲将顾龙云等人擒住,目前还未收到水路的消息,李三坚带人又返回了龙灵香的住处,欲擒住顾龙云等人。   顾云龙等人又不痴呆,与李三坚分开之后,还能等着李三坚抓人?因此李三坚行此举并不抱多大希望,而是只想碰碰运气而已。   “哎,李大官人,好大的阵仗啊,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对付区区一名老媪?”果然,李三坚与蔡樱雪进入龙灵香的住宅之后,宅中除了龙灵香之外,就空无一人。   看着模样,应该是龙灵香早已将自己女儿等人遣散了,自己独自一人专门等候李三坚折而复返。   “海贼猛如虎,缚虎不得不尽全力。”李三坚脸色微红的说道。   “哦,李大官人之意,老媪是为海贼了?”龙灵香面不改色的又问道。   “依大宋律,通贼之罪,当与贼同。”李三坚看着龙灵香缓缓的说道。   李三坚心中真是郁闷,你龙灵香母女三人到了泉州之后,为何不好好的呆着?非要与海贼有联系,还将女儿嫁给海贼为妻,非要通贼,如此,李三坚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是为难之极。   “嗯,那么就请李知州将老媪锁走吧。”坐在椅子之上的龙灵香淡淡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盯了龙灵香半响,半响之后不请自坐的坐到了椅子上,说道:“龙夫人,你明知李某此刻前来并非此意。”   此时此刻的李三坚心中是异常后悔,后悔当初在开封府之时应秉公执法,应不徇私情,将龙灵香等人拿下治罪。   当初李三坚见陈长老等人已死,心中不忍,再加上龙灵香等人在镜湖山庄护得自己周全,因此就未经仔细考虑就放过了龙灵香等人。   可龙灵香等人为何人?为反贼侬智高的后裔,若朝廷得知此事,断不会轻易放过李三坚。   因此当时李三坚放过了龙灵香等人的同时,也给李三坚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此时若是李三坚以通贼之罪,将龙灵香拘入狱中,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此时的李三坚感觉自己是在悬崖峭壁之上走钢丝,稍不留意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如此,老媪就多谢李知州了。”龙灵香闻言展颜一笑道。   “先别忙着谢我。”李三坚摇头道:“你们到底与顾龙云是何关系?或者说你们与铜盘岛海贼是否有干连?事已至此,李某盼望龙夫人言无不尽。”   “李知州既然如此心诚,老媪当然应当实言告知。”龙灵香点点头后,缓缓的说道:“顾大哥为老媪多年的老友了,李知州你也应该知道,从前的清音阁不但做些杀人的勾当,还做些买卖,如。。。。贩卖私盐,而贩卖私盐无江湖上的朋友是万万行不通的。盐以沿海居多,而在沿海贩卖私盐,不得不与海上之人打交道的。”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这么说,龙夫人到了泉州之后,仍是在做些贩卖私盐的勾当吗?难道就无其他正当的谋生手段吗?”   宋施行盐榷禁,有榷禁就有私盐,盐榷禁越严,私盐越好卖,利润就越高,利润奇高就造成了私盐泛滥。   当然,私盐得以盛行的原因还在于供求关系,人口激增,盐为生活必需品,人口增加,食盐的需求也大增。   为了对抗官军的缉捕,私盐贩子往往结伙而行,除了几人、几十人、上百人一伙聚众贩盐外,好些地方动辄就是千百为群,持械贩私。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朝廷是屡禁不绝。   其中水路私盐更是盛行,自有宋以来就常有大船往来海上,兴贩私盐,至今不衰。   许多贼盗均是由私盐贩子转变而来。   龙灵香在泉州的产业就是私盐帮,既然有私盐帮在海上贩私,那么就免不了与聚啸海上的海贼打交道。   此刻的龙灵香也算是实言相告了。   “人有人道,虾有虾道。”龙灵香闻言轻笑道:“李大官人高高在上,为朝廷地方大吏,又怎知斗升小民生活的艰辛?老媪等人不如此,又如何在这个世上生存?”   “其实老媪今日相邀李大官人前来,主要还是想帮大官人一个忙,以此报答大官人的眷顾之情。”龙灵香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嗯?帮我的忙?愿闻其详?”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大官人,事情是这样的。。。”龙灵香说道。   “。。。。。。。。。”   “无论怎样,私盐的勾当还是少做,还是应该收敛一些,还是应当尽量转为正当买卖。”临离开龙灵香住处之时,李三坚郑重的对龙灵香说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元祐党人碑   宋东京开封府   “元祐奸党,文臣,曾任宰臣执政官者:司马光,故,文彦博故,吕公著故,吕大防故,刘挚故,范纯仁故,韩忠彦故,曾布   梁焘故,王岩叟故,苏辙,王存故,郑雍故,傅尧俞故,赵瞻故,韩维故,孙固故,范百禄故,胡宗愈故,李清臣故,刘奉世,范纯礼,安焘,陆佃故,黄履故,张商英,蒋之奇故。   曾任待制以上官者:苏轼故,刘安世,范祖禹故,朱光庭故 ,姚勔故,赵君锡故,马默故,孔武仲故,孔文仲故 吴安持故,钱勰故,李之纯故,孙觉故,鲜于侁故 ,赵彦若故,赵卨故,王钦臣故,孙升故,李周故,王汾故 韩川故。。。。   余官,秦观故,黄庭坚,晁补之,张耒,吴安诗,欧阳棐。。。。。。李三坚。   为臣不忠曾任宰臣者:章惇、王珪。”   宋皇宫之内,宋帝赵佶看着长长的“元祐”奸党名单,是久久不语。   蔡京自崇宁元年被赵佶重新启用之后,第一件事是就是奏请宋帝赵佶,由赵佶下诏如熙宁二年王安石制置三司条例司体例,于都省置讲议司。   讲议司掌宗室、冗官、国用、商旅、盐铁、赋调、尹牧等事宜,每事各以三人主持,又另置枢密院讲议司讨论武备。   蔡京自任提举尚书省讲议司,总领尚书省讲议司事;户部尚书吴居厚、翰林学士张商英、刑部侍郎刘庚、刑部侍郎张康国、翰林学士蹇序辰、起居舍人范致虚为详定官,也就是蔡京的属官。   太常少卿王汉之、仓部郎中黎洵、中书舍人崔彪等人为参详官。   众多讲议司的官员当中除了翰林学士张商英之外,均为蔡京的心腹,而蔡京将张商英列入讲议司之中不过是掩人耳目,以掩众人之口而已,因而张商英在讲议司之中不断被蔡京等人排挤、打压,几乎就没有话语权。   蔡京奏请置讲议司之目的就是为了敛财以奉上,取悦君心,以恢复神宗新法、兴利除弊为名,借讲议司侵夺三省、枢密院之权。   一言以蔽之,就是为了揽权。   而蔡京置讲议司揽权,这其中就免不了有人不满,众多大臣,特别是“元祐”大臣纷纷上奏弹劾,于是蔡京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草拟了一份名单,名为“元祐奸党名单”,欲将他们全部流放罢免,撵出京师,甚至拘押在狱。   名单之中自司马光之下的大小官员有一百余名,其中就包括李三坚及李三坚之师苏轼,以及苏轼之亲弟苏辙,而令人感到万分纳闷的是,故相章惇,右相曾布也在其列,曾布也因此很快就被贬黜流放。   章惇、曾布等人,特别是章惇可是王安石变法的得力干将,是极力赞同变法的,是“元丰之人”,因此令人不得不怀疑蔡京的目的,同时也是一件讽刺的事情。   “元祐奸党”名单之中有活的,也有死的,有年迈之人,也有青壮之人,有文臣,亦有武臣,几乎将朝中所有元祐重臣是一网打尽了。   “今奸党姓名,具在文案甚明,有议法者,有行法者,有为之唱者,有从而和者。罪有轻重,情有浅深,使有司条析,区别行遣,使各当其罪。”伺候在一旁的蔡京此时不禁开口对赵佶说道。   “嗯!”赵佶提笔在李三坚的姓名之上划了个圈后问道:“卿家,李翰韧之名为何也在其上?”   此前蔡京等人曾言,宋神宗、王安石变法之所以反反复复的,就是因为“元祐奸党”阻扰、干扰等,因而此时不能够再犹豫了,当行雷霆之举,贬黜“元祐奸党”,如此方能够迅速恢复宋神宗、王安石之新法,同时也才能够迅速扭转朝廷财政之窘境,对此,赵佶深以为然。   可赵佶没有料到李三坚之名居然也在“元祐奸党”的名单之上。   “陛下!”蔡京闻言答道:“李三坚为奸党苏轼之门生,而李三坚又。。。曾为微臣之婿,因此微臣不敢徇私。不过一切还是由陛下定夺。”   蔡京此言是极为圆滑,即展现了自己大公无私,又将李三坚的事情推给了赵佶。   依蔡京的本意,当然是想将李三坚列入“元祐奸党”名单之中,然后一撸到底,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但李三坚毕竟是赵佶的潜邸之臣,深为赵佶所宠信,因此蔡京不敢莽撞,不敢擅自做主,将事情推给了赵佶。   “李翰韧虽为苏轼之门生,但他也是蔡确之婿。”赵佶闻言提笔将李三坚的名字划去后,淡淡的说道。   赵佶虽表情平淡,但听闻蔡京言李三坚曾为他的女婿,心中差点笑了出来。   此时的蔡京是如日中天,宰相之位是唾手可得,可李三坚却不攀龙附凤,反而言明与蔡京脱离干系。。。让其妻蔡绒雪认祖归宗,自己也就是蔡确的女婿了。。。   而蔡确为何人?也是王安石变法的中坚,因此李三坚到底算是元祐之人,还是元丰之人?这件事情真的无法分辨。。。   李三坚与蔡京“翁婿不合”正好中了赵佶的意,他们两个若是“翁婿情深”,反倒会使赵佶猜忌。。。   “微臣遵旨!”蔡京闻言无奈应道。   李三坚深得圣宠,看来扳倒他绝非一件易事啊,蔡京心中暗叹道。   不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名将要成为宰相之人“惦记”上了李三坚,那么李三坚今后将会是后果难料。   宋崇宁元年,宋帝赵佶下诏,将苏辙、黄庭坚、范纯礼、范纯粹、陈瓘、程颐等五十七人编入“元祐党籍”,放逐在地方,不得回京。随后又诏,已经去世的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苏轼、范纯仁等二十名元祐党人,其子弟并不得与在京差遣。   随后赵佶御批付中书省,补充“元祐党籍”名单,并御笔亲书文彦博、司马光等“元祐奸党”共计一百一十九人的姓名,命人勒刻于石碑之上,竖立在京师端礼门,这就是第一次立“元祐党人碑”。   此就是所谓的“元祐党人碑”或被称作“崇宁党禁”。   而蔡京奏请置讲议司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崇宁党禁”,第二件事情就是“货币变革”,以为朝廷为赵佶敛财。   。。。。。。。。。。。。。。。。。。。。。   蔡京府邸   “我家相公说了,今日累了,诸位请回吧。”蔡京府邸门房之中,一名蔡府管家或称宅老,对等候在门房之中听信的众大小官员说道。   蔡京置讲义司,自任讲义司提举,尽揽国事,大权在握,因此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人闻风而至,蔡府门前亦是车水马龙,等候求见蔡京,希望得到蔡京的举荐、希望得到蔡家提携之人如过江之鲫,而已经失势的右相曾布门前却是门可罗雀。   此时何人又不知道,蔡京马上就要身居相位了,还极有可能为独相,而曾布却日暮西山了,也许宋帝赵佶的诏书都已经拟好了,就等选一个日子颁布了。   因此谁还搭理一个去势的老头?众官这些日子是天天皆往蔡府,是趋之若鹜。   不过蔡京却是较为谨慎,除了重要人物之外,几乎将众官都打法了,并未面见他们。   “胡老汉,大人可在?”此时自外走进一名身穿宋武臣服饰的年轻人,进门之后,先将一枚玉器抛给了了蔡府胡管家后问道。   “哎哟,衙内来了?你看你来就来了,还如此多礼。。。真是折煞老奴了,朱衙内,老爷在府中呢,快请入内。”虽这名年轻汉子言语、行为较为无礼、轻佻,但胡管家还是将玉器塞入了袖中,随后就满脸堆笑的将此名年轻汉子迎进了府中。   正准备回家或恋恋不舍的众人本来是愤愤不平的,这是哪里来的一介武夫?可听闻“朱衙内”三个字后均是默不作声了。   此名年轻汉子就是朱勔了,为蔡京义子。   朱冲、朱勔父子二人在杭州之时为蔡京出了不少力,耗费了大量钱财,因此在蔡京返京之时,就顺便将二人带回了京师。   并且在蔡京掌权的同时,与童贯合谋,虚造军册,赏了朱勔一个武官,目前虽无实职,但也是大宋武臣了。   朱家父子乃是苏杭巨贾,家财万贯,因此朱勔每次前来蔡府拜见蔡京,都会对蔡府上下人等侍奉些礼品,因此蔡府上下人等对朱勔均是交口称赞不已。   “胡老汉!”走在路上的朱勔问向胡管家道:“那些。。。那些个物件儿已经送进宫了吧?”   “老爷已经命人送进宫中了。”胡管家低声答道。   “哦。。。宫中可有消息?”朱勔又问道。   “老爷可没说这事儿,老奴实在不知啊。”胡管家答道。   朱勔父子最近收集了一些古玩字画、奇花异石送进了宫中,当然是以蔡京的名义送进去的。   朱勔所关心的其实并非这些古玩字画、奇花异石是否送进宫中,而是关心蔡京是否在皇帝面前提起她父子二人的姓名。 第一百三十三章 虾有虾道,蟹有蟹道   “爹爹,那人又来了。”   蔡府之中,蔡京正在伏案疾书之时,其长子鸿胪丞蔡攸禀报道。   “什么那人?他是你兄弟。”蔡京放下笔微笑道:“快请他进来吧。”   什么兄弟?这算哪门子的兄弟?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兄弟,蔡攸心中嘀咕了几句后就转身出去了。   蔡攸心中有些讨厌蔡京的这个粗鄙不堪的义子,满身的铜臭味不说,言语、行为也是异常轻佻,为人所不齿。   蔡京随后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端起茶碗喝了口香茶,顿感神清气爽了许多。   此时的蔡京深得圣宠,置讲义司掌握了大权,也就是说皇帝赵佶能够给他的已经都给他了,那么蔡京就必须拿出治绩来回报赵佶,必须迅速扭转朝廷财政之窘境,否则必将会被赵佶认为是夸夸其谈之辈,被认为是无能之辈,真到了这个时候,蔡京的下场就必与韩忠彦、曾布等人相同。并且这是蔡京最后的一个机会,若不成功,那么必将会永远的失去机会了。   因此蔡京是全力以赴、如临大敌,使出浑身解术来增加国库收入,迅速扭转朝廷财政之状况。   而想要扭转朝廷财政窘迫的状况,最快最便捷的办法就是施行“币制变革”,原因就是货币就是财富,或者说货币是财富其中的一部分。   “孩儿给义父大人磕头了。”蔡京正陷入沉思之当中之时,朱勔被蔡攸领了进来,朱勔见面就“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你也不怕磕破了头,蔡攸见状撇了撇嘴,心中暗暗鄙视道。   “勔儿不必多礼,快快请我。”蔡京伸出右手,虚托了了一下后,微笑着对朱勔说道。   南揖北跪,宋跪礼并非常礼,就连大臣见到皇帝也并非次次下跪,大多数情况之下,是以拱手礼相见的,而父子之间也是如此,并非次次都行跪礼的。   但朱勔却次次面见蔡京之时,均是跪下行礼,比蔡京的亲儿子们都要亲,比蔡攸、蔡鞗等人还要恭敬,使得老谋深算、久经世故的蔡京都有些脸红。。。   “义父大人,孩儿恭喜义父大人了。”朱勔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边说边摸出一对纯金打制的貔貅镇纸,放在蔡京的书案之上后笑道:“此为孩儿的贺礼。”   “哦?为父何喜之有啊?”蔡京一边玩弄着黄金貔貅镇纸,一边笑问道。   “义父大人不日将登宰相大位,如此不是喜事又是什么?”朱勔笑着答道:“孩儿听说今上诏书都拟好了呢。”   “休得胡言!”蔡攸闻言忍不住开口呵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种事情,岂能道听途说?传入今上耳朵里,岂不是会坏了大事?”   “攸儿不必怪责于他。”蔡京闻言说道:“勔儿也是替为父高兴,不过勔儿,这件事情确应该听你大兄的,不可道听途说,我等当谨身逊让,如此方为妥当。”   “孩儿知道了。”朱勔闻言躬身应道。   蔡京点点头后问道:“勔儿今日前来,不只是为了恭贺为父吧?”   “义父大人明鉴!”朱勔考虑片刻后答道:“孩儿此次前来,为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孩儿近段日子闲的慌啊,恳请义父大人给孩儿安排些差遣,第二件事情就是。。。就是端礼门外的石碑之上为何少了那个泼才的姓名?”   “泼才?他可是元符三年庚辰科状元及第。”蔡攸不屑的看着朱勔说道。   蔡攸当然知道朱勔口中“泼才”所指何人,相比朱勔,李三坚给蔡攸的印象却要好上数倍,相比朱勔,李三坚是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书生,而朱勔才是个泼皮、破才。。。虽然蔡攸不明白李三坚为何忽然想认祖归宗,忽然与蔡京脱离了关系。。。   蔡京笑着对蔡攸摆摆手后,对朱勔说道:“你觉得目前将此人的姓名列在奸党名单之上有用吗?勔儿啊,今上对此人的恩宠不在为父之下,且此人至泉州为官已近两年了,但恩宠不减,因此。。。”   此时蔡京就算将李三坚列入“元祐奸党”的名单之中,就算李三坚失去了赵佶的宠信,但此时的李三坚早已远离了朝廷,被“发配”到了泉州,那么处置李三坚最坏的结果还不是贬黜?最多将其发配到岭南、琼台等荒凉边檄之地,与泉州根本是区别不大,发配至琼台,李三坚还算是回到家乡了。。。   “义父大人,这。。。那么。。。今后该如何是好啊?”朱勔闻言心中是异常的憋闷,于是开口问道。   “两年是远远不够的。”蔡京说罢,取过一个茶碗,抓在手中,提离桌面两寸,随后松手,茶碗落在桌子,与桌面相碰发出一阵响声,但茶碗分毫未损。   蔡攸、朱勔二人均是莫名其妙的看着蔡京,不知道他是何意?   蔡京微微一笑,又抓起了茶碗,侧身提离桌面,随后松手,茶碗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茶碗即摔成了碎片。   “现在明白了吗?”蔡京随后又问向蔡攸、朱勔二人道。   蔡攸、朱勔二人似懂非懂的一齐点了点头。   “勔儿,你今后所为之事,就是需留意此人的一举一动,不但要留意他今后的一举一动,还要设法打听他从前所为,即其在开封府为官之时的所作所为。”蔡京对朱勔缓缓的说道。   “孩儿遵义父大人之命!”朱勔大喜,欣然应道,随后面呈难色的对蔡京说道:“可。。。可孩儿现在无职无权啊。。。”   这又是在要权了,蔡京心中暗道,于是蔡京点点头对朱勔说道:“目前你不是正在做吗?如此,勔儿你先去造作局为官吧。”   “多谢义父大人!”朱勔这才真正的大喜过望,连忙谢道。   所谓造作局就是集中工匠数千人,专门为宫中制作各种工艺品,或者为宫中采买各种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奇花异石等物,目前朝廷的造作局置于苏杭。   而令朱勔感到兴奋的是,在造作局为官,不但实权不少,可以尽情的盘剥地方官府或百姓,而且还有就是可能接触到当今圣上,这才是最关键的。   如此,朱勔怎不欣喜若狂,欢喜得整颗心都快要蹦出来一般。。。   不到两年,江南造作局就改名为苏州应奉局,由朱勔任提举官,专门为赵佶搜罗东南各地奇花异石、名木佳果,并由水陆运送京师,这就是所谓的“花石纲”。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   “父亲,此人就是一个市井之徒,为何还要重用于他?” 朱勔走后,蔡攸转头就问向蔡京道。   “朝廷重臣有朝廷重臣的用处,而市井之徒有市井之徒的妙处。”蔡京闻言微笑道:“为父能够再次回到京师,与为父善于用人不无关系啊,况且市井之徒相比朝廷重臣来说,反倒是易于控制。”   蔡攸想想也是,唯利是图的市井小人,岂能与满腹经纶的蔡京等人相比?控制他们确实比朝廷重臣要容易得多。   “泉州李三坚虽日前。。。日前虽有不当言辞,但爹爹为何不争取此人啊?”蔡攸又问道。   “他要是能为我所用,也不会自己去泉州了。”蔡京沉吟良久后答道。   。。。。。。。。。。。。。。。。。。。。。   宋福建路泉州某处码头   “此人为何人啊?”   “会不会是海贼啊?”   “不会吧?衣衫褴褛的,倒是像个乞丐。”   “喂,船家,此人为何人?为何如此这般模样?”   “回官爷的话,小的也不知道啊,他在船上没钱吃喝,下了船就晕倒在了码头了。”   “嗯,定是饿晕的,来人,给他喂点米粥吧。”   “这附近哪里有米粥啊?”   “嘘,别说了,李太守、吴巡使过来了。”   泉州码头之上,数名巡检与一些船夫正围着倒卧在码头的一名少年议论纷纷之时,泉州知州李三坚与泉州巡检司巡检使吴淼山走了过来,于是众人纷纷让开了道。   李三坚有些惊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而吴淼山却矮下身子,查看着少年衣着及面容。   少年年不过二十岁,满脸的泥污及乱草般的头发,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双手拢于胸口处,似乎是抱着什么东西。   “此人为何人?为何晕倒在了此处?”李三坚看了片刻后问道。   “回李太守的话。”一名巡检答道:“小的们也刚刚巡察到了此处,就发现了此人,听船家说,是被饿晕了。”   “哦,去寻些米粥吧,先将他救醒再说。”李三坚点头道。   二名巡检躬身应了一声,就准备转身寻找米粥去了。   “相公,且慢!”两面巡检拔脚欲走之时,被吴淼山喊住了。   李三坚疑惑的看了看吴淼山。   “知州相公,此人非汉人,是个契丹人。”吴淼山又查看片刻后说道。   契丹人?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慌忙矮下身子,细细的打量着此名少年。   若此人真是契丹人,那么这就是李三坚第一次见到契丹人,因此就引起了李三坚极大的兴趣。 第一百三十四章 钱荒   “你以何判断他是契丹人?”泉州码头之上,李三坚摸了摸自己下巴胡须后,问向泉州巡检副使吴淼山道。   “前额较窄,脸型圆,而非尖细,鼻梁高且直。”吴淼山答道。   “不一定吧?本官怎么看像是。。。蒙古。。。呃。。。鞑靼人?”李三坚又细细的看了看晕倒在地少年的面容后问道。   这个时候的蒙古不叫蒙古,而被称作鞑靼诸部落。   “北面的人长相都差不多的。”吴淼山抬头诧异的看了一眼李三坚后接着说道:“契丹人的须发与我宋人是不同的,知州相公请看,此人颅顶与头颅周围头发相比较,是厚薄不一的,颅顶为新长出的新发,新而薄,而头颅周围的须发却老而厚,这是契丹人“髡发”之俗,属下据此断定,此人非汉人,乃是契丹人。”   据吴淼山所知,李三坚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从来没有去过黄河以北,因此李三坚怎么知道鞑靼人的长相?鞑靼人长啥样,吴淼山都不知道的。   “有道理。。。”李三坚闻言赞了一句后,仍是不服气的问道:“不过万一他是个僧人呢?僧人还俗当然也会生新发啊。”   “你见过僧人剃头只剃颅顶吗?”吴淼山有些郁闷的答道:“而且此人耳垂之处还有环孔,从前他应该是穿着耳环的。”   李三坚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不会在意一两句话的事情的。   吴淼山为李三坚手下,已有数年,因此有时候说话较为随便,李三坚也不会在意。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吴巡使不愧为捕快出身,果然观察仔细。”   “为何还未将米粥取来?”李三坚随后看了看四周后问道。   “李知州打算如何处置此人。”吴淼山问道。   “还能怎样处置?救醒了,由他自便便是。”李三坚考虑片刻后道。   “不可!”吴淼山闻言摇头道:“若此人为契丹细作,当将他拘入狱中,细细审讯。”   “你见过被饿晕了的细作吗?”李三坚瞪了吴淼山一眼后,忍不住笑道:“此人如此年少,应当不是契丹细作,况且就算是契丹细作,千里迢迢的来泉州作甚?因而此人绝非契丹细作。”   “石头,石头你怎么了?快醒醒啊,衮儿讨了些粥回来了,你快起来喝点吧,喝了就好了。”正当李三坚、吴淼山等人围着晕倒少年议论纷纷、品头论足之时,一名更小的少年捧着一碗粥不顾一切的冲进了人群,扑在晕倒少年面前,泣道。   此名少年也是衣衫褴褛,情状是异常的令人怜悯。   “哎,小哥,勿急,他只是饿晕了,并无大碍。”李三坚见状心中不忍,于是开口说道。   “速速救醒此人。”李三坚随后吩咐吴淼山等人道。   此时两名巡检正好也寻了一锅热粥过来,于是吴淼山等人就围在晕倒少年周围施救。   “你叫衮儿?他叫石头?此为小名吧?可有姓名?”吴淼山等人施救之时,李三坚左右无事,就问向衮儿道:“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只有小名,没有姓名。。。他。。。姓徐。。。叫徐石头。”衮儿畏畏缩缩的看了李三坚一眼,结结巴巴的答道。   衮儿说话之时目光闪烁,且答得是结结巴巴,如此怎能逃得过曾为开封府法司官员的李三坚的眼睛?   于是李三坚脸色一沉低喝道:“说实话!”   “小子,知道你面前的这位老爷为何人吗?他可是泉州的知州大老爷呢,快点老实说吧。”旁边的一名巡检用刀鞘拍了拍衮儿的脸颊后说道。   契丹人姓氏基本上只有耶律与萧姓,若晕倒少年真的是契丹本族之人,那么他肯定不是姓耶律就是姓萧,断无姓徐的道理,不过辽治下也有许多汉人的,辽治下有姓徐的汉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同时辽治下的汉人也有“髡发”的。   衮儿受惊,更是害怕,缩在一边,惊惧的看着李三坚,不敢答话。   “别逼他了。。。”此时名叫石头的少年被吴淼山等人救醒之后,虚弱的说道:“我姓晓,名石。”   晓石?萧石?晓应该也是假名,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这应该是他们不得已为之,若是一天到晚的顶个“耶律”或“萧”的姓在大宋各地行走,岂不是会寸步难行?相信不出数步,就会被人拿入官府的。   于是李三坚不再逼问此事,点点头问向石头道:“为何前来泉州?来泉州何事?”   “我。。。。我是来求学的,本打算去开封府的,却上了牙人的船,辗转到了此处。”石头咬牙切齿的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   李三坚听闻“求学”二字,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恻隐之心,当年李三坚求学之时的艰辛,此时仍是历历在目。   石头、衮儿二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是非富贵之家的人,那么他们外出求学将会是更加艰辛,无论他们是宋人还是契丹人。   所谓学问无国界,看来无论是宋人还是辽人,总是有对学问孜孜不倦追求之人的。   “求学?呵呵,你们可是来对地方了。。。”吴淼山闻言笑着对石头说道:“你们面前的此人,可是我大宋庚辰科的状元郎呢。”   庚辰科的状元?石头闻言呆呆的看着李三坚,久久说不出话来。   状元的学问当然就是佼佼者了,否则他也中不了状元的。   李三坚瞪了吴淼山一眼后吩咐道:“暂且送他们去太守府,好好歇息歇息,再做他论。”   看来需要在泉州置些救济院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否则仅凭区区太守府也救济不了多少人的。   正在此时,马蹄声响起,数匹健马疾驰而至,当先一人正是泉州通判崔永梽。   “崔通判,你这是。。。。?”李三坚见状诧异的问道。   “你在做什么?”崔永梽没好气的反问道。   “有二人。。。他们。。。”李三坚答道。   “现在你还有闲工夫管这事?出大事了,快快随我回州衙。”崔永梽异常焦急的打断李三坚的话道。   于是李三坚上马与崔永梽一道向着泉州州衙疾驰而去。   。。。。。。。。。。。。。。。。。。。。。   “啪!”泉州州衙设厅之中,李三坚将朝廷急递拍在书案之上怒道:“乱天下者,惟此人也!”   朝廷急递之中说了两件事情,一件就是“元祐党人碑”,一件就是朝廷的“币制变革”。   “元祐奸党”名单之上,李三坚的恩师苏轼之名跃然纸上,此时朝廷不但立起了“元祐党人碑”,还要求各路各州府也要照办,如此怎能不使李三坚是愤怒异常?   就算是政见不同,就算是苏轼一些政见是错误的,但也不能将其列入奸党之列啊!有如此忠义许国的奸党吗?有如此公忠体国的奸党吗?有如此忠义之气贯日月的奸党吗?有如此爱民如子的奸党吗?   李三坚此时心中如大海潮水般的,是汹涌澎湃、上下翻涌。   “不过是党同伐异、打击政敌而已。”李三坚随后愤愤的说道。   “嘘。。。禁声、谨言,小心隔墙有耳。”崔永梽闻言慌忙劝道。   还是太年轻了,还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崔永梽心中暗道,李三坚的这些话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后,再上奏朝廷,那么就是妄言、诽谤之罪,往小的说就是诽谤蔡京,而往大的说就是妄言、诽谤皇帝,后果是很严重的。   此时此刻,整个东京开封府可是已经笼罩在了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   “李知州,苏公之名列于其上,此时此刻,你的心情,崔某又岂能不理解?可事情已经如此了,已是无法更改了。再者说,我朝之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丰、祐之人如此的纠缠不休,怎么能够有所作为?崔某此时反倒是有些佩服今上与蔡元长之魄力呢,行雷霆之力,方能有雷霆之变。”崔永梽想了想后对李三坚说道。   “好,好。。。”李三坚闻言有些生气的对崔永梽说道:“就按崔通判所言,有魄力,行雷霆之力,那么‘币制变革’又是怎么回事?为何要进行‘币制变革’?如此的‘币制变革’真可谓雷霆之变啊,对于百姓来说,此与晴天霹雳无异。”   “这。。。”崔永梽被李三坚之言惊得是张口结舌的,半响之后才开口说道:“为何要行‘币制变革’,无非是国用不足、钱荒而已。。。”   “何为钱荒?”李三坚打断崔永梽之言道。   “哎,李知州,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崔永梽闻言叹道。   所谓钱荒就是市面之上铜钱供应不足。   目前市面之上主要货币就是铜钱,若铜钱供应不足,必然会造成货物卖不出去,而商家也只有采取降价的对策,长此以往,因物价连续下跌,必然就会给农户、手工作坊、商人等等带来直接的损失,甚至倒闭、破产,同时也会使商业萧条、经济萎缩,甚至会产生严重的经济危机。   李三坚对此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因此说李三坚是明知故问。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请入“元祐党籍”疏   比年公私上下并苦乏钱,百货不通,人情窘迫, 谓之钱荒。   钱荒说到底就是或是因铜钱铸造不足,或是因人喜收藏钱,或是因铜钱外流,流向辽、夏、高丽、日本、三佛齐等外邦,从而造成市场铜钱供应不足。   而宋朝廷从前采取的应对策略就是,一方面最大限度地提高铜的产量,加大铸钱力度,宋神宗熙宁年间每年铸钱达到三百七十万贯,而在唐代开元盛世时期每年的铸钱量只不过十几万贯而已,宋神宗元丰三年铸钱量更达到了五百零六万贯,为历朝历代之最。另一方面,在铜钱供不应求的情况下,推行交子、会子等纸币,增加货币供应量。   但随着宋商业的蓬勃发展,铜钱的铸造量是永远赶不上市场的需求的,而交子、会子等纸币并未被朝廷所重视,并未被大力推广使用,因此宋帝赵佶登基之后,仍是发生了钱荒。   而蔡京自置讲义司之后,为了解决国用不足、钱荒等问题,未加仔细考虑,就命各路府州军大力推行“币制新政”。   蔡京的“币制新政”就是发行当十钱、夹锡钱。   所谓当十钱,就是所铸造的新币,当十钱一枚官定价值等同于十文小平钱,但其用料等成本却不到小平钱的三倍。   铸造当十钱用料不到小平钱的三倍,铸造又可取利四分。   而夹锡钱更是变本加厉,是铁钱中加入锡,从而造成铜的成色极低。   如此一来,将会给朝廷带来一笔丰厚的收入,并解决了钱荒问题。   “是解决了钱荒之困。”泉州州衙设厅之中,李三坚仔细分析了蔡京新政后,对崔永梽说道:“但蔡京可了解我朝市面之上到底需要多少钱币?不了解这件事情,却滥发新币,如此将会造成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将会使物价飞涨、盗铸泛滥,将会使百姓的财富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将会严重扰民。”   蔡京为了快速扭转朝廷财政窘迫,一方面施行“铜禁”,禁止铜钱流到外邦,禁止铜钱退出流通领域,同时大量铸造当十钱与夹锡钱,到了此时,朝廷已铸造了当十钱与夹锡钱二百三十万贯。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造成了通货膨胀,当然朝廷能够得到一笔异常丰厚的收入。   而由于当十钱与夹锡钱利润丰厚,必然会引起盗铸之风泛滥。   “攫百姓之财肥了自己。”李三坚随后愤愤的对崔永梽说道。   “李知州大才,今日崔某方才领教,崔某拜服!” 崔永梽哪里知道这其中居然有如此之多的道理,居然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于是崔永梽起身向着李三坚作了一揖问道:“李知州今后打算如何?”   此时朝廷已严令各路府州军必须使用新币,也就是说铸造当十钱与夹锡钱。   李三坚不答,考虑良久之后开口道:“其他州府,李某无能无力,但在我泉州,坚决不许铸造当十钱与夹锡钱,也不允许使用当十钱与夹锡钱。”   “这。。。。”崔永梽闻言吃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公然与朝廷对抗之事,必然会造成严重后果,那就是李三坚、崔永梽将会被免官,甚至被捉拿入狱、槛送京师都有可能。   “可不铸当十钱与夹锡钱,如何解决钱荒之事?” 崔永梽想到后果严重,于是婉言相劝。   “设立钱庄,以钱票替代钱币。”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以钱票替代钱币,使铜钱缓缓退出,铜钱退出多少,钱票就发行多少,这种事情当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需一步一个脚印,不可滥发。”   缓缓发行钱票或交子,只要不影响市场对钱币的供求关系就行了,同时钱票或交子便于携带与交易,将会是件利国利民之事,但不会给地方州府或朝廷带来丰厚的收入。   崔永梽想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朝廷。。。朝廷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我泉州啊。”   李三坚点点头,沉吟片刻后对崔永梽说道:“为我泉州百姓计,李某就舍了这顶乌纱帽,又有何妨?崔公,李某有一事相求,不如崔公允否?”   崔永梽闻言眼角顿时湿润了,看着李三坚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李知州有何事?但说无妨。”   李三坚二十余岁,即为泉州知州,今后的前程也是不可限量,可为了百姓,李三坚毅然决定,宁可舍去官职,也不欲危害百姓,如此之人,怎不使人敬佩万分?   “今日之事,皆为李某所为,与崔公无干,崔公只需装作不知即可。”李三坚缓缓的对崔永梽说道。   “李知州此言差矣!”崔永梽闻言有些气恼的摇头道:“泉州之事,李知州为主,崔某为辅,如此崔某岂能置身事外?崔某置身事外,将有何面目见泉州百姓?且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崔某又怎么独善其身?”   “此事李某自有计较!”李三坚闻言对崔永梽说道:“崔公只需答应李某即可,崔公啊,李某此刻只身抗命,如遇不测,泉州还有崔公,如此,李某方能放心啊。”   泉州是李三坚的心血,当然不希望朝廷另遣人下来,因此若是泉州由崔永梽接任,对于李三坚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我。。。你。。。李知州啊,此时我泉州正当多事之秋,因而此事当三思而后行啊。”崔永梽哽咽的对李三坚说道。   泉州奉旨成立了舟师,此刻练兵、造船,准备剿灭海贼,如此时李三坚出了什么事情,那么泉州之事基本上就会半路夭折了。   “崔公放心,李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此下策的。”李三坚点头安慰崔永梽道。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良久之后,李三坚对崔永梽说道:“崔公,你先回去吧。”   “李知州,你。。。要做什么?”崔永梽闻言疑惑的问道。   “上疏!”李三坚答道。   “何疏?”崔永梽惊问道。   “请入‘元祐党籍疏’。”李三坚平静的答道   。。。。。。。。。。。。。。。。。。。。。。   “臣以庸材,蒙恩备员一州,出守泉州郡两岁余。泉州郡为东南要地,臣平水患,薄傜役,轻税赋,澄吏治,兴水利,兴商旅,以民以殷盛,国以富彊,百姓乐用。然海贼忽起,臣奉旨置舟师,习新卒,以剿海贼,以安民心,以报陛下天恩。。。。。。   臣守郡之时,师轼亡,臣哀伤思慕不绝于心。。。。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之所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不为不立,不植则僵,不修则坏。《管子》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臣坚幼时即拜于恩师门下,蒙恩师悉力教授。臣坚事师,敬同于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忠臣无境外之交,弟子有柬修之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臣于泉州忽闻师轼为‘奸党’,臣岂不为之寒心哉?臣岂不为之伤心哉?臣岂不为之泣哉?   臣于泉州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日日为师泣。   师为‘奸党’,弟子岂能独善其身?臣坚愿入‘元祐党籍’,以谢师恩,臣伏乞陛下全坚忠孝之名。   微臣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藁私室,以待斧钺之诛。”   李三坚的第一道奏疏其实就是旁敲侧击的反对“崇宁党禁”。   李三坚认为元祐之人当中有君子,亦有小人,元丰之人当中也是如此,有君子,亦有小人,既然如此,为何要将所有的元祐之人划为奸党?   李三坚在第一道奏疏之中也犀利的写明了,蔡京所为皆为谄上伐异之举,章惇、曾布等人就是佐证。   其实不是蔡京将恩师苏轼划为奸党,李三坚才懒得参与朝廷这些破事呢,蔡京将恩师苏轼划为奸党,并焚毁苏轼的文章、诗词等,因此就激怒了李三坚,愤而上书朝廷,为苏轼鸣不平。   既然如此,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于是李三坚将心中的不快都发泄出来,一不做二不休的,一连上了三道疏。   第一道奏疏,就是“请入‘元祐党籍’疏”,第二道疏就是细陈“币制新政”的利弊。   而李三坚的第三道疏却使人大跌眼镜,眼珠子滴溜溜的滚了一地。。。。   李三坚的第三道疏就是“‘丰佑之争’,女子何辜?”,为又被免去皇后之位的孟氏鸣不平。。。   先帝哲宗皇帝赵煦的第一任皇后孟氏贤淑温婉,生平从不与人争斗,却屡遭迫害。   孟氏出身名门,其祖父是眉州防御使马军都虞侯孟元。孟氏自小就温柔乖顺,很得哲宗祖母高太后的喜爱,于是孟氏很小就被高太后接入了宫中,其后,高太后命赵煦娶了孟氏,并将孟氏立为皇后。   因为各种原因,皇后孟氏并不得宠。高太后死后,孟氏因“巫蛊”一案,被废除皇后之位,废后之后,孟氏迁至瑶华宫居住,号“华阳教主”。   李三坚也与一直居住在瑶华宫的孟氏有了一面之缘。   赵佶即位之后,对向太后感恩戴德,不仅请她垂帘听政,还将向太后一向喜欢的废后孟氏迎回宫中,复立为元佑皇后。   孟皇后被迎回宫中还没享几天清福,向太后就过世了。而此时蔡京等人为了打击“元祐党人”,竟然将皇后孟氏也牵连上了,上奏宋帝赵佶,又将孟皇后废去,加赐号“希微元通知和妙静仙师”,并再次让她移居瑶华宫。   就好像不打倒这个可怜的女子,他们的“大业”就不会成功似的。   皇后孟氏的不平之事,激起了李三坚的义愤,于是在为其师鸣不平的同时,也为孟氏鸣不平。。。 第一百三十六章 罗布瑞   宋崇宁二年泉州   泉州为海外通商之地,因此各种海外邦国的商人较多,每日里穿着各色异国服饰的商人在泉州城内来来往往的,是川流不息,这种人长相也是各异,有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人,也有黄头发、蓝眼睛、高鼻梁、白色肌肤之人,甚至还有黑肤之人,令人惊异。   “站住,干什么的?”   此日,一名身材异常高大之人,裹着一件黑色破衣服,就往泉州州衙当中闯去,大汉头上的黑色头巾几乎将面目遮蔽完了,只能看到其满是金色胡渣的下巴,大汉身上的衣物也是衣不蔽体,衣下露出的胳臂不但长满了汗毛,还是肌肉虬结,显得异常的孔武有力。   泉州州衙门口当值的众兵丁,不敢怠慢,一边喝问,一边持兵器将此名似乎是个外邦人的大汉团团围住了。   “揭去头巾!”一名小校半刀出鞘,对着大汉喝道。   大汉被众兵丁围上了,不敢造次,只好缓缓的掀开了头上的头巾。   “果然是个蛮夷!”   “还是个刺奴!难道是逃跑的刺奴?”   “兀那蛮夷,为何擅闯衙门啊?”   众兵丁见此人长相果然非宋人,也不是契丹、党项人等,而是个金发碧眼的外邦人。   外邦汉子年约三十岁上下,挺拔的身材,健壮的体格,发达的肌肉,尤其是从破衣烂衫中露出来的、块状胸肌与腹肌,看上起给人第一感觉就是结实、健壮、力大无穷。   金色长发齐肩,一张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像条蜈蚣般的爬在额头自右脸颊之上,显得异常的骇人。   州衙众兵丁见此人长得如此威猛,均是如临大敌,一些兵丁甚至已经抽出了兵刃,一旦外邦汉子有何异常举动,就是刀枪相加。   “我。。。是。。。来。。。这个。。。” 外邦汉子并无其他异常举动,只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张揉得皱皱巴巴的黄纸,并用生硬的汉语回答道。   “军中教头?你是应招而来的军中教头?”一名军汉接过黄纸,看了几眼后奇道。   “是。。。我是。。。”外邦汉子答道。   “兀那蛮夷,你额头之上的刺字是怎么回事?”   “分明是个逃奴,还敢应招军中教头?”   “来人啊,给我拿下,下狱治罪!”   众兵丁不待外邦汉子分说,就一拥而上,打算将他锁入狱中。   外邦汉子汉子见状眼露凶光,也没见怎么用力,只是浑身一震,就将近身的两名震倒在地,滚做了一团。   众兵丁大怒,挥舞着兵刃就欲向外邦汉子身上砍去。   “住手!”此时泉州知州李三坚与山魁、许彪等人正好走了出来,见到这一幕,李三坚连忙何止道。   “李府尊。。。”众兵丁无奈一齐放下了手中的刀枪。   “好一条威猛汉子,好身手!”李三坚走到外邦汉子面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后赞道。   李三坚也算是身材高大,身体健壮之人,可与此人相比却如一名羸弱少年般的。。。。   “汝为何名?来此何干?是应招而来的?”李三坚随后看着外邦汉子问道。   此前李三坚为了招募一名久经沙场的军中教头,于四处张榜招人,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居然招来了一名“金毛狮王”。。。。。   “李府尊,此人应为一名逃奴。。。”一名军汉对李三坚说道。   “本官说过,只要有本事,无论是何身份,均可为军中教习。”李三坚打断军汉的话道。   外邦汉子似乎未听懂李三坚的话,只是怔怔看着李三坚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的事情,我能够做主。”说话之时,李三坚尽量将语气放缓,同时尽量说简单一些,以便这个外邦之人听得懂。   “你能够做主?”外邦汉子闻言自怀中又取出那纸榜单,递给李三坚后说道:“我就是为此事而来。”   外邦汉子虽汉话说得不太流畅,但意思还是表达得较为清楚的。据李三坚等人估计,此人定是在宋地呆了不少日子了。   同时外邦汉子也不是个痴呆之人,他从周围之人对李三坚恭恭敬敬的态度之上,就看出了李三坚的身份定然不凡,定是官府高官。   而使外邦汉子感到异常纳闷的就是,他面前的这名高官居然如此年轻,年轻得使人不得不产生疑心。   不过外邦汉子此时再有疑心,也只能选择相信,原因就是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只李三坚一人对他是和颜悦色的。   其余人等基本上是持刀枪,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将其锁入大狱。。。   李三坚接过榜单,看了一眼就微笑道:“欲为军中教习,需拿出些本事。”   李三坚说罢,给许彪使来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去试试这个外邦汉子,看看他到底有何本事?   一个外邦之人,居然敢揭榜,还只身欲闯泉州衙门,那么想必他应该是有些本事的。   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许彪会意,点点头,大踏步走上前去,伸手就去揪外邦汉子,欲将其扑倒在地。   许彪扑汉出身,近身肉搏乃是其强项,就连山魁被其扭住,也是不容易脱身的。   “兀那金毛大虫,快随老爷。。。扑通!”许彪边扑边喊,可话音未落,就被外邦汉子闪过其凶猛的扑击,并腰胯发力,将许彪撞倒在地。   身形同样威猛的许彪倒地之后,腾起了数尺高的尘土,尘土飞杨,使得众人是面面相觑。   武勇无比的许彪,居然被此名外邦汉子一个回合就放倒了。。。   这其中有许彪轻敌的关系,也有外邦汉子身手了得的缘故。   “身形不稳,就贸然攻击,这是将性命交给了敌人。”外邦汉子看着许彪轻蔑的说道。   “金毛大虫,敢扑倒你爷爷?”许彪大怒,跃起身来,弯腰沉胯,双臂向外伸展,摆出了一个扑击的架势,慢慢的逼近了外邦汉子。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此次许彪可不敢再轻敌了。   外邦汉子也不敢大意,凝神盯着许彪,双脚交错,缓缓移动,寻找着许彪的破绽。   两人对峙良久,还是许彪先沉不住气,虎吼一声,左手略高,右手略低,猛地扑向外邦汉子,欲将其扑倒在地。   外邦汉子伸出左手,抵住了许彪,右手化拳为掌,在许彪的颈脖处轻轻的划了一下。   “我手中有炳短剑,你已经是一具死尸了!”外邦汉子推开许彪后,轻蔑的说道。   “这是什么功夫?”李三坚见状骇然,转头问向山魁道。   “不清楚。。。”山魁摇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定是上过战场,主人,你注意看,他左手其实是举着一个盾牌,并且此人出招凶狠,几乎就是一击毙敌,主人,他杀过人,且不止杀了一人。”   “盾牌?杀人?”李三坚闻言连连点头。   山魁是个不擅言语的人,但一旦他开口说话,几乎句句都是正确的。   “许彪,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此时李三坚见许彪又扑了上去,与外邦汉子扭打在了一起,于是连忙开口喝止道。   李三坚喝住了二人之后,走到外邦汉子面前,又是细细打量了一番后问道:“何名何姓?有名字吗?”   外邦汉子摇了摇头。   外邦汉子当然是有姓名的,且逃到宋地为奴之后,也是有名字的,但此时却又不便提起。   李三坚点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无论怎样,一个人总是要有姓名的,本官给你个名字吧,姓罗,名布瑞如何?”   “罗布瑞。。。罗布瑞。。。多谢你了。”外邦汉子念了几句后,脸露欢喜之色,致谢道。   周围之人均是感到异常纳闷,布瑞,不瑞,是个不太吉利的名字,为何此人还如此欢喜?就像捡到个大元宝似的。。。   “你要什么?”李三坚随后简单明了的问道。   罗布瑞闻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刺字。   “逃出来的?”李三坚微微一笑后问道。   罗布瑞点了点头。   “可以!”李三坚干脆的答道。   无论罗布瑞为何人的奴仆,依李三坚目前的权势,解决这种事情并不是很难。   “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李三坚又问道。   罗布瑞摇了摇头。   “我可以给你金钱、地位,甚至女人,但前提是你要练兵,教阅我泉州军上阵搏杀之技。本官今日就可任命你为泉州军教头,俸禄等同于都头,但你必须为本官练出一支强军,一支嗜血之强军,你可能做到?”李三坚随后缓缓的对罗布瑞说道。   众人闻言均是脸露羡慕之色,一名逃奴转眼之间就成为了官军教头,俸禄相当于都头,又怎不使人羡慕?   众人均是认为罗布瑞定是满口答应,可不料罗布瑞却摇头道:“强军不是我能够练出来的,这是帅的事情,我只能保证给你训练出来一批死士,一批不怕死的死士。”   “哈哈,本官正是此意!”李三坚闻言用笑声掩盖自己的尴尬。 第一百三十七章 破铜烂铁   数日后,泉州城外某处军营   “此人姓罗,名布瑞,本官命其为我黑旗军之教习,至于他如何教阅,均由他说了算,本官亦不得干涉,尔等听好了,若违此令,军法从事。”   军营之中,四百名泉州黑旗军新卒列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列,李三坚、姚舆、山魁、许彪、罗布瑞等人站住队列之前,李三坚指了指罗布瑞对四百名新卒大声说道。   宋军之中的士兵主要分为四类,一类就是普通战兵,一类为亲兵,一类为敢死兵,也就是军中死士,最后一类就是辎重兵、火头兵等等。   而普通战兵可细分为弓弩手、刀盾手、长枪兵等等,也可分为骑军与步军,当然建立骑军的前提是必须有战马与善骑的骑卒,而泉州目前还达不到建立骑军的条件。   泉州州衙目前只有马匹百余匹,还几乎都是些滇马等西南矮脚马,并非战马,可以骑乘,但不能上阵冲杀,因此泉州黑旗军是以步卒为主。   而李三坚任命罗布瑞为黑旗军教习,并不是说他能够训练所有黑旗军新卒,李三坚的意思是由他训练出一批死士,以便今后打头阵,上阵厮杀。   士兵分很多种,教习或教头当然也区分很多种,其中占大多数的弓弩手,罗布瑞是无法训练的,弓弩手主要是由姚舆等人训练。   这其中也并非单独训练一种,如弓弩手要训练近身肉搏之技,而刀盾手也要训练弓弩之技,舟师士卒也要训练搏杀之技的。   罗布瑞今日已经换上了宋军将校军衣,倒也显得威风凛凛的,挎刀走到两排黑旗军士卒面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并伸手在一些士卒身上捏了捏,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又回到了李三坚、姚舆之侧,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罗教头,为何如此?难道对这些兵不满意吗?”李三坚见状诧异的问道。   “皆为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户,哪里是战兵啊?这些人等哪里能够上阵拼杀?” 罗布瑞不会拐弯抹角,用生硬的汉语直接答道。   “何人生来就是战兵?还不是日后训练出来的?”姚舆不屑的反问道。   真不知道师叔他从哪里寻来的这么一个蛮夷,姚舆心中暗道,难道大宋就没人了?非要寻个蛮夷来做黑旗军的教头。。。   “不行。。。”罗布瑞仍是摇头道:“这些人无论怎样训练,均无法成为一名斗士,均无法成为一名令敌恐惧的战兵,李太守,他们身体太差了,身上的肉也是软绵绵的,就像女人一般。”   废话,吃面包长大的能与吃米的一样吗?李三坚心中也是有些气恼,于是问道:“这么多人,难道就无一人能够入你的法眼吗?”   “有,只有七八人合格!”罗布瑞没有听出李三坚的讥讽之意,张开大口答道。   “哦?本官倒也好奇,何人中你的意了?”李三坚问道。   “山都头、许都头、姚军主等人,还有你。”罗布瑞答道。   众人闻言均不由得笑了起来,难道这个蛮夷想将堂堂的知州大老爷训练成一名冲锋陷阵的死士?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啊。。。。   一名状元郎成为了一名死士,传出去会令人笑掉大牙的。。。   “就这数人是远远不够的,难道这么多人当中就训练不出百余斗士吗?”李三坚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蛮夷也会拍马屁。。。李三坚心中暗道。   “绵羊永远成为不了雄狮,麻雀永远成为不了雄鹰,无论怎样训练。”罗布瑞仍是摇头道。   “李知州,此人言过其实,太过自大,小将愿意训练他们,我就不信了,他们就无法成为一支战兵?”姚舆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抬手止住姚舆后,问向罗布瑞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总不至于因为此就不练兵了吧?”   李三坚也是有些气恼,这些新卒可是姚舆等人精挑细选的,不说个个身强力壮,但一个个长得还是较为敦实的,在他眼中,怎么就成为了麻雀、绵羊?   “我重新选人。”罗布瑞答道。   “准!”李三坚倒想看看他到底能够选出什么人出来,于是干脆的应道。   “重新选人,三个月之内能够训练出多少斗士?”李三坚沉吟片刻后问道。   “三个月?”罗布瑞有些惊异,也有些不屑的答道:“三个月训练出来的人,根本不能称为斗士,最多只是算是会使剑盾的人。。。”   李三坚闻言默然。   李三坚上奏朝廷的三道奏疏,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三道针针见血的奏疏,必然会引起朝廷震动,如此就是后果难料,三个月之后,李三坚是否还在泉州,还是个未知之数。   这件事情,只有泉州通判崔永梽知晓,其他人均不知道的。   不过在位一日,李三坚就要担当一日,就要做一天事,就要做一天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富国强军,以应对将来的变故。   “四个月,不能超出四个月,四个月之后你必须训练出四百余斗士。”李三坚沉吟片刻后对罗布瑞说道。   由于朝廷对地方州府控制的异常严格,从而使得李三坚练新兵的数量极为有限,因此在这种情况之下,李三坚所练之兵,必须个个以一当十。   “啪!”罗布瑞闻言,取下腰刀,直接掼在了地上后说道:“我不干了,杀了我也无法完成啊,你另外请人吧。”   众人见状均是愣住了,现在泉州何人还敢如此顶撞李三坚啊?   众人原本以为李三坚将要发怒之时,李三坚却是哭笑不得的问向罗布瑞道:“依你之见,需要多久?”   “半年,半年最多给你一百名斗士。”罗布瑞边回答边摇头。   半年时间,培养出来的斗士也最多算是“半成品”。。。   “三百名!”   “一百五十名!”   “二百五十名!”   “二百名!”   “成交!”   随后两人就如菜市场买菜一般,敲定了人数。   “李知州,除了人之外,我还要短剑、坚盾等兵器。”敲定人数之后,罗布瑞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顺手捡起罗布瑞扔在地上的腰刀,拔刀出鞘后问道:“这把刀可是上好的真钢打造的,难道还不行吗?”   “又薄又轻,用来切菜都会卷了刃。。。”罗布瑞又是不屑的说道。   “杀人是搓搓有余了。。。”姚舆又是忍不住开口道。   “嗯,姚军主所言甚是。”李三坚点点头,随后看着罗布瑞,想听他解释为何这柄腰刀不行。   “取一个铁盾来!”罗布瑞只能够勉强用汉语对话,因此不愿过多解释,扯开了大嗓门吼道。   一名兵丁闻言取了一面铁盾,递给了罗布瑞。   罗布瑞接过铁盾,正面朝上放在了一块岩石之上。   罗布瑞随后自李三坚手中抢过腰刀,右手挥刀,自身后猛地砍在了铁盾之上。   “当!”的一声,刀盾相击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火花四溅,铁盾即断为两截,而用真钢打造的腰刀不但被砍出了一个大豁口,还卷了刃,像一块破布般的挂在刀柄之上。   这其中有腰刀钢质较次的缘故,也有罗布瑞力大无穷的原因。   众人见之不由得咂舌不已。   此前众人对这个蛮夷之人不免有些轻视,但此时均是被罗布瑞惊住了,一刀下去,坚盾即断为两截,若是砍在人身上,岂不是就如切豆腐一般?   如此大力士,整个泉州应该只有山魁与许彪能够与其匹敌,甚至山魁、许彪刀法、力气都不如这个长相异常凶恶的夷狄之人。   “破铜烂铁,怎么能够上阵杀敌?”罗布瑞随后将手中卷了刃的腰刀丢去后,不屑的说道。   “军械官何在?”李三坚愣了半响后开口说道。   “下官在!”军械官出列应道。   “全部兵器重新打造!”李三坚吩咐道。   “按我说的,不,我来监造!” 罗布瑞不待军械官开口,抢先开口说道。   “你。。。你会铸造兵器?”李三坚闻言奇道。   “李太守,我可是铁匠出身呢。”罗布瑞咧开了大嘴笑道。   “罗教头!”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本官今日就对你明言,一切依你,要人,你可以自厢军、乡兵、蕃兵,甚至自普通百姓之中挑选,无论何人,就是要本官,本官也会尽量满足你。。。要军械,本官也同样如此,总之,需要什么,本官皆会尽最大能力满足你,不过,半年过后,本官要看到两百余所向披靡之战兵,否则本官拿你是问,当然前提是,本官仍是泉州知州。”   泉州虽只为一州,但靠近大海,朝廷并且在泉州置有市舶司,于是养千余精兵还是错错有余的。   李三坚目前也不指望朝廷了,朝廷此时正在忙于“承父兄之志”,因此有些自顾不暇。   “师叔,你这是?”姚舆闻言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李某也不可能一生皆为泉州知州吧?”李三坚自知说漏了嘴,于是慌忙掩饰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演武校场   泉州虽处宋东南海偶,但冬季来临之际,仍是较为寒冷的,虽冬季的泉州很少飘雪,但凛冽的寒风吹过,就似灌进了骨头里一般,使人感到寒冷无比。   此日数百由黑旗军新任教头罗布瑞挑选的数百精壮之士冒着凛冽的寒风,齐刷刷的站在泉州东郊一处校场之中。   此处校场为一处圆形封闭式的训练场,为泉州知州李三坚命人临时搭建的,训练场之中有演武厅、将台、走马营、起居室、医疗室等等,甚至还有加热地板,以便冬季训练。   校场之内各种训练用的木盾、木剑、木刀、木枪、真剑、真枪、真盾等训练用兵刃也是一应俱全。   数百精壮之士,皆身披最新打制的铠甲,这种铠甲是用宋最新“灌钢”技术打造出来的一种短甲,为一种札甲,防护性、舒适性、灵活性较为理想。   短甲只有上半身,护住了上半身的咽喉、胸腹、锁骨等要害之处,而胳臂却裸露在外,如此无论攻击还是防守均是异常的灵活。   短甲左胸之上还有一个铁铸的狼头标记,为黑旗军的标记。   数百名精壮之士皆身披短甲,头上戴着一顶铁兜,脸上是一副狰狞恐怖的面甲,面甲遮住了面目。   铁兜之上黑色盔缨飘于脑后,个个身披红色过臀披风,大红色的披风在寒风之中微微飘动,显得异常的威武。   数百精壮之士皆左手持木盾,右手持一柄木质短剑,静静的站着寒风之中,看着几乎是同样打扮的黑旗军新任教头罗布瑞在一名胥吏的陪同之下走上了点将台。   此名胥吏为专门纠正罗布瑞用语错误之人。   罗布瑞在宋地呆的时间已久,所说的汉语基本上还是能够听懂的,只有个别用词需胥吏纠正。   “啪!”顶盔挂甲的罗布瑞显得异常的威武,走上点将台之中,将手中的长鞭需挥了一下后,大声说道:“贱奴们,没错,本将就是称呼尔等为‘贱奴’!”   罗布瑞随后用鞭梢指了指校场后,又是大声说道:“在校场之内,个个皆为贱奴,而要想成为一个人,成为一名猛士,需走出这个校场方可。但进校场易,出校场难,在此处校场之中,尔等将要流汗、流血,甚至受伤、死亡,在这里,本将再问一句,可有人要离去?现在走还不晚,过了今日之后,非本将允许,不得有一人走出此处校场,除非是一具死尸。”   “吼!吼!吼!”   数百壮士均用手中木剑敲击木盾,用吼声回答罗布瑞。   这些事情早已言明,不想接受残酷训练之人可以离去,因此想离去的早就已经离去了,此时进入校场的数百精壮之士早已是心甘情愿了。   在校场之中接受残酷训练之人,每日里伙食是无比的丰盛,大鱼大肉、鸡蛋、果蔬等等是无限量供应,只要你吃得下,就冲这个,许多人都舍不得离去的。   最为关键的是,泉州知州李三坚早已许诺,只要能够完成残酷训练,并能得到黑旗军教头罗布瑞的肯定,那么就能得到黑旗军“猛士”之封号,得“猛士”封号之人的俸禄形同将校,并且家中还可得到减税、免税等待遇。   如此优厚的条件,使得他们暗下决心,是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等虽为贱奴,但终有一日,我等将会得到万人之景仰,世人将会视若神明,而敌将会畏若雷霆。”罗布瑞大声吼道。   “分做两队,二人对战,开始!”随后又是虚挥一鞭,大声下令道:“用你们想的出的任何招数攻击对方,刺、劈等均可,击倒对方,晚饭才有肉、鸡蛋吃,否则就吃糠咽菜吧。”   罗布瑞当然自有一套残酷的训练方法,如体能、负重、跳跃刺击与砍杀训练等等,但今日罗布瑞主要想看看个人的具体情形,看看他们最拿手的是什么。   于是五百壮士分做两队,各自面对一个对手,手持木盾、木剑对峙,在寒冷的冬季,已经紧张得手心、背心均是汗水。   “难道敌人杀来了,尔等还等下令吗?在性命攸关之极,尔等还与一个傻子一般站着不动吗?动手!”罗布瑞见众壮士均是在对峙,于是大怒,挥鞭大吼道。   “杀!”于是校场之中忽然风雨大作,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无数壮士挥舞着手中木剑奋力砍向对方。   “出招果断,势若奔马!”   “杀”   “回身防守,稳若泰山!”   “杀!   “全神贯注,不能走神!”   “杀杀!”   “即便是朱庇特下凡,他也要谨慎从事!”   “杀杀杀!”   “一招不慎,乾坤难回!”   “杀杀杀杀!”   罗布瑞一边四处巡视,一边大声喝道。   众壮士在罗布瑞粗狂的吼声催促之下,大吼着向对方奋力攻击,木剑、木盾交加之声,同时也有人倒地或木剑击打在身上发出的惨叫声,校场之内,是尘土飞扬,遮蔽住了冬日的阳光。   训练所使用的木剑由硬木制成,为了让木剑重量与真实的断剑接近,让他们在今后的实战之中有更好的适应性,全部木制武器中均加入了铅,增加负重,挥击在身上,是疼痛异常,甚至刺入人体,也是会受伤的,刺入要害,一样会要人性命。   罗布瑞的训练伊始,就充斥着鲜血与残酷。   “杀!哈哈!”此时校场之内,一名身材较为高大的剑士一剑将另一名剑士劈翻在地,不由得得意的持剑、盾而立,哈哈大笑。   “你,过来!”罗布瑞见状不由得大怒,用长鞭指着此名高大剑士说道。   高大剑士闻言不由得感到有些失态,只好手持剑、盾,犹犹豫豫的走到了罗布瑞身旁。   “向本将攻击!”罗布瑞简单明了的下令道。   “向你?”高大剑士犹豫的闷声问道。   “啪!”罗布瑞一鞭子抽在了高大剑士的露出的胳膊之上,一条长长的血印瞬间就出现在了高大剑士的手臂上。   高大剑士顿时大怒,因面甲遮住了面目,因此从脸上是看不出来的,只是手臂微微颤抖。   “攻击!”罗布瑞大喝道。   “杀!”被激怒的高大剑士愤怒得挥舞着木剑,猛地向罗布瑞头上劈去。   “太过无力,像没吃饱饭的女子。”罗布瑞微丝不动,挥鞭荡开高大剑士这一击后,轻蔑的说道。   没吃饱饭?还是女子?高大剑士闻言是更加愤怒了,收剑后喘了口气,又是奋力向罗布瑞砍去。   高大剑士因此一击是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木剑破空之时发出一阵呼呼之声,同时双足离地,整个人都跃到了半空之时,向着罗布瑞和身扑去,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罗布瑞将长鞭横着架开了高大剑士的木剑,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曲起膝盖顶在了高大剑士的腰间,将高大剑士顶翻在了尘埃之中,腾起了数尺高的尘土。   高大剑士这一交摔得不轻,摔得是浑身剧痛,直欲是爬不起身了。   “哈哈哈哈!”此时正在校场之中训练的诸剑士均是停了下来,看着两人争斗,高大剑士被顶翻在尘埃之中后,均是发出一阵大笑声。   “力道是够了,但下盘不稳,露出的破绽太多。”罗布瑞握着长鞭指着哼哼唧唧坐在地上的高大剑士喝道:“站起来再来,别像个女人般的。”   “卧。。。。槽!”高大剑士已经羞愤异常,骂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推开另外两名身形如山剑士的搀扶,爬起身来,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剑、盾,大吼着向着罗布瑞冲了过去。   罗布瑞冷冷的看着高大剑士冲了过来,带高大剑士挥剑靠近之时,猛地侧身,避开了高大剑士的猛击,随后用胳臂肘顺势顶在了高大剑士的后腰处。   “愤怒会蒙蔽住你的双眼,会使你方寸大乱,切记,在搏击场上,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罗布瑞同样边打边教。   高大剑士这一次扑击亦是用尽了全力,速度极快,却扑了空,再被罗布瑞加了一把力,顿时就收势不住,向着一个武器架急速扑去。   “哗啦!”武器架被高大剑士扑倒,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同时一柄木质长枪刺掉了高大剑士脸上的面甲,并在高大剑士“娇嫩”的脸上划出了两道血痕。   “主人!”   “三郎!”   “直娘贼,何故下此重手啊?他可是。。。可是个娇嫩嫩的书生啊。。。。。。”   此时两名身形如山的剑士不顾叮嘱,实在忍不出了,于是奔过来将高大剑士搀扶了起来。   “李。。。知。。。州。。。”高大剑士被搀扶起来之后,众人这才看清楚了此人的面目,不是泉州知州李三坚,又是何人?   “李知州,你。。。为何也来了?”此时罗布瑞也是被吓慌了神,惊慌失措的奔到李三坚面前后问道。   “无碍,本官无碍,你不必惊慌,接着训练,不错,很不错,吾等数百猛士,指日可待也!”李三坚双手各搭在山魁、许彪肩膀之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贤内助(上)   泉州太守府   泉州此时为冬季,气温较低,特别到了夜晚,更是令人感到寒冷,不过泉州太守夫人蔡绒雪的居所之中却是温暖如春。   蔡绒雪所居住的一间厢房之下,烧着数盆火炭,炭火烧得旺旺的,使人不觉得寒冷,反倒感觉身上是暖洋洋的。   “咝。。。。。”只穿一件单衣爬在蔡绒雪绣床之上的李三坚痛的倒抽口凉气,对蔡樱雪说道:“你轻点,你想痛死你的夫君啊?”   “你活该!”蔡绒雪一边给李三坚上药一边埋怨道。   “官人,你也是,放着好好的知州不做,跑去做什么‘猛士’啊?这下好了,‘猛士’没做成,反倒将自己弄出来一身的伤。。。。”泉州太守三夫人徐婷婷端着一个木盘,木盘上皆是装着跌打损伤之药的药药瓶,实在是憋不住嘲笑李三坚道。   “大娘,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好多伤要擦药哦。。。”帮着擦药的泉州太守二夫人王雯掀开李三坚的单衣,在他背上指指点点的。   李三坚背上青青紫紫的,布满了许多伤痕,看起来是触目惊心的,使得李三坚的三位夫人是心惊肉跳的。   在母亲符二娘面前,李三坚可不敢去衣“展示”身上的伤痕,否则必然被她强行关在太守府,哪里也不准去了。   而使李三坚的三位夫人感到异常纳闷的是,为何他每日都要抽出两个时辰,参加什么“猛士”训练?结果就是,一连三日之后,李三坚是伤痕累累的,人也是感到异常疲惫。   李三坚每日天不亮就跑到泉州城外的军营之中训练,训练两个时辰之后,还要回到州衙,处理泉州政事。   李三坚喜欢健体,对此三位夫人都是知道的,可这个所谓“猛士”训练是完全不同于李三坚平日里的跑步健体,完全是豁出性命进行“健体”。   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及其三位夫人对此当然有了不少怨言,但李三坚却我行我素,一连坚持了三日。   对于一个饱读经书的书生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众人均是如此估计的。   “官人,你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呀?你翻个身,妾身帮你擦擦其他地方的伤。”蔡绒雪一边擦药一边埋怨道。   “图什么?”李三坚一边小心翼翼的侧身而卧,一边笑着说道:“图今后你们的官人,今后若是丢去官职之后,可以做挑夫养活你们啊。”   “去,堂堂状元郎,去做挑夫?也不怕人笑话,官人又在戏弄奴家些了。”徐婷婷闻言嗔道:“官做的好好的,为何说丢官啊?”   李三坚给朝廷上了三道奏疏之事,此时除了崔永梽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符二娘、蔡绒雪等人。   “朝堂之上,是风云莫测啊!”李三坚闻言叹道。   “官人,出了何事了?”蔡绒雪是个极为聪慧之人,听出了李三坚弦外之音,于是开口问道。   “这。。。。。”李三坚沉吟良久就将三道奏疏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自己三位夫人。   李三坚本打算继续隐瞒的,但其一是夫人蔡绒雪相询,其二就是事情真若到了那一步,也让她们有些思想准备,因此李三坚此时就实言相告了。   据李三坚自己估计,三道奏疏一旦到了朝廷,必将会引起轩然大波,同时一旦引起宋帝赵佶震怒,那么李三坚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到时候,只怕是罢官免职都是轻的。   蔡绒雪等三女闻言,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是久久不语,王雯也还罢了,朝中之事她是不太明白的,可蔡绒雪、徐婷婷二女久居京师,又岂能不明白李三坚这三道奏疏的厉害?   “官人,为了师门,甘愿以身犯险,妾身今日方才敬佩之至!”半响之后,蔡绒雪忽然起身福了一福后说道。   “大娘说的是。”徐婷婷闻言也说道:“官人在京师之时,也是如此,被百姓誉为‘清官、正官’,妾身也是深感敬佩。”   “阿哥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参加什么‘猛士’训练?”王雯开口问道。   “非也!”李三坚摇头答道:“在知州这个位置上呆上一日,就要做一日的事情,总不能闲着什么都不做吧?”   其实李三坚参加“猛士”训练,多少还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   朝堂之上的是风云诡谲,极为复杂,极为令人头痛,有时候真还不如一名武臣,厮杀四方来的酣畅淋漓。   李三坚原本以为躲到泉州能够避开这些事情,可到了还是被牵扯进去了,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恩师受辱,李三坚总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   真若如此,李三坚心中又于心何忍?此生都难以安心。   李三坚随后挥了挥手说道:“恩师之名蒙尘,门下弟子当尽力维护,此责无旁贷,先不说这些了,你们的夫君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轻则罢官免职,重则贬黜流放,为了恩师之名,李某在所不惜,而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和你们,因此李某一旦出事,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娘与你们自己。”   “阿哥,你不会有事的。。。”王雯闻言不由得眼角湿润,含着眼泪对李三坚说道:“若是。。。若是万一有了什么事情,奴家将娘亲接至儋州,在儋州,无人敢难为娘亲的。”   李三坚闻言大喜,握了握王雯已经紧张得出了汗的小手后说道:“如此甚妙,如此我就放心了,雯儿,多谢你了,真的多谢你了。”   在琼台儋州,王雯的老爹,自己的泰山老丈人王坤瑞可是个土皇帝,就连儋州官府也不敢拿他们怎样,因此若是母亲符二娘回到儋州,将会使得李三坚解除了后顾之忧,同时母亲符二娘也必将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王雯点了点头,也是伸手紧紧的握住了李三坚的手。   “官人。。。”蔡绒雪沉吟半响后对李三坚说道:“事情还未至那一步,其中还有不少回旋余地的。”   “哦?此话怎讲?”李三坚知道自己这个正妻是个极为聪慧之人,是个明眼之人,甚至远甚于自己,于是看着蔡绒雪问道。   “官人,你先躺下,小心伤势,听妾身慢慢跟你说。”蔡绒雪随后扯过一条锦被盖在了只穿一件单衣的李三坚身上后说道:“官人你想啊,你这三道奏疏,是有可能使得朝廷震怒,必将会得罪。。。得罪他。。。还有可能得罪于当今圣上,使得他们震怒,不过这个世上任何事情皆是有好也有坏,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得罪了他们,可你却收获了天下人之心,‘崇宁党禁’之事,同情他们的庶民百姓可不在少数,特别是元祐之人,官人此三道奏疏不是为了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官人的三道奏疏一到,必然会引起他们心中的共鸣,他们必将会以官人为首,必将会竭力全力,为官人力争。另外就是同情元祐之朝中官员也是大有人在的,不是他们想清除就能够清除掉的,这些人广布朝中,广布宫中,如此,必将会有人为官人据理力争的,因此官人很有可能逢凶化吉的。”   “照啊!”李三坚闻言大喜,双掌忽击了一下后说道:“我怎么未想到此处关键呢?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蔡绒雪因为是个女子,无法贡举为官,否则她贡举为官之后,必然会在官场之上混得如鱼得水的,最起码比自己混得要好得多。。。李三坚心中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姐姐所言大是!”徐婷婷也是个聪慧之人,从前也是与朝廷官员、宫中打过不少交道的,因此就被蔡绒雪一言给点醒了,开口赞同道:“夫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朝廷局势虽然如此,虽然夫君有可能逢凶化吉,但为了以防万一,妾请夫君准许妾亲身前往京师,妾到了京师之后,可见机行事,为夫君上下打点,以使夫君安若泰山。”   “什么?你要去京师?”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连连摇头道:“不可,万万不可,这如何使得?”   徐婷婷,也就是李婉婷,可是逃婚来到泉州的,此时回到京师,岂不是自己将自己送上门去?必然会受到羞辱,同时也许还会性命堪忧的。   要知道家法对于私奔之人是异常残酷的。   “夫君放心!”徐婷婷微微一笑道:“妾从前在京师呆的日子可不是白呆的,你难道忘了吗?从前周方庚一案,你可是拿妾毫无办法呢。”   “我。。。你。。。还是不行。”李三坚闻言仍是连连摇头道:“李某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岂能让一名女子为了李某以身犯险?”   “哎,夫君,此时还顾什么脸面啊?事急从权,妾不会有什么事的。”徐婷婷抿嘴笑道。   “可当下三道奏疏已经去了良久了,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啊。”李三坚仍是摇头道。   “去了多久了?”蔡绒雪闻言问道。   “已经有一个月上下了,不过不是走的急递。”李三坚答道。 第一百四十章 贤内助(下)   泉州太守府   泉州知州李三坚上了三道惊天动地的奏疏之后,在朝廷当前的局势之下,自知凶多吉少,于是在与自己的三位夫人谈话之际,有了些安排后事的意思。   而李三坚的大夫人蔡绒雪、三夫人徐婷婷却替李三坚分析局势,认为事情并非李三坚想象的那样。   “奏疏是十一月发出的,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京师了吧?”大夫人蔡绒雪询问奏疏发出的时间,因此李三坚答道。   “这可不一定!”蔡绒雪沉吟片刻后说道:“此时为冬季,泉州还好些,不会下雪结冰,而北面此时早已飘雪,道路也必将会是泥泞难行,并且此时为何时?为旦日将至之时,此时朝廷要举行庆典的,因此现在赶路应该还来得及。”   “确实如此。”李三坚闻言问向蔡绒雪道:“这么说,你是赞同三娘她前往京师?”   “嗯,婷妹妹她是言之有理的。”蔡绒雪点头道:“官人是担心妹妹的安危,其实事情并不是官人想的那样,官人,我等在朝中也是有人的,曾布曾相公,目前仍为朝廷右相,而官人至交好友刘安节、曾公明他们也在京师,还有路昌衡路老恩府,这些人护得妹妹周全还是搓搓有余的。”   “哎,曾公他。。。。他现在可是自身难保啊!”李三坚闻言叹道。   曾布一直对李三坚有恩,无论其出自什么目的,但总是对李三坚有恩的,此为事实,不容更改,李三坚一直无以为报。   此时蔡京深得圣宠,马上就将要取而代之了,据李三坚估计,也许新年过后,蔡京就要被赵佶拔擢为朝廷宰相了,因此曾布目前是岌岌可危。   可李三坚明知这种情况,却是毫无办法,李三坚有心相助曾布,可却是无能为力。   一名小小的地方州府的官员欲参与朝廷宰执的任免,这是不可原谅的犯上之举,比李三坚为师鸣冤还要严重得多。   并且就算是李三坚再上道奏疏,为曾布说话,可朝廷会同意吗?赵佶会同意吗?答案是否定的。   此为贻笑大方之事也!   “夫君,妾身以为妹妹此行,看则凶险,实则安稳无比的。”蔡绒雪点头道。   “也罢,哎,就是。。。就是。。。”李三坚仍是犹豫的说道。   “就是什么?”徐婷婷闻言抿嘴说道:“夫君对妾关爱之意,妾心中怎能不明白?夫君,妾离家已久,实在太想念爹爹、娘亲、哥哥他们了,就你放妾去吧。”   “哎,婉儿,你。。。你让为夫在细加考虑几日如何?”李三坚闻言叹道。   徐婷婷是私奔离家出走的,此时再回到家中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徐婷婷此言不过是在安慰李三坚而已。   因此李三坚仍是在犹豫不决之中。   “没功夫再考虑了。”徐婷婷闻言急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必须明日就动身了,夫君,不能再犹豫了。”   “这。。。”李三坚无言以对。   “夫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徐婷婷急道。   李三坚当然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可徐婷婷也是李三坚的妻,无论她从前怎样,她始终是个弱女子,而让一名弱女子去面对京城的风云诡谲,李三坚又于心何忍?   “官人,你就放妹妹去吧。”蔡绒雪也劝道。   “阿哥,要不我陪婷妹妹去趟京师?”王雯也劝道。   “你。。。你就别来凑热闹了啊,担心一个不够,还要担心两个吗?”李三坚闻言瞪着王雯说道。   “我。。。”王雯被李三坚呵斥,心中有些难受,可李三坚又言担心自己,心中这才好受了些。   在李三坚三位妻妾的相劝之下,李三坚仍是考虑良久之后,这才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李某何德何能,得三位贤妻相助,真乃是三坚之大幸,幸甚至哉!”李三坚随后叹道。   “妹妹,你为我李氏之门如此以身犯险,多谢你了。”蔡绒雪随后对徐婷婷施了一礼道。   “姐姐,你这是说哪里话?这是为妾的应当应分的啊。”徐婷婷慌忙还礼道。   能够得到李三坚与蔡绒雪的肯定,自己冒再大的风险,也是值得的,徐婷婷心中暗道。   “官人,明日妹妹就要远行了,你今晚多陪陪她吧。”蔡绒雪随后嫣然一笑道。   。。。。。。。。。。。。。。。。。。。。。。   徐婷婷的住所离符二娘、蔡绒雪不远,也是个独门独户的二层小楼,位于太守府的西南角。   小楼附近绿树成荫,假山、水池、亭台等等也是应有尽有,景色较为幽雅。   “婉婷,你先停下来,听我说两句。”小楼二楼一间厢房之中,李三坚对正在忙碌的徐婷婷说道。   “夫君,奴家先伺候你洗漱,然后再说,好吗?”徐婷婷嫣然一笑道。   “洗漱?暂时不慌!”李三坚笑道:“今日天气有些寒冷,明日你又要远行,你就陪我小酌几杯吧,就当是与你践行了,如何?”   “嗯”徐婷婷应了一声后吩咐侍女道:“玲儿,去厨房吩咐厨子,说少爷想喝酒了,做几份热菜,再取些酒来。”   “知道了,夫人!”一直候在外间的徐婷婷的贴身侍女玲儿应了一声,就走下了小楼。   太守府的男主人想小酌几杯,太守府的厨子当然就打起了十分精神,于是很快就做了数样色香味俱全的小菜,由玲儿等侍女端入了太守府三夫人徐婷婷的小楼。   “你先出去吧。”李三坚端起一杯酒后,对侍候在一旁的玲儿说道。   玲儿闻言福了一福后,就退出了厢门,等候在了外间。   “婉婷,这第一杯酒,为夫敬你,感谢你对李某情深义重,感谢你不嫌李某出身微贱,而你又千里前来泉州,寻我李某,今日我就说句心里话吧,你千里而来,却为李某的妾室,我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如此佳人,却只能为妾室,我心中也是万般过意不去,心惶惶然也。”李三坚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以徐婷婷的相貌、才学、家世,嫁给官宦、富贵人家为正妻是搓搓有余的,可却为李三坚的小妾,使得李三坚一直怀有愧疚之心。   “郎君,你别说了,你说得奴家都快哭了。”李三坚一番声情并茂之言,使得徐婷婷美目含泪,看着李三坚轻声说道:“奴家自进门之后,虽为妾室,但夫君从未将妾看做是妾,从未以妾待奴家,不但夫君这样,就连婆母也是这样,大娘、二娘待奴家也是亲如姐妹,奴家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夫君,奴家真的很欢喜,奴家真的很幸福的。”   “婉婷。。。”李三坚伸手将娇小的徐婷婷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坐好后微笑道:“我李三坚别的不敢说,对于自己的女人一向都是以诚待之的。”   “不仅是自己的女人吧?”徐婷婷伏在李三坚怀里低声轻笑道:“为‘元祐太后’鸣不平,她也是你的女人吗?”   “嘘,别瞎说!”李三坚闻言慌忙捂住了徐婷婷的小嘴,左右看了看后低声说道:“小心隔墙有耳,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的。”   这种玩笑若是被人听到,再上奏朝廷,李三坚就是一条大罪,不过好在此时李三坚与徐婷婷身处密室之中,同时又是低声谈笑,因此此时倒也无关紧要的。   “嘻嘻,夫君你慌什么?”徐婷婷扯开李三坚的手后笑道:“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后了,而是一名道姑,夫君,你行此举是为了公主吗?”   “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李三坚捏了捏徐婷婷的琼鼻后说道:“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我就是见不惯欺辱女子之人,女人在这个世上生存已经很不易了,为何还要受到如此欺辱?”   公主之事,李三坚一直心存愧疚。   “夫君!”徐婷婷抬头看着李三坚深情的说道:“哪家的女子能够嫁给你,真是幸福啊。”   “好了,不说这件事情了。”李三坚摇头对徐婷婷说道:“三道奏疏之事,大不了就是罢官免职、贬黜流放,此又有何妨?因此婉婷,你去了京师之后,当见机行事,万不可以身犯险,万不可行不可为之事,当量力而行,适可而止,你要是有一丝损伤,李某心中将会是万般难过。”   “若是你真的有何羞辱之事,李某必将为你报仇雪恨。”李三坚忽露凶狠之色说道。   徐婷婷闻言给吓了一跳,连忙揪着李三坚的袖子问道:“官人你要敢什么?奴家的家人你可不许对他们无礼啊。”   “他们也不能欺人太甚!”李三坚点头道。   “其实爹娘他们也是心疼我这个不孝之女的。”徐婷婷低声黯然说道。   “婉婷,多的话我就不说了,终于一日,他们会善待你的。”李三坚见状连忙劝道。   李三坚与徐婷婷成婚已久,可李家却无半点消息,连封书信都未给徐婷婷,李三坚知道徐婷婷心中是很苦的。   “官人,谢谢你了。”徐婷婷闻言不由得哭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溺婴   泉州城北洛阳桥   此日天刚蒙蒙亮,就有数骑出了泉州北城门,踏上了洛阳桥。   一般来说,由陆路北行的泉州城内之人都要经过北门外的洛阳桥,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一行数骑缓缓地走到了洛阳桥的尽头处,停了下来。   “婉婷,道路遥远,且险恶难行,一路之上,你定要当心。”实在不放心的李三坚又叮嘱将要前往京师的徐婷婷道。   “嗯,夫君,奴家知道了。”骑在马上、女扮男装的徐婷婷感动得看着李三坚低声应道。   李三坚对徐婷婷的关切之意,是溢于言表,徐婷婷心中岂能不感到欢喜,又岂能不感动异常?   “家姐,你一路之上,可是要听婉婷的,出了任何事情千万不要擅自做主。”李三坚随后又拱手对陪同徐婷婷一同前往京师的蔡樱雪道。   蔡樱雪武艺超群,一路之上可护得徐婷婷周全,可她却又不通人情世故,因此李三坚再三叮嘱蔡樱雪。   “知道了,一个大男人,真是啰嗦得紧!”蔡樱雪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李三坚尴尬的笑了笑,随后给了蔡樱雪一个你懂的眼神,使得蔡樱雪脸色微红,策马扬鞭奔到前面去了。   目前看来,蔡樱雪的归宿就在李三坚身上,因此李三坚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可因为当下出了许多事情,因此就一直耽搁至今。   “夫君,奴家走了。”徐婷婷看了看已经跑到前面去的蔡樱雪,低声告别道。   “傻姑娘,不能说走,应该说启程。。。”骑在马上的李三坚探身轻轻搂了搂徐婷婷笑道:“当心点,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夫君我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出门之时,都要图个吉利,李三坚也是不落俗套。   “嗯。。。”徐婷婷回抱了一下李三坚,就策马扬鞭,追着蔡樱雪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今日是个晴天,太阳早早的就挂在了半空之中,晨曦之下,两匹健马疾驰而过,卷起了两道高高的尘烟,蹄声阵阵,声音是越来越小,直至悄无声息。   “石头,回去吧。”直到望不到两人的影子,李三坚才拨转马头,对长随石头说道。   李三坚救下石头主仆二人之后,因两人为最北面来的人,人生地不熟的,无处可去,因而李三坚干脆将两人留在了太守府,并以石头为自己的长随。   李三坚明知道石头应该并非他的本名,但也不想过多过问此事,因此仍是以石头相称。   石头前来宋地是为了求学,而太守府藏书也不少,于是石头在闲暇之余,也可以读书习字,而李三坚只要有空,也会指点一二。   石头对此也是满心欢喜,能够得到大宋状元郎的指点,并非每个人都有这个际遇的,石头又怎能不欢喜?   “李太守果然是个多情之人啊。”石头闻言对李三坚笑道。   石头是最北面的人,因此对汉礼之中的上下尊卑之礼是不甚了解的,与李三坚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无所顾忌。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李三坚闻言也微笑着说道。   李三坚说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李清照,想起了公主,不知道她们现在怎样了?   她们还好吗?   特别是李清照,永远是李三坚心中一个难以忘却的痛楚。   诗是好诗,精妙的七言绝句,将一个多情之人,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描述得淋漓尽致的,可用在李三坚身上就不合适了,石头心中感到暗暗好笑,家中都已经三个娇妻美妾了。。。。如何还是多情自古空余恨?   大概宋之文人墨客,均是如此吧?石头心中暗暗不齿。   石头想到此处,脸色不由得露出了好笑的神情,于是李三坚见状,虚挥了一下马鞭,佯怒道:“笑什么呐?”   “没。。。没笑什么?”石头慌忙答道。   石头虽不甚了解上下尊卑之礼,但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可得罪不起。   宋一州之长吏,相当于辽南面方州官的节度使,他们这些人出个门均是奴仆成群,前呼后拥的。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无论是宋之知州,还是辽之节度使,均为天大的官了。   “哼!”李三坚哼了一声后对石头说道:“今日左右无事,随我去晋江县走走。”   今日李三坚送别徐婷婷、蔡樱雪之时穿的是普通长衫,为普通人的衣着,而此时与石头前往晋江县,也就可以说是“微服私访”了。   李三坚喜欢微服私访,原因是明摆的,微服私访可以看到平日里看不到的人或事,若是一身的官袍,再加上出行之时的前呼后拥,鸣锣开道,那么普通百姓早就被吓跑了。   “遵命!”石头大喜,拍马扬鞭,丢下李三坚,就一骑绝尘的跑得没影了。   石头早就想领略泉州的风光了,此时当然就欢喜无比。   “哎,哎,你慢点,等等本官。”李三坚见状慌忙策马赶了上去。   到底他是长随,还是我是长随啊?李三坚心中郁闷的想到。   石头的骑术远在李三坚之上,人骑在马上就跟粘在上面一般,并且异常熟悉马匹,无论是什么样的马匹,在他手中均是乖乖的听话,不会发生惊马或尥蹶子之类的事情。   李三坚由此就更加笃定他是北面契丹人了,原因就是汉人有如此骑术之人是极为少见的。   李三坚虽为大宋之官员,但并不歧视,或者说将其视作异类,无论他是夏人还是契丹人,甚至是女直人。   人分好与坏,无论是哪国人,均是如此,况且人之好与坏是根本是无法严格区分的,好藏于坏,坏溢于好,黑与白,白与黑均是相对而言的。   同时李三坚之父为汉人,可其母却为黎人,因此李三坚其本身就是个半个夷狄之人的。   。。。。。。。。。。。。。。。。。。。。。   晋江县距离泉州城池并不远,纵马疾驰一个时辰之内就能够抵达。   李三坚自泉州到任以来,就于泉州各处筑路搭桥,目的就是为了发展商业。   泉州官府鼓励经商,因此此时泉州各县往来商贩甚多。   此刻李三坚与其长随石头走在前往晋江县的路上,一路之上皆为行人、商贩,是来来往往的,显得较为热闹。   “汉学除了会写会说,还需会用能用。”与石头并骑而行的李三坚扬鞭对石头说道:“看到这路与行人了吧?孔圣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 择其不善者而改之,此为《论语》之中关于行之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此为战国屈原屈大夫关于行之言。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此为李大醉仙所作。”   “哎哟,李知州,你慢点,你慢点说。”石头慌得抓耳挠腮的,连连问道:“李大醉仙为何人啊?”   石头为契丹人,哪里知道汉学的精妙?路或行人居然有这么多的说法,并且各大名人说的意思还不一样。。。。使得石头万般无法理解。   石头慌得从怀中摸出纸笔,骑在马上,用毛笔放在嘴里沾了些口水,就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也不知道口水为墨,能不能够看清楚?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道:“李白李太白,唐之大诗人,李白醉酒诗百篇,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石头摇了摇头后说道:“喝醉了酒还能够作诗啊?小人喝醉了酒可是人事不省了。。。”   “此等本事,李某也是没有啊。”李三坚闻言又是忍不住笑道。   “孩儿长得眉清目秀的,可惜了啊!”   “哎,可家里已经有三子一女了,多了实在养不活啊,家里都快解不开锅了。”   正在此时,不远处一条小溪旁,围了许多人,众人是唉声叹气、议论纷纷的。   李三坚与石头对视了一眼后,策马缓缓的走了过去。   靠近之后,李三坚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了石头之后,就走进了人群。   只见一个农夫模样的人怀中抱着一个女婴,女婴长得白白嫩嫩的,被一件破衣衫裹着,不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如莲藕般的手脚也是不断的扭动。   一旁还有一名农妇模样的女子,头上包着条花布,已经哭得跪在了地上。   “孩子他爹爹,你再考虑考虑吧。”农妇泣道。   “三娘,还考虑什么啊?”农夫痛苦得叹道:“今日是个良辰吉日,孩子转世投胎,也能生在富贵人家的,过了今日,就难说了。”   农夫随后狠下心,将女婴放在了一个木箱之中,木箱之中还放着一块石头,木箱入水就能够很快沉入水中。   农夫随后看了几眼木箱之中的女婴,狠下心,抱着木箱就打算丢入溪水之中。   “可怜的孩子啊。。。”农妇跪在地上哭泣道。   “住手!”李三坚见状顿时大怒,走出人群,指着农夫夫妇二人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居然敢害孩童之性命?尔等意欲何为?” 第一百四十二章 灰心丧气   或因初生婴儿相貌有异或先天畸形者,或因家中贫困且子女甚多,从而无法养活,甚至因为婴儿出生日子、时辰不吉利,于是就将这些初生婴儿活活杀死,杀死的方式主要就是溺水而死,其中主要就是溺死女婴。   如此现象谓之“不举子”,为一种极为残忍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生子不举非宋独有,最早可追溯至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谓之“食首子”,是为了控制人口数量而采取了一种极为极端、极为残忍的手段。   而宋却为不举子最为流行及严重的时代,尤其以福建路最为流行,最为严重。   东南数州之地,尚有安于遗风,狃于故习,忮害不悛。公然杀人,贼父子不仁,伤天性之爱,男多则杀其男,女多则杀其女,习俗相传。   “不举子”又被称作“薅子”。   一般来说,闽人一般生第四子之时,就将第四子溺死,无论男女,甚至一些家境尚佳之人也有如此习俗。   就连李三坚的师父苏轼对于这种事情也是痛心疾首。   “依我大宋律令!”李三坚得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指着农夫夫妇怒斥道:“故杀子孙者徒两年,杀子之家,父母邻保与收生之人,皆徒刑编置,尔等何故以身试法?”   李三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本老爷拼劲全力却不得一儿半女,可他们。。。他们居然欲将亲生孩子活活溺水而死。   简直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李三坚心中怒道。   “你。。。你们是什么人?”农夫见李三坚一副寻常人家的打扮,除了衣衫较为整洁之外,就无其他特殊之处,因此农夫原本不想搭理李三坚,甚至将农夫惹急了,也许还与他拳脚相见,可李三坚居然如此的熟知大宋律令,那么其身份必然就不是普通百姓了,因此就不敢妄动,只是开口相询。   “我是什么人与你违律又有何干系?”李三坚闻言冷冷的说道。   “我。。。少爷,小的是客户,家中实在是养不活这么多的孩子啊,另外就是这个。。。这个是此地的习俗啊,孩子没有生在富贵人家,转世就能够投个好人家了。”农夫苦着脸说道。   “什么狗屁习俗?”李三坚闻言怒道:“如此习俗悖逆天道、有伤人伦,完全为为伤天害理之事。”   李三坚随后想到其因家中贫困,无法善养,于是不由得放缓语气后说道:“既然家中已有二子一女,为何还要继续生啊?生了养不起,还要溺死,岂不是。。。?小儿何辜?被尔等害了小小的一条性命,况且孩子难道不是你们亲生的吗?为何如此的心狠?”   李三坚说完之后,忽然感到自己问得有些浅薄了,这个世上大多数人是只知生,而不知道避孕的。   其实避孕的办法还是有的,只不过世人大多数不知而已。   “孩子他爹爹,我们听少爷的话吧,不害她了,我们回家吧。”农妇抢过已经被吓得哇哇哭泣的女婴,抱着怀里一边安慰一边对农夫说道。   “这。。。孩子他娘,哎,回去之后,我们拿什么养活她啊?”农夫仍是犹豫道,唉声叹气的。   宋百姓主户可分五等,而农户可分为乡村下户与客户,下户为乡村主户的第四、第五等户。   按有地无地,又可分为有地农户或无地农户,按占地多少又可分为富裕农户、自耕农、半自耕农、佃农。   富裕农户是指乡村主户中的第三等户的中下层;自耕农是指乡村主户中的第四等户和第五等户的上层;半自耕农是指主户中的第五等户的中下层;佃农就是指乡村客户。   李三坚面前的这对农夫夫妇就是佃农或者称之为客户,也就是靠租种他人土地为生的农户,为最下等的农户。   佃农却是占了宋农户之中的大多数。   而客户在养活一家人之前,还要负担佃租、田赋、丁税、杂税、力役等等等等各种苛捐杂税,可谓是负担沉重,他们能够保证家中之人有口吃的,都算是老天开眼了,而家中多出的人口实在是负担不起了。   造成福建路“不举子”之事屡禁不绝,与朝廷,与官府有很大的关系,也不能全怪福建路的恶习陋俗。   李三坚想到此处,看着衣衫褴褛的农夫夫妇,长长的叹了口气后问道:“你姓什么?”   “小人姓贺,家中排行老二,因而被人称作‘贺二’。”农夫贺二据实答道。   “贺二?你听好了。”李三坚沉吟片刻后对贺二说道:“孩儿是无辜的,不能够害她的性命,无论怎样,尔等不可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了。”   “少爷。。。你到底是何人啊?”贺二闻言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他应该是哪家官老爷家中的衙门?贺二心中暗道,虽李三坚衣着平凡,但气度却是不凡,因而贺二不敢无礼,也不敢顶撞,只是开口问道。   “是啊,你到底是何人啊?”   “人家家中的事情,与你何干?”   “真是吃饱了撑的,管这闲事!”   “耽搁了投胎的时辰,你赔得起吗?”   贺二胆小怕事,可围观的众人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纷纷开口指责李三坚道。   一些人甚至撸起了袖中,准备给这个妄自菲薄闽地千百年习俗之人些许教训。。。   “少爷可是泉州李太守呢。”李三坚正在考虑是否表明身份之时,长随石头怒视着众人抢先开口道。   李太守?泉州知州李三坚?围观的众人顿时就楞住了,怯怯的看着李三坚,再无人敢七嘴八舌了。   李三坚为泉州知州已久,泉州之人许多人已经知道他们的父母官为一名年轻汉子,可当面见到,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太守居然如此年轻,居然能够在此地遇到他?刚才指责李三坚的人心中不由得懊悔不已,同时也是惊惧不已,生怕李三坚秋后算账,将他们全部拿下治罪。   不过众人之中仍是有人不相信李三坚的身份,于是惊疑不定的看着李三坚。   “看清楚了吗?”石头见状,取出官牌,得意的立在了众人面前。   “小人贺二,拜见李老爷,知州大老爷,小人眼睛瞎了,冒犯了大老爷,大老爷饶命啊!”贺二见到官牌之后,吓得浑身哆嗦,双腿一软,就跪在了李三坚的面前。   贺二之妻也是抱着女婴跪在了李三坚的面前。   “小人等有眼无珠,冒犯了大老爷,知州大老爷恕罪!”众人均跪在了李三坚的面前,其中尤以方才指责李三坚之人磕头磕得响。。。   “都起来吧!”李三坚神色温和的对贺二等人说道。   贺二等人闻言又是磕了几个头,才哆哆嗦嗦的爬起身来。   “贺二,本官方才的话听清楚了吗?”李三坚随后对贺二接着说道:“伤天害理之事不可为之,孩子抱回家中好好养大,同时本官免你家中所有人之丁税,其他杂税也可适当减免,过后本官即行文晋江县,命其给你们一些钱米。”   “多谢大老爷了,多谢大老爷了。。。”贺二闻言已经激动得说不出来了,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致谢。   “你先起来说话。”李三坚扶起贺二后接着对他说道:“求人不如求己,若种田养活不了一家人,你可前往城中务工,据本官所知,泉州城内有许多作坊正在招人手,为何不去尝试一番?”   泉州官府鼓励经商,鼓励开办各种作坊,因此此时的泉州各种行开办的作坊如雨后春笋一般,这也是李三坚缓解因土地兼并,从而造成了大量流民的办法之一。   “可小人没手艺,他们会要小人吗?”贺二支支吾吾的问道。   “没手艺不能够学吗?”李三坚怒道:“长个脑子干什么吃的?”   贺二闻言被吓得哆哆嗦嗦的不敢接话。   李三坚呼出两口长气后,对贺二说道:“你可以先去,有何难处,本官许你直接来本官住处求助。”   “多谢大老爷了!”贺二闻言哽咽的说道:“大老爷就是小人一家的再生父母啊,我。。。”   贺二之妻也抱着女婴不停的拜着李三坚。   “孩子还没名字吧?”李三坚随后看着农夫怀中可爱的女婴问道。   “没。。。有,她是个女子,要什么名字啊?”贺二答道。   “女子也是人,为何就不能有名字?”李三坚闻言又是怒道:“本官今日就偏要给她取个名字,她姓贺,名玉奴,她是冬日出生,本官希望她像一支腊梅般的,欺雪傲霜,坚强的长大成人。”   玉奴为梅花的雅称。   “玉奴,玉奴,你一定要记清楚恩人的模样。”贺二之妻拿起贺玉奴的小手向着李三坚拜道。   。。。。。。。。。。。。。。。。。。。。。。   “哎,李知州,你可以救一人,可以救二人、三人,但你可以救四人、五人吗?你可以救许许多多的人吗?”   李三坚本打算去趟晋江县县衙,可出了这么一件事情,使得李三坚兴趣大减,意兴索然的与石头一同返回泉州城,路上石头对李三坚说道。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苦难甚多!”李三坚闻言灰心丧气的说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提前泄露   宋崇宁二年,泉州官府颁布了一条政令,内容就是严禁“不举子”之俗,若有人犯之,以杀伤罪论处,同时若家中有三子之上者,可适当减免丁税等杂税,并且官府还给予一定的钱米,帮助贫乏不举子之家渡过难关。   泉州官府鼓励失去土地的农户进城务工等为谋生手段,以最大可能保证他们基本生活所需。   新置“举子仓”,目的就是专门用来资助贫乏不举子之家。   泉州官府以上种种措施,极大的缓解了泉州的“不举子”之恶俗,同时也救了许许多多的婴儿,为泉州百姓交口称赞。   不过泉州“不举子”之恶俗也只是缓解,并未根除,原因就是并未触及产生“不举子”现象的根本,那就是苛捐杂税。   从目前来讲,李三坚等人也只能这么做了,也只能尽最大努力缓解“不举子”之恶俗。   税赋之制,为朝廷之制,李三坚等人也只敢打些“擦边球”,但不敢对其做大幅度的修改,否则就会蒙受“违制”之罪名。   李三坚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之至,同时也有些灰心丧气的。   大宋之积弊是长年累月的累积而成的,非一人之力,非一夕之功所能够革出的。   “山魁,你去寻些十余岁的,无家可归的少年,切记,这些人需精挑细选,需身体强壮、脑袋灵光之人。”泉州州衙设厅之内,李三坚吩咐泉州黑旗军魁字营指挥使山魁道。   “是,主人。”山魁应道。   山魁不知李三坚此举的用意,但山魁并未开口想问,山魁对于李三坚之命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服从。   “李知州,我等只需尽力而为就行了,不必如此灰心丧气。”山魁走出设厅之后,泉州通判崔永梽安慰李三坚道。   此数日间,李三坚均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崔永梽都是看在眼中的。   李三坚摇了摇头,低头看着州衙公案沉默不语。   泉州之事只是其一,此时的李三坚除了心忧泉州之事外,还在担心京师,担心徐婷婷。   李三坚此时有了些后悔,后悔不该同意徐婷婷前往京师为自己打点。   因三道奏疏之事,就算是朝廷怪罪下来,将李三坚罢官免职、贬黜流放,又能如何?   真若如此,李三坚倒也可以放下这些烦心事,日子说不定还能够过得逍遥自在呢。   既然如此,徐婷婷又何必前往京师?   不知道朝廷目前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不知徐婷婷、蔡樱雪二人此刻到了哪里,她们一路之上,是否顺利?是否是平平安安的?   李三坚抬头看着北面,心中暗暗想到。   。。。。。。。。。。。。。。。。。。。。。。   宋元符二年,东京开封府   宋是有报纸的,官府刊发的报纸谓之“朝报”或“邸报”,而由民间私自刊发的就被称作“小本”、“小钞”或“报条”,甚至有时候被称作“新闻”。   邸报却由官府发行的,内容丰富,涵盖很广,而且读阅人群面广泛。   而主要刊登些新鲜事事情、花边新闻等等。   无论是哪一种报纸,都是通过驿站发往宋各路府州军的。   宋朝廷是除了官府刊发的朝报、邸报之外,是不允许私人发行报纸的,不过朝廷对此也不是管制得很严,只要不是非议皇帝、太后、皇后等皇家之事,不是煽动谋逆造反等事,对于民间刊发的小报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士庶百姓、文人士大夫等人有时候反倒是喜爱观看民间刊发的小报。   宋时控制朝报、邸报刊发的是都进奏院。   都进奏院主要职责就是为地方州府官员呈递奏章,下达文书,接受、传递官府文书,在朝廷内部传递消息,归于门下省。   因此都进奏院乃是消息灵通之地。   都进奏院对朝报、邸报的内容采取各种严格的限制措施,即不得传报事干机密,不得传报未经准许的官员之奏疏,边防军事大事未经允许,也不得传报,自然灾害、灵异事件等事未经允许,也不得传报,以免引起天下臣民的慌张。   朝报、邸报只要刊登皇室动态、官员任免、时政近事等事。   不过朝廷虽对朝报、邸报的内容控制的较严,但也难免会走漏消息。   都进奏院除了各种进奏官之外,还有无数内探、省探、衙探,专门打听未在邸报之上登载的各种小道消息,并提供给由私人经营的小报,以换取钱钞。   因此李三坚的三道奏疏,还未送达尚书省,还未送到宋帝赵佶的手中,就被泄露出去了,刊登了东京开封府的小报之上了。。。。。。   此时的开封府也是春季,为春暖花开之时,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约上三五好友,带着新酒、炊饼、果子等小吃,踏青游赏,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约上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喝上一壶好酒或者泡上一壶好茶,看看市井小报,评论一下朝政,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请入‘元祐党籍’疏。。。。。”   “臣于泉州忽闻师轼为‘奸党’,臣岂不为之寒心哉?臣岂不为之伤心哉?臣岂不为之泣哉?臣于泉州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日日为师泣。师为‘奸党’,弟子岂能独善其身?臣坚愿入‘元祐党籍’,以谢师恩,臣伏乞陛下全坚忠孝之名。。。”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丰佑之争’,女子何辜。。。”   此时开封府一间茶肆之中,一名久不及第的老生员,正坐在茶肆之中,摇头晃脑的念着刊登在小报之上的李三坚的三道奏疏。   “此三道奏疏,是何人上奏的啊?简直是不要命了啊!”一名儒生模样的人听完后,舌头伸出去老长,是咂舌不已。   “臣坚,你还没听明白吗?是臣坚,是泉州知州李三坚上奏的,亏你还是个学子呢,这都未听出来?怪不得连连下第啊。。。。。”一名头戴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衣衫的中年文人看着书生摇头道。   书生闻言极为气恼,恨恨瞪着中年人。   “李三坚为何人啊?”一名模样看起来为外地商旅之人问道。   普通的庶民百姓只是关心衣食住行,对于朝中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议论议论,过些日子后,就会忘记。李三坚也是如此,当年在开封府闹得是惊天动地的,但过了几年后,普通百姓们就会将其忘却,除非是有人提醒,方才有人想得起来。   “哎哟,客官,说起这李三坚,名头可是大了。”茶肆一名小厮提着一壶新泡的热茶走进了茶肆,听到众人谈论,于是接口道:“他可是元符三年庚辰科的状元郎呢,状元及第之后,任开封府推官、判官,新官上任三把火,一连揪出了许多贪官污吏了。特别是国公赵沆一案,李判官杖毙了国公赵沆等人,引起了天下震动,百姓是拍手称快,这件事情,我开封府的人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客官,这么跟你说吧,李三坚李判官可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呢。”   “原来是李判官,李判官之名,某岂能不知啊?你们知道开封府之外的州府是怎么传李判官的吗?”商人闻言说道。   “是怎么传的?”一名茶肆喝茶的茶客问道。   “前有包龙图,后有李龙图,大龙与小龙,秽官胆魂丧!”商人答道。   “可李判官此时为何跑到泉州去了?为何为泉州知州啊?”一名茶客问道。   “哎,客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判官杖毙了当朝国公,可是得罪了朝中权贵,于是就被贬至泉州,泉州是哪里?直娘贼的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委屈了李判官啊。”茶肆小厮将众茶客的茶碗倒满水之后,干脆就不走了,与众茶客一起议论此事。   “原来如此!”一名茶客点头道:“可此时为何上这三道奏疏啊?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啊。”   “还不是为了他的师父啊?师父受辱,李判官不愿意置身事外,愤而上书朝廷的。”一名茶客愤愤的说道。   “你是说‘党人碑’之事吗?”另一名茶客问道。   “当然就是这件事情啊,这件事情可了不得啊,司马光、吕公著、韩忠彦、苏轼两兄弟、曾布、章惇等人都是名列奸党啊!”茶客闻言答道。   “苏轼也为奸党?这也太。。。。他可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哎!”一名茶客叹道。   “谁说不是啊?因此李判官才愤怒异常,从而上书朝廷的。”一名茶客愤愤的说道。   “李判官可谓是至孝之人啊!”一名茶客叹道。   “可他。。。。他也为‘元祐皇后’鸣不平,这是何意啊?”一名茶客问道。   “这个。。。俺就不清楚了。。。。”茶客答道。   “某知道,某知道!”一名茶客闻言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李判官对贪官污吏是嫉恶如仇,可却心恤百姓,其实他是个心软之人,见不得世上不平事,因此才上书为‘元祐皇后’鸣不平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众茶客闻言一起点头道。   “朝廷会不会因为此事,拿下李判官治罪啊?”   “有可能啊,完全有可能啊!”   “奸人高居庙堂之上,忠直之士却流于荒野,天理何在?”   “兄台,话不能这么说吧?庙堂之上都是奸人吗?蔡相公还是蛮不错的啊。”   “正是,正是,蔡相公对百姓还是很不错的。”   众人是议论纷纷,是越谈越热闹。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气得吐血   宋之朝会是指朝参与听政,而朝会分为大朝会与常朝。   大朝会是始于西周的一种礼仪规格最高的朝仪,即百官朝见天子。   宋之大朝会一般在元日、五月朔、冬至行大朝会之礼,不过除了元日一般要举行大朝会之外,其他日子可行可不行,皇帝可以根据朝局的情况决定举行不举行。   而元日一般要行大朝会之礼,同时也是宋举行次数最多的大朝会,但在某些情况之下是不会在任何时候行大朝会之礼的,如皇帝、太后、皇后等国丧,三年内就不允许行大朝会之礼,还有就是时局动荡,也可不行大朝会。   而常朝是指一日一朝的朝会,也就是说每日皇帝都要召集群臣议事,除非遇到什么变故,皇帝下诏罢朝。   大朝会听贺,常朝听政。   大朝为接受文武百官、外国使臣等朝贺而设,而常朝为治理国政而设。   无论是什么样的朝会,均谓之为“朝”,原因就是朝会都是在清晨入宫上朝,清晨上朝也可谓之为“早朝”。   诗云:“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满建章。剑佩声随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炉香。共沐恩波凤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   宋崇宁二年某日五更时分,宋朝廷新任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大宋官场新贵蔡京一身朝服趋步走在了通往垂拱殿的御道之上。   蔡京的一干心腹,户部尚书吴居厚、刑部侍郎刘庚、刑部侍郎张康国、翰林学士蹇序辰、太常少卿王汉之、仓部郎中黎洵、中书舍人范致虚等人等人簇拥着蔡京一同前往垂拱殿上朝。   蔡老相公未至,他们这些人是不敢独自前往垂拱殿上朝的,否则就将获“不敬”之罪,而获罪于蔡京,那么下场就与曾布、韩忠彦等人差不多了,甚至还甚于曾布、韩忠彦等人。   此时的曾布、韩忠彦均被免去了宰相之职,韩忠彦先被贬为大名府知府,后累贬为磁州团练副使。。。   曾布被贬为以观文殿大学士知润州。   可此时蔡京依旧对曾布存有积怨,给曾布罗织各种罪名,又命开封府吕嘉问拘拿曾布诸子,又罗织罪名加罪于曾布诸子。   于是曾布落职,为提举太清宫,在太平州居住,后又贬为分管南京的司农卿。后因曾经推荐过的学官赵谂反叛,曾布被降为散官,衡州安置。又因为曾布在建中靖国元年执政时曾言放弃湟州,被降为贺州别驾,又降为廉州司户。   于是乎,曾布与大多数贬官一样,是一贬再贬,愈贬愈远,直至客死他乡。   说起这反贼赵谂,原为宋西南僚人,所谓僚人即西南蛮人,赵谂之父赵庭臣为渝州某“戎洞”首领,神宗皇帝年间,赵庭臣率部降宋,获朝廷赏赐,朝廷不但赐予官职,还赐姓“赵”。   赵庭臣有两子,长子就是赵谂,次子为赵恢。   赵谂自幼喜好读书习字,文采出众,可谓是少年英才,十六岁即进士及第,殿试第二,也就是高中了榜眼。   贡举及第之后,赵谂即被授予官职,后被曾布所赏识,擢为国子监博士。   此时的赵谂可谓是平步青云,前程是不可限量。   李三坚年近二十方才贡举及第,而赵谂十六岁即为大宋榜眼,两人高下立判。   不过赵谂不但是少年得志,还是个狂生,极为狂妄自大,为国子监博士之时,即自诩“天锡雄材孰与戡”,并经常性的口出各种狂言。   赵谂高中榜眼之时,正值苏轼兄弟等元祐大臣被逐之时,苏轼先被贬惠州,不久又贬到海南岛儋州安置,苏辙也被贬至筠州。当时刚得任成都教授的赵谂对同为蜀人的苏轼兄弟及元祐党人遭遇打击十分同情,对朝廷作为十分不满,在返家省亲时与一群亲近友朋聚会中大放狂言,扬言要“清君侧”,并提出改年号为“隆兴”。。。,甚至还作了一首诗。   “天锡雄材孰与戡,征西才罢又征南。冕旒端拱披龙衮,天子今年二十三。”此为赵谂所作之诗句,此年赵谂为二十三岁。。。其弟赵恢更是配合赵谂,于自家住宅柱上题字“隆兴某年如何如何。。。”   赵谂此言不过为狂生狂言耳,哪里是真正的欲叛逆朝廷?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言随后被一个名叫句群的学生告发,于是赵谂事发,全家被拘押至京。   谋逆之罪乃是大罪,依宋律,当夷三族,不过宋帝赵佶明察秋毫,认为赵谂是口陈欲反之言,心无真实之状,于是只诛赵谂、赵恢兄弟二人,父赵庭臣谪贬琼州,其家人发湖广编管。   这就是赵谂谋逆之案,而赵谂是被曾布举荐的,因此曾布也因为此事而受到了牵连。   言归正传,蔡京一身朝服走在御道之上,蔡京一脸铁青,鼻子似乎也是歪的。。。   蔡京头顶一顶,进贤冠,上身穿了件紫色官袍,下着紫裳,紫色袍、裙之内衬以白花罗的中单,束以罗大带,领间加垂约两寸许的白色方心曲领,束革带,革带间系挂玉剑、玉佩,锦绶,脚上是白绫袜及黑皮履,手上拿了一只象牙笏。   蔡京人虽为中年人,但相貌、风度却不减当年,此时一身的宰相朝服,更显得相貌堂堂,是仪态万方、风度翩翩。   可此时的蔡京铁青着一张脸,有些扭曲的鼻子,却是大煞风景。。。   蔡京是被李三坚气歪了鼻子。。。   李三坚第一道奏疏是为其师苏轼鸣冤,而蔡京与苏轼可是冤家对头,此时李三坚不但为苏轼等人鸣冤,还自请入“元祐党籍”。。。。。。   “崇宁党禁”可是由蔡京牵头,皇帝赵佶首肯的,此时李三坚居然公然违逆,公然与蔡京叫板,如此岂能不使蔡京是愤怒异常?   黄口小儿,安敢如此?   此时的李三坚算是将蔡京得罪狠了,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可谓是已经达到了不死不休之地步了。。。   李三坚的第二道奏疏更是将蔡京气得差点掀了房顶。。。   李三坚的第二道奏疏直言蔡京“币制新政”的利弊,要知道蔡京的“币制新政”为其得意之作,并且目前已经初显成效,国库收入已经是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加。   可此时李三坚居然妄言“币制新政”之弊,如此岂能不是蔡京是更加羞愤?   李三坚的第三道奏疏还好些,为“元祐皇后”鸣不平,但也是将蔡京气得够呛,原因就是废“元祐皇后”孟氏,也是蔡京及其一干心腹党羽所为。   黄口小儿,安敢如此?蔡京心中又是怒骂道。   若说两人之前有些过节,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可现在两人算是政见完全不同了,是完全站在了对立面了,已经是成为了一对冤家对头了。   蔡京与李三坚,一个为大宋宰相,一个却是小小的地方州官,两人身份、地位可谓是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一名州官将当朝宰相气得吐血,这也算是大宋的一大奇观了。。。   若李三坚是一名普通州官,依蔡京目前的权势,拿下李三坚治罪根本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李三坚是为皇帝赵佶亲擢之州官,为赵佶的潜邸之臣,为赵佶的心腹大臣,如此蔡京一时之间,却是彷徨无计。   这也是蔡京愤懑的原因之一。   “明公何故如此性急?”蔡京想着心事,正疾步快行之时,耳旁传来一句问话。   蔡京闻言转头,只见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赵挺之也是一身的宰相朝服,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新擢朝廷右相赵挺之,原为吏部尚书,后擢为尚书右丞,随后就被赵佶擢为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是为大宋右相。   赵挺之任朝廷右相,也与蔡京有很大关系。   赵挺之为朝廷右相之前,是结好于蔡京的,希望得到蔡京的援引,阿谀奉承于蔡京。   蔡京为朝廷左相,为朝廷独相,宋帝赵佶为了防止蔡京一家独大,于是就打算再立一名右辅以与蔡京相抗衡。   而赵挺之为较为干练、有才具,有胆略,有才干,有成就,有威信,是为“元丰党人”的翘楚。   于是当宋帝赵佶就置朝廷右相一事,问计于蔡京之时,蔡京就“力荐”赵挺之为朝廷右相。   话说蔡京也不得不“力荐”赵挺之,赵佶说是问计,其实是在考验蔡京,看看蔡京作何反应。   若是蔡京反对或者推荐他人,其一就是不合赵佶之意,其二就是心怀不轨,其心可诛,那么蔡京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因此蔡京就“力荐”赵挺之为朝廷右相,以示自己是心怀坦荡。   可蔡京万没料到,赵挺之始为大宋右相之时,即翻脸不认人,处处与蔡京作对,其并有取而代之之意。   泉州知州李三坚的三道奏疏,是先递到了都奏院,然后才到尚书省,最后才会到皇帝的手中,而在尚书省之时,蔡京就能将李三坚的奏疏全部押下,可此时李三坚的三道奏疏却已经递到了皇帝赵佶手中。   不难想象,此事背后始作俑者,就非赵挺之莫属了。   如此,蔡京又岂能不烦恶赵挺之?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用兵西北   “明公何故如此性急?”   宋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蔡京欲往垂拱殿上朝之时,提前一步到了垂拱殿殿门的宋朝廷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赵挺之,见蔡京走的较急,于是开口问道。   “国事繁杂,边关危急,老夫是不得不急。”蔡京虽然心中极为烦恶赵挺之,但表面之上并未任何异常,只是淡淡的答道。   “蔡相国为国事操劳,老朽深感敬佩啊。”蔡京在赵挺之面前自称“老夫”,使得赵挺之心中顿时感到有些恼怒。   蔡京今年五十余岁,而赵挺之今年已经六十余岁了,两人年龄相差七八岁之多,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赵挺之与蔡京是同科同榜的进士,因而此时蔡京当以年兄称呼赵挺之,再不济也应以官职相称,可此时蔡京居然以老夫自称。。。   不过虽然如此,赵挺之仍是心平气和的蔡京说道:“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备得任其职焉!蔡相国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烦心啊,州事、府事、朝廷事,蔡相国你是事无巨细,是事事过问,蔡相国辛苦了!不过古语有云,心有所爱,不用深爱,心有所憎,不用深憎,并皆损性伤神,因而蔡相国当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则以顺。。。”   赵挺之口中所言州事、府事、家事,当然就是指李三坚之事,并且赵挺之暗讽蔡京擅断专权。   “赵相公说笑了,老夫深受国恩,岂能为侯骨万景之事?”蔡京闻言笑道。   侯骨万景即侯景,为南北朝之人,本姓侯骨,字万景,侯景为西魏所不容,他只能南下去投奔梁朝,梁武帝萧衍听闻侯景将投奔梁朝,于是极为高兴,并派兵接应侯景。   梁武帝萧衍对侯景可谓是有着救命之恩,知遇之恩。   可侯景被梁武帝萧衍接纳不久,他便谋生了造反的心思,他想要夺去梁朝梁武帝萧衍的江山。   梁太清三年,侯景攻破台城,梁武帝萧衍被其饿死,侯景又立太子萧纲为皇帝,侯景自封为大都督,迫使溧阳公主嫁给他为妻,后又逼皇帝封其为“宇宙大将军”。。。   侯景为擅断专权的人物,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典型人物。   此时的蔡京暗指赵挺之就是侯景般的人物。   “如此甚好!”赵挺之哼了一声后,对蔡京说道:“时辰已到,蔡相国请!”   “赵相公请!”蔡京应道。   于是两人并肩向垂拱殿殿内走去。   元丰改制之后,宋朝参之制,主要就是日参、六参、朔参、望参四种。   顾名思义,日参就是每日里都需参见皇帝,参见之后就是议政。而有资格日参的官员谓之“日参官”,或称之为“常参官”,即侍从官以上的官员,包括门下省起居郎以上,中书省起居舍人以上,尚书省侍郎以上,御史中丞以上的官员,还包括枢密院的官员,也就是所谓的“朝廷重臣”。   朝廷重臣每日里需早早的赴垂拱殿拜见皇帝。   而六参就是指百司以上的官员,即三省及御史台官员、寺监长贰以上的官员,每隔五日,就要赴紫宸殿拜见皇帝,一月共朝参六次,因此就被称作“六参”,有资格六参的官员,被称作“六参官”。   朔参、望参是指寺监丞、大理评事以上的官员,每月朔日、望日,即每月的初一、十五,分两次赴紫宸殿拜见皇帝。   朔参主要就是指升朝官,每月朔日需赴紫宸殿拜见皇帝,有资格每月朔日需赴紫宸殿拜见皇帝的官员谓之“朔参官”。   越能频繁拜见皇帝的官员,就越证明了其官职越大。。。。   。。。。。。。。。。。。。。。。。。。。。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大内垂拱殿之内,宋帝赵佶驻辇之后,由宰相蔡京押班,众臣一起向着赵佶参拜道。   “众卿家平身!”赵佶面无表情的坐在了御座之上后,对众臣说道。   “啪啪啪!”净鞭三响后,众官各分两边站好。   “有事出班启奏,无事退朝。”殿头官随后大喝道。   “启奏陛下!”作为朝廷左相的蔡京当然是第一个说话,于是出班奏道:“河湟环带,山峡迂回,扼束羌番,屹为襟要。。。关中戎守,不越秦风。熙宁以后,始务远略,图复河湟,以制西戎。”   蔡京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圣朝若能攻取河湟之地,则可从两面胁制河西,即可断西戎右臂,笼络河湟诸蕃,则可以蛮夷制蛮夷。先帝神宗皇帝之时,修复熙、洮、岷、叠、宕等州,拓地两千余里,斩获不顺蕃部九千余人,招抚大小蕃部三十余万帐。。。可谓是彪炳煌煌。先帝哲宗皇帝,于元符二年,下诏进取湟水,相继攻占邈川、宗哥城等地,亦可谓战功彪炳。然元符三年之后,大军回撤,河湟之地是得而复失,惜哉!痛哉!此时河湟诸蕃互有猜忌,并以兵戈杀戮,因此臣窃以为此刻为修复河湟之良机,微臣伏乞圣鉴。”   蔡京所言收复河湟,拓边西北之事为宋朝廷老生常谈的事情了,也是元丰与元祐长期争论之事。   宋收复河湟,拓边西北有两个目的,其一为抵御西夏等侵蚀,其二就是收复故土,收复李唐故疆。   宋之大敌为辽,而西夏与辽互为犄角,因此欲削弱辽国,必先制服西夏,欲取河西,当先复河湟,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诸种既服,则河西李氏在吾股掌中矣!。   不过西夏不是那么容易被制服的。。。   宋夏之战,自宋仁宗皇帝宝元二年至今,已经断断续续的打了六十余年了,耗资无数,耗尽了大宋国库,可西夏李氏王朝却仍是健在。。。   王安石变法,朝廷岁入增加,国库充盈,于是神宗皇帝赵顼用兵西北,熙河开边,王韶领军,拓地五州。   元丰四年,西夏皇室内乱,赵顼、王安石等人以为有机可乘,遂出兵五路伐夏,但深入夏地各军因粮草不济,宋军战败,无功而返。元丰五年,又听徐禧之计,筑永乐城,西夏发三十万大军围攻永乐城,宋军大败战败。宋军两次战败,赵顼希望攻夏雪耻、节省“岁赐”的打算也就彻底宣告破产。   宋神宗皇帝赵顼也因此郁郁而终,年仅三十八岁。   宋神宗皇帝赵顼死后,哲宗皇帝赵煦继位,太皇太后高氏临朝听政,贬黜元丰之人,重用元祐之人,宋夏之间也就一度弥兵息战。   高氏死后,赵煦亲政,行“绍圣绍述”,罢黜元祐之人,复用元丰之人,于是宋夏战争又起。   赵煦用兵西北,数次大战过后,西夏兵败平夏城,逼得西夏哀求辽出兵介入,并遣使谢罪,求和于宋。   赵煦英年早逝,赵佶继位,为了稳固皇权,就采取了韩忠彦之策,一直弃地求和,遂使神宗、哲宗两代的拓边成果毁于一旦。   韩忠彦被贬黜的罪名之一就是弃西北湟州罪。   “臣与蔡京所奏同!”   “臣与蔡京所奏同!”   “蔡相国所言大是,我圣朝大军当立即出兵,恢复湟州等河湟之地!”   此刻朝廷行“崇宁党禁”之事,立“元祐党人碑”,将元祐之人尽皆贬黜在外,因而此时朝中皆为元丰之人,蔡京谏言朝廷用兵西北,当然就得到了诸臣的响应,诸臣纷纷出班奏道。   “收复河湟之地,以断西戎之右臂,胁制河西,当然是好事,微臣也望如此。”右相赵挺之在诸臣吵吵嚷嚷之后,终于出班开口奏道:“可国用足否?熙河一路,自用兵以来,诛斩万计,遗骸暴野,幽魂无依,由此陕西民困,朝廷财用日耗,陛下,若此时用兵西北,微臣大约估算了一下,岁费需四百万缗,如此,国库可否支撑?”   战事一开,将日费斗金,而战与和的焦点就是在岁费之上,就是在于国库是否能够支撑连绵不断的战事。   以往元祐之人与元丰之人争论的焦点也是在这个方面。   “陛下!”户部尚书吴居厚闻言出班奏道:“自讲议司变钞法以来至今,岁入益足,足以支撑西北战事。且不但要变钞法,还有变茶法,变盐法,变漕运、方田法等等,如此,国用岂有不足的道理?”   蔡京的变法,说到底就是竭天下万民之财,以为国用,竭天下各路府州军之才,聚财于京师,由此造成了许多严重后果。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如此甚好!”赵佶闻言欣喜的点头问向道:“朕决意用兵西北,以承父兄之志。蔡卿家,可有合适的统兵将领?”   国库足,宫中用度当然也就不再捉襟见肘了。   这段日子以来,内藏库是日益丰足,赵佶终于可以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了,如收集名人字画、古物玉器等物,大肆封赏嫔妃、宫女等事了。   这些全拜蔡京所赐,赵佶心中是异常清楚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算哪头的?   宋大内垂拱殿   欲制西夏,必先克河湟,于是宋帝赵佶决意用兵西北,出兵攻取河、湟二州。   “陛下,王韶之子王厚足智多谋,富于韬略,可领洮西军,童贯出于李宪门下,少时便随李宪出征西北,可为洮西军兵马都监。”宋帝赵佶询问蔡京何人领兵出征之后,蔡京推荐了王厚、童贯二人。   王厚为名将王韶之子,王厚少年边随父征战西北,因此对羌人的情况非常熟悉,此时为洮西军统帅,率洮西军攻取河、湟二州,确实为合适的人选。   而童贯为三朝阉人李宪的门下,少时也曾经跟随李宪征战西北,对于西北羌事也是较为熟悉的,因而童贯被蔡京荐为西北洮西军监军,共同领兵出征河、湟二州。   童贯为阉人,虽然脸上经常性挂着不知真假的胡子,但也是阉人,而一名阉人要出人头地,要封侯拜相,就非军功莫属了。   此时赵佶决定用兵西北,当然就是童贯的一个绝佳的机会,这也是蔡京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了,报答童贯经常性的在赵佶耳边“吹风”之恩了。   童贯自此就走上了光荣的军旅生涯了。。。。   “陛下,臣有本奏!”笃定用兵西北各项事宜之后,中书舍人范致虚出班奏道。   “范卿家有和话说,直言便是。”赵佶似乎察觉到了范致虚要说什么事情了,于是脸色微变,对范致虚说道。   “陛下,此刻为我圣朝修复河湟之时,为陛下绍述神、哲之时,为陛下励精图治、革故鼎新之时,在此关键之时,泉州知州李三坚上书三道妄议朝政,口语狂悖,指斥乘舆,执左道以乱政,其奏本之中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讪渎谩骂,当以非所宜言、妄言、妖言之罪论处,不责,则仓癝盈实无望,不责,则寒了庙堂之心,不责,则我大军收复河湟无望。。。臣伏乞陛下明鉴!”范致虚脸露异常愤怒之色说道。   其实李三坚上三道奏疏之时,哪里知道朝廷此刻会决定用兵西北?而此时范致虚将李三坚的奏疏与朝廷用兵西北联系在了一起,其所暗藏的祸心就不言而喻了。   一名中书舍人亲自弹劾一名州官,有宋以来还是极为少见的,并且所安罪名之重,直接与宋用兵西北、赵佶变法图强,行神宗、哲宗之政联系在了一起。   就好像不将李三坚拿下治罪,不将李三坚斩成十七八段,大宋就无法变法图强,西北用兵就无法攻取河湟之地似的。。。   “李三坚狂妄凶悖,鼓众劫持,陛下,臣所奏与范致虚同。”   “李三坚伏阙上封事,极诋用事大臣,臣所奏与范致虚同。”   “陛下,李三坚实乃元祐余孽,当除之!微臣伏乞陛下明鉴!”   “他一个小小的州官,何德何能,胆敢妄议朝廷之事,是何人给了他如此之大的胆量?”   “。。。。。。。。。。。。。”   于是吴居厚、王汉之等蔡京的一干心腹党羽纷纷出班弹劾泉州知州李三坚,罪名是一项接着一项,直至加到了夷三族的大罪。。。。   大宋左相蔡京此时反倒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抱笏而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啪!”赵佶将李三坚的三道奏疏甩到了御案之上,有些负气的问道:“他还有何罪名?一并说出来吧。”   李三坚的三道奏疏早已被赵挺之送到了赵佶手中,赵佶岂有不知的道理?就连奏疏被小报泄露,奏疏被士庶百姓议论之事,赵佶也是知道的。   赵佶心中当然是极为生气,极为郁闷。   李三坚为端王府幕僚,为赵佶的潜邸之臣,心腹之臣,在赵煦归天,赵佶继位之时,是有拥立之功的。   且李三坚以师、兄事赵佶,对赵佶是忠心耿耿的,对此赵佶也是心知肚明的。   这就是当初蔡京将李三坚之名列于“元祐奸党”名单之上,赵佶亲自将李三坚的名字划去的原因。   可赵佶将李三坚的名字自“元祐奸党”名单之上除去,李三坚反倒自己送上门来,要求入“元祐党籍”。。。。   如此,赵佶心中怎能不生气?又怎能不郁闷?   李三坚此举表面上是为师鸣冤,是冲着蔡京等人而来,可实际上却是对赵佶是颇有怨言的。   立“元祐党人碑”,罢黜“元祐党人”,为蔡京等人之意,可实际上却是赵佶的圣意,没有赵佶的同意,蔡京等人安敢行此事?   李三坚请入“元祐党籍”,就是抱怨于赵佶。   而令赵佶想不明白的就是,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李三坚为何此时对自己忽起怨言?真的是为了谢师恩吗?   抱怨赵佶、蔡京,为师、为“元祐皇后”鸣冤,赵佶可以不加理会,就当他是少年轻狂、少不更事,可李三坚的第二道奏疏却是实打实的反对赵佶、蔡京的新政了,最起码赵佶目前是这么认为的。   李三坚论蔡京的“币制新政”,分析其中的利弊,得出的结论就是弊大于利,为不可行之事。   李三坚的第二道奏疏才真正使赵佶恼怒,恼怒得真恨不得立即将李三坚治罪,立即将他槛送京师。   朝廷自施行蔡京的“币制新政”以来,朝廷岁入是明显得到了增加,国库日渐充盈,内藏库也是堆满了钱、粮、丝、绢、布等物,如此全仗蔡京的“币制新政”之功。   此时朝廷西北用兵,没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眼看着太后向氏服丧期已满,赵佶准备大兴选秀、纳妃之举了,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国用、宫中用度、用兵西北、承父兄之志等等哪样能离得开钱?   如此,若按李三坚谏言,停止施行“币制新政”,岂不是又要回到当初国库空虚,做什么事情都捉襟见肘之时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此时的赵佶是宁死也不愿意回到那个时候了。   此时的赵佶忽然感觉已经离不开蔡京了。   垂拱殿之中的诸臣,见赵佶忽然将李三坚的奏疏掼在了御案之上,顿时就退回了班中,是面面相觑,不敢有人再开口说话了。   明显赵佶已经是异常恼怒了,就算是恼怒李三坚,但迁怒于他们,他们也是受不了的。   撼山易,撼李三坚难啊,蔡京见状心中暗叹道。   “陛下,臣只说一件事情。”半响之后,宋右相赵挺之出班开口奏道。   “卿有话请讲!”赵佶挥手道。   “陛下!”赵挺之闻言持笏奏道:“泉州知州李三坚在泉州做了何事,陛下可知?”   赵挺之随后又看了看蔡京等人问道:“诸位臣僚可知?”   “翰韧他做了何事?”赵佶闻言双手扶在御案之上奇道。   “陛下,据臣所知。”赵挺之闻言答道:“泉州知州李三坚在轻赋税、薄徭役的同时,又增加了一项税收,那就是‘算缗’之税。”   “‘算缗’之税?汉之算缗之税,他泉州目前施行汉之算缗之税吗?”赵佶闻言惊问道。   “陛下,汉之算缗实为苛捐杂税!”蔡京闻言终于出班开口道:“算缗实为害民之举。武帝伐四夷,国用不足,故税民田、宅、船乘、畜产、奴婢等,皆平做钱数,汉元鼎元年至元封六年,持续十余年之缗钱令,算缗与告缗,使发展蓬勃的工商业遭受毁灭性打击,实为废弛商贾之律,同时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也。陛下,他李三坚居然如此大胆,居然敢擅自复汉之算缗告缗?”   我为何没想到汉之算缗呢?蔡京说完之后心中暗道,算缗令能够短期内为国库迅速积累大量的财富,这样的话,可比“币制新政”要来的快啊。   “呵呵!”赵挺之闻言不由得笑道:“老夫还未将话说完,就有人迫不及待了?陛下,泉州之算缗与汉之算缗是不同的,泉州所实行的算缗是只计海商,并且是按海商收入多少计算的,收入越多,缴税越多,海商收入少,可不缴算缗钱,如此,又岂能是害民之举?泉州除了算缗之外,还施行‘钱庄’之制。”   “钱庄?何谓钱庄啊?”赵佶闻言是越来越有兴致,于是开口问道。   “钱庄即为交子铺!”赵挺之答道:“钱存钱庄,以钱票购买货物,如此就轻松的解决了钱荒之事,并轻松的解决了携钱困难之事,陛下,钱庄交子铺可比铸造害民的当十钱要好上许多啊。”   赵挺之之所以拼命为李三坚说话,其一是受了晁补之、张耒之托,其二就是蔡京自回京以来,是大刀阔斧的进行各种变革,并深得圣宠,是出尽了风头。。。   其实赵挺之与李三坚之间并无过节,之前赵挺之不过是有些厌恶李三坚罢了。   此刻相比李三坚,赵挺之是更加厌恶蔡京了。。。   “陛下!”赵挺之随后对赵佶说道:“‘元祐之人’皆为因循守旧之人,而泉州知州李三坚如此的锐意变革,如何能够是‘元祐之人’?如何能够入‘元祐党籍’?”   还不是他自己要求入“元祐党籍”的。。。赵佶闻言心中暗道,李三坚虽为苏轼之徒,但其并非因循守旧之人,因此李三坚确实不能够算是“元祐之人”。   那么李三坚又算哪头了呢?赵佶心中暗暗纳闷道。   “陛下,臣有本奏!”此时监察御史马涓出班奏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下了血本   “蔡京睥聣社稷,内怀不道,专以绍述熙、丰之说为自谋之计。内而执政侍从,外而帅臣监司,无非其门人亲戚。。。陛下,长此以往,这天下社稷是姓赵还是姓蔡?”   “臣亦有本奏!”   马涓,北宋阆州南部人,字巨济。元祐六年状元及第,授承事郎、签书雄武军节度判官。绍圣年间,迁承议郎、通判遂州。   第二个出班弹劾蔡京的亦是个状元,就是绍圣四年的状元及第何昌言。   此时的何昌言为礼部员外郎。   三个状元一起与当朝宰相蔡京作对,使得殿中诸臣是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不已。   其中监察御史马涓与礼部员外郎何昌言是正式上书弹劾蔡京,且是在宋常朝之上当众弹劾,而李三坚却是较为委婉,并未正式弹劾蔡京。   话说一名州官也没资格弹劾当朝宰相的。   “朕有些累了,散朝!”赵佶不置可否的说道。   。。。。。。。。。。。。。。。。。。。。。   “陛下,请允老臣告老!”   宋皇宫后殿之中,蔡京哽咽的对赵佶说道。   依宋制,朝廷官员被监察御史弹劾,那么他必须回家停职待参,可蔡京却未回家,直接跑到了后殿,向赵佶递交了辞呈。   在宋为官,特别是宰执官员,是很不容易的,几乎每年都会受到弹劾,弹劾是无时不在的。   蔡京为追随王安石之人,力行变法图强之事,当然就与王安石一样,会不断地受到非议、弹劾,这是不可避免的。   “卿年五旬,何谈老字?”赵佶闻言温言安抚蔡京道:“朕当日所言,犹在耳旁,岂能忘却?卿如王文公,朕愿为先帝,先帝神宗皇帝如何待王文公,朕亦如此待卿,卿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至于闲言碎语,朕不加理会便是。”   此时蔡京的变法初见成效,国库是日渐充盈,岂能因为几个人弹劾而半途而废?半途而废,必将又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从前紧巴巴的日子,此为赵佶所不愿的。   “陛下如此待臣,微臣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蔡京闻言顿时眼角湿润,哽咽的对赵佶说道。   于是乎,数日后,赵佶下诏,免去马涓监察御史之职,并将其名列入“元祐奸党”的名单,发吉州安置,基本上就是被贬为庶民了。   何昌言也被免去了礼部员外郎之职,贬为宣教郎。   而对李三坚的处置,却是迟迟没有结果。   。。。。。。。。。。。。。。。。。。。。。。   “来嫔初载,令德冠层城。柔范蔼徽声。熊罴梦应芳兰郁,佳气拥雕楹。珠宫缥缈泛蓬瀛。脱屣世缘轻。空馀宝册光琼玖,千古仰鸿名。。。”   宋皇后仁明殿之中,皇帝赵佶、皇后王氏一身的皇后、皇后服饰,正襟危坐,正接受诸外、内臣的朝觐庆贺。   皇后王氏即端王府王妃,为德州刺史王藻之女,元符二年,在她十五岁之时,就嫁给了赵佶,是为端王府王妃,王氏今年还不到二十岁。   不到二十岁的王氏此时已为赵佶生了一子,子初名为赵亶,后改为赵桓,即为皇长子,今年方才两岁。   大概也是因此王氏为赵佶生了皇长子,因此今年原端王府王妃王氏才被册封为皇后。   此时仍是太后向氏的服孝期,因此皇后册封仪式较为简单,册封之后就是皇帝赐宴、诸臣朝贺,当然赐宴、朝贺仪式也是较为简略。   不过赐宴、朝贺仪式再简单,也比臣僚、百姓饮宴要繁多、庞杂得多。   同时此时虽仍为太后向氏的服孝期,但已至服孝末期,因此宋皇宫之内,就可以有些宴饮了。   话说太后向氏故去已久,早已是人走茶凉,何人还会记得太后向氏?此时何人还敢以已故太后向氏之事来要挟、胁迫、弹劾皇帝?   同时今日不但是王氏被册封为皇后,还是皇后的生日,因此前来朝贺、贺寿之人甚多。   仁明殿之内,设有山楼排场,装饰成了群仙依仗、九龙五凤、六番进贡等造型,旁边还有司天鸡唱楼。殿上到处铺有锦绣帷幕、香球和披有虎皮的银香兽等,随处可见祥和喜乐之气氛。   “蔡京蔡相国恭贺王圣人,贺喜王圣人,献贺诗一首,月宫欲举贵流霞,富贵笼席岁月何。便是禅师春堕喜,其心纤巧但欢歌。”   “赵挺之赵相国恭贺王圣人,贺喜王圣人,献贺诗一首,愿人春色小窗儿,倾碗无穷影沈西。况是何辞交映雪,管弦且止满前溪。”   “。。。。。。。。。。。。。”   这种场合当然缺不了朝廷诸宰执、两府大臣等等,诸大臣在献寿礼的同时,也会献诗词,于是朝贺、皇帝赐寿宴几乎就变成了斗诗词、斗文采之会了。   “泉州知州李三坚恭贺王圣人,贺喜王圣人,献寿词一阙,伴庄齐照,天地云台像。愿献多男风雨会,长老无穷一片。祝尧须信高烧,其心明久樽前。拜上彭珊戴了,玳筵宫院新逢。”   一般来说,地方州府官员,特别是海角天涯的地方州府官员,因道路遥远,根本不用亲身前来朝贺,只是献章贺表即可。   可令众臣,令宫中诸嫔妃、宫女、内侍,令皇帝皇后夫妇惊讶的是李三坚不仅使人前来朝贺,还献贺词,不仅献贺词,甚至还有贺礼。。。。   不由得使得群臣在心中大骂李三坚是个马屁精。。。   妙,甚妙!对于诗词歌赋,赵佶可是个内行,在心中默念一遍后,心中暗暗赞道。   贺词之中有两个个意思,其一就是表达了李三坚思念之情,只恨自己远在数千里之外,无法亲身前来,其二就是祝愿皇后娘娘多子多福。   不愧为大宋状元郎,文采依旧出众,赵佶心中又赞道。   “来人,抬上来吧!”内侍梁师成见赵佶面露微笑,于是趁热打铁,命人将李三坚的贺礼抬了上来,并大声唱道:“泉州知州李三坚贺礼一件,贺礼名曰‘帝国星辰’,恭贺陛下、恭贺王圣人万福金安!”   在梁师成的安排之下,李三坚的贺礼上得不早也不晚,上早了,没有比较,显示不出李三坚贺礼的珍贵,上晚了,因群臣的贺礼甚多,将会使人麻木,因此李三坚贺礼上得是不早不晚。   “帝国星辰”?众人闻言均是感到暗暗好奇,均想看看李三坚的贺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于是就伸长了脖子望向李三坚的贺礼,就连皇帝赵佶、皇后王氏及众嫔妃也是大为好奇,均是看着装着贺礼的一副宝盒。   梁师成亲自上前打开宝盒,取出宝盒之中的宝物,捧到了赵佶、王氏面前。   宋帝赵佶、皇后王氏只见躺在玉盘之中是十一颗蓝宝石,最大的一颗蓝宝石放在最中间,有鹅卵石大小,周围分别有十颗两个拇指大小的蓝宝石拱卫着中间这颗巨型蓝宝石,最奇妙的是除了大小不一之外,这十一蓝宝石质地、形状几乎一模一样,更奇妙的是蓝宝石之中还能隐隐看到一些日月星辰,随着目光移动,这些日月星辰在里面仿佛是活的一样,缓缓移动着,仿佛看到了无边的宇宙。   “帝国星辰”还极富象征意义,就是象征着大宋帝国是赵佶被众臣、众嫔妃、天下臣民围绕的帝国。   “秒,甚妙!大秒也!”赵佶可是个喜欢新奇之物的人物,见到如此新奇、珍贵的宝物,不由得开口大赞,同时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帝国星辰”,显得异常的爱不释手。   “皇后,朕可没得到过他的礼物呢,没想到他送给你的贺礼却如此的贵重!”赵佶随后转头笑着对皇后王氏说道。   “官家拥有江山社稷,天下所有的均是官家的,还需要什么礼物?臣妾所有的一切也是官家的。。。”皇后王氏闻言笑道。   “哈哈!”赵佶闻言不由得开心得笑了起来。   两人坐的位置距离群臣甚远,因此两人之间的谈笑,除了服侍的内侍、宫女之外,群臣是根本听不见的。   “官家,臣妾乃是个妇道人家,按说不该议论朝中之事的是是非非,但近日臣妾听闻李翰韧之事,因此欲对官家说两句话,不知官家允否?”王氏随后有些犹豫的对赵佶说道。   “皇后娘子有话就说,吾不怪罪于你便是。”赵佶今日心情愉快,于是微笑道。   “李翰韧他确实不该上次三道奏疏!”王氏闻言低声说道:“可他是为了报师恩。臣妾还听说他可是个至孝之人,古人云,忠孝不能两全,可臣妾反倒以为不孝之人,亦不能尽忠,惟至孝,方能至忠。官家,你可记得当年,李翰韧他为了维护官家的声誉,可是不顾自身安危的。”   当年赵佶新婚之夜发生的事情,确实是李三坚全力周全,皇后王氏对当年的事情,是感激于李三坚的。   同时王氏对俊俏的李三坚是心存好感的。。。。   “报师恩?得功名之后,皆为天子门生,哪里还有师门?真是胡闹。。。。”赵佶闻言不置可否的笑道。   。。。。。。。。。。。。。。。。。。   直娘贼,可恶的李三坚,为了与老夫作对,可是下了血本的啊,蔡京心中大骂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拨云见日   “汝为何人?”宋皇宫一处偏殿,宋帝赵佶问向李三坚的随从道。   李三坚派来送贺礼的随从为一名俊俏的小书生,且一眼就能看出是女扮男装之人。   “在陛下、皇后娘娘面前,奴奴不敢谎言与对,奴奴为李知州的妾室徐氏。”徐婷婷实言告知赵佶道。   徐婷婷、蔡樱雪二女昼夜兼程赶到了宋京师开封府,此刻李三坚的奏章刚刚送到朝廷,且朝廷被许多事情耽搁了,因此徐婷婷有充足的时间周旋。   “徐氏?”赵佶闻言冷笑道:“为李氏金银行之女李氏吧?”   李三坚在纳李婉婷为妾之前只有一妻一妾,而其妻姓蔡,小妾姓王,对此赵佶又岂能不知道?此时忽然钻出来一个妾室徐氏,那么此女必然就是李三坚新纳妾室李婉婷了。   李三坚纳李婉婷为妾,曾经还被人弹劾过的。   “陛下明察秋毫,奴奴从前确实姓李,在嫁给官人之后,就改姓徐了。”徐婷婷低声说道。   徐婷婷虽然女扮男装,但却掩饰不住她的国色天香,此时赵佶不由得暗暗拿自己的嫔妃们与徐婷婷相比较,可却无一人比得上徐婷婷。   “掩耳盗铃!”赵佶闻言微微摇头道:“李翰韧目前在为何事?”   “启奏陛下,目前泉州海贼肆虐,官人他正在奉旨督造战船,训练新卒,以剿灭泉州海贼。”   “泉州海贼肆虐?真的达到了必须清剿之地步了吗?”赵佶闻言问道。   “正是!”徐婷婷答道:“商人不敢出海经商,渔夫不敢出海捕鱼,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此均为海贼袭扰所致。”   “嗯!”赵佶闻言点头道:“李翰韧他目前有何难处?需要朕做什么吗?”   “陛下如此待官人,奴家替官人多谢陛下了。”徐婷婷福了一副后说道:“官人说了,泉州之事非朝廷要事,朝廷之要在北面,在西北面,因此泉州不敢使朝廷伤筋动骨,官人只求陛下给他一点时间,给他信任即可,官人必能为陛下肃清东南海贼,靖海平寇,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他倒是明些事理!”赵佶闻言满意的点头道:“你回去后告诉他,此次朕就不追究他妄议朝政之罪了,若他能靖海平寇,朕必不吝封赏,若有闪失,前罪并罚,朕决不会轻饶他。”   “奴奴遵旨!”徐婷婷闻言慌忙跪下谢恩道。   。。。。。。。。。。。。。。。。。。。。。。   瑶华宫为一座皇家宫观,始建之时并未用于囚禁宫中获罪女子的,而是一个道观。   宋真宗皇帝大中祥符二年,获罪的贵妃杜氏被囚禁于此,自此瑶华宫就用来囚禁宫中获罪女子,或者被贬黜的宫中女子也居住在此地。   瑶华宫也可以说是一座冷宫。   冷宫之所以谓之冷宫,最突出的一个字,那就是冷,冷遇、冰凉、阴暗潮湿,居住在瑶华宫之人,没人理会,无人服侍,生活条件极差。   凄凄惨惨戚戚的过一辈子。   “奴家打扰孟圣人清修了,请孟圣人恕罪则个!”此日徐婷婷来到了瑶华宫,进入宫内,见到废后孟氏后,慌忙行礼道。   居住在瑶华宫之内,未得到允许,是不能够会见外人的,不过徐婷婷在梁师成的安排之下,还是轻松的进入了瑶华宫,见到了废后孟氏。   “这个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孟圣人?你以‘仙师’称呼即可。”废后孟氏闻言抬头看了徐婷婷一眼后说道。   废后孟氏此时头戴巾有两角、以法二仪的二仪巾,身穿上著褐,下著裙的蓝色道袍,脚下是一双黑色复底靴。   一身道袍穿着身上较为合身,凸显出了孟氏丰腴的身材,虽身材丰腴,但却不显肥胖,反都是珠圆玉润、丰神绰约。脸上略施薄粉,容貌较为清丽。   宋帝赵佶重新任用新党蔡京等人,贬摘元祐之人,孟氏再受牵连,二度被废,重回瑶华宫,加赐“希微元通知和妙静仙师”之号。   废后孟氏再次以罪入道,其年龄不过二十余岁。   如此年轻,也许就要古佛青灯的过一辈子,使得徐婷婷见之不禁心生恻然之感。   徐婷婷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是何人?为何前来瑶华宫?”孟氏随后问向徐婷婷道。   “奴家为李三坚之妾室,奉官人之命前来看望仙师。”徐婷婷沉吟片刻后答道。   “李。。。知州。。。。他现在怎样了?朝廷是否会治他的罪?”孟氏闻言顿时吃了一惊,连连问道。   孟氏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孟氏十六岁之时便选秀入宫,其祖父为眉州防御使,一个从五品的官员,其父也只是阁门袛侯,孟氏出身为宋小官吏之家。   正是由于孟氏出身于小官门户,不易持宠而娇,又端庄、娴熟、识大体,天资端靖、婉顺、且不娇惯,因此深受两宫太后,特别是听政的高太后喜爱,并在高太后的主持之下,嫁给了宋哲宗皇帝赵煦,并被立为皇后,册后仪式也是异常的隆重。   当时孟氏也可谓是风光一时。   可好景不长,孟氏非但没有得到赵煦的宠爱,还在高太后病故之后,因宫中“蛊毒”一案事发,被废去皇后之位,打入瑶华宫,第一次因罪入道,此时孟氏唯一的骨肉福庆公主也早早的夭折了。   年纪轻轻的孟氏自嫁给赵煦之后,大多数时候就是独守空房,唯一的骨肉也离开了自己,身世可谓是异常凄惨。   孟氏做了什么?孟氏什么都未做,孟氏自为宋皇后之后,便打理后宫,修身养德,吃穿节俭,善待诸人,且性情端庄,深为宫中众内侍、宫女所爱戴。   赵煦驾崩,赵佶继位,太后向氏听政,于是向氏又将自己所喜爱的孟氏复立为皇后,以冠服去道衣,孟氏又回到了宫中,号“元祐皇后”。   同时就算因为“元祐”二字,不出数年,在太后向氏死后,蔡京及其党羽就弹劾孟氏,于是又废去了孟氏皇后之位,孟氏也因此再一次的因罪入道,被迁瑶华宫居住。   一名身世凄凉的弱女子,何至于被如此的摆布?何至于成为朝廷“党争”的牺牲品?   最悔嫁入帝王家,孟氏青春年少之时,也有少女梦一般的幻想,就是嫁于一名如意郎君,然后琴瑟和谐、相夫教子的过一辈子,可就是因为嫁给了皇帝,因此就落了个凄凉无比的下场。   满朝的文武百官,在孟氏被废后之时,只两人为孟氏说话,只两人为孟氏鸣冤。   一个就是在孟氏第一次被废后之时,侍御史董敦逸,冒着贬黜丢官的风险,毅然上书恳切陈言,据实为孟氏申述其冤。哲宗震怒,加上蔡卞、蔡京等从旁谤言,欲将董敦逸治以重罪,幸得曾布等为之申辩,得以从轻发落,被贬为知兴国军。   另一个就是李三坚了,在孟氏第二次被废后之时,愤而上书朝廷,为孟氏鸣冤。   而李三坚与孟氏只一面之缘,却激于义愤,为孟氏说话,为孟氏鸣冤,如此岂能不使孟氏对李三坚是感激不已?   虽然李三坚动机有些不纯。。。   孟氏在感激李三坚的同时,也有些埋怨李三坚,埋怨李三坚为何如此的不懂事?于自己前途不顾,为一名因罪入道的女子鸣冤。。。。。。   要知道董敦逸为孟氏鸣冤之时,已年过六十了,离致仕不远了,而李三坚此时才二十余岁,前程可谓是一片光明的。   “奴奴已得陛下亲口允诺,不再追究此事,仙师请放心便是。”徐婷婷闻言答道:“官人托奴家带一句话送给仙师。”   “他。。。是什么话?”孟氏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慌忙定了定神后,问道。   “云雾缭绕,但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徐婷婷答道。   真是个到处留情之人啊,徐婷婷见状心中不由得暗道,若是普通人也还罢了,大不了再多一门妾室,可孟氏为何人?你也敢留情?不怕掉脑袋吗?   “云雾缭绕,但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孟氏闻言喃喃复述道。   此时此刻,还有其他的话比此言更能够使孟氏得到安慰吗?   李三坚此言就如一注清泉注入了孟氏心中,使得孟氏对李三坚是愈发的感激,使得孟氏感激得差点流下眼泪。   “劳烦你也给李知州带一句话!”良久之后,孟氏缓缓的对徐婷婷说道:“敕书楼,五库三、十二。”   敕书楼,五库三、十二?徐婷婷闻言是异常的纳闷。   徐婷婷原为以为孟氏将要托自己带给李三坚一些感激的话,甚至是情话都有可能。。。可这句话到底是何意思?徐婷婷是百思不得其解。   “奴家一定带到,请仙师放心。”徐婷婷点头道。   “还有一件事,你回去后告诉李知州。”孟氏随后看了一眼徐婷婷后说道:“公主要嫁人了。”   公主?许国公主?要嫁人了?嫁给何人?目前不是太后向氏的丧期吗?为何皇室还要行婚嫁之事?徐婷婷闻言心中暗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七星号旗   “爹爹,娘亲,女人不孝,回来看望二老了。”   开封府李氏住宅门前,徐婷婷泣道。   徐婷婷来到开封府替李三坚周旋,事情结束之后,就来到了自己家中,欲向自己的爹爹、母亲请罪。   徐婷婷的父母倒也未将她捉回用家法治罪,但却是大门紧闭,根本没有理睬徐婷婷,是视若不见。   徐婷婷站在宅门前良久,大门附近却没有一丝动静。   “三娘,回去吧!”陪同徐婷婷一同前来开封府的蔡樱雪见状心中极为不忍,于是劝道。   “姐姐,她们为何不愿意见我?”徐婷婷有些明知故问的向着蔡樱雪泣道。   “哎,走吧!”蔡樱雪无言以对,只有接着劝道。   徐婷婷哭着点点头,正打算离去之际,宅子大门忽然发出“咯吱”一声,宅门打开了一条缝,徐婷婷之兄李邦彦自内走了出来。   “哥哥。。。。。”徐婷婷见状大喜,慌忙转身迎了上去。   “哥哥,爹爹、娘亲可在府中?他们可还好?”徐婷婷走到李邦彦面前后连连问道。   “爹娘都在,他们都好,可。。。。小妹,你走吧,他们不会见你的。”李邦彦面露不忍之色说道。   “这是为什么呀。。。。呜呜呜!”徐婷婷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得放声大哭。   “别问了!”李邦彦微微摇头道:“自从你从家中离开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你是不知道的。爹娘不愿意见你,自有他们的原因的,你就再别问了,回泉州去吧。”   “可我见不到爹娘,我。。。。”徐婷婷泣道。   还不都是你造成的?李邦彦心中暗暗嘀咕道。   李府之中早就知道了徐婷婷回到了家中,但徐婷婷之母徐氏下令不允许打开门,放徐婷婷进来,还放出了话,由她自生自灭。   李邦彦也劝过他们,可父亲李浦还好些,母亲徐氏态度却是异常的倔强,坚不肯见。   李邦彦无奈,只好自己出了府门,与徐婷婷说话。   徐婷婷听李邦彦说完之后,无奈跪在府门之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就与蔡樱雪打算离去。   “小妹,你等会,听为兄说两句。”李邦彦见徐婷婷打算离去,于是喊住了她。   “哥哥你。。。想说什么?”徐婷婷问道。   “有件事情差点忘了。”李邦彦叮嘱徐婷婷道:“你们一定要当心一人。”   “何人呀?”徐婷婷诧异的问道。   “朱勔,他可是一直对你们怀恨在心的。”李邦彦沉吟片刻后说道。   “朱勔?这是为何?”徐婷婷奇道。   “你说呐?”李邦彦白了徐婷婷一眼后说道:“此人目前可是已经投到了蔡相国门下。”   “那又能怎样?”徐婷婷不屑的说道:“官人此次三道奏疏,将蔡相国骂了个狗血淋头的,结果官人他还不是安然无恙嘛。”   “哦?这么说,妹婿他此次无甚大碍了?这件事情是真的吗?”李邦彦闻言惊奇的问道。   李三坚三道奏疏,此时已经闹得开封府满城风雨了,李邦彦及其父母又怎能不知?   李邦彦、徐婷婷的父母不愿意见徐婷婷,也有这个原因,是生怕惹祸上身。   与当朝宰相为敌,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今上亲口当着妹妹的面许诺,还能有假?”徐婷婷有些得意的答道。   “什么?你见到今上了?你一名小女子能够觐见今上?”李邦彦闻言更是奇道:“今上。。。长的是什么模样?”   “小女子怎么了?”与李邦彦说着话,分散了徐婷婷的注意力,因此徐婷婷心中哀愁之意稍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后,对李邦彦说道:“今上还不是有鼻子有眼的,年龄可比你大不了几岁。今上前两日在小妹面前亲口许诺,不在追究官人的事情了。”   “小妹,你小心点,别再口无遮拦了。。。。”李邦彦闻言惊得看了看左右后说道:“都为人妇了,还与从前一般,小妹,妹婿他待你如何?”   这么说,父母他们是不是看走眼了?李邦彦心中暗道,妹婿李三坚上了这么三道惊天动地的奏疏,居然还屁事没有。。。那么由此可见,今上定是对他是恩宠有加。。。   如此说来,就算李三坚与蔡京是死对头,可只要是受皇帝宠信,今后的前程也是不可限量的啊!   “他。。。他对我挺好的,他一直视我为妻,还不是妾。。。”徐婷婷谈起李三坚,心中不禁感到一阵由衷的幸福。   在这个世上,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对待自己的妾室之人,是很少见的,几乎没有。   “那就好!”李邦彦闻言点头道:“不过啊,小妹,妹婿他目前可并无子嗣的,若是你能够为他诞下一儿半女,必然妹婿他会更加宠爱于你的。”   “呸,哥哥你还说我,你还不是与以往一般,油腔滑调、口无遮拦的。”徐婷婷嗔道。   “哈哈!”李邦彦闻言笑道:“快回去吧,此去泉州,道路遥远、难行,哥哥我就不送你了,你路上一定当心,家中的事情,哥哥我尽量帮你周全便是。”   “多谢哥哥了!”徐婷婷闻言感激的说道。   于是徐婷婷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家中。   耽搁了这么长的日子了,官人他该着急了吧?徐婷婷随后看着南方心中暗道   。。。。。。。。。。。   泉州东北十海里某处海域   “司马部将,前方发现狼烟。”大宋泉州黑旗军水师一艘海鹘船上,高高桅杆之上的望斗之中,一名黑旗军水师小校大声喊道。   此艘海鹘船是大宋泉州黑旗军新打造的、为数不多的大型战舰之一,可载甲士三百余人,三副大型风帆,有桨有橹,亦可用二十四部水车作为动力,又称二十四车车船。   战船之上弩楼、投石机、拍杆等等应有尽有。   大宋泉州黑旗军水师部将司马威闻言连忙疾步走到甲板之上的弩楼之中,拿着千里眼望着前方有些波涛的海面。   今年年刚二十余的司马威原为宋明州舟师将领,因得罪明州高官,从而被发配到了泉州,由一名将领贬为一般的“配军”。   李三坚了解情况后,立刻将司马威自牢房之中放了出来,并直接提拔成为了泉州黑旗军水师部将。   司马威自是对李三坚是感激涕零,并暗立誓言,此生此世,誓为李三坚赴死,以报李三坚的大恩。   司马威性格稳重,较富水战经验,此日率一艘海鹘战船及十数艘小船正巡视泉州附近的海面之上,便遇到了如此紧急之事。   司马威不敢大意,拿着千里眼细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此时由李三坚“发明”的千里眼已经在泉州黑旗军全军推广,这种制作简单,用途却极大的千里眼,深得众将喜爱,同时均是对泉州知州李三坚是敬佩不已。   不愧为大宋状元郎,随便“发明”一个东西,就成为军中必不可少的军用物品了。。。   有了这种千里眼,斥候或斥候船只都可以少派出一些了。   在平静的海面之上,更是视野开阔,通过千里眼能够看清楚数海里以往的船只。   司马威通过千里眼只见前方海面之上,两艘船只正向黑旗军水师快速驶来,其中最前面的那艘船只之中冒着黑烟,浓烟滚滚数里之外都能看见。   而两艘船之后紧紧跟着四、五艘船只,看样子似乎是被这些船只追赶。   海贼?司徒伯夷心中顿时就激灵了一下,是暗暗心惊。   近段时间海贼不断袭扰福建路等路,同时来自各外邦的海商在航行之中也是受到不同程度的袭扰,许多海船人船两失,使得前来泉州等地经商的海商锐减,为此泉州黑旗军水师近段时间以来,也是不顾是新筹建的水师,是出动频繁,尽最大能力保证航线的安全。   “派出哨船!”司马威看清楚之后,大声下令道。   泉州黑旗军水师筹建不易,这艘大型战舰是好不容易才建造出来的,因此容不得又半点马虎,容不得又半点闪失。   特别是这是司马威自任泉州黑旗军水师将领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紧急情况,同时还有很大可能与敌接战,若败不但将会船毁人亡,还就会严重损伤泉州黑旗军军中士气,因此司马威不敢有丝毫大意。   若败,不用李三坚以军法处置,司马威也会自刎谢罪的。   司马威手下军校接令后,挥舞着号旗,两艘魛鱼船接令后,就如箭一般的冲了出去,前去刺探敌情。   魛鱼船是种中、小型战舰,一般可载五十至一百名甲士不等,速度快且较为灵活,缺点就是经不起大的风浪。   “升七星旗!”司马威随后擎兵刃在手,大声下令道。   七星旗为北斗七星,每颗星对应一位星君 一曰天枢,阳明贪狼星君;二曰天璇,阴精巨门星君;三曰天机,真人禄存星君;四曰天权,玄明文曲星君;五曰天衡,丹元廉贞星君;六曰闓阳,北极武曲星君;七曰瑶光,天冲破军星君。   七星旗是最高级别的战斗号旗,升起了七星旗基本上就会发生战斗了。 第一百五十章 武威舟师首战   海战之要,首在风向、潮流。   若是能够抢占上风口,既能够增加弓弩、投石机等兵器的投射距离,还能够防止对方用火攻烧船或对方用撞角撞船。   不过这个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利也有弊,抢占上风口之后,上风口战船在风力的作用之下,毫无抵挡的把自己的战舰推向敌方,根本来不及退后,要想活命,只能一往无前,奋勇杀敌。   此就是所谓置于死地而后生!   宋崇宁二年六月某日,大宋黑旗军泉州武威舟师部将司马威领一艘海鹘战船及十数艘魛鱼正巡视泉州水域之时,即遇海贼四艘贼船于海上劫掠。   以一敌四,对方虽船只大小均不如宋军战船,但数量上却占据了极大优势。   给司马威有两个选择,其一就是与敌接战,救下被劫掠的商船,其二就是逃之夭夭,逃回泉州港,任由海贼嫖掠商船。   “升七星旗!抢占上风口,准备接战!”司马威立在高高的弩楼之上,拨出腰刀,大声下令道。   不战而退,会受到军法处置的,且此为大宋黑旗军泉州武威舟师之首战,首战就不战而逃,将会严重挫伤舟师锐气的,必会受到李三坚的严惩。   因此司马威一边使一艘小船快速回港求援,一边大声下令抢占上风口,准备与海贼嫖掠船只接战。   海鹘船舱之中踏车的宋军接到号令之后,在一员将领的指挥之下,拼命用脚踏动船内的水车,水车桨叶击水,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   与此同时,海鹘战船数十个船橹伸出了船身,极富节奏的、此起彼伏的击打着水面,驱使着战船向着上风口驶去。   “升起令旗!令对方停船接受盘查,否则立即击沉!”   海鹘战船迅速抢占上风口之后,司马威大声下令道。   数名负责传令的小校,接将令后,就升起了号旗,令对方停船接受盘查。   两艘被追赶的商船看到号旗之后,连忙抛锚停在了海鹘战船右下的水面之上,等候宋军舟师上船盘查。   可四艘海贼中型船只却仍是劈波斩浪,急速向着商船驶来,是穷追不舍的,似乎是不将宋军战船放在眼中。   “直娘贼”司马威骂了一句后下令道:“令全队呈西北一字型变阵,令左舷桨停住划动,右舷桨加速,弩上弦,投石机放置火球,海鹘船就地停留,准备迎敌。”   传令小校接令后不断挥舞号旗,向其他船只下达将令。   此时的风向是自西向东的,而此时占据西北角不但防住对方火攻,又能防止对方大船之上的撞角撞击。   而海鹘战船转向用大船侧面正对对方是为了侧面的床弩、投石机便于攻击,就地停留也是为了此目的,移动中床弩、投石机攻击准确度会非常差的。   海鹘战船迅速的抢占上风口之后,即用侧面对着急速驶来的数艘海贼船只,同时十数艘魛鱼小船围绕着海鹘来回游弋,护卫着海鹘战船。   “三弩齐射!放!”司马威见对方船只进入了床弩射程之后,挥刀大声下令道。   “砰砰砰!”随着司马威一声令下,置于船首的三副三弓床弩发出三声巨响,三只粗大的弩箭飞到了半空之中,随后箭头下沉,向着对方冲过来的第一艘船只急速飞去。   这种“床弩”或被称作“床子弩”,或“弩炮”。一架弩炮往往联装两张弓或三张弓,利用多弓的合力发射箭矢,劲力是无比强劲。多弓床弩的结构非常巧妙,弓弦的张设可能利用了滑轮。   有多种多弓床弩,其中最为强劲的三弓床弩又称“八牛弩”,需数十人绞轴张弦,箭矢“木干铁翎”世称“一枪三剑箭”,箭矢如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   床弩射程也是极远,数百步至上千步不等,最佳射程乃是五百步左右。   海鹘战船之上共置有三副三弓床弩,而大宋黑旗军泉州舟师“神舟”战船之上就更多了。   床弩打造不易,泉州州衙一年余才打造出来数十余具床弩。   三支只弩箭飞到空中,落下之时发出令人恐惧的“呜呜”之声,如奔马般的直奔冲在最前面的海贼船只而去。   其中一支弩箭落在了海中,另外两支弩箭准确的命中了海贼船只。   一支弩箭插在了海贼船只的甲板之上,“嗵”的一声巨响,将对方甲板砸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窟窿。   另一支弩箭射在了对方船帆之上,船帆“哗”的一声就落了下来。   失去了动力的海贼船只就此就打横在了距离海鹘战船不远处的海面之上。   船上的海贼受惊,发出一阵阵的惊呼之声。   “三弩齐射、投石机抛射!”冲到最前面的海贼船只失去了动力,停在了不远处的海面之上,已经成为了静止目标,这是一个战机,因此司马威果断下令,令海鹘战船之上所有远程武器一起攻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随着司马威一声令下,三副床弩及三架投石机一齐向着打横的海贼船只投射弩箭或火球。   三支弩箭如闪电般的向着对方船只急速飞去,三个由投石机抛射的火球也是飞到了半空之中,就如三颗流星般的,拖着长长的尾焰,砸向对方船只。   顷刻间,弩箭与火球几乎全部命中了这艘海贼船只,弩箭将船只几乎插散架了,而火球砸在对方船上,即燃起了熊熊大火。   失去动力的海贼船只燃起了熊熊大火,同时船舱进水,半个船身没入了水中,船上的海贼纷纷惊呼着跳水逃命,瞬间海面之上就飘满了人或船只残骸。   剩下的三艘海贼船只,其中两艘也横向海鹘战船,向着海鹘战船抛射石块或火球,一艘海贼船只加速向着海鹘战船冲来,欲撞击或跳帮近战。   “咚咚咚!”海贼抛射的石块或火球不断的落在船上或海水之中,落入水中,溅起了无数浪花,落在船上发出一阵又一阵巨大的声响。   宋军海鹘战船处在上风口,因此海贼投掷命中率极差,只少数石块或火球命中了船身,小小的石块对于大型船只来说是无关痛痒的,唯一有些麻烦的就是火球,火球落入船中,若不能及时灭火,将会烧毁整个战船。   因此无数宋军水师之中的“潜火兵”,拿着各种灭火器具不顾如雨的箭矢、飞石,迅速扑灭火球引燃的大火。   “符队将,命你领水鬼下水,凿沉对方船只,符都队将,千万当心!”司马威一边指挥床弩、投石机与对方对射,一边命大宋黑旗军泉州水师都头符鼎领水鬼下水,与对方接战。   符鼎虽年轻,三十岁上下,却是泉州知州李三坚的三舅父,因此司马威可不敢大意,是千叮咛万嘱咐的。。。   符鼎大声接令,脱去军衣,露出了一身硬疙瘩般的黑肉,挽一口钢刀,赤条条的,当先跃入了海水之中。   数十名宋军海鬼紧随着符鼎也跃入了海水之中。   水鬼凿船,不但要面对对方的水鬼,还要面对水下激流或暗流,暗潮如激箭,弄不好水鬼未接近对方船只,即被溺毙,因此并非所有水域都能够遣水鬼下水凿船的。   不过宋军水鬼皆招自“蜑户”,蜑户之蜑丁或蜑民,是以船为家,以海为生,常年生活在海上,捕鱼、采珠、捞蛤等等,特别是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鼎,已采珠十余年了,不但水下憋气功夫了得,且对水下各种情况是了如指掌,是来去自如。   宋军数十名水鬼也是如此,下水之后,如鱼得水,潜入水下,向着对方一艘正抛射石块、发生弩箭的船只游去。   海贼船上的水鬼望见宋军水鬼下水,也是纷纷跃入水中,与宋军接战。   不久之后,水面浪花翻涌,翻起了一股股血红色海水,一些人体组织也随后漂浮在了水面之上。   水下激战正酣,水面之上一艘海贼船只冒着对方的如雨矢石,冲动了海鹘战船面前。   刹那间,“轰隆”的一声巨响,青铜包裹的巨大撞角就撞在海鹘战船右船身之上,木屑飞扬,碎木飞的到处都是。   若是小型船只,这一下必会被如此凶猛的撞击顶翻,可海鹘战船船身巨大,只是摇晃了一下,是稳若泰山。   “杀啊!”船上的众海贼血红着双眼,面露狰狞之色,向着海鹘战船之上甩出了数个软梯之后,就顺着软梯向上爬去,欲夺取宋军战船。   “放箭!”司马威镇定自若,指挥着船上的弓弩手,拿着各种弓弩,居高临下的向着爬船的众海贼开弓放箭。   宋军弓弩手拿着弓弩,分做三队,不慌不忙的,利用船上女墙的掩护,轮流向下发射羽箭。   一时之间,箭矢如蝗,向着众爬船海贼射去。   海贼中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丢落在了海水之中,也有冲上来的海贼,却被一阵乱枪,刺落在了船下。   大宋黑旗军泉州舟师魛鱼小船,也是在激战的大船之中快速移动,寻找歼敌良机,或放箭或放火,与敌激战。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初战告捷   泉州平海水寨   平海水寨依山傍水而建,三面临海,背靠东海镇,修建的异常坚固,易守难攻的。   并且此处海水很深,水流较为平缓,适合大型船只的出入。平海水寨附近有一些海上巡检司的水寨与其相互呼应,错落分布,共同守护泉州港口。   泉州海上巡检司负责近海及海岸巡视,泉州水师负责中程、远海作战、巡视等等。   另外还有无数水师水斥候的小型船只在水寨周围来回游弋。   平海水寨之上建有平海水师衙门,衙门之侧有个真武庙,水师衙门之前有个巨大的石碑,其上刻有“吞海”两个大字。   “接应战船此时已经抵达交战海域了吧?”平海水寨之内,泉州知州李三坚看着巨大的海图问道。   大宋黑旗军泉州水师部将司马威领巡哨战船正巡视海域之时,仓促遇敌,消息早已传到了泉州,李三坚不敢怠慢,亲自坐镇平海水寨,调兵谴将。   此为泉州水师自建军以来的首战,虽规模不大,但却牵动着泉州上下人等的心,尤其是李三坚,真恨不得亲自率领战船增援司马威。   不过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清醒,自己率战船前去增援,只能是添乱,是于事无补的,因此只有留在泉州干着急。   “回禀李知州,郑泰已领‘靖海’号战船及两艘中型海鹘前去增援了,目前应已到事发海域了。”泉州水师指挥使章阚答道。   宋帝赵佶所赐两艘神舟,均已被改造成了战船,一艘命名为“靖海”号,一艘命名为“龙骧”号。   “章军主,你说他们不会全军覆没吧?”李三坚担忧的问道。   此时的李三坚也不指望大获全胜了,只希望能够全须全影的回来就满足了。   泉州倾尽全力,改造加新建,才有了这么几艘战船,李三坚可不希望一战就损失殆尽。   泉州水师为新建战船,新练士卒,第一次作战,完全是有可能出师不利的。   “决然不会!”章阚闻言答道:“区区数只海贼船,怎是我战船对手?李知州放心便是。况且部将司马威为明州舟师故将,极富海战经验,因此最起码是不会落败的。”   李三坚闻言才稍许放心,点点头吩咐道:“多遣哨船,打听战况,形势不利,许他们返回泉州。”   “小将已遣了三波哨船,去打听战况了,一有消息,就会立即回来禀报的。”章阚应道。   李三坚点点头,与章阚等水师将领一同走出了帐外,站在水寨女墙之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是久久不语。   转眼之间,李三坚为泉州知州已近三年了,按宋制,三年一考课、磨勘,三年一转迁,也许李三坚为泉州知州时日已经不多了,考课、磨勘之后,不知道转迁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是升还是降。   因泉州距京师道路遥远,因此李三坚上了三道奏疏之后,其结果至今都不知道,李三坚自己估计应该是凶多吉少。   因此李三坚估计降官,甚至罢官的可能性要大些。   此时离开泉州,李三坚是极为心有不甘的,李三坚倒不是不甘降官或罢官,而是不甘泉州之事,事事皆为半途而废。   自李三坚为泉州知州以来,李三坚平水患、澄泉州吏治、筑桥修路、兴修水利、促泉州商业、轻赋税、薄徭役、除旧俗、除陋习、建水师、建新军、靖海防,此刻的泉州已呈欣欣向荣之态,人口大幅度的增加增减,赋税、市舶税等等是一年比一年多。   此刻李三坚若是离开泉州,若继任者不行李三坚之政,那么这些事情有很大可能会半途而废的。   此皆为李三坚的心血,若是半途而废,李三坚又岂能甘心?   不过李三坚不甘心又能怎样?朝廷选官,又岂是李三坚所能够左右的?   李三坚只是希望这一日能够晚些到来。   “报。。。。。大获全胜,我泉州舟师大获全胜啊!”正当李三坚想着心事之时,数名探马奔到李三坚、章阚等人面前兴奋得大声喊道。   “快说说到底是何情形?”章阚闻言是兴奋的问道。   “司马部将仓促遇敌,即与敌展开激战,酣战一个时辰之后,击毁贼船一艘,击伤一艘,杀贼两百余,郑泰率部增援之后,又击毁一艘贼船,并俘获一艘贼船,一艘贼船逃逸。此战,共击毁贼船两艘,俘获一艘,斩首两百余,俘一百余人,此刻司马威、郑泰正率部返回泉州。”一名探马禀报道。   “彩!彩!彩!”李三坚闻言大喜,连喝了三声彩后问道:“我部损伤如何?”   “禀李知州,我部只损伤了五艘魛鱼小船,我舟师将士战死了十余人,伤二十余人。”探马答道。   “还是战死了十余名将士啊!”李三坚闻言有些黯然的说道。   “杀敌三千,自伤八百!”章阚见状连忙劝道:“我舟师士卒皆为新卒,能够以如此之小的代价,取得如此战绩,已经是很不错了,已经算是万幸了,最为紧要的是自此我泉州舟师惧贼、惧战之心将会是消于无形,这是比什么都好啊。”   慈不掌兵,上阵厮杀哪里有不死人的?死几个人就伤感如此,干脆就不要领兵了,易伤感,这大概是文人士子的通病吧?章阚心中暗道。   “章军主说的是。”李三坚点点头,收拾起自己的伤感之心后说道:“目前当务之急,乃是重重激赏有功将士,重重抚恤阵亡、受伤将士及其家人。”   李三坚也是觉得自己伤感得有些过了,今后这种事情将会是免不了的,特别是遇到大战,死伤之人将会是成千上万的,如此总是伤感难受,还如何领军?   “吾等替将士们多谢李知州了!”众将闻言一齐对李三坚说道:“李知州如此对待我等,我等岂不尽心竭力,平寇靖海?”   “好了!”李三坚挥挥手微笑道:“司马威、郑泰等人快到了,你们随本官去码头迎接吧,来人,速速安排仪仗。”   。。。。。。。。。。。。。。。。。。。。。。   泉州美山码头   此刻美山码头之上,竖起了无数旌旗,旌旗在海风之中猎猎作响,同时码头之上是架起了二十余面得胜鼓,二十余名大力士敲打着得胜鼓,鼓声阵阵,震耳欲聋的,还有许多号角被吹响,发出了阵阵“呜呜”之声,直欲刺破苍穹。   码头之上,也聚集了许多人,有泉州官府之人,也有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均是想看看得胜而归的泉州舟师。   “以功抵过,李知州此次当安然无恙了吧?”与李三坚并排站在一起,准备迎接舟师凯旋的泉州通判崔永梽看着李三坚问道。   “以功抵过?”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到目前为止,李某仍是不认为此事为过也!”   “还不为过?”李三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崔永梽倒也没生气,只是没好气的说道:“这还不算是过?说是罪也毫不为过,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李知州敢如此了。。。此次初战海贼全胜,崔某只愿能够功、罪相抵,从而朝廷不会治罪于你啊。”   “不但如此吧!”李三坚不愿多说此事,于是应道。   “来了,来了!”   “好大的战船啊!”   “真可谓是威风凛凛啊!”   众人翘首以望,终于盼到了大宋黑旗军泉州舟师凯旋而归,于是码头之上鼓号之声齐鸣,同时无数燃起了无数炮竹,锣鼓齐鸣、爆竹声声,就像是过年一般。   此时数艘大船缓缓的驶入了泉州美山码头,船上战火硝烟仍未散去,肉眼可见,船上是坑坑洼洼、血迹斑斑的。   “靖海”号战船是无比的高大巍峨,许多人还是头次看见,均是咂舌不已,同时也未泉州舟师拥有如此凶猛的战船感到欢欣鼓舞。   “本官替朝廷,替百姓多谢诸位将士了!”待船只挺稳,放下跳板之后,李三坚长揖至地,向着众将士大声说道。   “某将等寸许之功,如何当得李府尊如此?”司马威、郑泰等将看到李三坚、崔永梽等泉州官员亲自来迎,不由得慌忙抢上几步,走到李三坚等人面前,行了个军礼后说道。   “当得,如何当不得?”李三坚一一扶起司马威等将后道:“众将士尽皆当得李某这一拜。”   “诸君皆为有功之士,本官定为诸君向朝廷轻功!”李三坚接着对众将士大声说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诸君沙场余生,当得天下人一拜,死伤的将士更是受得,李某不会忘记你们,百姓不会忘记你们,朝廷不会忘记你们,天下不会忘记你们,你们之名字必将永存,永存不朽!李某一直以来都有个心愿,那就是建功烈祠,将战死的将士之魂迁入功烈祠,永为世代瞻仰,永受世代香火。”   宋也有功烈祠之类的祠堂,只不过一般都是战死的高官、将领之灵位才能位列其中,而李三坚却欲将普通将士的灵位也迁入其中。   众将士闻言均是暗暗垂泪,眼角流下了感激的眼泪。   天下何人又如李三坚这样,如此的看重他们?又有何人之言,如李三坚这般如此的打动他们?说到将士们的心坎里去了。   如此之人,就算是为他赴死,又有何妨?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围头澳   宋福建路泉州围头澳   围头澳在泉州港南端,又称围头湾,其四大支港为金井港、围头港、石井港、安海港。围头澳在最外,正临大海,西南与金门岛隔海相望,是沿海南来北往船只必经之地。   围头澳为海上交通要道,同时也是个人员驳杂之地,人员身份较为复杂,有当地居民,也有外来人员,有汉人、夷人、蛮人、海外诸邦国的人,有富商大贾,也有贩夫走卒,有守法良民,也有犯罪在逃人犯。   总而言之,围头澳来往之人是异常的复杂,且彪勇凶悍,因此官府根本无法在此地置衙门进行管理,并对此是异常头痛,基本上是围头澳只要不闹出大的乱子或行反叛之举,巡检、官兵就不会进入围头澳,由其自生自灭。   围头澳也因此就成为了各路海贼喜欢聚集之地,海贼船只常停泊于此,既可以避风,又可以补给淡水,甚至还可以将劫掠所得与围头澳之人进行贸易,并购置所需的物资。   而围头澳岸上之民,也为海贼带来的动以万计的巨大利益所诱惑,家中富裕,有钱有势的人家为海盗窝赃,贫穷之人却为海贼所驱使。   甚至围头澳之内最多的就是青楼与赌馆,以吸引好色及嗜赌如命的海贼。   “谁能想象如此的美景之下,居然藏污纳垢?”   站在围绕在围头澳的山丘之上,向下望去,只见一片如蓝宝石般的海水环抱着围头澳小镇,数条青石板小路横贯东西南北,围头澳小镇最中央还有一座小桥,小桥流水,犹如江南风光。桥街相连,河埠廊坊、过街骑楼、临河水阁。柳条儿随风飘荡,夹杂中丝丝萧条,倒映在淡绿的河水里。   岸边还停泊着数艘扬起白帆,待起航的商船。   如此美景,使人流连忘返,如此秀丽的海边小镇却是藏污纳垢之地,使得李三坚、姚舆、吴淼山等人不由得心中暗叹。   李三坚随后看了泉州黑旗军指挥使姚舆一眼。   “府尊相公,都准备好了!”姚舆点头道。   李三坚随后看了吴淼山、燕四一眼,两人也点了点头。   围头澳以往官府不愿意插手,不愿意管,而李三坚却绝不允许眼皮子底下有这么一个海贼的“世外桃源”存在,因此决意摧毁围头澳小镇,摧毁如此藏污纳垢之地。   围头澳之内,人员复杂,民贼难辨,因此李三坚集中所有力量,泉州官府的衙役、捕快、巡检,甚至动用了泉州兵马,大宋泉州新军黑旗军,围捕围头澳贼寇,还围头澳一个朗朗乾坤,还泉州一个朗朗乾坤。   当然在此之前,吴淼山、燕四等捕快、巡检是进行了大量的明察暗访,基本上摸清了围头澳的脉络。   围头澳小镇人口不过两千八百余人,而在吴淼山、燕四的围捕名单之上的,多达二百余人,这其中有海贼、海贼细作、与海贼联系紧密且作威作福之人,与海贼联系紧密且欺凌百姓等无恶不作之人。   “师叔,进出围头澳共有三条道路。”黑旗军指挥使姚舆为了使李三坚放心,于是将早已经过仔细推敲的计划复述给了李三坚:“亥时一到,末将亲领五百兵马由中路进入围头澳,由燕四领路,挨家挨户的搜捕人犯。山魁领魁字营自左路进入,许彪领彪字营自右路进入,罗布瑞领猛士营堵住后路,其余巡检、捕快协助官军围捕贼寇。章阚章军主率水师,由海上围剿欲逃窜的海贼。奉师叔将令,胆敢拘捕者,格杀勿论!”   此时不但李三坚的师尊已亡故,就连姚舆的师父秦观也已病亡,同时李三坚上书朝廷,为师父鸣冤,为“元祐之人”鸣冤,而秦观之名也是在“元祐奸党”名单之上的,因此姚舆对李三坚是满怀感激之情的。   “小将愿领猛士营为先锋!”猛士营指挥使罗布瑞以越来越熟练的汉话,闷声闷气的说道:“猛士营初立,需要用实战来进行检验,因此小将请令为先锋,进入围头澳。”   “服从军令!”李三坚瞪了罗布瑞一眼道:“此为捉贼,而不是杀贼,贼拒捕方可杀之,需要你猛士营进去大砍乱杀吗?”   李三坚斥退罗布瑞之后,看着夜色之中的围头澳说道:“围头澳之百姓较为复杂,民贼难辨,可谓是民中有贼,贼中有民,且围头澳之民,有许多人也是被逼无奈才屈身事贼,或是为利所驱,否则根本无法在此地生存下去的,因而我等不可滥杀,需分清主次,分清良莠,分清主犯与胁从。其穷凶极恶之徒,本官当然不会手软,对于胁从之民,本官需酌情予以宽大。使其改邪归正,归于王道。”   “府尊相公所言大是!”众人闻言一起躬身说道。   “现为何时?”李三坚点点头问道。   “距亥时还有一个时辰。”姚舆答道。   “都去准备吧,一个时辰之后,只许进,不许出,不得放走一个贼寇。”李三坚点头道。   “末将等遵令!”众将一起接令道。   。。。。。。。。。。。。。。。。。。。。。。。   一个时辰之后   “本官许久未弹琴了,手倒是有些痒痒了。。。”站住山丘之上的李三坚看着夜色之中的围头澳小镇,吩咐石头等护卫、随从道:“取琴来,本官今日就夜奏一曲吧。”   石头等护卫、随从闻言就取了一面古琴,放在了李三坚面前,并点燃了数个松明火把,立在了李三坚的周围。   书生就是书生,在此捉贼之夜在此杀伐之夜,他居然想弹奏古琴?众人心中一起暗道。   李三坚端坐在一张蒲团之上,双手抚在了琴弦之上,略一沉吟之后,即十指轻弹,弹奏出了一个曲子。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李三坚又是弹奏着《十面埋伏》之曲,此也是李三坚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十面埋伏》气势雄伟激昂,凄切悲壮,其中更是深含铁血杀伐之意。此刻饱含铁血杀伐的琴音,在寂静的夜色之中,回荡在了整个围头澳小镇的上方。   “冲进去,围住了,休走了一个!”   “官府剿贼,闲杂人等不得妄动,否则杀无赦!”   “撞开大门,胆敢抗拒者,杀无赦!”   “跪者免死,立者杀!”   李三坚的琴音即为号令,琴音响起,黑旗军各部,泉州州衙巡检、衙役、捕快即点燃了无数火把,高声呐喊着,一鼓作气的冲进了围头澳小镇,将围头澳小镇围了个水泄不通,并开始挨家挨户的盘查、搜捕贼寇或与海贼有干连之人。   站住山丘之上远远望去,围头澳小镇附近忽然出现了数条火龙,迅速将小镇裹入其中,并欲将其吞噬。   与此同时,小镇之内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女子的尖叫声、小儿的哭泣声、死亡前绝望的嚎叫、受伤之时痛苦的呻吟声,从而打破了围头澳夜晚的宁静。   其实靠近之后,围头澳小镇的夜晚并不宁静,夜幕降临之时,为围头澳小镇之酒馆、赌馆、青楼开张营业之时,只不过李三坚等人站住山丘之上,听不到这些声音而已。   但此刻官军闯入围头澳,发出的动静却是惊天动地的,李三坚等人是清晰可闻。   一直安安静静的伺立在一旁的石头,此刻脸上忽露一丝陶醉的神色,不知道是陶醉于李三坚杀伐阵阵的琴音,还是陶醉于围头澳之人发出的惨叫声。   石头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微笑。   。。。。。。。。。。。。。。。。。。。。。。。   围头澳官府围捕海贼之事,一直持续到凌晨方才陆陆续续的结束。   “带上来!”泉州陆路巡检副使吴淼山,按刀大声喝道。   随后两排宋军士卒手持雪亮的刀枪押着数百名被捕获的贼寇走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禀府尊!”吴淼山拱手对李三坚说道:“经过一夜的搜捕,捕获盗贼四百余人,当场格毙一百余贼寇,拿获脏钱、赃物若干。”   李三坚揉了揉太阳穴,缓和缓和一夜的疲惫后问道:“这么多人?名单之上不是只二百余人吗?”   “禀府尊!”吴淼山闻言答道:“名单上二百余人为确认为海贼之人,多出的人为疑为海贼之人,因此姚军主与属下等人就一并拿下,等待甄别,再行定夺。”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了点头。   “恩府!”燕四接口道:“还跑了一条大鱼,是从海上跑了,属下等追赶不及,请恩府降罪。”   “跑?往哪里跑?海上不是有章阚等人吗?”李三坚嘿嘿一笑道:“再者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本官早晚要带兵踏平他们的匪穴!”   “恩府所言甚是!”燕四也笑道。   “老爷,小的们冤枉啊!”四百余被捕之人见到李三坚之后,纷纷磕头喊冤道。   “冤枉?是否冤枉,带回衙门细细盘问方知!”李三坚挥手说道。   于是四百余人被官军押往泉州城内,同时还有数车脏钱、赃物,这也算是泉州州衙发了笔小财。。。 第一百五十三章 干票大的   “捉住了,捉住了!”   “禀章军主,拿住了一条‘大鱼’”   泉州围头澳以外的海面之上,数艘泉州舟师的战船死死的围住了一条欲逃跑的海贼船只,泉州舟师士卒随后冲上贼船,经过一番拼杀,擒住了贼首。   “哦,为何尔等就这么肯定是条‘大鱼’?”章阚、司马威、郑泰等舟师将领按刀走到此名贼首面前,章阚细细的看了一遍后问道。   “章军主!”一名小校闻言答道:“此人极为凶悍,带人冲杀,伤了我数名弟兄,因而小的们认为此人应该是名贼首。”   章阚点了点头,又是细细的看着面前跪着的这名长相极为凶悍的贼寇,沉默不语。   “贼子速速报上名来!”半响之后,章阚看着贼首问道。   “爷爷无名无姓,要杀便杀,爷爷便是皱一皱眉头,也不是一条好汉!”被捆住作一团的贼首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分毫,只是在身上留下了一条条的血印。   章阚闻言也不恼怒,只是微微冷笑不已,别看这些悍匪一个个似乎是悍不畏死,其实到了大宋死牢的各种骇人的刑具面前,真正能挺过去的却没几个。   “章军主,小将倒是认得此人。”已经升为泉州舟师部将的郑泰看了看贼首后,对章阚说道。   “嗯?郑部将识得?此贼为何人?”章阚闻言问道。   “章军主,此人黄发深目高鼻,相貌极易辨认,小将从前只见过他一面,便记住了此人。此贼姓廖名汉,号‘兽天狗’,为铜山寨的五头领。”郑泰答道。   “‘兽天狗’?又是兽又是狗的,岂不为禽兽吗?”章阚闻言忍不住顾左右而笑道。   左右舟师将领也是一起大笑。   “郑老三,狗贼,投靠官府的鹰犬,爷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廖汉也认出了郑泰,于是破口大骂道。   廖汉好赌好色,隔一段日子,就要去围头澳快活一番,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安然无恙的,可怎料此次却是阴沟里翻了船,被官军逮了个正着。   “呵呵,等你做了鬼之后再说吧!”郑泰倒转刀柄将廖汉敲晕之后,转头对章阚说道:“章军主,待小将亲自将此贼押至州衙治罪。”   “且慢!”章阚摇头,想了想后吩咐道:“先将其关押两天,再找个机会将他放了。”   “放了?章军主的意思是。。。?”郑泰闻言愕然问道。   “如此莽汉,杀他何益?”章阚微笑道:“铜山寨之内真的是铁板一块吗?本将以为,为贼者是生性多疑的,如此,将此贼关上两日,再放他回去,使得他们互相猜忌,岂不是是件妙事?”   “章军主妙计!”一名舟师将领恭维道。   郑泰也是点了点头。   贼窝之事,郑泰比谁都清楚,别看平日里个个称兄道弟的,但却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怕他人抢了自己的人马、钱粮、地盘,生怕他人与官府勾结从而谋害自己等等。   “不过放之前,我等需做些手脚。”章阚随后嘿嘿一笑道。   于是两日后,因看关不严,铜盘岛五头领廖汉居然逃脱,一叶孤舟逃回了铜盘岛。   。。。。。。。。。。。。。。。。。。。。。。   一个月后,泉州城内一处最热闹的集市   “杀人了,杀人了!”   “杀什么人啊?”   “海贼及与海贼有牵连之人!”   “海贼?哪里的海贼啊?”   “就是上个月在围头澳擒住的海贼,听说知州大老爷亲自领人擒住的,捉了四百余人,今日要斩一百余人呢。”   “哎哟,我老天啊,杀这么多人啊?不等秋后问斩吗?”   “谁知道呢?快走,快走,晚了就看不到了。”   距离午时三刻还有约一个时辰左右,泉州集市忽然来了上千名宋军士卒,还有无数的衙役、巡检、捕快,队伍之中还有两百余囚车,囚车之中关押着一百多个披头散发、身穿囚衣的待斩人犯。   同时泉州无数百姓也纷纷涌向刑场,观看以往泉州从来没有的事情。从前偶尔处斩个人犯,亦是人山人海的,今日处斩如此之多的人犯,此使得泉州百姓更是兴奋异常。   众百姓是面露惧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为泉州官府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斩杀人犯所震慑。   “午时三刻已到,斩!”宣读完待斩人犯罪行及福建路提刑司的批文之后,监斩官看了看时辰,丢下了开斩令牌。   百余名红衣刽子手走到跪在地上的待斩人犯身后,拔去姓名标牌,几乎同时高举大刀,随后挥刀落下。   刹那间,泉州上空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百余颗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整个行刑台。   宋崇宁二年,泉州知州李三坚为了震慑群寇,是大开杀戒,一次就将百余名海贼及其干连之人,斩于泉州集市,将泉州百姓惊了个目瞪口呆,同时也让众人看到了“李屠夫”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李三坚还命人在泉州各县、镇、乡立起了“自首告示牌”,言明但凡做过海贼眼线等与海贼有干连之人,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自首于官府,即可免于刑罚,否则必将以通贼之罪论处。   。。。。。。。。。。。。。。。。。。。。。   泉州铜盘岛铜山寨   “死了,全死了。。。。。。”   一名铜山寨的报信喽啰哭倒在了大头领谢怀忠的面前。   “全死了。。。?”谢怀忠闻言颓然坐在了椅子之上,喃喃自语道。   “全死了。。。”报信海贼接着泣道:“一百余被斩之人其中有七十多个是我铜山寨的兄弟,他们。。。他们死的太惨了,那狗官杀了他们不说,还于各地立起了‘自首牌’,他只是要将我铜山寨的眼线一网打尽啊。。。”   前不久,泉州水师部将司马威率部击沉了三艘铜山寨的劫掠船只,俘获了一艘,击毙、击伤海贼数百,已经将谢怀忠等贼首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即率部前往泉州报仇雪恨。   因二头领兼军师费景阳全力劝阻,谢怀忠才没有轻举妄动。   而此时李三坚居然领兵将铜山寨在围头澳的眼线一网打尽,同时还立“自首牌”,其目的就是欲将铜山寨在泉州各地的眼线一网打尽,此为釜底抽薪之计,将会使铜山寨之处境是愈发的艰难。   海贼劫掠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眼线,商船何时起航,何时返回,去往哪里?等等诸如此类的,全靠眼线获得,否则茫茫大海,全凭运气的话,众海贼非得活活饿死不可。   海贼生存也是全靠眼线,官军有多少兵马,其动向如何等等,没有了眼线,海贼们根本无法生存下去的。   “来人,集合船只、兵马,看来本头领需要去会会这个狗官了。”愣了半响之后,谢怀忠站起身来说道。   “哥哥,你欲如何?”正与三头领顾龙云一同走进溶洞的山寨二头领费景阳见状惊问道。   “老夫倒是想去见识一番泉州舟师,看看他们到底有何本事?”谢怀忠看了一眼费景阳与顾龙云后,咬牙切齿的答道。   海上劫掠靠的是船只,而官军围剿海贼主要靠的也是战船,因此欲破泉州官军,必先扑灭泉州舟师,泉州舟师一旦落败,那么铜山寨的船只便能横行海上了。   “哥哥,万不可如此!”费景阳闻言连忙劝道:“泉州官军舟师到底有多少条战船?又是些什么样的战船?他们到底有多少兵马?他们又驻扎在哪里?此等事情不了解清楚,如何能够妄动?敌情不明,便贸然前往泉州作战,必然会吃大亏啊!”   “敌情不明,敌情不明!”谢怀忠闻言怒道:“以往总是听你的劝,言敌情不明,不可妄动,可现在眼线都快死光了,还拿什么探明敌情?泉州舟师?不过为去年才有的,他们能有几条船?能有多少兵马?我谢怀忠横行海上十数年,难道会惧如此小儿?不去灭灭他们的威风,他们又怎知马王爷有三只眼?”   “哥哥勿急,请听小弟一言。”费景阳点点头,不慌不忙接着说道:“眼线死了几个,此又有何妨?大不了再遣眼线便是,只要我等诱之以利,难道还怕没有眼线吗?他李三坚本事再大,能将我铜山寨所有眼线尽皆擒住吗?除非他将泉州之人都杀光了。哥哥,弟以为哥哥一些话说的也是在理,就是必须给他们一些厉害尝尝,否则我铜山寨之处境将会是愈发的艰难。”   李三坚的“靖海十策”已经实施了一年有余了,已经逐步展开,如此釜底抽薪之策,就如一条绳索,逐渐的勒紧了海贼的脖子,使得铜山寨之海贼是异常难受,这也是铜山寨大头领谢怀忠暴跳如雷的原因之一。   因此铜山寨必须反击,否则必将被李三坚活活闷死。   “哦,二弟有何良策,速速道来。”谢怀忠闻言方才转怒为喜,连忙问道。   “要干就干票大的。”费景阳答道:“此计可擒泉州知州李三坚或将其赶走!” 第一百五十四章 群寇聚首   “恭喜谢寨主!”   “贺喜谢寨主!”   “洞头岛狄寨主恭贺谢寨主,贺礼:三十颗龙眼真珠!”   “东萁徐岛主恭喜谢寨主,贺礼。。。。”   “乌丘翟寨主贺喜谢寨主,贺礼。。。。”   “上川州孙岛主恭喜谢寨主,贺礼。。。。”   “七州周岛主贺喜谢寨主,贺礼。。。。”   “。。。。。。。。。”   此日铜盘岛上是大摆宴席,以为谢怀忠庆寿的名义邀请福建路、两浙路、广南路等地的好汉前来赴宴,其中是以海上讨生活的海贼为主。   可当宾客齐聚之时,却不见寿星的踪影,事情有些反常,于是众好汉是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欲灭我铜山寨也!”正当众好汉议论之时,谢怀忠穿着一身素服,头上裹了一块白布,如同戴孝一般,自后堂转了出来,边走边哭嚎道。   “这大喜的日子,谢寨主何故如此?”来自两浙路东萁岛的徐岛主与谢怀忠一向交好,于是诧异得开口问道。   “我铜山寨死伤了数百弟兄,老夫又何喜之有?老夫今日是为死去的弟兄戴孝也!”谢怀忠双眼紧闭,努力挤出了数颗眼泪,又是嚎啕大哭道。   铜山寨诸人见状,也是跟着一起大哭起来。   “哎,哎,谢兄,诸位好汉,先别忙着哭嘛。” 徐岛主见状连忙对谢怀忠等人说道:“今日你铜山寨邀我等前来,是为谢寨主祝寿的,可你们却来这么一出。。。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何死伤了数百弟兄?总要让兄弟们知道原因吧?”   徐岛主心中有些生气,铜山寨号称为谢怀忠庆寿庆寿,结果人也来了,礼也送了,却未得到一杯寿酒喝,反而听他们哭嚎。   海贼们过的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死伤些人马也是常事,虽死伤数百人是较为罕见的,但却是你铜山寨之事,与他们这些人又有何相干?   “徐岛主,事情是这样的。”铜山寨二当家的费景阳开口答道:“我铜山寨的四条船于海上做些买卖,与泉州官军相遇,损失了几条船,虽击败了官军,但自身也损失不小,伤了两三百人。”   “与泉州官军海上相遇?是官府舟师?泉州何时有舟师了?”?闻言诧异的问道。   “是泉州去年刚刚新建的,号‘黑旗军舟师’”费景阳点头道。   “去年底才有的?去年才有的官军舟师,能有几条船?怎是你铜山寨的对手?呵呵,费头领说笑了,你铜山寨不是纵横海上十余年,罕逢对手吗?”?摇头笑道。   铜山寨有大小船只三百余艘,最为关键的是铜山寨还能够自己造船,这在所有的海贼当中是较为少见的,因此铜山寨为宋东南沿海势力最大的一支海寇,各处的海寇均是不敢招惹铜山寨。   铜山寨此次为寨主谢怀忠庆寿,从而邀各处的海寇前来,各处的海寇也不敢不卖这个面子。   不过此时各处的海寇听闻铜山寨死伤了数百人,心中倒是颇有些幸灾乐祸的。   “官府的战船是异常高大坚固,且火力凶猛,泉州新军与以往的宋军还完全不同,是异常顽强,死战不退,因而我等才会落败。”谢怀忠之弟,铜山寨八头领谢怀义走上前几步后说道。   谢怀义一般不会出海劫掠,可当日得知有几艘高丽商船将要路过铜盘岛附近,于是就心血来潮,带着几条船前去劫掠,可没料到却被泉州舟师部将司马威率部打了个落花流水的。   当时宋军犀利的海战兵器及宋军官兵高呼酣战、血战不退倒也给谢怀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是心有余悸。   “嘿嘿,方才二当家的不是说战胜了宋军,为何从你口中出来的却是落败?”   “你‘滚海鼠’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哥哥,瞧你这话说的,铜山寨怎会落败啊?”   “哈哈哈哈!”   谢怀义口中所言方是实情,而费景阳所言取胜宋军不过是强行给自家脸上添光而已,指不定被宋军泉州舟师揍成了什么熊样,众好汉一起心中暗道。   “含鸟猢狲,你这话却是放屁,我铜山寨落败,量尔等杀才也是一般的落败,恐怕到时候杀将起来,各自散伙。。。”谢怀义闻言大怒,破口大骂道。   “哈哈,我等庙小无大菩萨,落败于官兵,倒也不是件羞人的事,可你铜山寨可是个大庙,有数百条船,数千人马,却在自家门口落败。。。”   诸好汉看在谢怀忠的面上,倒也未与谢怀义对骂,只是继续取笑谢怀义等人。   “八弟休要再说了。”费景阳见谢怀义还要与对方吵闹,于是拉住了谢怀义,拱拱手对众好汉说道:“不错,此次海上与泉州官军相遇,是我铜山寨落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是损失惨重,此前在下之言谬矣,此为在下之过,请诸位恕罪。”   费景阳又作了一揖后接着说道:“而此刻我想说的,我铜山寨惨败于官军不假,但此绝非我铜山寨一家之事,而是涉及到所有在座之人。”   “二头领,此话何意啊?”来自广南路上川州孙岛主面无表情的问道。   “诸位好汉!”费景阳闻言答道:“泉州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出现了一支强大的舟师,据在下所知,此皆为泉州两年前新上任的知州,李三坚所为,泉州舟师能够击败我铜山寨舟船,那么也是能够击败你们的。”   “这是你铜山寨之事,与我等又有何干?”孙岛主冷冷的问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泉州舟师凶猛,大不了今后不在泉州附近海面之上劫掠便是,大宋东南数路,哪里不能够劫掠呢?   各处诸海寇此时也是大体明白此次铜山寨为谢怀忠祝寿的原因了,就是将他们诳来,并煽动他们一起对抗泉州官府。   “孙岛主,请容在下把话说完。”费景阳闻言耐心的说道:“泉州舟师目前只在泉州不假,可谁又能保证泉州舟师不出泉州地界呢?还有就是,泉州知州李三坚自上任以来做了许多事情,其中与我等相关只一件事情,那就是泉州施行了‘靖海十策’!”   “‘靖海十策’?何谓‘靖海十策’啊?”徐岛主开口问道。   “何谓‘靖海十策’?”费景阳冷笑着答道:“‘靖海十策’第一策,就是扑灭我等在城池、乡村、镇子上的眼线,围头澳之事,大概你们也听说了吧?官军日前包围了围头澳,将我铜山寨在围头澳的眼线几乎是一网打尽,捉了四百余人,杀了我百余弟兄,这其中也应该有你们的眼线吧?”   话说到此处,费景阳是李三坚是越来越有兴趣了,此前不过是些道听途说而已,费景阳真想与李三坚见一面,看看他到底是个何等样人?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铜山寨大头领谢怀忠,闻言看了五头领廖汉一眼。   廖汉自称被官军捉住之后,趁官军不备,借机逃脱,且是只身逃脱,那么他说的话就是片面之言,谁知道这两天之内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他投靠了官府,此次回来岂不会为官府的内应?   铜盘山铜山寨是易守难攻,官府想出兵从外部攻破铜山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从内部瓦解,有内应接应必将会是大事不妙。   所谓家贼难防,就是这个道理,谢怀忠心中暗道,此事不可不防。   而铜山寨二头领费景阳也是这个意思,需小心提防此事。   “二头领此言不假,我乌丘也被捉了十几个眼线,还被杀了几个。”乌丘翟寨主点头道。   “嗯,我东萁也被杀了几个!”徐岛主点头称是道:“其余九策又是什么?”   “‘靖海十策’第二策。。。。第三策。。。第四策。。。。。。”于是费景阳将泉州施行的“靖海十策”详细的讲述给了诸岛主、寨主。   众人闻言均是倒抽了口凉气,“靖海十策”件件为釜底抽薪之策,件件切中要害,怪不得泉州铜山寨生存是愈发的艰难,原来是与此“靖海十策”有关。   “好厉害!”徐岛主听完之后,有些安慰的说道:“幸好只是在泉州施行‘靖海十策’啊,若是其他地方也施行,我等可真是没有活路了啊。”   “徐岛主此言差矣!”费景阳闻言摇头道:“李三坚此刻为泉州知州不假,目前只泉州施行‘靖海十策’也是不假,可若是。。。若是朝廷听从李三坚之言,于东南各处均施行‘靖海十策’,此时我等又当如何?此时我等还有活路吗?若是狗官李三坚升官为路级衙门的官员,我等又当如何?”   “依费头领之意,我等该当如何?”徐岛主想了想后,这种事情确实有可能发生,于是焦急的问道。   “此人不能留了,必须将其除去!”费景阳缓缓的说道:“我等必须集中兵力,一举攻破泉州城池,杀死或捉住这个狗官,方解我等心腹之患啊。”   攻打泉州城池?众人闻言均是大吃一惊,是面如土色的交头接耳起来。   若从前劫掠于海上,那么官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攻打泉州城池,那就是举旗造反了,如此,官府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杀父篡位   上川州岛位于宋广南东路东南方向,面积不大,水道却较为蜿蜒曲折的,较为易守难攻,为常于海上劫掠的?等海贼的巢穴。   “义父,有客来访。” 上川州孙岛主刚刚从铜盘岛回来没两日,就有人上岛拜访。   “何人啊?”孙岛主问向其义子屠昊道。   “铜山寨七头领朱广明、八头领谢怀义。”屠昊答道。   “什么?”孙岛主闻言听闻是此二人后,顿时怒道:“他们倒是穷追不舍啊,也不容老夫喘口气,就追上门来了?”   铜山寨欲集兵攻打泉州城池,此为明目张胆的行叛逆之事,孙岛主又岂能应了他们?于是孙岛主随便敷衍了一下,就匆忙返回了上川州岛。   可孙岛主没有料到,自己前脚刚踏进?岛,他们后脚居然就追上门了。二人意欲何为,这是不言而喻的,是希望孙岛主派兵一同攻打泉州城池。   上川州岛不像铜盘岛,可以造船,且人多势众的,因此?人、船是极为有限的,如此就稀里糊涂的跟随他们去攻打泉州城池?若是战事不顺,人、船损失惨重,那么上川州岛今后又拿什么劫掠海上?又拿什么抵挡周围虎视眈眈的海上群狼?   本钱不多,就要悠着点,此为常理。   “他们来了几条船?”孙岛主怒骂了一句后问道。   “只一条小船。”屠昊答道。   “请他们进来吧。”孙岛主闻言点头道:“堂后多布置些人。”   “义父,你的意思是。。。?”屠昊问道。   “见机行事,见我示下,就将他们拿下见官!”孙岛主冷冷的说道。   “见官?义父,如此可是重重的得罪了铜山寨啊,若是他们使船来攻,我上川州岛如何抵挡?”屠昊闻言惊问道。   “他们?使船来攻?”孙岛主冷笑道:“他们目前可是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我上川州岛?”   “这。。。。”屠昊闻言仍是犹豫不决的。   朱广明也还罢了,可将铜山寨寨主谢怀忠的亲弟谢怀义拿下见官,那么铜山寨岂能与?岛善罢甘休?屠昊心中暗道。   “还不滚下去安排?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动手安排吗?”孙岛主见屠昊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于是极不耐烦的呵斥道。   屠昊无奈只好下去安排了。   海寇生存之道,首在结好官府,如此道理,一黄口小儿岂能明白?孙岛主看着屠昊的背影冷笑道。   。。。。。。。。。。。。。。。。。。。。。   “老咬虫,你当真不肯出兵?”谢怀义、朱广明一番苦口婆心、晓之以理的相劝,孙岛主仍是不肯出兵,于是谢怀义气得破口大骂道。   “小猢狲,仗了何人的势,竟敢在老夫面前无礼?就凭你为谢怀忠的亲弟吗?老夫今日就与你明言,?岛岛小人微,实在是爱莫能助,老夫看在谢寨主的份上,就不与你计较了,速速离岛吧。”孙岛主闻言冷冷的说道。   “岛小人微,爱莫能助?我看你个老反骨是欲勾结官府,害我等好汉的性命吧?”谢怀义骂道。   “大胆,你。。。你竟敢口出如此狂言?昊儿,速速将他们拿下!”孙岛主闻言大怒道。   “小爷看你敢?”谢怀义、朱广明及其随从见状,一起拔出了暗藏的利刃,指向了孙岛主等人,孙岛主等人也是拔出了利刃。   上川州岛聚义堂之中,忽然风云突变,双方拔刀相向。   不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里毕竟是孙岛主的地盘,因此人多势众,将谢怀义、朱广明等十余人团团围住了。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是异常的紧张。   “昊儿,还不动手?”如此面对面的拼杀,年老的孙岛主可不是对手,并且万一伤了自己,岂不是划不来?因此孙岛主需要屠昊出手,既能将对方全部拿下,又能够保护自己。   孙岛主之所以将屠昊收为义子,也是看中了他的武勇。   “遵命!”一直站在孙岛主身后屠昊大声应了一声,提起利刃,却是一刀刺入了孙岛主的后背。   众人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顿时就血光崩现,鲜血四溅。   “你。。。。屠昊。。。你。。。。为父待你不薄,为何如此对我?”孙岛主猝不及防,忍着剧痛,缓缓的转过身看着屠昊问道。   孙岛主手下亲信也是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欲待反抗之时,已被屠昊的心腹亲信将刀架在了脖子上了。   “抢我的女人,将我当做奴仆驱使,这叫待我不薄?”屠昊闻言冷冷的反问道。   上川州岛海寇曾经有一次出海劫掠,劫得一对三佛齐双胞胎姐妹,姐妹长得如花似玉的,是美到极致。   三佛齐双胞胎姐妹为屠昊出海所得,却被孙岛主据为己有,屠昊一直对此事怀恨在心。   其中这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铜山寨寨主谢怀忠对屠昊许下重诺,若是屠昊愿意归顺铜山寨,就以屠昊为?岛岛主,孙岛主的所有的一切均归屠昊,并且铜山寨还送船、送粮饷。   如此诱惑,何人能够经受得住?   如此一来,那对美到极致的三佛齐双胞胎姐妹不也会落入屠昊的怀中?   因此屠昊就与谢怀义、朱广明等人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了孙岛主等人。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谢怀义见孙岛主与屠昊还在说话,于是就向朱广明使来个眼神。   朱广明点头会意,提着一柄长剑走到了孙岛主的身后,侧头看着孙岛主笑问道:“我美吗?”   朱广明随后就将长剑自肩胛之处插了进去。   长剑缓缓插了进去,直没至炳。   长剑直没至炳之后,又被朱广明缓缓的拔了出来,长剑至剑柄之下是沾满了鲜血。   这种杀人的方法是极为残忍的,不但刺入之时,使人疼痛难忍,拔出来之时是更加痛苦。   上川州岛聚义堂之中的众人顿时被朱广明这种残忍的杀人方法惊呆了,一些仍是想反抗之人此时也就基本上放弃了。   孙岛主双目无神的看着屠昊,双膝缓缓跪倒在地,随后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一股股的鲜血自口鼻、肩胛、后背处涌了出来,在孙岛主身下形成了一团由鲜血组成的水洼。   空气中也是漂浮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屠昊,哦,不对,该称呼你为屠岛主。。。”谢怀义见孙岛主毙命,屠昊等人归顺,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屠岛主,岛外海面之上停泊着十艘大船,船上钱、粮无数,此为大哥许给你的。大哥已经兑现了承诺,下一步就看你的了。”   “在下惟铜山寨马首是瞻!”屠昊倒也干脆,双手抱拳对谢怀义说道。   此刻的屠昊更是需要铜山寨了,原因就是屠昊杀父篡位,手段低劣,上川州岛之人并非个个都是心服口服的,心中不满之人是大有人在的,因此屠昊更是需要铜山寨的扶持了。   以这种手段空中其他岛屿之上的海寇,也并非铜山寨的头一次了。   “哈哈,甚好,甚好!”谢怀义闻言当然就是大喜。   此次铜山寨欲掀起风浪,攻打泉州城池,仅凭铜山寨的数千人马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就必须召集各路兵马一起攻打泉州城池。   但其他岛、寨的海寇可并非个个都会受铜山寨的煽动、蛊惑,其中的大多数均是采取了观望之策,因此由费景阳出谋划策,采取诱之以重利登策略。实在引诱不了的,干脆就利用他们之间的各种矛盾,并将其一口吞下。   上川州岛之事就是杀一儆百,杀鸡给猴看。   “剩下的事情,屠岛主知道该怎样做了吧?”朱广明微笑的走到屠昊身旁,大拇指和中指捏合,三指展开,使了个“兰花指”,将屠昊肩膀上的一根粗线拈去后笑问道。   不是已经答应归顺铜山寨了吗?还需要做什么?屠昊心中暗暗纳闷,为了以示恭敬,于是就退后两步,双手抱拳开口问道:“在下实在不知,请朱头领示下。”   屠昊此举也是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朱广明及其身上熏人欲醉的香味。   朱广明在屠昊身上上下打量了后笑道:“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你初为岛主,手下定有不服之人,此刻当大举屠刀,震慑他们,使他们对你心存恐惧之心,如此方为长久之计,你姓屠,如此大举屠刀,岂不是正合了你的姓名吗?哈哈。。。”   “多谢朱头领,在下记住了!”屠昊面无表情的应道。   其实根本不用朱广明提醒,屠昊早已存了将孙岛主满门老幼斩尽杀绝之念,如此方能斩草除根,如此方能震慑不服的手下群寇。   不过此事有个难处,那就是在上川州岛上的孙岛主的家人还好办,目前已经将他们全部拿下了,只等开刀问斩,而孙岛主在陆路之上却有不少家人,这样就较为难办了,只有派人上岸将其家人斩尽杀绝,但此事必须做得干净,必须隐蔽进行,否则惊动了官府,事情就难办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砍树   泉州城池城墙始建于唐久视年间,城郭建造遵循的是唐子罗之制,也就是大城之中有小城,而小城就谓之为“子城”。   泉州城池城墙自唐久视年间开始修建,一直到今,宋崇年二年,期间是断断续续的修建城郭。   泉州城池城墙也由单城墙修建成为了三套城墙,也就是形成了衙城、子城、罗城。   泉州城池城墙是由夯土筑成,高两丈许,虽比不上京师开封府之巍峨雄伟的城墙,京师开封府城墙高达四丈至六丈不等,但在东南沿海的城池之中,还算是较为坚固高大的,就连路级衙门的治所,福州也是比不上泉州的。   泉州地势较低且多雨水,因此泉州子城及罗城之外种植了许多刺桐树,用以巩固夯土城基、改善土质、防止沙土流失等等。   因此泉州又被称作“刺桐城”。   “驭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李三坚站在泉州城池城门楼之上对手下诸官说道:“一味的威行只会使下惧之,只能图一时,而非长久之计,你手下之人因为恐惧而惧怕于你,因为惧怕而痛恨你,恨就导致手下之人恨不得你早些去死,如此如何能够长久,如何使人真正的敬服?”   “哈哈哈哈!”李三坚风趣又直白的话,使得众官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过李三坚是话糙理不糙,手下之人或治下百姓因而恐惧而产生恨,恨不得你立即死去,那么今后他们但凡有一丝机会,定会将你生吞活剥了。。。   “笑什么笑?”李三坚翻了个白眼后接着说道:“汝辈皆朝廷官员也,皆是有手下的有或治下百姓的,因此尔等当记住本官今日的话,恩威兼施,赏善罚恶,以德为先,方为驭下之道。”   “李知州良言,下官等谨记。”泉州州衙判官周方寍、泉州黑旗军指挥使姚舆、州衙书吏李纲等人一起点头道。   一旁的石头也是在心中默念李三坚之言。   李三坚点点头,双手扶着城墙墙垛,看着城门之外说道:“本官判百余贼寇斩刑,是为立威,也是无奈之举。泉州贼患为时久矣,且贼寇猖獗,百姓苦于海贼剽掠、袭扰亦是久矣。本官因此不得不为此举,震慑群寇,但本官并非如俗人传言,乃是个嗜杀之人。若东海群贼能够幡然醒悟,缴械投诚,归于王道,本官定会从轻发落,绝不会滥杀、妄杀。”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周方寍闻言微微摇头道:“贼就是贼,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东海群寇能够自发的。。。幡然醒悟,他就不是贼了,我大宋海疆也就安宁了。”   李三坚闻言看了一眼周方寍点头叹道:“周判官说的是,希望贼寇们能够幡然醒悟,不过是本官一厢情愿罢了,不到山穷水尽之时,贼子们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因此目前泉州当务之急,仍是剿贼,为报陛下圣恩,为我大宋计,也必须剿灭东海之贼寇。而剿贼之要乃是安民,民不从贼,安能有贼?或者可以如此说,贼如鱼,而民如水,无水之鱼,能够蹦跶几时?”   “师叔说的是。。。”姚舆点头道。   姚舆比李三坚稍长几岁,但自从李三坚上书朝廷、为师鸣冤之后,已经在心中心甘情愿的将李三坚视作自己的师叔了,不光是停留在口头上了。。。   此时此刻,无论从哪个方面,姚舆对李三坚已然是心服口服了。   李三坚看了一身戎装的姚舆一眼,又按了按墙垛,看着城门之外,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半会的,却又说不出来。   “此时非刺桐花期。。。”州衙节度掌书记伍从铭以为李三坚在欣赏城外刺桐风景,于是说道:“至刺桐花期,树冠之上将缀满红花,远望似火,是为红红火火、富贵吉祥。。。。。”   “等等。。。。。”李三坚闻言忽然打断伍从铭的化后说道:“刺桐。。。刺桐树?”   李三坚随后指着城门之前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刺桐树,对众人说道:“景色不错,可你们想过没有?若是有敌前来攻城,这片刺桐树岂不是成了敌隐蔽之处?非但如此,敌还可砍树制梯、制军械,甚至砍树堆于城下,行烧城之举,到了那时,我等又当如何?”   “李知州多虑了。。。”周方寍闻言摇头道:“我泉州城百余年未有敌来袭,此时哪里会有敌来攻城啊?东海贼寇吗?东海贼寇只是海上称雄,哪里有胆量前来攻取泉州城池?”   “周判官说的在理。”李纲也开口说道:“海贼都不敢攻打县城,哪里有胆量攻打泉州城池嘛?大兄。。。李知州是否真的是多虑了?”   众人闻言一起点了点头,均是觉得李三坚有些多虑了,除了姚舆与章阚。   姚舆与章阚均为武官,因此李三坚提及此事,不由得引起了二人的警觉。   “小将倒是觉得师。。。李知州言之有理。”于是姚舆开口道:“若我是海贼,偏偏就要打你个措手不及,打你个猝不及防。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若海贼真若倾巢而来,城门外的这片树林岂不是助了贼势?”   “姚军主!”周方寍闻言摇头道:“海贼何人也?草寇流贼耳,大字都不识几个,何谈兵法?就算海贼倾巢而来,攻打泉州城池,以泉州城郭的坚固,以泉州新军的锐气,定让其铩羽而归。”   “周判官!”章阚开口赞同姚舆道:“万不可小觑东海群贼,东海群寇为患我大宋海疆数十年,久剿而不灭,自有其生存之道,群寇之中也必有能人奇士也。”   “李知州!”章阚随后拱手对李三坚说道:“末将赞同李知州之言,将泉州城池周围十里之内的树林尽皆伐去,以护得泉州城池周全。”   “这。。。李知州,刺桐树栽种不易,尽皆伐去,岂不是。。。。岂不是。。。。?”周方寍闻言顿时有些焦急,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看着两人咂了咂嘴,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决的。   李三坚只是觉得刺桐树林有些遮挡了视线,若有敌来攻,对守城方是极为不利的。   可李三坚并没有说要将泉州城池周围所有刺桐树林都砍掉啊,如此秀丽的刺桐树林全部伐去,李三坚真还有些舍不得。。。。。   其实李三坚心中也不太相信东海海贼会来攻打泉州城池。   兵法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兵法又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欲强行攻取一座坚城,非十倍以上兵力不可!   泉州现有新军两千余人,另还有半兵半农的乡兵、弓手数千人,再加上若遇紧急战事,可临时招募一些兵马,凑出个五千余人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若敌想强行攻取泉州城池,需集兵数万人之人,方有可能。   若遇紧急战事,泉州还可向漳州、福州等地的大宋禁军、厢军求援,如此敌几乎是不可能攻取泉州城池的。   李三坚虽从未领兵上阵厮杀,但毕竟是饱读了不少兵书,还是能够纸上谈兵的。。。   因此李三坚不相信敌或者海贼蠢到想攻取泉州城池。。。   不过李三坚还是权衡利弊、考虑良久之后开口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确保泉州城池万无一失,就依章军主之言吧,将城郭周围十里之内的树木全部伐去。”   “李知州,刺桐树栽种不易,其固城固土,如此。。。”周方寍闻言劝道。   “人命大于天!”李三坚挥手打断周方寍的话道:“泉州城池有何差池,损失的可不止你我等人的官位,全城百姓也将会遭受浩劫。树没了还可以再种,可人没了就什么都完了。周判官、姚军主,伐木一事就交你二人,不但要伐去树木,还要加强城防,加强戒备,以应不测。”   “下官遵命!”周方寍无奈只好接令道。   姚舆也躬身接了李三坚的府令。   “燕四!”李三坚随后对燕四说道:“你现在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只做一件事情,就是留意泉州,甚至福建路海贼等所有动向,有何动静立即禀报。”   “属下遵命!”燕四躬身应道。   “夫用兵者,识虚实之势,则无不胜焉!”李三坚随后缓缓的对燕四说道:“故虚实之道,为制胜之道。”   李三坚最后低声对燕四说道:“你不但要了解泉州、福建之事,还有多方探听京师之事,甚至北方之事,无论是何事情,无论是何大小,本官均有兴趣。”   此刻李三坚的声音很小,只有燕四一人听见。 第一百五十七章 开山授徒   “师父,何谓化学?”泉州城内一处学堂之内,一名名叫丁伟元的十余岁少年问向李三坚道。   宋“兴文教,抑武事”,因此自有宋以来,就推崇儒家的伦理纲常,尊孔崇儒,兴学宣教,兴科举。   宋共有三次大规模的兴学宣教之举。   宋第一次大规模的兴学宣教始发于宋仁宗皇帝庆历四年,故名为“庆历兴学”,为范仲淹主持。   宋第二次大规模的兴学宣教是宋神宗皇帝熙宁年间,故名为“熙宁兴学”,为王安石主持。   名闻天下的“三舍法”就是为王安石所创立。   宋第三次大规模的兴学宣教就是去年,也就是崇宁元年,由李三坚故泰山老丈人蔡京提出及主持的。。。   蔡京以学校为今日先务,乞天下并置学养士,提出了兴学宣教,故名为“崇宁兴学”。   今年,也就是崇宁二年,诏令于各州府立提举学事司,简称为“提学司”,专掌州府学校教育事务,岁巡所部,以察师儒之优劣,并及生员之勤惰,并将此事作为磨勘各州府长吏的依据,据此考核州府长吏之治绩。   泉州也概莫能外,李三坚也慨莫能外。   李三坚虽对蔡京是颇有微词,但对其兴学宣教之举还是颇为赞同的,是积极响应。   李三坚出身微贱,幼时读书不易,因此是对于贫困家庭之人读不起书是深为同情的,盼望天下所有贫寒之人均可以读书习字。   泉州以泉州通判崔永梽兼任提举提学司,泉州知州李三坚只是抽出空余时间至泉州学堂教书。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收了二十余个弟子,这些弟子皆为山魁奉命寻来的无家可归、十余岁左右的少年。   丁伟元也是李三坚的学生之一。   宋尊师重教,拜师不是那么随便的,随便磕两头就算完事了,必须举行一定的仪式才算正式成为师徒,对师徒关系也非常重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时候师徒关系甚至比父子、父女关系还要亲密。无论文武拜师均要行拜师礼,行拜师“六礼”。   所谓“六礼”指的是六礼束修,亦即行拜师礼时弟子赠与师父的六种礼物,分别是,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红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干瘦肉条:以表达弟子心意。其中“束修”二字,是指为十条干瘦肉条。   诸如此类的礼仪是异常繁复的。   当年李三坚拜苏轼为师,是碍于琼台儋州生活艰苦,因此一切从简。   而此刻李三坚身为泉州知州、提举泉州市舶司,身负泉州军、政、民事,同时还兼任福建路泉州、漳州、南剑州提举兵甲巡检公事,谓之日理万机,却丝毫不过分,因此李三坚时间是极为有限的,拜师之礼也是一切从简。   二十余个无家可归的少年,让他们拿出拜师之礼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少年无家可归,衣食无着,却不但为李三坚所收留,还将他们收为门下弟子,心中自是对李三坚感激涕零,均是将李三坚看做是自己的父亲,是以父事之。   “化学即‘金丹术’或称‘炼金术’。。。”目前李三坚也只能这样解释,于是微微一笑道:“即火药、陶瓷、造纸、金属的冶炼与炼丹术。”   “下面我来做件有趣的事情,名曰‘木炭跳舞’。”李三坚随后取出一个琉璃瓶子,放在了木架之上。   李三坚又取过一个纸包,打开纸包,指着纸包之中的粉末说道:“此为火硝或被称作土硝,你们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台下的二十余名弟子一齐摇了摇头。   “你们都上来看看。”李三坚见状微笑着对众弟子说道。   众弟子闻言一起走到了李三坚身边,好奇的看着纸包之中的粉末,一名名叫许镇的弟子还捻起粉末,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哎哟,好臭,师父啊,为何其中有股子臭味?”许镇于是纳闷的问道。   “师父,此物似乎是来自茅厕?”一名名叫刘宗毅的弟子也是纳闷的问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道:“宗毅难道见过此物?不错,此物就是来自茅厕。。。火硝或土硝制取,可以用硝土和草木灰作原料。硝土一般存在于茅厕、猪、牛栏屋,庭院的老墙脚,崖边,岩洞以及不易被雨水冲洗的地面。硝土潮湿,不易晒干,经太阳曝晒后略变紫红色。好的硝土放在灼红的木炭上会爆出火花。”   “师父,火硝或土硝有何用处啊?”一名名叫韩宁政的弟子开口问道。   “问得好!”李三坚赞了一句后接着说道:“用处很多,你们先看看。”   李三坚随后将土硝粉末放入了琉璃瓶子之中,并取过一盏油灯放在了琉璃瓶子之下加热。   土硝受热开始融化成液体,李三坚又取过数颗小木炭投入了琉璃瓶子之中。   过了一会,小木炭就在土硝液体表面之上,突然跳跃起来,一会上下跳动,一会自身翻转,好似跳舞一般,并且还发出一阵灼热的红光,煞是好看。   众弟子均被吸引住了,兴奋的看着“木炭跳舞”,不停的低声议论。   “此为化学反应!”半响之后,李三坚说道。   “师父,何谓化学反应啊?”此刻众弟子齐声问道。   “这。。。”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两个物件,两个物件是一件东西的微小组成部分,其在一定条件之下,就会破裂,并重新排列组合,其过程就被称作化学反应。小木炭刚刚放入瓶中之时,瓶中温度还较低,还未能使小木炭燃烧,因此小木炭是静静的躺在土硝之上,随着瓶中温度上升,使小木炭燃烧,此刻就与土硝发生了激烈的化学反应,并释放出大量的热,使小木炭立刻燃烧发热,并纵跃不已。原因就是,土硝在高温之下,就释放出了一种东西,名曰‘氧’,氧与小木炭反应就生成了一种东西,名曰‘二氧化碳’,这是一种气,气就将小木炭顶了起来,使其纵跃不已。”   众弟子闻言均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李三坚见状心中不由得暗暗的叹了口气。   李三坚心中明白欲学“炼金术”,必须有一定的基础才行,可李三坚目前哪里有时间从最基础的教起?   李三坚只能自一些显而易见的现象,分析其中的道理,并教授给众弟子,与此同时,李三坚也写了一些书籍,让他们自书中学习,至于学到何种程度,就全凭他们个人了。   当然他们有疑问,李三坚可以针对性的解答。   其中李三坚肚中的学问也很有限,李三坚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引路人,只是希望自己的二十余名弟子能够成为一粒火种,在经过很长一段日子之后,能够燃烧起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你们都知道烟花爆竹吧?”李三坚随后问向众弟子道。   “弟子知道,弟子家中原本为烟花爆竹匠人。”一名名叫汤顺的弟子答道。   汤顺今年年仅十五岁,家中原为烟花爆竹匠人,后因瘟疫,家中之人就全部过世了,只剩下了汤顺一人,身世极为令人怜悯,因此就被李三坚收留了。   “烟花爆竹为何会发光发热?是因为火药的作用,而其中的主要原料,就是火硝或土硝,就是经过了化学反应,才会发光发热。”李三坚点点头后接着说道:“若是改良其配方,也许威力还会更大,威力大得使得你们根本想象不到的。”   与李三坚一同前来的李纲闻言不由得暗暗点头称是。   李纲一直以来,都对火药感兴趣。   “我知道,原弟子家中火药作坊,还曾经炸死过个把人呢,威力好吓人啊。”汤顺闻言对李三坚说道。   “炸死个把人?”李三坚拍了拍汤顺的脑袋后笑道:“真正的火药一次能够炸死成千上万呢。”   “成千上万?真的吗?”李纲闻言不由得惊讶道。   “还能有假?”李三坚白了李纲一眼道。   “李某授予你们的学问,也许目前无甚用处。”李三坚随后不理李纲,对众弟子说道:“对于朝廷贡举,更是无甚用处,根本无法帮助你们科举及第,但这些学问,在今后,也许要过很长一段日子,是必有用处,用处大的超出你们的想象,若是你们现在不想学也可以,跟随崔通判一心习经书,做文章,已备贡举。”   习礼法、读经书,做文章,以备朝廷贡举,自有崔永梽等人教授,李三坚就不想多此一举了。   “恩师,弟子们不想科举做官,此生只愿奉侍在恩师身边即可。”众弟子互看了一眼后,一起向着李三坚拜道。   “你们想跟随为师做学问也行。”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不过为李某的弟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但要习道理,还要身体康健,因此在学习的同时,还需强身健体,磨炼意志,每日里学习完毕之后,还需进入校场修习搏击之术,此谓文武双全是也。”   “弟子们遵从恩师教诲!”众弟子又是一起拜道。   “嗯,那么现在就打开书本。”李三坚随后说道:“何谓数学?即‘隙积术’、‘会圆术’。。。。。。”   于是泉州学堂之中又传出了郎朗的读书声。   此时太守府一名家丁急匆匆的赶到了学堂,不过见李三坚正在授业,于是不敢打扰,只是守候在了学堂之外,等待李三坚此日授业结束。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李门女将   泉州太守府   “三夫人回来了?”太守府之中,泉州知州李三坚一边疾步向内宅走去,一边惊喜的问向太守府管家翟六道。   “今个一早就回来了,小人即使人去学堂请相公,可相公正在授徒,因而就耽搁了。。。请相公恕罪。”翟六答道。   李三坚此日授徒一直到中午才结束,因此李三坚中午时分才知道三夫人徐婷婷与大姨姐蔡樱雪已自京师返回了泉州。   “此事焉能怪罪于你?”李三坚丢下一句话之后,就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太守府后堂,经询问府中侍女,方知徐婷婷等人正在母亲符二娘的房中,于是就奔向了符二娘所居住的小楼。   “什么?三娘你。。。你们去过皇宫?快说说,皇宫是什么样子的?比得上咱们的太守府不?”李三坚刚刚走到门口,屋内就传出了二夫人王雯的声音。   二夫人王雯在京师呆的日子也不短了,可从来没见过皇宫之内是什么样子的,甚至连大宋皇宫附近都未去过。。。   王雯此言一出,屋内之人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嘻嘻!”蔡绒雪之蔡樱雪闻言笑道:“三娘你真是。。。你真是的。。。与皇宫相比,咱们的太守府就是个狗窝。。。”   蔡樱雪是作为徐婷婷的“随从”被宋帝赵佶及皇后王氏召见的,也是见识过大宋皇宫的。   李三坚站在门口,并未推门而入,饶有兴致的竖起耳朵,想听听她们说什么。   可蔡樱雪的口无遮拦,却使得李三坚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头上似乎是冒出了三条黑线。。。   在屋外服侍的侍女们,得到李三坚的吩咐,并未通报,但此时见到李三坚的模样,不由得均在捂嘴偷笑。   太守府当然无法与大宋皇宫相比,可也并不是什么狗窝啊?是狗窝的话,那么李三坚等人又成什么了?李三坚哭笑不得的想到。   太守府在泉州可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大宅呢。   “呵呵。。。”此时屋内传来蔡绒雪的笑声:“太守府大小比得上皇宫,咱们的官人岂不是僭越了啊?”   “快别说什么皇宫、太守府了!”屋内符二娘说道:“好儿媳,京师之行,真是辛苦你了,快说说,坚儿的事情怎样了?朝廷是不是要捉我的坚儿了啊?”   李三坚是符二娘的天,是符二娘的地,是符二娘的一切的一切,她又岂能不牵肠挂肚的?   “娘你说哪里话?”此时屋内传来徐婷婷的声音:“朝廷怎会捉拿官人啊?娘你放心,一切都办妥了,今上当着面亲口允诺妾身,不会再追究官人了。”   “官人他没事了?”王雯惊喜的问道。   “嗯,没事了。”徐婷婷答道。   “三娘,此次官人他安然无恙,三娘你居功至伟。”屋内似乎传来蔡绒雪施礼的声音。   “姐姐,你不必如此,折杀妾身了。”徐婷婷慌忙说道:“妾身有何功劳?樱雪姐姐她功劳才大呢,没有她,妾身还到不了京师呢,从京师还无法回到泉州呢。”   “嗯?快说说,路上出了什么事情?”符二娘闻言问道。   “是。。。。。”里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之声,随便就传来一阵笑声。   “我。。。你。。。”屋内传来蔡樱雪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   “娘,大娘,二娘,其实妾室除了送些礼之外,并未做什么事情的。”片刻之后,徐婷婷说道:“官人此次有惊无险的,主要还是因为朝中的局势所致。”   “朝中局势?”蔡绒雪问道。   “嗯,朝中局势。”徐婷婷说道:“朝堂之争,无非就是争权夺利,有人欲害官人,必然就有人护着官人。”   “朝廷还有人护着坚儿?是何人啊?”符二娘惊奇的问道。   “是啊,娘!”徐婷婷答道:“妾身听说过一件事情,廷议之时,有人弹劾官人,可朝廷右相在朝堂之上极力维护官人呢。”   “朝廷右相?何人啊?曾相国吗?”蔡绒雪问道。   “不是他,曾相国已经罢相贬黜了,是赵挺之赵相国。。。”徐婷婷答道。   “砰!”李三坚听到此处,惊得脑袋碰到了门上,发出一声声响。   “什么人?”屋内诸女惊得一起看着门口问道。   “哈哈哈哈!”李三坚揉了揉脑门,大笑着推门而入道:“李某素闻我大宋有杨门女将,可今日看来,我李门女将亦是不遑多让也!”   “坚儿。。。”   “官人。。。”   屋内诸人一齐惊喜的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瞪了蔡樱雪一眼,随后问向徐婷婷道:“婉婷,赵挺之素来与我有些间隙,他会维护于我?”   蔡樱雪见状,也是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对于堂堂大宋泉州太守之威仪,是丝毫不惧。   本姑娘护着三娘徐婷婷前往京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既然如此,你满脸埋怨之色瞪着我作甚?蔡樱雪心中暗道。   “妾听说就是他。。。”徐婷婷点头道:“不过官人,妾以为虽是赵相公在朝堂之上为你说话,但主要的,也是最紧要的还是今上对官人恩宠不减,今上还托妾给官人带句话呢。”   “嗯?今上有何旨意?”李三坚闻言问道。   “今上说。。。说让官人你。。。少在那里自作多情。。。”徐婷婷说罢,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   “今上是这么说的吗?”李三坚闻言盯着徐婷婷,心中是异常疑惑,怀疑这句话到底是赵佶所言,还是徐婷婷说的。。。   徐婷婷避开李三坚的眼神,点了点头。   “今上圣恩浩荡,李某难报其万一也!”李三坚长叹了一声后问向徐婷婷道:“恩师怎样?恩师之名是否仍在碑文之上?”   “官人。。。。。”徐婷婷闻言摇头道:“官人上了这三道奏疏,除了朝廷不追究官人之外,其余却是于事无补。。。妾身离开京师之时,妾身。。。妾身还听说碑文之上又加人了。。。”   “哎。。。。”李三坚闻言颓然坐到椅子之上后说道:“恩师受辱,弟子却无能无力,奈何,奈何哉!”   自己虽有惊无险的,可却是于事无补,如此说来,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李三坚心中郁闷的想到。   “坚儿!”符二娘见状起身手放在李三坚的肩膀之上拍了拍,安慰道:“这件事情,坚儿你已经尽力了,苏相公在天有灵,必然会感到欣慰的,必然会为有你这么一个弟子感到高兴的。”   “娘说的是。。。”蔡绒雪闻言也开口劝慰道:“朝堂之上风云莫测,何人又说的清楚今后之事是怎样的啊?”   “绒雪你是说。。。?”李三坚被蔡绒雪点醒后,不由得转忧为喜的问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蔡绒雪看着李三坚轻笑道:“忠直之士蒙尘,终有昭雪的一日。”   “绒雪,李某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早晚有一日,恩师必将会被洗清冤屈,可。。。可恩师蒙尘一日,李某心中就难过一日啊。”李三坚闻言叹道。   “好了,你们说的为娘听得晕头转向的。”符二娘笑道:“说些高兴的吧,坚儿你没事了,媳妇她又安全回家了,今天为娘真是高兴呢,这样好了,娘今日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顿好吃的,雯儿,随娘去厨房吧。”   符二娘说完就准备走出房门,王雯点头跟着了符二娘的身后。   “哦,对了。”符二娘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对徐婷婷说道:“婷婷你这次花了不少钱吧?娘知道你有些私钱,可这次坚儿的事情怎么能让你花钱啊?你花了多少,就由娘出了吧。”   “娘。。。。。”徐婷婷闻言忸怩的说道:“妾嫁给官人之后,一切都是官人的,都是李家的,哪里。。。哪里还有什么私钱啊?没有。。。没什么。。。不用。。。”   。。。。。。。。。。。。。。。。。。。。。。   “婉婷,皇后那里你到底送出了什么礼物啊?”晚饭过后,李三坚去了徐婷婷的房中,进门之后李三坚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的。。。”徐婷婷笑道。   “哦,婉婷,你辛苦了,为了李某,你一个女子却抛头露面,真是难为你了,婉婷,你送礼出去,你夫君我也有礼物送与你。”李三坚笑道。   “什么礼物啊?”徐婷婷奇道。   “就是这个。。。。”李三坚大笑一声,就将徐婷婷扑倒在了绣床之上,并撕扯着徐婷婷身上的衣物。   “啊。。。”徐婷婷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尖叫,随后气喘吁吁的笑道:“嘻嘻,这。。。这算什么礼物啊?登徒子,脸皮真厚。。。”   “婉婷,想死官人我了。。。”李三坚口齿不清的说道。   “夫君,奴家也想你。。。”徐婷婷紧紧的抱着李三坚呢喃道。   一个时辰之后。。。。   “帝国星辰?是什么东东?”李三坚浑身是汗,抱着徐婷婷问道。   “就是。。。。”徐婷婷紧紧伏在李三坚怀里答道。   “啥?蓝宝石?还这么多颗?卧槽。。。”李三坚听闻帝国星辰为何物之时,顿时坐起身来,肉痛的说道。   “嘻嘻,官人你也太小家子了,为了。。。为了。。。区区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徐婷婷不舍,也是起身抱着李三坚笑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开元寺   泉州开元寺   泉州开元寺始建于唐武则天皇帝垂拱二年,据传说泉州巨富黄守恭梦见桑树长出莲花,遂舍桑园建寺,故初名“莲花道场”,开元二十六年更名为开元寺。   泉州开元寺以“十奇”闻名于世,即“桑树莲花”、“紫云盖地”、“甘露戒坛”、“凡草不生”、“东西石塔”、“袒膊真身”、“应梦罗汉”、“支院高僧”、“古龙眼井”、“文殊墨迹”。   宋为福建路兴建寺院庵堂极盛时期,虽目前朝廷是兴道排佛,但因福建路山高皇帝远,因此陆陆续续的兴建了许多千余座寺院庵堂,其中泉州兴建了寺院十所,庵堂十五所。   其中泉州开元寺与崇福寺、承天寺并称“三大丛林”。   泉州开元寺构造巍阁,骞翥竦峙,壮丽峥嵘,门扉四达,窗棂环映,栋字轩豁以穹窿,丹碧荧煌丽照耀,其中,中塑准提佛母圣像,髹以金漆,慈严妙丽,金容月满,宝座莲披。   此外在在阁前营建佛殿,其翼以两廊,为东西禅堂、伽蓝、祖师二裥、客堂、寮舍、庖浯悉备。   泉州开元寺坐北朝南,中轴线有紫云屏、天王殿、拜亭、拜庭、东西两廊、大雄宝殿、甘露溅坛,藏经阁和五观堂;客翼青檀樾褪、裰堂、遒裰塔院及地藏阁,西翼有功德堂、尊魅院、永陆寺及麒麟壁。   因泉州开元寺为福建路第一大佛寺,并且佛寺修建得高大巍峨的,因此每日里前来开元寺许愿、还愿、上香、布施、做法事、拜佛之香客是络绎不绝的。   同时开元寺及其附近是异常的热闹,各种商贩也聚集在了此处,兜售着各种商货,其中有汉商,也有蕃商、胡商。   今日一大早,开元寺就有无数的商贩就起了个大早,早早的排放着各种商货,并向陆陆续续前来开元寺烧香拜佛的香客们兜售着商货。   刚至巳时时分,前来开元寺烧香拜佛或游玩的人们已经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了。   此时,开元寺山门之前来了五顶小轿及十数个骑马的官府之人。   “娘,您慢点!”泉州父母官,泉州知州李三坚,身穿一身官员常服,到了开元寺之后,就连忙翻身下马,疾步走到一顶小轿之前,掀开轿帘,将母亲符二娘搀扶了出来。   李三坚自泉州上任以来,整日里忙于州事,几乎没有四处游玩过,此日为官休之日,而今日符二娘又至开元寺上香,因此符二娘就命李三坚一同前来开元寺,为李三坚烧香许愿,跟随符二娘母子一同前来的当然是李三坚的三个如花似玉的妻妾及其太守府的小姑奶奶李囡,另外就是泉州太守李三坚的随从、亲兵护卫,如石头、衮儿,此时山魁、许彪均为军中将领,需于军营之中领兵,因此不可能时时护卫着李三坚,因此此时的太守府亲兵首领为李三坚亲自挑选的,一名名叫郑威的武士。   李三坚久无子嗣一直是符二娘的一块心病,是耿耿于怀的,因此今日一切准备妥当,只等为李三坚烧香拜佛、请愿等等,然后回家自己的众儿媳就怀上孩子了。。。   “啪!”符二娘拍开李三坚的手嗔道:“一边去,娘还未老到走不动道的地步呢。”   此时李三坚的妻妾及大姨姐等人也已下了轿子,聚集在了符二娘的身边。   其实太守府距离开元寺并不远,符二娘等人本来是打算不行至此的,可目前泉州局势较为紧张,城中之人也是鱼龙混杂的,为了保证母亲等人的安全,于是李三坚动用了太守仪仗及护卫亲兵。   “娘,俺的娘哟,虽然如此,虽然您还年轻美貌,你也不能这么快吧?”李三坚见老娘疾步向开元寺走去,于是连忙追着说道。   李三坚的三个妻妾及大姨姐、妹妹也是嬉笑着跟随两人向寺内走去。   太守携母及妻妾等人亲来开元寺烧香拜佛,百姓们当然就让出了一条道。   百姓们闪开了一条道儿,同时还极为好奇的看着李三坚及其家人,并且纷纷低声议论不已。   李太守年轻也还罢了,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可他的母亲看起来也是如此的年轻美貌,看起来还不足四十岁的模样,其妻妾更是个个花容月色的,个个如天上的神仙一般,真是羡煞旁人也!   于是众人是羡慕者有之,嫉恨者有之,愤愤不平者有之,就是没有讨厌的。。。,话说见到俊郎美人,又有何人会厌恶?除非是心里阴暗之人。   大宋状元郎有几个娇妻美妾亦是平常之事的。。。   “老衲见过符施主,见过李知州!”   泉州太守李三坚一家人前来开元寺烧香拜佛,早已惊动了开元寺上下,有开元寺僧人飞报方丈慧净法师,于是慧净法师就亲自领人迎候在了山门之前。   宋时,不是你想做和尚就能够当上的,或者是说,不是你寺院或禅院想渡人为僧就能够行的,这一切需经官府的准许。   官府给予僧、尼、道、冠的合法出家凭证,谓之“度牒”,有了度牒之后方可出家。   朝廷或官府是严格控制僧、尼、道、冠的数量的,原因就是出家人可免许多赋税徭役的。   在朝廷或官府财政紧张之时,甚至出售度牒,以增加收入,此谓之“鬻牒”。   朝廷或官府甚至还有权勒令出家人还俗,取消其享受的一切特权。   因此面对掌控他们命运的泉州太守李三坚,开元寺上下僧人不敢怠慢,方丈慧净法师则恭恭敬敬的迎候在了山门之外。   “法师,人我都给你带来了,你给瞧瞧,为何我儿一直无后啊?我儿他。。。他会不会绝后啊?”符二娘是经常来此地烧香拜佛,因此与慧净法师较为熟悉,于是符二娘开门见山的问向慧净法师道。   符二娘焦急之情是溢于言表。   慧净法师闻言细细的看了看李三坚及其妻妾后,微笑着说道:“李知州人中深阔,下巴圆润,此为多子多福之相,何谓绝后?令媳亦是如此,符施主,你就放心吧。”   “佛祖保佑,保佑我儿早日为李门传宗接代,若是遂了愿,定当重塑金身。。。”符二娘闻言大喜,先向着大雄宝殿拜了一拜后,后又问向慧净法师道:“我儿已成婚近四年了,为何还是。。。。?”   “施主勿忧,先去禅房歇息,稍后老衲亲自安排李知州求签问卜如何?”慧净法师闻言笑道。   “多谢法师了!”符二娘闻言喜道。   “娘。。。您。。。这又是何必啊?观赏下风景名胜,这就回去如何?”李三坚见状连忙劝道。   对于面相或求签问卜之说,李三坚是不太相信的。   成婚数年而无子嗣,多半跟身体有很大关系,或者是与那件事情有关系,因此李三坚是极不情愿求签问卜的。   “住口,休得亵渎了菩萨,今天你必须一切听我的。”符二娘瞪着李三坚,打断李三坚的话道。   “孩儿听娘的便是。”极为孝顺的李三坚无奈之下,只好点头应道。   。。。。。。。。。。。。。。。。。。。。。。   求签问卜即为祈求于神灵,求决于占卜。   求签之前先拜佛,也就是给佛祖菩萨行叩拜礼。   因是求子,因此符二娘就命李三坚给观音菩萨神像行叩拜礼。   于是李三坚跪倒在了蒲团之上,是前额贴地,重重的给观音菩萨磕了数个响头。   礼毕之后,李三坚还不能起身,还保持着跪姿,开元寺一名僧人将签筒交与李三坚手中后,李三坚双手握住签筒轻摇,口中也是念念有词。。。。。   李三坚不得不如此,老娘符二娘可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的。。。   须臾,李三坚稀里哗啦的摇出了一根签,落在了地上。   僧人捡起了灵签,递给了一旁的慧净法师。   灵签的种类分为上上、中上、下上;中上、中中、中下;上下、中下、下下各九只,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灵签。   抽到上上签基本上就是心想事成了。   可李三坚抽到的灵签却极为怪异,怪异得使慧净法师看了之后,浑身微微颤抖,冷汗已经流了下来,打湿了背心处的僧袍。   这种灵签自开元寺开寺以来,就无人抽到过。   “法师,你这是。。。?”一直等着慧净法师解签的李三坚见状异常纳闷的问道。   大不了就是抽到了下下签,他又何必是如此这般的模样?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抽到下下签,立刻就拍屁股走人,难道下下签就生不出孩子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一直焦急等待的符二娘等人此刻也是诧异的看着慧净法师。   “符。。。施主。。。李知州。。。请恕贫僧冒昧,请老夫人与夫人一同求签问卜。”半响之后,慧净法师对符二娘、李三坚等人说道。   符二娘、李三坚等人闻言更是纳闷了。   是否能够生出孩子,当然是李三坚及其妻妾之事了,可难道还与血统有关吗? 第一百六十章 天马   “均为上上签,为大吉之签。。。”   泉州开元寺之内,主持方丈慧净法师呆呆的看着摆放在面前的五支灵签,半响之后,方才开口道。   “哦?怎么说?”符二娘、李三坚等人闻言均是心中欢喜,李三坚开口问道。   “李知州及夫人抽得灵签均为送子娘娘灵签,老夫人为妈祖灵签。”慧净法师想了想后答道。   “《普门品》经云‘若有女人,设欲求男,礼拜供养观世音菩萨,便生福德智慧之男;设欲求女,便生端正有相之女,宿植德本,众人爱敬’。。。”慧净法师随后念了一段经文:“尔时净意兜泥耶子白佛言。世尊。我见世间一切人众。种种行相。而各差别。或见有人得长寿者。有短寿者。有多病者。有少病者。有端正者。有丑陋者。有如意者。有不如意者。有生下族者。有生上族者。有富贵者。有贫穷者。有愚痴者。有智慧者。如是等类。种种差别。以何因缘。报应如是。。。。”   慧净法师低声念了一长段经文,使得李三坚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不过大体意思还是听明白了,那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要李三坚一直做善事,那么必然会得善报,绵延子嗣也是善报之一。   自己亲自判斩了百余名人犯,那么此事到底算是善举还是恶举?此时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   “李施主自为泉州太守以来,一心念着泉州百姓,心恤百姓,做了许多的善举,必然会得到善报。”慧净法师最后对李三坚说道:“不过,福之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李施主,今日老衲就送你一句话。”   “大师请讲!”李三坚点头道。   “大福之后必有大祸,大祸之后方有大福。”慧净法师低声对李三坚说道。   “大福之后必有大祸,大祸之后方有大福?”李三坚细细的考虑着慧净法师之言。   “大祸?什么大祸?”符二娘闻言惊道。   若真是有什么大祸,符二娘宁可不要什么大福。   “符施主请放心,李施主乃生吉相,必会逢凶化吉的。”慧净法师微笑着说道。   “多谢大师了!”符二娘闻言方才有些放心。   。。。。。。。。。。。。。。。。。。。。。。   “济空,将灵签全部烧去,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符二娘、李三坚等人离去后,慧净法师吩咐一名法名为济空的僧人道。   “是,师父!”济空躬身应道。   “济空,这段日子,武艺习得怎样了?”慧净法师随后问向济空道。   济空为一名武僧,来自莆田少林寺,是名武艺超群的武僧,今年二十余岁。   “弟子得师叔指点,已有了不少长进。”济空答道。   “嗯!”慧净法师闻言点头道:“你不是一直抱怨一身武艺无施展之地吗?现在好了,不久就将会有用武之地了。”   “嗯?师父你的意思是。。。。?”济空闻言纳闷的问道。   寺庙的武僧无非就是看家护院的,可开元寺是在泉州城池之内,城内大宋兵丁、巡检、捕快甚多,因此治安要好得多,也就基本上不需要济空等武僧施展武艺了。   慧净法师点了点头,微笑不答。   。。。。。。。。。。。。。。。。。。。。。。   “大姨。。。家姐到哪里去了?”符二娘、李三坚等人求签问卜之后,就于开元寺各殿烧香拜佛,于开元寺之内四处游玩,买些稀罕之物,天至黄昏之时,李三坚等人就打算回府了,可一转眼,却不知道蔡樱雪跑到哪里去了。。。   “是去哪里看热闹了吧?官人,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就不必担心她了,天黑了,姐姐她知道回府的。”蔡绒雪闻言抿嘴笑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蔡樱雪一身的武艺,料泉州无人能够制得住她,李三坚心中暗道。   “姐姐她去哪里都不带我去。。。”李囡闻言嘟着嘴埋怨道。   众人闻言均笑了起来,王雯牵着李囡笑道:“二嫂带你去玩,去哪里都可以。”   “好啊,好啊!”李囡闻言顿时转怨为喜,拍手笑道:“嫂子就是比姐姐好,哥哥,姐姐什么时候能够变成嫂子啊?”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后不由得一起笑了起来。   “你这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李三坚脸上一红,虎着脸尴尬的呵斥李囡道。   李囡吓得躲在了王雯的身后,不过仍是怯怯的嘀咕道:“漂亮姐姐都被哥哥变成嫂子了。。。”   “哈哈哈哈!”符二娘、蔡绒雪等人闻言不禁大声笑了起来。   “我。。。你。。。”李三坚简直是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有恶狠狠的瞪着李囡。   “咔嚓,咔嚓,轰隆,轰隆!”正在此时,天空忽然响起两声闷雷,紧接着黄豆般大小的雨点自半空之下落了下来,砸在了开元寺屋顶、墙面及周围的地面之上,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   闽南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一副晴朗的模样,现在却是大雨倾盆而下。   “速速护送老夫人、夫人回府!”李三坚连忙将母亲等人送进轿子,随后翻身上马,吩咐太守府护卫、随从道。   “坚儿,你进轿子吧,与娘一起。”符二娘担心李三坚被雨淋了,于是掀开轿帘对李三坚说道。   “娘,孩儿无碍,快放下帘子吧,小心被雨淋了。”李三坚取过斗笠、蓑衣披上后说道。   于是符二娘、蔡绒雪、王雯、徐婷婷等人乘轿,李三坚等人骑马向着太守府赶去。   李三坚等人赶到一处名为“安平桥”附近之时,雨是越下越大,大雨之中还夹杂着狂风、闪电,吹得平日里风平浪静的安平桥河水是波涛汹涌,直似不远处的海水一般。   “海马!海马!”   “天呐,什么海马?是天马,是天马?”   “是妈祖娘娘的坐骑啊,天呐,为何出现在这里?”   “不是吧?妈祖娘娘的坐骑是龙龟啊?”   “龙龟可化为百形啊!”   伴随着周围百姓一片惊呼之声,李三坚等人猛然看到闪电之间一匹雪白的骏马从水面上疾驰而来,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壮美的姿势宛若历尽艰辛穿洋过海的海兽,又宛如暴风雨中勃然奋飞的海燕。白马仰天长啸,那惊心动魄的马嘶响彻天空。应和着这悲壮的嘶鸣,水面上掀起了一个又一个波浪。   狂风、闪电,笼罩在白马周围,白马身上似乎生出了一对翅膀似的。   安平桥附近的百姓听闻龙龟现世,纷纷涌到河边,均欲目睹这一盛况。   故老相传,妈祖娘娘的坐骑为龙龟,而龙龟可化百形,为一个凶暴之物,平日里为妈祖娘娘所降服,可龙龟一旦脱离了妈祖娘娘的控制,就会肆虐人间,将会给人间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妈祖娘娘及其坐骑是居住在深海之中,而其坐骑为何会跑到这里来了,使人不禁目瞪口呆的。   此刻龙龟化成的白马在狂风、闪电之中疾驰而来,一些胆大之人上前欲制服白马,可还没靠近,就被白马顶飞,顶入了河水之中,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   白马踏水疾驰,直奔李三坚等人而来,四蹄飞扬,溅起了如巨浪般的水花。   “快拦住它,速速上前拦住它。”李三坚见这匹野马直奔母亲符二娘的小轿而来,慌得大声呼喊道。   李三坚的护卫慌忙拔出腰刀,催促着胯下马匹欲迎上前去,可胯下劣马早已是四蹄发软,瘫软在地,护卫们纷纷惊呼着滚落马下。   石头精通驭马之术,骑术精湛,当胯下劣马瘫软之时,一个纵身,就向着越来越近白马奔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石头抓住马鬣,翻身就骑上了白马的马背。   可白马前蹄扬起,忽然人立起来,石头猝不及防,手一松,“噗通”一声就被白马甩到了河中。   白马发出一声嘶鸣,还转头鄙视的看了石头一眼之后,就继续向着符二娘的小轿疾驰而来。   此时轿夫也是被吓得手足发软,根本来不及抬轿躲避。   蹄声阵阵,是越来越近,肉眼可见,神骏的白马马蹄有碗口大小,若符二娘的小轿被白马撞到或被踏到,坐在里面的符二娘非死即伤。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李三坚为了保护母亲,丢下胯下瘫软的劣马,纵身拦在了母亲之前,在白马奔近之时,李三坚大吼一声,飞身而起,与石头一般模样,先抓住了白马的马鬣,翻身上了马背。。。   数月训练场的“死亡训练”,练就了李三坚无比敏捷的身手,同时磨炼了李三坚的意志,那就是处乱不惊,遇事而不慌。   并且越到关键时刻,越是如此。   “咴儿。。。。。。。”白马又被人骑上了马背,顿时大怒,或前蹄扬起,或后蹄乱踢,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嘶鸣声。欲将李三坚甩下马背,再将其踏为肉泥。。。   “李知州在天马之上?”   “完了,完了,李知州小命休矣!”   周围众人也是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之声。 第一百六十一章 白马啸西风   “抓紧马鬣,双腿夹紧马腹,身子伏低。。。”从河中爬起来的石头向着不远处正在搏斗的一人一马,大声呼喊道。   其实这根本不用石头呼喊,骑在奔驰如电的白马马背上的李三坚,早已下意识的抓紧了马鬣并紧紧搂住了马脖,双腿也是紧紧的加紧了马腹,身子也到马背之上尽量缩成了一团。   疾驰的白马背上是异常的颠簸,李三坚数次差点被摔下马背,却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死死的支撑着。   若被甩下马背,摔进河中,倒还好些,不至于危及性命,可摔在河岸之上,那么李三坚的性命就堪忧了。   周围人群是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同时大声为李三坚喝彩、加油,而符二娘及李三坚的妻妾蔡绒雪等人女早已下了轿子,站住雨中紧张的看着正在奋力与白马搏斗的李三坚。   符二娘更是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太守府护卫有心帮忙,可根本就追不上奔驰如电的白马。   李三坚居然想在马背之上安下家,并安居乐业。。。。使得白马是怒发如狂,撒开四蹄,极速奔驰,并且越奔越快,根本没有一丝力竭的模样,是越跑越有精神。   一人一骑逐渐向着海边疾驰而去。   看着模样,这匹野马要将自己带入深海之中吗?白马跑到海边之时,李三坚心中大急,回头看了看身后越来越远的人群,手上稍稍有所松懈。   “咴儿。。。。”正在此时,白马发出一声嘶鸣,一个急停,忽然停了下来,同时后蹄离地微微扬起。   “啊。。。。?!”此刻李三坚再也坚持不住了,发出一声惨叫,手一松,就被甩下了马背,“噗通”一声,摔在了海滩上的浅水之中,哼哼唧唧的半天爬不起身来。   手忙脚乱的李三坚还揪下了白马几撮雪白色的鬣毛。。。。。   白马甩下了李三坚,不禁感到轻松无比,还有些得意洋洋的,昂首挺胸的围着李三坚慢跑了半圈,随后低头盯着半躺在海水之中的李三坚。   “马兄。。。”李三坚见状有气无力的对白马说道:“今日之事,在下乃是无可奈何也,为了救母,得罪了,想必马兄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了吧?也是有父有母的吧?应该能理解在下的苦衷吧?不如就此讲和如何?你回你的野林,我回我的陋居,大家各走各道,就此互不相干如何?”   李三坚可不相向面前这匹异常神骏的白马是什么妈祖的坐骑。。。此马应该就是周围深山野林之中跑出来的一匹野马,李三坚心中暗道,虽泉州城池为闽南一座较为繁华的一座城池,但周围仍是有许多人迹罕至的深山野林,江海湖泊等等,因此有些野物也是不足为奇的。   不要说一匹野马,就算跑出来一头老虎或者黑熊野猪等野兽,也是不足为奇的。只不过闽南之地居然出现了如此神骏的野马倒也是件稀罕事情。   李三坚对着白马指指点点、絮絮叨叨的,手中不禁扬起了被揪下来的几撮白马的鬣毛。。。。。   白马见状当然大怒,怒嘶一声,扬起前蹄,向着水中的李三坚狠狠的踏了下去,大有不将李三坚踏为肉泥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一蹄踩实了,李三坚非死即伤,因此李三坚惊得慌忙侧身,躲过了这一踩,马蹄落地,溅起了数尺高的水花。   白马一击不中,马身已经冲到了李三坚的身后,随后扬起后蹄,欲将李三坚踢个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李三坚当然不肯遂白马所愿,矮下身子,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又是躲过了白马这致命的一踢。   白马冲出了十数步,见李三坚仍是安然无恙的,并且似乎是在嘲弄自己,于是是更加愤怒,长嘶一声,调转马头,又向李三坚冲来。   势若奔马,错,本来就是奔马。。。李三坚见白马仍是如此的不依不饶,因此也是大怒,侧身让过马头,忍着浑身的剧痛,大喝一声,又是翻身跃上了马背。。。   跑是跑不过这匹神骏的野马的,因此是躲避不了的,欲制服这匹脾气暴躁的野马,还是必须从马背上下功夫。   同时马匹的弱点就是在其背上。   于是一人一马似乎是较上劲了,又开始了征服与反征服的决战。。。   白马马力强健,奔跑如飞,越跑越有劲,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在浅水中、岸边如风一般的疾驰,同时时不时的还不停的跳跃,欲故伎重演,将李三坚再次甩下马背。   可这次李三坚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无论白马怎么折腾,就是步下去,人就跟粘在马背上一般。   白马精神抖擞,越跑越有精神,就如一道白色闪电般的在海岸上来回驰骋,使得追过来的众人是咂舌不已。   此时众人只看见了白马背上如一颗黑点般的李三坚,而不知其死活,符二娘、蔡绒雪等人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姐姐。。。?”此时一道白光自众人面前闪过,蔡绒雪依稀看见,似乎是其姐蔡樱雪的身影,于是惊呼道。   蔡樱雪向后摆了摆手,几个纵跃,就追了过去。   此刻马背上的李三坚渐渐脱力,渐渐有些抱不住马脖子了,如此神骏的健马,李三坚还从未见过,随着时间愈久,李三坚逐渐坚持不住了。   吾命休矣!马背之上的李三坚心中暗叹一声,闭上眼睛,正打算放弃,随便白马如何折腾之时,忽然耳旁传来一阵“咔咔”的声音。   同时李三坚感到周围气温骤降,仿佛感觉一下子就进入了凛冬。   李三坚大奇,于是就睁开了双眼向下看去,只见一道冰光自白马四蹄向上延伸,此刻已经蔓延到了马腿之上,马上就要蔓延到湿漉漉的马背之上了。   此时白马惊慌得不停的长声嘶鸣,速度也终于慢了下来,此刻不但再也不能将李三坚甩下马背,就连奔跑都是困难无比。   白马四蹄结冰,奔跑得越来越慢,行动是越来越迟缓,直至哀嘶一声,四蹄跪倒在了海边,浑身动弹不得。   李三坚兀自不敢松手,仍是死死的抱着白马脖子,直到确认白马确实被制服了,方才滑下马背,坐在海滩上喘着粗气。   此时此刻,李三坚岂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已经被冻过好几次了,就如同面前的这匹神骏无比的白马一般。   而令李三坚感到惊奇的是,一直以来,令自己有些害怕的大姨姐除了冻人,居然还能冻马。。。   于是李三坚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就四处张望,只见不远处大姨姐蔡樱雪正背着手看着自己与白马,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不知道是鄙视自己还是白马。。。不过李三坚猜想蔡樱雪鄙视自己的可能性要大些。   “多谢。。。多谢家姐相救。。。”缓过劲来的李三坚满脸堆笑的走到仍是一脸鄙夷之色的蔡樱雪面前,拱手谢道。   此时的李三坚身上官袍早已成了条状了,再加上被海水淋透,裸露出了肌肤,就如同一个叫花子一般,模样是狼狈之极。   “这。。。莫怪,莫怪!”李三坚见蔡樱雪目光射向了自己关键之处,于是慌忙拉拢身上的布条,边拉边说道。   “噗呲!”蔡樱雪脸上微微一红,轻笑了一声,就不去看李三坚了,而是转身向着白马运功,打算给白马解冻。   “家姐,且慢,且慢!”李三坚慌忙阻止蔡樱雪道:“若是放了它,它再。。。”   可是冰冻快,解冻也快,很快神骏的白马就恢复了过来,并嘶鸣了一声,歪着头看了李三坚,向着李三坚走来。   李三坚大惧,双手握拳,如临大敌,警惕得看着白马越走越近,不过此时的白马似乎是忽然变得无比温顺,走到李三坚身边,低着头在李三坚身上挨挨擦擦的。   白马不久前血红的双眼此刻忽然变得温顺起来,甚至还有些献媚的意思。。。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   “成了,此神驹今后跟定你了,再也赶不走了。”此时符二娘、蔡樱雪、石头等人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石头开口对李三坚说道。   石头伸手想去抚摸白马,却犹犹豫豫的不敢将手放在白马身上,艳羡之意溢于言表。   石头自幼牧马,见过无数马匹,可如此神骏的神驹,石头还是头一次看到,不是白马已经认主,石头还想制服它,并据为己有。   “娘,孩儿无碍。”李三坚安抚妥当符二娘等人后,对石头不屑的说道:“不就是普通的一匹马吗?你至于这幅模样吗?”   “什么?普通的一匹马?”石头闻言怒道:“汉人有一句话,那就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匹来自大海的神驹为龙驹,就是千军之将,是马匹之中难得的良将。”   李三坚闻言倒也没有生气,手摸着下巴沉吟道:“但凡良驹总是有其大名的,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这随便你了,反正你是状元,我又不是。”石头仍是气岔岔的说道。   “白马啸西风,干脆就称它为‘啸风’如何?”李三坚笑着说道。   白马似乎是听懂了李三坚之言,于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李三坚的面颊,似乎是表示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第一百六十二章 烽烟四起(一)   宋崇宁二年九月某日,泉州   凌晨时分,泉州西南海面上两艘巨大的客舟正乘风破浪行驶在风平浪静的海水之中。   两艘客舟来自大食国,一艘为运送货物的普通客舟,一艘为武装商船,负责护卫客舟前来泉州经商,武装商船上有武师数十人,另有一些简陋的海战兵器,如拍杆、撞角、投石机等等。   天刚蒙蒙亮,海面之上起了一层浓雾,云雾缭绕的,能见度极差。   卢至华是一名来自大食国的蕃商,原名为无西忽卢华,因其长期在宋地经商,甚至常住于广南东路的广州、福建路的泉州等地,甚至还在宋地娶妻生子,因而取了个汉人名字,卢至华。   此时经长时间的航行终于快到泉州了,到了泉州,先是售卖船上的货物,其后因信风的影响,需在泉州居住至冬季,方能返回大食国。   此时卢至华站在客舟宽大的甲板之上,忧心忡忡的看着雾蒙蒙的海面。   卢至华长期海上经商,航海经验非常丰富,此时卢至华忽然感到一阵心慌,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眼见着就要抵达泉州港了,可千万别出事啊,卢至华心中一直不停着祈祷。   “加快速度,叫他们快点划,到了泉州,我有重赏。”卢至华随后吩咐手下水手道。   “遵命,卢纲首。”一名杂事应道。   客舟长二十余丈,吃水四丈,宽四丈有余,可载四千斛粟,并可容纳上百名水手。   客舟共有五个船舱,最大的船舱高一丈有余,四壁都有窗户。   客舟是泉州官府的船只,是卢至华等海商租用的。   客舟较大,多桅、多桨,还能脚踏划水,能安然渡过逆风恶浪,唯一的缺点就是速度较慢,特别是装载货物之后。   正在此时,一名杂事忽然指着浓雾喊道:“纲首,纲首,前面有船,有两条。”   卢至华闻言连忙睁大眼睛看着前方海面上,只见两个巨大的物体逐渐从浓雾之中显露了出来,并逐渐向卢至华等人的客舟靠了过来,随着距离的拉近,这两个巨大物体也越来越清晰了,是两艘巨大的船只,船头的青铜撞角与巨大的甲板也是逐渐从浓雾之中露出了头,船只两侧无数船桨拍打着水面,激起了无数水花。   船只之上高高挂起的墨绿色旗子,因距离太远,从而分辨不出是哪里的船只。   “不是两条,有许多条。”   “天呐,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船只啊?”   “恐怕几百条船啊?”   此刻除了两艘似乎是战船的船只当先钻出了浓雾,其余船只也是一艘接着一艘自浓雾之中钻了出来,黑压压的,很快就铺满了前方整个海面。   “护卫船只殿后,将货物抛下大海,速速逃往泉州。”卢至华仔细观察对方船只之后,神色慌张的大声吩咐手下道。   “纲首,这是为何啊?千里迢迢贩货至此,着实不易啊,就这么倒入海中?”卢至华数名手下是万般疑惑不解,于是纷纷开口问道。   “对方是海贼啊,你们说此刻是命重要还是货物重要?”卢至华焦急得连连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海贼。。。?万一是官府的船只。。。岂不是折了本了?”众人仍是半信半疑的。   以往海贼劫掠,最多不过出动船只十余艘而已,可这次居然有数百艘之多,此使得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吹响了数声号角,随后数艘大船自船阵当中冲了出来,直奔卢至华等人的船只而来。   “泉州官府哪里有如此之多的战船啊?快快逃命啊!”卢至华吓见状吓得大声吼道。   众人这才注意到了,果然这些战船与泉州舟师的战船完全不同,显得异常的破旧,但却显得狰狞恐怖。   “是海贼,是海贼!快逃命啊!”数名负责瞭望的水手此刻终于看清了对方船只及其旗号,于是大声呼喊道。   客舟之上的杂事、部领、艄公、水手们这才被吓得魂飞魄散,众人惊恐的大叫大嚷,手足无措。   卢至华虽然也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可卢至华常年海上经商,非常有经验,同时也见多识广,于是努力镇定下来后,大声嘶吼道:“抛去货物,杨帆,杨帆,快,快,向金门逃去,快啊。”   卢至华喊声中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   客舟驶向泉州是逆风,没有升起船帆,此时打算逃往金门,是顺风,因而升起船帆才有可能逃脱。   客舟之上的水手们听到卢至华的大喊声后,拼命扳动船上巨大的绞轮,三个巨大的船帆缓缓的升上了桅杆。   “将货物丢进水里去。” 卢至华见情势危急,于是又是大声吩咐手下放弃货物。   海贼的凶残众人是早有耳闻,此时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货物,顾得上赚钱?   众水手闻言纷纷奔向船舱,奋力搬着货物,怎奈客舟是在急速行驶之中,摇摇摆摆的,站都站不稳,搬动货物是异常的困难?搬动货物之中反而使不少水手因此而受伤。   船帆、划桨、踏车此时一起启动,客舟明显速度加快了许多,驶向了金门岛。   护卫商船为卢至华雇佣的,船上武师也是如此,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因此护卫商船不顾自身安危,调转船头,向着冲过来的数艘海贼迎了上去,欲减缓海贼船只的追击速度,使得卢至华等人能够逃脱。   “漩涡,漩涡。。。”护卫商船一名艄公忽然惊恐的大声喊道。   此时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海水在其中不断的旋转的,就像一个巨人在海面之上张开了血盆大口,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护卫商船上的顿时发出一片惊呼声,追击的海贼船只望见漩涡之后,也是大惊失色,慌忙驾船躲避。   护卫商船之上的水手、艄公等人极有经验,奋力转动着船舵、划着桨在漩涡边缘挣扎的驶离漩涡,船只歪斜,有两名水手站立不稳,惨叫着掉进了海水之中,瞬间就被漩涡吞没了。   身后追赶的海贼船只就没那么好运了,其中一艘海贼船直接冲进了漩涡,旋转着逐渐没入了海水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一艘海贼船吓得连忙躲的远远的,也顾不上追赶客舟了。   正在此时,又冲出来两艘海贼船,速度极快,距离也近,其中一只海贼船直接向护卫商船的中部冲来。   已经躲不开了,两船相撞已经无可避免了!   轰隆一声巨响,海贼船上青铜包裹、巨大的撞角狠狠的撞在了护卫商船之上,木屑飞扬,碎木飞的到处都是。   护卫商船被撞的整整在海面上转了一圈,两船之间激起了巨大的浪花,浪花泼在了船上,淋在了船上翻滚的人群之中。   另外一艘海贼船只也赶了过来,两只巨大的吊木从船上向客舟砸了下来,吊木的顶端有各有一个巨大的鸟嘴状铁钩,狠狠的砸在船上,并钩住了护卫商船,将两艘船紧紧的钩在了一起。   “狗贼,害我损失了一条船,杀上去,全部斩尽杀绝。”   “看你们往哪里跑?杀啊!”   海贼船上无数海贼抛出了钩绳、挠钩等物,有的甚至直接从船舷处跳到了护卫商船之上,挥舞着各种武器向客舟杀来。   护卫商船有数十名武师,此刻已无退路,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就算是不死,落在残暴的海贼手中,是生不如死。   因此此时武师们反倒是不惧了,拿着各种兵器与海贼厮杀在了一起,武师之中也有凶悍之辈,将冲上船的海贼砍落海中。   顷刻间,海面之上杀声震天,双方纠缠在了一起,是拼命厮杀。   “走吧!”卢至华呆呆的看着这一切,随后大哭着离去。   幸亏护卫商船的阻挡,同时海贼船只似乎是无心恋战,不欲死追卢至华的商船,因此卢至华等人才逃出生天,向着泉州附近的岛屿金门岛逃去。   。。。。。。。。。。。。。。。。。。。。。。   “点燃烽火!”   福建路漳州长泰县知县邱呈祥嘶哑着嗓子吩咐手下道。   禾平乡地处长泰县最南端,有百姓三百余户,人口一千余人。   这里的百姓平日里种地、种茶或下海捕鱼,过着宁静的生活,可此时宁静的生活却被打破了,禾平乡到处是逃难的百姓,扶老携幼,肩挑背扛着自己家中那点可怜的财物,哭哭啼啼向北面逃难而去。   禾平乡此时各处浓烟四起、火光冲天的,百姓们慌慌张张四处寻找躲避之处。   “冯都头,贼寇到底有多少人?”邱呈祥吩咐手下点燃烽火之后,嘶哑着嗓子问向县衙之中一名冯姓都头道。   天黑时分,长泰县禾平乡忽被海贼袭击,于是邱呈祥接报后,一面向漳州等地求援,一边带着县衙之上不多的衙役、捕快、弓手赶到了禾平乡。   “邱知县,太混乱了,加上天黑,因而不清楚贼寇有多少人马。”冯都头大声应道。   “再探!”邱呈祥沉下脸说道:“来人,疏散百姓,让百姓们顺着大路去县城。”   只要进入长泰县县城,相对来说就安全许多了。   贼子们疯了?竟然大张旗鼓的攻打宋地?邱呈祥随后看着已经冒出滚滚浓烟的烽火台及处于一片混乱之中的禾平乡,心中暗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烽烟四起(二)   宋福建路漳州   漳州亦是海滨城池,亦有“海滨邹鲁”之称。   位处闽越之地的漳州,唐武德元年,改建安郡为建州,唐垂拱二年,建置漳州,州治在西林,属岭南道,辖漳浦、怀恩二县。   宋太平兴国三年四月,陈洪进献地归宋,泉、漳两州才正式归宋。   漳州属宋福建路,距离泉州不远,下辖龙溪、漳浦、龙岩、长泰四县。   围绕漳州南部有条河,名曰“九龙江”或名“漳州河”。   漳州河直通大海,由厦门港入海,宋于厦门港置两处官渡,名为“五通”、“东渡”。   此日漳州大雾,雾气像一层白纱般的,将整个漳州笼罩在了一片雾蒙蒙当中,能见度极差。   “发。。。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什么人啊?”   虽然能见度极差,但于大雾之中,还是能隐隐约约的看见漳州河之上忽然驶来看不清数量的,大大小小的船只,就如同一座座水上房屋般的,在漳州河上来回游弋。   早已得报的漳州知州黄行惠此刻战战兢兢的趴在城墙之上问道。   “禀黄知州,当为海贼贼船?”黄行惠手下一名宋军将领答道。   “海。。。贼。。。。?你看。。。清楚了吗?”黄行惠闻言被吓得抖抖索索的问道。   漳州不像泉州,有舟师有新军,漳州只有一些厢军、乡兵,此刻若是海贼泛海来攻,几乎就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小将已派出船只,查看清楚了,是海贼船只无疑了。”漳州将领答道:“黄知州,海贼来攻,我漳州兵力不足,需向他处求援啊。”   “向哪里求援?福州吗?”黄行惠神色慌张的问道。   “福州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黄知州,小将以为,不如向泉州求援。”漳州将领答道。   “泉州?为何是泉州?”黄行惠缩回城墙之内,转头看着漳州将领,诧异的问道。   漳州将领闻言简直是说不出话来了。   人言黄行惠是个昏官,整日里沉迷于吟诗作对、游山玩水,沉迷于酒色,不理政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泉州建舟师、练新军日子也不短了,此事福建路何人不知,何人不晓?独独他黄知州不知道。。。   泉州距离漳州较近,同时有泉州舟师,因此漳州欲抵挡海贼的袭扰,非求救于泉州不可。   并且此事要快,万不能犹豫不决的,否则被海寇攻入漳州,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黄知州,我等当然可向广南路、附近州府等地求援,但只有泉州有舟师,若是顺风,泉州舟师一日可至漳州,只不过小将唯一担心的是,泉州会拒绝派船前来漳州。”漳州将领耐心的解释道。   “哦。。。那好。。。”黄行惠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头,于是怒道:“漳、泉州二州同为闽越重镇,漳州有难,他泉州为何不来相救?若是泉州不遣船来。本官定当上书朝廷,上书福州帅司,弹劾他泉州李三坚。。。”   漳州将领闻言又是无语了。。。。。   漳州有漳州的难处,可泉州也有他的难处,泉州是没有义务援助漳州的。若是泉州也被海寇袭扰,那么泉州必将是自顾不暇的,哪有功夫派遣泉州舟师南下,救援漳州?   “呼。。。呼。。。。。”   “投石机抛射石块!”   “飞石,黄知州小心!”   正在此时,城墙之上的宋军发出一阵惊恐的呼喊声,随后空中出现了数个黑乎乎的石头,向着漳州城头砸来。   其中一颗巨石直向黄行惠所在的城门楼落下。   “噗。。。”的一声巨响,顷刻间,还未等黄行惠等人反应过来之时,巨石落下,将城门楼砸垮了半边,木屑飞溅,尘土飞扬,砖瓦稀里哇啦的掉了下来,将黄行惠等人埋在了砖瓦之下。   漳州将领反应快,抢先一步跳出了城楼,回身连忙招呼众宋军将黄行惠等人挖了出来。   “出。。。什么。。。事情了?”灰头土脸的漳州知州黄行惠被两人架出来之后,惊魂不定的问道。   “是贼船投石机抛石。”漳州将领答道。   “贼船上还有投石机?”黄行惠胆都快被吓破了,于是惊惧的说道:“陈监押,此。。。处就交给你了。。。本官。。。本官回衙门上书。。。朝廷,本官再令人前往泉州求援。。。。”   黄行惠说罢,不待漳州将领答应,就慌慌张张的命人将自己扶下城墙。   “报。。。。。长泰县被贼寇攻破,长泰县知县邱呈祥被贼所杀,军、民死伤无数。”   黄行惠还未走下城墙,就接到了长泰县被海寇攻破的消息,于是更是将黄行惠惊了个魂不附体。   是夜,漳州知州黄行惠连夜收拾细软,携带家人,弃城而走,逃之夭夭。而漳州群龙无首,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被不多的海寇趁机攻入漳州。   其后待宋军援军赶到漳州之时,海寇们早已烧杀掳掠一番后,扬长而去,只留下了浪迹不堪的漳州城池。   。。。。。。。。。。。。。。。。。。。。。。   泉州石湖水寨   石湖水寨始建于南唐,是泉州历朝历代上建寨最早,规模较大的寨城。   石虎水寨扼泉州湾之形胜,为航路及海防要冲,乃历代军事要地、海防重镇。   宋熙宁元年,就在此建防海巡检寨,名石湖井。以石湖村为晋江、南安、同安、惠安四县陆路总要地,置寨戍守。   泉州海上巡检司在石湖水寨驻兵三百,由泉州海上巡检司一名名叫冯魁的将领任知寨,统领石湖水寨的三百兵马。   冯魁是名老卒,已经五十余岁了,年轻之时做过“西军”,也就是他曾经在宋西北诸军当中服过役,后因年龄偏大及其在与西夏作战当中负伤,因此转迁至闽南,为宋海上巡检司当中的一名将领。   此刻冯魁正领人在石湖水寨女墙之上巡视。   “冯知寨,哨船回来了。”正在此时,一名宋军士卒前来禀报道。   哨船又称水斥候,是一些驾驶小船在水面探查的斥候,冯魁此前早已派出许多水斥候用以探查泉州附近的情形。   冯魁多年的军旅生涯早已练就了无比敏锐的嗅觉,冯魁敏锐的感觉到了近日泉州的气氛是不同以往的,而作为泉州的前哨,若遇到事情,是首当其冲的,因此冯魁近日是异常的谨慎,不断的派出哨船,以加强马湖水寨的戒备。   “冯知寨,外海发现了许多大船。”一名水斥候回来后面带钦佩之色说道。   当初冯魁派出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有些不以为然,认为班耿忠有些太敏感了,以为不会有什么意外,不过现在看来班耿忠是对的,水斥候们果然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形。   “是什么人的船只?是我黑旗军舟师吗?”冯魁急问道。   “似乎不是啊。”水斥候答道。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何为似乎?”冯魁脸色一沉后问道。   “不是。”水斥候想了想后答道:“若是舟师在此地公干,必然会与我等知会一声,可他们鬼鬼祟祟的停在外海,定然是欲对我寨不利。”   “这就是了,定为贼子的船只。”冯魁点头赞同道:“有多少条船?”   “约有三十余条,其中还有大船。”水斥候答道。   水斥候分析得很对,既然不是黑旗军舟师的战船,那么这些船只无论是什么人的,肯定是不怀好意的。   民船、商船就更不可能了,民船、商船不会这么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停在外海的。   “来人,令寨中所有人做好准备,准备痛歼贼寇。”冯魁随后斩钉截铁的下令道。   “冯知寨,要鸣锣、点烽火吗?”一名军卒问道。   冯魁摇头道:“鸣锣、点烽火岂不是告诉他们我等已经做好准备了吗?本将让他们先吃些苦头再说。”   “一旦与敌接战,就立即点燃烽火,与泉州示警。”冯魁随后吩咐手下道:“现在立即遣快马至泉州,将此处之事报于州衙。”   石湖水寨与泉州之间每隔五里都有一个烽火台,用以报警,烽火台预备了许多柴草、羊粪等狼烟之物。   不过这些烽火台是许久未被点燃了,原因就是泉州承平久矣,平日里小股贼寇袭扰是不需要点燃这些烽火台的。   “你领二十名刀斧手守在寨门之前,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不得打开寨门,违令者斩!”为求万无一失,为了防止贼寇与寨中之人里应外合,于是冯魁吩咐手下一名将领道。   石湖水寨之中除了宋军士卒之外,还有许多民夫的,这些人鱼龙混杂的,谁要不敢保证他们之中不会有贼寇的内应,甚至军中也许都有贼寇之内应的。   冯魁手下将领低声接令后,挑选了二十名身强力壮的士卒,扛着大刀,赶到寨门附近去了。   刹那间,石湖水寨一下子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众宋军士卒、寨中民夫悄悄的将滚木礌石、羽箭、石块等物搬上了寨墙。   待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众人偃旗息鼓,静静的伏在寨墙之后,等待知寨冯魁的号令。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手心、背上皆为汗水,胸膛也如打鼓一般,心脏是剧烈跳动。   要知道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皆为土兵、乡兵,是从来未经历过大的战争,从来未经历过上阵厮杀。   上阵血腥搏杀与平日里捉贼是完全不同的,是大相径庭! 第一百六十四章 烽烟四起(三)   夜战,顾名思义,即为夜间展开的战斗。   军队常在夜幕掩护下,以肃静的行动秘密接敌,乘敌不备,实施偷袭,摸营劫寨,以达到令敌猝不及防的效果。   夜黑风高杀人夜!   不过夜战虽也许能够收到奇效,但也有其弊处,那就是容易造成混乱。   深夜之中,在混乱之中,是无法分辨敌我的,死在自己人乱刀之下的情况并不比死在敌方手上少,并且夜战容易引起营啸,一旦军营之中发生了营啸,就会不战而溃、相互践踏。   在沉沉的夜色之中,能够照明的无非是灯笼、火把等物,但这些照明之物照射的距离很短,也就是身前方寸之地,甚至当你点燃火把等物之时,就会成为了对方的活靶子。   因此夜战是无论是何人,都是极力避免之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采取这种战法的,   宋崇宁二年九月某日,东海海寇却采取了深夜偷袭石湖水寨的战法,原因有二,其一就是东海海寇对这一带较为熟悉,地形等等早已摸查清楚了;其二就是石湖水寨就立在那里,只要将船驶在其周围,然后将石块、箭矢等等往里面丢便是,待宋军猝不及防、溃不成军之时,再一鼓作气拿下石湖水寨。   只要石湖水寨被海寇攻取,那么泉州就门户大开了。   不过东海海寇却万没料到,石湖水寨已经察觉了此事,并已做好了防备措施。   围攻石湖水寨是铜山寨五头领廖汉、六头领水野川带领的上千海贼,此时郑广两兄弟率领三十余艘海船慢慢靠近了水寨。   廖汉为泉州舟师指挥使章阚故意纵之,因此回到山寨之后为人所猜忌,为了表明心迹,于是就主动请缨担任攻打泉州的先锋。   铜山寨六头领水野川为日本人,因常年剽掠宋地,因此对宋较为熟悉。   此时的日本是仰慕宋的,可谓是推崇备至,不过日本仰慕宋,不代表日本所有人都仰慕宋,更何况日本海贼?日本国海贼水野川不但劫掠宋地,也会劫掠日本、高丽等地的。   “六弟,真是妙哉,难道这是座空寨?”廖汉对水野川说道。   廖汉、水野川两人率人来到石湖水寨之时,水寨周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寨墙之上也是没有一丝亮光,似乎是座空寨。   “五哥,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宋人实在太狡猾了,还是小心为妙啊。”水野川闻言沉吟道。   石湖水寨的情况廖汉等人早就打听过了,平日里戒备森严的,盘查的也是非常仔细的,为何现在却是空无一人的样子?水野川感到非常诧异,事出反常,定有问题。   水野川不但汉话说得好,就连宋人的秉性都较为熟悉。   “六弟,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有埋伏?就算是有埋伏,就宋军那些腌攒货色,还怕什么?”廖汉不以为然的说道。   “五哥,你为何还不吸取教训?”水野川摇头道:“围头澳之事,你难道忘了吗?”   真他奶奶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廖汉闻言恨不得一刀将面前的这个小矮子一刀两断,然后再枭去首级,高高挂在桅杆之上。   就是因为围头澳之事,廖汉才被大头领谢怀忠等人猜忌,廖汉为了表明心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主动请缨为先锋。   要知道无论是何军队,先锋总是最危险的,同时也是损失最大的。   在群寇当中厮混,靠的就是实力,靠的就是本钱,若廖汉手下这点兵马都损失殆尽,那么廖汉可真要成为一块俎上鱼肉了,可以任人宰割了。   在铜山寨更是如此,一切实力说了算,表面上均是谢怀忠的手下,可各个首领之间却是勾心斗角的,互相争斗,争斗的本钱就是看谁的船多、人多,况且东海也并非只有铜山寨这一支海贼,还有许多其他海贼势力,若人马、船只损失殆尽,其结果就是所盘踞的海岛将会被他们吃个干干净净的。   若将这个小矮子一刀两断,再将他手下兵马吞并,岂不是件美事?此刻廖汉心中暗道,只不过水野川的手下不会屈服于自己,这倒是件麻烦事。   “哼!”于是廖汉哼了一声道:“我廖汉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没想到寨围头澳这条小阴沟里翻船了。官府是趁我不备,才偷袭得手,此仇早晚必报。今日就先拿石湖水寨的官军练手吧。”   “五哥为何总是如此轻敌?”水野川闻言仍是摇头道:“小弟听说泉州军为新军,其士卒都是新练之卒。泉州官军还有舟师,八弟就在他们手上吃了个不小的亏,因此我等此时应当小心在意,不可莽撞,需探明石湖水寨的虚实。”   “嗯,六弟说的在理。”廖汉点头道:“六弟你的人个子,一个个就跟矮冬瓜一般,哈哈,便于隐藏,就由你派人来去谈谈虚实吧。”   他娘的,你才是矮冬瓜,你全家都是矮冬瓜,水野川闻言心中极不是滋味,个子大?个子大有屁用,个子大目标大,成为对付弓弩射击目标大可能性要大的多。   “来人,先使六艘小船过去看看。”水野川随后吩咐手下道:“小心点,一有不对,立即返回大船。”   六艘小船各载了十数个海贼,总共一百余名海贼,轻轻的划着桨,缓缓的靠近了镇南角水寨。   水寨南部水门是个半圆形大型拱门,可容大型船只出入,不过只能容纳一艘大型船只出入,水寨寨墙低矮,寨墙之前有一些空地,上岸之后只需用简陋的木梯就能很容易登上寨墙,   此时水门紧闭,众海贼靠近水寨后纷纷弃船登岸,抬着简陋的木梯架在了寨墙之上。   只要登上寨墙就可从内部将水门打开了,当然也可以用大船的撞角撞开水门。   冯魁伏在寨墙之后看到众海贼已经登上了梯子,心中暗骂海贼太狡猾,他们并未有派大部攻寨,而是只派了少许人马试探。   冯魁原本想将来犯的大部海贼重创于寨墙之下,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泡汤了,必须马上动手了,否则被这些海贼爬上寨墙再与宋军纠缠在一起,后面的大部海贼再接着攻打上来,水寨就危险了。   于是冯魁取过一副弓弩,悄悄的架在了寨墙之上,并挥手示意其他弓弩手一同发箭。   “开弓!”冯魁躬身低喝了一声。   冯魁手下百余弓弩手一起躬身拉开了弓。   “稳住!”冯魁将弓拉至满月后,又是低声道。   “起!放!”冯魁透过墙垛瞄了一眼已经爬上寨墙的众匪,随后大吼一声,自墙垛之后站起身来,半个身子几乎探出了墙垛,当先一箭狠狠的射向了正在爬墙的众匪。   “噗”的一声轻响,冯魁一箭命中了一名正在爬墙的海贼的前额之上,锋利的羽箭再加上居高临下放箭,使得羽箭自前额进,后脑勺出,顿时就鲜血迸溅,此名海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就跌到了寨墙之下,摔成了一摊肉泥。   凄厉的惨叫声寨黑夜之中显得特别刺耳,并且使人心惊胆颤的。   随着冯魁一声令下,百余弓弩手一起直起身来,开弓放箭,上百支利箭发出一阵破空之声,闪电般的射向了正在登墙众海贼。   几乎与此同时,寨墙之上点燃了无数支火炬,将寨墙附近照的亮如白昼,无数宋兵从寨墙之中露出头来,滚木礌石、弓弩、飞石等等如雨点般的砸向海贼。   不远处的山坡之上的烽火台同时也点燃了,向泉州等地报警。   正在登墙的海贼猝不及防,纷纷惨叫着被砸下木梯,掉落在空地之上,摔成了一摊肉泥,更有许多海贼在成为一摊肉泥之前就被射死,掉落在寨墙之下。   未死之人恐惧的大喊大叫着扑向停在岸边的船只,纷纷败下阵去。   “照准船只打,给俺狠狠的打。”冯魁提着弓箭,大声吼道。   无数箭矢、石块砸向小船,顷刻之间就砸沉了三艘小船,已跳到船只之上无数箭矢、石块砸向小船,顷刻之间就砸沉了三艘小船,已跳到船只之上的海贼被掀翻在水中,拼命挣扎。   不过仍是有三艘船只逃离了寨墙,向远处的海贼大船靠去。   海贼的三艘船只刚刚离开岸边,此时从水寨两侧冲出来数艘飞凫战舰。   飞凫战舰四轮八桨,是小型战舰,但速度惊人,在全速前进的情况下,很久就冲到了海贼船面前并狠狠的撞在了海贼船之上,将三艘海贼船撞了个人仰马翻的,船上的海贼纷纷落入了水中。   飞凫舰之上的宋军健卒擎着长槊向着水中乱刺,将一个个刚刚从水中冒出头的海贼捅入了水中,再也无法冒出水面了。   此时石湖水寨已大获全胜,将一百多个海贼几乎全部射死在了水寨周围,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尸体摆满了水寨水门之前的空地上。   “万胜!万胜!万胜!”   石湖水寨初战告捷,使得众军士气大振,纷纷举起兵器大声欢呼。   冯魁将一支支羽箭放进了箭壶之中,并未随着众军一起欢呼,原因就是冯魁心中明白,这只是开始,令人恐惧的血战还在后面。 第一百六十五章 烽烟四起(四)   宋福建路泉州石湖水寨   宋崇宁二年九月,东海海寇欲打开通往泉州的大门,欲攻取泉州的门户,石湖水寨。   石湖水寨知寨冯魁,一边点燃烽火并遣人向泉州告急,一边率部与敌死战,欲拖延贼军进军的步伐,等待泉州派兵支援。   此时数个黑黝黝的巨大黑影横亘在石湖水寨的水道之上,这是海贼的大船开过来了,并且空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呜呜之声,这是海贼船在用床弩、投石机攻击了。   裹着厚厚火油、被点燃的石块,飞到空中,就如同一颗颗流星般的,发出一阵阵的呜呜之声。   “嗵。。。嗵。。。嗵。。。”火石落下,砸在了寨墙之上,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声响,沉重的石块将寨墙砸出了一个个的缺口,同时十余名宋军被石块波及,或被砸为肉泥,或被推出了水寨,发出一声声的惨叫,落在了寨墙之下。   “趴下,都趴下!”瞬间就折损了十余名手下,使得冯魁嘴上都急出了一串燎泡,急得大声对着宋军喊道。   “战船回寨,战船回寨!”冯魁随后大声下令道。   小小的飞凫战舰已不是大船的对手了,除非用火攻,可火攻需要大量的小船密集攻击才行,并且还要靠近大船,零星的火箭攻击半点用都没有。   撤回飞凫战舰,再等待时机出击才是上策。   八艘飞凫战舰接令后就拼命向水门划去,可即便如此,仍是有两艘被投石击中,巨大的石块将这两艘飞虎战舰砸了个七零八落,断为两截,上面的二十余名黑宋军将士落入了水中。   “投石机还击,速速救人。”班耿忠嘶哑着嗓子吼道。   水寨之内也有两架轻型投石机,投出的石块不太大,距离也不远,不过能够砸到海贼船周围。   石块落在海贼大船周围,激起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浪花,其中有些石块也是击中了大船,可大船坚硬无比,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反倒是暴露了宋军投石机的位置。   于是海贼大型船只之上的投石机调整方向,一个个巨大的、燃烧的石块纷纷砸向寨墙之上的这两架投石机。   其中一架被数颗大石几乎同时击中,顿时就被燃烧的石块砸得四分五裂的,同时还燃起了熊熊大火,周围的宋军身上着火,大声哀嚎着或跳入水中,或倒在了寨墙之上。   海贼投石机、床弩等等除了砸寨墙之外,主要就是砸石湖水寨的水门,砸破水门,海贼船只即可一拥而入,攻破石湖水寨。   一个水寨的水门当然修得坚固无比,但再坚固的水门,也经受不住如此连续不断的撞击。   此刻一声声撞击水门发出的巨大声响,就如同撞在冯魁心里一般,使得冯魁是心急如焚,但却毫无办法。   海贼船只数量多且船身巨大,石湖水寨之中的战船根本不敢出寨与海贼船只作战,若是贸然出寨,也许半路上就会被击沉,根本无法靠近海贼船只,与其如此,不如留在寨中,待机出击。   半个时辰之后,一块巨石落下,终于将水门砸垮,水门坍塌,残渣漂浮在水面之上熊熊燃烧。   “杀啊!”   “水门已破,冲进去,斩首一级,即得一颗真珠!”   “头领下令,第一个冲进去的赏钱五百缗!”   石湖水寨水门洞开,海贼们顿时兴奋得大声欢呼起来,两百余海贼跳上了三艘船只,并用力划桨,向着水寨冲了过来。   一旦他们冲进水寨,与宋军纠缠在了一起,海贼大部就会一拥而上,即可攻取石湖水寨。   在夜色之中,在激战燃起的火光之中,三支铜皮包裹的巨大撞角在汹涌的海浪中时隐时现,三船之上的数百海贼举着各种兵器,一个个均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恶狠狠的盯着越来越近的石湖水寨。   “离近了再打,拍杆准备。”冯魁拿着弓箭,将一支羽箭搭在弓箭上后大声喊道。   寨墙之上就是一个个的墙垛,墙垛之中有供弓弩手射击的射孔,于是宋军弓弩手拿着弓弩自射孔之中紧张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海贼。   三艘海贼船距离水寨是越来越近了,眼看着冲到洞开的水门附近了,一旦撞上水寨的墙壁,撞角将会撕裂寨墙,同时死死的嵌入其中,海贼就可以利用吊木、钩绳、挠钩等物,或爬上寨墙,或干脆驾船驶入寨内,攻打石湖水寨。。   “拍杆,放!”待海贼船只靠近之时,冯魁挥手大声下令道。   三名宋军大力士闻言挥斧猛地砍断拉住拍杆的绳索。   矗立在海鹘船上的三支巨大的拍杆在失去牵引力后,猛的砸向已经冲到水门附近的海贼船只。   三支拍杆的杆首均是紧缚着三个巨大的铁球,铁球之上有无数尖锐的铁刺。   其中两支巨大的拍杆一前一后的击中了冲的最前面的一艘海贼船只,一支命中了船头,一支命中了船身。   此海贼船顿时发出一声巨响,木屑飞溅,断木飞扬,沉重的铁球砸中船头之后,将此艘海贼船只船头砸进了海水之中,船身与船尾均翘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翘起的船身被一个铁球砸为了两半,海水从如锯齿般被撕裂的船身之处汹涌而入,同时被击中的还有船上的十数名海贼,海贼们哼都没哼一声,就被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掉入海中喂鱼去了。   船上未被击中的海贼发出一阵阵的惨叫声掉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剩下的一支拍杆也同时击中了另外一艘海贼船只,将此艘海贼船击为两截,海水汹涌而入,海贼们纷纷大叫着跳入海水之中。   剩下的一艘海贼大船发出一声巨响狠狠的撞在了寨墙之上,巨大的撞角撕裂了水寨的寨墙,并嵌在其中,巨大的撞击力使得整个水寨都似乎是在摇晃不已,不少宋军立足不稳,被撞下了寨墙,掉入了海水之中。   “杀啊,杀杀杀。”   “快,快,爬上去。”   海贼大船之上的众海贼不断抛出钩绳、挠钩,钩住海鹘船的船体后一齐用力,将大船拉的与水寨平行,众海贼随即将钩绳钩在了海鹘船舷之上,嘴里咬着利刃,奋力向上爬去。   海贼船只高大,因此海贼放下的跳板几乎与水寨平齐,于此同时,无数海贼手持利刃,跳上木板就向对面奔去。   “射,快射,射死这些该死的。”冯魁大声下令道。   没有被撞下寨墙的宋军纷纷从女墙之后探起身来,弯弓搭箭射向海贼。   一支支利箭就如同阎王的夺命符般的,闪电般的钉在海贼的眼中、脸上、胸口、腹部等位置,鲜血四溅,海贼们纷纷中箭,惨叫着落入水中。   不过常年劫掠的凶悍海贼仍是悍不畏死,一个个拼命往海鹘船上涌来。   这时候再给弓弩上弦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冯魁抛去弓弩,捡起一柄大刀。,挥刀将已经攀上寨墙的一对海贼手臂斩断后大声吼道:“给我杀啊!”   “杀,杀,杀”   众宋军鼓起勇气,奋力向冲上寨墙的海贼扑去。   此时钩上船舷的钩绳还好办,斩断就是,而双方争夺的焦点却是在架上城墙沉重的木板之上,木板前方有着巨大的铁钩,此时已经牢牢的固定在了寨墙之上,根本无法砍断或者推开,只有拼命阻止对方向船上涌入。   双方在木板周围拼命厮杀,双方不断有人中刀掉入了海水之中。   “狗贼,跟老夫杀上去。”冯魁见一宋军被对方砍下水后大怒,言罢,冯魁手持一柄锋利的长枪,背上紧缚着一柄锋利的长刃,赤脚猛地跳上了木板,冯魁挥枪先将一名海贼捅入了海水之中,长枪即被此名海贼带入了水中。   冯魁随后拔出背部长刀,挥刀砍在了一名海贼的脸上,将此名海贼脸部砍得稀烂。   此名海贼双手捂脸惨叫着落入水中。   老将冯魁就如一尊门神一般,站在摇晃的木板之上,就似乎是钉在上面一般,稳如泰山,海贼上来一个就被劈下去一个。   双方的激战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不断的有人落入冰冷的海水之中,不断的有人被砍为肉泥。   宋军见老将冯魁如此英勇,顿时士气大振,个个奋不顾身,与冲上寨墙的海贼拼杀在了一起。   石湖水寨洞开的水门附近也是混乱不堪,一排排宋军手持长枪将冲上甲板的海贼乱枪捅死,也有宋军被海贼钩镰枪钩倒后乱刀砍死,有人相互搂抱着跳入了大海,掉入水中之人一时未死,在水中起起伏伏的哭喊救命。   双方激战在了一起,转瞬间,海面上、寨墙上下、破损的船只之上便堆满了尸体,羽箭插得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同时燃起了大火。   海贼人多势众,而宋军石湖水寨守军人少,但却据险而守,此刻双方围绕着洞开的水门,展开了血腥的拼杀,是互不相让,不断有人发出来凄厉的惨叫声,或被人劈为两段,或落入海中,或被燃烧的大火活活烧死。 第一百六十六章 烽火连天   宋崇宁二年九月,东海海贼忽然对宋东南沿海发起大规模的袭扰,不但是宋福建路遭受海寇袭扰,就连两浙路与广南路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海寇袭扰。   其中宋福建路沿海各州受袭扰程度是最深的,位于泉州南面的漳州甚至被海贼攻破。   于是宋东南沿海各路的八百里急递如雪花般的送入了宋京师,东京开封府。   宋朝廷大约于崇宁二年十月前后方才收到了东南沿海各路府州军的告急文书,宋帝赵佶闻之是异常的震怒。   此时为何时?此时为宋朝廷打算用兵西北的关键时期。   朝廷崇宁二年定策,用兵西北,恢复宋神宗皇帝时期收复的土地,经过一年的准备,打算是崇宁三年就出兵。   可此时居然东海海寇大规模袭扰东南沿海。。。   要知道江南及东南沿海向来就是宋朝廷的赋税重地,此时海寇袭扰岂不是会拖了赵佶建功立业、恢复故土的后腿?   没有钱还打什么仗?   于是赵佶是大为震怒,颁下严旨,命沿海各路出兵剿匪,并命宋沿海各路府州军保境安民,若丢城失地者,朝廷定会严惩不贷。   有惩也有奖,赵佶下旨,若有人领军击破海贼,朝廷将不吝重赏。   一般来说,一旦哪里出现了严重的匪患,朝廷是不会立即调集朝廷禁军前去剿匪的,原因就是朝廷出兵不易。   目前宋精锐之军就是驻扎开封府附近的朝廷禁军与西北“西军”,而调集这些军队出兵剿匪,不但耗时许久,且开销巨大,其中光是路费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因此一般来说,匪患一事,均是由地方州府自行解决,除非是闹得无法收拾,事态严重之时,朝廷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出兵剿匪的。   此时东海海寇只是攻取了一处州府及数个小县,就算海寇攻取了十个州府,朝廷也不会出兵的,除非贼占据了大量州府,而地方州府又无能为力之时,朝廷就会调集精锐禁军前去扑灭匪患的。   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出兵前第一件事,就是斩李三坚之首级,原因就是此刻已经有御史弹劾,说造成东南沿海这一严重后果的,与李三坚的“靖海十策”不无关系。   。。。。。。。。。。。。。。。。。。。。   宋崇宁二年九月,泉州   “驾。。。驾。。。驾”   泉州一处海滩之上,李三坚纵马飞驰,如飞驰电掣一般。   李三坚新得神驹“啸风”也是跑得兴发,四蹄飞扬,就如同飞起来一般,溅起的水花足有丈许。   骏马是用来骑的,而不是用来观赏的,骏马越骑是越神骏,只是用来观赏,必将会养成它的惰性,骏马也就会变成了劣马,变成发福的“马老爷”。。。此为李三坚的随从石头的看法。   于是李三坚此次自惠安县巡视回来之后,顺路就在海边遛马。   李三坚是越遛越觉得啸风之珍贵,可谓是千里马、万里马,为千金难求之良驹。   啸风体力、速度自是不在话下,是势如雷霆,奔如闪电,而令人惊奇的是,啸风极通人性,李三坚不需要做出什么特意的驾驭动作,啸风即能理解李三坚之意。   此是极为罕见的,使得石头一直以来,都是羡慕异常。   石头自幼牧马,阅马无数,如此罕见的良驹却是头一次见到。   李三坚纵马疾驰一段时间之后,就跃下马背,就着海水亲自清洗啸风身上的汗水。   啸风回头亲昵的在李三坚身上挨挨擦擦的。   “石头,你们契丹人自幼都会骑马?”李三坚一边清洗一边问向石头道。   石头为契丹人,李三坚早已得知,此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不过李三坚并未在他人面前提起此事,当两人单独相处之处,李三坚才会问起契丹的一些事情。   “何为会?”石头闻言憨笑着道:“契丹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在马背是吃,在马背上喝,在马背上睡觉,个个精通驭马之术,李知州,我契丹人的有些人甚至在马背上出生的呢,自出生那日起,就会驾驭马匹。”   石头师从李三坚,也多少学了些汉人的掉书袋。   吃喝拉撒睡均在马上?李三坚想起一事,不由得笑问道:“吃喝于马上也还罢了,难道方便也在马上?在马上如何方便啊?”   “如何不能方便?”石头闻言怒道:“契丹人可不像你们汉人,那么多的规矩,那么多的礼法,也不像你们汉人那么娇气,风、沙,一望无际的草原,与猛禽野兽为伍,这是契丹人生活的全部。”   “与你开个玩笑,你急什么?”李三坚瞪了石头一眼后说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草原、大漠之富饶、壮丽,李某是向往已久,只可惜一直无机会领略也!”   “何谓无机会啊?李知州,依你的本事,只要。。。只要去了大辽。。。定会得高官厚禄呢,又何必屈居在此海隅之地啊?就算是去了大辽,无官可做,可草原风光岂是此处所能够相比的?”石头笑道。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果然不愧为宋状元郎,是出口成章,几句话就将北国草原的波澜壮阔勾描了出来,石头此时心中不禁暗暗敬佩不已。   石头哪里只是这是李三坚移花接木、抄袭而已。。。   同时李三坚的几句话却也勾起了石头对家乡的思念,勾起了对草原、大漠的思念,勾起了对母亲的思念。   “你。。。一派胡言!”李三坚闻言哭笑不得的对石头说道:“不看你为一名少年儿郎,李某真是怀疑你为契丹细作。李某为汉人,岂能为背祖求荣之事?”   “汉人怎么了?在大辽汉人可是多的是,在朝中为高官者也是不在少数的,况且李知州,你娘亲可是黎人,在汉人眼中就是夷人,蛮夷,蛮夷,其实在汉人眼中,你与契丹人是无甚区别的。”石头闻言笑道。   “行了,不提此事了。”李三坚摇头打断石头的话道。   李三坚又如何不知自己在有些人眼中就是异类,朝中一些言官有事没事的,就拿这件事情数落一番。   其实对于李三坚来说,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的,话说同为华夏,在哪里做官不是一样吗?   可李三坚的母亲虽为黎人,父亲却是实实在在的汉人,而符二娘嫁于李清,早已将自己视作汉人,若是李三坚跑到辽地为官,非将母亲活活气死不可。   符二娘也绝不会饶过李三坚,李三坚的妻妾也会鄙视李三坚的,甚至弃李三坚而去都有可能。。。   “你石头。。。”李三坚正打算接着对石头说话之时,忽然远处一股狼烟冲天而起,使得李三坚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粗粗的黑色狼烟冲天而起,布满了整个天空,十余里之外都是清晰可见。   此为烽火,而烽火是不轻易被点燃的,一旦点燃就预示了必有大事发生。   于是李三坚不再理会石头,一言不发,翻身上马,纵马向泉州城内疾驰而去。   啸风似乎也是知道了李三坚焦急的心情,此刻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飞驰电掣般般的。   。。。。。。。。。。。。。。。。。。。。。。   “姚舆何在?章阚何在?”   李三坚纵马奔到州衙之时,泉州通判崔永梽早已率泉州一干文武等候在了州衙之中,却独独不见手下两名大将,姚舆与章阚,于是李三坚跳下啸风后开口问道。   “下官已命他们整顿兵马去了。”崔永梽闻言答道。   “哪里点燃的烽火?”李三坚点点头问向崔永梽道。   烽火即敌情,整顿兵马,准备作战,此确为当前最为紧迫之事。   “烽火来自两个方向。”崔永梽与李三坚一同走到地图之中对李三坚说道:“一处来自福州、兴化军方向,一处来自漳州方向。”   烽火是一处一处传递的,一旦某处遇袭,很快就会传递到各处。   不过据此判断到底哪里遇到了敌情,却是件不易之事,因此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泉州可否有敌来袭?此时当四处派出探马,以查明敌情。”   目前最为关键的就是保持信息顺畅,探明敌情。   敌在哪里袭扰都不知道,李三坚等人又怎么应对?   “目前为止,还未收到泉州各县、乡、镇遇袭的消息。”崔永梽点头答道:“探马已经派出去了,只等着消息了。”   “李知州,崔通判!”此时泉州节度掌书记伍从铭开口说道:“有一名大食国的商人前来泉州求助,他说他在泉州西南海面之上遇到了大量海贼船只,下官以为这个消息极为重要,因此将他带到了州衙。”   “大食国商人?大量海贼船只?”李三坚闻言连忙吩咐道:“快快请他进来。”   目前李三坚等人需要的不是别的,就是消息,无论什么消息,是越多越好。   大食国商人遇到了海贼,如此必然就与此次烽火敌情有关系了。   “小人大食国海商卢至华拜见李知州。” 大食国海商卢至华进入设厅之后,事隔数日,仍是满脸惊惧之色。 第一百六十七章 疑兵之计   泉州石湖水寨   石湖水寨所在之处是个海湾,海湾口小肚大,三面为岛礁环抱,只有一面临海,因岛礁的阻挡,海湾之内风浪倒是不像外面那么惊涛骇浪般的。   不过海湾之内风浪虽小,可在其中一处弯道之处却是呈现出一片悲凉的景象。   弯道之前的海水之中,三、四艘船只残骸在风浪之中起起伏伏,一些残破的木板、衣服、木质兵器漂浮在海水之中,残破的船体之上插满了箭枝,另有无数的残尸也漂浮在海水之中,被风浪推得颠来倒去,仿佛未死一般。   石湖水寨周围也是尸首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铺满了整个石湖水寨,其中有海贼的,也有石湖水寨守军的。   折断的兵器、插在地上的羽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石湖水寨及周围的山坡之上。   此刻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大雨倾盆而下,熄灭不了石湖水寨燃起的熊熊大火,却使得整个石湖水寨布满了硝烟,硝烟弥漫,战场是一片狼藉。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冯知寨,贼寇又从山坡攻上来了。”一名石湖水寨的宋军对石湖水寨知寨冯魁说道。   水寨右侧是个不高的丘陵,丘陵之上就是烽火台。   冯魁率部拼死抵敌,海贼久攻寨门而不得,因此就自丘陵处攻入,两面夹击石湖水寨。   石湖水寨守军在海寇两面夹击之下,终于坚持不住了,此刻三百余守军已折损殆尽,只剩下了数十人,还个个带伤,一些伤重之人阵亡也只在旦夕之间。   “兄弟们,你们害怕吗?”浑身伤痕累累的冯魁,拿着一柄缺了口的长刀,问向聚集在身边的十数名宋军道。   雨水淋在冯魁的兜盔之上,顺着脸颊流到了两侧肩甲之上,冯魁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血水了,也无暇辨别。   “不怕,与老将军一同赴死,吾等不惧。”十余名宋军伤兵挣扎着站起身来,挤在冯魁周围大声说道。   “兄弟们!”冯魁闻言哽咽的说道:“老夫对不住你们,老夫对不住李知州,对不起我泉州百姓。”   石湖水寨失手,海寇必将长驱直入,直逼泉州城池,因此冯魁感到万般愧疚。   “兄弟们!”冯魁见冲进寨中的海贼是越来越近,众海贼狂呼呐喊的,狰狞的面目是狰狞靠近,于是冯魁猛地站起身来大呼道:“大丈夫为国为民,死则死耳!吾等今日一死,必将是青史留名,杀!”   冯魁说罢,当先舞刀向着众海寇冲杀而去。   “杀啊!”   “杀死这些贼子!”   “为国为民,死无所惧!”   众宋军伤卒,见老将冯魁一马当先冲向海寇,于是个个义无反顾的跟着冯魁冲了上去,个个视死如归,与敌血战到底。   石湖水寨周围顿时就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喊杀之声,双方纠缠在了一起,拼死搏杀。   崇宁二年九月,泉州石湖水寨因人数太少,且几乎都是乡兵、土兵,因此在上千名海寇的围攻之下,未等到援军,在坚持两个时辰之后,即被海寇攻破。   三百余名石湖水寨守军全军覆没,无一人投降海寇,不过虽然如此,石湖水寨的守军在老将冯魁统领之下,与强敌拼杀,毙敌四百余人,沉重的挫伤了海寇的锐气,同时也给泉州争取了时间。   老将冯魁力战不屈,战死疆场。   。。。。。。。。。。。。。。。。。。。。。。   泉州城池   “关闭所有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与贼通消息者,以通敌论处,杀无赦!”   “擅闯城门者,杀无赦!”   “举报通贼者,官府必有重赏!”   此刻泉州城内,一队队宋军士卒顶盔挂甲、手持刀枪,或骑马或步行,在各自统领的统领之下,或奔到城外,或奔上城墙,或守卫在各个城门之处。   泉州城内气氛忽然变得异常紧张起来,众行商、百姓纷纷避让,均是异常惊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全城戒严,这是泉州近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难道是有乱匪来犯?众人不由得纷纷猜测道。   泉州州衙   泉州州衙也是处于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官员、胥吏、军中将领、士卒个个是神情肃穆,进进出出的。   “海寇船只有数百条之多,甚至还有更多,我泉州舟师有多少条船?有多少人马?怎能与贼寇作战?”   “况且此刻福建路各处均有海贼袭扰之事,何人又知道此时海寇船只又到哪里去了?茫茫大海又如何寻找贼船?”   “漳州告急,海寇船只必然去了那里,我泉州舟师需顺海南下,增援漳州。”   “若是半路中伏,从而损兵折将,如此罪过又有何人承担?”   “漳州不救,如此罪名又有何人能够担待?”   “我泉州亦有海贼,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   此刻泉州州衙之内,众人是争论不休,七嘴八舌的吵做了一团。   此时李三坚、崔永梽等人收到的消息是不但是福建路受到海贼袭扰,就连两浙路与广南路也受到海贼不同程度的袭扰。不但福建路的漳州、福州、兴化军等地受到了海贼袭扰,就连泉州之同安、南安、安溪、诏安、东山、漳浦、海门寨等地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袭扰。   如此大规模的海贼袭扰使得众人是手脚忙乱,根本是拿不定主意了。   李三坚也是如此,神色凝重的盯着地图,是久久不语。   自接到海贼袭扰的消息后,李三坚已经在州衙之中呆了整整十日了,这十日之间李三坚吃喝拉撒睡都在州衙,颚下胡须乱糟糟的,整个人是邋遢不堪。   不过此时的李三坚又如何顾得了许多?   海寇四处袭扰,泉州各地告急的文书如雪花般的飘进了州衙,此时李三坚等人又当如何应对?   首先要弄清楚海寇的意图,四处袭扰,到底是随机性的胡乱袭扰,还是隐藏着什么目的?李三坚整理了一下自己思路后心中暗暗想到,   同时也要弄清楚是哪里的海寇?目前看来为泉州的老对头铜山寨的海寇的可能性要大些,可问题是铜山寨的海寇有如此之大的力量或势力?能够同时袭扰福建路、广南路与两浙路?   还有就是,若真是铜山寨的海寇集结了大批人马,那么他们的目的就肯定与泉州有关,原因就是铜山寨与泉州,与李三坚等人是有仇的,双方小规模的、断断续续的攻杀已持续了两年之久。   可铜山寨海寇却是先攻打了东南沿海其他地方,特别是攻打福建路的漳州,那么他们到底是何目的?   难道是他们在使疑兵之计?李三坚的思路逐渐的清晰起来。   那么海寇的疑兵之计目的又是什么?是泉州还是泉州的新军或舟师?   “都给本官住口,一个个说,燕捕头,你先来,说说到底是哪里的海贼袭扰我东南诸地?其有何异常之处?”李三坚被手下众官吵得头晕脑胀的,于是喝止了众官后对燕四说道。   “李知州、崔通判、诸位上官。”燕四闻言走到大堂之中后说道:“属下奉命打探海寇消息,也捉了几个海贼眼线,他们分属各处,有铜盘山的,也有洞头岛、乌丘、上川州等地的,据他们交代,各处海寇均派人袭扰我东南沿海诸处,其中是以铜盘山的海寇为主,因此属下判断此次海贼袭扰,当是铜盘山的海寇召集了各处海寇,行剽掠、袭扰之事。”   “仅凭此仍是不够的,不足以判断海寇是以铜山寨为主的。”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   “李知州,属下还打听到了一件事情。”燕四闻言说道:“不久前,铜盘山匪首谢怀忠祝寿,邀请了诸处海寇前往铜盘岛,那么此次海寇集兵剽掠、袭扰是否与此事有关?”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   看来此次海寇大规模的剽掠、袭扰确为铜山寨所为了,既然如此,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泉州吗?   至今为止,李三坚仍是有些不相信,海寇敢来泉州攻城。   “李知州、崔通判!”姚舆随后出列说道:“既然为铜盘岛贼寇,其目的必然就是泉州,此时四处剽掠、袭扰,不过是疑兵之计而已,因此此时我部当集中所有兵马于泉州,以防贼寇袭城。”   李三坚点头表示赞许。   李三坚也是在怀疑海寇在使疑兵之计,那么他们的目的就是泉州城池?他们真的敢来攻城吗?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   “姚监押!”判官周方寍出列说道:“依姚监押之意,集兵于泉州,如此就弃他处于不顾?任由海寇袭扰各处?”   “李知州!”崔永梽也是开口道:“其他地方可以不用理会,可漳州不得不救。”   李三坚闻言无奈的点了点头。   福建路的禁军几乎都部署在福州附近,而漳州距离福州较远,距离泉州较近,此刻漳州势危,求救于泉州,若泉州置之不理,必将会受到朝廷责难,若漳州万一因此失守,李三坚等人的罪过就大了。   因此无论如此,泉州必须出兵救援漳州。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运筹帷幄   “此刻海寇肆虐,剽掠、袭扰我东南诸处,我等绝不能等闲视之!”泉州州衙设厅之中,泉州知州李三坚对泉州一干文武说道:“此刻最危急之处乃是漳州,漳州为闽南重镇,绝不能落入贼手。但此刻我泉州也同样被海寇剽掠、袭扰,颇有些顾此失彼。因此本官决定,漳州是必须救援的,不过是水救陆不救。”   “李知州,何谓是水救陆不救?”判官周方寍闻言诧异的问道。   “就是援军走水路,而不走陆路。”李三坚答道。   “水路较快,陆路较慢,此为上策也!”崔永梽闻言点头赞同道。   “章阚、姚舆。”李三坚随后唤手下的两员战将道。   “小将在!”姚舆、章阚闻言一起出列应道。   “命姚舆领舟师战船南下增援漳州,命姚舆领所部驻守泉州,以防海寇袭城。”李三坚简明扼要的下令道。   “小将遵令!”姚舆、章阚一起接令道。   “诸君这段日子也不要闲着,兵事、民事等等万不可懈怠。”李三坚随后对州衙诸官说道。   。。。。。。。。。。。。。。。。。。。。。。   “敢之,我泉州舟师创建不易,因此以卵击石之事绝不可为。此次你率部南下救援漳州,当小心在意、见机行事,将在外,令有所不受,漳州之行,若遇不测,本官许你有临机决断之权。”李三坚对泉州舟师指挥使章阚说完之后,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据大食国海商卢至华所称,贼船居然有数百条之多,不知道此事是否可信?”   兵事还是当与武臣相商,因此李三坚单独留下了姚舆、章阚、山魁、许彪等人商量。   据大食国海商卢至华所称,海寇大小战船居然有数百艘之多,而仅凭初建的泉州舟师数十条战船,与其对战,是万万不是海寇的对手的,李三坚害怕舟师受损,甚至全部折损,因此李三坚再一次的叮嘱章阚道。   “府尊相公放心,小将明白。”章阚点头道:“兵者,为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府尊相公的不可轻敌之意,小将如何不明?不过相公,也不可总是长敌之志气,灭自家之威风。贼船虽多,但其大多数为民船、商船,而非战舰,我泉州舟师船虽少,但几乎都是新打造的战船,船只坚固高大,军器犀利,岂是区区贼船所能够相比的?若真的与贼船于海上相遇,只要指挥得当,到时候。。。。。。。哼,谁是卵,谁是石?还犹未可知也!相公,水战之要,当然首在于船,其次在于人,我黑旗军舟师将卒皆为新锐之士,必能以一当百,必将破敌于海上。”   “你小子。。。”李三坚闻言心中暗喜,居然称呼章阚为小子。。。笑着对章阚说道:“有自信当然为好事,可也不能够自信得妄自尊大,以一当百?你们能够以一当十,本官就要开怀大笑了。。。你可知道,东海诸贼常年剽掠于海上,是彪悍无比,并熟于舟船之事,因此本官还是那句话,不可轻敌。尔等若是损失一条船,折损一人,本官皆会痛心的。”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打仗没有不死人的,这个道理李三坚又岂能不明白?可泉州新军是李三坚一手创建的,是泉州牙缝里省出来的,因此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珍贵无比,无论是人还是对物。   “相公之言,小将铭记在心。”章阚闻言应道。   “漳州之事,若是。。。若是。。。”李三坚点点头接着说道:“若是无法挽回,那么不救也罢,万不可勉强。敢之,你是如何打算的?”   若是以泉州舟师为代价,救援漳州,那么李三坚宁可拼着朝廷责罚,也要保留自己一手创建的泉州舟师。   章阚理解李三坚之意后,走到地图面前,指着地图之上一处地方后说道:“李府尊,小将打算驻兵于此。”   “妙,实在是妙!”李三坚看着地图,仔细想了想后大喜道。   章阚有如此见地,用兵如此奇妙,李三坚终于放心不少。   真不愧为大宋武状元,此刻李三坚心中暗道。   “叔兴,你有何打算?如何防备海寇来袭泉州城池?”安排好舟师之事后,李三坚问向姚舆道。   此刻李三坚仍是不相信海寇会来攻取泉州这座闽南坚城,不过世上之事,总是会出人意料的,为了以防万一,李三坚还是准备加强泉州城防。   “打造城防器械、雇佣民夫,兵不卸甲、马不离鞍,加强戒备,这些就不必说了。师叔,小将打算在城外安排一支兵马。”   “城外安排一支兵马?叔兴,快详细说说吧。”李三坚看着地图说道。   “这里。。。”姚舆指着地图说道:“此处背靠紫帽山,地势起伏、岩石突兀,进可攻,退可守,为易守难攻之地。小将在此地安排一支兵马,即可与泉州城池互为犄角,若贼寇当真敢来攻打泉州城池,小将有把握使其铩羽而归。”   “你小子。。。。。”李三坚闻言拍了姚舆一记后喜道:“你小子怎么与敢之一般?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姚舆、章阚闻言一起对着李三坚翻了个白眼,两人年龄均比李三坚大,可却被李三坚一口一个小子叫着,就好像他已经七老八十般的。。。。。。   “当使何人为将?”李三坚思考着姚舆的用兵之策,觉得可行,于是开口问道。   “非山魁不可。”姚舆早已有了安排,于是答道。   以一支孤军驻军于紫帽山山上,此时最重要的就是勇气,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以山魁的武勇,必能带领这支兵马驻守在紫帽山之上,并与泉州城池相互呼应。   “山魁,你有何要说的?”李三坚非常满意姚舆的安排,于是问向山魁道。   “主人,山魁无话可说,主人叫山魁去死,山魁就舍了这条命便是。”山魁淡淡的说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李三坚闻言怒道:“是叫你率部驻防清源山的,何人让你去死的?你不但不能够死,还必须好好活着,少一根毫毛,就当你违抗了军令。”   姚舆与章阚闻言对视了一眼。   姚舆与章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山魁的来历,可能够使一个人心甘情愿的为某人去死,那么此人的用人之道定是不同凡响的,可谓是无人能出其右。   当然此人就非李三坚不是了。   “是,主人,山魁知道了。”山魁见李三坚发怒,于是惶恐的应道。   李三坚闻言怒气稍歇,拍了拍山魁厚实的肩膀,随后走到泉州地图之前,仔细观察良久之后,对姚舆、章阚等人说道:“你们都过来看看,若海寇真若来攻,哪处城门是最为紧要的?”   于是李三坚、姚舆、章阚三个年龄相当的年轻汉子一起围在圈子地图之前,看着地图陷入了苦思,是久久不语。   “此处。。。。。”良久之后,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指着泉州的一处城门道。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也!”李三坚大笑道。   。。。。。。。。。。。。。。。。。。。。。。。   “官人回来了?”太守府之中,太守夫人蔡绒雪问向李三坚道。   “速速安排洗浴,身上都快长出绿毛了。。。”李三坚一边脱去凌乱不堪的官袍,一边对蔡绒雪说道。   时隔十日,李三坚终于回到了太守府,见了母亲之后,就疾步奔到了夫人蔡绒雪所居住的阁楼。   海贼四处剽掠、袭扰,海贼的意图,是否以泉州城池为目标,泉州城防如何,章阚的船队是否能够安全山魁领军山上进行得怎样了,等等等等,此刻的李三坚皆不想去考虑了。   李三坚只想好好的洗个澡,只想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以解浑身的疲劳。   “长出绿毛?长出绿毛,官人你就成了个绿毛大乌龟了。。。。。”蔡绒雪用玉手捻起李三坚的官袍,琼鼻耸了耸后笑道:“咦。。。。。果然好臭。。。小芹,快去烧水,官人要沐浴了。”   蔡绒雪为李三坚的正妻,为太守府的大夫人,平日里在人前之时,努力要做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回到了闺房之中,方显年轻女儿家的本性,与李三坚开起了玩笑,此时才敢戏言几句。   “你是绿毛大乌龟,你就是龟婆。。。”李三坚三两下的扯下身上的衣物,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件遮羞之物,坐在床沿对蔡绒雪笑道。   “呸,奴家说龟婆,你。。。。你你就是。。。龟公。。。。。。”蔡绒雪话未说完,自己脸上先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起来。   “夫君。。。。?”   背身忙碌的蔡绒雪见李三坚久久没有接话,于是诧异的转过身来,只见李三坚已经倚在床沿上睡着了,并且还有了些微微的鼾声。   李三坚睡觉是从不打呼噜的,此刻忽然打起了呼噜,此为累极所导致的。   “郎君。。。雪儿的亲亲郎君。”蔡绒雪爱恋横溢的看着李三坚有些消瘦的面容,轻轻地将李三坚放平在了床上,并盖上了一层薄衾。 第一百六十九章 海寇袭城   泉州清晨时分   蒙蒙细雨,簌簌而下,落在泉州太守府屋顶、房檐、砖墙、院落、窗户上,发出一阵阵的“沙沙”之声。   清晨因为下雨,天气显得有些昏暗,不过空气却是异常的清新,同时整个太守府得较为安详与宁静   不过清晨泉州城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打破了泉州太守府的安详与宁静。   “急报,急报,速速禀报李太守,军情急报!”数骑探马纵马一路奔至太守府门前之后,翻身下马,高举手中急报,大声喊道。   太守府门房不敢怠慢,慌忙使人奔向太守府内宅。   从门房至蔡绒雪所居住的内宅,需经过三道门,第一道门是一名男性家丁负责开门与传话,第二道门是一名中年仆妇负责开门与传话,最后一道门就是蔡绒雪的贴身丫鬟小芹负责开门与传话。   出身贫寒的李三坚,此时的府邸已经有了些豪门大宅的意思了。   “少爷,军情急报!”小芹接到急报后也是不敢怠慢,披着一件衣服就轻轻的敲了敲内室房门后说道。   “官人,军情急报!”李三坚因为太累了,昨日睡得太沉,此刻仍是在睡梦之中,蔡绒雪先被惊醒了,于是推了推李三坚后说道。   蔡绒雪一连喊了三声,李三坚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军情?还是急报?李三坚闻言一下子就惊醒了,粗略的看了看急报后,就慌忙跳到床下,连连吩咐蔡绒雪等人道:“快。。。快。。。取甲胄来。”   军情急报之上,只十个字,那就是“石湖水寨失守,情势危急!”。   李三坚见到急报后,又怎能不急?   此刻的是李三坚是心急如焚。   石湖水寨为何地?石湖水寨为泉州的门户,是拱卫泉州的一处要塞。   石湖水寨真若失守,泉州基本上就是门户大开了,海寇即可乘船长驱直入,直接将船驶到泉州城下。   为何整个泉州州衙没有一个人提醒自己,石湖水寨的重要性?包括自己为何忽略了此处?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暗恼道。   蔡绒雪见李三坚焦急的模样,也不敢多问,慌忙吩咐下人取来李三坚的甲胄,并与几个婢女一道替李三坚穿戴妥当。   “雪儿,我走了之后,你吩咐府中之人,紧闭府门,非紧要之事,不得开门,非熟识、紧要之人不得许其进入府中。”李三坚将吴王剑挂在腰间,稳定了一下心神后,缓缓的对蔡绒雪说道。   处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是一名将帅最起码应该具备的,也是最重要的。   遇到什么事情,身为泉州太守的李三坚先自乱了阵脚,其手下岂不是更会慌乱?   因此此刻李三坚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思考如何应对此事。   “奴家知道了,官人你。。。刀枪无眼,官人你定要当心啊。”蔡绒雪异常担忧的对李三坚说道。   事情到了此时,蔡绒雪岂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这个世上,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是一家人的顶梁柱,身为李三坚妻的蔡绒雪又岂能不担心?   此刻说多了也没用,于是李三坚握了握蔡绒雪满是汗水的小手,点点头后,就转身大步离去。   待符二娘赶出来之时,李三坚等人早已纵马离开了泉州太守府。   。。。。。。。。。。。。。。。。。。。。。   泉州北有清源山,出西门有龟山,远处就是紫帽山。西南方向为晋江所环抱,东北部有洛阳江,洛阳江与晋江在泉州东南部合流入海。   泉州各处皆为易守难攻之地,除了城墙西南部,原因就是城墙西南面为一片平地,而其东南面为湖泊沼泽,面向大海,泉州北部就是清源山了,因此欲攻破泉州,必于西南方向攻入。   而泉州西南方向的城门就是临漳门与通津门了。   宋崇宁二年九月底、十月初,东海铜盘山海寇纠集上万兵马,数百艘大小船只兵临泉州城下,围攻泉州城池,欲一举攻取泉州城池。   此时泉州临漳门与通津门外的江面之上铺满了各种大小船只,乌泱泱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桅杆如茂密的树林,风帆如垂天之云,各种旗帜也是迎风招展,贼势是无比的浩大。   “哈哈哈哈。。。”站在一艘大船之上的铜山寨大头领谢怀忠望着泉州城池,不由得开怀大笑道:“二弟果然足智多谋,好一个疑兵之计也!”   簇拥着谢怀忠的诸海寇头目似乎是看见了一丝口水自谢怀忠的嘴边流淌了下来。。。   谢怀忠当然是流口水了,或者说快要流出口水了。。。   以往海寇攻下一个县城,都是件令人庆幸的事情,攻下县城之后,四处劫掠财物、女人等等,就如同一匹匹饿狼般的,令人兴奋,令人欢欣鼓舞。   县城如此,更何况像泉州这样的一座大城?城中的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等财物,城中如花似玉、成群结队的娇小娘子,城中数不尽的各种珍奇宝物。。。如此这般,怎不令人馋涎欲滴?   而最为关键的是,若是铜山寨攻取了泉州城池,甚至扩大战果,再攻取福建路几个城池,就有了与宋朝廷讨价还价的资本了,就有可能被宋朝廷招安,随后摇身一变,就成为官府之人了。   同时铜山寨必将会是声势大振,四方豪杰之士必将会是纳首来投,到了那个时候,铜山寨将成为东海之上数一数二的霸主,而谢怀忠将会是群雄之首,甚至称王都有可能。   再不济,攻破泉州城池,其后大肆烧杀掳掠,将泉州变成一片废墟,然后大摇大摆的从容离去,再隐于茫茫大海之中,宋朝廷又能将谢怀忠怎样?   谢怀忠想到得意处,不由得手抚光头,得意的哈哈大笑。   “大王,当下该当如何?”谢怀忠的手下似乎是看穿了谢怀忠的心思,已经以“大王”相称了。   “嗯,二弟觉得目前该怎样?”谢怀忠闻言,收住笑声,问向一旁的费景阳道。   “大哥。。。。。”众寇皆为一副跃跃欲试、兴奋的模样,可费景阳却是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看着一片寂静的泉州城池,异常忧虑的说道:“大哥,不如我等撤军回岛吧。”   此时的泉州城池显得较为寂静,无喧嚣之声,也无吵闹之声,更无惊慌失措之声。   城墙之上,大宋各色旗帜迎风招展,旗帜之中夹杂着各种长短兵器,如同一排排的树林一般,城墙之上肉眼可见,一队队背着箭壶的宋军在城墙之上不断的移动,却未发出很大的声响。   泉州城池一副严阵以待的阵势,怎不令费景阳是心惊肉跳的?   撤军?回岛?谢怀忠闻言,差点一头栽下船楼,转头看着费景阳没好气的问道:“二弟何出此言啊?”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是四处出击,到了泉州城下,即将破城而入之时,就偃旗息鼓,灰头土面的撤军回岛?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为了此次攻打泉州城池,铜山寨可是几乎将所有家底都拿出来了。   “大哥,泉州舟师何在?迄今为止,我并未见到泉州舟师的一条船啊!”费景阳闻言答道。   与泉州城池的严阵以待相比,费景阳最担心的就是泉州舟师。   费景阳原本打算是在泉州之外的海面上与拱卫泉州舟师展开决战,并一举击破泉州舟师,歼其大部,随后再以得胜之师,围攻泉州,如此必将会是事半功倍。   可一直到海寇的船只驶至泉州城下之时,却不见一艘泉州舟师船只的踪影,就如同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却一拳击打在了棉花之上,令人气血翻涌。   费景阳担忧的是一直不见踪影的泉州舟师,隐藏在某处,待时机成熟之时,再给己方致命一击。   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若是攻城不利,海寇还可以驾船从容离去,可泉州舟师若是一直在一侧虎视眈眈的,就令费景阳如芒刺在背、如鲠在喉了。   泉州城池之中的宋军没有船只是下不了海,追不了敌的,可舟师就不一样了,可以撵着海寇猛打。   与其相比,费景阳宁可与泉州舟师在海上苦战、血战、死战,甚至落败,也总比目前如此这般的令人放心许多。   “军师多虑了!”谢怀忠之弟谢怀义闻言说道:“据报,泉州官军舟师已驶往南面,估计是救援漳州去了,此皆为军师调虎离山之妙计也,因此此刻泉州并无官军舟师,可放心大胆的攻城便是。”   铜山寨声势大振,于是大头领、二头领就自动升格为“大王”、“军师”了。。。   “非也!”费景阳闻言摇头道:“若是官军舟师为虚晃一枪,若是官军舟师又折返,吾等又当如何应对?”   “哪来那么多的若是?”谢怀忠极不耐烦的说道:“官军这区区数十条破船,哪里是我数百余战船的对手?就算他们折返回来,某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中。”   “大王,请下令攻城吧,我等愿为先锋!”众海寇头目闻言大喜,一起请令攻城。   “不慌!”谢怀忠挥了挥手笑道:“不是说我谢怀忠是个粗人吗?今日爷爷我就给他们来个先礼后兵!” 第一百七十章 泉州之战(一)   “我家大王说了,我山寨与泉州百姓无冤无仇,今日至此,实为泉州官府相逼太甚。”   泉州临漳门之外,一名大嗓门的海贼向着城中大声呼喊道:“吾等天兵至此,只为一人,那就是狗官李三坚。狗官李三坚于泉州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草菅人命,实乃可恨之极!如此之人,我铜山寨誓杀之,此乃是被发缨冠、拯溺扶危、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之举,乃是替天行道之举。尔等只要献出狗官李三坚,我山寨就立即撤军,否则定将泉州夷为平地,鸡犬不留。不过。。。我家大王也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只要李三坚肯弃暗投明,降了我山寨,献出泉州城池,我家大王定会不计前嫌,以礼相待,立李三坚为我山寨之首领。。。。。”   这篇四平八稳的文章当然不是这名喊话的海贼所作,也不是谢怀忠所作,为山寨军师费景阳的大作,目的就是离间、瓦解泉州守军及百姓,打击泉州守军的士气,海寇也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我家大王还说了,听说李三坚的众夫人年轻貌美,因此李三坚欲降山寨,需先献出其夫人。。。”   “他会舍得吗?”   “他怎能不舍得?反正他女人多的是。”   “哦?何以见得?”   “他连自己的亲妹都纳为妾室,可谓是饥不择食也!”   “哈哈哈哈哈!”   “他娘也是半老徐娘啊,也一同献出罢。”   “哈哈哈哈!”   众海贼一同大笑道。   众海贼是越喊声音越大,越说越难听,淫言秽语是层出不穷,对李三坚是极尽侮辱之能事。   这也是费景阳之计,用意就是欲扰乱李三坚,使其愤怒,而极度愤怒之下就会乱了方寸,从而做出有违常理之事。   正在此时,半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个黑点,黑点自半空落下,是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不过此时海寇正骂得兴高采烈,因此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空中飞来之物。   “小心啊,宋军弓箭!”直到小黑点大得能够分辨出宋军射出的箭枝,直到如一支标枪般的箭枝发出一阵令人恐惧的“呼呼”之声,才有人注意到了,才有人发出恐惧的呼喊之声。   众海贼叫骂当然是站在普通弓弩的射程之外的,也就是距离城墙二三百步开外,但这支如标枪般的箭枝却是一副三弓床弩射出的箭枝,射程最远可达千余步开外,最佳射程至少也有五六百步之多。   箭枝从天而降,速度极快,势如闪电,照着底下乱成一团的海寇人堆就一头扎了下去。   “噗”的一声,如标枪的箭枝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美妙的曲线,插在了一名正骑在马上叫骂的海贼身上。   箭枝自前左胸入,后背出,在此名海贼左胸之上开出了一个碗大的窟窿,将心脏直接顶出了胸膛,挂在了箭尖之上,溅起了一片血雾。   箭枝强大的冲击力将此名海贼射落马下,马匹惊得发出一声嘶鸣,人立起来,海贼落地,滚出去足有两丈开外,落地之前早已死去,可身体四肢却仍是在抽搐、扭曲,模样是异常的令人感到恐怖。   在叫骂的众海贼还在发呆之际,空中又出现了三个黑点。   众海贼见状,顿时被惊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向后边跑,三支由三弓床弩射出的箭枝发出一阵令人恐怖的“呜呜”之声,追着海贼,将其中的两人又钉死在了地上。   剩余的海贼狼狈得逃回到了岸边。   这也算是泉州对海贼叫骂、劝降的回答。   “嗵。。。嗵。。。嗵。。。”   “呜。。。呜。。。呜。。。”   正在此时,海贼船只之上鼓号齐鸣,一员海贼悍将越众而出,持一柄长柄峨眉长斧,纵马冲到城池之前,用峨眉长斧指着泉州城池骂道:“兀那宋贼,像个小脚女子般的缩在城中,凭弓箭之利,算何本事?当得何事?可有人敢出城与某决一死战?”   两军大战之前,武将出阵单挑,是左右不了战局的,不过却是能够提高临战士气的。   海贼叫骂被宋军弓弩挫伤了锐气,因此海贼欲用单挑挽回一些士气。   “这些个贼厮鸟不是妇人又是什么?换上女子衣物就与青楼小姐姐一般。”   “泉州狗官李三坚听闻长得油头粉面的,与一名女子何异?”   “贱妇李三坚手下当然就是一群贱人了。。。”   “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母狗,敢出城迎战吗?”   一个人的叫骂,声音当然是传不出多远的,泉州城墙之上是否听得见,也是未知之数,可十人、百人、千人、万人一齐叫骂,就声震旷野了,也当然能够传到泉州城墙之上了。   此刻众海贼跟随着此名悍将一齐叫骂,只不过均是躲得远远的。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三具身上插着粗大箭枝的尸体还摆在城池之前呢。   “嗵。。。嗵。。。嗵。。。”   “呜。。。呜。。。呜。。。”   “杀!杀!杀!”   此刻一直悄无声息的泉州城池之上也是鼓号齐鸣,随后城门打开,吊桥放下,一员白袍骁将自城内冲了出来,挺枪跃马,直取挑战的海贼悍将。   白袍骁将身后的雪白色的披风被风吹得几乎与身体平直。   宋军不得不应战,若拒绝单挑,就表明了是惧战,将会对宋军临战士气有影响的。   “杀!”海贼悍将见白袍骁将来势凶猛,且越奔越近,也是怒吼一声,挥舞着峨眉长斧,拍马迎了上去。   在两马相距约有三丈之时,白袍骁将单手持枪,忽然从囊中摸出了三枚飞石,并用力挥出。   三枚飞石成品字形,发出一阵“呜呜”之声向着海贼悍将面门砸去。   飞石势如闪电,海贼悍将根本是躲闪不及,况且海贼悍将的注意力是在对方的枪尖之上的,目光随着对方的枪尖晃动,哪里会料到对方居然会先用暗器制敌?   “砰砰砰!”三声响后,三枚飞石几乎同时砸在了海贼悍将的头上,一枚飞石砸在了海贼悍将的额头之上,将其兜盔砸飞,一枚飞石砸了了海贼悍将的左眼之上,几乎将眼珠子挤出来,一枚飞石擦着海贼悍将的耳边飞了过去。   海贼悍将顿时就眼冒金星,左眼不能视物,只能用右眼望着对方纵马挺枪、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   双马交错之际,白袍骁将趁对方骑在马上摇摇晃晃之时,双手握枪,刺在了海贼悍将的胸膛之上,将其胸甲刺破,并将海贼悍将刺落马下。   宋军白袍骁将紧接着翻身跳下马鞍,拔出腰刀,挥刀砍在了正在尘埃之中挣扎的海贼悍将的颈脖之处,鲜血喷涌,一刀将其首级割下。   白袍骁将挽着海贼悍将的首级,翻身上马,勒紧了马缰,战马发出一声嘶鸣,人立了起来。   白袍骁将轻蔑的看了一眼远处一片死寂的众海贼,催马不紧不慢、得意洋洋的返回了城中。   “嗵。。。嗵。。。嗵。。。”   “呜。。。呜。。。呜。。。”   “万胜!万胜!万胜!”   此刻泉州城池之上,鼓号之声又是大作,同时旌旗飘扬,宋军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呐喊之声,为白袍骁将助威,同时宋军也是士气大振。   “哈哈哈哈!真乃为虎父无犬子也!”此时全身披挂的泉州太守李三坚站在城门楼之前,双手将吴王剑杵在地上,看着得胜而归的崔永梽之子崔虎臣,是哈哈大笑道:“此战首功非此子莫属,此子如此武勇,是为‘赛孟起’也!”   贼子们居然羞辱自己的母亲,李三坚心中早已是愤怒异常,恨不得将这面前的些贼寇碎尸万段,此刻崔虎臣阵斩对方一员悍将,李三坚怎不感到舒畅异常?   李三坚是终于出了口恶气,同时忽然感到斗志昂扬。   因大意,泉州门户石湖水寨失守,战死宋军士卒三百余,并被贼军兵临城下,李三坚感到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贼子围城,特别是像泉州这样的大城是极为少见的。同时虽看起来泉州城池是固若金汤,但谁也不敢保证不出纰漏。一旦出了纰漏,泉州城池就有可能被海寇攻取。   泉州城池真若被被海寇攻取,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的,朝廷也必将会追责,到时候李三坚必将会是罪责难逃。   因此李三坚暗下决心必须击退海寇,守住泉州城池。   “这小子。。。这小子。。。。。”泉州通判崔永梽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崔永梽已经年过四十了,膝下只这么一个儿子,崔家传宗接代就全指望他了,可崔虎臣居然出去与贼军单挑。。。如此岂不令崔永梽是担忧异常?   这他娘的,是哪个王八蛋下令放他出去的?此刻崔永梽心中暗骂道。   “雏鸟不单独飞出去,是永远成不了雄鹰的。”李三坚见状对崔永梽说道:“福州有消息没有?福州禁军何时能够增援泉州?”   “贼军攻城!”崔永梽还未回答,城墙之上就传来了宋军的呼喊声。 第一百七十一章 泉州之战(二)   在这个世上,攻城武器无非就是巢车、木幔、轒轀车、临冲或冲车、撞车、云梯、壕桥或飞桥、投石车、床弩、钩车等等。   海寇是有备而来,当然是准备了一些攻城武器,如投石车、冲车、云梯等等,不过毕竟海寇为草寇流贼,因此攻城武器较为简陋。   此刻海贼投石车开始向着泉州城池投掷,不过投掷的却不是石块或火球,而是三百余颗人头。   三百余颗人头“呼呼”从天而降,有的砸在城墙、城门楼等处,有的越过城墙落入城内,有的直接落在了城墙之上。   “是。。。。。是石湖水寨的兄弟啊!”   “是冯魁冯知寨的首级!”   血肉模糊的人头还是能够辨认的,因此经辨认,人头皆为石湖水寨战死的宋军,其中一颗白发苍苍的人头就是石湖水寨知寨冯魁的人头。   “冯老将军。。。”一名宋军将冯魁的首级捧到李三坚面前后,李三坚看着仍是怒目圆睁的首级,心中不由得大悲,哽咽的说道。   李三坚不认识冯魁,根本连面都未见过,但冯魁是为国捐躯,且是力战不屈,最后兵败身死,可贼寇居然如此毁辱冯魁的及其三百余将士的遗体,使得李三坚悲从中来,是悲愤交加。   “来人,好好收敛冯老将军及将士遗体。”李三坚抬手擦去眼角的一丝眼泪,缓缓的拔剑出鞘,猛地指着众贼大声说道:“贼子妄图恐吓我等,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贼中如此羞辱我战死将士的遗体,吾等只能血债血偿了,今日本官誓与贼寇决一死战!”   贼寇欲用三百余级宋军首级恐吓李三坚,恐吓泉州守军,可却是反倒激起了李三坚及泉州守军的奋战之心,此也是铜山寨海贼始料不及的。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   “吼!吼!吼!”   数千泉州守军一起悲愤得高声呐喊,是震耳欲聋、声振泉州城池,就连城中忐忑不安的百姓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百姓们在惊惧的同时,心中也是非常清楚了,那就是贼寇攻城之战已经正式开始了。   “施主节哀,需贫僧做些什么?”李三坚正有些紧张的看着远远的海贼船只之时,一个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于是李三坚转过头来,只见身后不知道何时来了百余武僧,手持木棍,整整齐齐的站住李三坚面前,一名身材中等,看起来却极为精悍的年轻武僧,一手持棍,一手施礼,看着李三坚问道。   “你们。。。。你们这是。。。?哪里来的?”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贫僧等为开元寺之人,奉方丈之命,前来协助施主守城,贫僧法号‘济空’”济空答道。   “出家人不是不杀生吗?”李三坚闻言奇道。   守城,与敌拼杀,是要杀人的,因此李三坚有些惊讶。   泉州兵力不足,除了千余黑旗新军之外,另外就是三千余乡兵、土兵,以四千余兵马防守诺大的泉州城池,兵力肯定是不足的,因此泉州州衙临时招募了一些民夫协助守城,可李三坚万没料到居然开元寺的僧人也赶来了。   而李三坚谁不知道是,宋之僧侣有时候确实要杀人,也就是上阵厮杀,这就是所谓的“僧兵”,僧人不但能够成为僧兵,还能够成婚生子。。。   “贼寇暴虐无道,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与畜生无异,况且杀一人能够救十人,贫僧宁愿受佛祖责罚。” 济空淡淡的答道。   “大师所言甚是!”李三坚点头道。   有人心甘情愿的协助守城,李三坚当然愿意。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概就是如此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来人,安排大师们守城!”于是李三坚吩咐手下道。   “你们怎么来了?真是胡闹,贼子马上就要攻城了,还不速速下去?”李三坚看着百余武僧走下了城门楼之时,忽然看到自己的三十余名弟子居然奔了上来,于是沉下脸呵斥道。   武僧也还罢了,都是些成年人,且有武艺傍身,可他们都是些十余岁的孩子,岂能上阵厮杀?   “师父,弟子们虽然年少,但恩师抗敌,弟子们岂能坐视?弟子们别的不行,可力气总还是有的。且恩师不是常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吗?”众弟子上来之后,有的围在李三坚周围,有的扒着城墙向下看去,是七嘴八舌的,显得异常的兴奋。   “胡说八道,你们。。。。小心,都趴下,趴下,伏在城墙之后,万不能露头。”李三坚本打算严令他们下去的,可忽然望见半空之中忽然出现了无数红点,于是急的大声对众弟子吼道。   这是海贼投石车在投掷火球、石块了。   无数火球、石块被投石车抛在了半空之中,就如同天女散花般的,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的曲线,随后砸向泉州城池。   火球、石块有的砸在了城墙之下,砸出了一个个的土坑,有的砸在了城墙之上,有的越过城墙,砸入了城内。   顷刻间,泉州城池上下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同时不停的颤动,就似乎是地震一般。   火球砸到易燃之物,即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火球、石块每一次砸到城墙之上,宋军都能明显感到城池在震动,砖块脱落,露出了里面的夯土。投石机、床弩中了石块,立即就会被砸的四分五裂的,四处泥土飞扬,木屑飞溅,被直接砸中的宋军,或立刻就成了一滩肉泥,或惨叫着滚下城墙。   转瞬间,泉州城墙上下就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之中无数人影晃动,无数宋军发出了一阵阵的惨叫之声。   方才还在兴奋的李三坚的众弟子此刻早已被惊得面如土色,死死的趴在城墙之后,再也不敢动弹了,不过众弟子看着镇定自若、面不改色、持剑立在城头之上的师父李三坚,顿感心中安定了不少。   其实这只是表象。   实际情况却是,李三坚也是被吓得魂不附体,也是想就此趴在地上再也不露头了或者狂奔至城楼之下,是抱头鼠窜、逃之夭夭。。。   如此残酷的攻城战,李三坚当然是头一次见到,从前何曾见过?以往杀个把人与此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不过李三坚心中明白,更血腥、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现在就被吓尿了,如何继续作战,如何继续守城?   同时李三坚身为泉州长吏,为一州之知州,泉州军之统帅,若是被吓尿了,若是逃之夭夭,弃泉州上下于不顾,那么必将严重挫伤泉州守军的士气,泉州由此而失守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因此李三坚装也要装出一副神情自若、面不改色的模样,杵剑立在城头之上,冷冷的看着城下,是纹丝不动,任由火球、石块飞过头顶、身侧。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李三坚的双腿在微微颤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李三坚的鬓角已经流下了数颗黄豆大小的汗水。   李三坚的卫士们举起大盾挡在了他的身前,均被李三坚斥退。   要装就要装得像一些,躲在大盾后面算怎么回事?还不如直接下城躲避呢。   至于有可能被投石砸死、砸伤,甚至砸为肉泥,李三坚也顾不了许多了   众宋军守军见知州李三坚镇定自如,仍是坚持立在城头,顿时士气大振,或灭火或救人,或搬运守城兵军械,准备与敌展开血战。   要知道此刻泉州州衙的一干官员之中的大多数,包括崔永梽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了,众官或趋至城楼下躲避,或干脆跑回了城中,躲入府中,打算情势不对,就立刻逃之夭夭,或勉强与李三坚在一起,但脸色却是异常的苍白,如崔永梽等人。   “杀!杀!杀!”   “第一个冲进城中,大王重赏!”   “杀啊,宋娘子军已经不敢露头了。”   海寇见宋军已被压制,一直没有反击,因此就推出了数十具壕车,在众人齐声呐喊之中被推了上去,慢慢的靠近了壕沟,躲在壕车之内的海贼均是穿着木履,以防止被铁蒺藜扎伤。   “投石车准备、床弩准备,不要妄动,不要妄动,等候将令。”泉州守军实际指挥,泉州宋军监押姚舆挥舞着令旗大声呼喊道。   方才并非泉州守军不反击,而是距离太远,同时相比较来说,对方目标太小,若是盲目投掷,除了浪费守城军械之外,并无多少用处,同时还暴露了城墙之上各投石车、床弩等位置,会引来对方集中攻击。   此时海贼打算用壕车、冲车、云梯等抢城了,因此就到了还击的时候了。   随着姚舆一声令下,布置在泉州城墙之上的数十架投石车与三弓床弩嘎吱嘎吱拉开了,石块、弩箭、毒火球等物均放了上去。操作投石车、床弩的宋军冒着对方如雨的火球、石块、箭矢等,奋力校准,打算给与对方致命一击。 第一百七十二章 泉州之战(三)   泉州临漳门附近总共修了三座高高的敌楼,也就是角楼,敌楼的作用就是瞭望与射击。   除此之外,在壕沟与城墙之间,还有羊马墙,作为泉州城池的第二道防线,泉州城墙,外墙之后还有内墙,总共四道防线。   在壕沟的外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铁蒺藜、拒马等物。   泉州城池除了城墙略矮之外,城防可以说是较为坚固,不是因为泉州此次被贼寇袭城有些猝不及防之外,泉州城池还要固若金汤一些。   东海群寇为攻取泉州城池,将数十具简陋的壕车推了上来,推至护城河边。   所谓壕车,又名填壕车,是以竖直的桥板作为防御,所以人员在推进填壕车时可以避免遭到矢石的攻击。   待将壕车推至护城河之时,即将所载土、石投入壕沟,填平护城河,随后或架设云梯抢城,或直接使用攻城锤撞开城门。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要一处出现破绽,只要一处被攻破,那么整个泉州城池就会被攻破。   “还击!”姚舆一直等到壕车推到护城河边之时,一直等待东海众贼开始填埋护城河之时,方才将手中的令旗狠狠的挥下,下达了攻击的将令。   此刻众贼为了填埋护城河,是在护城河之前是乱成了一团,壕车便露出了破绽,同时此处也是宋各种城防军械的最佳射程。   随着姚舆一声令下,早已憋屈许久的宋军,将一个个石块、毒火球、弩箭、标枪等等,如下雨般的倾泄在了众贼推上来的壕车当中。   所谓毒火球,就是将硝量低、燃烧性能好的黑火药团和成球状,并掺入有毒或发烟之物,用纸或麻包缚数层,外敷松脂,以防潮和助燃。   毒火球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其火球的杀伤力,还是在于毒火球燃烧之上产生的浓烟,浓烟既能将人活活呛死,也能将人毒死。   自半空之中俯视整个泉州城池,由宋军投石车发射的毒火球划过天际,带着长长的尾焰砸在壕车当中,毒火球砸在哪里,哪里就燃起来熊熊大火,同时还冒出了一股股浓浓的黄烟。   而投石车投掷的巨石,旋转着,自半空落下,将一具具壕车砸得四分五裂的,壕车破碎之后,躲在壕车之后的海贼均暴露在了毒烟及宋军弓弩之中。   海贼中了毒烟,或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或跪倒在地,不停的呕吐,只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呕吐出来。   其实宋军抛掷的毒火球及其发出的毒烟,并不是最致命的,或者说杀伤力是最大的,毕竟毒火球及其发出的毒烟要受风向、地势等因素的影响,一旦风向改变,宋军可不敢再投掷毒火球了,若风向朝己方吹,投掷毒火球,岂不是会毒死自己?同时旷野之中,毒烟的效果是极为有限的。   而杀伤力最大,最致命的就是宋军的弓弩。   此刻无数宋军弓弩手,自城墙之上站起身来,将一排排羽箭射向海贼,如雨的羽箭遮天蔽日,在这一刻,阳光似乎都是暗淡了许多。   箭雨发出一阵阵的,令人恐惧的“呜呜”之声,铺天盖地的射向攻上来的海贼,将一排排的海贼射杀在了护城河之前,海贼或落入护城河中,或横七竖八的倒在了河沿上,身上是插满了羽箭,肚破肠流,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几乎都将护城河染红了。   横尸遍野,是血流成河!   密密麻麻的羽箭或插在人身上,或插在地上,整个护城河之前就如同一片片的稻田一般,令人头发发麻。   攻上前的海贼被射杀了大半,余皆魂飞魄散,不要命的跑回了本方阵营,留下了一具具燃烧的壕车及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宋军开始反击,但也暴露了宋军防守的位置,于是就开始用投石车攻击。   其中最受对方“照顾”的就是敌楼,原因就是敌楼之上的宋军既可以观察敌军的动向,也可以居高临下的射杀敌军。   于是海贼的投石车投掷的石块如雨点般的飞向了宋军敌楼。   其中一座敌楼在石块猛烈撞击之下就像块豆腐一样坍塌了下来,砖石、木梁如下雨般的掉落在城墙之上,城墙之上宋军纷纷躲避,躲避不及的就被埋在了砖瓦之中,窒息而死,在敌楼之上的弓弩手也是纷纷惨叫着从楼上掉了下来,摔成了肉泥。   不过姚舆等人早有防备,在被摧毁的敌楼之下早已放了无数个沙包,敌楼被摧毁后,立即就垒起了一个又一个高于城墙的沙包楼,弓弩手可以趴在上面继续发射羽箭。   此时此刻,宋军、海寇之间发生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双方众矢齐发,无数斗大的石块遮天蔽日的,挟着巨大的动能和势能,飞到半空中呼呼作响,砸下去即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巨响。   “拿弓箭来!”立在城墙之上的李三坚不能总是像个门神般的杵着吧?于是吩咐手下道。   众人皆是持怀疑的态度给李三坚寻了副宝雕弓来。   状元郎欲亲自动手了?众人心中均是暗道。   其实李三坚能够自始至终的站在战斗的第一线,能够与将士们在一起,这已经足够了,众人并不奢求李三坚能够亲自上阵厮杀。   李三坚取过弓箭,看了左右一眼,弯弓搭箭,拉了个满月,随后松开右手指,“咻”的一声,一支羽箭就飞至城下,并一箭命中了一名贼寇。   李三坚自十余岁起就接触了这个世上第一凶悍的杀人利器,弓箭,不敢说李三坚的箭术多么精妙,但拉弓放箭还是较为娴熟的,此刻也不需要多么精准,只要力大,能够箭射出去即可,只要能够将箭射进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即可。   一州之长吏,大宋状元郎,文邹邹的一介书生都亲自上阵厮杀了,顿时就使得宋军士气大振,抖擞精神与敌奋战。   此刻泉州城池上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喊杀声,双方纠缠在了一起,谁也不肯后退半步,是拼死搏杀,杀的是难分难解。   。。。。。。。。。。。。。。。。。。。。。。   泉州紫帽山   “冲,冲上去!”   “宋军兵少,我等只要冲上山坡,就能拿下紫帽山山。”   “攻取紫帽山,大王必有重赏,杀啊!”   李三坚的心腹爱将山魁,率五百兵马驻守于紫帽山,与泉州城池呈犄角之势。   紫帽山的宋军兵马虽不多,但却如一块骨头般的卡在了海寇的咽喉之上,使得海寇如鲠在喉。   有紫帽山的宋军兵马在,海寇根本不能全力攻打泉州城池,同时还必须分出一部分兵力严防紫帽山的兵马接应泉州城池。   攻打泉州城池,激战正酣,紫帽山的宋军兵马自侧后奔袭,岂不是成了两面夹击?不要说攻取泉州城池了,甚至落败都有可能。   因此欲取泉州城池,必先攻取紫帽山。   铜盘山海寇军师费景阳,足智多谋,见多识广,自用兵泉州城下之后,就发现了此处关键,因此就命人攻取紫帽山,并掷下严令,不惜一切代价,攻取紫帽山。   此时上千海贼攻打紫帽山,可令人感到沮丧的是,此刻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大雨倾盆而下,使得山路是异常的泥泞不堪,此刻不要说攻打紫帽山了,就连上山都变得异常困难。   不过好在海寇上山之时,并未遇到宋军抵抗,连一个宋军人影都未见到,众贼均是欢欣鼓舞,以为紫帽山的宋军惧战逃之夭夭了。   只有少数海贼是忐忑不安的,难以猜测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轰隆隆。”一声巨响,正当众海贼将要冲上紫帽山之时,山坡前土石突然坍塌,形成了一个宽达丈许的大裂缝,裂缝中布满了荆刺、削尖的木桩。上百名海贼收脚不住连人带兵器掉进了大坑,山坡上突然转出数百人,上百人端着烧开的粪汁、汤水就往里倒,上百人往大坑里推着巨石,上百人弯弓搭箭射向海贼。   “啊。。啊。。。啊。”   “不好,有埋伏!”   惨叫声、怒喝声此起彼伏,掉进裂缝里的贼军立刻就陷入了死亡的陷阱,在深坑里苦苦挣扎,有的被挂在削尖的木桩上痛苦的哭喊扭动,有的不顾身上被烫烂的皮肤拼命往上爬,却被一块巨石击落坑底,   “反击,反击!”   “填平坑道,冲上去!”   上千名海贼皆为悍匪,虽中伏死伤了上百人之多,但却是悍不畏死,一面组织人马反击,一面用木板、土石填平深坑。   双方在深坑周围纠缠、厮杀半响之后,宋军毕竟人少,不愿与敌在此地纠缠,于是就鸣锣后退,退至一个山口。   此处山口为紫帽山最后一个险要之处,两侧皆是陡壁悬崖,无其他道路可走。   宋军退至此处之后,就再也不后退了,手持刀盾、弓弩等兵器静静的等待着众匪。   “后退半步者斩!”宋军一名猛将合上面甲,遮挡住丑脸之后,大声下令道。   面甲为恐怖的青铜面具。   在宋军阵列之前为上百名打扮是一模一样的猛士,皆为短甲、短剑、黑色大盾护体,身披黑色披风。   上百名猛士皆出自罗布瑞的猛士训练营。 第一百七十三章 泉州之战(四)   “廖老五,派你的人马上去,全部派上去,命你一个时辰之内攻破临漳门。”海寇一艘大船之上,贼首谢怀忠气急败坏的给廖汉下令道。   铜盘山海寇集兵万余攻打只有数千兵马的泉州,据谢怀忠等人了解,泉州这数千兵马皆为厢军、乡兵、土兵等等,没有一个禁军。也就是说,没有一名精锐,城中皆为半兵半农之兵,平日里也就做些架桥铺路等事,根本没有打过仗,由此铜山寨才敢前来攻取泉州城池。   谢怀忠原本以为,利用投石车等等,给泉州城池来个铺天盖地的火球、石块、矢石攻击,定会吓破城中宋军的胆儿,宋军这些杂牌军不降也会弃城而去,逃之夭夭,随后众军一拥而上,一举攻取泉州城池。   可谢怀忠等人没有料到,泉州城中这些杂牌宋军居然如此顽强,激战半日,海寇寸土未得,还白白损失了无数人马,攻城器械也几乎损失殆尽,使得谢怀忠等人是暴跳如雷,且心急如焚。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对海寇不利,原因就是宋军援军随时都可能到来,若是大宋精锐禁军到来,还能有海寇什么好?泉州杂牌军都如此能打,那么精锐禁军岂不是更加厉害?到那时,必将会是大事去矣。   因此谢怀忠等人此刻是异常焦急,恨不得早日攻取泉州城池。   “大王,兄弟麾下已折损过半,已无力再战了啊。”铜山寨五头领廖汉闻言愤怒的对谢怀忠说道。   泉州石湖水寨一战,廖汉手下就折损了两三百人,这半日攻城,又折损了数百人马,此刻廖汉手下仅剩七八百人了,其中还有许多伤兵,如此再上去攻城,岂不是自己手下将要折损殆尽?   要知道在贼窝里讨生活,实力为最重要的,若是廖汉手下折损殆尽,那么廖汉屁都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   “怎么?事到如今,五弟还想保存实力?”谢怀忠闻言冷冷的说道。   “实力?我廖老五现在还有什么实力?一群残兵败卒罢了,他们岛中出发之时还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可现在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什么实力?嗯?大哥,你倒是说说,现在还有什么实力?”   廖汉满了悲愤之色一连问了三声,埋怨之意溢于言表。   “廖汉,你勾结官府,欲对我山寨不利,现在又畏敌不前,该当何罪?来人,牵出去斩了!”谢怀忠被廖汉问得是恼羞成怒,于是唤左右欲将廖汉斩首。   原因就是,其一谢怀忠始终怀疑官府是欲擒故纵,将廖汉放了回来,其二就是杀人立威,督促手下全力攻打泉州城池。   “你。。。谢怀忠你过河拆桥。。。放开我。。。”   左右闻言上来就将廖汉按在地上,廖汉不服,拼命挣扎道。   “大哥,临阵斩将,非吉兆也!”费景阳见状慌忙劝道:“攻城不利,我等再想办法便是,你又何必如此?”   “二弟,难道你有何妙计?”谢怀忠闻言问道。   “大哥,费某暂时无计可施。”费景阳摇头道:“泉州如此情形,不如趁现在损失不大,就此撤军回岛,以待时机如何?”   在泉州城下每多呆一个时辰,费景阳的担忧就多一分,可谓是度日如年。   攻城陷入胶着,宋军援军不知何时到来,泉州舟师至今不见踪影,如此这般的,怎能不令费景阳担忧?   “撤军?”谢怀忠闻言看着费景阳摇头苦笑道:“事到如今,是回不去了。。。”   此次攻打泉州城池,可不止铜山寨这一家,而是东海群寇,而东海群寇跟随铜山寨攻打泉州城池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为了劫掠泉州城池,无非就是劫掠泉州城中的财富、人丁,此时非但一个人未捞到,一文钱未抢到,却损兵折将的,此刻若是铩羽而过,东海群寇会答应吗?   不但不会答应,还会与铜山寨算总账,也许会群起而攻之。   放着逍遥的日子不过,非要来攻打泉州城池。。。   谢怀忠此刻已经骑虎难下了。   最为关键的是,泉州会让谢怀忠等人从容离去吗?   答案是否定的,泉州必然会衔尾追急,   “事到如今,这些人也该动用了,大哥,我的意思是如此如此。。。”费景阳又岂能不明白谢怀忠的意思?又岂能不知道目前铜山寨的处境?于是对谢怀忠说道。   “就依二弟的主意。”谢怀忠听完之后大喜道。   可谢怀忠大喜,费景阳却是没有半点喜意,忧心忡忡的看着硝烟弥漫的泉州城池,是久久不语。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个事上任何事情都有其偶发性的,此刻的费景阳却有了些强烈不妙的预感。   。。。。。。。。。。。。。。。。。。。。。   深夜泉州城池   月色如霜,淡淡的月光自半空中照在泉州城墙之上众宋军的黑色铁甲、兵器之上,这些铁甲、兵器也仿佛凝结了薄薄的一层霜露。   东海群寇攻打泉州城池整整两日,此时方歇,泉州守军此刻方能喘息片刻。   此刻泉州守军,或横在城墙之上呼呼大睡,横七竖八的,或干脆抱着兵器打盹。   两日激战,守军们早已是疲惫不堪。   “崔通判,为何不暂歇片刻?”   宋军守军疲惫不堪,是昏昏欲睡,可有人不敢疲惫,不敢睡觉,不但不敢睡觉,还打起精神,巡视城墙各处。   泉州兵马监押姚舆安排好各处巡哨之后,就亲自带着上百个军卒亲自巡察泉州各城门城防,以防贼寇趁夜偷袭。   姚舆等着巡察至通津门之时,看见泉州通判崔永梽领着州衙一些官吏,正安排民夫将一些石块、火油、弩箭等城防之物运上城墙,于是抢上前去施礼问道。   此次泉州城池危急,泉州的两名主官,知州李三坚与通判崔永梽却与大多数朝廷官员不太一样。   一般的官员遇到这种血腥杀戮的场面,早已是或逃之夭夭,或躲在一旁不敢露头,将所有事情都扔给了手下。   特别是像泉州这种,常年未经历过战火。   虽然李三坚与崔永梽二人竭力掩饰,但也看得出来,二人还是较为害怕的,不过二人自始至终的立在城墙之上,极大的鼓舞了军心,并深得姚舆等武官及守军将士的敬重。   特别是泉州知州李三坚,还亲自操刀上阵,与敌拼杀,这在官员之中,是极为罕见的,几乎没有。   姚舆恭敬施礼,令崔永梽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事情对姚舆笑道道:“本官也想下城歇息,但情势所逼,容不得本官歇息片刻。”   守城不但是守城将士与敌拼杀,还需有人调配,调配民夫,调配守城物资等等,这一切均需崔永梽操心。   守城杀敌固然重要,可后勤的保障同样能够决定一场战役的成败。   对此,李三坚、崔永梽等人是心知肚明的。   姚舆闻言连忙点头称是。   “李知州哪里去了?”崔永梽已许久未见李三坚了,于是问道。   “师叔他。。。他站着站着就睡着了,小将已令人将他抬下城歇息去了。”姚舆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   两日激战,李三坚同样是疲惫不堪,虽竭力坚持,但海寇攻击暂缓期间,李三坚居然靠在城墙之上睡着了,于是姚舆命人将李三坚抬到了城门楼之下的屋中暂歇。   四名兵士将李三坚抬了下去,在此期间,李三坚居然浑然不知,仍是沉沉入睡。   “李知州年不过二十余岁,姚军主不必如此。”崔永梽微微一笑对姚舆说道:“姚军主过来与崔某说说话,崔某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来人,抬把椅子过来。”姚舆点头吩咐手下道。   “不必如此麻烦了。”崔永梽掸了掸官袍上的尘土,就坐在了城墙上散落的一块方砖之上后,问向姚舆道:“姚军主,李知州为你的师叔,那么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通判相公的意思是。。。?”姚舆也同样坐在方砖之上,诧异的问道。   你与他朝夕相处二三年了,你还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姚舆心中暗道。   “崔某的意思是,李知州。。。是否有。。。有藩镇之心?”崔永梽沉吟良久之后,犹犹豫豫的问道。   “崔通判,你。。。你这是何意?”姚舆闻言顿时给惊得三魂出窍,结结巴巴的问道。   藩镇之心,就是割据之意,此为谋逆大罪,是死罪,是祸及满门的死罪,姚舆怎不惊得魂飞魄散的?   崔永梽摇了摇头,是沉默不语。   “崔通判,强敌未退,你此言是否有瓜田李下之嫌?”姚舆随后愤愤不平的说道。   狗娘养的,就会内斗,姚舆此刻心中愤怒的想到,强敌还在攻城,居然有人怀疑李三坚有不二之心?如此岂能不令姚舆是气氛异常?   李三坚造反?他拿什么造反?仅凭泉州吗?   崔永梽重重的叹了口气,是沉默不语。   “贼寇偷城!”   正在此时,城墙上下锣声是响做一片,无数守军从梦中惊醒过来,纷纷拿着兵刃拥至城墙之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泉州之战(五)   “杀啊!”   “杀!杀!杀!”   “冲上去,首蹬城墙者,大王必有重赏!”   “破城,就在今日!”   “冲上去,撞破城门!”   此日深夜之中,东海群寇偷袭泉州城池,因泉州守军防守严密,因此偷袭不成,改为强攻。   因前两日激战,海寇攻城兵器几乎折损殆尽,因此此刻居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将小舟翻转,船底朝上,倒扣着被众贼抬了上去,攻城之人躲在小舟之下,躲避城墙之上如雨的矢石。   小舟常年行船,因此船底长满了青苔,不但坚固,且湿滑无比,矢石如雨,却伤不了小舟分毫,就连火箭落上去,或弹飞,或滑落,就算插在小舟船底之上,也是很快熄灭,伤不了小舟分毫。只数条小舟被城上投掷的巨石砸翻,其余均是安然无恙。   海贼抬着无数小舟,一窝蜂的冲到了泉州城池之下,贴着墙根,躲避着城上如雨的矢石。   “冲车,快,快,撞击城门!”一名大胡子悍匪举着大盾,焦急得大声吼道。   此刻数具由坚木制成的简易冲车,被众海贼推了上来,冒着如雨的矢石,直接推到了临漳门城门之下,在数条小舟的遮护之下,躲在城门洞之中,撞击着临漳门坚固的城门。   包着铜皮的撞木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城门,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城门被撞得不断颤动,同时木质城门出现了一条条的裂缝,尘土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城门当然会修得坚固无比,但也经受不住这一次次的撞击,早晚会被撞破。   一旦城门被冲车撞破,就是巷战、街战。若是城中宋军守军顶不住海贼的一拥而入,就是城破之时,一旦宋军落败,泉州十数万百姓将会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   “放箭!放箭!”   “投掷石块,投掷石块!”   激战到了此刻,焦点就集中在了临漳门城门之处,无数宋军冒着对方的矢石,自城墙之上探出身来,向着城下冒死投掷石块,冒死向着城下发射羽箭。   有无数海贼被射到在了城下,也有无数宋军被城下的羽箭射中,或惨叫的跌落城头,或翻到在了城墙之内。   双方射出的羽箭在空中形成了一条条的线条,线条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张张的天网。   “噗”的一声轻响,在如雨的箭矢之中,一支羽箭射中了正在临漳门城头指挥的泉州兵马监押姚舆的左臂,左臂中箭,飚出了一缕鲜血。   姚舆痛得冷哼了一声,伸出右手捂住了左臂伤处。   “姚军主。。。”左右慌忙来扶姚舆。   “咔嚓”一声,姚舆折断箭杆,推开左右后下令道:“令许彪领本部兵马下去,就是战至最后一人,亦不许后退半步。”   城门撞破之后就是巷战、街战,姚舆力图将贼军阻于城门之外,因此就命彪字营指挥使许彪率部驻守于城门之后,待城门被敌撞破,与敌死战、血战。   许彪大声应了一声,就率本部三百余甲士,奔至城下,手持各种兵刃,列成战阵,死死的盯着不断发出巨响的临漳门城门。   “姚军主,这也不是办法啊。”一名守军将领对姚舆说道:“需派一支兵马出去冲杀,袭扰贼寇,令贼寇无法专心攻城。”   姚舆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   守城并不是一味的死守,冷不丁的派遣一支兵马出去冲杀,令敌手忙脚乱的,无法专心攻城。如此道理,姚舆岂能不明白?   可问题是派何人出去?   人马少了,作用不大,人马多了才能起作用,可目前泉州兵马本就捉襟见肘,哪里有多余的兵马出去冲杀?   最为关键的是,出城冲杀的兵马基本上是有去无回了,因此个个都是死士,目前姚舆在泉州城中又哪里能够寻得大批死士?   “城中起火了!”有宋军兵卒惊恐的大声喊道。   所谓祸不单行、福不双至,正当泉州临漳门吃紧之时,泉州城内数处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深夜之中大火冲天而起,使得于临漳门附近与敌厮杀的姚舆等宋军看的是清清楚楚的。   “为何会起火?”姚舆忍着伤痛,凝视着城中喃喃自语道。   “报。。。。。禀。。。。。。。崔通判、姚军主,城中有贼子作乱,四处杀人放火。”片刻后,有兵士来报道。   “哪里来的贼子?”崔永梽、姚舆闻言惊得互相看了一眼后,一起开口问道。   外有贼寇攻城,临漳门危在旦夕,内有贼中作乱,明显就是里应外合了。   而防守城池最令人害怕的就是里应外合,里应外合,甚至打开了城门,泉州就大事去矣。   “姚军主,该当如何应对?”崔永梽问向姚舆道。   “城外的战事就由你姚监押做主,本官亲自领兵去扑灭城内乱匪。”姚舆还在思考之际,李三坚全身披挂,手握吴王剑疾步走上城门楼后对姚舆等人说道。   李三坚和衣而眠,不久后就被惊醒了。   泉州城池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故,李三坚又岂能安睡?于是就奔上了城门楼,一路之上,也大致了解到了此刻泉州城池发生的变故。   “你。。。师叔,你行吗?”姚舆怀疑的问道。   领兵扑灭乱匪是要领兵作战的,是要与敌拼杀的,而不是在城头之上偷偷放几支冷箭,两者之间是无法相比的。   李三坚为一介书生,也习过几天武艺,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就算他在罗布瑞的死亡特训营训练过几日,但上阵厮杀他行吗?姚舆不无担心的想到。   上阵厮杀首先你必须要有胆量,师叔他有吗?姚舆心中暗道。   “我行吗?”李三坚闻言瞪了姚舆一眼道:“此时此刻,不行也行了,此时此刻,你姚监押还有将可用吗?”   章阚、司马威、郑泰等将领舟师在外,山魁领兵镇守紫帽山,许彪领兵防止贼军攻破临漳门,而姚舆却要总顾全局。   崔虎臣为一员晓将,但也是一员小将,年纪太轻,无法领兵平乱、安抚城中百姓,而吴淼山、燕四又有其他重要事情去了。   泉州军中能够领兵的将领,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因此李三坚思来想去,决定自己亲自领兵平乱,安抚城中百姓。   将到用时,方恨少也!   “命罗布瑞领两百猛士出城厮杀,以解城门之忧。”李三坚见姚舆无言以对,于是下令道。   姚舆为泉州兵马监押,总领泉州城防之事,但李三坚却是泉州兵马都监,官在姚舆之上,且李三坚为泉州知州,总领泉州军、兵事,因此有权发号施令的。   “师叔,两百人马是否太少?”姚舆闻言问道。   “兵不在多,在于堪战。”李三坚答道。   “罗布瑞,本官只能给你两百兵马,且均为你训练营之人,可敢出城应战?”李三坚随后问向罗布瑞道。   两百人马均是还在罗布瑞死士训练营之中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李三坚是不会让他们上去拼杀的。此刻泉州城池危在旦夕,李三坚就打算破釜沉舟了。   “有何不敢?”罗布瑞一身短甲,握剑轻蔑的说道:“我部儿郎均能以一当十,对于这区区海贼,自是不在话下。府尊相公,早就该出城应战了,早些出城应战,还轮的上海贼攻城?”   “你懂什么?”李三坚白了罗布瑞一眼道。   莽夫毕竟是莽夫,海外莽夫他也是莽夫,岂能明白我华夏用兵之道?李三坚心中暗道。   泉州临漳门靠近江边,海贼船只占据绝对优势,若宋军一开始就出城与之对垒,被海寇船只攻击,不但肯定会损兵折将,泉州城池也会落入贼手。   而李三坚与姚舆等人制定的策略就是,依坚城消耗海寇的实力与锐气,再寻机反击,一举击败贼军。   此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也。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敌者劳,此为用兵之道,也是此刻泉州用兵之上策。   读破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时的李三坚可谓是饱读兵书,但此前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纸上谈兵这件事情,李三坚曾经被童贯耻笑过。。。   因此,此次海贼用兵泉州,欲攻取泉州城池,从某种方面来说,倒是给李三坚上了一课,让李三坚见识到了何谓战争,使李三坚见识到了这个世上的战争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虽海贼用兵泉州仍是算不上真正的战争,如宋与西夏或宋与辽之间发生的战争,但李三坚可以窥一斑而见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   聪明、机灵之人从中当有所悟。   兵法是死的,战事是活的,在兵法之中领悟战争,在战争之中学习兵法。   “施主,贫僧愿领人与罗军将一道出城,迎战贼寇。” 济空见两百人马实在太少,于是对李三坚说道。   “大师。。。你们。。。?也罢,大师出城需小心在意,且一切听从罗布瑞之将令。”   此刻李三坚已无暇顾及其他,于是点头应允道。   “虎臣,你带上五十猛士随本官进城平乱。”李三坚吩咐崔虎臣一声后,问向崔永梽道:“崔通判不会不舍吧?”   “犬子既已从军,当马革裹尸。”崔永梽对着李三坚翻了个白眼道:“五十人是否太少了?”   “兵不在多,在于堪战,将不在勇,而在于谋。”李三坚淡淡的答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泉州之战(六)   “快跑啊,贼子到处杀人放火了!”   “哪里来的贼子?”   “城外攻进来的啊。”   “城外?城池被贼寇攻破了?”   “这是肯定啊,否则贼寇怎能进城啊?快跑吧,否则就来不及了,落入贼手,是生不如死啊。”   “听说李知州也下落不明了啊。”   “什么下落不明?他早就弃城而去了,带着自己家人跑啦。”   “呸,狗官,还爱民如子,关键时候就怂包软蛋了。”   “喂,兄台,往哪里跑啊?这拖家带口的,去哪里啊?”   “去北门,听说北门无贼。。。。。”   “啊。。。。。。”   泉州城内开元寺一带为泉州富户、商户集中居住之地,此刻一群又一群惊慌的富户、商人百姓拼命向南门涌去,百姓扶老携幼,背着或挑着自己的家当,或赶着驴车、马车、骡车、牛车相互拥挤着向城外跑去。   富户、富商,甚至还有官宦人家,将金银珠宝等财物装上牛车、驴车、人力车等等一切可以使用的车辆,带着妻妾等家眷亦是向城外奔去。   在火光之中,人人脸上均露出了惊惶之色。   海贼攻破泉州城池的错误消息不胫而走,刚开始只是说城中有贼,可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最后泉州百姓得到消息就变成了贼军攻破泉州城池,进城的海贼有数万人之多,并到处杀人放火、奸淫妇女、劫掠财物。特别是听说知州李三坚等朝廷官员已经跑了,就更引起了百姓的慌张。   于是泉州百姓,特别是开元寺一带的百姓此刻疯狂的向北门涌去,都想尽早的逃出泉州城池。   若如此情况不加制止,不用海贼攻城,百姓就会自内冲破城门。   “吾等乃东海义军,朝廷不仁,今日替天行道。”   “杀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大开城门,让大王大军进城!”   此刻街角忽然转出百余名头裹红色头巾的持械贼寇,手持兵刃、火把,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大肆砍杀逃难的百姓,并趁机掠夺女人、财物。   百姓见状是更加慌张,相互拥挤、踩踏,大声尖叫着四散逃去。   其实贼寇只百余人,而百姓却何止千人,若是人人不惧贼寇,人人与贼寇拼命,贼寇又岂是对手?   但一来百姓皆手无寸铁,二来无人领头,因此皆四散逃命。   一些人倒在地上哭喊救命,一些人跪下向贼寇磕头求饶,乞求饶命,街上也是一片狼藉,是混乱不堪。   “嗤嗤嗤!”正在此时,空中传来三声羽箭破空之时,随后三支羽箭如闪电般的飞至,将三名贼寇射翻在地。   “宋军?”鲜血迸溅,三名贼寇被射倒在地,其余贼寇顿时发出一阵骚乱,纷纷向羽箭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街角奔来一队宋军,人数约五十人上下。   “休得放箭,小心伤了百姓!”一名全身披挂的宋军将领骑着一匹异常神骏的白马,冲到队伍之前,愤怒得大声喝止着拿着弓弩的宋军兵卒。   此时贼寇与诸多百姓混杂在了一起,岂能以弓箭制敌?骑在神骏白马之上的宋军将领心中郁闷的想到。   宋军兵卒闻言慌忙收起弓弩,持刀盾在手。   “某乃泉州知州李三坚,领兵平乱!”宋军将领骑着神骏白马在队伍之前来回驰骋,大声呼喊道:“百姓休要慌张,坐在地上,休得乱奔乱跑,否则以乱贼论处。尔等贼子,速速抛去兵器,跪地请降,否则定斩不赦!”   宋军将领就是泉州知州李三坚了,此刻率五十兵士至?一带平乱。   ?一带靠近泉州城池北门,若不能够迅速止乱,必将回危及城门,因此李三坚首先带人来到此地平乱。   虽宋军先声夺人,射倒了三名贼寇,虽李三坚吼声如雷,但此时场面是异常的混乱,又怎能迅速止乱?除了百姓心中稍安之外,其他方面没有多少作用,百姓们仍是在慌慌张张的逃命。   而众贼寇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队宋军身上。   “杀啊!官军人少,我等人多,怕他做甚?”   “他就是狗官李三坚?上啊,拿住李三坚,献于大王,必有重赏。”   百余贼寇见官军止五十余人,且不敢使用令人胆寒的弓弩,于是就气焰大盛,拿着各种兵刃狂呼大喊着向着宋军扑来。   若在平时,五十余宋军也许能够震慑住百余乱匪,可此刻城外海寇攻城正烈,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若是海寇攻破泉州城池,这些人拿住了知州李三坚等人,岂不是大功一件?   因此百余乱匪鼓起勇气,欲击败面前的这支宋军,再会同其他乱匪,自内打开泉州城池大门,献出泉州城池,立下大功。   “来的好!”李三坚见众贼寇冲杀而来,是不忧反喜,轻轻拍了拍“啸风”的脖子,拍马迎了上去。   若是贼寇与百姓混杂在一起,李三坚等人真还不便放手砍杀,此刻众贼越众而出,扑向宋军,岂不是正合李三坚等人之意吗?   李三坚所领这五十余名宋军可不是一般的宋军,而是来自罗布瑞死士训练营的猛士。   “杀!”李三坚当先迎上众贼,拔出吴王剑,左右各挥出一剑,先将两名贼寇,连刀带人的斩为两断。   李三坚习“迎风三破浪”日久,身手是无比的敏捷,同时李三坚在罗布瑞的死士训练营也是训练日久,虽不是如其他人那样的整日训练,但对付眼前这些蟊贼还是绰绰有余。   再加上锋利无比的吴王剑,再加上令人望之生畏的“啸风”,因而李三坚立斩两名贼寇于马下。   两道红光闪过,鲜血迸溅,一名贼子被拦腰斩断,身体分为两截落在了尘埃之中,五脏六腑自腰间流了出来,黑呼呼的还在不停的蠕动,鲜血流淌了一地。   吴王剑,挡者立断,无论是人还是兵刃。   一名贼子被吴王剑削去了首级,痛苦扭曲的头颅飞到了半空之中,颈血喷涌,就如红色喷泉一般,无头躯体慢慢的跪倒在地,随后扑倒在了尘埃之中。   这不是李三坚第一次杀人了,随着杀人越多,李三坚已逐渐有了些沙场悍将的味道了,已经逐渐变得有些冷血了,这与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有着天壤之别了。   恐怖的杀人场面将众贼惊得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持刀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大宋官员,还是个文官,何时如此能打能杀了?这是众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周围百姓见状也是发出一阵尖叫及嘈杂之声,一些女子、孩童更是被吓得连声尖叫,纷纷侧目不敢直视。   也有百姓心中暗喜,宋军占了上风,岂不是他们的福音吗?   “杀!”骁将崔虎臣将众贼一时受到惊吓,队形散乱,神色慌张,机会难得,于是大喝一声,下达了攻击的将令,拍马舞枪,先搠翻了两名贼寇。   “杀!杀!杀!”   五十名猛士见主官身先士卒的杀贼,顿时勇气倍增,于是一手持盾,一手持特制的短剑,大踏步的迎上前去,挥出了他们人生第一次的杀人之剑。   “噗,噗,噗。”   短剑入肉之声不断响起,短剑交替落下,砍翻了一个又一个贼寇,五十名猛士过后满地的残肢断臂、首级等等,场面是惨不忍睹。   五十余猛士虽于罗布瑞的死士训练营经历过残酷的训练,但毕竟没有真正的杀过人,此刻杀人见血之后,顿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心态已经从忐忑不安变得逐渐嗜血,变得冷酷无情起来。   五十余名猛士第一次出剑劈砍就砍翻了五十余名贼寇,几乎是无人落空。   剩余贼寇见状顿时就被吓得魂不附体的,而此时给他们的选择只三条路,要么继续与宋军拼杀,要么跪地乞降,要么混入百姓当中逃之夭夭。   不过无论那条路均是死路一条。   继续与宋军拼杀的,又岂是这些个自死士训练营出来的、兵器铠甲等极为精良的猛士对手?纷纷被剁倒在地,首级、残肢断臂滚的到处都是。   而混入百姓欲逃之夭夭的贼寇却被百姓揪了出来,一些人被百姓活活打死或咬死。   百姓恨极这些残害百姓的贼子,此时贼子没了势,落了单,又怎不报仇雪恨?   一些贼寇无奈,抛去兵刃之后,跪地乞降,哀求饶命。   “斩了,一个不留!”骑在“啸风”之上的李三坚手持血淋淋的吴王剑,沉吟片刻后下令道。   这倒不是李三坚真的是个嗜血滥杀之人,而是这些人贼寇残害百姓,为城外攻城海贼之内应,已经犯下了十恶不赦的重罪、死罪。   因此李三坚必须将他们全部斩首,以震慑作乱的贼寇,以打击城外攻城海贼的锐气,以迅速平乱。   李三坚不得不为此举。   五十余猛士接令后,面无表情,挥剑斩下,瞬间就斩下了数十级首级。   这些猛士在罗布瑞的死士训练营之中早已被训练成了,惟李三坚之命是从,不要说斩杀一些贼寇了,就算是让他们自尽,特是不会皱眉的,也是不敢皱眉。 第一百七十六章 泉州之战(七)   东海群寇为海贼,当然就是以海为生、以船为生,因此东海群寇的营地几乎都是在海上。   以各种大小船只围成简易的水寨,海贼驻扎在水寨之中。   此日深夜,一艘小船缓缓的靠近了东萁徐岛主所部的水寨。   “来者何人?”水寨防护当然是异常严密,小船刚一靠近,就被水寨发觉了,于是有人举着火把大声问道,同时无数弓箭对准了这条小船,一旦有何变故,立即就是万箭齐发,将这条小船射成一个刺猬。   小船见状,不敢再划向水寨,停泊在了水寨水门前不远处。   随后小船之上点起了一盏灯笼,借着灯笼灯光,水寨众人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名年轻汉子背着手,立在了船头。   “少寨主?”东萁徐岛主趴在寨墙之上,借着灯笼微弱的灯光,仔细看了看,来人似乎是铜山寨谢怀忠之弟谢怀义,于是大声问道:“原来是少寨主来到鄙处,不知少寨主为何事而来?”   “怎么?不请我进去喝杯东萁岛的美酒?”谢怀义微微一笑道。   “哦,怠慢了少寨主,请少寨主恕罪。”徐岛主应了一声就转头吩咐左右道:“快快打开寨门,恭迎少寨主。”   徐岛主此时虽不能肯定来人就是铜盘岛的谢怀义,但一条小船能搭载多少人?充其量五六人而已,因此放他们进入水寨,又有何妨?若有变故,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将他们斩为肉酱。   “多谢徐岛主了。”谢怀义倒也没驱船入寨,而是站在船头对徐岛主说道:“军情紧急,大哥命我传令,命你部立即撤军回岛,待来年再图泉州。”   “撤军?回岛?这是为何?”徐岛主闻言顿起疑心,连忙问道。   徐岛主是奉费景阳之命,驻守于此地,以防宋军舟师来袭,可此刻攻城正酣,若是徐岛主等人撤军,岂不是将东海群寇岛后脊梁骨暴露给了宋军了吗?   “徐岛主,战事不利,且宋军援军将至,因此就下令撤军回岛。”谢怀义镇定的答道。   “哦,少寨主替我回覆寨主,徐某这就打点行装,这就撤军回岛。”徐岛主仍是半信半疑的对谢怀义说道。   战事不利,对此徐岛主又岂能不知?而宋军援军将至的消息,徐岛主这才知道,因此是颇为吃惊,在吃惊的同时,却也有些相信了谢怀义之言。   谢怀义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就驱船离去了。   “撤军之令是否有假?”谢怀义驱船离去后,徐岛主回顾左右问道。   “岛主,此人为假冒的,绝非少寨主。”一名心腹对徐岛主说道。   “哦?何以见得?”徐岛主闻言问道。   “此人不敢进入水寨,就表明此人身份有假,不过岛主。”心腹答道:“不过岛主,此事我等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这又是为何啊?”徐岛主诧异的问道。   “岛主,此时的战事对我极其不利啊。”心腹答道:“若我等落败,岛主的这点家当还能剩下多少?宋精锐禁军驻于福州,是不会不顾泉州的,若宋禁军来援,到时候只怕想跑都跑不掉了,因此岛主,我等不如就趁机撤军回岛,保存实力,以图后举。”   “可。。。可。。。若是谢寨主怪罪下来,我等又当如何应对?”徐岛主闻言先是大喜,随后又是担忧的问道。   要想在东海生存,实力为第一重要之事,在战事越来越不利的情况之下,徐岛主早就想保存实力,逃之夭夭了,此前不过是害怕谢怀忠等人兴师问罪而已。   “岛主放心。”心腹闻言微笑道:“谢怀忠之亲弟谢怀义前来传令,这是众多兄弟亲眼看到的,难道他们还想反悔不成?就算他们翻脸不认账,可若是谢怀忠大败,他们还有实力向岛主问罪吗?”   “彩,就依你之言。”徐岛主闻言大喜,丝毫不耽搁的下令道:“传令各船,连夜起锚,返回东萁,叫兄弟们动作麻利点,不许耽搁了。”   心腹之言说的太对了,若谢怀忠损兵折将,大败而归,哪里还有实力问罪于徐岛主?到时候只怕谢怀忠等人还要仰仗徐岛主的鼻息了呢。   徐岛主越想越得意,恨不得立即就返回东萁岛,恨不得谢怀忠所部立即被宋军打得大败,最好谢怀忠丢了性命。。。。。   于是乎,徐岛主所部连夜起锚,离开了泉州,溜之大吉,将海寇岛脊背显露了出来。   徐岛主连夜开溜,也引发了连锁反应,带动了一些海贼也是趁机逃之夭夭了。   。。。。。。。。。。。。。。。。。。。。。。   泉州东南海面一处海湾,停泊着数十艘战舰,其中有数艘巨船,巨船如一座座小山似的,停泊在海湾之中,海上不小的风浪,却不能撼动巨船半分。   细浪撞击在了停泊海湾之中的巨型战船之上,发出一阵又一阵哗哗的声音。   “章军主,燕捕头回来了。”一名负责瞭望的宋军舟师小校看清楚来船之后,向泉州舟师指挥使章阚禀报道。   “快让他上来。”章阚闻言大喜,走下“扬威号”巨舰的艉楼后说道。   章阚奉命领泉州舟师,武威水师数十条战船增援漳州,可未驶出多远,就接到漳州已经陷落的消息,同时不久后章阚等人得到了东海群寇攻打泉州城池的消息,于是章阚借机率部返回,将武威水师停泊在了一处僻静之地,寻机与海贼致命一击。   话说之前章阚就与李三坚商量好了,并未真正打算救援漳州的。。。。。   因此武威水师能够很快返回,并以逸待劳,准备攻打海贼船只。   “燕捕头辛苦了,事情怎样了?贼子是否相信了燕捕头之言?”燕四上了大船之后,章阚问候了一声,就连连问道。   燕四摇头不答,去除易容后,取过一件披风,将全身包裹后,才缓缓的答道:“燕某并未进入贼子的水寨,想必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嗯?贼子不上钩,我等无机可乘,无计可施也!”章阚闻言焦急的说道。   章阚不清楚泉州具体战况,但章阚心中明白,此刻泉州定是危在旦夕,一不小心,东海群寇就会攻破泉州城池,到那时,就大事去矣,泉州一干官员,包括李三坚与自己均脱不了干系,因此章阚心中是异常焦急。   而仅凭武威水师这数十艘战船,在对方有备的情况之下,就冒然发起攻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真正到了泉州危机时刻,就算是以卵击石,章阚也要率部出击了。   章阚此时甚至埋怨燕四,为何不进入水寨?为了泉州城,难道不应担些风险吗?   不过因燕四乃是李三坚的心腹,章阚不便明言,只是脸色是异常的难看。   燕四见章阚面呈焦急之色,于是微微一笑道:“章军主勿忧,燕某愚见,就算是贼子不信在下之言,他们也会撤军的。”   “这是为何?”章阚闻言,转忧为喜问道。   “乌合之众,一片散沙而已。”燕四微笑道:“燕某已得贼寇攻城受挫的消息,我泉州城池是稳如泰山,此刻贼寇大营早已是乱成一团,因此此时燕某不过是送给了他们一个退军的借口,他们又为何不退军?”   徐岛主身边的心腹,其中有人是燕四的人,因此燕四可以肯定徐岛主所部必然要退军了。   “正是,正是,哈哈!”章阚闻言大喜,哈哈大笑道:“传令,派出哨船,命各船偃旗息鼓,驶往泉州,待贼寇露出破绽,即一举攻入,剿灭海贼,就在此时。”   将船之上的传令官兵接令后,就立起了准备作战的七星旗,并遣小船至各条大船传达将令。   顷刻间,一直风平浪静的海湾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号旗摇动,泉州武威水师的战船一艘接着一艘离开了海湾,向着泉州城池方向悄悄驶去。   。。。。。。。。。。。。。。。。。。。。。。。。。   泉州城池开元寺附近   “依所获贼子首级论赏!”全身披挂、浑身沾满鲜血的李三坚下令道。   李三坚亲率五十猛士于泉州城内开元寺一带斩杀了百余乱匪,稳定了民心,为了奖励英勇作战的五十猛士,因此李三坚下令道。   于是乎,五十猛士争相将乱匪的头颅割了下来,扔进了腰间鹿皮袋,就连李三坚也是忍着恶心,切下了两颗头颅,挂在了“啸风”的马颈之下。   “李。。。府尊,你难道也要为自己论功吗?”崔虎臣见状,不无鄙视的问道。   堂堂一州之长吏,在泉州这个地界上,就数他的官最大,居然也要与手下将士抢功。。。众猛士亦是愕然心中暗道。   “哈哈,本官也上阵杀敌了,为何就不能论功行赏?”李三坚闻言倒也没有生气,也没有发怒,只是欣欣然的答道。   其实李三坚并不是抢功,当然也不是为了论功行赏,而是为了立威,为了迅速平定泉州城内的暴乱,同时也是为了与手下将士打成一片。   将士不都应有狂野之气吗?文绉绉的,还上什么阵,还厮什么杀?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泉州之战(八)   李三坚亲率五十名猛士以血腥、残酷手段斩杀了百余乱匪,平定了泉州城池北门的暴乱,以震慑泉州城内的暴徒。   不过除了泉州北城有暴徒作乱之外,泉州城内其他地方也有暴徒作乱,人数还不少,于是崔永梽之子崔虎臣问向李三坚道:“李知州,我等人少,无法迅速平息暴乱,该当如何应对?是否请求援兵?请李知州示下。”   诺大的泉州城池,不要说平乱了,就连跑遍全城也是要耗费不少时间的,也会将李三坚等人累个半死。   “战事正烈,贼寇攻城甚紧,姚舆那里还有什么援军?不但姚舆派不出人来,我等还当立即平乱。”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   “我等人马太少,如之奈何?”崔虎臣闻言问道。   “怎么?害怕了吗?”李三坚看了崔虎臣一眼反问道。   “怕?”崔虎臣闻言顿时气往上冲,大声说道:“小将这就带人平乱。”   崔虎臣说罢,气冲冲的双手扶在马鞍上,就欲翻身上马,领人四处平乱。   “你慌什么?本官一句戏言而已,就这么沉不住气?”李三坚慌忙拉住了崔虎臣,瞪了他一眼后说道:“姚舆那里无人可派,可本官并未说无援军啊。”   “援军在哪里?福州帅司吗?”崔虎臣被李三坚说糊涂了,看着李三坚诧异道问道。   “福州帅司?远水解不了近渴。”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本官所说的援军乃是泉州百姓,泉州满城十余万百姓皆为我等援军。”   “泉州百姓?”崔虎臣摇头道:“百姓为民,而非兵,如何与贼斗?李知州不是才看得到了吗?百余贼子就吓得数千百姓四散而逃。”   “百姓如一盘散沙,不过只要将他们捏成团,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李三坚摇头道。   “好了,闲话少说。”李三坚见众将士歇息得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来,翻身跃上了“啸风”,随后大声下令道:“来人,给本官大声呼喊。”   “李府尊,让小的们喊什么?”一名军中将领问道。   “嗯,就喊。。。”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泉州李知州亲率三千兵马平乱,知贼不报者,以通敌论处;与贼暗通者,以贼论处;容贼入室者,以通敌论处;捉贼一名,赏钱三缗;杀贼一名,赏钱二缗;伤贼一名,赏钱一缗。给本官大声喊起来,声音越大越好,取锣鼓来,速速敲锣打鼓,本官今日来个招摇过市!”   “遵命!”众将士一起躬身接令道。   “遵李知州之命!”虚张声势,震慑群贼,崔虎臣此刻方明白了李三坚之意,于是也是欣然接令道。   。。。。。。。。。。。。。。。。。。。。。。   “贼寇攻城受挫,大败而归,泉州城池稳若泰山!”   “府尊相公亲领三千兵马平乱!”   “知贼不报者,以通敌论处!”   “与贼暗通者,以贼论处!”   “容贼入室者,以通敌论处!”   “捉贼一名,赏钱三缗!杀贼一名,赏钱二缗;伤贼一名,赏钱一缗。”   “通敌者杀无赦!”   “。。。。。。。。。”   没过多久,泉州的大街小巷就响起了官府官兵的大声呼喊声,并敲锣打鼓的,四处张贴告示。   同时泉州百姓还发现了一队队或骑马或步行,路过的官军腰间或马颈之下悬挂着一些血淋淋的人头,不知道是贼子的还是通敌之人的首级。   三千官军对付城中区区一些蟊贼,还不是手到擒来?有官军撑腰壮胆,百姓们还怕什么?   于是乎,无数百姓涌上了街头,撵着不久前还在祸害他们的贼子穷追猛打。   无论是杀贼还是捉贼伤贼,官府都有重赏,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许多平日里懦弱无比的百姓,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无比悍勇的勇夫,将城中贼寇及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撵得如过街老鼠般的,四处抱头鼠窜。   当然暴乱骤起,想平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泉州暴乱持续了整整一夜,方才平息。   此为后话,此章不表。   。。。。。。。。。。。。。。。。。。。。。。   泉州大贾陈广弼、陈义德父子宅邸   “杀啊,冲进去杀啊!”   “陈氏父子家财万贯,皆为不义之财,家中美貌姬妾甚多,皆为强抢的民女。”   “大王已经攻破城池,我等拿下他们,献于大王,也是大功一件。”   深夜之中,陈氏父子宅邸大门忽然被人撞开,一群贼寇涌了进去,大肆杀人放火,抢劫女人、财物。   其实众贼并非个个都是海贼或海贼内应,其中大多数是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见有机可乘,岂不趁火打劫?   众贼手持利器,一窝蜂的冲进了陈氏宅邸,宅邸之内立即就传出了尖叫声、喝骂声、求饶声、惨叫声,鸡飞狗跳的,一片混乱不堪的情形。   陈氏家中当然也有护院家丁,但区区一些家丁又岂是已经红了双眼的众贼的对手?稍作抵抗,即被砍翻在地,鲜血迸溅,喷得到处都是。   “向后院走,速速派人去寻官军求救。”   泉州发生了如此大事,陈义德等人又岂敢安睡?睡觉都是睁着一只眼的。   泉州城中进了贼寇,其实陈义德等人也有防备,紧闭,命家丁小心戒备。   可陈义德等人万没料到,宅邸居然被人强行撞开,且暴徒居然如此之多,使得陈义德等人无法抵挡。   睡梦之中被惊醒的陈义德一边组织家丁及陈氏家中长壮丁拼命抵抗,向着宅邸内宅退去,一边使人向官府求救,向李三坚求救,陈氏曾经帮了李三坚一个大忙,想必李三坚等人不会置之不理的。   宅第内宅为陈义德的老父陈广弼及家中女眷居住之所,因此陈义德试图力保内宅不失。   “小五哥,领人堵住大门。”陈义德带人冲进内宅之后,焦急对陈氏小五说道。   陈氏小五本名为陈彦均,此刻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平日里的机灵劲早就不知丢哪里去了,抖抖索索的问道:“拿。。。拿什么堵门啊?”   “有什么就用什么啊,桌子、椅子、石头等等,快去啊。。。”陈义德又恼又急的大声吼道。   此刻内宅之外人声鼎沸的,暴徒眼看着就要冲过来了,可陈彦均居然问用什么堵门?就算是用身体也要将内宅大门堵死啊。   “知道了。。。”陈彦均有些脸红,想去搬桌子、椅子、石头等等堵住大门,可却是双腿发软,全身瘫软,身体挪不动半步。   其实并非陈彦均一人如此,暴徒冲进陈氏宅邸之后,四处杀人放火,尸横遍地,血流成渠的场景早已将陈氏上下等人吓得丢了魂,平日里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陈氏青年俊杰几乎个个都被吓草鸡了,躲在屋内不敢露头。   陈彦均还算是好的,最起码敢到院子里来,而非躲在屋中。   “废物!”陈义德气得一脚将陈彦均踢倒在地,随后大声招呼着陈氏家中胆大的家丁,搬来桌子、椅子、石头等物,堵死了内宅大门。   暴徒涌至内宅之后,就拼命撞击内宅大门,欲破门而入,劫掠陈氏内宅。   不过大门被石块等物堵死,一时之间,无法破门而入,于是众暴徒或攀爬院墙,或搬来梯子,欲越墙而入。   陈义德领着家丁拼命抵挡,却无法挡住越来越多的暴徒爬上院墙,要看着暴徒就要冲进内宅,情势是万分危机。   “用竹竿,用竹竿!”此时一名女子忽然大声喊道。   “香儿,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与爷爷在一起,不要露头。”陈义德转头看到自己的女儿陈璎珞居然跑到了院中,不由得大急,对陈璎珞大声吼道。   陈璎珞长得美若天仙,如花似玉的,若落在暴徒手中,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必然会受尽凌辱。   陈义德宁可陈璎珞死去,也不愿意陈璎珞落入暴徒手中。   此刻内宅院墙之侧堆放着许多竹竿,许多竹竿是用来准备修建竹屋的,因此竹竿的一头被削尖了,此时用来拒敌,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陈义德在陈璎珞的提醒之下,是恍然大悟,慌忙指挥着家丁抬着长长的竹竿,或刺或打,拼命抵挡暴徒的进攻。   一时之间,院中竹竿乱舞,陈氏家丁挥舞着竹竿乱拍乱刺,将一个个攀上院墙的暴徒打了回去,暴徒发出一声声的惨叫,落在了院墙之外。   “香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陈义德将内宅一时无恙,于是跑到陈璎珞身后说道。   “爹爹,女儿还能躲到哪里去?更何况,爹爹要是有什么事情,女儿也活不下去了。”陈璎珞凄然一笑道。   其实陈璎珞也是被吓得够呛,几乎都走不动道了,但陈璎珞脑袋还是清醒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同时此时此刻,陈璎珞觉得在父亲身边是最安全的。   “没事的,香儿,没事的,无论如何,爹爹也要护得我的香儿周全。”陈义德闻言连忙安慰道。   “香儿,你快走,后院有辆马车,你坐上马车从后门冲出去,一直冲到有官军的地方,你就安全了。”   此刻内宅之外的暴徒不断的将石块掷进院中,以驱使抬着竹竿的家丁,同时拿着利刃再次攀上院墙,并用刀将竹竿削断。   情势又变得危急起来,于是陈义德急得吩咐陈璎珞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泉州之战(九)   “驾。。。驾。。。驾。。。”   深夜之中,一辆马车冲出了陈氏宅邸后门,直奔泉州州衙而去。   车上的马夫拼命挥舞着马鞭,欲驱使马车疾行,但此刻泉州街道之上挤满了人,摩肩接踵的,挤成了一团,不要说马车了,就连走路通过都是异常困难。   马车被堵在了一条街道之中,进退不得,马夫急得转头问向车内道:“夫人,马车过不去啊,这可如何是好?”   车内坐着两名妇人,一名年三十余岁不到四十的模样,容貌端庄,一名十余岁不到二十的模样,长得却如天子仙子一般,羞花闭月的,两人衣着打扮也是较为光鲜亮丽,一眼就能看出两人均为福贵人家的女子。   不过此刻两女脸上是满脸的惊慌、恐惧之色,缩在车中拥在了一起,久久没有答话,就如两只鹌鹑一般。   “香儿,你。。。你说怎么办?”片刻后,年长妇人问向年轻女子道。   “娘。。。无论如何,我们要去求官府救救爹爹他们啊。”年轻女子也是吓得够呛,浑身哆哆嗦嗦的,几欲晕去,不过年长妇人此刻已经被吓得没了半点主意,年轻女子只好说道。   年轻女子就是泉州大贾陈义德之女陈璎珞,而年长妇人为其母亲瞿氏。   陈氏宅第骤然遇袭,两人仓皇出逃,打算逃至泉州州衙,向李三坚等人求救,却在此地被堵在了街道之中。   “可马车过不去啊。”瞿氏当然也知道要赶紧向官府求救,可马车过不去,两人几乎就是寸步难行。   女子三寸金莲好看是好看,可走起路来却是异常艰难,特别是像目前这样,深夜之中,众多受惊的百姓在街上乱跑,步行就更加艰难了。   “李知州亲领三千兵马平乱!”   “知贼不报者,以通敌论处!”   “。。。。。。。”   “不得乱跑乱窜,否则以扰民论处。”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呼喊声,似乎是官府之人在止暴禁乱。   “李知州来了?”瞿氏闻言大喜,转头对陈璎珞说道。   “娘,我们快过去吧,找到李知州,爹爹他们就有救了。”陈璎珞也是喜道。   说起李三坚,陈璎珞此刻的心思是较为复杂。   陈璎珞差点成为李三坚的妾室。。。   两人之间的好事未成,主要原因就是陈璎珞不甘愿成为一名妾室,另外就是陈璎珞感觉李三坚似乎也是不太愿意。   哼,他有什么不愿意的?陈璎珞气岔岔的想到,自己一个良家女子,难道还委屈了他不成?   陈璎珞与李三坚自陈府一别后再无交集,今后也不可能再有交集了,而两年过去,陈义德与瞿氏已经在为陈璎珞张罗亲事了。   而此刻瞿氏母女却要求救于李三坚,使得陈璎珞是百感交集,有些难为情,有些说不出口。   他是一州之长,保境安民为他的本分,陈璎珞随后转念想到。   陈璎珞心情复杂的东想西想之际,母女两早已是舍弃了马车,在车夫的陪同之下,向着远处官府发声之处走去。   街道上之人好奇的看着这一对母女,一些人慌忙避让,一些人却是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这对母女,甚至一些故意挡住她们的去路,在瞿氏母女身上挨挨擦擦的,占些便宜。   “滚开,打脊下贱,这是我家主母,尔等竟敢如此?拿入官府,定将尔等打了板子,流配三千里。”车夫见状大怒,一边护着瞿氏母女前行,一边呵斥道。   “哦?是吗?”   “官府在哪里?官府之人又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啊?”   “哎哟,这两个水灵灵的娘子哟!老的风骚,少的鲜嫩。。。。。。”   “今日爷们运气好,可以尝个鲜啦。”   三人走到一处巷口之时,自黑暗之中涌出四五个暴徒、泼皮,围着三人,口出调戏之言,并对着瞿氏母女动手动脚的。   车夫大怒,欲待反抗,却被一名暴徒一刀捅死,暴徒杀死了车夫,就将二人拖入了黑巷。   车夫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将瞿氏吓得魂不附体,几欲晕去。   陈璎珞也是如此,是浑身发软,是又羞又怕。   陈璎珞自幼深宅大院长大,哪里见过如此阵势?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将车夫杀死了不说,还欲对瞿氏母女行不轨之事。   “饶了我们吧,这里有些钱财,你们只管拿去便是,求你们放了我们吧。”瞿氏见势不妙,慌忙拿出一些金银首饰,欲舍钱免灾。   “钱爷们也要,人今日也要,奉劝你们乖乖的伺候好我等,也许今日放你们一马,饶你二人的性命。”一个满脸横肉的暴徒一把夺过金银首饰,在陈璎珞脸上摸了一把淫笑道。   “救命啊,救命啊。。。救。。。。”陈璎珞惊得花容失色,拼着挣脱,朝巷外跑去,却被一名暴徒拦腰抱住给拖了回来,并被捂住了嘴。   暴徒们将两人拖至一处端墙之内,先将瞿氏打晕了过去,随后四五人按手按脚的,将陈璎珞按在了地上,并开始撕扯陈璎珞身上的衣物。   陈璎珞年轻貌美,当然众暴徒首先就是欲强暴陈璎珞。   如此仙子一般的小娘子,平日里他们只有仰视的份,今日居然能够与其欢好,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于是个个就迫不及待,恨不得早成好事。   “哎哟,这哪里来的香气?难道从小娘子身子散发出来的吗?”满脸横肉的粗壮暴徒忙不迭的将下衫脱了下来,一边将嘴凑到陈璎珞脸上乱啃,一边撕扯陈璎珞身上的衣物。   此刻的陈璎珞挣扎不脱,早已是如行尸走肉般的,同时早已被吓得根本无法说话,无法动弹。   在这个世上,女子一旦受到凌辱,那么等待她的命运只有死路一条。   此刻的陈璎珞心如死灰,直想晕过去,或者死去,也省得受到这无穷无尽的羞辱。   陈璎珞已经心存死志,就算未死在暴徒的手中,她也已经存了自尽的心思。   满脸横肉的暴徒此时已经趴在了陈璎珞的身上,散发出恶臭的大嘴已经快凑到了陈璎珞的樱唇之上。   “咴儿,咴儿!”   正在关键时刻,紧闭双目的陈璎珞似乎听见一声战马的嘶鸣声,随后睁开双眼,只见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跃入了断墙之内,紧接着爬在自己身上的粗壮暴徒似乎是倒飞了起来。   陈璎珞只见纵马冲进端墙之内乃是一员顶盔挂甲的年轻将军。年轻将军头戴一顶亮白色狮口盔,脑后斗大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闪闪发光的明光铠,腰系一条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着两条绿绒缕颔带,白色战袍已被鲜血浸透。   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右手手持一柄如清泉般的宝剑,胯下一匹纯白色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   好一员战将,当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过了片刻,陈璎珞才注意到,此员英俊潇洒的战将不是李三坚,又是何人?   他为何是如此这般的打扮?要知道平日里李三坚可是一副文人士子的装扮的。   一名女子,特别是年轻女子,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留意穿着打扮的。。。   骏马仰头咆嘶,抬起前蹄,先将一名暴徒踢飞了出去,贴到端墙之上,缓缓的落了下来,胸骨寸断,口喷鲜血,眼见不能活了。   “畜生,胆敢如此?”李三坚怒骂一声,挥剑先将一名暴徒削去了脑袋。   脑袋旋转的飞到了地上,没了头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陈璎珞一身。   刚刚坐起身的陈璎珞看到恐怖的场面,顿时“嘤咛”一声晕了过去,这下可是真的晕了过去。。。   “陈小娘子?”李三坚跳下“啸风”,右手持剑,左手将陈璎珞从地上抱了起来。   李三坚带人在此处平乱,老远似乎是听到有人喊救命,于是带人冲了过去,正好见到一名女子正受到凌辱,于是出手相救,此刻才发觉这名女子为陈义德之女陈璎珞。   李三坚有些惊讶,一个大家闺秀不在家中好好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府尊相公,剩下三贼该当如何处置?”   李三坚上来就放倒了二人,剩余三人欲待反抗,却被拥进来的众甲士制服、擒住。   “还用本官说吗?”李三坚瞪了众甲士一眼道:“如此逆贼,当杀之不赦。”   众甲士接令,涌上前去,乱刀之下,将三名暴徒斩为肉酱。   “嘤咛”一声,此刻陈璎珞正好醒来,见状又是晕倒在了李三坚的怀里。   “你是何人?为何你们来到此处?”李三坚见陈璎珞又晕了过去,只好问下一同救下的一名中年女子道。   “奴家为陈氏长媳,陈义德之妻,家中来了贼子,家中使奴家前来此处向官府求救,大官人,你就是李知州吗?求求你救救陈家。”瞿氏闻言答道。   “陈家遇袭?”李三坚闻言沉吟道:“贼子猖獗,胆敢如此?夫人你,你放心,陈家与李某有恩,本官这就使人前往贵府营救。”   “多谢你了,不过李知州。。。你可否先将女儿还我?”瞿氏对仍是抱着陈璎珞的李三坚说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泉州之战(十)   泉州临漳门   “嗵。。。嗵。。。嗵。。。”   “呜。。。呜。。。呜。。。”   “杀!杀!杀!”   此刻临漳门附近鼓号齐鸣,鼓声惊天动地,号角之声低沉荡人心魄。   城墙上下点燃了无数火把,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之中,双方矢石如雨,喊杀之声响彻云霄。   泉州城池攻防战此刻激战正酣。   “列阵!”   为缓解城防压力,为了使敌不能够专心攻城,泉州黑旗军教头罗布瑞领两百死士自泉州城池暗门出,准备侧击贼军。   两百死士皆披短甲,黑色兜盔、青铜面具被面、黑色披风,腰悬短剑,手持一柄长槊、一副铁盾,列成阵势,向着正猛烈攻击临漳门的贼军缓缓挤压而去。   罗布瑞身材魁梧,声音洪亮,站在了队伍的最前列。   “吼!吼!吼!”   两百死士低吼、持戈、持盾而行,两百人却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杀,杀啊!”贼军当然察觉到了宋军暗门出来一队人马,虽阵型齐整,杀气腾腾的,但毕竟人马不多,仅两百人上下,于是分出千余人马向罗布瑞等人扑来。   贼军欲一口气吃掉罗布瑞等人,然后再一门心思的攻打泉州城池,否则必然会分心,必然会受到两路夹击。   宋军躲在城中,依坚城据守,可以以一当十,可到了城外野战,他们还能够以一当十吗?   五倍于宋军的兵力,怎么样也能将他们全部杀死。   “嗤嗤嗤!”   贼军未至,弓箭先到!贼军弓箭手射出的羽箭铺天盖地的向着宋军二百死士飞去。   如雨的羽箭先是飞到了半空之中,随后向着罗布瑞等二百死士落下,密密麻麻的箭枝几乎遮蔽住了凌晨微弱的晨曦,使得罗布瑞等人附近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避箭!”罗布瑞大吼一声,将大圆盾举在身前,整个人蜷缩在了大圆盾之下,二百余死士如法炮制,用大圆盾遮蔽住了全身。   泉州临漳门之外由此出现了一道奇观,那就是城外忽然出现了二百余银白色的圆点,就如一面面的镜子般的,反射着清晨的晨曦,发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笃笃笃!”   羽箭落在铁盾之上,不断发出声声轻响,密密麻麻的,令人不寒而栗。   羽箭插在铁盾之上,插在地上,泉州临漳门之外就似忽然长出了一片稻田,密密匝匝,同样令人毛骨悚然。   罗布瑞等人二百死士虽将身体皆缩在了铁盾之后,但百密总有一疏,无孔不入的羽箭落下仍是射中了数名死士,死士或肩或背或手臂或腿部中箭,飙出数道鲜血。   中箭的死士只要不死,均是忍着身上的剧痛,缩在盾牌之后一动不动。   众死士心中均是明白,此刻只要稍一动弹,就将会暴露在箭雨之中,必将会是死无完肤。   躲避箭雨其一就是靠精良的装备,如坚固的铁盾或铠甲,其二就是靠训练有素,后者更甚于前者。   再加上海贼几乎没有强弓硬弩,因此箭雨对罗布瑞等二百死士的伤害是微乎其微的。   “杀,杀啊!”   众贼寇见箭雨无法奈何罗布瑞等人,于是只好手持各种兵刃向着罗布瑞等人扑了过来,欲与其近战,击败罗布瑞等人。   “列阵!”罗布瑞横过长槊拍断插在铁盾之上的箭枝后下令道,。   二百余死士接令后跟随罗布瑞移动,在城根处结阵。   罗布瑞等人列成的是个方阵,阵列最前方只三十余人,皆为身强力壮之人,手持大盾面对着杀过来的海寇。   方阵右侧就是城墙了,而方阵左侧为护城壕沟,因此海寇无法将罗布瑞等人包围,只能是正面攻击。   而城墙之上的宋军弓弩手是可以支援罗布瑞等人的,当其一临漳门海寇攻击正烈,其二就是双方混杂在了一起,就无法放箭了,原因是不言而喻的。   射出去的羽箭可是不分敌我的。   无数海寇士卒,举着各种兵刃,狂呼呐喊着向罗布瑞等人扑了过来,众贼看着严阵以待的宋军方阵,脸上露出了恐惧、惊慌、兴奋等狰狞之色,面目已经极度扭曲。   “嘭”的一声巨响,双方很快就撞在了一起,共有百余名海贼与排在最前面的三十余名撞在了一起,海贼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撞倒这三十名手持大盾的宋军前锋,只要这三十余人被撞翻、撞倒,那么必将会引起宋军大阵的散乱,众海贼就可以冲进宋军大阵之中大砍大杀了。   百余人狂奔而来,凶猛的撞击三十余名宋军死士,却居然未将一人撞倒,三十余名宋军死士用铁盾遮护住了头颈、胸腹等要害之处,身体前倾,举着铁盾,死死的抵着海贼,只平移着后退了两步,就再也不退了,双脚在泥地之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此刻双方抵在了一起,不但是暂时归于平静,就连空气都仿佛是凝固了般的。   “杀!”片刻之后,罗布瑞低吼一声,发出了攻击的将令。   随着罗布瑞一声令下,三十余炳长槊此刻忽然自盾墙之后伸了出来,若闪电般的刺向最前面的海贼。   此为后排的死士双手握紧长槊,用力捅刺。   捅刺速度极快,又极为有力,前排的海贼根本无法抵挡,因人都挤在了一起,也无处闪避。   鲜血狂飙,就如一道道的血色水柱般的,三十余名海贼发出了一声声的惨叫,或重伤,或惨死在了宋军方阵之前。   一时未死之人却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活活踩为肉泥。   “吼!吼!吼!”   宋军死士现在只重复两个动作,那就是收槊、捅刺、再收槊、捅刺,只三个来回,就刺翻了上百名海贼。   百余海贼扑倒在地,后面的海贼不管不顾的,挥刀砍向宋军。   只不过宋军有盾墙防护,收效甚微,而刺进盾墙的刀枪也是几乎无半点作用。   “投矛!”罗布瑞甩掉挂在长槊一名垂死挣扎的海贼后,大声下令道。   方阵后面的宋军是无法捅刺的,于是将手中长槊投掷出去,此时也不要什么准头了,只需投入海贼阵列之中即可。   于是百余长槊投了出去,几乎是支支命中,几乎是是弹无虚发,又将数十名海贼插死在了城墙之下。   “杀!”罗布瑞也将手中长槊投了出去,拔出短剑,先挥盾砸在了一名海贼的头部,将其砸得脑浆迸裂,随后右腿迈前一步,挥剑将一名海贼劈入了深壕之中。   “杀杀杀!”   罗布瑞如此勇猛,顿使二百余死士是士气大振,均是拨出短剑,紧跟着罗布瑞,将一个个的海贼或劈翻在地,或劈入深壕。   城下之下是鲜血四溅,腾起了一团团的血雾,残肢断臂飞的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铺满了一地。   由死士训练营出来之人个个勇猛无比,均能以一当十,而他们所缺乏的就是实战,此刻见了血,就如同一头头野兽般的,是杀发了性,个个勇猛无比,又岂是区区海贼所能够抵挡的?   剩余的海贼见状,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发一声喊掉头就逃命而去,是抱头鼠窜、溃不成军。   “杀!杀!杀!”   “万胜!万胜!万胜!”   “嗵。。。嗵。。。嗵。。。”   城墙之上的宋军见罗布瑞领二百余人片刻间就击溃了千余贼军,顿时也是士气大振,站在墙头之上大声喝彩,大声鼓噪,同时战鼓擂响,鼓声惊天动地,为罗布瑞等死士助威。   “杀,杀啊!”   海贼不肯服输,于是又一个千人队向着罗布瑞等人杀来。   “列阵!”   罗布瑞左手持盾,右手持剑,左手前,右手后,大声下令道。   “吼!吼!吼!”   二百余死士列成了阵势,向着海贼慢慢挤压而去。   。。。。。。。。。。。。。。。。。。。。。。   泉州城内   “李。。。李。。。知州。。。你会去救爹爹他们吗?”泉州大贾陈义德之女陈璎珞趴在母亲瞿氏怀里,异常羞涩、小心翼翼的问向李三坚道。   被暴徒凌辱之时的伤心、绝望,获救之后的喜悦,如获重生般的感觉,此刻陈璎珞的心情是异常复杂。   陈璎珞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晕倒在了李三坚的怀里,还不止一次。   问题的关键是自己在他怀里呆了多久,是怎样的姿势?李三坚又是怎样抱着自己的。。。   对此陈璎珞知之甚少,因此陈璎珞已然是羞得几乎不敢去看李三坚一眼。   “姑娘说哪里话?”李三坚闻言不喜的说道:“汝父与本官乃是故交,又有恩于本官,岂有不救的道理?”   “呐。。。呐。。。多谢你了。”陈璎珞闻言支支吾吾的谢道。   “闲话少说。”李三坚挥手打断陈璎珞,吩咐崔虎臣道:“虎臣你领人去救陈家。”   “遵命!”崔虎臣接令后问道:“李知州欲往何处?”   “城中之事就交于你等了,本官要赶往城墙之处了。”李三坚答道。   此刻泉州城中大体上已经平稳了,因此李三坚欲往激战最烈处,泉州临漳门。   “娘,女儿受此羞辱,是活不下了,呜呜呜。。。”李三坚纵马正准备离开之际,忽然听到陈璎珞的哭声,于是大怒,又拨转马头,奔了回来。 第一百八十章 泉州之战(十一)   宋之平民女子俺其出身主要分为两类,一类就是良家女子,一类就是婢妾娼优。   而良家女子自幼都要受到一定程度的教育的,无论是言传身教,还是私塾。   其中的女德之教是极为重要的,也是必不可少的。   泉州大贾陈义德之女陈璎珞为良家女子,且家境富裕,因此当然也是自幼接受了不少女德之教。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陈璎珞如此这般的被暴徒凌辱,因而陈璎珞此时心中已经存了死志。   “你若是去死,本官岂不是白白忙碌了一场?”李三坚“气冲冲”的返回,骑在马上对陈璎珞说道:“据本官所知,你父母只你一个女儿吧?如此,爹娘养你不易,你若是去死,如何对得起生养你的爹娘?你若是死去,你父母岂不是终日以泪洗脸吗?”   李三坚说罢,拔转马头,扬鞭纵马而去。   李三坚真是无法理解,其实暴徒并未对陈璎珞作出实质性的凌辱之举,自己领人及时赶到,救下了她,既然如此,她为何还如此的想不通?   此刻为决战之时,因此李三坚也无暇顾及此事了。   “你。。。。我。。。。。”陈璎珞看着李三坚离去的背影,半响说不出话来。   “香儿,李知州说的是啊。”此刻瞿氏兀自不放心,垂泪说道:“你要是。。。要是。。。娘与你爹确实是活不下去了。。。”   “两位娘子请带路吧,晚了恐怕来不及了。”此时一旁的崔虎臣极不耐烦的说道。   李三坚已经是娇妻美妾了,家中已有三位美若天仙的娘子了,可还是到处勾勾搭搭的。。。   真是应了那句话,好白菜被猪拱了。。。崔虎臣心中暗道。   。。。。。。。。。。。。。。。。。。。。。。   “李知州,这是。。。这是。。。这简直是天兵神将啊。。。他们是如何教阅出来的啊?我大宋禁军也无此精锐之师啊,李知州是如何得此强兵的?”   泉州城内暴乱渐止,城外却是激战正酣。   此刻泉州黑旗军教头罗布瑞领兵二百余,已经击溃了海贼两个千人队,而罗布瑞等人却未死一人,仅仅是伤了二三十人,且并非是致命伤,因此泉州通判崔永梽完全被惊了个目瞪口呆,直到李三坚走上城头,走到自己身边,方才察觉,于是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崔公差矣!”李三坚了解情况之后微微一笑道:“我大宋是不乏精锐之师,是不乏武勇之士的,不过是知人不用或疑人而不用,李某不过是遵奉此言,那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罗布瑞等人能够取得如此战果,当然与李三坚用新法建立新军有关系,与罗布瑞日常地狱般的训练有关系,但主要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罗布瑞等两百甲士兵甲精良,又是背城而战,同时二百余人几乎都是泉州本地人,因此他们是为保家而战。   包括泉州其余宋军均是如此,为护城保家而战。   而海贼虽贼势甚众,但皆为乌合之众,且装备简陋,缺乏训练,如此,此消彼长之间,又如何是宋军的对手?   “三郎,贼势受挫,末将请令开城迎敌。”此刻许彪请令道。   此时泉州所有主要将领之中,只许彪未立大功,因此是立功心切。   “姚监押,许彪言之有理,为何不趁势而为?”李三坚闻言挥手使许彪退下,问向姚舆道。   此刻贼军攻城不利,贼势受挫,正是反击之良机,李三坚不理解姚舆为何不命开城反击,从而一举击败贼军。   一味的死守城池,总是处于被动之中,有机会便行反击之举,从而缓解泉州城防的压力。   李三坚虽初临战阵,但这些道理还是明白的。   不过虽李三坚为泉州兵马都监,总领泉州兵事,但此次泉州守城之战,李三坚是全权委托给了姚舆,因此李三坚也不想冒然下令,开城击敌,故李三坚问向姚舆道。   “李知州!”姚舆紧紧盯着战场答道:“贼势仍未衰,贼气仍未竭,还不到反击之时,不过小将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何时才是。。。?”李三坚走到姚舆身边问道。   姚舆闻言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这个章敢之,为何不与本官言明?”李三坚闻言大喜,埋怨了章阚一句。   姚舆闻言向着李三坚翻了个白眼。   防守泉州城池,为姚舆总责,人家为何要向你言明?况且章阚使人冲进泉州城池报信之时,李三坚正在泉州城中大捉特捉暴徒呢。。。。。   “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是。。。舟师?”   “啊?哪里的舟师啊?”   “定是我泉州舟师啊,难道还有他处舟师前来增援泉州不成?”   “当然有可能是我大宋他处舟师啊,不过看起来是为我泉州舟师杀回来了啊。”   “贼船大乱,贼船大乱啊!”   正在此时,远处水面之上忽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号声,在鼓号声中,燃烧的巨大火球,从天而降,就如一颗颗流星般的砸向海贼停泊在江上的船只,情景是蔚为壮观。   同时泉州宋军于城墙之上隐隐约约的看见有无数条小船快速在贼军之间穿插,将海贼船只分割成了数块,舟师中、小型战舰边发射弩箭,边用喷火油柜到处放火,将此片宽阔的江面烧成了一个大火炉。   海贼船只被宋军冲得七零八落的,阵型顿时大乱,一条条船只或起火燃烧,或翻入江中,场面是混乱不堪。   李三坚与姚舆对视一眼后,向着姚舆点了点头。   “击鼓,打开临漳门、?门,令许彪领兵自?出,本将领兵自临漳门出,痛击贼军,尽在此刻。”姚舆大声下令道。   “末将遵令!”众将一起躬身接令道。   “嗵。。。。。嗵。。。。。嗵。。。。。”   “呜。。。。。呜。。。。。呜。。。。。”   须臾,泉州城墙之上也是鼓号大作,与泉州舟师遥相呼应。   同时泉州临漳门大开,一名年轻的将领一骑当先冲出了城门,百余骑宋军也紧随着这员将领涌出了临漳门。   此为泉州仅有的百余骑兵。   百余骑之中立起了一面大旗,大旗之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颗巨大的狼头。   狼头张开了血盆大口,是活灵活现的,异常恐怖。   姚舆立在黑狼旗之下,用手中长枪往前一指之后,就挺枪跃马,向着敌阵杀去。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百余骑纵马紧随着姚舆杀向贼军。   姚舆一马当先,连挑三名贼将于马下,宋军顿时士气大振,个个奋勇争先,与敌厮杀。   百余骑人马虽少,但却如一柄利刃般的,杀入贼军之中,如劈波斩浪般的,大砍大杀。   百余骑身后就是无数宋军厢军、乡兵、土兵步卒,也是大声呐喊着杀了出去。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许彪是员步将,领一彪人马自通津门出,杀向贼军。   许彪虽是步行,但却是势若奔马,跑得比一些劣马还快,是飞奔上前。   许彪挥舞凤头斧连斩四五名贼军,是所向披靡。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此刻防守紫帽山山魁所部,也是倾巢而出,杀向贼军。   山魁挥舞杵棒,也是一马当先,有霸王举鼎之力的山魁一棍下去就倒下了一大片,是挡者立毙。   就连一直协同罗布瑞等人作战的百余开元寺武僧在济空的统领之下也向着贼军杀去。   白色僧袍之上染满了鲜血,形成了战场之上一道靓丽的风景。   武僧个个武艺高强,单打独斗也许不落下风,但如此大规模的战阵厮杀却远不如罗布瑞等人。   不过也是由于诸如开元寺武僧等平民百姓的参战,才力保泉州城池不失,泉州宋军也才能够以少胜多,以弱敌强。   “杀!杀!杀!”   “大宋福州禁军来援,杀啊!”   此刻泉州东面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喊杀声惊天动地的,倒也不比泉州军差。   此时福州禁军八百余人马终于赶到了泉州,并立即投入了战场厮杀。   “卧槽。。。”城头之上的李三坚见状暗骂了一声,就转身奔下了城墙。   他娘的,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泉州军将要取得大胜之时到来,这是来抢功的吗?李三坚心中嘀咕道。   “李知州,你去哪里?”崔永梽见李三坚着急忙慌的奔下城楼,于是慌忙喊道。   “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身先士卒,所向摧陷。”李三坚胡乱喊道,随着翻身上了“啸风”,也是杀入了战场。   “李知州。。。你这。。。你这。。。当心流矢啊!”   崔永梽简直无奈、无语之极。   你说你一个文官,此时此刻用得着你身先士卒吗?用得着你亲自厮杀吗?   崔永梽此时还不知李三坚在泉州城内所为,哪里像个大宋文官?完全为一名嗜血的屠夫。。。 第一百八十一章 噩梦还是美梦?   宋崇宁二年十月初,泉州军于泉州城下激战数日之后,大破来犯的东海海寇,一举歼敌七千余人,其中斩首三千余级,伤二千余人,俘一千余人,击毁、烧毁贼船数百艘,缴获军械、粮草无数。   东海海寇首领谢怀忠等人在三路宋军的夹击之下,是一败涂地、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率手下死士拼死才冲出了宋军的重围,领着残部回到了铜盘岛。   此时谢怀忠手下兵马已所剩无几,只好收拾残部,据险以拒宋军。   宋军定不会轻饶谢怀忠等人,定要攻打铜盘岛,以彻底剿灭谢怀忠等人,这是显而易见之事。   。。。。。。。。。。。。。。。。。。。。。。。   数日后,泉州太守府   “坚儿,坚儿,我的坚儿回来吗?”听闻李三坚回府,符二娘及李三坚的妻妾们慌忙迎了出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行路尚且如此,更何况李三坚是在领军与海寇作战,符二娘又怎能不整日里担忧不已?整日里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整日里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的,今日李三坚安然归来,符二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欢喜得流下了眼泪。   在这个世上,丈夫即为女子的天,是女子的一切,因此蔡绒雪、王雯、徐婷婷亦是如此,亦是满心欢喜的迎接了出来,见到李三坚之后,仿佛是劫后重生一般。   此刻回到太守府的李三坚仍是一身的戎装,铠甲之上除了沾满泥土灰尘之外,还隐隐约约的有些暗红色的血斑。   李三坚脸色也是满脸的风霜之色,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得异常的疲惫,同时还比平日里多了一些东西,那就是多了一丝杀戮之色,多了一丝凶狠之色。   自战场归来之人,带着凶狠、杀戮之色,这也不足为奇,但这却引起了符二娘等人又开始担忧起来,符二娘、蔡绒雪等人的目光均落在了李三坚身上,看看李三坚身上是否少些零件。。。   “娘,夫人们,你们在做甚?”李三坚被她们看得是浑身发毛,于是诧异的问道。   “没少,没少,嘻嘻,没少!”王雯嘻嘻笑道。   “什么没少?”李三坚问道。   “阿哥,打胜了?”王雯不答反问问道。   “二娘,当然是打胜了。”徐婷婷闻言叹道:“若不胜,官人他是无法回府的。”   “三娘说的是。”蔡绒雪点头道:“怪不得这两日,城中安静了许多,想必是贼军已经退却了。”   数日前,贼军攻城,城中也有暴徒作乱,因此太守府一直是紧闭大门,一直没有外面的消息。   “退却?”李三坚闻言冷笑道:“今日他们可以退却,明天他们又退到哪里去?”   李三坚随后不理蔡绒雪等女诧异的目光,对符二娘说道:“娘,孩儿今日回来只能呆上半日,明日天亮,孩儿便要出海了。”   战败海寇之后,李三坚命泉州军不可懈怠,需乘胜追击,不可与海寇以喘息之机,于是姚舆、章阚等将率部追杀,一直追杀到了海上。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除此之外,还有泉州城池大战之后的修复,安抚百姓、修补城墙、抚恤战死的将士及其家眷、请郎中医治受伤的将士等等,因此李三坚的事情是多如牛毛,根本是忙都忙不过来的。   李三坚今日回府原因有二,其一就是李三坚一直在牵挂母亲及妻妾,李三坚又怎能不牵挂?   第二个原因就是李三坚太累了,太疲惫了。   李三坚已经两日未合过眼了,走在路上都差点睡着,因此李三坚被崔永梽等人逼回府好好歇息一宿。   “啊?坚儿你。。。还要打仗啊?才呆半日?媳妇们,快快扶坚儿回屋,娘这就给你做饭去。”符二娘闻言既忧且急的说道。   “不用了,娘,孩儿目前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李三坚疲惫的挥了挥手道。   符二娘点了点头,就吩咐三名媳妇将李三坚扶回了内室。   进入太守府内室之后,蔡绒雪等人忙着给李三坚卸甲、更衣、洗漱,可才忙了一半,李三坚就打起了呼噜,已经坐在椅子之上睡着了。   “你们两个下去吧,官人我来服侍。”蔡绒雪等人拼命将李三坚抬到了床上后,蔡绒雪对王雯、徐婷婷二女说道。   “是,夫人!”王雯、徐婷婷二女闻言福了一福后,就走出了房间。   蔡绒雪随后取了块棉布,看着李三坚有些瘦削的脸庞,轻轻擦拭着他脸色的尘土,眼中露出了爱怜横溢之情。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某地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李三坚端坐在一张髹金雕龙木椅之上,四根圆柱上蟠著金光灿灿的金龙。   而宫殿之中,龙椅之下,跪着无数文武百官,人数之多,一直延续到了宫殿之外,密密麻麻的,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尽头。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一起向着李三坚行跪拜大礼。   李三坚似乎是认识众官,但其面目却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宫殿之外的空中,出现了七彩祥云,在七彩祥云之中,有许多天上仙子在空中飞来飘去,仙子个个面目姣好,个个有沉鱼落雁之容,身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天上仙子也下凡来到人间,前来恭贺李三坚继大位、承大统。   “哈哈!”李三坚自龙椅之上站起身来,大笑数声之后,双臂展开,对文武百官说道:“众卿家平身!”   李三坚随后走出殿外,伸展双臂看着天空之中的七彩祥云。   七彩祥云发出的祥光照到李三坚身上金黄色的龙袍之上,将李三坚照射得宛如天神一般。   “篡国逆贼,拿命来!”正在此刻,一名隐藏在百官之中的死士自怀中摸出一柄利刃,扑到李三坚身边,大吼一声,和身便刺。   李三坚大惊失色,欲闪避这一雷霆万钧的一击,可此刻李三坚居然全身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闪着寒光的利刃距离自己胸膛是越来越近。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声。   “陛下。。。。。”   “官人。。。。。”   众臣也是大惊失色,被吓得魂不附体,纷纷扑上前来,其中似乎还夹着女子的声音。   李三坚大叫一声就晕死了过去,眼前的一切于是就消失不见了。   “官人,你。。。醒了?”   良久之后,李三坚方才醒转,眼前出现了一张如海棠花般的面容,面容的主人不是李三坚之妻蔡绒雪又是何人?   “官人你是。。。怎么了?做了噩梦了吗?”不知道蔡绒雪是一夜未睡的照顾李三坚,还是很早就起床了,蔡绒雪身上衣物齐整,见李三坚满头大汗的,于是关切的问道。   “没。。。没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三坚翻身自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蔡绒雪问道。   此刻天已经亮了,几缕金色的晨曦透过窗棂,照射在了屋内。   李三坚怎么敢将实情告诉蔡绒雪?   这种事情提都不能提,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一旦走漏出去,李三坚身家性命难保,同时还会牵连自己的家人。   李三坚只是不明白的,自己怎会忽然做了个如此美梦?   如此梦境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还尚未可知也!   李三坚出身贫寒,无任何家世背景,只是一名大宋普通官员,继大位,承大统,做皇帝?   这种事情也只能做做梦而已,并且不敢泄露半点出去。。。   “现在已经卯时过半了。”蔡绒雪闻言答道。   “嗯,快与我更衣吧。”李三坚点头道。   “官人你再歇息歇息吧,奴家看着你如此辛劳,奴家心痛。”蔡绒雪异常怜惜的对李三坚说道:“奴家有时候在想,官人如此辛劳,到底为了什么呀?”   “我如此辛劳,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李三坚轻轻将蔡绒雪抱入怀中笑道:“你官人我这一辈子,大概就是个操劳的命啊,就如一条航船似的,一旦驶出了港湾,待返航之时,人也就老了。”   “官人,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夫君。”蔡绒雪伏在李三坚怀里柔声说道:“除了。。。除了。。。”   “除了什么?”李三坚笑问道。   “除了。。。哼。。。你呀。。。就是个花花太岁,四处留情。”蔡绒雪嗔道。   “哈哈,四处留情?花花太岁?”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其实你官人我并非花花太岁,就是心太软了,你看啊,娶了你之后,娘命我娶雯儿,我能不从母命吗?而婷婷千里来投,我能将她拒之门外吗?不过小雪,无论你官人我有多少女人,你,蔡绒雪,始终是我的妻,是我娇滴滴的小娘子。”   “官人。。。。”蔡绒雪将全身缩入了李三坚的怀中,轻呼道。   “官人,你。。。不要太累了。。。再歇息歇息吧。”   “无碍,无碍,你官人我年轻力壮,歇息一夜,早已似生龙活虎一般。。。”   “啊。。。。?唔唔唔。。。。”   “少爷,夫人,府中有客来访!”正在此关键时刻,厢房之外又传来了使女小芹的声音。   李三坚顿时气得差点骂出声来。   “知道了,让他候着。”李三坚随后吩咐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家贼难防   泉州太守府   “是你?是你们?”   “正是小人,小人拜见李大老爷!”   李三坚昨日回府歇息了一宿,大清早的就有人求见,心中有些窝火,于是就将他们凉了半响之后,才优哉游哉的走入客房。   而在客房之中局促不安等待李三坚就是龙灵香及其女婿顾龙云之子顾稟。   “你居然还敢来见本官?何人给了你胆量?”李三坚见了二人之后,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   不久前,李三坚就曾经与顾龙云父子谈过一次,双方谈崩之后,李三坚还曾经令人捉拿过顾龙云父子,可被二人溜走了。   方才与海寇一场大战,硝烟未尽,而顾云龙父子却为东海海寇铜山寨之人,此刻他们居然敢来见自己?也不怕自己将其拿下千刀万剐了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顾云龙父子在这次贼寇攻打泉州城池之战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是为虎作伥还是作壁上观?   对于这些,李三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无论是怎样的,此时的李三坚已经与铜山寨之贼是不共戴天了。   “我。。。小人。。。小人。。。”在李三坚凶狠的厉声呵斥之下,顾稟被吓得面如土色,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此刻的李三坚已与当初和顾云龙父子见面的李三坚完全不同了,形势也是完全不同了。   当初李三坚虽也是泉州知州,但海寇顾云龙等人也有本钱,那就是数千兵马及数百艘战船,甚至能与泉州,与福建路互争雄长。   可此时却完全不一样了,此时泉州军已击败来犯的海寇,宋军已经取得大胜,将东海海寇打了七零八落的,铜山寨的兵马、船只也是折损大半,那么此刻顾云龙等人还有何本钱与李三坚叫板?   铜山寨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还有你。。。”李三坚随后不理顾稟,指着龙灵香怒骂道:“你。。。。当真以为本官心慈手软吗?一次又一次的,本官饶了尔等,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与贼勾连,当真是岂有此理。”   李三坚随后阴森森的对龙灵香说道:“今日你觉得能够安然走出太守府吗?”   龙灵香倒也不似顾稟如此这般的慌张,而是闻言笑道:“李大官人多次对民妇手下留情,民妇无以为报。李大官人,现在你李知州之名可是响彻泉州,响彻宋地啊,百姓皆以大官人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既然如此,今天你李大官人还会为难民妇这个妇道人家吗?”   “此事与今日之事又又何干连?”李三坚摇头道:“你,龙夫人,与贼勾结,图谋不轨,本官拿下你治罪,乃是为民除害!”   “图谋不轨?为民除害?”龙灵香闻言不禁笑道:“大官人太抬举民妇了,民妇就是一个普通妇人,居家过日子而已,又有何图谋?今日之所以厚着脸皮前来尊府求见李大官人,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   “受人之托,受此人或其父之托吗?”李三坚指着顾稟冷冷的问道。   “正是!”龙灵香点头道:“顾氏父子归依朝廷之心久矣,今日仍是此事,顾氏父子托民妇前来求李知州收留,恳求李知州招安顾氏父子。”   龙灵香虽为反贼之后,但此事已经时隔太久了,早已没了反叛之心,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龙灵香私下里也做些贩私盐等等勾当,但这并非反叛之事,而此时龙灵香的长女毕竟也与顾龙云之子顾稟定亲了。   顾稟为龙灵香的女婿,既然如此,龙灵香又岂愿顾稟继续为贼,继续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非但如此,龙灵香希望顾家也不能再为海贼了,希望顾家从此之后,能够金盆洗手、弃暗投明,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因此顾氏父子相求,龙灵香也就不顾颜面亲自带着顾稟来了。   另外就是,龙灵香心中非常清楚,李三坚虽声色俱厉的,但此人却是个极念旧情之人,否则早就将龙灵香等人拿入大狱治罪了。   “收留?招安?哈哈哈哈。。。。”李三坚闻言不怒反笑,大笑数声之后,问向顾稟道:“尔等不觉得今日来投,是不是太晚了?”   李三坚早已给了顾龙云父子机会了,当日就是因为顾氏父子居然要与李三坚谈条件,因此就不欢而散。   而此刻铜山寨大败而归,兵力、船只折损大半,铜山寨很快将会被官军攻破,铜山寨的海贼也就会被官军剿灭,可谓是穷途末路了。   此时顾氏父子又再提此事,岂不是自找没趣吗?   当初李三坚也许还希望顾龙云父子来投,原因就是当初是欲剿灭海贼,却是一时无计可施,可此一时彼一时,此刻海贼覆灭在即,顾龙云父子就是可有可无了。   “我。。。李大老爷,家父托。。。”平日里一向能说会道的顾稟,此刻为李三坚声势所慑,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龙灵香见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顾稟一眼,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要知道此刻越怕,越露出怯意,就越处于不利之地,接下来的事情根本就无法继续谈下去了。   平日里看起来也是个挺机灵的一个人,可到了关键时刻却拉稀摆带了?与李三坚相比,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龙灵香心中暗道。   于是龙灵香瞪了顾稟一眼后,替顾稟回答道:“何谓早,何谓晚?海纳百川,有早晚之分吗?李知州是海,为何不具大海之胸怀?李知州不是自许爱民如子吗?爱民如子,必然也是爱兵如子,此刻李知州欲破铜山寨,此为众人皆知之事,而一味的强攻,必然会造成生灵涂炭,此刻有了内应,岂不是件皆大欢喜之事吗?”   龙灵香也有些生气了,一味的低声下气的遮遮掩掩,反而是适得其反,不如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李三坚此前估计没错,泉州之战前,顾龙云父子确实有些犹犹豫豫的,有些瞻前顾后的,而泉州之战后,形势急转直下,铜山寨等海寇覆灭在即,此时此刻,顾龙云父子再犹豫不决,再不破釜沉舟,岂不是要与铜山寨陪葬吗?   因此顾龙云此时不顾一切的欲求李三坚招安,而条件就是献出铜山寨。   “来吧,龙夫人,请坐下说话,顾稟你也坐,来人,奉茶。”李三坚被龙灵香说得愣了半响,并权衡利弊之后,方才请龙灵香等人落座,并吩咐下人奉茶。   不是说聚义之人,是义气当先吗?李三坚随后心中暗暗冷笑道,事到临头,却欲出卖自家兄弟。   在这个世上,李三坚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真正有情有义之人是较为少见的,大多数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事到临头,却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了。。。。。   不过李三坚虽不齿顾龙云父子的为人,但龙灵香说的是极有道理的,铜盘岛地势险要、复杂,一味的强攻必然会使宋军士卒折损,也许折损不少,因此若顾龙云父子愿意为内应,当然是件好事、妙事。   无论多么坚固的城寨,只要是内部出了问题,自内部被攻破,必将会像一块豆腐一般垮塌。   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就是这个道理。   李三坚想到此处,态度顿时就缓和了不少。   “能喝到太守府上的茶,真是不容易啊。”龙灵香喝了口香茶后调侃道。   “哈哈,龙夫人说哪里话?本府随时恭候龙夫人大驾光临。”李三坚不理龙灵香的调侃,问道:“此事为万分隐秘之事,你二人来此处,可有人留意?”   “李大官人心思缜密,不愧年纪轻轻,即为一州之尊,大官人,放心,无人留意的。”龙灵香微微一笑道:“这么说,大官人是应允此事了?”   “说应允为时尚早。”李三坚终于露出了笑容,笑道:“这要看你们有什么条件了。”   龙灵香可是从前那个叫什么“清音阁”的阁主吗?如此,这些事情岂不是她的本行吗?   “李大官人。。。”此刻顾稟终于敢开口道:“家父说了,有三个条件。。。不。。。是求大官人三件事情。”   “哦?哪三件事情,说出来吧。”李三坚点头道。   “其一求大官人保全我顾家一切产业,其二就是求大官人保全我顾家上下人等的性命,其三就是请大官人保全家父手下之人的性命。”顾稟缓缓说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顾龙云父子条件还不算无理、苛刻,此为意料之中的事情,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随后想了想后,对顾稟说道:“只要你父子二人一心归顺朝廷,本官可应允此事,并尽力保全你顾家。”   “多谢知州大老爷了!”顾稟闻言大喜,站起身来,一揖到地,满心欢喜的谢道。   “本官有那么老吗?”李三坚笑道:“你先别忙着谢我。本官亦有条件,条件只一个,那就是上岸,今后你父子二人就老实本分的做个岸上的富家翁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难以抉择   福建路铜盘岛西南某处海湾   海湾较大,海水较深,可停泊大型船只。同时在海湾之中,还可观察到铜盘岛的一切动静,不过是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视。   此日深夜,这个海湾之中停泊着数十艘大大小小的战舰,远远望去,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随着海浪上下起伏。   战舰之上没有任何灯火,且无任何声音,靠近之后,竖起耳朵才能够听到一艘大船之上有一些说话声。   “李知州,末将以为不用如此的大费周折,只需大兵压上,末将有把握全取贼岛。”泉州大宋武威舟师指挥使章阚看着夜色之中的铜盘岛对泉州知州、泉州兵马都监李三坚说道。   斩草还需除根,泉州军在福建路禁军支援之下,一举击败了来犯的东海诸海寇,令对方损兵折将,损失惨重,因此泉州军乘胜追击,欲一举攻取铜盘岛,永绝后患。   泉州一役之后,铜盘岛铜山寨损兵折将、士气低落,战船折损大半,剩下的船只也已是几乎无法出海了,如此,无法与泉州武威舟师相杭衡了。   濒临大海之地,无论是海战还是陆战,缺乏船只就是大事去矣,也就失去了战事之主动。   因此此时泉州军强行攻打铜山寨,铜山寨断无存活的道理。不过因海寇在此地经营多年,泉州军若是强攻,必将会付出一定代价的。   “贼寨日暮途穷,苟延残喘而已,对此本官岂有不知?”李三坚也同样是看着夜色沉沉的铜山寨说道:“但是敢之,想必你已经看到了,贼岛水路蜿蜒曲折,一些狭窄之处仅容一条船通过,且不能是太大的船,我舟师如‘扬威’如此这般的大船是无法深入岛内的。且岛内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我等却是不甚了解,听说岛内溶穴无数,贼子皆以穴据守,如此就冒然攻入,必将会使我泉州仅蒙受不必要的损失啊。”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章阚说道:“李知州,大败之余,贼寇人心散乱、士气不振,且疏于防范,此刻若我大军出支奇兵,必会收到奇效。”   “章军主所言大是。”军中骁将,冯魁之子冯漳接话道:“李知州、章军主,给某一支兵马,小将愿为先锋攻破贼寨,擒杀贼首。”   石湖水寨战死的老将冯魁共有三子,长子、次子皆为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只有其第三子是武勇过人,一直是随父从军。   石湖水寨被海寇攻破之时,二十余岁的冯漳并不在水寨,因此才幸免于难。   冯魁被海贼所杀,冯漳岂不悲愤交加?冯漳是是目眦尽裂,恨不得立刻就杀进贼寨,拿住贼首,将其千刀万剐。   就算如此,冯漳犹不解恨也!   冯漳因此次泉州之战中作战英勇,已经被提升为了泉州武威舟师的一名都头。   “你慌什么?”李三坚呵斥了冯漳一句后,拍了拍冯漳的肩膀叹道:“汝父之仇,早晚必报,又何必急于一时?”   一名小小的都头竟敢插嘴泉州知州与他人的对话,这本身就是一条罪名,可李三坚怜其父为国捐躯,并且爱其勇,因此才不以为忤,对冯漳和颜悦色的。   “下去!”章阚瞪了冯漳一眼道。   冯漳无奈,诺诺而退。   “兵出险招?”李三坚接着对章阚说道:“兵出险招,需有本钱方可,我泉州军本钱实已不多也,折损一名,本官也是心痛。况且他们皆为爹娘生养的,哪一个不是爹娘的心头肉?能够。。。能够少些伤亡就少些伤亡罢。”   章阚闻言暗暗的摇了摇头。   慈不掌兵,这是作为一名军中统帅最起码的。   李三坚此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心慈手软,应该说是对自己手下军兵是心慈手软,所谓爱兵如子,大概说的就是他吧,章阚心中暗道。   李三坚亲自动手杀敌,这是有目共睹的,对待贼军李三坚其实并非如此。   可对待自己人太过心软,又如何能够杀敌?   战争是残酷的,没有不死人的,害怕死人而不敢用兵,如何能够上阵厮杀?   “可是。。。可是李知州。”章阚未再说话,武威舟师部将司马威开口问道:“李知州言有贼子内应献寨,可此人是否可靠?若是有何纰漏,事情岂不是更加难以意料?也许我大军折损将会是更加严重,甚至会落败。”   司马威的问题,其实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虑,包括李三坚。   顾龙云父子献寨降宋军,可此计若是贼子的计谋,将宋军诓至寨中,再设下埋伏,岂不是大事不妙了?宋军由此而战败,损兵折将,海贼由此而声势大振,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均有可能发生。   其实对于李三坚来说也是个艰难的选择。   不信顾龙云等人,那么宋军必将会是强行攻寨,而强行攻寨必然会折损一些人马,若是相信顾龙云等人之言,那么就如司马威所言,也许是海贼之计。   于是李三坚沉吟良久之后,开口说道:“顾龙云此人虽也为贼寇,但其家族却在岸上,明面上与其家族断绝了往来,其实背地里却是藕断丝连的,因此本官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就是此人不可能以其家人为赌注,这个世上能够无情无义到了不顾家人之地步的人,毕竟还是为少数的。”   李三坚还有一个选择相信顾龙云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龙灵香。   龙灵香为顾龙云的亲家,与顾龙云也是多年的老相识了,那么此事几乎就是由龙灵香担保了,若是顾龙云背信弃义,那么李三坚绝轻饶不了龙灵香。   武威舟师将领郑泰闻言暗暗摇了摇头,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的。   李三坚等人不是海贼,也没做过贼,可郑泰却是不同,郑泰是贼窝里出来的,是被宋招安的贼寇,而在贼窝里讨生活之人,早已是变得六亲不认了,如此之人,还有何信义可言?   “若真是。。。若此人真的背信弃义。。。”李三坚又望着夜色之中的铜山寨,几乎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良久之后才对章阚说道:“我等还需做些万全之准备啊。”   “末将遵令!”章阚愁眉苦脸的应道。   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是难啊,章阚心中暗道,除了细细观察,小心谨慎,就如摸着石头过河之外,是别无他法。   。。。。。。。。。。。。。。。。。。。。。。   铜山寨之内   “二头领,你。。。。。如何在这里?大头领。。。大王在吗?”   今日夜里,是顾龙云父子与李三坚约定的攻取铜山寨之日,顾龙云父子当然做了许多准备,可最为关键的还是在铜山寨大头领谢怀忠身上。   顾龙云为打探谢怀忠的动向,于是前去谢怀忠的居所去见他,可却是一头撞上了自谢怀忠居所出来的山寨二头领费景阳。   顾龙云心中有些慌张,心里似乎有个小鹿般的在心中乱撞。   顾龙云其实不惧谢怀忠,谢怀忠不过是个刚愎自用的匹夫而已,顾龙云独惧面前的这位,足智多谋,山寨军师费景阳。   “在里面。。。不过。。。”费景阳看了顾龙云一眼,其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怎样?”顾龙云拼命稳住自己的心神,努力以平和的语态问道。   要知道在费景阳面前但凡露出一丝马脚,就会被他察觉的。   “颓废荒废,自暴自弃,何至于此啊?此刻他。。。他已烂醉如泥,哥哥还是不必进去了。”费景阳叹道:“哎,不说他了,哥哥,请陪我四处走走吧。”   谢怀忠自逃回铜山寨之后,即借酒浇愁,整日里与众美小娘混在一起,不理山寨之事,不是费景阳全力操持,山寨早就散伙了。   就是这样,也是有不少人弃山寨而去,逃之夭夭了。   费景阳还不能相劝,费景阳一旦开口相劝,谢怀忠即将失败的罪责怪在了费景阳的身上。   费景阳是有言难说,有口难辩。   “嗯,二头领有此雅兴,哥哥岂有不从之理?”顾龙云闻言心中暗喜,慌忙说道。   “去那边。。。”费景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着寨中水门说道。   “二头领请。。。”顾龙云此刻心中又如打鼓一般,慌忙应道。   山寨水门为进入山寨的必经之路,是顾龙云与宋军约定的入寨之地。   。。。。。。。。。。。。。。。。。。。。。。   “寨中人心离散,弃寨者甚多,小弟此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不知哥哥对此有何话说?”费景阳站在高高的水门之上,看着夜色中风平浪静的海面问向顾龙云道。   “二头领。。。这。。。这不过是我山寨一时之挫而已,他日我山寨必能重振威风?”顾龙云想了想后答道。   “说实话,不必如此的搪塞于我,顾三哥,你是不是也有如此想法啊?”费景阳转头看着顾龙云问道。   顾龙云闻言顿时汗如雨下,背心处几乎都被汗水打湿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攻取铜山寨(上)   东海铜山寨之中,费景阳相问,使得顾龙云汗流浃背的,有些惊慌失措的,且再也无法掩饰了。   过了片刻,在生死攸关之际,顾龙云终于稳定住了心神,淡淡的答道:“顾某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嘛,二头领,你说是吗?”   真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顾龙云也只好与谢怀忠等人硬拼了,到时候,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要知道此刻就属顾龙云的人马最为齐整,在泉州之战中几乎未受损伤。   顾龙云此言倒是有些使得费景阳有些出乎意料,于是愣了半响之后叹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我。。。我。。。实在是。。。当年小弟走投无路之时,是大哥收留了我,此刻,哎。。。”   “兄弟,哥哥年长于你,今日就称你为兄弟。”顾龙云闻言握了握费景阳的手,轻声说道:“兄弟,你对大头领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此刻又何必一棵树上吊死?此人昏庸无能、刚愎自用,难成大事也!不如早些寻些出路,也不枉了你这一身的学问。”   “出路?出路在哪里?”费景阳摇头苦笑,长叹一声,缓缓的向着远处走去。   月色之中,费景阳的身形显得特别的长,也显得异常的寥落。   “三哥要动手就趁早罢,免得夜长梦多。”费景阳忽然转身,对顾龙云说道。   费景阳说罢,就丢下呆若木鸡般的顾龙云,向着海边走去。   此刻海边早已停泊着一艘小船,见费景阳过来后,费景阳的两名心腹也不多言,连忙将费景阳扶上了小船。   小船随后就向远处驶去。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大哥,我对不住你了,兄弟这也是无奈之举啊。”费景阳站在小船之上,望着夜色中越来越远的山寨,口中喃喃自语道。   费景阳早已察觉到了顾龙云父子的意图,父子二人意图献出山寨降了官府。   可此刻费景阳又能怎样?揭穿父子二人的图谋,然后将父子二人残酷处死,前提是费景阳能够拿下父子二人。而极大可能却是山寨陷入混战,宋军就能够趁虚而入,攻取山寨。   到时候,必将会是生灵涂炭,山寨之人定是剩不了几个了。   顾龙云率军降了宋军,对于山寨之人来说,也不失是条出路,大部分人也能够活命,当然前提也是官府之人能够说话算话,如泉州知州李三坚。   而代价就是谢怀忠等人必将会是死于非命,不过无论是怎样的情形,谢怀忠是必死无疑了。   一边是对自己有恩的大头领,一边却是山寨之人的性命,其中还包括许多老人、妇孺。   在此两难之下,费景阳也只有一走了之了,或者。。。或者还有条路,那就是自戕殉义。   世人均是怕死,费景阳也概莫能外,同时还心有不甘。   费景阳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考虑事情就是考虑得太多太多。   “贼子休走!”   “抓到了,抓到了!”   正在费景阳思绪万千之时,忽然自黑夜之中冲出数条宋军的斥候船只。   数艘飞凫战舰速度极快,箭一般的撞翻了费景阳所乘坐的小船,小船翻倒了海中,费景阳落入水中,数名宋军水鬼随即下水将费景阳捉了上来。   此刻的费景阳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脑壳晕乎乎的,早已失去了平日里潇洒的模样。   。。。。。。。。。。。。。。。。。。。   “稟儿,发射响箭!”立在山寨水门之上的顾龙云愣了半响之后,见其子顾稟及山寨五头领廖汉领了一哨人马持刃走上了水门寨墙,于是吩咐顾稟等人道。   五头领廖汉被顾龙云稍一劝说,便同意与顾龙云父子一道归降官府。   廖汉被章阚有意放回山寨之后,就一直被谢怀忠等人所疑心,此次泉州之战,更是将廖汉及其手下当做是炮灰,廖汉当然也就损失惨重,部下所剩无几。   廖汉也就满腹怨言,谢怀忠等人也因此有了将其斩杀之心,以绝后患。   此刻的廖汉只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就是逃,而失了势的海贼还不如一根海草。   因此顾龙云稍一为廖汉剖析厉害,廖汉即从了顾龙云。   “是,爹爹!”顾稟挺刀应了一声。   三枚响箭为顾龙云与李三坚约定的信号,响箭冲天而起,便是宋军大举压上之时。   “顾头领,你欲如何?”正在此时,寨墙木楼之后,转出一彪人马,为首的正是谢怀忠之弟,山寨头领谢怀义。   谢怀义手持利刃,身边跟着朱广明、水野川等山寨统领,个个手持利刃,看着顾龙云等人冷笑道。   费景阳察觉了顾龙云等人的图谋,谢怀忠、谢怀义等人也是有所察觉的。   在此紧要关头,不得不小心谨慎。   只不过谢怀义远不如费景阳,若是费景阳处理此事,只需不同声色的将顾龙云父子请来,如请父子二人喝酒议事,其后在席间将其斩杀,如此只数名武士足矣。   可谢怀义却担心顾龙云及其手下,于是就召集了朱广明、水野川及其手下大批的人,方敢前去擒杀顾龙云父子。   这一来一去的就耽搁了功夫,待顾龙云等人准备打开寨门之时,方才动手。   而此时谢怀忠却仍是宿醉未醒。   “怎样?”廖汉惊惧得挺了挺手中利刃后,问向顾龙云道。   “事情到了此时,还能回头吗?”顾龙云缓缓的抽出腰间利刃后,对廖汉说道。   “顾老三,兄长待你不薄,为何忽起谋逆之心?”谢怀义见势头不对,慌忙后退半步,躲在了朱广明、水野川的身后,随后大喝道。   “你兄长是皇帝还是天上的玉皇大帝啊?谈何谋逆?”顾龙云冷笑道:“吾等聚义,只为大义,只为大事可成,可你兄长却只顾贪图淫乐,而于大事于不顾,泉州之战,不听劝阻,使得兄弟们死伤无数,这叫待人不薄?”   “稟儿,速速发箭报信!只要官府大军杀到,就是他们的死期!”   谢怀义还想说些什么,顾龙云却大喝一声,率手下众人向着对方扑去。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杀!杀!杀!”   “给我上,拿住这些叛逆之徒!”   顾龙云平日里看起来是个老实忠厚之人,但砍杀起来却是个经验极为老道之人。   顾龙云首先给对方来个气势夺人,其后再故意大喊官府大军就在外面,因而使得对方士气稍泄,同时也令己方士气大振。   顾龙云等人人数虽较少,但士气此消彼长之间,与对方斗了个不分上下,难解难分的。   刹那间,山寨水门之上,忽然风云突变,不断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喊杀之声,同时刀剑交加发次的刺耳的声音、惨叫之声、怒吼之声是不绝于耳,双方均是是竭力厮杀,不肯后退半步。   不断有人被砍下寨墙,不断有人被剁倒在地,不断有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双方拼命互相砍杀,腾起了一片刀光剑影。   在刀光剑影之中,忽然三枚火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声飞上了半空之中。   三枚响箭就如三颗流星般的,在夜色之中显得异常的绚烂夺目,也是异常的引人注目。   同时沉重厚实的水门被人缓缓打开,水路已通,可以驾船直驱寨内了。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黑旗军大军进击,挡者亡,降者生!”   “奉知州将令,臂缠白布者不杀!”   “乱跑乱奔者杀无赦!”   “立者杀无赦!跪着免死!”   没过多久,一条泉州军船只就冲到了山寨水门之前,船只之上的宋军将士一边向着寨墙之上发射羽箭,一边驾船冲进了山寨。   喊的当然是大军杀到,其实只一条宋军快船先冲进了山寨,当然后面跟着一艘又一艘快船,满载宋军杀至。   正在寨墙之上与谢怀义等人拼杀的顾龙云父子见宋军大队人马掩杀而至,顿时也是精神大振,拼杀得更加凶猛,将一个个谢怀义手下劈下了寨墙。   “先控制水门!”   宋军先锋快船靠岸之后,数十名先锋猛士跃下了战船,即直扑水门,控制住水门,宋军援军即可源源不断而至。   数十名宋军先锋直扑水门而去,一边放箭,一边杀上了水门,其中有泉州武威舟师将领郑泰、冯漳等将。   水门寨墙之人,或纷纷被射下了寨墙,或被劈死在了寨墙之上,顾龙云手下也被宋军杀死了不少。。。   宋军是统一的制式军衣,而山寨之人身上的衣物却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使得宋军难以分辨敌我,在混乱之中,双方虽已约定,即臂缠白布,但顾龙云手下仍是被误伤了不少。   在宋军大举掩杀之下,谢怀义等人或死或伤,纷纷败下阵来,也有许多贼寇见势不妙,纷纷溜之大吉,逃之夭夭,如水野川等人,趁宋军尚未合围之时,就逃到岸边,驾船远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攻取铜山寨(下)   “当当当!”   许彪虎吼一声,挥舞着凤头斧连续挥出了三斧,一斧比一斧有力,一斧比一斧有力凶猛,连续砍向铜山寨首领朱广明。   朱广明横刀招架,连续架开了许彪三记重斧,但许彪力大无穷,将朱广明虎口震裂,口吐鲜血,倒退三步,倚靠在了寨墙之上,缓缓的坐在了地上。   朱广明直感胸口烦闷、剧痛,浑身已无半分力气,嘴角流下了一缕鲜血,不过朱广明仍是努力露出了微笑,笑着问向许彪道:“大哥,我美吗?”   许彪提着凤头斧正准备抢上几步,结果了此名贼寇的性命,可朱广明相问,顿使许彪愣了一愣,不知道他是何意。   难道这贼子被杀疯癫了?   “美?你美个鸟啊!长得跟灶王爷他娘似的。。。”片刻后,许彪骂了几句,抢上几步,挥斧劈在了灶王爷他娘的肩膀之上,斜劈至腰,顿时血肉横飞,血花四溅。   朱广明怒目圆睁,气绝身亡。   朱广明也是个可怜之人,身世较为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平日里是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今日也算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了。   “拿住贼首谢怀义了,拿住贼首谢怀义了。”   正在此时,宋军发出一阵欢呼,郑泰单手将浑身是血、面如土色的谢怀义拎下了寨墙,扔在了一块空地之上。   谢怀义委顿在地,脸色苍白,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狗贼,拿命来!”冯漳怒目圆睁,是目眦尽裂,挥刀上前,就欲将谢怀义砍为肉泥。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冯漳恨不得将铜山寨的山贼个个千刀万剐。   “且慢!”正在此时,李三坚在众将的簇拥之下,顶盔挂甲,走进了山寨,正好看到这一幕,于是开口大声喝住了冯漳。   “府尊相公。。。。。”冯漳提刀转头看着李三坚,虎目含泪的说道。   李三坚握剑走到冯漳面前,拍了拍冯漳的肩膀说道:“冯都头,拿住了贼首,当明正典刑,以正国法,此时你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府尊相公说的是。”冯漳闻言方才转怒为喜。   宋律对于这些贼寇的刑罚是极为严酷的,基本上就是腰斩、磔刑之类的,是冷酷无比,人犯也是死的苦不堪言。   李三坚曾为大宋法司官员,当然对宋律是异常熟悉的。   李三坚点点头,握剑走到了谢怀义面前,居高临下的细细的看了谢怀义一眼后问道:“你就是匪首谢怀义?倒也长得齐整,可为何为盗贼?荼毒百姓,毒害生灵。”   “你就是李知州?”事情到了此时,谢怀义已经反倒是没那么害怕了,看着李三坚冷笑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我等聚义于此,乃是替天行道,我等杀的可是苛官恶吏,谈何荼毒百姓,毒害生灵?”   又是替天行道?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摇头不已。   为何每一个聚啸山林之人,均以此为旗号?替天行道?目无王法,杀人放火、劫掠财物就是行道吗?天是大宋的天,是赵家的天下,他们替得了吗?   “带下去,好好看管!”李三坚懒得搭理他了,懒得与其辩驳了,他们这些谬论也不值一驳。   数名如狼似虎的军士闻言,持戈上前,给谢怀义套上枷锁,将其押了下去。   “小的们拜见府尊相公。”   顾龙云父子及其手下见李三坚走过来之后,慌忙一起跪拜道。   此刻顾龙云父子及其手下已抛去兵刃,等待官府处置。   此一时彼一时也,以往也许李三坚等官府之人还有求于顾龙云父子,可此刻宋军已经攻破了山寨,而顾龙云父子归降了宋军,那么今后就是李三坚的麾下之人了,已经需仰仗也必须仰仗李三坚的鼻息了。   且此时此刻,李三坚若是翻脸不认人,顾龙云父子是一点法子都没有,还必须恭恭顺顺的,不得有半点违逆。   此时此刻,李三坚捏他圆,他们就必须得圆,捏他扁,他们就必须得扁,是圆是扁,就全凭李三坚之意了。   因此顾龙云父子是诚惶诚恐的,是异常的恭顺。   “顾头领快快请起。”不过李三坚态度却是较为温和,并未拿捏做势,走到顾龙云父子面前,单手将顾龙云扶起来后笑道:“顾头领果然是个遵信守义之人,此时立下大功,本官定当奏明朝廷,必有厚赏啊。”   此时的李三坚终于放心了,此前的担忧消于无形。   李三坚也会说到做到,必然会为顾龙云等人请功,必然会奏明朝廷,大小也要给顾龙云封官拜爵。   就其原因,无非有二,其一就是信字,人无信不立,李三坚可不想做一个背信弃义之徒;其二就是厚待顾龙云等人,而使得东海其余海寇在感召之下,能够弃暗投明,能够上岸归顺官府。   要知道大宋东海可不止铜山寨这一家海寇,还有大大小小的许多海寇,盘踞在各个海岛之上。   对付他们可不能采取一味的剿灭、砍杀之策,而应采取软硬兼施、离间分化之策,如此以来,必将会是事半功倍。   话说李三坚也无力像对付铜山寨这般,出兵四处征战,茫茫大海,要全部以武力剿灭各个海寇,又谈何容易?   人力、物力、财力,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仅凭泉州一州之力,也是不可能之事的。   “府尊相公。。。我。。。”顾龙云闻言大喜,且极为感动,眼角已经闪现出了泪花,哽咽的说道:“统领二字,府尊相公休要再提,今后小的定当鞍前马后的,服侍相公。”   顾龙云此刻也是稍许放心了,此时的顾龙云已经是背叛山寨,定是为山寨之人所痛恨,为众人所不齿,若此时李三坚再。。。背信弃义,顾龙云又如何有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李三坚短短的一句话,顿使顾龙云父子感到欢喜不已,顾稟也是满心欢喜的看着李三坚,弯腰驼背的,神情是异常的恭顺。   不过顾龙云想到背弃了山寨之事,神情之中不免还露出了些许沮丧之意。   “弃暗投明,归顺朝廷,自今日始,即为朝廷之人,此乃光宗耀祖之事,你不必如此。”李三坚见状安慰道。   “府尊相公说的是。”顾龙云点头道。   “小的廖汉叩见府尊相公,府尊相公万福金安!”此时廖汉也满脸谄笑的上前施礼道。   “你是。。。?”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府尊相公,他从前也是山寨之人,此次随我等弃暗投明,为大军打开了水门。”顾龙云说道。   “哦。。。”李三坚点点头,还未说话,忽然一旁的冯漳忽然暴起,将已经还刀入鞘的腰刀又拔了出来,照着廖汉兜头便砍。   因众人相距过近,而此刻廖汉早已将兵刃丢去,因此这一刀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了。   “当”的一声,说时迟那时快,陪同在一旁的章阚拔刀挡开了冯漳的劈砍,随后持刀向着冯漳大喝道:“李知州面前,不得动粗!”   廖汉满脸惊惶、疑惑之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冯漳仍是怒气冲冲的挺刀而立,欲在寻找机会,将此贼斩为肉酱。   “敢之,他为何如此?”李三坚看了一眼冯漳后问向章阚道。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有些窝火,冯漳这一次又一次的,不顾上官在场,行鲁莽之举,当真是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吗?   无论怎样,也不能没有上下尊卑之礼啊?   “李知州,领人攻破石湖水寨,杀害其父,便是此人。”章阚察言观色,见李三坚脸露出了不悦之色,于是解释道,言语之中颇有为冯漳开脱之意。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顿陷两难之境地。   冯漳之父战死疆场,李三坚也是颇为怜惜,怜冯魁白发苍苍为国捐躯,怜冯漳丧父之痛。冯漳欲报父仇,李三坚是当然支持。   可此刻廖汉已经归顺,若李三坚放纵冯漳,就是出尔反尔,就会是背信弃义,这是李三坚万难接受的,同时若李三坚放纵冯漳,也将会大寒降卒之心啊。   于是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对仍是愤怒异常,一直盯着廖汉的冯漳说道:“冯都头,哎,冯老将军之死,本官亦是痛心,然两军对垒,乃是各为其主,有死伤亦是难免。本官定当奏明朝廷,以你冯氏厚厚抚恤。”   顾龙云见状连忙给廖汉使了个眼色。   廖汉慌忙上前,给冯漳重重的施了一礼道:“小将军,石湖水寨一战,在下虽也在场,但也不能全怪在下啊,当时领兵的还有山寨六头领,还有贼寇水野川。。。在下多有冒犯,请小将军谅解则个。”   冯漳重重的哼了一声,紧握腰刀刀柄,手心捏出了汗。   “此贼现在何处?可擒否?”李三坚闻言问道。   “禀府尊!”顾龙云闻言答道:“大军入寨之前,此人还在与我等拼杀,可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跑了?”李三坚问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用兵西北   “传令,给本官一个洞一个洞的搜,掩土、灌水、烟熏、火燎,由尔等自便,今日本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擒住贼首,本官决不回城,不获全胜,决不收兵,胆敢言退兵者,本官决不轻饶!”   东海铜盘岛铜山寨之中,李三坚于寨前一片空地之上,将吴王剑杵在地上,坐在一把椅子之上大声下令道。   李三坚左为许彪,右为山魁,身后站着上百个顶盔挂甲的宋军武士,个个按刀而立,脸色冷峻。   上百个宋军武士均是督战队,惹有人胆敢后退半步,即立斩不赦。   李三坚等人的前方即为海贼的巢穴,一队队宋军士卒或持兵刃,或抬着引火、灌水等物,向着海贼巢穴搜索而起,不久之后,海贼巢穴即燃起了熊熊大火,并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喊杀声也是不绝于耳。   宋崇宁二年年底,李三坚领军先破来犯的东海诸贼,随后挥军掩杀,大败贼军,紧接着不予贼寇以喘息之机,立即挥军攻打盘踞在铜盘岛之上的海贼,并攻破山寨,斩首无数,擒大小首领数十人,擒匪首谢怀忠、谢怀义兄弟等人。   自从,泉州军军势大振,兵威大盛,所过之处,所向披靡,在其后的剿灭海贼的作战之中,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东海大小海寇见到大宋黑旗军的旗号,或降或逃,大宋东南沿海,特别泉州以外的海道是畅通无比,也是安稳无比。在安稳的环境之下,泉州的对外贸易是一日盛过一日,前来泉州经商的海商也是一日多过一日。   李三坚的靖海之策已经初显成效!   。。。。。。。。。。。。。。。。。。。。。   宋元符三年,东京开封府   “捷报!捷报!捷报!”   “福建路大捷!泉州大捷!”   “泉州大战,泉州知州李三坚统兵擒获匪首数十人,斩级无数!”   “泉州知州李三坚报捷于陛下!”   “东南海寇望风披靡!”   “捷报!捷报!捷报!”   宋京师开封府,城门方一打开,数骑急脚递便冲进了城门,高举报捷露布,直驱尚书省,直驱两府,直驱大内皇宫。   高昂的呼喊声,使得早起的行人是纷纷侧目,并且是议论纷纷的。   虽剿贼之战无法与西夏等处的作战相比,但这也是一场胜利不是?对于一点花边消息即能引起轰动的东京百姓来说,又是多了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泉州知州李三坚?此为何人啊?”   “你个老咬虫,李三坚李大官人,汝居然不知?就是原开封府李大判官啊!难道你一把年龄活在狗身上去了?”   “小猢狲,找打!早说是李大判官,老夫又岂能不知啊?李大判官不畏权贵,宣德门外杖毙当朝国公,此事可是闹得天下皆知,我等均是拍手称快也!那还是。。。数年前的事情了。”   “原来是他啊?可李大官人为何去了泉州啊?泉州是哪里?可是荒蛮偏僻之地啊。”   “犯下如此大事,还能有他什么好?当然就是贬黜啊,李大官人是被贬黜到了泉州的,不过。。。不过为泉州太守也不算太委屈他了。”   “老丈所言甚是,也算是朝廷眼睛不是太瞎啊,可据某所知,李大官人可是个状元郎啊,是一个只会动嘴皮子的文官啊,他居然能统兵作战?”   “你这也太孤陋寡闻了吧?我大宋统兵之文人还少了吗?只要能够统兵,只要能够打胜仗,你又管他是文人还是武人呢?”   “兄台所言甚是,看来李大官人果然是个文武双全之人也!”   “大是,大是也!”   “。。。。。。。。。”   没过多久,东京开封府的酒肆、茶肆、客栈等处,众人是议论纷纷,议论李三坚此处泉州大胜,议论李三坚的所作所为,李三坚之名也是又一次的如雷贯耳,名闻于天下。   。。。。。。。。。。。。。。。。。。。。。。   东京开封府大内   “哈哈,彩,彩,彩,翰韧他果然不负朕所望也!”   大内勤政殿之中,宋帝赵佶看完福建路泉州报捷露布之后,不由得开怀大笑,连喝了三声彩。   此时太后向氏的丧期已过,在太后丧期之内,是不能动刀兵的,因此宋欲收复河湟之地,是安排在太后丧期之后。   不能动刀兵是指不能主动用兵,主动大规模的用兵,特别是指不能够动用大宋精锐,禁军,但贼军来犯,防御作战就另当别论了,如泉州之战。   太后向氏的丧期刚过,泉州捷报即传到了京师,顿使宋帝赵佶是龙颜大悦。   这还是赵佶自登基以来的首场胜仗,虽为剿贼之胜仗,但它也是胜仗不是?   赵佶素有承父兄之志,开疆拓土之心。   而承父兄之志,开疆拓土是免不得要动刀兵的,因此赵佶此刻泉州首胜心中又怎能不欣慰?   太后丧期刚过,赵佶即纳了数名妃子,因此此时可谓是双喜临门,赵佶又怎能感到欢喜?   赵佶是心花怒放,只差手舞足蹈了。   “蔡卿家,你看该如何赏赐泉州,如何赏赐李翰韧呢?”赵佶放下李三坚的奏章,问向朝廷左相蔡京道。   赵佶此刻最信任的人除了李三坚之外,就是李三坚的“泰山老大人”蔡京了,是无事不询,无事不问。   蔡京之革故鼎新此刻已经初显成效,岁入是日渐增加,国库也是日渐充盈,而赵佶此刻用钱也敢大手大脚了,而不像以往,扣扣索索,束手束脚的。   这也是宋朝廷敢于用兵西北的主要原因,没钱还打什么仗?   “陛下,泉州知州李三坚以州府兵击败东海群寇,此实属不易,因此微臣以为当赏,且当重赏,以鼓舞军心,以安民心。”蔡京略一思索,开口答道。   这当然不是蔡京的本意,蔡京的本意是不言而喻的。   此刻为朝廷用兵西北,打算与西夏作战的关键时期,是大战前夕,若此时有功不赏,将会寒了士卒之心,这仗还怎么打?   要知道,用兵西北,与西夏作战,乃是蔡京的首议呢。   西北用兵的成败,甚至干系到蔡京的前程,干系到蔡京的执政之路。   因此不可因小失大,蔡京是老于庙算的,又岂能不知如此道理?   最为关键的是,此次此刻,赵佶口中已经说出了“赏赐”二字,蔡京又岂能驳回?又岂敢驳回?   蔡京甚至怀疑,赵佶是拿这件事情来试探自己。   “卿之言甚是!”赵佶闻言点头吩咐道:“这就拟旨吧,泉州知州李三坚清剿东海贼寇,有功于社稷,赐。。。。。。”   。。。。。。。。。。。。。。。。。。。。。   宋崇宁三年六月,西北河州   “嗵。。。嗵。。。嗵。。。。”   “呜。。。呜。。。呜。。。。”   震天的鼓号之声响起,无数宋军大旗在劲风之中猎猎作响,无数刀枪剑戟如一排排树林般的,耸立在河州城池之外的旷野之上。   大旗之下是排成一个个方阵的宋西北精锐禁军的十万将士。   十万禁军将士个个面容冷凝,十万将士列成的大阵也是鸦雀无声的,除了一些战马发出的响鼻声。   宋军军衣是以红色为主的,因此自半空俯视,就如一片片枫树林般的。   “驾。。。驾。。。驾”   须臾,两骑并骑,疾驰而来,卷起了一溜尘土。   两骑之上的骑士分别为上合门副使、知岢岚军、   洮西沿边安抚司公事,也就是此次攻打熙河夏军,宋军大军主帅王厚,另一名骑士就是监军童贯。   王厚为宋西北名将王韶之子,今年已五十余岁了,可老将威风不减当年,虽长长的胡须已是花白,但却是虎背熊腰,腰杆笔直骑在马上,是打马如飞。   监军童贯也是如此,虎背熊腰,相貌堂堂,一身的铠甲穿在身上显得特别的威风凛凛。   童贯虽为阉人,但颚下却有一丛浓须,随着战马疾驰,飘荡在了胸前。   只不过,无人留意到几缕胡须被风吹了下来。。。。   两人纵马疾驰到了宋军大阵之前,王厚看了童贯一眼。   童贯紧握腰间长剑,微微的点了点头。   监军,也就是都监,顾名思义,就是协理军务,督察将帅,掌部署约束营伍,位次于统帅而高于将军。   监军虽名义上位次于统帅,但实权却是大得出奇,统帅都要怵其三分,原因就是监军代表的是朝廷,是皇帝,有直奏之权。   一名监军的优劣,在许多时候,甚至可以左右战局,可以左右将帅及将士的命运。   童贯为宋帝赵佶及宰相蔡京亲定的,为此次攻打河湟的监军,王厚也不得不对其恭恭敬敬的,不过好在童贯是个知兵之人,熟读兵书,深知兵法,同时也是极为赞同攻打河湟的。   “祭旗出征!”王厚征得童贯许可后,拨出腰刀,大声下令道。   于是一队队的宋西北禁军精锐,在各自的将领统领之下,向着西面开拔而去。   宋崇宁三年六月,宋大军出兵西北,一路由王厚、童贯统帅,率十万大军,出安乡关,渡过黄河,直取巴金岭;一路由岷州高永年为统领,率兵两万出京玉关,拟两路夹击湟州。   宋帝赵佶在位期间,宋、西夏之间连绵不绝的大战,自此就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入城夸功   宋崇宁三年福建路泉州   这日天气晴朗无比,天空万里无云的,太阳高高的挂在蔚蓝的天空之上,此时夏季已经过去,秋季已经来临,可在阳光的照射下,天气还是有些炎热,不过泉州城巳时时分,在北部至朝天门,南可临津门之间大街之上却是人山人海的,全城百姓几乎都出来了,前来观看官府提前知会的大宋黑旗军入城夸功。   当然前来观看的百姓带着各种心态或者想法,有看热闹的,有看新鲜的等等各种心态,此前宋军可从来没有此等行为。   “来了,来了。”一些闲汉看到临津门打开之后纷纷喊道。   此时矗立在城门楼之上日晷太阳的投影正指向已时,一队队大宋黑旗军将士排成整齐的队列向城中开拔而来。   衣甲鲜明、盔袍灿烂!   走在最前面的是章阚率领的数百余大宋黑旗军泉州武威舟师将领大小将领及手下军卒,章阚、司马威、郑泰、冯漳等将领均是骑在马上,均是红衣薄甲,手按腰间短剑,新缝制的黑旗军舟师军衣看起来笔非常挺又威武。   一个个均是英姿勃勃、八面威风!   跟在后面的是罗布瑞率领的二百余多个大宋黑旗军猛士营及山魁的魁字营、许彪的彪字营,他们均是一身崭新的大宋军衣,将领骑马,士卒不幸,个个亦是威风凛凛。   特别是泉州之战中,立下大功的罗布瑞的猛士营。此二百余人身上均是戴着大红花,队列之前的旗子上写着“猛士营”三个大字,此为李三坚授于他们的称号。   紧跟其后的是一列列泉州军其余将士,均是换上了新衣,个个精神抖擞,年轻的面孔之上均是露出兴奋而又骄傲的神情。   “黑旗军!”   “威武!威武!威武!”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黑旗军众将士迈着整齐的步伐,挺胸抬头,齐声呐喊。   将士们的情绪此时已经影响了众多看热闹百姓的心情,也是跟着黑旗军将士大声呼喊,整个泉州城发出一阵又一阵山呼海啸般的“万胜”之声。   此时看热闹的百姓之中也有许多未嫁娘子,均是脸红着看着这些英气勃勃的黑旗军将士。   从此以后,愿意嫁给黑旗军将士的女子是明显增多了,同时愿意从军的百姓也是蜂拥而至。   整个泉州城此时是一片沸腾,比过节还热闹百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此歌暂为黑旗军军歌,名曰《无衣》。   众黑旗军将士此时均齐声唱起了《无衣》,而威武雄壮的歌声已经引起了满城百姓的共鸣,并跟着黑旗军将士一起大声吟唱,唱着唱着许多人已经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走在最后的是数十辆囚车及其被黑旗军将士看押的数百海贼,众百姓纷纷捡起菜叶、石头愤怒的砸向海贼。   海贼,百姓恨之入骨也!   “诸君,忠义之心,英灵之气,名垂百世,惟我肝胆,悲无断绝。。。”   泉州衙门之前,摆放着数百余副灵柩,每副灵柩之上均覆盖着黑旗军军旗,天狼旗,李三坚黑袍拱手而立,身旁是泉州通判崔永梽、泉州兵马监押姚舆,及黑压压的泉州一干文武官吏。   许多灵柩之中根本没有战死的宋军将士遗体,而是以他们身前的衣物代替,因为许多黑旗军武威舟师勇士的遗体沉入了海中,根本找寻不到了,也有许多战死将士的遗体已成为了碎块,无论怎么拼凑也拼不拢了。   李三坚念完悼文后双眼已经湿润,无数将士已经流下了热泪,一旁观看的阵亡将士的家眷更是哭得泣不成声的。   此时泉州港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这是停泊在泉州锦田水寨之中的巨舰在鸣号致哀。   “诸君!”李三坚随后对排成整整齐齐的大宋黑旗军诸将士拱手大声说道:“贼配军、赤老等等,想必你们都听说过了吧?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想必你们也听过了吧?今日本官要说的是,如此蔑称,皆为胡诌乱道是也,你们是什么?你们是军人,是我大宋的军人,是大宋的好儿郎。他处本官无暇顾及,也是力有不逮,可在泉州,无论你是何出身,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是为何从军,在我泉州,均为军人。而军人是什么?军者乃民之卫,国之干城;军者外以除暴,内以禁邪;军者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军人是无上光荣的,是无上荣耀的,今后胆敢有人再蔑称此言,回答他们的只有你们手中的刀枪!”   “吼!吼!吼!”   无数黑旗军将士或用刀击盾,或将枪杆杵地,大声吼道。   “兵者,当将众齐心,众志成城,战必克,攻必取,骁勇善战,战无不捷,快如风,烈如火,一切行动听从军令,军令如山!”李三坚随后大声说道:“此次泉州之战你们做到了,你们为当之无愧的军人,你们是我大宋海疆铁卫!”   “万胜!万胜!万胜!”无数将士无不激动得热泪盈眶,无不挥戈大声吼道。   而崔永梽等人却是相顾失色。   李三坚仅仅数年,就训练出了一支强军。   强军与否,首在士气,而这支泉州军却是士气无比高昂,如此军队,大宋精锐禁军与其相比,也会黯然失色的。   此时的崔永梽并不是欢喜,而是担忧不已。   此人不可与之为敌!一旁观看的石头心中惊道。   石头为契丹人,自幼耳濡目染即为契丹武士,在石头心目之中,契丹武士乃是天下无敌的,心中也不免是轻视宋军,轻视南人,轻视汉儿。   可今日一见,石头顿时就收起了轻视之心,最起码收起了轻视李三坚之心。   若宋军均归于李三坚麾下,那么再与契丹为敌,胜负实为难料也,石头心中暗道。   。。。。。。。。。。。。。。。。。。。。。。   泉州州衙大狱   “小的们拜见李知州!”州衙大狱大狱之中,一名泉州法司官领着诸多院子,见李三坚与山魁进来后,一起慌忙拜道。   牢房之中的味道非常难闻,李三坚皱着眉头问道:“事情进行的怎样了?”   “禀李太守!”法司官答道:“录问,聚录均已结束,下步就是提请帅司、朝廷了。”   李三坚点点头道:“此事尽快,不要误了时辰。”   秋后问决,不能拖到其他时候,他时处决人犯是非常不吉利的。   李三坚曾为朝廷法司官,当然知道宋审案之步骤、程序,如鞫谳判分司制度、多重录问制度、翻异别勘之制等等,官府不是海寇,需录明罪责,依据国法,并提请福建路帅司、朝廷裁断,其后就是开刀问斩。   贼盗之罪在宋乃是大罪,基本就是死罪,一些贼首甚至会被裁断为惨不忍睹的死刑,如腰斩、磔刑等等   谢怀义等海贼所犯的是重罪,虽人证、物证等证据确凿,但也必须经过这套司法程序的。   李三坚不是包青天,当堂就狗头铡伺候。   “小的遵命!” 法司官恭恭敬敬的应道。   “府尊老爷,您这是。。。这是前来提审人犯的?”一名牢头满脸堆笑的问向李三坚道:“若是提审人犯,小的将人提至老爷跟前便是,又何必老爷你亲自跑一趟啊?”   “今日左右无事,本官前来此处随便走走而已。”李三坚随后敷衍道:“不过本官也想瞧瞧人犯,不知可否?”   “府尊老爷说哪里话?折煞小的了,不知老爷想瞧哪名人犯啊?”牢头慌忙应道。   “费景阳!”李三坚点头道。   “老爷这边请!”牢头点头哈腰的说道。   。。。。。。。。。。。。。。。。。。。。。   费景阳为山寨二头领,坐第二把交椅,因此为重犯,是由一间牢房单独关押的。   牢房是单间,但却一样是阴暗、潮湿,李三坚被领入关押费景阳的牢房,李三坚顿时差点被牢房之中的气味熏得差点晕厥过去。。。   牢房之中散发出一股重重的霉味,同时还夹杂着一些臭味,这种臭味有些像死耗子的味道,亦有些像臭肉的味道,牢房之中是臭气熏天。   “当当当。。。”牢头用手中铁棍用力敲了敲关押费景阳牢房之外的铁栅栏后说道:“费景阳,快起来,知州老爷来了,速速起来回话。”   李三坚自进入牢房之后,就未发现有人,此刻方才注意到了牢房之中一个阴暗的角落,似乎有个什么黑乎乎东西伏在稻草堆上。   此刻在牢头的呼叫之下,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才微微蠕动了一下,同时抬起了头,看着牢房之外。   费景阳长发被面,几乎将面目遮蔽完了,露出来的些许面容却是满脸的血污与污垢,同时脸上还沾满了稻草   “他是个读书人,士可杀不可辱。”李三坚见状不悦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人是活的   泉州州衙牢狱之中   李三坚命人给费景阳洗浴,并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后,费景阳顿感舒服多了。   费景阳随后被请入了另一间囚室,,李三坚坐在室内等候。   这间囚室宽敞、干燥、明亮,囚室之中还有一扇小窗户,数缕阳光自窗外透了进来,洒在了囚室之中。   “去掉刑具,你们先下去吧。”李三坚待费景阳被数名狱卒押进囚室后,吩咐道。   数名狱卒闻言卸除费景阳身上的枷锁,随后向着李三坚躬身行礼,退出了囚室。   此刻囚室之中只剩李三坚、山魁、费景阳三人了。   “费二当家,‘溪边蛇’?请坐吧。”李三坚随后和颜悦色的请费景阳坐下。   “将死之人,又怎劳知州大老爷如此?”费景阳活动了一下身子,却是仍是站在李三坚面前,没有落座。   “我家主人让你坐下就坐下,不须多嘴。”山魁在费景阳肩膀上轻轻一按,就将费景阳按在了椅子上,是动弹不得。   山魁只是轻按,可费景阳却感到肩膀上像抗了座小山似的。   年仅二十余岁的费景阳眉目温润,气韵高洁,刚换上的一身青色直裰,显得皮肤较白,咋一看,就如一名儒生般的,哪里像个叱咤风云的东海贼首?   李三坚看着费景阳是久久不语,将费景阳看得是浑身难受,坐立不安的。   半响之后,李三坚看着费景阳微微一笑,方才开口道:“将死之人?你如何知道为将死之人?你就如此的肯定吗?”   “宋律苛酷,知州大老爷又何必如此的消遣小人?”费景阳摇头惨笑道。   “小人?为何不称罪人?到了如今,难道你还不肯认罪伏法吗?”李三坚盯着费景阳问道。   “小人何罪之有?”费景阳反问道。   “哈哈。。。”李三坚似乎是气急而笑,笑了数声后冷冷的说道:“聚啸山林,杀官造反,荼毒百姓,遗祸一方,难道此不是尔等之罪吗?不但是罪,还是大罪,死罪!”   “不过是一些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聚在一起而已。”费景阳平静的说道:“山寨之中大都为穷苦百姓,许多人是为官府所迫,为生计所迫,杀官造反?官府不来继续逼迫我等,我等何来杀官?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我等从前皆为草民,草民吃得上饭,何苦冒着杀头之险,而走上这条不归路。至于知州老爷口子所言荼毒百姓一事,小人以为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我等聚义于山寨,避祸于海岛,无粮无饷,难道都要饿死吗?”   “又是官逼民反?”李三坚闻言不由的轻笑道:“好一张巧嘴,不愧为‘溪边蛇’也。难道尔等兴兵攻打泉州,也是迫于生计吗?难道尔等残害我普通士卒,也是迫于生计吗?难道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吗?难道聚啸山林就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吗?”   费景阳闻言没有说话,表情平淡,心中明显仍是不服。   李三坚随后身体前倾,盯着费景阳说道:“不瞒你说,本官亦是微贱之家出身,为琼台儋州普通渔民之家,从前本官家中亦是为官府所迫,亦是生活窘迫,几乎无法继续生活下去了,可本官就聚啸山林,杀官造反吗?天下是有贪官污吏,是有恶官酷吏,人数还不少,可我大宋也有清官、正官,为何偏要走上这独木桥?人间大道你不走,偏要走上这条崎岖之路?”   但凡捉住一名贼寇,必要查清他的来历。不几日的功夫,费景阳的来历就被查清楚了,李三坚怜其身世,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因此就对费景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山寨军师,且是读书人出身,李三坚也是不禁对其产生了兴趣。   何人都能如你这样啊?解试、省试、殿试头名,三魁状元郎,为当今陛下所宠信,其后就是一帆风顺的走上仕途,费景阳心中仍是不服。   费景阳从前也如李三坚一般,盼望科举及第,一举改变自己及家人的命运,不是当年那场变故,费景阳说不定已经金榜题名,做上了大宋的官员了。   “知州大老爷!”于是费景阳对李三坚说道:“诚如知州所言,天下有恶官酷吏,也有清官、正官,可草民等时运不佳,未遇如李知州如此这般的清官、正官,皆是遇到了恶官酷吏,恶官酷吏之恶之酷,知州大老爷估计从未见识过吧?其恶其酷能将人活活逼死,一时不死,亦是家破人亡,李知州,到了此时,你还能泰然处之吗?还能够泰然自若吗?”   “我。。。。。”李三坚无言以对。   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李三坚还是头一次被人说的,一时之间是哑口无言,对于能言善辩的李三坚来说,这是极为少见的。   费景阳之意,李三坚又岂能不明白?当年琼台儋州之时,若真有官府之人将李三坚家中逼的无法生存,特别是逼迫母亲符二娘,李三坚又当如何?   李三坚说不定也与费景阳一样,杀官造反了、聚啸山林了。。。当然前提是李三坚有这个本事。   他娘的,自己从未遇到这种事情,又想那么多做甚?李三坚随后心中暗骂了一句。   果然此人不可小觑,李三坚随后看着费景阳心中暗道,差点被他带沟里去了。。。。。   “我大宋自有王法在,朗朗乾坤,清天明月的,难道还找不到说理之处?”良久之后,李三坚方才开口道。   “王法?”李三坚提起王法,费景阳是更加的嗤之以鼻:“王法是官府之人的王法,而绝非我等草民的王法。”   李三坚闻言又是盯着费景阳说道:“无论怎样,世上之事均如尔等这般,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吗?天下之人无法可依,无法可循,均是如尔等这般的‘替天行道’,天下岂不是也要大乱吗?到那时,苦的可是普通百姓。况且尔等真的是在替天行道吗?本官率兵攻破尔等之巢穴,仅搜出的女子就有数百人之多,这其中大多数的女子为尔等强逼、强抢的普通百姓家中的女子,这也是替天行道吗?尔等行的是何道?”   “哎,此为大哥。。。大哥一直不听我劝阻,并且除了此事,此次攻打泉州城池,若听我劝阻,此刻泉州城池已在我手中矣!”费景阳长叹了一声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本官始终信奉一句话,那就是邪不胜正,尔等是邪,我泉州官兵为正,尔等为乌合之众,而我泉州大军为煌煌之师,我泉州军以弱敌强,以正压邪,数次交锋,你难道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是,你李知州说的是,我等为邪,官兵为正。”费景阳哼了一声冷笑道:“何谓正邪?只怕到时候,正的会变成邪的,邪的会变成正的。”   “此话怎讲?你这是何意?”李三坚闻言愕然道。   “知州大老爷!”费景阳冷笑道:“你泉州大军此时已经大获全胜,是威名远播,坊间已经是有了‘铁血战兵’之名,威名已远超大宋精锐禁军,可李大知州,你可曾想过一件事情吗?那就是,泉州之事,朝廷能容吗?”   “我。。。”李三坚又一次被费景阳说得无言以对,半响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将这件事情忘了?李三坚心中懊恼道。   什么能容吗?是肯定不能容,李三坚心中暗道。   自有宋以来,就有了强干弱枝之策,收缴地方军权,归于朝廷,宋军精锐禁军除了驻扎在京师之外,就是驻扎在西北与北面,以防强虏寇边。   除了允许地方州府保留一些兵不像兵、民不像民的厢军、乡兵之外,或者保留少许禁军之外,是不允许保留大批精锐之旅的。   李三坚心中念念不忘,今后的那件大事,于是不知不觉的就有了强军之念,并付诸于行动,从而忽视了朝廷之国策。   此时泉州军名声大噪,威名远扬,必然会为朝廷所猜忌。   不过好在此时泉州兵马仍是甚少,因此事情才不至于难以收拾。   又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此刻的李三坚心中恨极。   泉州海贼肆虐,匪患严重,没有一支强军,如何能够保境安民?   当然福建路还是驻扎有少许大宋精锐禁军的,可一旦事急,先不论请得请不动这些老爷兵,就算是请来了,又有鸟用?李三坚心中暗骂道。   此次泉州之中,福州禁军倒是来了,可一个个缩在后面,根本没有与贼军接战,最后还大肆吹嘘,使得李三坚不得不怀疑他们是来抢功的。   不过此时费景阳之言倒是给李三坚提了醒,那就是千万不要忘了开封府,千万不要忘了朝廷。   “山魁,你去安排一些酒菜,今日本官倒想与此人畅饮、畅谈一番。”李三坚随后吩咐山魁道。   山魁点头就推门而出。   “你敢与本官饮酒吗?”李三坚笑问道。   狱中毒酒毒死人犯之事是常发生的,故李三坚有此一问。   “将死之人,有何不敢?”费景阳笑道。   “又来了。。。”李三坚摇头道:“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汝岂不闻法外开恩之说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加官进爵   宋崇宁三年十二月泉州   “朕承先帝之末命,嗣累圣之丕图。若履渊水,未知优济。。。恩转李三坚,官除中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知福州军州事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管勾安抚使司事。。。”   泉州州衙之中,一名远来的传旨使臣捧着一纸诰命文书大声宣读道。   宋圣旨主要有两种,一种为制书,一种就是诰书。   其中处分军国大事或除授官职才会颁发制书的,除授官职也是除授三品以上的官职才会颁发,主要为尚书左右仆射、开封仪同三司、节度使等官职。   而李三坚此次被朝廷敕封为从五品的中奉大夫,因此只能颁发诰书。   “臣等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泉州州衙李三坚、崔永梽一干文武一起大声谢恩道。   宋之军功赏赐不可谓不丰厚,李三坚直接由一名州府官员拔擢为路级官员,为管勾安抚使司事,也就是福建路经略安抚使、福建路兵马都总管并兼福州知州,李三坚转身一变,就成为了福建路的“帅臣”。   官员俸禄品级也从六品拔擢为从五品官员。   宋任某路经略安抚使需有一定的条件的,其中就有官员流品的限制,一般来说,任经略安抚使需四品以上才行,而李三坚仅为从五品的官员,因此官名就是管勾安抚使司事。   因此管勾安抚使司事其实就是福建路经略安抚使。   而崔永梽也因功拔擢为福建路转运副使,其余泉州一干文武、将、兵均已得到了不小的赏赐。   军中赏赐分为三等,一等将校转三资,主将得正副指挥使,转两官及循两资;二等将校转两资,军人转军使都头,转一官循一资;三等武臣减四年磨勘,将校转一资,军人转副都头兵马使。   一般的士卒主要是得布、帛、绢、钱等赏赐。   泉州武威舟师进驻福州,章阚拔擢为福州舟师指挥使,爵升两级,司马威拔擢为福州舟师副指挥使,爵升一级,郑泰、冯漳等舟师将领亦得封赏。   泉州兵马监押姚舆把擢为福建路兵马都副总管,爵升两级,罗布瑞、山魁、许彪、周虎臣等将领亦得封赏。   一干降将、降卒也是得了一些封赏。   原福建路“帅臣”胡文海迁官京师,拔擢为了京官。   宋军功赏赐极为丰厚,可就是太慢,崇宁三年初朝廷就得到了李三坚的奏报,可一直拖到了崇宁三年的年底赏赐方才下来,这一拖,就拖到了年底。。。   原因就是衙门设置叠床架屋、程序繁琐,地方州府上奏之后,朝廷各个衙门之间还要互相扯皮、拖拉,致使效率极为低下。   申上朝廷,行下覆实,展转因循,动经岁月,此次朝廷封赏泉州能够在一年之内赏赐下来,还是算比较快的,一般来说,拖个二年三年也并非是何奇事。   而赏罚逾时的后果就是,易使军心涣散,兵无心战阵。   就如此次泉州之战中,一些泉州军在防守泉州城池之战中立下战功,应得赏赐却迟迟未到,直至在其后作战之中战死,而所得赏赐却只是前次战功的赏赐。。。   不过幸好防守泉州城池之战后,泉州并未大的战事,并且李三坚已提前自泉州州衙之中拿出部分财物赏赐给了泉州军,才能够保持泉州军的战力与士气。   “恭喜李经略相公了。”朝廷传旨使臣是一名宫中内臣,姓吴,传旨完毕之后,吴使臣忙着恭喜李三坚道:“经略相公如此年少,便为五品大员,便为封疆大吏,啧啧啧,可了不得啊。”   吴使臣艳羡之意是溢于言表,同时点头哈腰的,恭维之意也是溢于言表。   宋帝赵佶如此厚赏李三坚,他人又岂能看不出对李三坚的宠信?简直是深得皇恩啊,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李三坚将会迁官回到京师呢。   吴使臣想到此处,脸上的恭维之意是越来越明显,是越来越热切。   “多谢吴中官了。”李三坚神态温和,慌忙谢道:“李某如此,全凭中官宫中操持,今日又不远万里,远道而来,辛劳如斯,李某无以为报。吴中官,李某已备下酒宴,中官稍是歇息之后,便请赴宴如何?李某另有敬礼奉上,请中官笑纳。”   泉州州衙一众官吏,包括崔永梽,均是莞尔,均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一般这种传旨的内臣,地方州府均是要备下酒宴的,此无可厚非,不看功劳也要看其苦劳啊,当然厚礼也是免不了的,可李三坚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大谈送礼一事,使得众官均感到脸皮微微发红。。。   可吴使臣闻言却是满心欢喜,忙不迭的满口答应。   其实李三坚之功及得到的赏赐与吴使臣没有半分关系,可李三坚得体的言语及其厚礼,使得吴使臣顿时有了他乡遇故知之感,一路之上的车马劳顿,顿时也消失不见了。。。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为高官了,就深得圣宠,吴使臣心中暗道,与一些少不更事的年轻官员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吾等恭喜经略相公,贺喜经略相公!”   待李三坚及泉州文武恭恭敬敬的将吴使臣送出州衙之后,崔永梽领着泉州一干文武一齐恭贺李三坚道。   “同喜,同喜,稍后的酒宴诸君便一同赴宴吧。”李三坚脸上无任何骄纵、骄横之意,仍是面色温和,微微躬身还礼道。   众官闻言均是欢喜、热切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为福建路帅臣,为他们的顶天上司,他们又岂能不欢喜?   李三坚为泉州太守这数年间,虽整顿吏治,但并非铁面无情,均是视情形而定,一些轻犯者均是从轻发落,当然重犯李三坚是毫不留情的。   重犯毕竟为少数的,大多数官吏只是轻犯而已。   李三坚在整顿吏治的同时,还大力发展泉州商贸、经济,架桥铺路、兴修水利,于泉州上下人等谋得不少的福利的,特别是整顿泉州市舶司,采取招商引资之策,大力吸引海商,这其中获得的丰厚收益,除了上贡朝廷、州衙日常所用之外,余下的部分,李三坚并未贪得半分,绝大部分均分赏给了泉州州衙一干文武官吏。   如此官员是极为少见的,要知道以往州官可是截留大半,剩下的十之一二方才分给下属,也只够他们喝口汤的。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知礼明理、心胸豁达,深得泉州众官吏的爱戴。   众官还真还有些舍不得李三坚离开泉州呢。   不过李三坚是高升,众人又怎能阻其前程呢?况且李三坚为福建路帅臣,多少会对他们有些照拂的。   “李知州,哦,看我这老糊涂,李经略使,为何你有些不悦?”众官走后,崔永梽问道。   年纪轻轻,即为一路之帅臣,换做他人,早就开心、得意得手舞足蹈了,可李三坚却是满脸的忧虑之意,使得崔永梽有些纳闷。   “崔公,你。。。你这是明知故问也!”李三坚将诰书展开后递给了崔永梽,愁眉苦脸,又异常无奈的说道。   朝廷此处对军功的赏赐,除了赏赐严重逾时之外,就是滥赏。   泉州上下文武百姓立下战功,从而得到赏赐,此无可厚非,可朝廷赏赐除了泉州之外,还包括福州等地,包括福州路级衙门一干官吏。   福州遣禁军来援,蹭点军功、赏赐,此也无可厚非,可赏赐居然包括福州一些不相干的衙门之中的许多官吏,如提举常平司、提举学事司、提举保甲司、提举盐茶司等不相干的衙门,人数多达数千之之多,最令人感到不可理解的是,福建路漳州居然也得到了赏赐。   漳州太守黄行惠在海贼来袭之时,弃城而逃,使得漳州落入贼手,如此不罚反赏,使得李三坚万般不可理解。   对于如此弃全城百姓于不顾之人,按李三坚之意,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最起码当罢官流配,以正国法。   可朝廷居然不罚反赏,真不知他有何功劳可赏。   最为关键的是,此处除了泉州之外的赏赐,诰书言明,落到了李三坚这个还未赴任的福建路帅臣身上,朝廷所拨赏赐之物却是远远不够,这就需要李三坚拨福建路的钱、物赏赐,使得李三坚是哭笑不得的。   那么李三坚赏还是不赏?赏,李三坚其一是不太同意朝廷此举,其二李三坚连福州路级衙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还未搞清楚,如何封赏福州等地的官吏?   若是拒绝封赏,其一就是抗旨不准,其二必将会得罪福州等地的官吏,还未赴任,就将他们得罪了,李三坚今后还如何施政?   李三坚是万般头痛、为难之极。   李三坚犯愁还有一个原因,也就是最为重要的,同时也未对崔永梽言明,那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三坚年纪轻轻便为一路之长吏,这件事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还尚未可知。   李三坚念念不忘的便是今后将要发生的那件大事,并为此事在做准备,练兵备战,为泉州知州之时还好些,毕竟为泉州一隅之地,为海隅之地,可此刻李三坚已为福建路六州两军之长吏,如此李三坚再行强军之举,还能为朝廷所容吗?   那么李三坚到底该强军还是听之任之?   如此这般的,李三坚还高兴得起来吗?   “哈哈!”崔永梽见李三坚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于是忍不住笑道:“当家才知盐米贵,出门才晓路难行啊,李经略使,有话老话说的好,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他人只知升官加爵的荣耀,却不知其中还隐藏着许许多多的难处。 第一百九十章 国法难容   泉州州衙大狱   “属下拜见府尊。。。”   “啪!”泉州狱司一名官员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后连忙改口道:“属下拜见经略相公,相公万福金安,请恕属下冒犯之罪。”   一名太守对于底层官吏来说,就是天一般大的官员,更不要说经略安抚使了,简直是云层之上,根本看不到踪影了。。。   泉州狱司一干官吏对李三坚是点头哈腰的,是恭顺之极,恨不得自报家门,以图今后经略相公另眼相看,多加提拔。   “无碍,带路吧。”李三坚神情温和的说道。   李三坚自州衙出来之后,便直接带着山魁来到了府狱,目的就是在押人犯,贼首费景阳。   李三坚被朝廷拔擢为一路之帅臣,此时泉州已经上下皆知,要不了多久,李三坚就要赴任福州了,因此在赴任之前,李三坚欲妥善处置费景阳之事。   “经略相公,请!”府狱官员闻言连忙躬身说道。   李三坚、山魁被领入了一间宽敞、明亮、干净的囚室,此间囚室是在李三坚的关照之下,专门关押费景阳的。   李三坚敬费景阳之才,因此才专门吩咐下去的。   “费景阳,好兴致啊!”李三坚、山魁进入囚室之后,只见费景阳正伏在案上挥毫泼墨,于是李三坚笑道。   此时,费景阳已被关押了近一年之久,不过在李三坚的关照之下,不但在狱中并未受苦,还养的白白胖胖的,起色也不错,脸色红润,精神饱满。   在此一年间,不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费景阳,还备有书案,以供费景阳读书习字。   “知州大老爷又来看将死之人了?”费景阳见李三坚、山魁进来,将笔稳稳的放在了笔架之上后,起身施了一礼后问道:“小人的死期到了吗?”   费景阳可不知李三坚升官之事。   “我家主人现已为福建帅司经略相公了。”山魁挎刀昂首,有些得意的说道。   “经略相公?”费景阳愣了片刻后,拱手笑道:“小人恭喜相公了,立下如此大功,升官发财,此为必然之事。”   费景阳话里话外,带着讽刺之意,李三坚闻言也丝毫不以为忤,坐了下来,右腿架在左腿之上,看着费景阳笑吟吟的问道:“还是不肯认罪?”   “经略相公,请用茶!”一名牢头将狱中压箱底的茶叶泡好之后,给李三坚奉上,随后恶狠狠的瞪了费景阳一眼。   不是李三坚专门吩咐,狱中早就将费景阳打得体无完肤、不成人形了,还轮的上他与经略相公多言?   “是吗?费大头领?”李三坚喝了口香茶后,接着问道。   “将死之人,认罪与否又有何关系呢?”费景阳苦笑道。   “啪!”李三坚将茶碗在桌上重重的一顿,些许茶水泼了出来,沉下脸喝道:“费景阳,本官断案,断无人犯拒不认罪之理。”   “经略相公使小人罪人,小人就认罪,相公不许小人认罪,小人就不认罪。”费景阳平静的说道。   “哈哈!”李三坚不怒反笑,看着山魁笑道:“他倒将此事推到本官身上来了?”   “酸醋坛子,我家主人为你担了天大的干系,还不跪下磕头,谢我家主人?”山魁闻言看着费景阳怒骂道。   “天大的干系?是何干系啊?”费景阳闻言呆了一呆,问道。   李三坚白了山魁一眼,酸醋坛子?岂不是将自己也骂了进去了吗?   “自己看看罢!”李三坚随后将一纸文书放在木桌之上,推给了费景阳。   “降卒免死,刺配漳州?”费景阳看完之后,顿时就呆住了。   费景阳并非在李三坚攻打铜山寨捉住的,或者说在李三坚率大军攻破铜山寨之时,费景阳并不在被擒贼寇之中。   并且费景阳明知顾龙云父子欲献寨归降官军,却视若不见,自己打算单独离去,因此说其为降卒,还是勉强过得去的。   李三坚由此上奏朝廷,上书福州衙门,才免去了费景阳的死罪。   李三坚爱其才,欲引为己用,方才从轻发落了费景阳。   “我。。。”其后费景阳不但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模样,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愁苦之意。   “嗯?你还有何话说?”费景阳的此番模样,使得李三坚大为诧异,于是开口问道。   “小人多谢经略相公了,相公对小人之恩,如山似海,小人无以为报。不过小的有一事相求,请相公恩准。”费景阳犹豫片刻后开口说道。   “有话直说便是。”李三坚和颜悦色的说道。   “相公是否能够让大哥他们死的痛快些?”费景阳惨然一笑道。   费景阳可免其死罪,可谢怀忠、谢怀义等贼首却无论如何无法得到赦免的,必然是死路一条,对此费景阳心中是非常清楚的。   费景阳只求李三坚能够给他们一个痛快,以全兄弟之义。   “啪!”李三坚又在木案之上拍了一记怒道:“费景阳,你当本官是罔顾国法之人吗?”   谢怀忠兄弟自为贼之后,纵横海上十数年,烧杀掳掠、奸淫妇女,作恶多端,祸害百姓无数,手中的人命也是不计其数,而费景阳却无甚恶行,虽谢怀忠兄弟之恶行与费景阳脱不了干系,但费景阳一直相劝于谢怀忠兄弟。   因此费景阳死罪可免,谢怀忠兄弟却是无法得到赦免。   此时朝廷圣旨已下,福州提刑司断决文书已至泉州,谢怀忠、谢怀义决磔刑、腰斩等刑。   对此李三坚也觉得残酷无比,但却是无可奈何。   此为大宋刑律,为朝廷圣旨,李三坚又能怎样?难道抗旨不遵,罔顾国法吗?   宋刑统有弊,可李三坚目前无力革故,也无法革故。   “他们是。。。是。。。断为何刑?”费景阳凄然问道。   “别问了,此事与你无干,收拾收拾准备出狱罢。”李三坚摇头道。   “我。。。可怜的兄弟们啊,他们。。。他们也是身世令人怜悯之人啊。”费景阳以长袖掩面泣道。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有因也有果,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要想到后果,就必须承担后果。”良久之后,李三坚长叹一声,对费景阳说道。   费景阳悲伤欲绝的模样,使得李三坚心中也有些恻然。   “经略相公,可否许小人为兄长他们收尸?”良久之后,费景阳凄然问道。   “准,本官准你妥善安葬他们,以全结义之情。”李三坚点头应允道。   “多谢经略相公了。”费景阳闻言心中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开口问道:“经略相公,小人何时启程前往漳州?”   刺配漳州,就是发配漳州从军或做苦役,许多年之后方得自由身。   “何人说你要去漳州了?”李三坚闻言微笑道。   “不是。。。不是说刺配漳州吗?”费景阳闻言诧异的问道。   “本官可是福建路经略安抚使,使你这配军于府中办差,你可否愿意?”李三坚微笑着反问道。   朝廷官员,特别是高官重臣或军中将领,是经常役使军中士卒的,修房建院、整饬园林等等,役使如奴仆,不要说厢军、乡兵、配军了,就连禁军之中的士卒也同样如此。   李三坚不过是借此欲用费景阳而已,李三坚决不会将其当做奴仆役使,而是想用其腹中的才学,也就是将其当做幕僚或门客。   一名州府官员,一名路级官员,府中多少有些幕僚的,一些官员幕僚、门客甚多,多达上百人之多,而李三坚目前却一个也没有,费景阳算是头一个了。   这也算是李三坚给了费景阳一条出路罢。   此时此刻的费景阳贡举是不可能的了,有了从贼之行,朝廷哪里还能允许你参加贡举?一辈子都断无可能了。   因此这也是费景阳唯一的出路。   “小人戴罪之身,又怎敢不从?”此刻的费景阳是感慨万分,又激动万分,同时也是欣喜万分,于是终于跪了下去,向着李三坚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费景阳是个聪明人,岂能不明李三坚之意?   大宋经略相公府中的幕僚、门客,这并非人人有此机遇的,一些人削尖脑袋想往里钻而不可得,怎料此时如此天大的好事落在了费景阳头上,费景阳又怎能不激动万分?   “本官已对你仁至义尽了。”李三坚随后并未扶起费景阳,只是站起身来,走到费景阳面前,居高临下的对费景阳冷冷的说道:“汝以往之事,当弃之脑后,从此之后与汝再无相干,若本官发现你再与其藕断丝连,本官决不轻饶。”   “小人遵命!小人今后惟相公之命是从,小人愿为相公效死。”费景阳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哽咽的说道。   宋崇宁四年九月,贼首谢怀忠、谢怀义等人被磔刑、腰斩于市,共斩贼寇百余人,刺配、编管数百人。   而降卒顾龙云父子、廖汉等人因献寨归降宋军,均得到了一些大小不一的官职,当然大多数为虚职,并无实权。   自此,东南沿海海贼或望风而降,或望风而逃,东南靖海已初显成效。   不过仍是有许多海寇,仍是在劫掠大宋沿海。   靖海之事非旦夕所能够完全完成的,海寇之患也是不可能完完全全清剿干净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宾客盈门   宋崇宁三年腊月,泉州太守府   泉州太守府主人将要易人,此为泉州上下众所周知之事。   泉州太守李三坚被朝廷拔擢为中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福建路知福州军州事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这也是众所周知之事,再加上又是到了年底,过一日便是新年了,今夜乃是除夕之夜,因此此刻的泉州太守府是喜气洋洋的,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   爆竹声声除旧岁,此刻新年的爆竹已在太守府响起,小童教写桃符,道人还了常年例。神前灶下,祓除清净,献花酌水,不论贫富,皆游玩琳宫梵宇,竟日不绝。   太守府也是披红挂绿的,显得比以往更加喜庆、更加热闹。   “经略相公回府!”李三坚与费景阳、山魁、许彪、姚舆、章阚、符鳞等人回到太守府之时,一身新装的太守府管家翟六等家丁早已迎候在了太守府府门之前,见李三坚的车驾到来之后,慌忙大声唱道。   与李三坚等人同行的还有丁伟元、许镇、刘宗毅、韩宁政、汤顺等李三坚的一众学生。   宰相门前七品官,此刻的李三坚虽不是宰相,但在翟六等人眼中却是差不多了。。。   如此年轻的大宋从五品官员,大宋封疆大吏,在整个大宋,在整个天下,还有第二人吗?   那么李三坚距离宰相之位还有多远?起码在翟六等家丁的心中已不远矣,因此翟六等人是与有荣焉,一个个挺胸抬头的,声音也是极为响亮。   不过见到李三坚下马之后,一个个却立即变得躬身弯腰的,走到李三坚面前请安道万福。   李三坚白了翟六一眼,这还未赴任呢,就被他喊的生怕有人不知道似的。   “母亲大人可好!”李三坚已经三日没有回府了,因此将“啸风”交于翟六后问道。   “老夫人、夫人们、姑奶奶都好,均在府中等候相公回府过年呢。”翟六将马缰交于下人之手,连忙躬身答道。   “叔兴、敢之,你们客房稍候,我拜见母亲大人后就出来。”李三坚点点头对姚舆、章阚二人说道。   新年之际,李三坚将此二人请入府中,打算一同过年。   “经略相公请自便,某二人自处便是。”章阚闻言笑道。   姚舆、章阚两人为府中常客了,倒也不显得拘束。   “敢之兄!”姚舆更是不客气,拖着章阚就往里走,边走边说道:“师叔府中还藏着不少好酒呢,今日我等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你小子。。。到哪里都惦记着我府中的好酒。”李三坚拍了姚舆一记,笑骂道。   姚舆年长李三坚几岁,可一天到晚的,姚舆以师叔相称,久而久之之后,李三坚也自居为姚舆的长辈了。。。   姚舆、章阚、山魁、许彪哈哈大笑着就被下人迎进了太守府。   “庭举、翟六与他们安排安排吧。”李三坚随后吩咐费景阳与翟六道。   费景阳,姓费名景阳,字庭举,闻言连忙应了一声,就引着丁伟元、许镇、刘宗毅、韩宁政、汤顺等人进入了太守府。   “哎,我的坚儿回来了?快随娘进屋。”   李三坚进入内堂庭院之后,符二娘早已得报,于是领着众儿媳迎出了厢房。   “奴奴见过舅父大人,见过官人!”李三坚的三位妻妾,一起向着符鳞、李三坚施礼道,莺莺燕燕、花花绿绿的,给新年增添了不少光彩。   蔡樱雪也在其中。   符鳞为李三坚的家人,是可以进入内宅的,不过是不能进入更内的内宅的。。。   符鳞见状慌忙摆了摆手,看看李三坚,却又不便说话。   李三坚为太守已久,此刻又为福建路长吏,居移气,养移体,早已非当年那个半大小子可比了。   李三坚是越来越具威严了,在他面前,使人不敢太过放肆,就连李三坚的舅父也不敢如此。   符鳞在泉州之战中,因功升为军中部将了。   “快免礼吧,都在内宅了,还行那么多的礼作甚?”李三坚笑着说了一句,转头对符二娘说道:“娘,大冷天的,您这是又是何必啊?孩儿进屋问候娘亲便是啊。”   “哎哟,坚儿你现在可是经略大相公了呢,我李家何时有这么大的官啊?娘都被吓着了,还敢不迎出来啊?”符二娘眨了眨眼笑道。   年近四十的人了,还有些少女的俏皮、风趣,使得李三坚哈哈大笑,扶着符二娘笑道:“儿子再大的官,也是您儿子不是?这个世上哪有母亲大人迎候儿子的道理啊?有违礼法,有违礼法啊。”   “我才不管呢,娘每日里见到我的坚儿,才是最开心的。”符二娘拍了李三坚一记后嗔道。   “阿哥,你身上的官袍为何没有变化啊?”此时王雯摸了摸李三坚身上的,仍是太守官衣后,笑问道。   “官人还未赴任呢,至福州赴任,方有新的官衣呢。”蔡绒雪闻言抿嘴笑道。   从五品的官员仍是绯色官衣,不过是腰带、官饰、图案发生了稍许变化而已。   “这么说,我们又要搬家了啊?”王雯闻言撅着嘴说道:“可我。。。奴家还在泉州未住够呢,这里靠近海边,住得太舒服了,奴家不去行不行啊?阿哥。。。官人。。。哦,对了,福州有海吗?”   王雯海边长大,念念不忘的就是大海。   “福州也靠近大海,只不过距离远些罢了。”徐婷婷闻言说道。   徐婷婷自幼走南闯北的,还是清楚福州所处的位置的。   “嗯,你不去也行啊,你留在泉州好了,我等都去福州,你一人呆在泉州如何?”李三坚戏弄王雯道。   “啊?官人。。。阿哥。。。”李三坚一句戏言,差点令王雯哭出声来,看着李三坚,珠泪欲滴的。   “嘻嘻!”徐婷婷见状连忙拉着王雯笑道:“官人与开玩笑的,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官人哪里舍得嘛?是吗?官人。。。”   徐婷婷美目含春,拖长了声音看着李三坚笑问道。   “哈哈,正是,正是,都舍不得,如此美眷,李某舍得,岂不是个天下第一等的痴呆之人吗?”李三坚被徐婷婷瞟得心痒痒的,不是碍于母亲符二娘,早就。。。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均笑了起来。   要知道李三坚痴呆之名可是久负盛名的。。。   “坚儿你也是,总是吓雯儿干什么?”符二娘说道。   符二娘对这个同族儿媳一直是非常照顾的。   众人说话间已经进入了厢房,符二娘于是吩咐道:“雯儿,你去取件干爽的衣服给坚儿换上,天冷,拿件厚的,红菱,你去取件衣服给舅老爷。”   红菱为符二娘的贴身侍女。   王雯点头与红菱一起出去了。   “家姐,不用了吧?”符鳞闻言慌忙说道:“我只是来看看家姐,我还是出去等吧。”   符鳞说罢,转身逃也似的就离开了符二娘的厢房。   符鳞亦是贫寒之人出身,哪里见识过权贵人家?感到浑身是不自在,还不如去外面与一众武官喝酒来的痛快。。。   此时的李三坚家中已经初具权贵人家之规模,又是一众女眷,使得符鳞浑身是不自在。   “三弟。。。你。。。去哪里?”符二娘喊了一声,没喊住,于是转头向着李三坚说道:“坚儿,你是不是欺负你三舅了?”   “哎哟,娘啊,俺的娘啊,孩儿哪里敢啊?”李三坚闻言,一口茶喷到了衣服之上,哭笑不得的连忙答道。   众女眷见状均笑了起来。   堂堂经略安抚使大老爷,在其母亲面前就如同一个未历世事的孩童般的。   “没欺负就好,否则,哼哼,这次没亏了你三舅父吧?”符二娘哼了一声后说道。   “没。。。有。。。三舅父该得的赏赐,孩儿一文钱未克扣啊!”李三坚连忙答道。   众家眷闻言又笑了起来。   克扣赏赐能够克扣到了自己亲舅父头上,那也算是人才了。。。   蔡绒雪取过一块丝巾,伏下身子将李三坚衣袍之上的茶渍擦干净后笑道:“娘,官人是个重亲情之人,怎会亏待了三舅父啊?”   “那还差不多!”符二娘得意洋洋的说道:“今日是除夕夜,外面宾客盈门,咱家过年可从来未这么多的客人啊,你们新衣服都换上,新首饰都戴上,都精神点,别给咱李家丢了脸儿。”   “是,娘!”   “是,老夫人!”   李三坚的三位妻妾、妹妹李囡,众多侍女一起应道。   “明日会更多。。。”李三坚小声嘀咕道。   李三坚升官,明日,也就是正月初一,免不了有大批的泉州官吏、泉州商贾前来拜年,估计明天一早太守府前将会是车水马龙的。   “坚儿,你说什么?”符二娘未听清,于是问道。   “娘,孩儿说您老说的是。”李三坚连忙赔笑道。   符二娘白了李三坚一眼,点点头,接着说道:“坚儿升了官儿,又逢新年,可谓是双喜临门,娘今日给你们每人一件礼物,你们要什么,自己说罢。”   符二娘富足日子过久了,语言、神态、仪态皆与以往不同了,经略相公的母亲,已经有了大宅老夫人的气度了,与以往相比,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娘,囡囡要磨喝乐、迎春黄胖、竹马、狮子马具。。。”   众女闻言均是大喜,李三坚之妹李囡闻言更是欢喜,掰着手指头一根根数道。   “你这丫头,都快长成大姑娘了,还喜欢小儿的玩意。”符二娘将李囡拉到身边微笑道。   李囡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长大之后定是个祸国殃民的主儿。。。   “娘,你买不买嘛?”李囡伏在符二娘腿上撒娇道。   “买,今天你要什么,娘就给你买什么。”符二娘笑道。   “老夫人,相公,夫人,宴席已备好,贵客已就坐,只等老夫人、相公、夫人们呢。”正在此时,太守府管家进来禀报道。   “嗯,走吧。”符二娘起身,众媳妇、侍女连忙帮着整理符二娘的衣裙。   李三坚也整理了一下衣冠,与母亲并肩走出了厢房。 第一百九十二章 酒壮怂人胆   泉州太守府   “芹儿,取碗醒酒汤来,荷香你去取少爷衣服来,啊?姐姐,你轻点。。。”   除夕之夜的年夜饭之后,就是守岁,而守岁就是家人团聚在一起,说说话,唠唠嗑,叙孝道,享天伦,迎福禄,过新春,直至天明。   这其中当然是缺不了男主人的,可泉州太守府的男主人,大宋中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知福州军州事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李三坚,居然在年夜饭的酒宴之上喝了个酩酊大醉,连道都走不动了,哪里还能够守岁?于是太守府老夫人符二娘吩咐儿媳蔡绒雪将李三坚扶入房中歇息。   李三坚身材高大魁梧,蔡绒雪却身材娇小,哪里扶得了已经烂醉如泥的李三坚?于是就喊上其姐蔡樱雪将已瘫软的李三坚扶到了蔡绒雪所居住的阁楼,具体却是两女将李三坚架回了房中,而不是扶。。。   这其中当然是蔡樱雪出了大力,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就是蔡樱雪为习武之人,不要说一个人了,就是一头猪,蔡樱雪也能将其扔回房中。。。   “这家伙可真沉!”蔡樱雪肩膀略一卸,就将李三坚扔到了床上,几乎是直线跌落,引起了蔡绒雪惊呼不已。   不过好在床铺较软,李三坚并未受伤。   蔡绒雪慌忙过去查看,只见大宋堂堂经略相公,脸色通红,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的,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是丑态百出。   “这醒酒汤还未取来?真是的,姐姐,你看着点官人,我去催催。”蔡绒雪着急的对蔡樱雪说道。   “我看他什么?就让他躺着不就行了?”蔡樱雪闻言纳闷的问道。   “满身的臭味,臭也臭死了。”蔡樱雪随后伸出玉手,扇了扇面前的酒臭味。   “官人难受,你服侍一下啊,那边有茶,官人想喝水,你服侍他喝点茶。”蔡绒雪说罢,就匆匆的走出了厢房。   “哦。。。”蔡樱雪无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蔡绒雪走出了房门,转头气鼓鼓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李三坚。   “夫。。。人。。。嗝儿。。。夫人啊,我。。。跟。。。你。。。嗝儿。。。说啊,今年。。。嗝儿。。。今年我。。。算过日子了。。。今年大。。。事可成。。。夫人你在。。。听吗?”躺在床上的李三坚一直胡言乱语的说个不停。   “什么大事可成?你说什么呀?我又不是你夫人。”蔡樱雪闻言嘀咕道。   李三坚闻言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睁开醉眼迷离的双眼,瞪着蔡樱雪,片刻后又躺回了床上,哈哈大笑道:“哈哈,夫。。。人。。。嗝儿。。。休。。。休。。。得。。。嗝儿。。。戏弄为夫啦,你。。。不。。。是夫人。。。又是。。。何人呐?”   此刻的李三坚已经醉得连聚焦都困难无比,哪里还分得清是蔡绒雪还是蔡樱雪?   就算平时清醒的时候,不留意的话,李三坚也是难以分辨这对双胞胎姐妹的。   “我。。。”李三坚随后手抚胸口,脸露痛苦之色。   “你。。。怎么了?”蔡樱雪见状大吃一惊,慌忙弯腰凑过去察看,想看看李三坚出了何事。   “呼。。。”的一下,李三坚忽然又从床上坐了起来,蔡樱雪猝不及防,来不及缩回来,两人鼻子差点撞在一起,两对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且两人都能听到对方的鼻息声。   两人就这么瞪着,时间仿佛是凝固了一般。   片刻后,蔡樱雪啐了一口,红着脸直起身来。   “呃。。。”李三坚感觉腹中翻涌,嗓子难受,口中呕个不停,人也感觉是天旋地转的。   “要吐?等等等等。。。”蔡樱雪见状吓得慌忙去找痰盂,可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于是只好找来一个木盆,放在了李三坚的面前。   “快点。。。”蔡樱雪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拿着木盆。   “干什么?”李三坚此时人已稍微清醒,心中烦恶也减少了一些,于是看着蔡樱雪愕然问道。   “你不是要吐吗?”蔡樱雪仍是捏着鼻子问道。   “我为。。什么。。。要吐?”李三坚看看蔡樱雪,又看看木盆,随后瞪着蔡樱雪接着问道。   蔡樱雪见李三坚似乎是有些清醒了,也似乎不像是呕吐的模样,于是玉手从琼鼻之上放了下来后,说道:“喝那么多的酒。。。”   “呕。。。。”李三坚本来好好的,可一听说“酒”字,就再也忍不住了,直感一阵天旋地转,张大了嘴,就稀里哗啦的吐了出来。   呕吐物大部分吐到了木盆之中,但也有少许溅到了蔡樱雪的玉手之上。   “啊。。。”蔡樱雪发出一声尖叫,呕吐物发出的异味,熏得蔡樱雪几欲晕厥,恶心得蔡樱雪差点将木盆丢去,溅在手上的呕吐物,更令蔡樱雪感到头皮发麻,就像掉了块火炭在蔡樱雪的手上似的。   “嗵。。。”李三坚呕吐过后,更感到天旋地转,嗵的一声又倒在了床上。   “你。。。登徒子。。。酒徒。。。酒鬼。。。小贼。。。”蔡樱雪气的指着李三坚痛骂,不过翻来覆去的也骂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是什么事啊?妹妹怎么还不回来?”李三坚似乎是睡着了,对于蔡樱雪的骂声根本没有半点反应,于是蔡樱雪无奈埋怨了两句后,就捏着鼻子,现将木盆放在了门外,随后洗了洗手,回身瞪了一眼正“呼呼大睡”的李三坚,取出一块棉布,清理落在床边、地上的呕吐物残渣。   蔡樱雪清理完毕之后,回身又瞪了一眼李三坚,只见他嘴边还挂着一丝呕吐物,于是轻叹了一口气,又取出一块丝巾,坐在床边,俯身去擦拭李三坚嘴边的污物。   人在喝醉之后,只要吐出来,就将会清醒许多。李三坚胸中烦恶之气渐消之后,睁开醉眼,只见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见不到脸,只见到一只玉手拿着块丝巾在擦拭着自己的嘴角。   常言有云,酒壮怂人胆,何况李三坚并非怂人,更何况李三坚料这名正在服侍自己的女子,当然就是自己的爱妻蔡绒雪了。   在这个世上,妻服侍丈夫,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于是李三坚伸展双臂,环抱在了“蔡绒雪”的腰肢之上,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脑袋就凑了上去,在“蔡绒雪”怀里拱来拱去的。   “雪儿,我的妻,想死为夫了,快别忙活了,今日好好的服侍为夫吧,来吧,今日为夫又想起。。。嘿嘿。。。呵呵呵呵。。。”李三坚边拱还边念叨,口中房中之语是层出不穷。。。。   “啊。。。!?”蔡樱雪吓得大声尖叫,羞得是满脸通红,浑身如吃了蒙汗药般的,是浑身酥软,一身的功夫似乎是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蔡樱雪红着脸,奋力伸出双手将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李三坚的脑袋掰开,因用力过大,十根芊芊玉指在李三坚英俊的脸色留下了十条深深的痕迹。。。   “往哪里逃?”李三坚还在奇怪今日蔡绒雪为何力气如此之大之时,见“蔡绒雪”转身欲逃,于是大喝一声,又将她抱了回来,并大肆轻薄。   “小贼。。。”蔡樱雪大怒,右手搭在搂着自己肩膀的李三坚的右手上,随后用力一个过肩摔。。。   于是大宋堂堂中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知福州军州事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就直绷绷的砸在了地板之时,发出一声巨响,整个阁楼都似在晃动一般。   “啊。。。!!!?”终于亲手熬好了醒酒汤的蔡绒雪,进屋之后看到影像就是,李三坚趴在木质地板一个坑中,只有头部露了出来,脸色还有十根长长的指印,趴在地上不停的呻吟。   蔡樱雪怒气冲冲的双手叉腰,单只秀足踩在了李三坚的身上,胸口的衣物凌乱不堪,露出胸口一抹白嫩,可蔡樱雪却浑然不知。   “官人。。。”蔡绒雪慌忙放下醒酒汤,将李三坚扶在床边坐下,连忙问道:“官人你怎么了?”   “晕。。。头晕。。。”被摔得七晕八素的李三坚答道。   “姐姐你干什么呀?”蔡绒雪随后埋怨蔡樱雪道。   “哼,你问他!”蔡绒雪兀自未解恨,双颊嫣红,胸口微微起伏,指着李三坚说道。   蔡绒雪随后将疑惑的目光转向李三坚。   “看本官做甚?”李三坚又羞又恼道:“还不是你二人长得是一模一样的,看走眼了。。。,今日你们两个把话说清楚了,到底你二人有何区别?该如何区分?话说不清楚,谁也不许离开这个厢房。”   呕吐过后,再加上蔡樱雪的过肩摔,因此此时李三坚酒已醒了,于是就拿出了经略使大老爷的官威,向着蔡绒雪姐妹喝问。   “噗嗤!”蔡绒雪实在忍不住了,不由的开口笑道:“大老爷真的想知道?”   “怎么?还说不出口是吗?”李三坚点头道。   蔡樱雪闻言,脸上是更加红了,就如屋内春联般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升官发财娶老婆   泉州太守府,经略使夫人蔡绒雪阁楼   福建路经略使李三坚除夕年夜饭,喝了个酩酊大醉,回到夫人蔡绒雪的房间之后,却又认错了人,将大姨姐蔡樱雪认作是其妻蔡绒雪,并大肆轻薄。   如此丑事,当然不可外扬,于是蔡绒雪支开下人之后,关上门窗,并服侍李三坚喝下醒酒汤后,与李三坚、蔡樱雪一同坐到了桌前。   蔡绒雪卧房之中放着一张檀香木方桌,方桌之上放着黄花梨宝座式镜台、妆奁、粉盒等梳妆之物,以备蔡绒雪平日里梳妆之用。   “姐姐,你去给官人倒杯茶。”三人坐下后,蔡绒雪对蔡樱雪说道。   “哦。。。”蔡樱雪极不愿意,但蔡绒雪吩咐,蔡樱雪也只好走到一边,将已泡好的一壶福建名茶,倒入了茶碗,并端了过来。   蔡樱雪虽为蔡绒雪的姐姐,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蔡樱雪反倒有些害怕蔡绒雪,一般蔡绒雪吩咐什么事情,蔡樱雪都会照办。   “呐。。。喝茶!”蔡樱雪将茶碗,重重的顿在李三坚的面前后说道。   嗯?为何是凉的?就如同冰茶一般?李三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后,疑惑的抬头看了蔡樱雪一眼。   蔡樱雪见李三坚望向自己,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笑容。   小样,还想喝热茶?喝冰茶吧,冷不死你!蔡樱雪心中暗道。   小样,哥酒后,正是口干舌燥之时,正是浑身燥热之时,一杯冰茶正好,舒爽无比,可谓是恰到好处,李三坚见到蔡樱雪的笑容之后,岂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蔡樱雪平日里几乎都是板着一张脸,李三坚也几乎未见过蔡樱雪的笑容,此刻蔡樱雪轻笑,就如兰花绽放一般,秀丽淡雅,又如水仙花开,清新飘逸。   蔡樱雪的容貌其实是不输蔡绒雪的,李三坚心中暗道,这也难怪,双株姐妹,就算容貌有差异,还能差到哪里去?   其实蔡绒雪与蔡樱雪相貌只有微小差别,要不然李三坚也不会数次认错人,数次被蔡樱雪拳脚相向。。。   蔡樱雪还有一处独特之处或者说妙处,那就是制冰。。。若是在炎热的夏季,想喝一杯冰镇什么的,岂不是。。。是件妙事?   李三坚想到此处,嘴角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蔡绒雪见两人挤眉弄眼的模样,微微一笑后对蔡樱雪说道:“姐姐,服侍夫君饮茶,当先执礼,再慢行轻放,如此方为为妇之道。”   “我服侍他?啊。。。”蔡樱雪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顿时张口结舌,半响后才说道:“他是妹妹你的夫君,可不是我的夫君。”   蔡樱雪说罢,又感觉这句话有些歧义,顿时气得恶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同时还白了蔡绒雪一眼。   “是啊,我是你夫君,可不是她的夫君!”李三坚也是愕然说道。   李三坚此言未加思索,脱口而出,更将蔡樱雪气得,眼神就像要吃人般的。   “官人,姐姐,你们的事情要拖到何时才有个结果啊?”蔡绒雪闻言叹道。   蔡绒雪、蔡樱雪的父母早已亡故,姐妹二人早已是无家可归,蔡樱雪也因此寄于李家,久而久之之后,他人早已将蔡樱雪视作李家之人。   蔡樱雪寄于李氏门第,期间两人又不断的发生误会,两人之间除了最后一步,其他的几乎都已经发生了。。。   男女授受不亲,男人和女子说两句话,也许就会被某些人认为是女子失贞,更何况李三坚与蔡樱雪数次如此的亲密接触?   如此蔡樱雪还能够嫁于他人吗?   就算蔡樱雪愿意,但在蔡绒雪这里首先就过不去。   蔡樱雪如此不明不白的在李府呆了四五年之久,到了此时已经是拖不下去了。   蔡樱雪难受,蔡绒雪等人更难受。   蔡绒雪为一名女子,是一名普通的宋女,最大的愿望就是守着自己心爱的郎君,相夫教子的过一辈子。   哪个女子又心甘情愿的与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自己的丈夫还如此的出众,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未及三旬,便至朝廷从五品官员,一路之长吏。   但此时的蔡绒雪权衡利弊,还是决定结束蔡樱雪这种不明不白的身份了。   “什么结果?”李三坚、蔡樱雪闻言两人齐声问道。   “今日为除夕之夜,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新年了,借此良辰吉日,今天官人你就将姐姐纳入房中吧,姐姐今后也是有个归宿了。”蔡绒雪微笑着说道。   纳妾不像娶妻,是可以先圆房后执礼的,同时在这个世上,妻是可以为夫择妾的。   就如司马光之妻张氏,因无子而为司马光择妾,只不过司马光因各种原因未接受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大度、贤惠、淑德。   “啊!!!?不行,不行,不行!”蔡樱雪闻言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   李三坚倒是沉默不语,细细的考虑着蔡绒雪此言到底是何意或者说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并且李三坚已经占了蔡樱雪许多便宜了,对她数次轻薄,虽是无意的,虽结局是李三坚很惨,但毕竟已经将她。。。如此,自己再反对的话,岂不是会伤了蔡樱雪之心?   要知道蔡樱雪可是数次救了李三坚及其家人的性命。   如此薄情寡义之事,李三坚是万难为之。   “哎,姐姐,你与官人,一个有情,一个有义,你又何必掩饰?”蔡绒雪叹道。   “我。。。我。。。可是。。。妹妹你。。。若是这样。。。妹妹你?”蔡樱雪说着说着,眼角已经湿润。   李三坚与蔡樱雪之事拖了四、五年之久,确实是碍于李三坚之妻蔡绒雪。   蔡绒雪为李三坚爱妻,李三坚不忍再伤害于她,而蔡樱雪同样如此,同胞姐妹,岂能不怜之?   “雪儿,我的妻!”李三坚也开口道:“此所谓的贤惠、淑德吧?不过雪儿,你为我李氏门第考虑,李某岂能不知?李某为一穷困小子之时,你便倾心于我,李某这辈子难以忘却,心甚感之!雪儿,李某不希望你为了我,为了我李家,从而太过委屈自己,若如此,李某此心难安。”   蔡樱雪听二人如此说,眼角顿时就湿润了,伸出双手,分别握住李三坚与蔡樱雪的手后说道:“官人,姐姐,绒雪不委屈,真的,不委屈,绒雪高兴还来不及呢。”   “妹妹。。。呜呜呜。。。”蔡樱雪闻言扑过去,与蔡绒雪抱头痛哭。   李三坚见两女哭作一团,搓了搓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姐姐,你这是干什么?这大喜的日子,该高兴才是啊。”良久之后,蔡绒雪擦了擦眼泪,说道。   蔡樱雪点了点头。   “你们进来吧!”蔡绒雪随后站起身来,说道。   随后房门打开,芹儿、荷香等侍女捧着一些花烛、喜字、喜花、喜糖等喜庆之物进入了厢房。   “奴婢恭喜少爷,恭喜夫人,恭喜四夫人了。” 芹儿、荷香进入厢房之后,一齐施礼道。   “四。。。四什么夫人啊?”蔡樱雪见状结结巴巴的说道。   “事情仓促,今日洞房布置的太过简陋,请官人、姐姐见谅!”蔡绒雪微笑道。   “这。。。这。。。不必如此性急吧?娘那里还未说呐。”李三坚也结结巴巴的说道。   “是啊,今日就与小贼。。。小贼。。。”蔡樱雪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低声嘀咕道,脸上也是红得像块红布般的,不过倒也显得喜庆。   平日里一副女侠的模样,瞬间就变得小女儿般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翻了个白眼,马上就要成为她的夫君了,还小贼小贼的乱叫。。。   纳她为妾室,到底是福是祸,还尚未可知也!   “好啦,官人,娘那里奴家会去说的,你们就早些歇息吧。”蔡绒雪说完,就带着芹儿、荷香等侍女走出了厢房,并关上了房门。   此时芹儿、荷香等侍女已布置好了洞房,一个简单的洞房,只一些花烛、喜字、喜花、喜枕、喜被等。   蔡绒雪领人走后,李三坚与蔡樱雪面面相觑,情景是尴尬不已。   “小贼,看着我做什么?”蔡樱雪红着脸啐道。   “哈哈,哈哈!”李三坚为了调节气氛,于是干笑数声后说道:“天色不早了,浑家请上床?就此安歇如何?”   李三坚随后走到床边,坐在了床上,拍了拍大红色的喜被后笑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为你夫君叠床铺被?”   蔡樱雪闻言顿时一阵气苦,一阵脸红,一阵哭笑不得的,是五味杂陈一起翻上了心头。   这还没那个。。。那个呢,这厚脸皮的家伙就以夫君、浑家相称了?蔡樱雪心中暗道。   “要做我夫君可以,但我有个条件!”蔡樱雪闻言挑起白嫩嫩的,如莲花般的下巴,看着李三坚说道。   “什么条件啊?”李三坚闻言奇道。   “你必须打赢我才行!”   “行,今日俺为了性福,就与你一决雌雄!”   “不许发功,不许使冰冻术,不许。。。”   “。。。。。。。。。。”   “哎呀,小贼,竟敢偷袭?堂堂经略大老爷,竟然偷袭一名弱女子?小贼,看招!”   “嗵。。。噗。。。哗啦。。。”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新人旧人   宋崇宁三年泉州太守府   窘然风水上,寝食疲朝晡。心想洞房夜,知君还向隅。画眉喜仿张京兆,点额欣谐宁寿阳。意似鸳鸯飞比翼,情同鸾鸟宿同林。   洞房花烛夜,当是琴瑟之好,鸾凤和鸣,比翼双飞、夫唱妻随,当为温馨、和睦、融洽。   可太守府一间洞房之中,却是传出了隐隐约约的打斗声,打斗声越来越响,引得太守府内宅之中的仆妇、丫鬟等人纷纷侧目,并低声嬉笑、议论。   不过她们也只敢低声嬉笑、议论,原因就是今夜的新郎乃是太守府的主人,宋福建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   “哗啦”一声巨响,一人冲破窗户爬在了窗槛之上喘着粗气,同时两扇雕花木窗大开,稀里哗啦的不断作响。   “少爷。。。。?!!!”   数名侍候在门外的侍女顿时给吓了一跳,惊问道。   趴在木窗之上的这人,不是李三坚又是何人?   “无碍,无碍,你们外面侍候着,不许有人靠近。”李三坚尴尬的吩咐道。   李三坚喘息片刻,“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转身冲回了房中,撸起袖子,恶狠狠的说道:“我还不信了,今日还制不了你这个小妮子了?”   “嘻嘻,来呀!捉住我,今夜就遂了你愿!随便你怎么折腾,我绝不反抗!”蔡樱雪看着李三坚身上的手印、脚印,不由的笑弯了腰。   “这可是你说的?”李三坚闻言怒道:“家姐。。。娘子,看招!”   “迎风三浪,破浪斩!”   “迎风三浪,回浪斩!”   “迎风三浪,旋浪斩!”   李三坚化掌为剑,向蔡樱雪攻去。   “噗嗤。。。”蔡樱雪见李三坚又开始“浪”起来,顿时笑弯了腰,不过见李三坚杀气腾腾的攻了过来,于是就见招拆招,与李三坚斗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拳脚发出呼呼之声、座椅板凳垮塌之声、娇斥、怒吼之声响作一团,双方你来我往,杀了个难解难分。   片刻后,“嗵。。。”的一声巨响,李三坚自墙壁之上慢慢的滑了下来,眼角慢慢的渗出了一行清泪。。。   哥容易吗?李三坚心中凄然道。   蔡樱雪武艺高强,李三坚无论怎么折腾,也不是她的对手,这个洞房入的比任何洞房都艰难百倍。   这还没上床呢,就落到了如此这般的下场,后面的道路岂不是会更加艰难?李三坚顿时有些灰心丧气的。   认输不是哥的本色,李三坚随后眼睛骨碌碌的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唔。。。咳。。。咳。。。”李三坚自墙壁落下之后,就靠着墙上,坐在地上,手捂胸口,脸呈异常痛苦之状,眼睛翻白,直欲晕厥过去。   “啊。。。!!!?”蔡樱雪见状顿时慌了神,连忙走上几步,紧紧盯着李三坚,紧张的问道:“喂,你怎么了?”   其实蔡樱雪心中也是明白,今日是难逃虎口了。。。蔡樱雪只是心有不甘,只想捉弄他一下而已,可此刻李三坚如此这般模样,会不会是自己下手重了些?蔡樱雪不禁怀疑道。   洞房之夜,将堂堂大宋经略相公打出个什么好歹来,岂不是会让人笑掉大牙?同时太守府上下人等,蔡樱雪也无法交代啊。   李三坚不答,呼出口长气,两眼翻白,就倚在墙壁上不动了。   “啊?三郎、郎君、官人、小贼。。。”蔡樱雪见状更是慌了神,口中乱喊,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俯身就去搀扶李三坚。   “滋啦。。。”一声响,蔡樱雪衣裙已被撕破。   李三坚见对方中计,顿时大喜,趁蔡樱雪俯身之际,伸出双臂,双臂交错,死死的将蔡樱雪搂在怀里,随后腾出右手,撕破了蔡樱雪身上的衣裙。   蔡樱雪武艺再高强,毕竟是一名女子,女子力气天生是不如男子的,更何况李三坚为年轻力壮之人,此刻近身肉搏,蔡樱雪又岂是李三坚的对手?被李三坚死死搂住,是动弹不得了。   “啊?放开我,放开我,小贼奸诈,放开我啊,裙子撕破了,还是今天新换的裙子啊,呜呜呜。。。”蔡樱雪猝不及防,被李三坚抱了个满怀,紧接胸口一凉,一片绸布不翼而飞,顿时又似吃了蒙汗药般的,浑身酥软,浑身的功夫也是不翼而飞了。。。   “放开你?哈哈,哥是属貔貅的知道不?只进不出的,到了嘴边的肥肉,难不成还让她飞了不成?”李三坚大笑数声,抱着蔡樱雪就向床上走去。   此前李三坚不过是无法近身而已,此刻好不容易捉住了蔡樱雪,又怎能轻易放手?   “你才是肥肉,貔貅?小贼尽骗我,哪里有貔貅的属相呀?呀,裙子啊,我的新裙子呀。。。”蔡樱雪心疼新衣,顿时又哭了起来。   “哈哈,不就一件衣裙吗?明日赔你十件、百件便是。。。”李三坚嘴里胡言乱语,将蔡樱雪压在了床上,只片刻间,就将蔡樱雪剥得就如一只白羊般的。   蔡樱雪用莲藕般的双臂死死抵着李三坚,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哦,对了,你和雪儿到底有何区别啊?”   “什么。。。什么。。。区别呀?我也是雪儿。。。”   “哦?哈哈,你和你妹妹相貌或体貌是有何区分?”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原来在这里。。。真是的,这里如何区分嘛?”   “好人,请怜惜奴家!”   。。。。。。。。。。。。。。。。。。。。。。。   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芹儿,什么时辰了?”已换上一身白色纱裙的蔡绒雪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问向侍女芹儿道。   李三坚与蔡樱雪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几乎要将房子拆了,而就住在隔壁厢房的蔡绒雪,又岂能不知道?   本打算早早入睡的蔡绒雪,却被他们吵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无法入睡,于是干脆起了床,坐在床边发了会呆后,问向侍女芹儿。   “夫人,天冷,小心着凉。”侍女芹儿将一件碎花绿袄披在蔡绒雪身上后,说道:“将至子时了,就要到新年了。”   除夕之夜,新年将至,自己却要独守空房。   蔡绒雪心中暗暗心伤,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又坐回到了床上。   但这又能怪得了谁呢?怪李三坚?蔡绒雪心中暗暗想到,这个世上的男子不都如此吗?特别是是有权有势之人,家中妻妾成群,这还未包括侍姬、歌姬、舞姬、侍女等等,而李三坚还算是好的,对自己的妻妾有情有义的,并且此时算上蔡樱雪,也就是一妻三妾。   要知道此刻的李三坚,可是朝廷的从五品大员呢。   怪姐姐蔡樱雪?蔡樱雪也是个可怜之人,此刻好不容易才有个归宿,又是自己的同胞姐姐。   要怪只能怪自己了,蔡绒雪心中暗暗自嘲道。   “夫人,天冷,早些歇息吧。”芹儿掖了掖被角,又拨了拨火盆之中的火炭,让盆火烧得更加旺了些,随后对蔡绒雪说道。   “嗯。。。”蔡绒雪点点头,缩回被中,双手环抱在身体之上,全身几乎是缩成了一团,但还是感觉身上是异常寒冷。   其实泉州的冬季并不寒冷,是远远比不上东京开封府的。   还是官人的胸膛暖和啊,蔡绒雪想起了李三坚温暖的胸膛,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禹王你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圣者,你治水治国,功在千秋。禹王在上,请受小生一拜。小生李三坚,琼台儋州人氏,自幼父兄亡故,与母相依为命,乃微贱之人。今日得一良人,蒙其不弃,小生甚为感念。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小生愿此生此世与她共结连理,与她白头偕老,永不背弃。”   “奴奴蔡氏跪拜禹王,奴奴与三郎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三生三世永不背弃,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紧闭双眼的蔡绒雪,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少男少女并排跪在了禹王神像之前,结下了三生之约。   这是蔡绒雪一生之中感到最幸福的时刻。   此时的蔡绒雪虽贵为大宋经略相公之夫人,却远不如当年禹王观之时。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蔡绒雪心中暗道。   蔡绒雪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没有深睡的蔡绒雪,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啃来啃起,舔来舔去的,还伸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甚至。。。甚至还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紧紧的搂着自己。   “啊。。。什么人呀?”蔡绒雪被吓得,一下子就醒了,翻身而起,欲逃下床去,并大声尖叫。   “别叫,别叫,你喊什么?是我,是我!”此刻一人慌忙又将蔡绒雪抱了回来,面对着蔡绒雪笑道。   “啊?官人。。。!!!?”蔡绒雪借着不知何时点燃的蜡烛的灯火,终于看清了钻进自己被窝的此人相貌,于是又惊又喜又恼的问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琴瑟和鸣   泉州太守府大宋经略使夫人阁楼   “官人,你跑来干什么?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姐姐呐?”   阁楼一间厢房之内,经略使夫人蔡绒雪既惊且喜又恼的问道。   李三坚得意的,向着隔壁努努嘴后笑道:“下不来坑啦。”   “你。。。简直是。。。简直是。。。”蔡绒雪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的,此刻很想骂这个无耻之徒两句,但却又说不出口。   与蔡绒雪洞房花烛夜,居然将新娘子丢下,跑到自己房中来了,还抱着自己又亲又摸的。。。虽蔡绒雪心中暗喜,但他却是抛弃了姐姐蔡樱雪,让她独守空房,而一名新人刚刚。。。就独守空房,心中将会是何滋味,这是可想而知的。   因此此刻的蔡绒雪心情是又惊又喜又恼又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简直是无耻是吧?”李三坚不以为然,哈哈大笑道:“新春之际,李某岂能让爱妻一人独守空房?为了陪伴爱妻,无耻些又算什么?就算是万夫所指,李某又有何惧?”   “你你你。。。你真真是奴奴的冤家啊。。。”蔡绒雪哭笑不得的,又是感动不已,又是气恼,扑在李三坚的怀里大哭出声。   “哎,哎,雪儿,大过年的,你哭什么啊?”蔡绒雪这一哭,使得李三坚慌了手脚,乱了方寸,连忙安慰道。   “官。。。官人,你对奴奴的心思,奴奴此生难忘,可。。。可你今日不能不顾姐姐啊,快回去吧,奴家一人能行的。”蔡绒雪随后抽抽噎噎的说道。   “你啊,就你体谅他人?就你在乎他人的感受?”李三坚捏了捏蔡绒雪可爱的琼鼻笑道,随后李三坚向着厢房门口拍了拍手后道:“你们都进来罢。”   随后厢门打开,王雯、徐婷婷、蔡樱雪三女一齐走了进来,走到两人面前,一齐福了福后道:“妾身见过官人,见过夫人。”   “呀!”蔡绒雪羞得将锦被蒙在头上,缩在被中,不敢露头。   平日里施礼也还罢了,可此刻蔡绒雪却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使得蔡绒雪害羞不已。   三女见状也是捂嘴偷笑不已。   “干什么?都是房中之人,你害怕什么?”李三坚揭开锦被笑道。   “官人你。。。你们要干什么呀?”蔡绒雪将锦被紧紧搂在胸前诧异的问道。   “今日乃是除夕之夜,为良辰吉日,今夜又明月当空,在此良辰美景之下,我等就守岁至天明吧。”李三坚笑着答道。   符二娘已经年近四十了,是不可能再熬夜守岁的,就算她想,李三坚也必然劝阻、反对的,而李囡倒是想熬夜守岁,但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嘴上说的是坚定无比,可还不到子时,便已困得是东倒西歪了,于是就被符二娘抱入房中歇息去了。   。。。。。。。。。。。。。。。。。。。。   经略使夫人蔡绒雪所居阁楼,为一个三层楼高的阁楼,最顶上有个露台,露台周围还有一些藤蔓。露台在白天阳光充足,而到了晚上,却能看到点点繁星、明月当空。   非但如此,白日站在露台之上,不但能将整个泉州城池尽收眼底,还能远眺连绵起伏的山峦及波澜壮阔的大海。   而到了晚上,站在露台之上,看的就是整个泉州城池璀璨的灯火。   此时的泉州,匪患已经平息了一年了,是异常的祥和安定,因此今年泉州过年的灯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辉煌,都要璀璨,是灯火万家,光芒万丈,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此刻李三坚靠坐在一张藤椅之上,藤椅之前有个木几,木几之上摆放着美酒、香茶、时令果蔬、干果、糖果、花生、瓜子点心等等。   当然李三坚是不敢喝酒了,而只敢喝些茶水。   蔡绒雪坐在李三坚左首,王雯坐在李三坚的右首,蔡樱雪坐在蔡绒雪的下首,徐婷婷坐在王雯的下首。   蔡樱雪满脸歉意的看着蔡绒雪,蔡绒雪轻轻的拉着蔡樱雪的小手。   此时的蔡绒雪心中哪里还有半句怨言,李三坚对蔡绒雪如此,蔡绒雪感动的差点哭了。   徐婷婷与王雯吃着甜点,两女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李三坚得意的端着一碗茶,看着自己的娇妻美妾。   娇妻美妾,家人和睦,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四女虽均是貌美如花,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貌,但却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爱妻蔡绒雪更胜一筹,不但如碧波仙子一般,且端庄秀丽,冰清玉洁,令人不敢直视,不敢亵渎。   而李三坚新纳妾室蔡樱雪容貌如其妹一般,但却带着不少的野性,个中滋味,只有李三坚体会到了。。。   王雯略瘦,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不过该白还是白的,个中滋味,也只有李三坚才知道。。。   徐婷婷个子最为高挑,腰细大长腿,李三坚当然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李三坚看着自己的娇妻美妾,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心中不由得大乐,端着茶杯傻笑。   “你笑什么?”蔡樱雪恶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嗔道。   “哈哈!”李三坚哈哈大笑:“我笑,欲揭秃尾雨余时,为把群花暗重城。法论垂莲秋意晚,灵犀酒中密还疏。”   “噗,嘻嘻!”徐婷婷刚刚喝了口一口美酒,还没咽下去,一口酒就笑着喷了出来,   “官人。。。你。。。太坏了。。。”蔡绒雪不依了,撅着嘴狠狠的掐了李三坚一把。   蔡樱雪与王雯茫然的看看李三坚,又茫然的看看徐婷婷、蔡绒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娘,你为何要笑呀?你们为何一副怪异的神情呀?”王雯实在忍不住了,于是问道。   蔡樱雪也是满脸疑惑的看着二女。   “官人他。。。他在使坏呢。。。”徐婷婷随后在王雯耳边耳语了几句。   蔡绒雪也在姐姐耳边说了几句。   “阿哥。。。你怎么这么坏呀?”王雯羞红了脸,嗔道。   王雯虽为黎家女儿,但自幼也是随其母,读过不少汉书的,因此徐婷婷略一解释,王雯即明白了李三坚的这首捉弄众夫人的“淫诗”。。。   而蔡绒雪却红着脸解释了许久,蔡樱雪方才明白。   “小贼,你。。。你。。。简直是一肚子的坏水!奸诈小贼,哼!”蔡樱雪听妹妹解释完了只好,握紧了拳头,头顶之上似乎闪现出了一座冰山。。。   “哈哈,圣人云,食色者性也!何谓坏也?”李三坚哈哈大笑。   “姐姐,你诗词做的好,回他一首。”徐婷婷对蔡绒雪笑道。   “好!”蔡绒雪心中舒畅,也不推脱,略一思索后,吟道:“斜牵四并,蓝嫂不言猾。此日翠织唯闭户,海客皎洁介寿。澄潭缓步双清,空怜几许番愁。搅动醺醺云月,世间新恨一夫。”   蔡绒雪说完,自己先抬袖捂嘴,笑了起来。   良辰吉日,茶余饭后,家人聚在一起,吟诗作对,赋曲填词,此为常有之事,至于诗词歌赋的内容,就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了,甚至是闺中、房中之事。这种事情是无伤大雅的,不过是不能外泄的。   被人偷偷听去,再流传于外,就另当别论了。   “我至于如此不堪吗?”李三坚偷偷的在蔡绒雪臀部上拍了一记并揉了一下后,瞪着蔡绒雪说道。   蔡绒雪的词,生动勾画出了一幅,一名四处留情的男子,却四处碰壁,最后只能对着月亮发愁长叹,并暗生恨意的画卷。   众女听完后一起喝彩叫好,徐婷婷当然是懂的,王雯一知半解的,蔡樱雪不懂,但见李三坚尴尬、恼羞成怒的模样,顿感出了一口气。。。   “嘻嘻!”王雯笑道:“幸好姐姐是名女子,若是名须发男儿,再与阿哥一同参加科举,状元郎就没阿哥什么事了啊!”   “哈哈哈哈。。。”众女又是一起大笑。   “你。。。你。。。”李三坚“气”得左右开弓,也在王雯臀部拍了一记后说道:“你以为状元及第,赋几首诗,填几阕词,写几篇文章就可以的吗?状元及第,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上至军国大事,下至风俗民情,需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无一不了然于胸。”   李三坚厚着脸皮自吹自擂,更是惹得众夫人是嬉笑不已。   “好啦,大状元!”徐婷婷忍不住笑着开口道:“大状元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上至军国大事,下至风俗民情,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绝对没有黔驴技穷之时的,是吗?官人。。。”   “三娘,我看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快过来,家法伺候!”李三坚闻言看着徐婷婷怒道。   “呸。。。”徐婷婷红着脸啐了李三坚一口。   “妹妹,什么家法啊?是什么?”蔡樱雪疑惑的问向蔡绒雪道。   初为人妇,总是要先搞清楚家法的,蔡樱雪心中暗道。   “别听他的,官人在胡说呢。”蔡绒雪红着脸答道。   蔡樱雪闻言是更加疑惑了,为何一提起家法,一个个都显得异常忸怩。   众人嬉笑打闹一阵后,李三坚笑道:“诸位良人,为夫有话说。”   四女闻言,均是抬头看着李三坚。 第一百九十六章 崇宁四年   泉州太守府之中,将要前往福州赴任的福建路“帅臣”李三坚及其娇妻美妾,在夫人的阁楼之中过泉州最后一个新年,守最后一个岁。   期间笙磬同音、琴瑟和鸣,是其乐融融。   李三坚将左脸伸到了蔡绒雪面前,并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干什么?”蔡绒雪奇道。   “你说呐?汝敢不从夫命乎?”李三坚瞪了蔡绒雪一眼。   蔡绒雪当然明白李三坚的意思,只是有些羞涩,此刻李三坚以夫权相压,蔡绒雪只好屈从,伸出樱桃小嘴,在李三坚左脸颊轻轻沾了一沾,却羞得满脸通红。   “你。。。”李三坚这才满意的将右脸伸到了王雯面前。   王雯抱着李三坚,在其右脸之上“吧嗒”亲了一口。   “该你了。。。看什么看?说你呐。”李三坚随后对正左右四顾的徐婷婷招手道。   徐婷婷无奈扭扭捏捏的走到李三坚面前,低着头,不敢抬头。   “真香!”李三坚一把抱过徐婷婷,在其樱唇之上亲了口后笑道。   “哎呀!”徐婷婷惊呼了一声,挣扎开去,抹了把嘴上的李三坚的口水,逃命似的跑开了去。   “真是厚颜无耻啊。。。!!!”蔡樱雪目瞪口呆的盯着李三坚说道。   “看我干嘛?”蔡绒雪随后见李三坚的目光望向自己,顿觉毛骨悚然,恶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后道。   李三坚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啊?!!!有本事就将你那张臭脸伸过来啊,来呀!”蔡绒雪不怒反笑,笑嘻嘻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吓得下意识缩了回去。   “哈哈哈哈。。。”蔡绒雪等三女见状又是笑了起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李三坚可算是遇到克星了,妻妾之中,总算是有他怕的人了。   哥武力不行,打不过你,可哥足智多谋的,难道还制不住你这个小妮子?李三坚恼羞成怒的想到。   于是李三坚想了想后,俯身对蔡绒雪、徐婷婷、王雯三女神秘的说道:“想不想知道,不久前在那间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这人,真是的。”李三坚所指的房间就是蔡绒雪的房间,也就是李三坚与蔡樱雪的临时洞房,于是蔡绒雪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想啊,快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徐婷婷、王雯二女倒是亲切的问道。   不久前,李三坚与蔡樱雪洞房花烛夜,这件事情,徐婷婷与王雯又岂能不知?可事情过后,蔡樱雪居然跟没事人似的,使得两人是异常诧异,换做她们,早就起不来炕了,因此二女是异常的好奇。   “你。。。休得胡说。”蔡樱雪闻言大急,羞愤异常的说道。   李三坚见状,哈哈大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蛋。   蔡樱雪恨恨的瞪了李三坚一眼,无奈起身,走到李三坚面前,双手抓住李三坚的肩膀,将他从藤椅上拎了起来。。。   身材同样娇小的蔡樱雪,拎着五大三粗的李三坚,就跟拎只鸡一般。。。   “啵。。。”蔡樱雪在李三坚脸上亲了一口,又将李三坚扔了回去。。。   “哈哈哈哈。。。”这下蔡绒雪也同徐婷婷、王雯一起笑了起来。   “官人,你不是有话说吗?何事啊?”众女嬉笑一阵后,蔡绒雪问道。   “也没什么事情。”坐在藤椅之上的李三坚活动了一下被跌得生疼的屁股后,看着四女笑道:“我大老婆蔡氏贤惠淑德,二老婆王氏老实本分,三老婆徐氏聪慧机智,四老婆蔡氏。。。她。。。她武艺超群,独步天下。。。   徐婷婷憋住笑后问道:“官人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想说的是,我李某何德何能,能得诸位娘子的青睐?”李三坚闻言答道:“此生此世,我李某难报诸位娘子的深情厚意!”   李三坚随后起身深深的作了一揖。   “官人。。。”   “阿哥。。。”   众女慌忙还礼道。   一晚上的胡说八道,此刻终于说了句人话,四女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   “可为夫为朝廷命官,为朝廷办差,每日里政事、民事、兵事是多如牛毛。”李三坚随后坐在藤椅上一本正经的说道:“为夫也因此分身乏术,使得诸位娘子难免有独守空房之时,为夫心甚愧疚。”   四女闻言均低下了头,李三坚此言倒是实情。   李三坚平日里的事情本来就多,是多如牛毛,若遇到其他紧急之事,如此次泉州之战,那么十天半月的不回府,也是常事,再加上此时李三坚已有四位娇妻美妾,因此独守空房之事肯定是难免的。   不过在这个世上,妻妾成群之人甚多,也没听说过哪个对自己的妻妾,因为此事有过什么愧疚之意,当然此为房中隐秘之事,也许没有外传。   但有件事情可以肯定,那就是大多数的人是将自己的妻妾,特别是姬妾是视为货物、礼品,可以随意赠于他人,姬妾之地位是极为低下,哪里还顾不上你是否独守空房?   宫中之人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睡过之后,就将其弃之脑后,连名字都记不住。   而李三坚此言就表明了,他是心系自己的妻妾的,是在意她们的,也是尊重她们的,因而使得四女心中颇为感动。   像这样的夫君在这个世上是少之又少的,几乎没有。   “夫君,你快别这样说。”蔡绒雪闻言眼泪都快流下来,含着眼泪说道:“夫君为顶天立地的须发男儿,是以百姓为念的,何故心系我等女流之辈啊?”   “姐姐说的是。”徐婷婷点赞同道:“什么独守空房啊?我们还有娘,还有姐妹呢,官人你不必过于内疚。”   “是啊,阿哥,你不在的时候,我们过的可开心呢。”王雯也笑道。   “你不回来,还清静些呢,省得听你呱噪。”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后道。   “都是些明事理的人啊。”李三坚心中明白这是诸位夫人在安慰自己,于是笑道:“不过,小雪这句话,为夫不太赞同,什么以百姓为念?我怎么不觉得呢?为夫倒是觉得,李某是以天下美人。。。错。。。是以我李家美人为念。。。”   “你。。。”说着说着,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于是四女同时伸手掐向了李三坚。。。   李三坚哈哈大笑,是左挡右避,拼命招架,笑道:“因此,为夫倒是有个主意,不知诸位娘子意下如何?”   “什么主意啊?”四女齐声问道。   “就是我等大被同眠,如此就能雨露均沾了,以解独守空房之苦,如何?就从今晚开始吧。。。”李三坚咧开大嘴笑道。   “噗。。。哗啦。。。嗖嗖嗖。。。”   “小贼,你行吗?”   “淫贼!敢尔?”   “姐姐,你武艺高,打他!”   “一起打!”   “姐妹们,并肩上啊!”   于是乎,枕头、薄毯、荷包、花生、瓜子、糖果啥的劈头盖脸的就向李三坚砸去。。。   “娘子们饶命啊!”李三坚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轰!轰!轰!”   此时城中传来数声巨响,这是新年的礼花绽放在了夜空之中。   礼花在夜空之中绽放,绽放出姹紫嫣红的光芒,时而像金菊怒放,时而像牡丹盛开,时而像彩蝶翩跹,时而像巨龙腾飞。   李三坚及其四位娇妻美妾,停住了嬉笑打闹,簇拥着观看这令人陶醉的美景。   “爆竹烟花送旧岁,斗转星移又一春。”李三坚看着五彩斑斓的烟花爆竹,叹道:“崇宁四年了。”   李三坚心中明白,每过一年,就距离那天就越近一年,具体是什么时候,李三坚却是一无所知。李三坚只恨自己以往历史知识太过欠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李三坚不知道如此平和、温馨的日子能够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到时候自己一家人的命运到底是怎样的。   也许目前整个大宋,只李三坚一人对未卜的命运担忧不已。   “夫君,新年大吉,万福金安!”夫人蔡绒雪见李三坚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对着李三坚福了一福后恭贺李三坚新年。   “夫君,新年大吉,万福金安!”王雯、徐婷婷、蔡樱雪也是一齐施礼道。   “诸位夫人,新年更有新愿景,幸福暮暮又朝朝。”李三坚还礼道。   管他娘的,爱啥时候就啥时候,李三坚心中暗道,珍惜眼前,方为处世之道,今后的事情就随他去吧,操那么多的心作甚?   于是李三坚转忧为喜的对四位夫人笑道:“早些歇息吧,明日一大早还要给母亲大人拜年呢,还要应付前来拜年之客。”   “是,夫君!”四位夫人一起应道。   蔡樱雪虽拿捏李三坚如小鸡,但李三坚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吩咐下来,也是不敢不从。   母以子贵,妻以夫荣,毕竟今后蔡樱雪的命运是全系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换新衣,过新年咯。”李三坚随后拥着四位夫人笑道:“为夫为你们准备了许多新衣、新首饰,不过。。。不过换衣之时,是否许某伺候于一侧?”   “不许!”   “好好,不许就不许,今夜是否许某伺候诸位夫人安歇?”   “不许!”   “。。。。。。。”   “还反了你们了?来人呐,家法伺候!”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宋李青天   村巫吹角天将晓,里巷拜年争欲早。我惊节物懒下床,眼看屠苏心恅愺。未能免俗出门去,礼数乖烦无所考。春风堂堂不顾人,自向池塘绿春草。谁知此发不坚牢,一回如此一回老。   又有诗云,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敝庐。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   崇宁四年旦日,泉州太守府   “吾等恭贺老夫人吉星高照,阖家幸福!”   “祝愿经略相公希冀显荣,早日位列公卿!”   “恭贺夫人吉祥如意!”   果然一大早,泉州一干文武官吏、富商坤绅、亲朋挚友齐聚泉州太守府,与将要赴任福州的大宋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及其全家拜年。   一时之间,太守府门前之人是川流不息的,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是门庭若市。   此为李三坚在泉州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了,新年官休结束就要携家人远赴福州赴任了。   同时这也是泉州一干官吏恭奉上官最后一个机会,今后整个福建路都要仰仗李三坚的鼻息,因此诸官岂能不早早的来到太守府拜年?   人不在泉州,在外公干的官吏也以“投帖”的方式向李三坚及其全家拜年。   所谓“投帖”,又称“飞帖”,是指在新年贺节之日,因难以登门遍访,于是就遣家人或仆役持名刺代往,是宋士大夫之间互相投贺的习俗。   宋士大夫交游广泛,若四处登门拜年,既耗费时间,又耗费精力,因此一些关系不太亲密之人就以“飞帖”的方式拜年。   不过大多数情况却是,“飞帖”是投在无权无势或失权失势的友人门下,如此,既不得罪此人,又保全了一分友情。   而无权无势或失权失势之人,门前当然就是门可罗雀了,能够得到一份“飞帖”,也是一份意外之喜。。。   “飞帖”是梅花笺纸制成,二寸宽,三寸长,上书受贺之人的姓名、恭贺之言等等。   而各家门前都要贴一纸红袋,上书“接福”二字,即为承放“飞帖”之用,并特设“门薄”,以誊录往来客人或飞片。   以“接福”袋或“门薄”厚薄,甚至可以比较出来,家中之主是权势熏天,还是穷途落魄。   “接福”袋或“门薄”越厚,家中之人当然就是挺胸抬头、得意洋洋的,如此刻泉州太守府一干仆役、家丁。   与拜年之人同来的,当然就是大量的各色礼品,不过泉州太守府门前“接福”袋之侧却挂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牌匾。   牌匾是黑底红字,上书“拒礼”二字。   人来可以,李三坚及其家人表示欢迎,并恭迎进府,可各色礼品却被李三坚拒之门外,原因就是李三坚不欲以新年拜年而行受贿之举。   不过虽然如此,也有一些官吏、富商,特别是与太守府老夫人相识官吏、富商,通过老夫人走了侧门。。。,如泉州大贾陈义德、李德俊。   李三坚家中男丁不足,因此就将姚舆、章阚、山魁、许彪、燕四、吴淼山、李纲、费景阳等人充作迎客使,接待前来拜年的众宾客。   也有携女眷前来的官吏、富商坤绅等人,其女眷就由蔡绒雪等女接待了。   “咚。。。咚。。。咚。。。”   “咚咚锵。。。咚咚锵。。。”   正在此时,太守府之外,忽然来了许许多多的泉州百姓,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同时锣鼓喧天,锣鼓之声响彻整个太守府附近,方圆五里之内都能听到。   百姓人群之中还有许多舞狮,“采青”、“高台饮水”、“狮子吐球”、“踩梅花桩”,舞狮之人正舞的不亦乐乎,周围观看的百姓也是齐声喝彩,是热闹异常。   百姓们还燃放着无数烟花爆竹,噼噼啪啪的,增添了不少节日气氛。   “发生了什么事?”太守府之外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李三坚等泉州官吏、富商,于是李三坚领着太守府诸人走到府外观看。   众多百姓不但惊动了李三坚等人,就连家中女眷也被惊动了,如符二娘、蔡绒雪等人,也是纷纷走出了太守府,前来观看。   “不清楚啊,是百姓们在庆贺新年?”   “不是吧,此处可是太守府啊?百姓怎会来此处庆贺新年啊?”   “来了,来了,过来啦!”   在太守府诸人议论声中,百姓人群逐渐向着太守府走了过来。   泉州百姓还抬着数面匾额,人群靠近之后,李三坚等人才看清楚了匾额之上写的字。   “平水患、靖海寇,功德千载!”一面匾额上书这十个黑底白色大字。   “轻徭役、薄赋税,心恤百姓!” 另一面匾额上书这十个黑底白色大字。   “除旧俗、换新颜,礼行平等!”第三面匾额上书这十个黑底白色大字。   “修路桥、兴水利,造福于民!” 第四面匾额上书这十个黑底白色大字。   “大公无私、廉洁奉公,大宋李青天!” 第五面匾额上书这十三个黑底白色大字。   整整五块巨大的匾额抬到了太守府前,随后人群就安静了下来,二十余名白发苍苍的耆老越众而出,走到李三坚面前一起施礼。   “草民等给李青天拜年了!”   “草民等听闻李青天将至福州高升,特奉功德牌五张!”   二十余名白发苍苍的耆老随后一齐泣道:“公勿舍我而去也!”   “公勿舍我而去也!”无数百姓一起泣道。   李三坚见状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抢上几步,走到众百姓面前,双手抱拳前推,弯腰躬身,重重的施了一礼后道:“李某何德何能,敢当诸位父老乡亲如此厚爱?李某实在是惭愧之至!实在是无言以对!李某也是不甘弃泉州而去。然君之命,李某不敢不从。不过诸位父老乡亲,李某祖籍为福建路邵武,因此福建泉州亦是李某故土,李某无论去了哪里,均当心念泉州的,均当心念我泉州百姓。。。”   李三坚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   李三坚自我感觉并未为泉州为泉州百姓做些什么,或者说做得还不够,可泉州百姓居然如此,使得李三坚感动不已。   甚至李三坚还有些好色,又新纳了一门美妾,也许今后还有。。。试问清官、正官有这样的吗?   大公无私、廉洁奉公与好色到底是否有联系?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道。   符二娘、蔡绒雪等人见李三坚如此,见众百姓如此,眼角也是感到有些湿润了。   泉州一干官吏在心中也是暗暗羡慕不已。   名利,名利,名在前,利在后,名声大于利,此为众所周知之事,也是诸官一生追求之事。   李三坚年仅二十余岁,即得到了这个天下最大的名声。   。。。。。。。。。。。。。。。。。。。。。。   “母亲大人可好?累着没有?”   泉州诸百姓、诸官吏、诸富商坤绅的拜年折腾了李三坚大半天的时间,直至辰时过后,才有了些空闲,于是慌忙前往母亲符二娘的住处探望。   这么多人,别将老娘累着了,李三坚心中暗暗寻思道。   “我。。。我也不清楚。。。”紧跟着李三坚向着符二娘的居所,快步走去的蔡樱雪答道。   “你不在娘身边伺候,跟着我作甚啊?”李三坚转头看着蔡樱雪奇道。   自李三坚接待拜年之客之刻起,蔡樱雪就躲躲闪闪的跟随在李三坚身边,当时李三坚并未注意,此时见蔡樱雪仍是跟随在自己身后,于是问道。   “我。。。奴家。。。妹妹让我自称奴家。。。奴家害怕。”蔡樱雪支支吾吾的答道。   “哈哈,你怕什么?怕老娘吃了你?”李三坚闻言是更加好奇,哈哈大笑着问道。   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此时居然被吓得就跟个小鹌鹑般的,使得李三坚暗暗好笑。   “不是的,奴家是害怕。。。”蔡樱雪白了李三坚一眼,又掐了一把后答道:“我。。。未。。。就。。。奴家就是怕嘛。”   “哈哈,别怕,娘可是个和善之人呢,樱雪。”李三坚笑着说道。   “嗯?”蔡樱雪应了一声。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只要你能为我李家诞下一男半女,老娘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李三坚拖住蔡樱雪,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李三坚目前唯一的遗憾,也是符二娘心急如焚之事,那就是一直无子嗣,其他与李三坚同样年龄之人,只要早早的成婚,儿子、闺女都一大群了,如李三坚的同科好友刘安节,已经生了一子一女了。。。   符二娘,现在包括李三坚均是心急如焚,是耿耿于怀的,却又无可奈何。   生不出来就是生不出来,此乃是天意!   “啊?!!!你少来啊。。。”蔡樱雪白了李三坚一眼后接着说道:“你们都生不出来,让我生?奴家也生不出来的。”   “哈哈!”李三坚闻言是更乐了,哈哈大笑道:“樱雪,你俯耳过来,你官人我又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几个姿势肯定能得娃。”   “啊?真的吗?”蔡樱雪睁大了一双美目,看着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要不试试?”   “试试就试试,走走!”   “哎,你慌什么?总要探望完老娘再说嘛,然后如此如此。。。”   “啥?你骗我?!!小贼,找打,看招!”   “砰。。。哗啦。。。”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吃不消了   泉州太守府   今日的李三坚感动异常兴奋,又有些得意洋洋的。   年纪轻轻,即得百姓盛赞,得“李青天”之名,这比任何事情都令人高兴,同时又新纳一门美妾,心中又岂能开心得意异常?   李三坚兴冲冲的与蔡樱雪一道走进母亲符二娘居所之时,只见母亲符二娘正坐在堂中与两名客人交谈。   李三坚心中顿时就有些不悦了,不过见到这两名客人之后,心中也就释然了。   两名客人分别为泉州大贾陈义德与李德俊。   两人年龄均是较大,在加上太守府无男性长辈,因此由符二娘出面招待也无可厚非。特别是李德俊为李三坚妾室徐婷婷之伯父,可以说是姻亲关系,而李德俊又与陈义德为姻亲关系。。。   沾亲带故的,坐在一堂也是无可厚非的。   “草民等见过经略相公,给相公拜年了。”陈义德与李德俊见到李三坚进入大堂之后,慌忙起身行礼道。   “两位伯父不必多礼,快请坐下,孰不闻家中只论长幼,而不论官职,两位伯父为李某长辈,李某当不得如此大礼啊。”李三坚微笑着说道。   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伺候在一旁的徐婷婷。   徐婷婷红了脸,眼睛是一瞟一瞟的落在了李三坚身上。   “亲家母,经略相公果然知礼也!”李德俊、陈义德二人又坐下后,李德俊对符二娘笑道。   徐婷婷嫁给李三坚为妾室,当时不但是徐婷婷父母气得够呛,直接与徐婷婷断绝了关系,就连徐婷婷的伯父李德俊心中都是不甘,都是不以为然的。   可现在李三坚在数年之后,便一路高升,此刻升至福建路经略安抚使,为福建路帅臣,如此年轻,便为一路之长吏,真乃是羡煞旁人也。   如此之人,今后也许要不了多久,便可为大宋之宰、执。   而为大宋之宰、执的妾室,便与一般官员的妾室完全不同了,将会令门第生辉,将会令家中之人异常容光。   就算是现在,为大宋福建路经略安抚使之妾室,也不是那么丢人的,也可以说是蓬荜生辉。   不知弟弟、弟媳妇此刻会不会悔恨异常?李德俊心中暗道。   小妾?李德俊看到李三坚与徐婷婷眉来眼去、挤眉弄眼的模样,两人定是情深义重,如此,是否是小妾身份又有何关系呢?   “乡野小子,哪里知道礼?”符二娘笑着谦逊道。   不过符二娘瞧向李三坚的目光,就如一名绘画大家,瞧着自己的得意之作般的。。。   乡野小子?陈义德、李德俊闻言心中一起摇头,他这个乡野小子目前可是朝廷从五品大员呢。   “经略相公,草民今日前来主要是感谢相公相救之恩。”片刻后,陈义德主动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翰韧呐,陈某阖门老幼全仗经略相公了。”   泉州之战,陈家遇袭,李三坚使人救下了陈家,使得陈家上下对李三坚感激不已。   “哎,陈公休要如此见外了,没有陈公当年的解囊相助,哪里有李某的今天?”李三坚笑道:“李某非知恩不报之人,因此陈公不必如此客气,况且非李某救了你们,而是虎臣率兵去救的,陈公,你觉得虎臣此人怎样?”   “好一员骁勇小将!”陈义德不明白此时李三坚忽然提起来崔虎臣,想了想后说道:“崔虎臣为翰韧你的部下不是?况且拙荆、小女也是你亲手救下的。”   “香儿,还不向恩人磕头谢恩?”陈义德随后对身后的陈璎珞说道。   李三坚早就注意到了与陈义德一同前来的陈义德之女陈璎珞。   陈璎珞脸上带着淡淡的一丝愁思,使得李三坚有些纳闷。   难道还是因为当日被暴徒羞辱而忧愁吗?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此刻暴徒早已服诛,真不知道她还在愁什么?   陈璎珞袅袅婷婷走到了李三坚面前,伏下身子,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后说道:“奴奴多谢大官人相救之恩!”   “姑娘快快请起,滴水之恩,不必行此大礼。”李三坚慌忙起身,伸手去扶,因男女有别,因此只能够是虚托了一把。   好香!一股熟悉的香气又是扑鼻而来,此股香气绝非花露、香粉之类的香气,应该是她体香?李三坚心中暗道。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陈璎珞起身后,红着脸低声说道。   “哈哈,姑娘言重了。。。”李三坚笑道:“保境安民,为李某之责,如此说来,姑娘有此遭遇,为李某失职之故也,陈姑娘,你说是吗?”   李三坚能言善辩,陈璎珞岂是他的对手?被李三坚说得,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站在原地,脸色是越来越红了,是忸怩不已。   “人家还是个小丫头呢。”符二娘起身拍了李三坚一记,拉着陈璎珞的小手走到了一边,缓解了尴尬气氛。   随后众人闲聊了一阵,陈义德起身向符二娘告辞道:“旦日新年,为阖家团聚之日,草民就不打扰了,老夫人,草民所托之事,望老夫人成全。”   “好,一切有我,陈老先生就放心吧。”符二娘爽快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抬头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   陈义德有什么事情,为何不对自己说?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不已。   。。。。。。。。。。。。。。。。。。。。   “坚儿,你过来,娘有事情要跟你说。”符二娘将蔡绒雪等人支出去之后,对李三坚说道。   “娘,何事啊?忙了一整天了,累着了吧?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李三坚坐到符二娘身边说道。   “娘不累,坚儿你是累着了吧?”符二娘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糟糕!难道昨夜之事被老娘知道了?李三坚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答道:“孩。。儿也不。。。累。。。”   “妹妹落入你手,娘没想到姐姐也没逃出你的手掌心啊。”符二娘拼命忍住笑说道:“当年娘记得,你说要为娘找七、八个儿媳妇,娘当年还以为你是一句戏言,可没想到此事还真是,坚儿啊,从前娘怎么不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啊?”   简直与他老爹完全不一样,符二娘心中暗道,李三坚的老爹一辈子就一个女人,那就是符二娘,可李三坚东一个,西一个的,还买完没了了?还个个貌美如花的。。。   简直是个花心大萝卜,大宋第一等的花花太岁!符二娘心中暗道。   “孩儿是。。。是怎样的人啊?娘,你的意思是。。。”李三坚结结巴巴的问道。   “好了!”符二娘笑道:“娘不是在说你,我的坚儿有本事,娘开心还来不及呢,不过啊,坚儿,她们都是好女人,你要好好的待她们。”   “是,娘,娘你放心,孩儿又岂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啊?”李三坚笑道。   “这就对了。”符二娘点头道:“我的坚儿是个大英雄,为万民所称誉,李青天啊,坚儿,今天娘最开心的就是这件事情,这表明我的坚儿并未忘本。”   “娘你这是说哪里话?”李三坚咧嘴笑道:“孩儿再怎样,也不敢忘本啊?我李家为微贱之家,当年娘含辛茹苦的将孩儿养大成人,所历之艰辛,无法以言语表达,此时稍许富贵,难道就忘了从前了吗?娘你放心吧,孩儿永远是不会忘本的。”   “呵呵,这就对了。”符二娘开心的拍了拍李三坚的手笑道:“我李家富贵了,可琼台儋州,琼台儋州小渔村还有许多穷人呢,当年他们可是帮了我母子二人不少呢,娘至今仍是忘不了他们,可是娘没本事,又不能照顾他们。”   “娘,你放心,孩儿今后但凡有机会,定会好好的关照他们。”李三坚点头道。   “好,好。。。”符二娘笑了笑后,忽然问道:“坚儿,你觉得香儿这个丫头怎样啊?”   “什么怎样?故人之女而已,娘您的意思是。。。?”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我的意思你还不知道吗?”符二娘白了李三坚一眼道:“你刚来泉州之时,陈家是不是把香儿说过你了?”   “是啊!此事孩儿不敢瞒娘!”李三坚点头道:“可当时人家不愿意啊,人家可不愿意为妾呢,此事就作罢了。”   “现在陈家又重提此事,坚儿你觉得呢?”符二娘笑道。   “太多了,吃不消了。。。”李三坚低声嘀咕道。   “什么?”李三坚声音太小,符二娘没听清,于是问道。   “呃。。。我说陈义德之女为大家闺秀,纳为妾室,是否委屈了人家?”李三坚推脱道。   “是有些委屈。”符二娘点头道:“不过娘已经同意了。。。”   “什么?哎哟,娘啊,俺的娘哟,你怎能。。。怎能如此啊?”李三坚张口结舌,看着符二娘问道。   “怎么?娘不可以吗?”符二娘瞪着李三坚问道。   “可以,孩儿怎敢不从母命?不过。。。”李三坚垂头低声嘀咕道:“不过。。。娘亲啊,宋律明言,诸监临之官所监临女为妾者,杖一百。若为亲属娶者,亦如此。孩儿不能够知律而违律啊。”   《宋刑统户婚律》确实是有这么一条律令,就是为官者不能将其治下的女人纳为小妾。   不过这条律令基本上是摆设了,基本上是民不告,官不究了,若违此律,也许会被言官弹劾,但也只能弹劾其官品、人品不佳。   违反了此条律令,最多也就是杖一百,然后再东赎西赎的,最后就是花点钱了事。   李三坚此时不过是以这条律令搪塞母亲符二娘而已。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又至梅雨村(上)   泉州洛阳桥以外五里,此日出现了数骑。   “两位贤弟此去道路遥远,且异常难行,尤其石头,北地距此何止万水千山,你二人当一路当心,为兄就送到此处了。”   福建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拱手对李纲、石头说道。   新年过后,李纲要返回原籍,常州无锡入学从而博得功名。而石头却要与衮儿回契丹了。   石头是回辽参加科举而   对于无世家背景,无钱无门路之人来说,科举或学校升贡几乎就是唯一的出路。   此时宋朝廷已诏罢科举,士人全部由学校升贡 ,每岁考试上舍生,如礼部试法。次年赐上舍生三十五人及第,以后又间行科举,与舍选并行。   契丹人也许要好些,契丹人有世袭之制,契丹人可任契丹人的官,而辽汉人却也几乎要通过科举,才有可能走上仕途之路。   “经略相公!”石头此刻眼角渗出了眼泪,抹了把眼泪后泣道:“相公不嫌小人为契丹人,不嫌小人身份卑微,却以礼相待,以学问相授,如此大恩大德,小人此生难忘。”   石头跟随李三坚也有数年功夫了,在此数年间,四书五经等书倒是读了不少,李三坚有空闲之时,也会为其解惑,因此石头对李三坚感激不已。   临行之际,李三坚还送了石头、衮儿两匹健马及一些盘缠,除此之外,就是两大箱子各类书籍了,书籍就是些普通的书籍,可书中却被李三坚标上了句读,以便理解,此也是花了李三坚不少工夫的。   “石头你不必如此!”李三坚闻言微笑道:“在李某眼中,汉人是人,契丹也是人,就连党项、女直等族之人也是人,既然都是人,那么又何苦厚此薄彼呢?又怎有高低贵贱之分呢?均为我华夏之人。”   李纲、石头闻言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汉人也要罢了,一直以华夏正统自居,可在他眼中,契丹、党项、女直等族人怎么就成了华夏之人了?   在汉人,在宋人眼中,契丹、党项、女直等族人是为北虏、西戎、夷狄、蛮夷之人的。。。   不过这也难怪,李三坚本身就是个半夷半汉之人,两人随后不约而同的想到。   “现在石头你可以告诉我,你真实姓氏了吧?”李三坚随后不理二人诧异的目光,微笑着问道。   “小人复姓耶律名石。”石头犹豫片刻后答道。   “耶律石?还是辽皇族之人呢,为辽之国姓。”李三坚点头道。   李三坚早就料到石头此人不简单,因此也没有很惊讶。   “惭愧,家道中落,家中只剩我与老母了。”耶律石说道。   “大兄,你为何对这个北虏。。。对他如此这般上心啊?”耶律石与衮儿走远后,李纲望着两匹健马卷起的尘土,问向李三坚道。   “你不觉得我与此人有些同病相怜吗?”李三坚白了李纲一眼答道。   其实李三坚也不明白为何对耶律石感兴趣,当年见其可怜,才将他留在府中的。   “大兄,愚弟也告辞了,大兄保重。”李纲随后拱手道。   “贤弟也保重,临行前,愚兄有句话需送给你,那就是刚则折,柔恒存,柔羽胜刚强。贤弟性格刚烈,为人也是刚直不阿,也许今后你吃亏偏偏要吃亏在此处,因此有些时候,当思以柔克刚之道。”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   “大兄金玉良言,愚弟谨记在心。”李纲施礼道。   “快走吧,此去无锡道路亦是艰辛遥远,贤弟一路之上,定要当心。”李三坚点头挥手道。   “多谢大兄了,大兄,纲走了。”李纲说道。   李三坚随后看着李纲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两人这一去,就不知何时再能见面了,再见面时,也许已是沧海桑田了。   。。。。。。。。。。。。。。。。。。。。。。   “经略相公,又至梅雨村了,要进去看看吗?”许彪看着李三坚笑问道。   许彪的笑容有些促狭、猥琐。。。   本应新年过后李三坚就赴福州赴任,可因泉州之事所累,直到三月春暖花开之时,李三坚方才携家人离开泉州,前往福州赴任了。来到泉州之时,李三坚身边有姚舆、山魁、许彪、李纲、许叔微等人,离开泉州之时,李三坚身边就是山魁、许彪、许叔微、费景阳等人了,就少了姚舆、李纲。   李纲回原籍参加科举发解试了,而姚舆留在泉州整顿兵马,随后才至福州赴任。   此日,李三坚等人路过泉州惠安县梅雨村,于是许彪问道。   “山魁!”李三坚见许彪猥琐的笑容,于是大“怒”道。   “主人,何事?”山魁大声应道。   “执行军法,重打一百军棍!”李三坚大声下令道。   “得令!”山魁大声道。   “末将何罪之有!”许彪见山魁拎着大棍,真的要来揍自己了,于是大叫道。   “轻蔑上官之罪!”李三坚答道。   “某将。。。知罪。。。大官人恕罪啊!”许彪无奈大叫道。   李三坚挥了挥手,制止住了山魁后笑道:“今后再敢如此,小心你的屁股。”   “自己做下的事情,还不让人说吗?”许彪低声嘀咕道。   “你瞎嘀咕说什么?”许彪声音太小,李三坚未听清,于是问道。   “没。。。没啥。。。俺说天色已晚,不如在梅雨村歇脚?”许彪闻言连忙谄笑道。   “不必了,前方有个官驿,在那里歇脚便是。”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说罢,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梅雨村,拨马向着驿站走去。   梅雨村之中有什么人,许彪又是暗指什么人,李三坚又岂能不知道?   梅雨村畲族少女瑶瑶,当年不是山贼袭扰,李三坚就与她成就好事了,瑶瑶也就成为了李三坚的妾室了。   睡完人家,然后再提裤子走人的龌龊事情,李三坚是做不出来的。   李三坚对她心中有愧,同时此时李三坚已有四名妻妾,又怎能再去招惹瑶瑶?   况且已经过了四年多将近五年了,恐怕瑶瑶早已嫁人了吧?说不定孩子都有了,既然如此,就是不见面比见面好。   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当年李三坚被山贼追杀,落入水中,还是瑶瑶将李三坚自水中救上岸了,因此瑶瑶可谓是李三坚的救命恩人。   岂能如此对待救命恩人?李三坚越想心中越感到羞愧,纵马扬鞭,疾驰而去,山魁、许彪等人纵马紧紧跟随,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   “盘古哩成立三皇帝哩,造哩天造地造哩,界造出哩五湖又四海,哩造出日哩月,转哩东哩西。”   “担比担菜行得快,赤郎担菜拿来背。太你担菜来使力,桌面多来怎安排?”   “主家讨亲量码何,结亲菜蔬办得多。今布担来使大力,厨头拌了又何多?”   “赤郎送礼做头面,亲家点礼排桌面。主人受礼连连转,甥歌不分赤郎眠。”   “亲家点礼排桌中,邻酒受肉脑纷纷。来者当受无论讲,不讲礼数讲成双。”   每年的三月三日,为畲族“三月三节”。在这一天,畲民们云集宗祠,自晨至暮,对歌盘歌,怀念始祖,并炊制乌饭,故“三月三节”又称“乌饭节”。   梅雨村为畲民聚居之地,当然也要过“乌饭节”。   三月三日,梅雨村及其附近的畲民,云集梅雨村,对歌盘歌,并采撷乌稔树叶,取其嫩叶汁浸糯米炊制乌饭,款待宾客,以驱邪祈福。   此时已至黄昏,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因此梅雨村的畲民点燃了一处处的篝火,篝火之旁就是互相牵手唱歌跳舞的畲族男女,载歌载舞的,是热闹异常。篝火之上还烧烤着无数美食,   畲族年轻男女当然也会利用“乌饭节”,利用篝火晚会,用山歌的形式向心仪之人表达爱意。   同时畲民唱歌跳舞还有一个讲究,或者说是有个彩头,那就是歌舞最佳的女子,即博得“三公主”的称号,最佳的男子,即博得“忠勇王”的称号。   “三公主”即可着“凤凰装”,此刻正高高挂在一个竹竿之上,而“忠勇王”当然也有其独特、华丽的畲族服饰。   因此此刻畲族年轻男女为博得这一殊荣,均是着盛装,展现自己的歌喉及优美的舞姿。   “今年的三公主非阿唸莫属了啊!”   “呸,如果瑶瑶在,哪里轮得上她?”   “瑶瑶,哪个瑶瑶啊?”   “里正蓝阿潭屋里的啊。”   “她?她为何不来对歌啊?”   “哎,听说她已经疯了。”   “疯了?她为何会疯了啊?你听谁说的?不要乱说嘛。”   “谁乱说了?她真的疯了呢,整日里胡言乱语的,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真是可惜啊,她可是我畲族第一美人呢,为何会疯了啊?”   “被人睡了,然后人家又不要她了,她就疯了啊。”   “不是吧?谁这么大胆?敢睡里正家的女儿?睡了还不要了?”   “嘘。。。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阿哥,快说嘛,到底是谁啊?说了那个羊腿就是你的了。。。”   “。。。。。。。。。”   “是泉州知州大老爷呢,听说他已经升官走了。”   “呸,始乱终弃的狗官,不得好死。。。” 第二百章 又至梅雨村(中)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三月三,畲族“乌饭节”。   “乌饭节”之上,梅雨村的畲家儿女载歌载舞、烹享美食,来欢度这个节日,直朝至暮,通宵达旦的。   到了晚上,点起了无数篝火,篝火晚会,更将节日气氛推向了高潮。   篝火晚会之上,畲家青年男女对着情歌,周围当然也有许多看热闹、围观之人,众人对貌美如花的畲家女子或英俊潇洒的畲家儿郎是评头论足,议论纷纷。   相貌平庸之人当然就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了。   畲族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村里来了数名牵着马匹的民家人,也就是汉人。这数名汉人将马匹栓在一边后,就挤入了人群,观看这盛大的歌舞盛况。   梅雨村,泉州畲民是在大宋治下的,平日里村里来些汉人或汉商,也是不足为奇的。更何况自李三坚任泉州知州以来,是下大力气修路铺桥。此时梅雨村已经修了条大路通往村外,极大的改善了梅雨村的交通运输,从而使得平日里来往商旅、行人甚多。   因而就算有人看到到了这几个汉人,也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他们的注意力仍是在篝火晚会之上。   “啊?是知州大老爷?”篝火晚会之上,众人仍是在议论泉州知州与畲族第一美人瑶瑶之间的“风流韵事”。。。   “什么大老爷?哼,狗官!糟蹋了我畲家第一美人,瑶瑶,却始乱终弃,令人切齿!”   在众畲民的议论声中,众人脑海里不由得勾画出了一幅画卷,一名白发苍苍、鹤发鸡皮、行将入土的一个朝廷高官,用权势霸凌一名十余岁的畲家娇美小娘子,并且几番凌辱之后,却弃之如履。   娇美小娘子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可白胡子高官却得意洋洋的扬长而去。。。   众人不由得义愤填膺,是破口大骂。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是从未见过,甚至没有听过李三坚长的是什么模样的。   “老不死的胡说八道,什么狗官?泉州知州大老爷可是个好人,是好官呢,减免了我梅雨村的许多赋税、徭役,还派人在我梅雨村修路铺桥,从此以后,我梅雨村才有许多商人来到此处,要不然你家里的山货、地里的东西哪里卖得出去?在乌饭节上,我等才有肉吃,有酒喝,没有知州大老爷,你还想吃肉、喝酒?喝西北风去吧。”   也有人在为李三坚分辨。   “嗯,这位小阿哥说的在理,知州老爷还在我梅雨村办学兴教呢,说不定今后我梅雨村要出不少读书人呢,再去考个进士、状元什么的。。。”   “你们说的。。。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也不能糟蹋瑶瑶啊,糟蹋了还不管,瑶瑶太可怜了,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居然疯了,哎,她这一辈子可是完了啊。。。”   “老不死的,碍着你什么事了?难道你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老夫为何就不能了?如此残花败柳,还是个疯癫之人,有人要就不错了。”   “。。。。。。。。。”   “三郎,他们好像说的是你。。。”正在此时,一名身材魁梧的汉人说道:“哎?三郎哪里去了?”   “好好看戏,有你什么事情?”另一名身材更加魁梧的汉子低声呵斥道。   。。。。。。。。。。。。。。。。。。。。   今晚明月当空,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了半空之中,月光如水银泻地般的,将一条山泉染成了了一片银白色。   “叮咚,叮咚。”   两股清澈见底的山泉水,或高或低,时缓时急,发出不同的声响从高处落了下来。   泉水落到下面形成了一汪明净清绿的清泉,泉水落在清泉水面溅起亮晶晶的水珠,一簇簇,一串串,大大小小,错错落落,闪闪发光,就像一颗颗掉落的南海珍珠。   “风吹树叶,不(哎)吹藤,一声叫郎,郎(哎)不应,行到面前,没(哎)话讲,看落潭底,水(哎)流清。”   “阿哥啊阿哥,该雷叫时雷才叫,到雷打时雷才打,雷没有地方打,打在山谷底,我阿哥出了门,和你阿妹说的这样好,如果能与你在一起固然好,但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怕我回到家里,只要是能梦见你也算是好。”   如水的月光之下,一名畲族少女跪坐在山泉之前,打散发辫,用一只木梳沾了些山泉水,一边梳头一边唱着山歌。   歌声凄婉动听,婉转凄凉,令人不禁凄然泪下。   畲族少女并未注意到,不远处来了一个身影,身影呆呆的看着少女,不禁痴了。   “今天的月亮好白好亮啊!”畲族少女随后抬头看着月亮自言自语道:“可瑶瑶月亮已经看够了,瑶瑶想看大海呢。”   少女随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后道:“你说过的,要带瑶瑶去看大海,可。。。可已经五年了,为何你还不来?阿哥,你忘了瑶瑶了吗?”   “我这就带你去!”少女身后的黑影闻言不禁开口道。   “啊?!!!!”畲族少女闻言惊呼一声,慌忙转过头来,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正站在自己身后。   “瑶瑶,是我!”李三坚微侧身体,让月光照在脸上,使瑶瑶看得清楚些。   “阿哥。。。?是你吗?”瑶瑶看清楚李三坚面容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李三坚惊呼道。   “是我!”李三坚点头又道。   李三坚本不欲再去招惹瑶瑶,本不想再回梅雨村,可瑶瑶为李三坚的救命恩人,李三坚实在不想如此对待她。路过救命恩人的住处,不闻不问的,李三坚之心实在难安?最起码应该去看看人家吧?看看她有何困难,自己好为其解忧。   于是李三坚美其名曰“视察民情”,就带着山魁、许彪等人回到了梅雨村,结果见到、听到了这些事情,李三坚心中极为不忍,就寻到了瑶瑶的住处。   在这个世上,女子被闲言碎语所包裹,那么日子将会是过的千难万难,无论是哪个族群都一样。   不被逼死,也是终日以泪洗脸。   “阿哥。。。”瑶瑶确认是李三坚之后,不禁扑到了李三坚的怀里,紧紧搂着李三坚,放声大哭。   这数年间的思念、委屈、痛苦、挣扎、无奈等等,瑶瑶是一股脑的哭了出来,如山泉般的眼泪很快就打湿了李三坚胸前的衣裳。   “瑶瑶,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李某不对,李某对不住你。”李三坚轻抚瑶瑶的秀发叹道。   “阿哥。。。你这次来是专程来看瑶瑶的吗?”瑶瑶这一哭,哭的是天昏地暗的,良久之后,瑶瑶才哭声稍歇,抽抽噎噎的问道。   “是,是专程来看你的。”李三坚双手捧着瑶瑶梨花带雨的小脸,轻轻的说道:“阿哥今日不但来看你,还要带你走。”   去他娘的闲言碎语,去他娘的青天,去他娘的国法宋律,李三坚心中暗道。   从前担心自己的名声,担心闲言碎语,从而李三坚不敢太过放肆。   可不能够为了此,就让一名少女蒙受如此不公,别人李三坚不知道,可自己心中却万难忍受。   不过宋刑统户婚律,李三坚可以不理,大不了罚些钱、名声受损,可在母亲符二娘面前,岂不是是自打耳光吗?还有爱妻蔡绒雪及其他三位妾室面前,李三坚又该如何交待?   这也是李三坚唯一犹豫不决之所在。   但此情此景,李三坚又怎忍再一次的拒绝瑶瑶?   “阿哥,带我走?是真的吗?”瑶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着如山泉般清澈的眼睛,怔怔的看着李三坚问道。   “真的,阿哥今日绝无虚言。”李三坚郑重的点头道。   “阿哥,瑶瑶好喜欢啊!”瑶瑶欢呼一声,将小脑袋钻入李三坚的怀里,低声啜泣不已。   “好了,别哭了。”李三坚笑着安慰道:“李某听闻畲家三月三是个热闹的节日,不带阿哥去看看吗?”   “嘻嘻,好吖,好吖,阿哥你跟我来!”瑶瑶闻言,顿时欢喜不已,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牵着李三坚的手就向村里跑去。   畲家三月三如此盛大、隆重、热闹的节日,瑶瑶又怎会不喜欢?怎会不喜欢参与?试问世间少男少女,又有何人不喜欢如此热闹的日子?   此前瑶瑶不去三月三,一个人躲在山里,不过是难以忍受世间俗人的闲言碎语而已,此时情郎如神兵天降般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又怎能不欢喜异常啊?   瑶瑶此时恨不得立即出现三月三众人面前,让他们好好瞧瞧自己与自己的情郎。   瑶瑶熟悉山路,可李三坚哪里熟悉啊?被瑶瑶牵着跑,差点栽一跟斗。。。   “阿哥,你没事吧?”瑶瑶关切的问道。   “没事。。。快走吧。”   “阿哥,我还要换完衣裙才去呢。”   “嗯?好的,阿哥等你便是,不过瑶瑶。。。阿哥可以侍候在一侧吗?嘿嘿。。。”   “可以啊,你跟我进屋就是啊,我换给你看。”   “啊?!!!不太好吧?此前不过是李某的一句戏言而已,唐突了佳人,你。。。没有生气吧?”   “阿哥喜欢看瑶瑶,瑶瑶很喜欢,为什么要生气呀?” 第二百零一章 再至梅雨村(下)   蓝阿潭身为梅雨村的里正,畲人如此盛大的节日,又怎能不参加?   此刻蓝阿潭与几名村中吏员、畲族长老坐在一起,观看着畲家儿女唱歌跳舞、欢度佳节。   期间畲族父老乡亲也问起女儿瑶瑶的事情,可蓝阿潭不是敷衍两句,就是闷声喝闷酒。   蓝阿潭夫妇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瑶瑶此时却成了如此这般的模样,又怎能不使蓝阿潭夫妇忧心不已?   可目前蓝阿潭夫妇却是毫无办法。   给她说门亲吧,可数年间泉州知州李三坚与瑶瑶有了些纠葛,此事梅雨村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如此蓝阿潭夫妇还敢将她嫁人吗?   万一泉州知州李三坚哪天想起来要人,而瑶瑶又嫁了人,岂不是大事不妙啊?就算蓝阿潭夫妇不惧权贵,不顾一切的将瑶瑶嫁人,可也有人敢要啊?   从前的泉州知州李三坚,现在可是大宋中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福建路知福州军州事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这一大串的头衔,早就将人吓得落荒而逃了。。。   蓝阿潭此时也算是官府之人了,当然是知道李三坚升官之事的。   整个福建路都在其羽翼之下,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与其争女人?此与老虎头上拍苍蝇,狮子面前剔牙无异。。   可瑶瑶不嫁人吧,也总不能一直这么凉着啊,李三坚一辈子想不起来瑶瑶,难道瑶瑶就要一辈子等着他吗?瑶瑶一辈子也就毁了。   同时瑶瑶被外人传的是已经疯癫了,一个疯子也不会有人敢娶的。其实蓝阿潭夫妇心中明白,瑶瑶根本没有疯,只不过是思念过度而已,但这种事情,蓝阿潭夫妇又如何向外人解释?   蓝阿潭夫妇提及此事,就唉声叹气的,是相对无言。   “瑶瑶来了,瑶瑶来了!”正在此时,不知是何人喊了一嗓子,于是众人一起向村外望去。   蓝阿潭闻言也是吃惊的站起身来,看向村口。   “他爹,瑶瑶怎么来了?”瑶瑶之母也是吃惊的紧紧抓着蓝阿潭的袖口,紧张的看着村口。   按照外人的说法,瑶瑶已经疯了,一个疯子留在家里还好,可在外面就丢人现眼了。   “远方的阿哥来看阿妹呀,阿妹的心儿如天上的百灵鸟一样。。。”   须臾,瑶瑶唱着欢快的山歌,自村口走进了梅雨村。   此刻的瑶瑶红绒缠辫子,盘绕头上,额前留海。上穿一件右开襟,衣领、袖口、右襟多镶有彩色花边蓝桃红色上衣,下穿一件尺余绣着大朵云头纹样的蓝青色围裙,腰间还束一条花腰带,亦叫合手巾带,宽四厘米,长一米余,上面有各种装饰花纹,绣有“百年合好”、“五世其昌”等吉祥之言的   短裙只及膝盖,露出了白嫩嫩的一截玉腿。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畲族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众人均被瑶瑶惊艳,许多人均长大了嘴,半响说不出话来。   如此美人哪里是个疯子嘛?说她是疯子之人才是疯癫之人。。。   而最令人惊讶的,也是最令人气愤的是,瑶瑶的右手居然还牵着一名年轻高大男子的手。。。   此名年轻男子也是一身的畲族青年打扮,着青黑色麻布圆领、大襟布衫,青黑色长裤,两肩上衬有棉布搭肩,头上还扎着一块黑布头巾,面目英俊,神态潇洒。   好一对畲家阿哥阿妹!真乃是羡煞旁人也!   畲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均立于道路两侧,均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此二人奔了过来,就似是夹道欢迎一般。   “你简直是。。。。啊?!!!”蓝阿潭还未看清此名男子的相貌,以为是瑶瑶牵着他人,于是气得刚想喝骂,结果二人已经跑到了蓝阿潭夫妇面前,蓝阿潭这才看清此名畲族男子的相貌。   此人不是李三坚,又是何人?   蓝阿潭可是见过李三坚的,而且不止一次。   “李。。。。李。。。。李。。。。。”蓝阿潭顿时被吓得张口结舌的,李了半天也没李出个所以然来。   “蓝里正,别来无恙乎?”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阿哥。。。”瑶瑶拉着李三坚的手嗔道。   “他。。。他。。。他。。。。”一旁的许彪也是才看清这个居然敢拉着相公未来夫人之手的男子,原来就是经略相公本人,顿时也是被惊得“魂飞魄散”,他了半天也没他个所以然来。。。   “夯货,才看清是主人啊?”山魁抬手敲了许彪一记后,微笑道。   “太难看了,太蹩脚了。。。”许彪随后嘀咕了一句。   “小的们见过李大官人!”待蓝阿潭等人反应过来之后,蓝阿潭等梅雨村吏员、畲族长老等人连忙跪下行大礼。   “小的们拜见李大官人!”在场的所有畲人均跪下行大礼,包括此前对李三坚颇有微词之人。   平日里不要说一名大宋经略使了,就是一名县官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官了,更不要说一州之长吏,更不要说一路之长吏了,简直是云端之上,根本无法望其项背。   另外就是李三坚自为泉州知州以来,确实是为梅雨村做了不少好事,如平息水患、架桥铺路、兴修水利,开辟商路、减免赋税、徭役,破除旧俗,如不举子,兴文教、办学堂,救助孤寡病残。   特别是架桥铺路,这个世上之人很多人不理解,李三坚为何要花大力气架桥铺路。   但李三坚明白,这是利在千秋之事,不但是今后,现在效果异常初显,逐渐繁荣了梅雨村的商业,梅雨村的畲民又不是瞎子,他们日子越过越好,当然就要感谢李三坚了。   瑶瑶见乌泱泱的跪下了一大片,心中有些害怕,缩在了李三坚身边。   李三坚拉着瑶瑶出汗的小手,走到众人面前说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必如此拘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李某今日不过是路过梅雨村而已,非官之身,为一介旅人耳!常言道,客至当入乡随俗,因此请诸位父老乡请自便。”   “歌照唱,舞照跳,节照过!父老乡亲们继续过节吧!”李三坚随后呵呵笑道。   “谢李大官人!”梅雨村众人闻言方才起身,又开始载歌载舞,欢度三月三。   李三坚随后被请入主位,蓝阿潭等畲族长老作陪。   梅雨村乡绅、长老当然是对李三坚极尽恭维谄媚之能事,不过李三坚只是随口敷衍,并未注意他们,李三坚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了篝火晚会之上的瑶瑶身上去了。   “月儿弯弯在半天,船儿弯弯在河边。船儿上滩趁水大,妹要恋郎趁少年。”   此时瑶瑶已经融入了畲家众年轻男女当中,舒展优美的歌喉,一边唱着动听优美的山歌,一边翩翩起舞。   畲民善歌善舞,无论是什么节日,均要唱歌跳舞助兴的,无论是老还是少,是男还是女,均会参与当中。   歌舞俱佳之人,当然就是畲族的青年男女了。   瑶瑶没来之前,众畲家年轻女子为了争夺“三公主”,是竭力展示自己优美的歌喉及动人的舞姿,可瑶瑶来到篝火晚会之后,顿使众女黯然失色,均是自惭形秽。   美妙动听的歌声,妙曼传神的舞姿,使得畲家儿女均是以瑶瑶为中心,簇拥在瑶瑶周围,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唱着动听的山歌。   “彩!彩!彩!”李三坚也是为畲民节日的气氛所感染,一改往日稳重的模样,喝了一大口畲家的糯米酒,站起身来,甚至跳起来,大声喝彩。   李三坚当官当的,都差点忘了自己不过才二十余岁,平日里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威严倒是与日俱增,可年轻人活波、热情、朝气却一日日的减少。   此时李三坚为畲家三月三节所渲染,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世间一切烦心事,尽情喝酒,尽情欢笑。   “叫一声那个阿哥哟,羞红脸低下了头,红艳的花儿等人摘。”此刻瑶瑶边舞边唱,来到李三坚的身边,邀请李三坚对山歌,跳畲舞。   “免了,免了。。。”李三坚见状吓得连连摆手道。   李三坚哪里会什么对山歌、跳畲舞?笨手笨脚的下场,定会是大煞风景,说不定还会影响了瑶瑶呢。。   “红红的花儿催绿草,就连杨柳都已急弯了腰,阿哥你莫让我等心慌。。。”瑶瑶不依不饶的,依旧笑着牵着李三坚手唱道。   “李大官人,我畲家女儿邀人唱歌跳舞,是对客人最热情的礼仪。”蓝阿潭见状对李三坚笑道。   李三坚闻言无奈站起身来,打算下场,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喊道:“山魁!”   “主人,山魁在!”正在一旁与许彪等人大吃大喝的山魁,闻言慌忙放下酒碗后应道。   “封上许彪的鸟嘴,敢唧唧歪歪的,打烂他的屁股。”李三坚丢下一句话后,就与瑶瑶一同进入了歌篝火晚会之中。   “噗。。。”许彪闻言一口酒喷了出来,怔怔的望着李三坚。   “得令!”山魁大声应道。   “阿潭啊,恭喜你了!”李三坚去唱歌跳舞之后,畲族之人纷纷拥到蓝阿潭身边恭喜道。   “哈哈哈哈,多谢,多谢!”蓝阿潭得意洋洋的捏着颚下山羊胡子笑道。   小妾怎么了?小妾也是经略大相公的女人,经略相公还如此的年轻英俊,世上有几个女子有此福分啊?蓝阿潭得意的想到。 第二百零二章 死的不够快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是短暂的,李三坚在泉州惠安县梅雨村仅仅呆了一夜,便动身前往福州赴任。   与李三坚一同前往福州之人当中,当然就多了一人,那就是畲族少女蓝瑶瑶。   升官发财,又纳了门美妾,当是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可一路之上,李三坚却是唉声叹气的,愁云满面,使得诸人心中是暗暗纳闷。   “相公,你何故如此啊?”李三坚的门客费景阳见状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看了一眼费景阳叹道:“母亲大人无法交代啊,夫人。。。夫人那里又该如何提及此事啊?”   费景阳微微一笑道:“恐怕相公不单是忧心此事吧?”   “这里指你我二人,庭举有话便说,不必绕弯子了。”李三坚又看了一眼费景阳后说道。   两人并骑走在前面,山魁、许彪、济空等人离着二人远远的,听不见二人说话。   泉州开元寺武僧济空自泉州之战后,就奉主持慧净法师之命,跟随在李三坚身边。   李三坚暂无处安置他,于是就暂时将其做为一名护卫。   济空虽战阵厮杀、排兵布阵等等不如罗布瑞等人,但其个人武艺高强,为一名护卫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三坚不太明白慧净法师之意,为何好端端的让济空跟着自己?难道是为了前程?   这个世上和尚还俗,或科举或从军或经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心牢。”费景阳闻言答道。   “心牢?”李三坚细细的想着费景阳这两个字的含义。   “对,就是心牢。”费景阳接着说道:“相公不足二十便入仕为官,二十余岁便为一路之长吏,这在大宋是前所未有之事,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非但如此,相公为泉州太守五年间,即得‘李青天’之名,朝廷或者说今上对相公是恩宠有加,相公此时可谓是声名鹊起,如日如月。可世上之事,是有得必有失,相公得到了名声,而名声却如一座囚牢般的,将你紧紧的困在其中,不敢造次,不敢妄动,做任何事情都会有患得患失之感。”   “娶妻纳妾也是如此吗?”李三坚被费景阳说中了心事,顿感一阵莫名其妙的慌张,于是开口问道。   “嗯,也是如此。”费景阳点头道:“娶妻纳妾乃为常事,士庶百姓也是如此,更何况相公如此的朝廷大吏?据某所知,朝廷许多大臣,哎,就不说朝廷大臣了,就说一名区区县令,家中妻妾成群亦不在少数,这还未包括侍姬、侍女、歌姬、舞姬等等,而相公此时不过是纳了门妾,却患得患失的,如此,不是受名声所累,又是什么?相公是在担心,担心名声受损,担心闲言碎语而已。”   李三坚闻言脸上微微一红,低声说道:“李某确实也有在母亲、在夫人面前不好交代的原因啊。”   费景阳此言倒是实情,李三坚亲眼所见,当年赴桂州灵山县求学之时,恩师好友陈慥不过是个土财主,连官都算不上,家中却养着歌姬、舞姬无数,不是其妻的“河东狮吼”,不知道他有多少妻妾呢。   “相公为至孝之人,对待自己的妻妾也是相敬如宾,在下对此绝无疑心。”费景阳说道。   “那么你的意思。。。你此言的意思是为李某纳妾寻找托词了?”李三坚有些不悦的说道:“你不必如此费心了,李某好色,李某心中明白,大丈夫敢作敢当,还需何托词?”   “非也!”费景阳摇头道:“在下并非是为相公寻找纳妾之托词,不过也是可以说在寻找托词。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为何如此的自相矛盾?你到底为何意啊?”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在下是在劝相公不必过于注重名声,不要为名声所累。”费景阳闻言答道:“世人看重名声,甚至比性命还重要,可真正的得到名声之人又有几人?而得到名声之人当中又有几人有好下场?又有几人能够得到善终?”   大宋宰相司马光,为人温良谦恭、刚正不阿,做事用功,刻苦勤奋。日力不足,继之以夜,堪称大宋官员之典范,可死后却被人推倒墓碑,死后都得不到安生。   李三坚恩师苏轼,乃文星旷世,曜耀寰中。千古奇才,殊不复见。正朝大节,一时廷臣无出其右。   可苏轼被贬十余年,死于北返途中,此时苏轼之名更是被列于“元祐奸党”碑文之上,其所著诗词歌赋、书籍等等大半被焚毁,死后同样得不到安宁。   大宋宰相章惇,为相七年,从不私相授受,做官做的是两袖清风,也是个清廉之官,可现在不知被贬到哪里去了,是死是活,李三坚都不知道,就算是活着,这辈子估计他也别想回到京师了。   李三坚闻言无法反驳费景阳之言,长长的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相公!”费景阳见李三坚沉默不语,于是接着说道:“名节固然重要,可还要看侍奉何人?当今圣上任用蔡京之流,而蔡京为何人?奸诈小人而已,据此看来,今上非贤而是昏。”   “你。。。你。。。大胆,居然敢妄议今上?还说今上是昏。。。?简直太放肆了。。。”李三坚被费景阳此言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前后左右看了看后,低声对费景阳说道:“此话今后不要再说了,半个字也不能提啊。”   宋徽宗赵佶是个昏君,李三坚又如何不知道?李三坚早就知道了,李三坚比这个世上任何人都先知道。   可赵佶继位之初,也算是励精图治,善纳忠言,有继承父兄遗志之心,有恢复大宋故土之雄心,哪里像个昏君?   李三坚寄希望于,由于自己的到来能够改变些什么,可目前看来就是李三坚异想天开了,原因就是,此时的赵佶尽贬朝中忠良之臣,启用蔡京之流,如花石纲。   历史的潮流不容改变,起码现在改变不了。   “在下明白,请经略相公放心。”费景阳微微一笑后,拱手说道。   两人一个原为海寇,一个为。。。哪里有半点忠君之心?确切的说应该是,哪里有半点愚忠之心?   所谓愚忠,便是不计后果,不想原因,不衡量利与弊,不论对错的忠心。   要说李三坚有些忠君之心,不过是故人之谊、故人之恩、知遇之恩而已,或者说,李三坚是口是心非的,表面之上定要做出一副忠君的模样,这也是李三坚不得已而为之,若是露出半点叛逆之心,李三坚及其家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三坚落魄潦倒之时,是赵佶收留了他,给李三坚全家吃穿,供他读书,为他解惑,科举及第之后,赵佶也是力排众议,重用于他,并且李三坚数次犯上,均是赵佶宽宥于他,赵佶对李三坚是有恩的,因此李三坚应当是忠于赵佶的,但决不是愚忠。   “相公,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费景阳随后问道。   “此刻天为盖,地为庐,天地之间仅你我二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么话就请讲吧,决无第三人知晓。”李三坚点头道。   此刻山魁、许彪他们仍是离得远远的,并且此处为一片旷野,皇城司之人想趴屋顶,倒是有屋顶可趴。。。李三坚心中暗道。   “经略相公!”费景阳点点头,忽然低声喝道:“相公又要顾及名声,又要练军、强军,你还嫌死的不够快吗?相公此前‘三道奏疏’一事,在下也是略有耳闻,相公之所以有惊无险,之所以安然无恙,不过是使了重金,走了路子而已,可下一次呐?下一次你又当如何?你有多少重金可使?相公,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朝廷不杀文人士子吗?”   “我。。。”费景阳只言片语,使得李三坚冷汗直冒,三月的泉州气候已经非常暖和了,可李三坚汗流浃背,冷汗已经将背心全部打湿了。   “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李三坚随后想了想后问道。   “相公打探铜盘岛之事,难道我等不打探相公之事吗?”费景阳淡淡的答道。   “可你们却是败于我手。”李三坚冷笑道。   “若是大。。。他听在下之劝,再假以时日,孰胜孰败,还尚未可知也,相公还在不在泉州,也是尚未可知也。”费景阳说道。   “没有那么多的若是!”李三坚挥手打断费景阳之言后道:“败了就是败了,无需多言。”   良久之后,李三坚开口问道:“依你之见,李某当下该当如何?”   “相公。”费景阳答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练军、强军之之事,相公可不能再为之了,从前泉州也还罢了,可你现在可是一路之长吏,此时再为此事,岂不会与他人之口实,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其二便是清官、正官目前可是不容于朝廷的,最好做个贪赃枉法之官。”   李三坚闻言默然。   良久之后,李三坚缓缓的说道:“攫民之财货,欺压百姓,李某实在做不出来的,如此就算为朝廷所不容,李某坚信,终有拨云见雾的一天。” 第三卷 妖邪出天下乱 第一章 历史的车轮   宋崇宁三年十二月,各路发生蝗灾。宫中放出宫女六十二人。广南西路黎洞杨晟免等率众内附朝廷。   崇宁四年春正月,改熙河兰会路为熙河兰湟路。十七日,修筑溪哥城。下诏察举各路监司贪赃暴虐的人,按规定予以处罚。下诏京畿路改置转运使、提点刑狱官。蔡卞与蔡京不可,因此被罢免。确立武学法。秦凤蕃族部落献出邦、潘、叠三州。   因宋与西夏之战,宋军大胜,故任命童贯为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   一名宫中内侍被任命为宋精锐之师,西军的统帅,这是极为罕见的,这一来是由于童贯在宋夏之战中确实立下了战功,二来就是宋帝赵佶的宠信。   二月初四,恢复实行元丰铨试断按法。命令州县政府仿照尚书六曹分置六案。十六日,设置陕西、河东、河北、京西钱监,铸造当二夹锡铁钱。二十一日,到端门接受赵怀德投降,授给他为成德军节度使,封为安化郡王。二十四日,因特殊情况赦免熙河兰湟路。   三月初五,设置青海马监。初七,任命赵挺之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初九,下诏修筑王口寨为怀远军。十三日,令吕惠卿致仕。二十一日,收复银州。二十八日,下诏州县所属乡,聚集士子教授学业的,不是经书、子、史范围内的书籍学问不许教学。三十日,牂牁、夜郎首领据地降宋。这个月,夏军攻打塞门寨。   夏四月初四,辽朝派遣萧良来,为夏国请求归还侵占的土地以及退兵事宜。十一日,夏军攻打临宗寨。十四日,下诏各路走马承受官不得参与决定军政要事及边防大事。二十二日,夏军攻打顺宁寨。鄜延第二副将刘延庆打败夏军;夏军又攻打湟州北面的蕃市城,知州辛叔献等率军打退夏军。   五月十二日,废除对元祐党人父兄子弟限制的诏令。十六日,派遣林摅回访辽朝。赐给张继先虚靖先生的称号。   六月十一日,占城来进贡。十二日,讯察囚犯罪状。十六日,废罢陕西、河东力役。十九日,因特殊情况赦免熙河、陕西、河东、京西路。二十三日,赵挺之被罢免。   秋七月初一,罢除三京国子监官,分别设置司业一名。初六,设置荧惑坛。设置四辅郡,以颍昌府为南辅,襄邑县为东辅,郑州为西辅,澶州为北辅。十九日,下诏削夺元祐辅臣的坟寺。二十二日,放回因上书被流放的人。户部尚书曾孝宽因钱帛都出现短缺,被调出朝廷,担任杭州知州。   八月初四,封德妃王氏为淑妃。初六,因王、江、古州归顺朝廷,设置提举溪洞官二名,改怀远军为平州。十二日,以东辅为拱州。二十日,把九鼎安放在九成宫。二十一日,到宫中设酒食祭祀。二十七日,赐新乐名称为《大晟》,置府建官。二十八日,派遣刘正夫出使辽国。九月初五,赦免全国。十一日,下诏元祐党人被贬谪者按照次序迁移到靠近内地的地区,但不得到京城附近地区。下诏京畿、三路保甲都要在农闲时节进行教阅。二十一日,赐上舍生三十五人进士及第。二十二日,下诏从今以后不是宰臣不得授给特进一职。   把左右司所编辑的绍圣、元符以来的申明断例向全国颁布,刑名例向刑部、大理司颁布。二十三日,升武冈县为军。二十四日,下诏上书进士没有治罪的限定在一百天之内自己陈述,予以免罪。二十八日,太阳中出现黑子。   十二月初十,升拱州为保庆军。二十一日,把平州划分为允州、格州。   这一年,苏、湖、秀三州发生水灾,赐给缺乏粮食吃的人粟。泰州稻自生。   崇宁五年春正月初五,彗星出现在西方,历时一整天。初七,重新设置江、湖、淮、浙常平都仓。十一日,任命吴居厚为门下侍郎,刘逵为中书侍郎。十二日,因为星变不上殿,减少饮食,下诏访求直言缺政。毁掉“元祐党人碑”。恢复被贬谪者的仕籍,从今以后言者不要再弹劾了。十四日,太白星白天出现,赦免天下,废除元祐党人的禁令。暂且罢除方田法。十五日,下诏侍从官奏上密封的章奏。十六日,罢除各州岁贡供奉物。十七日,下诏:崇宁以来贬谪降官者,分别视其存活或去世的情况,恢复他们的官职,所有流徙者全部归还。十八日,开始上殿听政,恢复饮食。十九日,罢除监狱法。二十四日,罢除书、画、算、医四学。二十九日,恢复书、画、算学。   二月初一,下诏监司陈述上奏民间疾苦。初三,蔡京罢为开府仪同三司、中太一宫使。任命观文殿大学士赵挺之为特进、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蔡京终于被罢免了,这也是宋帝赵佶在提醒蔡京何人才是大宋真正的主子。   蔡京崇宁元年任相,至崇宁四年被罢相,时间长达四年之久,而且是独相。   在此四年间,蔡京自然不敢懈怠,一直在行固相之举,如结交宫中内侍,蔡京、梁师成之流,排斥、打击异己,拔擢亲信,迎合赵佶承父兄之志,革故鼎新。倡丰享豫大之说,助赵佶享乐。   蔡京首议,收复湟、鄯,当然就成为了蔡京的治绩。   蔡京心腹,安惇,与蔡京一起兴文观狱,崇宁二年,即被擢为同知枢密院事。   蔡京心腹邓洵武,崇宁三年,除尚书右丞。   蔡京心腹张康国,除户部尚书、尚书左丞、知枢密院事等职。   就连何执中、张商英等人也附蔡京,以至大宋宰、执之中,十之八九皆为京党。   就连一向与蔡京不对付的赵挺之,也是暂时依附在蔡京的羽翼之下。   宋仁宗皇帝年间,颁布了《庆历善救方》,在京城设东、西福田院,英宗皇帝之时时又增设南、北福田院。那时的设的救济机构主要在京城,地方州府并不普遍。   蔡京当政之后,救济机构广泛扩展到地方。主要是设安济坊、居养院和漏泽园。安济坊用于收养贫病之人,居养院养鲜寡孤独之人,漏泽园负责安葬贫而不能负担丧葬费用之人。   专门差官卒管理,在居养院和安济坊设置火头,给这些贫穷无依的人提供饮食和衣被。有的州县甚至为居于此的人雇乳母、使女。   当然这种情况是极少的。为了医治这些人的疾病,安济坊还专门募集僧人来主持,三年中治愈数千人,颇有成效。神宗皇帝之时,曾命僧人主持在不毛之地安葬贫不能葬的棺枢,但未形成一定规模。到蔡京时,便把这三五顷的不毛之地扩大成园,并要求葬人深三尺,毋令暴露。并派监司巡历检察气崇宁三年二月,置漏泽园同月,诏各州县亦置漏泽园。   这大概是蔡京当政期间做的唯一一件为民着想的好事吧。   蔡京在军事上,主要采取三项措施来巩固相位,其一就是收复湟、鄯,这个目的蔡京已经达到,并成为了蔡京的治绩;其二就是启与辽之边衅,以期收复辽强占去的幽云十六州。崇宁四年五月,蔡京遣一使臣,出使辽国。此名使臣当然是蔡京的亲信,使臣到辽之后,故意悖慢不逊,辽人十分惊奇与诧异,于是绝其饮食,差点宰了他。。。,蔡京见辽如此强硬,于是伐辽之事只好作罢。   其三就是置四辅郡,笼络士卒,蔡京权欲极大,同时也为巩固自己的地位,十分重视兵权。在他的坚持下,崇宁四年七月,置四辅郡,各屯马步军二万人。蔡京用其子蔡枚岳父宋乔年、附己之人胡师文为郡守。增加禁卒之傣给而使其向己。   蔡京固相之举太多太多,虽处处小心,但朝中遍布其亲信党羽,因此就引起了赵佶的疑心。   崇宁五年初,因天象之变,被赵挺之等人弹劾,宋帝赵佶也就顺势将其罢相,并除党禁,将各地“元祐党人碑”毁去,并恢复元祐之人及其家眷的士籍,再不提从前之罪。   于是蔡京罢相,赵挺之上位。   不过蔡京固相之举也不是白忙乎,特别是结好童贯。   两人相交时间已久,可谓是铁哥们一对,就差穿一条裤子了,蔡京利用童贯巩固相位,而童贯利用蔡京由后宫走到前台,掌大宋西军精锐,一政一军,一内一外,两人是相得益彰,是珠联璧合、相辅相成。   两人是相见恨晚,均对对方是恭敬有加。   此时此刻,除李三坚与王黼之外,无人有蔡京的这项优势,他人均是难以望其项背,而此刻李三坚却远在福建路。   因此,蔡京被罢相之后,很快就于大观元年正月,轻而易举的再度任相,而借天变,赶走蔡京的赵挺之又被罢相。   就其根本原因,乃是蔡京罢相之后,没有人像蔡京这样的为宋帝赵佶快速敛财,供其挥霍。 第二章 花石纲(上)   宋大观元年正月,蔡京复起为相,可惜好景不长,与赵挺之、何执中、张商英、郑居中、张康国等人争权夺利,于大观三年六月又被罢相,而起因又是因为天象之变。   蔡京罢相之前,大观三年三月,赵挺之先被罢相,蔡京罢相之后,由何执中、张商英为相。   不过蔡京被罢相之后,其根基未除,在其心腹党羽朱勔等人的斡旋之下,很快就卷土重来,于政和二年再次复起为相,其根本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宋帝赵佶已经离不开蔡京了,是欲罢不能、欲拒还羞。。。   此时曾布已于大观元年病逝,也就是说蔡京最大的政敌已经不存在了。   此前的曾布虽已被赵佶贬黜,虽曾布的门生故吏、家人被蔡京贬出了京师,以防止曾布东山再起,但曾布毕竟为宋帝赵佶立有大功,有拥立之功的,因此曾布随时可能东山再起,不是曾布年龄大了,也许蔡京被罢相之后,就会再用曾布为相,因此曾布一死,蔡京顿时就长出了一口气,一块心病就此落下。   曾布死于润州,李三坚得知后,也是黯然悲伤不已。   无论怎样,无论曾布怀着什么目的,但曾布毕竟是对李三坚有恩的,同时曾布乃是李三坚朝廷大臣之中几乎是唯一一个为李三坚说话的。   因此得知曾布病逝的消息,李三坚于福州海边临海祭奠,拜祭恩相。   而此时除了曾布病逝之外,韩忠彦被贬到磁州之后,也是病入膏肓,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返京了。   除了曾布、韩忠彦两位宰相之外,陈罐、陈灌、龚央、邹浩贬于岭南,马涓等九人分贬诸州。   赵挺之被贬黜之后,也已成了秋后黄花,无法再与蔡京争锋,就连其亲弟蔡卞,因与蔡京争权也被贬出了京师。   蔡京一边打击、排挤异己,一边拉拢朝臣,笼络叶梦得、朱愕、薛昂等人,叶梦得附京,特迁为祠部郎官,由此附京有《石林燕语》,尊京为“鲁公”。。。大观元年七月,擢为起居郎。   此时大宋朝廷遍布蔡京党羽,能够与蔡京争权的只张商英、何执中等人,可张商英、何执中乃是平庸之人,既无本事,又不像蔡京那样门路广,不如蔡京如此这般的左右逢源,不如蔡京如此这般的善理财,不如蔡京如此这般的逢迎宋帝赵佶。   蔡京再次复相之后,是更加的小心谨慎,倡丰、亨、豫、大之说,卖官鬻爵,视官爵财物如粪土,鼓动赵佶大肆挥霍,并积极策划建明堂,立九鼎,建《大晟乐》,修方泽,立道观,崇道抑释,修建延福宫及规模更大的艮岳,是大兴土木,以讨赵佶的欢心,以巩固自己的相位。   当然这些事情当然是得到了赵佶的准许的。   。。。。。。。。。。。。。。。。。。。。。。   宋政和二年福建路福州福清县   福清县有山,名曰“石竹山”。   石竹山素有雅胜鼓山之誉,为福建省道教名山。山间有紫云洞、桃源洞、通天洞、日月洞、摘星台、化龙窝、鹤影石、鸳鸯石、棋盘石、龟蛇石、蟠桃石、洞天等天然石景,山中是怪石林立,为山清水秀之地。   石竹山风光以灵宝观为中心,石竹山的灵宝观又名九仙阁,相传在汉武帝刘彻时,在福州何氏九兄弟在此得道成仙,后人建筑九仙阁,以资纪念。九仙阁始建于唐大中三年,宋时重修。灵宝观建于状元峰下半山腰的悬岩峭壁上,一面依山、三面悬空,远望如空中楼阁,天宫仙苑。寺后群峰嵯峨,四周绿竹耸立,红墙碧瓦,典雅清幽。观内建有九仙阁、玉皇阁、天君殿、土地厅等。   站在灵宝观观内阑干前往山下望去,仿若人在云端,虚无缥缈的仙境般的感觉。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石竹山并不高,最高处仅仅百余丈,其余均是平地或湖泊。   站在灵宝观还能眺望到山下的一处湖泊,湖泊名曰石竹湖,又名鲤鱼湖。   鲤鱼湖湖水清澈见底,水下还能见到一些鱼在游动,摇头摆尾的。   鲤鱼湖湖畔还有一个怪石,怪石形状极似一名抱着孩子的女子,名曰“妈祖抚婴石。”   妈祖抚婴石即为妈祖石,相传古时,一家杜姓民家婚后十数年一直无子嗣,杜家妇林氏也因此为杜家婆婆所不待见,甚至是羞辱、虐待,婆婆逼迫儿子休妻,可儿子却与林氏感情较深,不忍相弃,因此夫妇二人终日以泪洗脸。   夫妇二人无可奈何之下,求告妈祖娘娘,并许下重愿。   妈祖娘娘见夫妇二人实在可怜,于是就来到人间,化为一名女道士,给林氏服了一剂汤药,林氏服后果然怀孕,十月怀胎,并生下了一名男婴。可没曾想林氏却因难产而死,其夫悲痛欲绝,也随之而去,杜家婆婆也羞愤而死。   妈祖娘娘心中极为愧疚,于是就将失去所有亲人的婴儿带回了大海,准备亲自将其抚养长大。   妈祖石为自然形成的,可其却极似一名怀抱婴儿的女子,愧疚、不舍之神情也是刻画得惟妙惟肖的,到了夜晚,晚风吹过,妈祖石还能发出一阵呜咽之声,就似妈祖娘娘在哭泣,妈祖石在月光之下,还能发出一股淡淡的绿色光线,成为了石竹山鲤鱼湖一处奇观。   妈祖石,不光是把她愧疚、不舍留在了人间,而且还给后世留下了福祉。   不知是从何时起,有人忽然发现,向妈祖石拜祭,即求财得财,求福得福,求子得子,并屡屡应验。   于是乎,此地便成为了福州乃至整个福建路最为吸引人的名胜古迹,每至妈祖诞辰日,也就是三月二十三日,此处就要举行庆祝妈祖娘娘诞辰的盛会,祭拜妈祖娘娘,并向着妈祖石祈福。竟能吸引成千上万的香客和游客,络绎不绝、摩肩接踵的。   穷乡僻壤之地也渐渐的变得富裕繁华,特别是李三坚为福州经略安抚使以来,是大举修路架桥之后,更是如此,惠及石竹山的十里八乡,这里的百姓日子过得也是越来越兴旺。   大观三年的妈祖诞辰日也是如此,来自各地的香客和游客均是早早的来到了鲤鱼湖妈祖石。   三月二十三日一大早,卖香烛纸马的,开饭铺客舍的,抬轿子的,赶着骡马、驴车的,编篾器家什的,以至于和尚、尼姑、道士,甚至还有信摩尼教的,均是早早的聚集在了此处。   鲤鱼湖一带俨然成为了一个无比热闹的集市。   “阿弥陀佛,全仗妈祖娘娘保佑啊,我家那小子娶媳妇的聘礼算是有指望了。”   “指望?我看要黄啊!”   “啊?这位后生,为何如此说啊?”   “老丈,你也许还了解,官府马上就要将妈祖石运走了啊!”   “什么?运走妈祖石?怎么运?往哪里运?为何要运啊?”   “哎,看来你是孤陋寡闻了,花石纲啊,古器、山石、花草等等稀罕之物,只要被那些个官府干办看中了,就逃脱不了,都要被运走,运到哪里?当然是运到京师啊。”   “可。。。可这石竹山那么多的怪石,为何就偏偏看中了妈祖石啊?”   “谁知道呐?直娘贼,就知道拍皇帝老倌的马屁,不得好死,生个儿子却没屁眼。”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说是皇帝老倌开了金口,指定要石竹山的妈祖石啊。”   “放屁,放屁!京师隔着这里几千里地呢,皇帝老倌知道这里有个妈祖石?他知道个屁啊?还不是那些卑鄙奴才干的事,不过是敲诈些财货而已。”   “兄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没有皇帝老倌开了金口,那些个奴才敢这样干吗?”   “正是,正是,皇帝老倌真不是个东西,家里金山银山的,还要抢俺们的妈祖石。”   “哎,这是赵家的天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他要财货,就给他些财货吧,也好留下这给咱带来好运的妈祖石,大不了大伙儿凑呗,伙计们,你们说是不?”   “赵家天下怎么了?赵家鱼肉我等,老子照样反他。”   “对,对,反了他,反正都吃不起饭了,还怕个鸟?”   “哎,小心隔墙有耳,小心隔墙有耳啊!   “哼,狗改不了吃屎,且贪得无厌,众乡亲又不是没有凑过,可拿过去顶什么用?人家过两天却又来了,还是要搬走妈祖石啊。”   “不行,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许他们搬走妈祖石。”   “对,对,搬走了妈祖石,上天可是要降下灾祸啊!”   “正是,正是,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今日盛会之上,十里八乡的百姓议论的就是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的花石纲。   此时朝廷上兴起了个新花头,叫做“花石纲”,并在苏州城内设立个大衙门,名为“造作局”,专门采办奇花异石、名木佳果等等稀罕之物,而应奉局衙门则负责采集运送花岗岩。   无论是造作局还是应奉局,因是奉旨办差,因此权利大得没边了,不但有权利四处收罗奇花异石、名木佳果等等稀罕之物,甚至还能直接干涉、任免地方州府的官吏。   因此造作局、应奉局之中的官差是跋扈之极,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花石纲之祸,尤以宋东南之地最甚。 第三章 花石纲(中)   宋帝赵佶爱好广泛,喜笔砚、丹青、图史、射御,喜读书、绘画、工笔札、古器、山石、奇花异草等等。   赵佶在还没有当皇帝时便长于此道,喜欢习字绘画,玩味古器花石,这样的人做了皇帝,焉有不穷声色之娱的道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等人又岂能不仰承意旨,推波助澜?   于是乎,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等人就大兴花石纲,为赵佶搜罗各种古玩奇画、花草奇石。   花石纲,其中花是指花草、花木,石就是石头,而纲就是纲运,搜罗之后,便是集运至东京开封府。   话虽如此,却不仅限于花草、花木、石头,而是包括一切奇珍异宝、玩赏之器、入口之物,甚至还包括女人。   蔡京第三次为相之后,是更加的小心谨慎,是更加的恭奉赵佶,见赵佶喜爱这些物件,于是自己坐镇开封府,命朱勔父子密搜东南之奇珍异宝,供奉赵佶。   最开始之时,还躲躲藏藏的,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最后却专门成立了苏州造作局、明金局、应奉局、御前人船所、营缮所、西城所、采石所、后苑造作所、御前生活所、行幸局等诸多局所、衙门,专门为赵佶搜罗各种奇珍异宝等等,此时已经达到了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之地步了。   蔡京之子蔡攸甚至还效仿王黼,创置宣和库式贡司,上自金玉,下及蔬茹,罔不笼取。   其中朱勔更是变本加厉,打着皇帝陛下的旗号,并以此为晋升之阶,手下也是聚集了无数爪牙,四处打探,一旦发现百姓家中有一石一木堪玩者,即使健卒闯入家中,贴上黄封表识,百姓稍有二话,便治大不恭之罪,一些石头、树木是无法搬出房屋的,于是就毁屋拆墙,强行运走。   百姓为了免于此劫,于是就奉上敬钱,以折钱免灾,为此,中产之家无不纷纷破产,而贫困之家却只能鬻卖子女以供其需。百姓是苦不堪言,花石纲之祸袭扰百姓久矣,百姓为此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其中尤以东南百姓最甚。   朱勔等人却因此大发横财,勒索、敲诈了百姓无数钱财不说,尽管朱勔等人是无偿、强行征取的这些物件,但朱勔等人还借此大量支取朝廷库藏之钱财。   是两头不误,两头发财。   朱勔等人不但大发横财,还加官晋爵。   朱勔不但得防御使、提举造作局等官职,且东南部刺史、郡守多出其门,可谓是妖邪出世、群魔乱舞。   而宋各路、府、州、军的官吏见此事有如此之大的好处,便纷纷仿效,是一拥而上,往死里盘剥百姓,不待旨意,供奉至京师,以图加官晋爵。   贡物到了京师之后,诸局所之宦官便争相转呈宫中,以图皇帝赏赐。   供奉共有三条途径,而花石纲只是其中的一条,而仅这一条却扰得天下百姓不得安宁,百姓不堪其扰,日子过的是苦不堪言。   福建路福州福清县石竹山的百姓亦是如此,亦是不能免于花石纲之祸。   不久前应奉局的官吏、干办公差与福清县曲知县等官府之人,就来到了石竹山,欲取妈祖石,供奉朝廷。于是石竹山附近的百姓,便推举一名袁姓里正出面,挨家挨户摊派,就连山上的僧人、道士都捐出了香火钱,方才凑出了数十贯钱,奉于福清县官府与应奉局。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在曲知县的劝告之下,应奉局由此而消停了几日,可没过几日,便又卷土重来,还是要取走这块妈祖石。   “来了,来了。。。。。”此时正在大声议论此事的众百姓,见鲤鱼湖岸边忽然来了一大群官府官差,于是纷纷向这边望去,议论声音也小了许多。   石竹山袁里正见一名绿袍官员被手下簇拥的走了过来,于是慌忙迎了上去。   “小人见。。。你不是曲知县,你是何人啊?”袁里正看清楚面前这个官员的相貌之后,吃了一惊,诧异的问道。   袁里正原来以为来的是福清县曲知县,可面前的此人虽穿的是知县的官袍,但并非是曲知县,因此感到异常惊讶。   曲知县身材矮胖,而这名官员身材中等较胖,就像一截木桩般的,且脸上颧骨凸出,无肉包裹,下嘴唇突出,就像个未进化完全的猿猴似的。   “二赖子?”有人认出了此名官员的身份,于是惊呼道。   “康老六,认出爷爷来了?”绿袍官员得意洋洋的说道。   二赖子姓赖,从前也是福清县人氏,为一名泼皮无赖,整日里要么就是整日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要么就是调戏妇人、打架斗狠、偷鸡皮狗的,后听说此人去了外地,投靠了什么人。   众福清县的百姓万没料到,二赖子居然回来了,还穿着一身大宋官员的官袍。   难道他这身官袍是偷的?众人心中均是暗暗纳闷。   “这是福清县新任赖县令,尔等小民还不过来拜见?”福清县县衙一名谄媚之徒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片哗然。   大宋知县或县令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一般是科举及第,有了功名之后方可任知县或县令一职,当然也有通过举荐入仕的,可举荐需朝中有人才行啊,而且一般来说,为朝廷重臣,方有举荐之权的。朝中无人,谁举荐你啊?   二赖子原本就是福清县石竹山一名泼皮无赖,大字都不识几个,他有个屁的功名啊。。。他为福清县县令,就是通过举荐了,那么他是通过何人举荐的?难道二赖子在朝中有人?   众福清县百姓均是百思不得其解。   “小的见过赖大官人,曲知县哪里去了?”袁里正无奈上去拜见。   二赖子目前可是福清县的父母官了,无论他从前是个怎样的人或他是怎么得到的官职,但毕竟为官府的官老爷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老咬虫,官府的事情还需你操心吗?不过爷爷我。。。咳。。。本官今日心情好,就告诉你吧,姓曲的蠢猪,办差不利,已经卷铺盖卷儿滚蛋了,现在石竹山这个地头本官说了算。”   福清县县衙谄媚之徒早已搬了张藤圈椅过来,二赖子靠在藤椅之上,得意洋洋的看着袁里正说道。   “哦,赖大官人,你今日来所为何事啊?”袁里正将一贯钱塞在二赖子的手中之后,弯腰站在二赖子面前问道。   二赖子拿着铜钱,在手中掂了掂后,又甩还给了袁里正,吐出口浓痰,又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茶碗,喝了口茶后说道:“直娘的老泼才,你说为了何事啊?”   二赖子随后指着妈祖石说道:“还不是为了这块鸟。。。呃。。。圣石。。。本官今日就是奉旨取走这块圣石,献于皇帝老。。。陛下。。。”   泥人也有三分性,二赖子左一口的老咬虫,右一口的老泼才,使得袁里正心头火气,稍稍站直身子后说道:“妈祖石乃说我石竹山的镇山之宝,护佑一方平安,为我等的身家性命,想取走,没那么容易,你就不怕我等告御状?你就不怕我等上万民折吗?”   “对,对,老里正所言大是。”   “凭什么要抢走我们的妈祖石啊?”   “你也是石竹山人,就不怕天降灾祸吗?”   “我等上京告御状,我等上万民折,我就不信了,天下之大,就没个说理的地方?”   “对,对,告御状,上万民折!”   石竹山的百姓群情激昂,纷纷涌上前去,怒斥二赖子等人,不是害怕那些个跨刀徭役,早就揪住二赖子问个明白了。   “呱噪个鸟!”二赖子自藤椅上一跃而起,卷起袖子,露出纹身双臂,跳脚大骂道:“想造反呐?造反就是抄家杀头,爷爷我奉旨办差,反我就是反朝廷,就是反陛下,造反大罪你们这些刁民担待得起吗?呸,三十老娘怎会倒绷小儿?今日爷爷我倒想砍下几个脑袋当球踢,爷爷我今日杀几个刁民恶民,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反而要升官发财,你们信不?”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泼皮无赖出身的朱勔天生就带着一股子狠厉之气,其手下亦是如此,岂能害怕这区区些许百姓闹腾?   二赖子将谋逆大罪的大帽子扣在石竹山百姓头上,使得众人均是敢怒而不敢言,愤怒的盯着二赖子等人,吵闹之声逐渐平息了下来。   在这个世上,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不是到了真正的活不下去了的时候,又有何人敢揭竿而起?   “老泼才!”二赖子见百姓安静下来,于是得意洋洋的走到袁里正面前,嘿嘿冷笑道:“告御状、上万民折?爷爷们是奉旨办差,你告御状告到哪里去?又有哪个衙门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接尔等刁民的御状?”   “赖大官人啊!”袁里正无奈说道:“大官人是不是嫌钱少啊?嫌钱少,小的们这就去凑,请大官人不要运走我石竹山的妈祖石啊。” 第四章 花石纲(下)   宋福建路福州福清县石竹山   福清县新任赖县令欲取石竹山妈祖石,石竹山百姓无论是苦苦哀求,还是群情汹涌,县令二赖子却不为所动。   二赖子指着石竹山袁里正鼻子骂道:“老泼才,今日妈祖石是必然要取的,尔等刁民拦着也是取,不拦着也是取。”   二赖子带来的衙役、兵丁等人也是恶狠狠的盯着众人。   “这。。。赖大官人。。。”袁里正闻言无奈说道:“既然如此,赖大官人就宽限几日如何?起码过了今日怎样?”   今日十里八乡的乡民,还有许多商人、游客,是齐聚鲤鱼湖,赶集的赶集,做买卖的做买卖,祭拜妈祖石的祭拜祈福,因此能过一日就算一日,能赚点钱就赚点钱。   “这还差不多。”二赖子闻言得意的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今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本老爷今日就给你袁里正一个脸儿,就宽限一日,不过将本老爷伺候好了,多宽限两日,又有何妨?”   今日的鲤鱼湖,有庙会、集市,道场、焰口、戏剧、杂耍等等,是热闹异常。   二赖子这回也算是衣锦还乡了,衣锦还乡之后当然要在众乡亲面前嘚瑟嘚瑟了。   此次鲤鱼湖庙会,十里八乡的百姓齐聚于此,二赖子正好在众乡亲面前威风威风,若是再弄几个美小娘服侍自己,那么事情就更加完美了,二赖子美滋滋的想到。   “袁老汉,去叫东村那俏寡妇过来给本老爷捏捏肩、捶捶腿。”二赖子越想越心痒难搔,于是对着袁里正大声喊道。   二赖子目前可是福州福清县的县令,在福清县可谓是呼风唤雨,权势熏天,在福清县要什么样的女人,又得不到呢?不过二赖子还是念念不忘当年那个将他扫地出门的东村俏寡妇。   袁里正只当没听见,对围观的众人说道:“赖大官人宽限我等两日,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众人闻言无奈只好一哄而散,逛庙会的逛庙会,兜售商货的就开始大声吆喝,祭拜妈祖石的忙着准备香烛、香炉等祭拜之物,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祈福于妈祖石了,定要好好祭拜祭拜,以求妈祖娘娘最后一次显灵。   也有不少不甘心的人,但却被人拉走了。   这胳臂是拧不过大腿的,民不与官斗。与官府相争的下场,十有八九落个灰头土面的,这还算好的,一不小心,也许还会落个入狱杀头的下场。   请来唱大戏的草台班子也忙着搭建戏台,准备表演福建路最流行,也是观众最喜欢看的戏剧,傩戏。   “项如琼玉、发如云髻、眉如削、手如春笋、奶儿甘甜、腰儿细、脚儿去紧,叫声心肝,更休要问。”   福清县赖大县令,正坐在一处高台之上哼着艳曲之时,一名手下急匆匆的奔到二赖子身边耳语了几句。   “什么?朱大官人来了?快,快,奏乐!”二赖子闻言激灵了一下,慌忙滚下藤椅,连滚带爬的奔向岸边,奔跑起来是身轻如燕、纵跃如飞,一个深山中的猿猴也不如他轻巧。   朱大官人是坐船来的。   须臾,在鼓乐声中,一条官船驶到了岸边,一名大腹便便红袍官员,挺胸叠肚的走出了船舱。   “小的赖二给大官人请安了,大官人万福!”二赖子见到此名红袍官员之后,慌忙上前请安,腰弯得额头几乎都要触地了。   “官人,为何要将奴奴带到这里来啊?这里有何耍处?”红袍官员还未说话,船舱里传出一声娇滴滴的声音。   “娘子稍安!”红袍官员本来是满脸的不豫之色,闻言立即多云转晴,回身对船中的小娘子笑道:“这里山清水秀的,且物产丰富,真珠、玛瑙、玉石等稀罕之物可是多的是呢,等不了多久,定要娘子满载而归呢。”   “是七奶奶还是八奶奶啊?小的赖二给奶奶请安了。”二赖子不停的向船舱张望。   “啪!”红袍官员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劈面就是一耳光,扇到了二赖子的右脸之上,怒问道:“妈祖石呐?”   红袍官员使的力气太大了,扇在二赖子的右脸之上,顿将其扇得转了半圈,一条黑乎乎的手印也就印在了二赖子的右脸之上。   “回大官人的话。。。”二赖子捂着右脸,支支吾吾的答道:“今日是。。。庙会,人多的很,又是乡里乡亲的,今日强取,恐生民变啊,因此。。。因此小人宽限了他们一日,明天就取。。。明日就取。。。”   “啪!”红袍官员照着二赖子的左脸又是一巴掌,打得二赖子又转了回来。。。   无论二赖子是怎样得到的官职,但毕竟是大宋官员,而红袍官员待之却如奴仆。   红袍官员怒道:“亲叔将你个龟孙儿推上这个官位,是让你来叙乡情了吗?民变?民变个鸟,我等取了那么些个,也没见过哪里民变啊?我今天就告诉你这个鳖孙吧,对付这些个刁民就是一个字,那就是‘狠’,越狠他们就越怕,越怕他们就越不敢生事,你个鳖孙,明白了吗?”   红袍官员为朱勔之侄,名叫朱汝明,为应奉局提点,也就是应奉局二管事。   朱汝明仗着其叔父朱勔的权势,是巧取豪夺,鱼肉百姓,无恶不作。此次亲下福州,就是为了这块奇石,妈祖石。   勒索百姓钱财,他们固然喜欢,可与钱财相比,他们更喜欢权势,如此奇石,若是运往开封府,献于陛下,陛下一开心,必然会赏赐官职、金钱等等,而勒索百姓区区钱财与其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最为关键的是,有权才能发财,有权有势,方能守住钱财。   “明白,明白。。。”二赖子支支吾吾的说道:“可小人已经说了宽限的话了啊。。。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啊。”   “你个鳖孙,你撒尿啊?还收不回来?泼你娘的满脸尿水,给老子裤腰带扎紧了,缩回来。”朱汝明大骂道。   “可。。。可。。。这。。。这。。。”出尔反尔,必然会引起百姓更加愤怒,二赖子虽也是个狠人,但毕竟要在福清县这个地界上混的,因此是犹犹豫豫的。   “废物,跟我来。”朱汝明骂了一句后,就直奔戏台而去,二赖子领着县衙众人簇拥着朱汝明走向戏台。   草台班子搭建的戏台约两丈许,台上敲锣打鼓的正准备上演一出名为《捉黄鬼》的傩戏。   戏班班主上台唱了两句,就打算让由伶人扮演的阎罗王、判官、大鬼、二鬼、跳鬼、牛头马面等诸鬼上台之际,朱汝明就拽着二赖子走上了戏台。   班主拎着锣鼓,呆呆的看着这一红一绿的两名大宋官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红一绿的两人倒也像极判官与小鬼,引起了台下众人发出一片哄笑声。   朱汝明倒也被众人笑得愣了一愣,想说的话一时没有说出来。   “你们这是演哪出啊?”百姓恨极了这些官吏,于是有人调侃道。   “哼!笑什么?有你们哭不完的日子。”朱汝明哼了一声后说道:“本官乃是应奉局之人,今日奉旨取走妈祖石,对,没错,就是今日取走,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本官不会拖到明日的,不过本官乃是个良善之人,还是心念百姓的,因此就知会尔等一声,莫怪言之不预也。来人,取走妈祖石。”   众衙役、兵丁闻言就拿着绳索、榔头、撬杠等物奔向不远处的妈祖石。   众百姓闻言顿时发出一阵骚乱,纷纷向着朱汝明等人怒目而视。   “官府出尔反尔,简直是岂有此理!”   “平头百姓家也要讲究个信字,可官府居然如此无信?”   “你们无信,我等还能守信吗?今日绝不容你们取走妈祖石!”   “你们凭什么取走妈祖石?倒是说个道理出来啊。”   百姓中有人愤怒的指着朱汝明等人质问,也有人奔向妈祖石,欲护住妈祖石。   “道理?”朱汝明指了指身上的官袍,冷笑道:“老爷我身上的官衣就是道理,老爷我手中的圣旨就是道理,难道尔等刁民胆敢抗旨不遵吗?”   “妈祖石世世代代都在此处,护佑一方平安,是石竹山的镇山之宝,朝廷说取走就取走,天下哪有如此这般的道理?”有百姓怒问道。   “哈哈!”朱汝明大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石竹山的一草一木,皆为陛下的。不是陛下他老人家的,难道还是尔等刁民的不成?今日尔等刁民乖乖的顺从我等,并帮着将妈祖石运上船,本老爷今日就恕尔等刁民无罪,否则就等着吃官司吧,等着抄家砍头吧。”   “大官人,他们拦着不让动妈祖石啊。。。”一名手下气喘吁吁的跑到朱汝明面前禀报道。   “你们手中的家伙是烧火棍吗?叵耐这些穷骨头、贱骨头、贼骨头,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了人,本老爷担着。”朱汝明闻言怒道。 第五章 霸婶之仇   宋福建路福州福清县石竹山   应奉局朱汝明及福清县县衙赖县令等人,欲与石竹山庙会当日就取走妈祖石,于是愤怒的石竹山百姓就拼命阻拦,与众衙役、兵丁撕打在了一起。   众衙役、兵丁拿着水火棍、铁棍、铁锹等物拼命砸向拦在妈祖石之前的百姓,将百姓们砸得头破血流、臂断骨折的,甚至一些官府之人已经拔出了兵刃,乱砍乱杀,是血流当地,鲜血染红了妈祖石附近的土地。   百姓们虽然人多,但大都是赤手空拳的,并且小民畏官,是与生俱来的,不敢放手与官兵撕打,因此百姓打得惨叫声响作一片,或倒在地上呻吟,或到处乱跑。   朱汝明、二赖子躲在后面,看得哈哈大笑。   “狗贼,摩尼教来也!”   正在此时,一旁冲进来数十人,个个身穿白麻衣,冲进厮杀圈与官府之人斗在了一起。   “乡亲们勿慌,某乃摩尼教陈十四,狗朝廷欺人太甚,今日我等与他们拼了。”一名黑汉撕开白麻衣,露出胸口一撮胸毛及黑疙瘩般的胸肌,抽出一炳短刀后大声吼道:“今日何人敢动妈祖石,先从俺陈十四身上踏过去。”   “陈魔头来了?哈哈,我等有救了!”   “跟着陈魔头干了。”   “杀了这些狗官!”   摩尼教也称作牟尼教或明教,发源于大食国。   摩尼教崇拜光明,提倡清净,不喝酒、不吃荤,提倡互助,深受贫苦民众欢迎,特别是东南百姓,特别是目前朝廷极度盘剥百姓,大兴花石纲之时,百姓生活艰苦,均入摩尼教,以寻求寄托,以得到互助。   其中福建路福州较盛,福州福清县石竹山的许多乡民均加入了摩尼教。   早在宋真宗皇帝年间,朝廷曾经将摩尼教经书编修入藏,甚至还命福建路官员收集摩尼教经书,并送至开封府,当时朝廷是不禁摩尼教的,后逐渐禁止摩尼教的传播,但却是屡禁不止,摩尼教也逐渐转入了地下。   “反了,反了!”朱汝明见状气得大声吼道:“尔等食菜魔教,是为邪教,妖言惑众,本老爷早已知晓,食菜事魔,宵行夜宿,讲什么‘黑暗处,光明生’,又讲什么‘铲不平,见太平’,种种不轨,形同谋反,今日果然聚众闹事,反本老爷?反本老爷就是反朝廷,就是反陛下,来人呐,将此等反贼拿下!”   “给老子上!”福清县县令二赖子见朱汝明下令,于是挥手大声吆喝着手下上去拿人,自己倒缩在了后面。   于是众衙役、兵丁慌忙抽出了兵刃,挺着长枪,甚至拿出了一些弓弩,大声呐喊着向着陈十四等人围了上去。   此前众衙役、兵丁基本上还是以棍棒驱赶百姓,可此时上官已经下了捉拿反贼的命令,而对付反贼是不惜用任何手段的,是格杀勿论。   众百姓也是聚集在陈十四周围,拿着短刀、菜刀、锄头、扁担等物,紧张的与官兵对峙。   官兵是越靠越近,因两方相差悬殊,一场血腥屠杀是无法避免了。   “何人给你缉盗之权了?你应奉局何时成为了缉盗衙门了?”   正在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不是很大,却是清晰的传入了正在对峙双方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面。   众人闻言均是吃惊的转头看去,只见一名三十岁上下、颚下半尺黑须的年轻官员带着一群士卒,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年轻官员亦是穿着绯红色官袍,且相貌英俊,身材健壮,一身绯红色官袍穿在身上也是极为合身,看起来是极为威严,而一身绯红色官袍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还露出明显肚腩的朱汝明根本无法与其相比,仅凭外貌、官仪,两人就高下立判。   他们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处。   “这位是。。。你这是何意啊?”朱汝明不认识此名年轻官员,不过见其也是着绯色官袍,官品应该不小,因此说话就较为客气了,不过仍是带着吩咐的口吻对他说道:“甭管你是什么意思了,赶紧的,协助本官捉拿反贼!”   在朱汝明的眼中,在朝廷里,皇帝是老大,是第一位的,蔡京是老二,除了皇帝就是蔡京,而其叔朱勔就是老三,其他的大臣、官员都靠边站,根本不放在眼中。   朝中大臣、官员,朱汝明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区区一名地方州府官员了?   能与一名地方州府官员这么说话,对于朱汝明来说,已经算是客气了。   年轻官员哼了一声,根本不理朱汝明,挥手吩咐手下道:“全部围起来,命所有人丢弃武器,否则杀无赦!”   年轻官员手下健卒接令之后,在两员猛将的率领之下,兵分两路,呼啸而上,片刻间就将朱汝明、二赖子带来的衙役、兵丁、摩尼教陈十四教等百姓团团围在了当中。   “丢弃武器,跪下不杀!”   “吼!吼!吼!”   年轻官员带来的兵马可与朱汝明、二赖子手下的虾兵蟹将完全不一样,个个衣甲鲜明,刀枪锋利,身强体健,气势夺人,且军纪严明,排兵布阵也是颇有章法。   两名彪悍的猛将各领一队人马,每跨前一步,均是低吼一声,锋利的刀枪闪烁着凛冽的寒光,逼向众人。   方才大有与敌死战,一死方休的陈十四是悻悻的丢下了兵刃,其余摩尼教诸人与众多的百姓也是抛去了手中的家伙。   众人为这些兵马的气势所夺,同时也明显的感觉到了,若是仍是持械顽抗的话,他们这些人可真的要杀人的。   “哈哈,刁民,给老子跪下!”一名二赖子手下衙役见状大喜,倒转刀柄,敲向一名百姓。   有了这些应该是大宋禁军的兵马撑腰,这些人是更加嚣张,个个趾高气昂的。   “你,也丢去兵刃!”一名猛将用手中铁棒指着这名衙役道。   “我。。。我为何。。。?”衙役闻言转头看着这员猛将诧异的问道。   “秃了毛的瘟鸡,呱唧呱唧的啰嗦什么?相公下令是所有人,没听见吗?”另一名猛将抬起右脚,将此名衙役踹出一丈开外后骂道。   此名衙役因此前与百姓厮打,身上的吏服被扯成了条状,露出了身上的白条肉,衙役方帽也是搭拉在了脖子下面,可不像个褪了毛的公鸡吗?   “放下兵器,违令者杀!”   众禁军将士又是跨前一步,用刀枪指着朱汝明、二赖子的手下低吼道。   朱汝明、二赖子的手下衙役、兵丁,看了看朱汝明、二赖子,又看了看闪烁着凛冽寒光的刀枪,无奈之下,只好纷纷抛去手中的兵刃。   “泼官。。。岂敢。。。啊!”   在二赖子的眼中,皇帝也是第一位的,蔡相公是第二位的,而朱勔是第三位的,朱勔之侄朱汝明为第四位的,那么二赖子就是第五位的,其他人等,无论是官是民就不放在眼中了,见此情形,是气往上涌,同时也为了在朱汝明表现表现,于是走上前去,指着红袍年轻官员跳脚大骂,可话刚一出口,也被此名年轻官员一脚踢出了一丈开外。   有什么样的官,就能带出什么样的兵,自上到下,均是一言不合,即拳脚相加。   “下三滥的玩意,也敢与本官站着说话?”红袍年轻官员踢倒了二赖子后,轻蔑的哼道。   持续不断的健体与训练,岂是一名泼皮无赖所能够匹敌的?   二赖子哼哼唧唧的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这一半是疼的,年轻官员这一脚可不轻,二赖子感觉自己肋骨似乎是断了一般,感觉异常的胸痛难忍,另一半就是装的。   泼皮无赖性格霸道,蛮不讲理,带着一股子狠劲,可这只是针对一般人的,针对老实本分的一般百姓,可遇到更狠更霸道的人,也就怂包软蛋了,如打蔫的公鸡一般。。。   “这位官老爷是何人啊?”   “好像是。。。好像是李青天啊!”   “啊?李青天?福州经略相公李青天?”   “应该是他吧?李青天是三十岁上下之人的。”   “经略相公居然来到了这里,居然管我等小民之事啊。”   “李青天来了,事情有缓了,我等有救了。”   围观的众百姓见年轻官员居然踢倒了福清县县令二赖子,那么明显他们就不是一路人了,于是纷纷低声议论着。   “你到底是何人?”朱汝明也是被年轻官员气势所震慑,于是问道。   朱汝明说话间,已经不知不觉的收敛一些此前的嚣张跋扈。   “福州李三坚!”年轻官员走到朱汝明面前淡淡的答道。   果然是他,众人闻言,皆是一片哗然。   众人只是没想到,一名堂堂路分级官员居然也来到了石竹山,堂堂经略大相公也会管这事?也会管一块石头之事吗?   原来他就是李三坚,大宋状元郎,福建路之长吏,霸占叔叔之妻的李三坚?朱汝明闻言也是大吃一惊。   霸婶之仇,岂能容他?朱汝明随后心中暗恨道。 第六章 居心何忍   宋福建路福州福清县石竹山   “原来你就是李三坚?”朱汝明问向带兵而来的福建路帅臣李三坚道。   朱汝明随后抖了抖身上的绯红色官袍,似乎是提醒李三坚自己也是身穿绯色官袍的。。。   “哦,朱提点识得本官?”李三坚反问道。   “堂堂大宋李大状元,大宋福建路经略使相公,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啊?”朱汝明冷笑道。   “既然如此,朱提点见了上官为何不拜?”李三坚微微一笑道。   我拜你个贼驴啊?朱汝明闻言顿时气往上冲,不要说你这个小小的地方官员,就是开封府的朝官见了他们也是恭敬有加的,现在李三坚反过来居然让自己叩拜?这不是搞颠倒了吗?   “何谓上官?你李三坚也是本官的上官?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朱汝明又是抖了抖身上的官袍,挺胸突肚的冷哼道:“本官与你不是一路人,尿不到一壶去,去去,哪凉快哪歇着去,休要耽搁了本官的正事。”   “朱汝明!”李三坚沉下脸喝道:“你一个小小的从八品应奉局提点,也敢着绯衣?此为僭越,本官可立即拿下你治罪。”   元丰改制之后,宋官袍颜色共分三等,第一等,即四品以上的官员着紫色官袍,六品以上为绯色,而九品以上为绿色。   大宋官员依品级着各色官袍,不得违制。   可此时朱勔家族是权势熏天,违制之事还干的少了?出趟门,是结驷连骑,车马、旗帜是遮天蔽日的,车驾排场大的连大宋亲王都比不上,早已是严重违制,是违制已久,更不要说这小小的官袍颜色了。同时也无人敢揪着此事不放。   朱汝明一个从八品的应奉局提点,是经常性的穿着绯色官袍四处溜达,这样既威风,又拉风,最起码在自己的妻妾面前显得威风凛凛的,显得有本事。。。   但违制就是违制,若李三坚以此治他的罪,也是说得过去的,不过李三坚料朝廷,料宋帝赵佶也不会搭理此事的。   “我。。。此乃陛下所赐。”朱汝明闻言开口说道:“本官奉皇命公办,为奉旨使臣,乃是上差。”   朝廷也有“赐红”或“赐紫”一说,也就是流品不够,皇帝下诏,也可以着绯衣或紫衣的,但如此恩宠是不容易得到的。   朱汝明终于找到了一个由头,不由得得意洋洋的看着李三坚说道:“李三坚,见吾如临君面,快快跪下行叩拜大礼。”   “快快跪下磕头,否则以忤君之罪论。”此时二赖子也爬了起来,躲在朱汝明身后说道。   二赖子随时注意李三坚的右脚,一旦有何风吹草动,就立刻逃之夭夭。。。   李三坚微微一笑,看了一眼二人,指着妈祖石说道:“奉皇命公办?是指此事吗?”   “正是!”朱汝明点头道:“陛下金口指定要这石竹山的妈祖石,我等奉旨来取,这些个刁民竟敢阻拦,李经略,若是你协助本官办差,本官不但免你叩拜之礼,恕你不敬君上之罪,功劳簿上还给你勾上一笔如何?”   “哦,这么说,本官要多谢你了。”李三坚摸了摸胡须笑道。   “谢倒是不必了。”朱汝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有些得意的说道:“不过在京师,在天下各处,靠着我朱家升官发财的官还真不少,可被我朱家罢官免职的官也不少,说白了就一个道理,那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李三坚抢了朱勔之妻,这是本老黄历了,已经过了好些年了,说不定朱勔早就忘了,要知道朱勔此时可是妻妾一大群了,其中可谓是美女如云。   既然如此,此时的朱汝明又何必与李三坚计较?要说计较,那就是过后再秋后算账不迟。此时无论怎样,李三坚毕竟为一路之长吏,手握一路之钱粮、兵马,应奉局需倚仗李三坚的地方还多,如目前这样,镇压石竹山乡民的反抗,镇压福州食菜魔教。   话说平日里朱勔、朱汝明办差,地方州府的官吏均是上杆子般的奉承朱勔、朱汝明等人,哪里像现在这样,还需朱汝明含枪带棒的提醒?   “依仗你朱家升官发财?”李三坚不怒反笑,指着二赖子问道:“就如此等下三滥之徒吗?”   老子当年连蔡京都不附,还会依附你们吗?李三坚心中暗骂道。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极为郁闷,极为愤怒,极为伤心,这官也是越做越难受,同时李三坚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李三坚自赴任福州帅司以来,是兢兢业业,修民事、修兵事,轻徭役、薄赋税、宽刑狱,修路筑桥,兴修水利,发展商业,特别是大力发展海上贸易。   此数年内,福建路上贡朝廷的赋税是越来越多,此时已经数倍于以往,且百姓的日子过的也是越来越好,生活也是越来越安定。可此时朝廷居然大兴“花石纲”,并且早已波及到了福建路,波及到了福州,豪夺鱼取百姓家财,使得福建路,使得福州百姓是民不聊生,甚至是家破人亡。   这不是百年累之,一朝毁之吗?李三坚在福建路此数年间的努力、艰辛与汗水,尽皆毁于一旦。   要知道“花石纲”骚扰的可不止庶民百姓,就连地方州府也是不胜其扰。   福建多山,物品运输多依仗水路,造作局、明金局、应奉局、御前人船所等诸局为运送“花石纲”,需大量征集船只、民夫,几乎将福建路的船只一网打尽的,就连舟师战舰、市舶司用于海上贸易的船只都被他们征集了。   不但是造作局、明金局、应奉局、御前人船所等诸局大量征集船只、民夫,上行下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地方各路府州军之官吏也是争相逢迎,包括福建路,是大肆收罗各种奇珍异宝,大肆征集船只、民夫,以图加官进爵,已经形成了一种官场风行,就好像不如此,就无法保住官位,就无法升官进爵一般。其实实际情况也是如此,要想升官进爵,就必须走蔡京、朱勔这个门路了。   这也是李三坚在福建路呆了数年之久,却得不到任何升迁的主要原因。   对此,李三坚又岂能不愤怒,岂能不怒火中烧?但却又是无可奈何。   造作局、明金局、应奉局、御前人船所等诸局确为奉旨所立的衙门,权利大得没边了,可谓是权势熏天、无法无天。其不但收罗、输送各种奇花异草、奇珍异宝,但大肆插手地方州府的事务,许多地方州府的官员均是其党羽,均是其拔擢的。   就如二赖子这般,为福建路福州福清县县令,李三坚居然不知道,他们根本不用征求的李三坚意见,根本不用李三坚准许,直接免去了原福清县知县,将自己的心腹党羽推上了福清县县令一职。   朝廷授官自有授官之制,可蔡京、朱勔之流却将官职私相授予,就如同自个家的一般。   蔡京此时虽党羽遍布朝野,但归根结底,乃是赵佶纵容、默许所致,对此李三坚是清醒无比。   有皇帝撑腰,李三坚又能怎样?完全是束手无策、无能无力。   此时的李三坚就像一个补锅匠,不断的修补大宋这口破锅,可他们却不停地砸锅,修锅的速度是永远比不上砸锅的速度的。   “朱汝明!”李三坚实在遏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指了指妈祖石,又指了指众百姓,怒道:“妈祖石为大地灵气所种,阴阳孕育生成。乃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衣食,是他们维持生计之物,可尔等居然想强行取之,尔等强夺百姓之口食,汝居心何忍?”   李三坚“居心何忍”四个字说的声音异常的大,是清晰的传入了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里。   在场的百姓闻言顿时泪流满脸,许多人均是小声的啜泣。   此时能为百姓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其余的官员敲骨吸髓的,恨不得榨干百姓最后一滴油水。   百姓听到李三坚在为他们说话,又岂不感动万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朱汝明闻言又搬出了他那一套理论,满不在乎,不以为然的说道:“他们的衣食皆为陛下所赐。陛下日夜操劳国事,要一块石头,难道很过分吗?陛下看中了这块石头,乃是石竹山百姓的福分,是福州极大的荣耀,他们当磕头谢恩,双手奉上。我等奉皇命,当忠君之事,当为君解忧。”   “哈哈!”朱汝明的歪理气得李三坚是不禁大笑道:“民者,国之本也,财用所出,是安危所系。天下皆知此般道理,难道陛下不知?奉皇命?尔等可有圣瑜,拿过来给本官看看如何?”   “我。。。这。。。”朱汝明闻言,顿时哑口无言。   李三坚估计的没错,朱汝明等人有个屁的圣旨,花石纲一事定是赵佶默许、纵容的,这是可以肯定的,但却没有一纸明文,最多有口谕而已,这种事情赵佶怎么可能会下明文圣旨?若如此,岂不是会给天下人留下口实?   “既然没有,那么尔等就是假冒圣瑜,败坏吾皇之名。”李三坚见状冷冷的说道:“假冒圣瑜,形同谋反,来人,拿下此等逆贼,剥去官衣,给我重重的打。” 第七章 后果难料   李三坚已经三十岁上下了,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了。再过几年就步入中年了,因此此时的李三坚少了几分年少之时的冲动,多了几分中年人的沉稳。   花石纲之事已经闹腾了许久了,也是波及到了福建路,只不过刚开始之时,福建路并未波及有多深,危害也不大,李三坚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李三坚也不得不睁一眼闭一只眼。   朝堂之上波谲云诡的,诸路人马是轮番登台。此时蔡京再次复出,再次当政,朝野遍布其心腹党羽,并且赵佶是更加信任蔡京了,蔡京的地位已经是牢不可破了,如此,李三坚又能怎样?   李三坚不过是个地方官员,是回天无术,是无可奈何。   螳臂岂能当车?螳臂挡车的后果就是臂毁人亡。   况且李三坚与蔡京素有旧怨,而因李三坚远在福建路,因此蔡京还拿不到李三坚的把柄,同时因李三坚因为赵佶“老臣”,为赵佶潜邸之臣,因此蔡京还不能将李三坚怎样。   但此时此刻,朱汝明等人强取妈祖石,险些酿成民变。   民变的后果就是将会死成千上万的人,同时朝廷问责下来,首先就是会拿福建路长吏李三坚开刀,因此此时的李三坚是异常的愤怒,且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命人拿下朱汝明等人,欲重重惩戒,以平息福建路百姓的怒火,以让朱汝明等应奉局之人有所收敛。   山魁、许彪二将接令上前,一个捉住一个,就如老鹰捉小鸡般的,拎在了手中。   许彪还劈面给了二赖子一个耳光,“刺啦”一下,撕下了二赖子身上的绿色官袍。   山魁也三两下的扯下了朱汝明身上的绯红色官衣。   山魁、许彪撕下二人身上官衣之后,就将二人踩在地上,看着李三坚,等候李三坚下令。   李三坚挥了挥手,数名军士就扛着法杖走上前去。   在山魁、许彪等军士的震慑之下,朱汝明、二赖子的手下也不敢妄动,缩手缩脚的看着二人,脸上均露出了惊惧及爱莫能助之色。   “李三坚,杀才,你敢打我?今日你打我一记,爷爷我就记你一笔,打我一记,我就恨你一分,到时候,新账老账一起算,总要你将来还我。”朱汝明见李三坚真要下狠手,顿时吓得是魂不附体,是拼命挣扎,嘴也是仍是不服气的乱叫乱骂。   “哎哟,我的大官人啊!”二赖子倒也比朱汝明明事,于是趴在地上低声劝道:“这个人可是个狠毒之人啊,当年他可是亲手打死了国公爷啊,大官人你就闭上嘴吧,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过后再算账不迟啊。”   朱汝明闻言更是害怕,脸色苍白,浑身如筛糠般的乱颤,不过还是听从了二赖子之劝,老老实实的爬在地上,尽量将身子缩成了一团,恨不得来个土遁,就此逃之夭夭。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过后兄弟定大摆酒席,款待诸位啊!”二赖子数名身强力壮的健卒抬着碗口粗细的法杖过来,于是趴在地上连连拱手道。   数名健卒面无表情的上前,“刺啦”一下,就撕开了两人的裤子,露出了一红一黑两个屁股。   臀如其人,朱汝明的屁股是又白又肥,而二赖子的屁股却是又黑又瘦,上面还坑坑洼洼的,不知道长的是什么东西。。。   “臀杖第一记!”记数之人大声喊道。   两名健卒高举法杖,噼噼啪啪的照着二人屁股就打了下去,顿时鲜血迸溅,两人的屁股很快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朱汝明、二赖子二人刚开始之时,还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杀猪般的惨叫声,可十余杖下去,两人均是无声无息了,被打晕过去了。。。   “哈哈,痛快,痛快,真是解恨啊!”   “李大官人果然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啊!”   “废话,要不然李大官人为民颂为‘李青天’啊?是白叫的吗?”   “李青天为民做主,我等小民感激涕零!”   “小民等定要为李青天立下长生牌位,天天烧香磕头,保佑你一辈子福寿双全。”   众百姓见状顿时心花怒放,感到无比解恨,并纷纷对李三坚表达感激之情,一些百姓甚至已经跪下向着李三坚不停的磕头。   半响之后,施刑毕,朱汝明、二赖子被打得屁股开花,血肉模糊的晕死在了地上。   朱汝明、二赖子手下随后将二人架上了船,仓皇离去。   此日过后,朱汝明、二赖子等人也不敢在福建路呆了,慌慌张张的奔回了苏州,去向他们的主子哭诉去了,临走之时,还不忘带上数艘大船,大船之上满载搜刮而来各种奇花异石、奇珍异宝。   “小民等叩谢李青天大恩!”   “李青天大恩大德,小民等无以为报啊!”   朱汝明、二赖子等人仓皇逃走,妈祖石自然就安全了,最起码近段日子是肯定无人敢来取了。   李三坚将朱汝明、二赖子打了个屁股开花,差点命丧黄泉,还有何人再敢再强取妈祖石?   于是众百姓纷纷跪倒了在了李三坚面前,黑压压的一片,纷纷磕头谢恩,众皆感激涕零。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李三坚长叹一声后,对众百姓说道:“诸位父老乡亲,快快请起,李某本事实在有限,不能多为百姓做些什么,当不得‘青天’二字。”   陈十四等摩尼教教众闻言,均是惊惧的互视了一眼。   他怎么知道他们摩尼教之言?难道李三坚也是摩尼教之人吗?众人心中均是暗暗吃惊、纳闷。   “李青天,妈祖石之事。。。”此时仍有百姓不放心的问道。   “诸位父老乡亲放心!”李三坚点点头后说道:“李某在福州一日,定当护得妈祖石一日周全,定当护得我福州百姓一日周全。今日之事,本官只当做未看见,不过本官还是要劝你们两句,那就是鸡蛋岂能与石相击?今后遇到这种事情,万不可与其硬拼,硬拼的后果只会是你们受苦。”   “李青天啊,小的们也去过官府也告过官,也送过钱啊,也哀求过,可他们。。。他们却置若罔闻,执意想取我等的妈祖石啊。”袁里正闻言泣道。   李三坚无言以对,良久之后,长叹了口气道:“都散了吧,都散了吧。”   众皆闻言散去,鲤鱼湖湖畔只剩下了李三坚、费景阳、山魁、许彪等人。   李三坚呆呆的站着鲤鱼湖湖畔,怔怔的看着妈祖石是久久不语,夕阳照射之下,将李三坚的身影拖得长长的,显得异常的孤寂。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妈祖石又是发出一阵呜咽之声,就似乎是妈祖娘娘又在哭泣。   妈祖石给石竹山的百姓带来福祉,可给李三坚带来了什么?到底是是福还是祸,却尚未可知也!   “相公,天色不早了,回去罢。”良久之后,一直陪伴在李三坚身边的费景阳开口劝道。   “回去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庭举,今日李某此举到底是对还是错?或者。。。或者说是否妥当?   “非万全之举,极不妥当!”费景阳实言告知李三坚道:“蔡京、朱勔之辈此时权势熏天,相公今日行此举,就摆明了与他们作对了,后果。。。后果实在是难以预料啊。”   费景阳此数年间,一直跟随在李三坚身边,为李三坚出谋划策,李三坚也听从了费景阳之劝,专理民事,而不管兵事了,确切的说,是不理陆路兵事了,福建武威舟师李三坚却一直没有放弃,原因就是李三坚有了个很好的理由,那就是福建路匪患未除。   其实此时的李三坚欲清除福建路海患,是易如反掌,但费景阳建言李三坚,此时当养寇自重,方能保留李三坚付出无数心血的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   有海患,朝廷才会允许福建路保留一支舟师的,否则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收回李三坚统兵之权的,说不定还会解散武威舟师呢,就如泉州黑旗军一般,此时已被朝廷打散编入了各地的大宋禁军之中了。   目前看来,那一日迟早会到来,是无法避免的,为了在那一日保留一支骁勇善战的大宋舟师,李三坚也必须这么做。   养寇自重,实为李三坚不得以而为之。   不过这只是李三坚、费景阳等人一厢情愿的,今后朝廷到底是怎样的,对此,李三坚、费景阳等人却是无法预料的。   “嗯,李某还是年轻了。”李三坚点头道:“可今日之事,李某实在是难以容忍。且李某与那蔡京、朱勔之流早已是结下了怨仇,常言道,虱子多了不怕痒,今日之事,不过是多了一些虱子而已。”   李三坚故作轻松,但心中却是异常的沉重。   出了这种事情,换做自己,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此时的李三坚唯一感到安心的就是,自己为正,而蔡京、朱勔之流是邪,邪不胜正,这是李三坚一直坚持的。   但这个世上,邪真的不能够不胜正吗?正又真的能够压制邪吗? 第八章 有备而无患   福建路福州安抚使司衙门   一路之安抚使,掌一路兵民之事,其中主要就是一路之兵事。   李三坚为管勾安抚使司事,但也为知福州军州事,也就是福州知州,因而每日里都要于福州安抚使衙门当中处置各种兵事民事。   此日一早,李三坚刚刚来到衙门,还未来得及喝口茶,福建路转运副使崔永梽就闯了进来。   “李翰韧,这是怎么回事?”崔永梽将一纸文书丢到李三坚面前后问道。   “崔公,有话慢慢说,先坐下来喝碗茶吧。”李三坚笑着说道。   两人是老搭档了,因此李三坚不用问,就知道崔永梽所为何来了,当然就是应奉局之事。   “你现在还有心情喝茶?”崔永梽气急败坏到说道:“你居然要将应奉局之人全部赶出福建?我看你这官是做到头了。”   李三坚为了石竹山妈祖石一事,不但将应奉局提点朱汝明与福清县县令二赖子狠揍了一顿,还下令要将在福建路的所有应奉局之人赶出境去。   这不是公然与朝廷对着干吗?   谁都知道,就是因为宋帝赵佶的默许、纵容,造作局、应奉局等诸局所才会如此的嚣张,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并且谁都知道,花石纲一事,其背后始作俑者,其背后真正的运作之人就是大宋宰相蔡京。   如此,李三坚此举岂不是将大宋皇帝与大宋宰相一起得罪了?而且还是往死里得罪。。。那么李三坚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最起码李三坚这福建路安抚使算是做到头了。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想横了,豁出官职不要了,可也许整个福建路的官员都要被李三坚拖下水,也许整个福建路都会受到牵连,到了那个时候,整个福建路官场必将会对李三坚是恨之入骨,到那时,李三坚也必将会处于四面楚歌之境地。   如此严重后果,怎能不令崔永梽替李三坚担心?崔永梽又怎不心急如焚?   造作局、应奉局等诸局攫取民财,鱼肉百姓,对此崔永梽又怎会不知道?   一路之转运使是不常设的,此时福建路只两名转运使副使,而崔永梽为其中之一,那么他几乎就是福建路转运司之长吏了。   而职掌本路税赋钱谷、仓库出纳、权衡度量之转运司,与花石纲是密切相关的,转运司可以说是首当其冲。   崔永梽早已是不厌其烦,不胜其扰,可也不能与朝廷,与皇帝、宰相硬顶吧?其中可采取一些策略,阳奉阴违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崔公勿急!”李三坚亲手倒了一碗茶放在崔永梽面前后说道:“你先看看这个。”   李三坚随后将一张白纸递给了崔永梽。   “这是何物?”崔永梽诧异的接过这张白纸后问道。   “廉政,秉公执法威自显,善听民言政更廉;常思贪欲之害,常戒非分之想,常怀律己之心,常修从政之德。奖罚,赏毫厘之善,必有所劝;罚纤芥之恶,必有所阻。赏当其老,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戒惧。爱民,为政,通下情为急;足寒伤心,民寒伤国。治军。。。。。”   崔永梽照着白纸之上的字念了一遍后,是更加诧异的问道:“翰韧你。。。到底是何意啊?”   “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李三坚背了一遍《礼记·大学》,更是令崔永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是何意。   《礼记·大学》谁不知道啊?这是宋每一名读书人必修之功课,崔永梽又岂有不知?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吾辈所求。”李三坚随后指着白纸说道:“此七戒,李某打算将其作为我福建路官员之官训,崔公以为如何?”   “好是好,可此与应奉局又有何关系?”崔永梽问道。   “上固有错,但我等既为臣子,当尽臣子的本分。”李三坚随后叹道:“李某感觉在福建路的差遣将要罢了,可李某在福建路为官数年,总是要给福建路留下些什么吧?李某思来想去,就留下这七条训诫吧,至于今后是什么样的情况。。。李某也不能预料。”   宋官员一般都是三年一迁官,或升官,或平调,或贬黜,反正就是不能够长期在同一地方为官的。   李三坚为福建路管勾安抚使司事,也就是福建路经略安抚使,时间已达数年之久,再加上此次与蔡京、朱勔之辈算是彻底翻脸了,已经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因此李三坚必然会受到此事的影响,罢官免职是跑不了的了,最起码李三坚必然会被转迁他处为官。   因此,李三坚希望在那一日到来之时,在福建路,在福州,在泉州能够有一片净土,能够有一个支撑大宋这一片天的沃土。   当然这只是李三坚的一厢情愿,李三坚为福建路长吏,可下令将此七条训令作为福建路官场的官训,可李三坚走了,李三坚不再是福建路长吏之后,后继着会遵守此官训吗?就算是遵守这七条训令,但又能够遵守到什么程度?此一切的一切,均是不得而知的。   说不定,李三坚前脚走,后继之人就将此七条训令当做厕纸给扔了。。。   其实李三坚自问也不能完全做到这七条训令的。 ,但有总比没有好,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   “官训之事今后再说不迟,可当下应奉局之事又当如何应对?崔某以为驱应奉局之事万不可为之。”崔永梽随后说道。   “李某在福建为官一日,就要为我福建百姓做一天事情。”李三坚闻言说道:“李某在福建一日,就决不容有害民之事。至于犯上之事,李某也顾不了许多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李某恭候便是。”   李三坚随后坐回到了椅子之上,取过一本空白奏疏,提笔略一思索,写下了几个字。   “你。。。你要作甚?”崔永梽见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惊问道。   “许久未给陛下写过什么了,今日李某打算上一本奏疏。”李三坚平静的说道。   要说从前李三坚还对花石纲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此时已经与蔡京、朱勔之辈算是彻底翻脸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将事情闹大一些,事情闹大了,也许李三坚反倒是安全了。   “翰韧,你就听老哥哥一声劝吧。”崔永梽苦着脸劝道:“事情还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况且朝中自有言官御史,你这是又是何必啊。。。再者说,你这奏疏还不一定能够递得上去啊。”   御史言官?此时朝廷御史言官几乎都是蔡京的党羽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崔永梽的一句话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是奏疏还不一定能够交到赵佶手中呢,原因是不言而喻的,蔡京为大宋宰相,是可以控制天下奏疏的。   如何将奏疏递上去,倒是件麻烦事,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   。。。。。。。。。。。。。。。。。。。。。   “相公,出了这件事情,他们决不会与相公善罢甘休啊。”回到安抚使府邸之后,费景阳于书房之中对李三坚说道。   “嗯,庭举有何高见?”李三坚点头道。   李三坚当然明白蔡京、朱勔之流是不会轻易与自己善罢甘休的,这种事情,估计连傻子也会清楚的,可明知如此,一时之间,李三坚出了上书赵佶之外,却想不出其他任何应对之策。   “相公,有备而无患!”费景阳想了想后说道:“在下以为当下最为紧要的还是在今上身上,若是今上对相公恩宠不减,那么事情就有回旋余地了。”   “恩宠不减?”李三坚闻言不禁笑道:“这么些年未见面了,恐怕陛下都想不起李某长的是何模样了。。。”   “相公不必如此沮丧。”费景阳摇头道:“平日里在下经常听相公说起,陛下此人乃是个重旧情之人,何执中等人岂不是陛下府邸老人吗?何执中此时不也是宰相吗?”   此时蔡京为左相,而何执中为右相。   “何执中?此时此人已依附蔡京,他会为我说话?”李三坚摇头苦笑道。   “哎,我的相公啊!”费景阳闻言叹道:“这个世上又有何人是甘居人下的?何执中也概莫能外。况且从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相公所言非虚,陛下乃是个念旧情之人。”   李三坚点了点头,何执中是个平庸之人,能够坐上宰相之位,当然是与赵佶的关照分不开的。   何执中当年可是端王赵佶的侍讲、侍读。   可这么些年了,李三坚与何执中一直没有往来,此时若是李三坚有什么事情,何执中会帮着李三坚说话吗?对此,李三坚是没底的。 第九章 帝王之术   宋福建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府邸   “相公,但凡帝王之术,无非有二,其一就是王、霸道,其二就是平衡之术。”李三坚府邸书房之中,费景阳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的书房为安抚使府邸最隐秘之处,可谓是府邸密室,非心腹之人不得进入,除了母亲符二娘之外,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就连李三坚夫人们进出书房,也需通报。   此时书房之中,只李三坚与费景阳二人,二人所说的话自然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庭举,坐下来慢慢说。”李三坚细细的咀嚼费景阳之言。   费景阳闻言坐在了李三坚对面的椅子之上,喝了口茶后对李三坚说道:“王霸道为以帝王之威,以雷霆万钧之力,摧毁一切胆敢冒犯君威者。施恩,令人竭忠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罚罪,依律令或者不依律令,直接降罪或诛杀,如此,可立君王之威。”   “平衡之术又是怎样的?”李三坚沉吟道。   帝者,生物之主,兴益之宗,手握生杀大权,乾坤独断,此不难理解。   就是因为如此,自古到今,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对那个位置是馋涎欲滴的,为了那个位置不惜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惜赌上自己的一切,不惜骨肉相残,亲人反目为仇,可到头来,成功的却没几个,绝大多数人皆落了个身败名裂、身首异处的下场。   “平衡之术,难道相公不明白吗?”费景阳微微一笑后说道:“帝王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其帝位,最害怕的就是一家独大,三国曹操势大,汉祚倾移,司马氏势大,三国归晋。此时朝廷蔡京势大,今上又岂能不为此不平衡之?若此时有人能够与蔡京、朱勔之流匹敌,今上又岂能不扶持之?”   “与蔡京、朱勔匹敌?”李三坚闻言摇头苦笑道:“你太高看我了,蔡京、朱勔,朝廷新贵,深受皇宠,蔡京更是高居相位,李某区区一名路分之吏,如何是其对手?”   既用且防,李三坚如何不清楚当今圣上的手段?这也是朝廷相位更换得异常频繁,蔡京数次罢黜、复起的主要原因。   可要成为蔡京、朱勔的对手,最起码你得有一定的本事,方才能够成为蔡京、朱勔的对手,成为他们的对手,或者在赵佶、蔡京眼中能够称李三坚为对手,如此,宋帝赵佶才会看重李三坚,用李三坚制衡蔡京,此时李三坚才会安全。   若非如此,李三坚随时就可能成为一枚弃子给扔了。   目前的李三坚还自问做不到这点。   “非也!”费景阳闻言摇头道:“相公此时虽为地方路分官员,但却已是名满天下,‘李青天’之名响彻东南之地,此时虽仍不是蔡京、朱勔的对手,但今后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也。”   “今后?”李三坚闻言又是苦笑道:“先不要说今后了,目前这关又如何捱得过去?”   李三坚不怕罢官免职,反正这官也是越做越憋屈。罢官免职之后大不了携家人隐居在某处,依自己的本事,依自己三夫人徐婷婷的本事,过个小富的日子,最起码全家不会挨饿受冻的,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李三坚害怕的是家人受到牵连,若是李三坚不但被罢官免职,还被流放,那么家人定会是受到牵连,发配到某处编管,到时候海角天涯的,母亲符二娘又如何受得了?自己的众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又如何受得了?   “相公,在下听说你欲上书朝廷?”费景阳问道。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   “相公打算对今上说些什么?”费景阳又问道。   “这。。。”李三坚想了想后,苦笑道:“无非就是诉诉苦而已。”   “诉苦?呵呵。。。”费景阳闻言不禁摇头笑道:“相公,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等着他们找上门来,不如先出招,先将事情闹大。依在下愚见,相公你可上书弹劾蔡京、朱勔之辈,暴其恶形于天下。相公,此时虽蔡京、朱勔之流权倾朝野,但天下恶蔡之人众也,天下恶蔡久矣!相公此举,必将引起天下人望风景从,到时候只怕他们欲为难相公,却也投鼠忌器也。”   “然也,然也!”其实李三坚也有此意,闻言不由得大喜,抚着费景阳背部说道:“真乃英雄所见略同也!”   费景阳时运不济,屈身从贼,而未做官,若是费景阳为官,依其不凡的见识,必将会混得风生水起的。。。   “相公为天下英雄,在下不过为一名贼配军而已。”费景阳笑道。   李三坚闻言呆了一呆后,指着费景阳摇头笑道:“李某乃是何等样人?岂能让你一生不明不白的?旦有时机,李某会给你一个出身的。”   “相公。。。”费景阳闻言感动得起身,敛衣施礼道:“相公于小人有救命大恩,小人岂敢有何非分之念?小人只愿侍候在相公身边,此生足矣。”   “庭举,快快免礼。”李三坚连忙扶着费景阳说道:“今日李某就对你说句心里话罢,当年李某实为爱才,不忍你一身的才学付诸东流,方才留你一条性命。”   “多谢相公了。。。”费景阳哽咽的说道。   。。。。。。。。。。。。。。。。。。。。。   “官人,你唤奴家前来何事啊?”   安抚使府邸书房之中,李三坚的三夫人徐婷婷问道。   “你如此聪慧之人,难道还不知道是何事吗?”李三坚微微一笑后,对徐婷婷说道:“来,坐在官人身边来。”   李三坚欲采取费景阳之策,就是上疏弹劾蔡京、朱勔之流,先下手为强,与他们针锋相对,可行此举,奏疏你需递的上去才行啊。   此刻蔡京等人已经控制了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等衙门,言路已断,因此李三坚必须采取其他办法,而徐婷婷在嫁给李三坚之前就与宫中有联系,这些年也是徐婷婷在忙这些事情,于是李三坚就寻徐婷婷前来询问她的意见。   “你呀!”徐婷婷倚在李三坚的怀里,伸出葱花般的玉指在李三坚额头上,轻轻的点了一下后说道:“当年在京城之时吃的亏还不够。当年奴家就劝过你,可你却活生生的将自己从京城贬到了泉州。。。”   徐婷婷说罢,不由得抬袖掩口轻笑了起来。   “哎,我的小婷婷啊。。。”李三坚有事相求,当然就是甜言蜜语、口齿生香的,搂着徐婷婷说道:“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官人我的秉性吗?此次奏疏如何递进宫中,就请贤妻给拿个主意罢。”   “愤天下不平之事,恨天下祸民之贼,就你能?”徐婷婷取笑了李三坚一句后说道:“只可惜王皇后已逝,要不然此事是易如反掌,不过,要递一份奏章进宫也并非是件难事。”   此时曾经的端王妃,皇后王氏已经病逝,病逝之时年仅二十五岁,谥曰静和,而徐婷婷是一直与王氏有联系的,因而此时徐婷婷就断了这根线了。   “为夫当然知道王皇后已仙逝,故有此一问啊,难道你还有其他途径吗?难道是通过梁师成、杨戬等人吗?”李三坚闻言点头问道。   “一丘之貉,岂能通过他们?”徐婷婷撇撇嘴后笑道:“奴家自有门路,官人放宽心便是。”   李三坚是与梁师成、杨戬等人有些交往,应该说还是有些交情的,可那时李三坚与梁师成、杨戬等人并无利益方面的纠葛。   可此时李三坚欲借“花石纲”发难,就必将会与梁师成、杨戬等人发生激烈的冲突了,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梁师成与杨戬等人也是借“花石纲”一事是上下其手,大肆贪墨,已经与蔡京、朱勔之辈形成了一个利益团体,如此,李三坚欲通过梁师成、杨戬等人弹劾与蔡京、朱勔之辈,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了吗?到时候他们只怕接到李三坚的奏疏,就立即转交给了蔡京等人了。   徐婷婷口中所言一丘之貉,是一点都不为过。   “哎哟,我的小婷婷还胆儿肥了?居然有事情瞒着为夫吗?”李三坚捏了捏徐婷婷的琼鼻笑道。   “官人。。。”徐婷婷拨开李三坚的大手后,忽然扑到李三坚怀里,昵声说道:“官人有事,奴奴当亲自去趟京师为官人周旋,可。。。可。。。奴奴近日身子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不必。。。嗯?身子怎么了?不舒服吗?”李三坚闻言关切的问道。   “不。。。不是。。。不是不舒服,就是有些不对劲。。。”徐婷婷支支吾吾的答道。   “什么不对劲啊?请郎中没有啊?”李三坚又问道。   “就是。。。就是月事。。。两个月没来了。。。哎呀,夫君,羞煞奴奴了。。。”徐婷婷将小脸埋在李三坚怀里,羞红了脸说道。   “什么月。。。事。。。啊?!!!来人,来人呐,速速请郎中,快快!”李三坚闻言是又惊又喜,一把将徐婷婷抱了起来,大踏步走出书房吼道。 第十章 人挡拆人,佛挡拆佛   宋政和二年,两浙路姑苏城   姑苏也就是苏州,古称“吴郡”。开皇九年灭陈后废吴郡建置,以城西有姑苏山之故,易吴州为苏州,这是苏州得名之始。但平日里,一般还是以 “吴郡”或“姑苏”相称。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湖熟,天下足。苏州北频长江,东枕大海,西临太湖,襟江带湖的,交通便捷,为太湖地区政治、文化与军事中心,实为宋江南重镇。   苏州井邑之富,过于唐世。郛郭填溢,楼阁相望,飞杠如虹,栉比棋布,近郊隘巷,悉甃以甓。冠盖之多,人物之盛,为东南之冠。   而目前有两处是最负盛名,或者说最招致骂名,为庶民百姓所痛恨,那就是苏州造作局与应奉局。   造作局为大宦官童贯奉旨于崇宁元年在苏州、杭州两地所设,集工匠数千人,以制作各种宫中所需的奢侈品。   而应奉局于崇宁四年设于苏州,专门为宫中,为宋帝赵佶搜罗东南各地奇花异石、名木佳果、奇珍异宝,由水陆运送京师,这就是所谓的“花石纲”。   而应奉局提举朱勔除了到外面四处搜刮或回京师面圣之外,就居住在苏州。   苏州商业发达,人口众多,因此苏州是寸土寸金,可朱勔在苏州却拥有大宅至少十座以上,土地更是无法计数。   苏州城外某处朱勔父子庄园,占地约数百亩之多,可容纳数十座院落,三百余间房屋,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怡红快绿”匾额。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团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沁芳溪在这里汇合流出大观园,有一白石板路跨在沁芳溪上可通对岸。   朱勔父子苏州庄园,式样拟同宫禁,庄园之内有家丁、护卫多达数百人之多,其中的姬妾、侍女也是人数众多,且个个貌美如花。   李三坚的泉州太守府、福州安抚使宅邸与其相比,就是茅草屋一个。   庄园内有处名曰“望荷亭”的园林,入园处便有一处土丘,土丘之上是土石相间,箬竹丛生,古木森郁,极富山林野趣。   土丘之上还有一个六角亭,朱勔在六角亭中摆下酒宴,与众姬妾饮酒作乐,席间是解衣露肉,丑态百出。   “大官人,皇宫是个什么模样啊?”一名美姬将一颗紫晶葡萄喂入朱勔口中后问道。   “皇宫?皇宫就是一个字,那就是大,大得没边了。”朱勔半倚在一名美姬怀里,用半苏半京的口音答道。   “有咱家的房子大吗?”另一名美姬撅着红艳艳的小嘴问道。   “咱家的房子?”朱勔在美姬脸上捏了一把赞道:“啧啧啧,这脸皮,与西桥豆腐一般,光滑水嫩,你这小娘皮,是水做的吗?我告诉你吧,咱家虽大,在这个吴郡也是数一数二的,可与皇宫相比,就差远咯。”   “大官人,这苏州都呆腻了,什么时候带奴奴们去皇宫耍一番嘛。”一名美姬腻声说道。   “哈哈,你这个小娘皮。”朱勔笑道:“皇宫有那么好去的吗?那禁宫门口站着的金甲卫士个个凶神恶煞的,如南天门天兵天将一般呢,进趟皇宫,解衣掏裆的,就像扒层皮一般。”   “嘻嘻,大官人,你还不是经常去嘛,也没见怎么难啊。”另一名美姬笑道。   “哈哈,小娘子,听到掏裆就耐不住性子了?”朱勔揭开一名美姬胸前薄纱后笑道:“少爷我可是深得皇宠呢,要不然也没那么容易呢。哎,官家对我朱家可是没得说呢,你们瞧瞧,来来来,都来瞧瞧。”   朱勔说罢,将裹着一块黄帛的右臂抬了起来,众姬妾也围上来观看。   此时朱勔袒胸露乳的,只右臂一块黄帛却死活不取下来,使得众姬妾是纳闷异常。   朱勔不但此时不取,就连吃饭、睡觉也是不取,甚至连干那调调也是不取,黄帛就似乎是长在他身上一般。   “大官人,这是何物啊?”一名美姬小心翼翼的用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黄帛后,好奇的问道。   “哎,哎,你小心点。。。”朱勔得意洋洋的答道:“前不久我去皇宫面圣,因差事办得好,官家手抚着咱的胳臂好一顿的夸奖,与咱说了好一阵的话呢,因此用黄帛裹臂,以彰显官家对我朱家的恩宠。”   “哎哟,大官人可真真的是天下第一人啊!”   “官家真的摸了大官人了啊?”   “大官人摸了官家没有啊。。。。。?”   “哎,真真的羡慕死奴家了。。。”   众姬妾闻言先是好一阵的无语,随后恭维之声四起,围着朱勔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众姬妾无语,乃是因为感到有些脸红。   朱勔的众姬妾当中的许多人是来自青楼的,而青楼之人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肯定也是见过世面的,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脸皮子早已练得无比深厚,可也被朱勔黄帛缠臂之举,弄得有些脸红。。。   皇帝摸你胳臂,黄帛缠臂,若是摸你头,会不会黄帛裹头?摸你屁股,会不会黄帛包臀?摸你裆部,会不会黄帛兜裆?摸了你朱勔全身,朱勔会不会用黄帛将全身都缠起来?   朱勔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   黄帛缠身与黄袍加身有何区分?几乎都是一样,那就是造反谋逆的大罪,将会抄没家财,夷三族。。。   不过朱勔暴虐,稍有不喜,即弃之如履,这还算是好的,更严重的就是将她们卖入青楼、妓寨,送给小厮下人,甚至活活打死都有可能,因此众姬妾在沉默一阵之后,便谀词如潮,生怕触怒了朱勔。   正当朱勔与众姬妾嘻闹,丑态百出之时,一名家奴急匆匆的走到朱勔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朱勔与众姬妾之事,从来不避下人,下人也早已习惯了,朱勔甚至喜在人面前交合,甚为不齿下作。   “拆,哪里挡着,何物挡着,拆了便是,便是将这吴郡城池尽皆拆了,又有何妨?耽搁了官家之事,方为大事。”朱勔听完后,向着家奴大声吩咐道。   此时东京开封大内北面的延福宫刚刚修建完毕,赵佶、蔡京就欲修建更大规模的艮岳。   要知道延福宫只稍小于宫城的,耗费民力、物力、财力无数,并惹得天怒人怨的,方才修建完毕,可赵佶、蔡京却丝毫不消停,丝毫不耽搁,就立即准备修建艮岳了,而主持修建艮岳的却是梁师成。   而修建艮岳必然要耗费大量民力、物力、财力,其中的木材、石块等物消耗之量,更将无法计数。   以朱勔为提举的苏州应奉局,这段日子以来,为了筹备修建艮岳,更是大肆搜罗各种奇花异石,其中在姑苏城内搜罗到了一块奇石,高四丈有余,欲由水路运往开封府,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此巨石,是无法运出姑苏城池水门的,于是朱勔就下令拆除一切阻挡之物。   人挡拆人,佛挡拆佛!   家奴闻言就努力从朱勔姬妾身上收回目光,连滚带爬的下去传令了。   “如此破事也来打搅咱?”家奴走后,朱勔还愤愤的骂了一句后,就继续与众姬妾嬉笑玩乐了。   “亲叔啊。。。亲叔啊。。。”只可惜好景不长,朱勔刚刚恢复了一下心情,朱勔之侄朱汝明便哭哭啼啼的闯进了“望荷亭”,一路疾走,一路嚎啕大哭,就似奔丧一般。   “亲叔啊。。。小侄回来了。。。”朱汝明见到朱勔之后,又是嚎哭数声,纳头便跪倒在了朱勔面前,但却是微微抬头,用余光偷偷的打量着朱勔的诸美姬,并咽了口口水。   自古吴越多产美人,朱勔在吴郡这么多年,岂能不大肆搜刮?此刻朱勔身边的女子个个美若天仙,且衣衫不整的,从而令朱汝明有些挪不开目光了。。。   与她们相比,自己的八娘、九娘就似乡巴佬一般。。。   朱汝明在福建路福清县石竹山,被李三坚好一顿暴揍,其后就逃命般的逃出了福州,一路狂奔,直驱姑苏城,期间并未洗浴,也未更衣,几乎就是保持着在石竹山被暴揍之后的原样,逃回了姑苏城朱勔庄园。   因此此时朱汝明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是白一块红一块的,身上的官袍也早已变了颜色,破破烂烂的,黄一块黑一块的,且还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恶臭,令朱勔的众美姬忙不迭的掩住了口鼻。   朱汝明此时的模样要多凄惨,是有多凄惨。   “你奔丧啊?”朱勔也是用一块丝巾掩住了口鼻,走到朱汝明面前,抬脚碰了朱汝明身子一下后呵斥道:“哭什么哭?别哭了,再哭几棍子打将出去。差事办的怎样了?妈祖石呐?”   “差事!!!?哎哟,亲叔啊,快别说什么差事了,别说妈祖石了。。。小侄有命逃回来见亲叔,就算是我朱家祖坟坟头冒青烟了啊!”朱汝明收住嚎哭之声,抽抽噎噎的说道。   “嗯?这是怎么个说法?”朱勔闻言差异的问道。 第十一章 抓住尾巴   宋浙西路平江府朱勔庄园“望荷亭”   “腌臜泼才,狗一般的人物,直娘贼,就这样想吓唬咱?咱且不惧你。。。撮鸟,蠢物,贼配军,奸贼,奸顽这厮,倒街卧巷的横死贼。。。”“望荷亭”之内,朱勔指着南方大骂道。   朱汝明将自己在石竹山被李三坚暴揍一顿,并与应奉局之人一同被赶出福建路之事,添油加醋的告诉朱勔之后,朱勔顿时大怒,是怒不可遏的指着南方大骂李三坚,这一骂就骂了个半炷香功夫,骂了个昏天黑地的,各种污秽之词是层出不穷,令朱汝明等人是目瞪口呆的。   朱汝明也是个秽言高人,可与朱勔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亲叔。。。”半炷香之后,朱汝明打了哈欠后问道:“你看此事。。。?”   “李贼有儿子没有?”朱勔喘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美酒后,问向朱汝明道。   “这。。。据小侄所知,目前此贼并无任何子嗣。。。亲叔,你这是何意啊?”朱汝明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的答道。   “李贼生儿子没屁眼。。。”于是朱勔又是仰天长骂,这一骂又是半炷香功夫。。。   “夺妻之恨,咱至今难忘,今个儿你又来挑事,当真以为咱拿你没辙了吗?”整整一炷香之后,朱勔方才骂声暂歇,喘着粗气,恨恨的说道。   “亲叔,你看此事,孩儿们该当如何应对啊?”朱汝明苦着脸问道。   “什么如何应对?咱让你去闽地办两件事,妈祖石是一件,可你却办砸了,另外一件事情呐?办得怎样了?”朱勔此时也顾不上朱汝明身上的恶臭了,靠近朱汝明低声问道。   “那件事情。。。那件事情,小侄也没个头绪。。。”朱汝明见朱勔脸色大变,于是慌忙说道:“不过小侄带来一人,定令亲叔满意。”   “何人啊?”朱勔闻言问道。   “小侄这就去领人进府,不过。。。”朱汝明随后看了一眼朱勔的众姬妾,目光只在众美人关键部位瞄来瞄去的。   “看什么看?小心老叔的大耳刮子!”朱勔没好气的瞪着朱汝明呵斥道:“还不快去领人?若是咱真的满意了,赏你两人,又有何妨?”   朱勔年少之时便心气大,出手阔绰,不但是钱财,还包括女人,经常性的赏赐女子给自己的手下,当然这些女人均是朱勔玩剩下的,且是贱婢或贱妾身份。   “都下去吧!”朱勔随后见朱汝明走出园门之后,吩咐众姬妾道。   朱勔与众姬妾之事,不避手下,但商议大事,却不容众姬妾在旁的。   朱勔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对着园门吼道:“朱汝明,你这个臭虫,沐浴之后,方可来见咱。。。”   。。。。。。。。。。。。。。。。。。。。。   一炷香之后,沐浴更衣之后的朱汝明领着一人走进了“望荷亭”。   此人满头的黄发,生的深目高鼻,绝不是中原人,令朱勔惊讶不已。   “小人东海廖汉叩见朱大官人,大官人万福金安。”异族人廖汉倒也知汉家的礼节,并且知道面前的这个眼皮子耷拉着的,满脸酒色之气之人身份不凡,于是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东海廖汉。。。?”朱勔沉吟道,疑惑的目光随后转向了朱汝明。   “亲叔,他本为东海海贼,归顺官府之后,一直混得不得意,因此想来亲叔这里谋个前程。”朱汝明解释道。   “东海海贼?来咱这做什么?咱这里又不是安济坊,弄些拉细来作甚?”朱勔疑惑的问道。   “亲叔,他可是李。。。姓李的贼子亲自招安的呢,如此的话,他应该知道李贼的一些事情吧?”朱汝明闻言答道。   “原来如此!”朱勔忽然想起一计,于是看着廖汉说道:“你这汉子,突兀来到咱府上,本当几棍子打将出去,但看在汝明的面上,就饶你棍棒,非但如此,只要你今后为咱好好办事,咱在应奉局赏你一个差事又如何?”   “还不快谢亲叔大恩?”朱汝明见状连忙说道:“进了应奉局,就算是一头掉进福窝了呢,有你享不尽的清福。”   “多谢朱大官人!”廖汉闻言大喜,连忙磕头谢恩道:“小人廖汉愿为朱大官人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但凡降卒,主要就有两种结果,一种就是弃兵为民,成为一名普通平民百姓,一种就是继续从军当兵,但一般来说,如此降卒在军旅之中是极不招人待见的,为奴为婢的,地位极为低下,甚至丢掉性命都有可能。   廖汉虽为福建路宋军之中的一名将领,但日子过得却也是极不舒坦。   廖汉可没有费景阳等人这么好的运气,能够为大官人的幕僚,因此廖汉想有出路,必须依附在某人之下。   因此廖汉欲依附在朱勔门下,以求有条较好的出路。   “你这汉子,倒也会来事。”朱勔闻言大笑道:“你只需如此如此,咱便记你一功如何?”   朱勔随后低声细细的吩咐了廖汉一番。   “小人敢不尽心竭力为大官人办成此事?”廖汉听完之后,拍着胸脯应允道。   “好,好。”朱勔大喜,踮起脚尖拍了拍廖汉肩膀,转头对朱汝明笑道:“汝明啊,此事办的不错,算你小崽子差事办的好,回头就赏两个小娘子给你吧,哦,对了,再给他一个。”   廖汉身材魁梧,就算矮着身子与朱勔说话,也是比朱勔高出一头的。   “呵呵,亲叔,你老吩咐的事情,小侄敢不放在心上?”朱汝明欢喜的说道。   “多谢朱大官人!”廖汉早就对江南美人垂涎欲滴的,闻言更是欢喜。   “大官人,小的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此时廖汉忽然想起一事,于是有些犹豫的对朱勔说道。   “何事啊?自今日起,你就是咱的心腹了,还有何话不能够说的?”朱勔点点头温言道。   “就是。。。就是那泉州知州李三坚,哦,不对,现在他可是福建路经略相公呢,那李三坚当年招安东海铜山寨,小的听说他是与山寨三头领顾龙云商议此事的。”   “嗯,然后又怎样了?”朱勔听说李三坚招安海寇一事,顿时兴趣大增,同时隐隐感到其中可大做文章,于是兴奋的招呼家奴道:“来人,上酒,上好酒,廖汉,来来来,边饮酒边说。”   “多谢朱大官人!”好酒好菜上来之后,廖汉猛灌了一大口道:“可据小的所知,顾龙云此人从前哪里若识得李三坚啊?后小的经多方打听,原来他们是通过一名女子才牵上线的。”   “女子?是何等女子?”朱勔是越来越兴趣,于是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她是何人,不过小的知道这女子身份可不凡呢。”廖汉答道。   “小的只知此女原为江湖门派‘清音阁’之人,与山寨三头领顾龙云素有来往,两人交往已有多年了。”廖汉又灌了一大口酒后说道。   “清音阁,清音阁,这是什么?此女又是何人啊?”朱勔喃喃自语道。   无论怎样,无论此女身份到底是何人,但李三坚在剿灭东海铜山寨海寇之前,就与此等江湖匪人有往来,而李三坚身为大宋官员,且官还不小,那么这就是一条罪名,朱勔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   李三坚啊,李三坚,你个直娘贼终于被咱抓住尾巴了吧?你也终于露出马脚了吧?朱勔心中暗道。   “亲叔,此事好办,抓住顾龙云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朱汝明见状对朱勔说道。   “照啊!”朱勔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道:“汝明之见,正合我意,就这么办吧。”   “顾龙云现在何处?”朱勔随后问向廖汉道。   “三哥。。。呸,瞧我这臭嘴,顾龙云现在闽地做买卖。”廖汉答道。   “啊?!!!!!”朱汝明闻言惊呼了一声。   “你喊什么?”朱勔瞪了朱汝明一眼。   “亲叔啊,此人。。。此人在福建路,事情就难办了啊!”朱汝明答道。   “事情有何难办的?不就是捉个人吗?还是个商贾。”朱勔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此人是在李贼的地盘上啊,如何才能拿人啊?”朱汝明问道。   “汝明啊,跟老叔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老叔的手段?咱要拿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无论他是何人!”朱勔闻言冷笑道。   “汝明,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你需如此如此。”朱勔随后低声对朱汝明说道。   “我。。。这。。。。。。。老叔你。。。。。。。”朱汝明闻言顿时就变了脸色。   此刻朱汝明是最怕回到福建路了,最害怕再碰到李三坚了,当时被暴揍之时,应当是李三坚手下留情了,否则依李三坚杖毙魏国公赵沆的往事,那么打死他还不是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啊?   “你怕什么?”朱勔瞪了朱汝明一眼后又低声吩咐了几句。   “此事关系重大,咱需回京一趟。”朱汝明最后说道。 第十二章 纲运   宋政和二年八月,苏州盘门水门   盘门水门,因其门上曾悬有木制蟠龙,以示镇慑越国,故又被称作“蟠门”,为春秋伍子胥所督建。   既为水门,就有水闸、水道、水道之上的拱门、城门楼等等,以控制船只的进出。   盘门水门原本在水道城墙之上有一座歇山式两层三开间城门楼,可此刻城门楼连同三道拱门及周围的城墙均是消失不见了,只余下空荡荡的一条水道。   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宋苏州应奉局为了运送花石纲,将城门楼连同三道拱门及周围的城墙尽皆拆毁,以便载着各种巨大奇石的船只出入。   应奉局不但拆毁了盘山水门,姑苏城内许多水门亦是不能幸免于难,只要是拦着路的,无论是何物,一律拆毁。   此日,一艘艘的大船驶出了姑苏城池,船只首尾相接,一眼望不到尽头。   船只个个吃水较深,明显载着重物,船上无数巨大的假山奇石先被胶泥封住,再裹以巾麻载运。   姑苏城河边之上,无数鼓号手是吹吹打打,张着销金罗伞,引着一行人自人丛中走了出来,当先一人坐在山轿上,绯袍高冠,意态得意悠闲。   “吾等恭送朱大官人,大官人一路平安!”两浙路所有文武官员,均于苏州相送。   朱勔此次上京共计押送二百余纲奇花异草、奇珍异宝、奇石美玉等等,宋十船为一纲,也就是说负责输送的船只需有两千余艘,不过实际上此次朱勔上京所携带的船只却有三千余艘。   多出的这千余船只为私船,船上运载的是私货。   宋之纲运是免税的,对于纲船之中所携带的私货也是免税的,这是朝廷之制,并且对于所携带的私货是有限制的,不是想携带多少就携带多少的。   不过依朱勔目前的权势,夹带些私货上京贩卖,哪里会有人过问?哪里有人敢过问?于是朱勔等人就肆无忌惮的携带大批私货上京贩卖,赚取差价,上行下效,纲运之中的官吏、武臣、船卒等等也夹带了大批私货,使得纲运船队凭空多了千余艘船只。   三千余艘大小船只几乎将两浙路的船只抽空了。官府的船只被征调一空,还强征商船、渔船等民用船只,同时一年数次纲运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宋之漕运,太湖粮食堆积如山,可京城、西北边关、南京等地戍守的军队却是粮草不足。   花石纲劳民伤财,其中奇石美玉、奇珍异宝还好些,可以缓缓运至京师,可花木就麻烦了,耽搁久了,花木在京师可不容易栽活,于是为保证花木的成活率,就率以健步捷足,虽万里用四三日即达。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李唐送荔枝还好点,万里之外送到长安,最多也就送入贵妃口中,再咽入肚中,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可宋帝赵佶却需万里之外的花木不但要送到京师,还必须栽活,其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三千余艘大小船只自苏州出发驶入长江、淮河,是浩浩荡荡的,一眼望不到尽头,是千帆进发,舳舻相衔,络绎不绝。   纲运船队驶至常州之后,便有几艘大船悄悄驶离了船队,向着崇明岛乘风破浪而去。   一些巨石是无法通过运河运输的,运河也无法通过巨舰,因此只有通过海运,方可将其运至京师。   。。。。。。。。。。。。。。。。。。。。。。   崇明岛是是长江三角洲东端长江口处的冲积岛屿,岛上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林木茂盛,物产富饶。   五代杨吴在顾俊沙设崇明镇,是为崇明名称之始。宋建中靖国年间,又涌一沙于姚刘沙西北,曰三沙,鼎立海心,亦谓之崇明沙。   崇明岛为一海岛,同时崇明岛面积较且地势平坦,于是海寇喜聚集于此,以崇明岛为跳板,袭扰内地,因此崇明岛附近素有海寇出没。   宋政和二年十月某日,三艘巨大的海船出现在了崇明岛附近的海面之上,海船之上挂的是宋纲运的旗号。   这三艘巨舰为朱勔纲运船队分离出去的,通过海路运输的纲船。不知是何缘故,三艘纲船于八月底在常州与朱勔的船队脱离,直到十月方才驶至崇明岛。   “海贼!海贼!”   “哪里来的海贼?竟敢劫掠纲船?”   “扬帆,扬帆!快跑!快跑啊!”   正当三艘纲船于海面之上,缓缓的向北移动之时,薄雾之中,忽然钻出来十余艘黑色战舰,黑色战舰乘风破浪,速度极快,成品字型迅速的靠近了三艘纲船,并将其团团围住。   十余艘黑色战舰的船头之上均有一个醒目的狼头标志,船只之上也有海贼醒目的旗号。   黑色战舰靠近之后,船上之人的面目、衣服、兵刃等等是清晰可见,纲船的舟卒看清楚之后,顿时就发出一片惊呼之声。   三艘纲船之上悬挂的是宋纲运旗号,一般来说,就算崇明岛有海寇出没,但基本上也无人敢劫掠大宋纲船的,原因就是大宋纲船载的是御用之物,若被劫掠,必然会招致宋舟师的报复,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或者得了失心疯,东海海寇基本上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这些海运纲船自去。   可今日不知是何缘故,这些个海贼船只像发了疯一般,且异常坚决的扑向三艘纲船。   “嗵。。。嗵。。。嗵。。。”数声巨响过后,海贼船只之上的巨大撞角就撞上了三艘纲船,并牢牢的固定在了船帮之上,同时海贼抛出了海贼钩绳、挠钩等物,牢牢的固定住了三艘纲船。   “杀!一个不留!”一名身材魁梧的海贼首领挥刀大声下令道。   海贼首领整个头部均被黑布包裹,只有一双不同常人的眼睛露在了外面。   随着海贼首领一声令下,无数海贼拿着各种兵刃,或爬或跃,就冲上了纲船,并大肆劫掠。   纲船之上的宋军舟卒是拼命抵挡,却抵挡不住疯狂的海贼,于是纷纷败下阵来,放下小船,就逃之夭夭了。   海贼首领虽然下的是一个不留的命令,但他们似乎是只对船上的财货感兴趣,因而并未追杀逃命的宋军舟卒,任由他们离去。   。。。。。。。。。。。。。。。。。。。。。。   宋福建路福州   东海铜山寨降将顾龙云父子降了宋军之后,得到了朝廷敕封,被敕封为无差遣的官职,因此顾龙云父子就一直在福建路经商维持生计。   既然经商,就免不了应酬,此日顾龙云父子与一些往来客商刚刚自一处酒楼出来,就迎面碰上了一些官差。   “你就是顾龙云?”一名官差挎刀上前喝问道。   “正是在下,你们是。。。?”顾龙云听口音这些人不像是福建路之人,于是疑惑的问道。   “你别管我等为何人,跟我们去趟衙门吧。”官差随后吩咐手下道:“将此二人拿下!”   官差们闻言就一拥而上,拿着木枷、锁链就套在在了顾龙云父子二人身上。   “无罪,无罪,为何要所锁我等?我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尔等不得无礼。”顾龙云大惊,一边大呼,一边拼命挣扎。   顾稟也是一边大叫,一边挣扎。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正是福州最热闹的时候,街上行人较多,因此官府捉拿顾龙云父子二人,引起了诸多行人是驻足观看,围了一大群的百姓,并议论纷纷的。   众人看这些官差并不像是福州当地的官差,但官府拿人,小民又岂敢多嘴?又岂敢拦阻?   “带走,速速带走,小心夜长梦多。”一名官差挥手下令道。   于是众官差就将顾龙云父子二人架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疾驰而去,直奔河边,一条小船早已等在河边,官差们将顾龙云父子塞进小船后,就驾船扬长而去。   。。。。。。。。。。。。。。。。。。。。。。。   福州安抚使李三坚官邸   “嗳,嗳,你二人慢点啊,动了胎气,坏了我的孙子,老身且饶不过你二人!”   李三坚年过三旬,夫人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并且一动就是俩,正妻蔡绒雪与三夫人徐婷婷同时有了喜,符二娘、李三坚母子自是喜出望外,尤其是符二娘,盼望了多少年了,此刻终于有了结果,欢喜得几乎要晕过去了,慌忙请了郎中,号了喜脉之后,就连连宣布了保胎的数条“重大措施”。。。   其中一条就是强行让蔡绒雪与徐婷婷住在了一间阁楼之中,以便符二娘每日巡查、监督。。。   此日大清早的,符二娘就来到二女所居住的阁楼,见两女居然相携在府中花园子里面摘花采露的,动作幅度还挺大,于是符二娘急得直跳脚。   “哎,娘啊,俺的娘啊,大清早的地滑,您老小心点啊,别将您老自己个先摔着了。。。”大清早的,地面有了些露水,李三坚见老娘疾步而来,慌忙迎上去扶住了符二娘。 第十三章 终于有喜   福州路安抚使李三坚官邸   李三坚年过三旬,两位夫人同时有了喜,于是符二娘、李三坚是异常的欢喜,尤其是安抚使官邸老夫人符二娘,更是欢喜异常,在欢喜之余,就强行命蔡绒雪、徐婷婷二位有喜的夫人居住在一处阁楼之中,以便符二娘随时巡察、监督。。。   此日大清早的,符二娘就带着李三坚的五夫人蓝氏,赶到了两女所居住的阁楼,见两女早早的起床,并在府中花园子里散步、摘花采露的,于是急得开口呵斥。   “娘,俺的娘哟!”李三坚慌忙迎了上去,扶着符二娘笑道:“大清早的,地上有些露水,您老小心别摔着了,这是孩儿吩咐她们的,养胎不需每日里坐着、躺着的,要多动动,方才对胎儿有益处的。”   母亲符二娘之命,倒是方便了李三坚,省的东跑西颠的。。。   李三坚目前五名妻妾,虽艳福不浅,但也体会到了其中的麻烦与烦恼   “你懂什么?娘可是过来人,没听说过多动的道理,况且清晨天这么凉,受了凉,动了胎气,娘可饶不了你。”符二娘白了李三坚一眼,就转头招呼两名儿媳道:“你们两个还在瞎转悠什么?赶紧随娘进屋去。”   蔡绒雪、徐婷婷二女闻言本想奔过来,结果看到符二娘“如狼似虎”的目光,于是只好碎步走了过来,两女均是仪态万千的,使得李三坚拼命才憋住了笑。   “娘。。。”两女一左一右的扶住了符二娘,甜甜的喊了声娘。   李门一直无后,蔡绒雪、徐婷婷与李三坚成婚近十年后,方才有了喜,能够为李家诞下一男半女的,此时心中当然是无比欢喜,可欢喜之中也有烦恼,那就是生男还是生女,早生还是晚生之事。   李三坚倒是一直在说无所谓男女,可李三坚不在乎,符二娘在乎,蔡绒雪、徐婷婷也在乎,她们又岂能不在乎?   在这个世上,大多数女子甚至连姓名都没有,仅以某某氏称呼,母凭子贵,这个子可不是女儿,而是指儿子,特别是李三坚目前也算是朝廷高官了,李家也算是官宦人家了,因此蔡绒雪等人就更加在意了。   蔡绒雪若生子,就能巩固自己的地位了,而徐婷婷若生子,必将会更能得到李府上下人等的敬重。   早生与晚生也是不一样的,提早一步出生,便是长子,晚一步出生便是次子,帝王家中是立长不立幼,臣下也同样如此,长子继承制,也是有长幼之分的。朝廷若是恩荫某位大臣家眷,首先敕封的便是长子,其次才是次子,不过降罪祸及家人之时,首先也是长子。。。   长子之地位可见一斑。   当然长子也是有嫡庶之分的,也是有嫡长子、庶长子之区分的,今后的地位也是不同的。   不过虽然如此,庶长子总比庶次子好吧?因此此时蔡绒雪、徐婷婷表面之上是一团和气,相处和睦,可背地里还是多少有些较着劲呢。   “好,好,快随娘进屋,娘还有事情与你们商议呢。”符二娘闻言顿时就眉开眼笑的,特别看着两女有些显怀的肚子,更是欢喜异常。   李家一直无后,这件事情都快成了符二娘一块心病了,李家无后,就好像是符二娘的错一般,符二娘也总是感觉对不住李氏的列祖列宗,总是感觉对不住李三坚的父亲李清,在祭拜之时,都是无颜面对的。   这下可好了,一块心病终于去除,符二娘顿感异常舒心,异常欣慰,异常欢喜。   于是李三坚的诸位妻妾就簇拥着符二娘走进了堂屋。   “瑶瑶,去吩咐厨房将青豆虾仁、酥蜜粥等,送到这里来。”进入堂屋之后,符二娘吩咐李三坚的五夫人蓝瑶瑶道。   青豆虾仁、酥蜜粥等皆为保胎之食。   “是,娘。”蓝瑶瑶闻言起身直立,两手放胸前,微俯首、微动手、微屈膝,施礼道。   蓝瑶瑶为畲家人,从前根本不懂汉家女子的礼仪,但蓝瑶瑶是个聪明的女子,嫁给李三坚几年后,早已学会了汉家女子最基本的礼仪。   蓝瑶瑶也必须学会,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李三坚虽为汉、黎之后,但族群是从父的,那么李三坚就是汉人,做的也是汉官,李家也是汉人之家,蓝瑶瑶此时已为李家妾室,又岂能不习汉礼?   同时蓝瑶瑶为畲家人,还是较为清贫之家出身,是异常自卑,若是再不习汉礼,必然就会被府中之人嘲笑的。   李三坚看着蓝瑶瑶,微笑着点头致谢。   蓝瑶瑶自从嫁给李三坚之后,便如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般的,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是百依百顺的,李三坚也是尽量对她和颜悦色的,尽量安抚她。   安抚使,安抚使,没想到先安抚自己的小妾,李三坚心中暗暗好笑道。   蓝瑶瑶见李三坚露出的笑容,不禁脸色一红,就匆忙下去了。   这个阿哥什么都好,就是。。。就是。。。蓝瑶瑶为李三坚的妾室已有数年了,可想起那些。。。说不出口的事情,仍是脸红不已。   “娘,是什么事情啊?”蔡绒雪轻抚了一下小腹,似乎是在安慰肚中的孩子,随后开口问道。   “哦,媳妇啊,是这样的。”符二娘闻言答道:“娘前些日子,寻了个良辰吉日,去开元寺寻高僧问卜算卦,给我李家两个未出生的孙儿,寻了几个名字,你们看哪个名字适合?”   “啊?!!!”蔡绒雪、徐婷婷二女尚未回答,李三坚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说道:“娘哟,十月怀胎,这还早着很呢,就取名字?这也太性急了吧?况且这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啊。”   老娘这几天频繁外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原来是为这事,李三坚哭笑不得的想到,估计她老人家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如此这般的上心。   “你懂什么?在生你之前,娘与你爹可是去了妈祖娘娘神庙求过签的,你现在才有些出息,否则。。。哼。。。,不乐意听,你可以出去,这里有你一个不多,没你一个不少。”符二娘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   “哈哈,好好,那么娘您慢慢聊,孩儿准备去衙门了。”李三坚闻言连忙陪笑了数声,就打算更衣,换上官袍去安抚使司了。   求了半天,就给了个这名字?李三坚?这也太俗气了,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   “三娘,替我更衣去吧。”李三坚随后一把拉住兴冲冲的走进堂屋的王雯后说道。   宋官员官袍穿戴起来是异常麻烦的,曲领大袖,下施横襕,束以革带,幞头,乌皮靴,这还是外套,外套之内还有里衬,因此李三坚一人是无法穿戴的,必须是有人侍候更衣才行。   “奴家还有话跟阿妈。。。”王雯刚刚进屋,话未说完就被李三坚拖到了侧室。   。。。。。。。。。。。。。。。。。。。。。。。   “老实点,别乱动,再乱动过可无法更衣了呀。”侧室之中,王雯红着脸拍了李三坚一记后嗔道。   昨日夜里,李三坚倒是与两位娇妻睡在了一起,可蔡绒雪、徐婷婷两人却已有了身孕,因此李三坚不敢妄动。   美味在侧,李三坚却只能望梅止渴,其中的艰辛就可想而知了。。。   王雯与李三坚成亲也是有十年之久了,对于李三坚的秉性,对于李三坚各自匪夷所思的举措也是早已见惯不惊了,夫妻房中之事再怪异也是在是房中,是不足以外人道也,同时此时蔡绒雪、徐婷婷有了身孕,其实最着急就是王雯等其他三名妾室,因此真不得将李三坚是时时捆在身边,时时缠在李三坚身上。。。,恨不得立即就与蔡绒雪、徐婷婷一般模样。   可无论怎样,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安抚使府老夫人眼皮子底下,王雯也不敢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你们的心思,为夫岂能不明白?”李三坚见王雯的模样,得意的自吹自擂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世上所有事情,大都如此,雯儿,你看嘛,李某十年无后,可十年后却得了一双,这就是持之以恒的道理,因此不做,又哪里有嘛?”   “呸,又在胡说八道了。”王雯狠狠的掐了一把李三坚后笑道:“磨就磨,谁怕谁啊?”   “啊?那么就开始磨?”李三坚闻言大喜,一边脱去刚刚换上的官袍,一边笑道。   “呸,少来呀,阿哥你又在哄骗奴家了。。。”王雯啐道:“难道你不去衙门了吗?”   “衙门之事岂能与我李家传宗接代之事相提并论?”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你。。。简直是。。。还清官呢,我看是昏官、色官。。。”王雯见李三坚居然恬不知耻的开始宽衣解带了,不由得大羞道。   。。。。。。。。。。。。。。。。。。。。。   “驾。。。驾。。。驾。。。”   在李三坚磨磨唧唧的不肯去衙门之时,一骑快马冲到了安抚使府门前,福州捕头燕四飞身下马,就去敲安抚使的大门。   “快快开门,燕四有大事求见经略相公。”燕四将府门敲得震天响。 第十四章 不择手段   福州路安抚使李三坚官邸书房之中   “相公,事情就是这样的,对方决不是福州官衙之人,他们将顾龙云父子绑上船只,就驾船远离了,因此事干系重大,在下不敢擅自做主,因此特来请命。”福州捕头燕四禀报李三坚道。   福州城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奉李三坚之命,探查福州各种动静的燕四又岂能不知?燕四得到消息后,亲自追踪了一夜,至天明时分,方来禀报李三坚。   “到底是何人干的?他们想干什么?”李三坚沉吟道。   “可查明他们的落脚之处?”经略使幕僚费景阳不待燕四回答,看着燕四问道。   “先生,在下领人驾一条快船昨夜跟上他们,已经查明了他们的落脚之处,他们并未出福州,在下吩咐手下盯着他们,并且吩咐不许打草惊蛇之后,在下就快马赶回来禀报。”燕四答道。   “嗯,燕捕头不愧跟随相公多年,此事做的稳妥。”费景阳随后转头对李三坚说道:“相公,此事不必多想了,定是蔡京、朱勔等人下手了,而且针对之人正是相公你。”   “何以见得?针对李某,为何要拿顾龙云父子啊?”李三坚一边思考,一边问道。   “相公,前不久出现一件怪事。”费景阳闻言答道:“福州舟师前不久忽然走失了一名将领。”   “走失了一名将领?”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是何人啊?为何走失?我为何不知?”   “是廖汉。。。”费景阳有些犹豫的答道。   “廖汉?铜山寨降将廖汉?这么说是你在瞒着我,是在念旧情吗?”李三坚闻言有些不悦的问道。   廖汉原为铜山寨五头领,与费景阳等人是有着兄弟之义的,费景阳替廖汉隐瞒,也是人之常情,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   “非也!”不料费景阳却摇头道:“廖汉此人,山寨之时便是随心所欲的,随时随刻都要出去游乐一番,因此在下以为他此次走失,应该就是去哪里游乐去了,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因此在下并未将此事告知相公。”   “游乐?是去找女人吧?”李三坚微微一笑,拍了拍费景阳的肩膀后说道:“此事我不怪你,但我福州舟师自有军纪在,此人回来后也不能再用了。”   “他回不来了。”费景阳摇头道。   “哦?何以见得?”李三坚问道。   “此人走失之时,正是应奉局朱汝明等人在福州之时,因此在下大胆猜测此事是否与朱汝明等人有关?”费景阳想了想后说道。   “这么说,他们捉拿顾龙云父子也是与此事有关了?”李三坚闻言沉吟道。   “正是,廖汉、顾龙云父子皆为山寨之人,而此时他们一并出事,必然为蔡京、朱勔之辈是欲在相公招抚铜山寨之事上为难相公啊?”费景阳叹道。   “鼠辈,安敢如此?”费景阳分析得很有道理,不得不使李三坚相信蔡京、朱勔之流开始对自己下手了,于是李三坚怒道。   李三坚招抚铜山寨一事做的是光明正大的,先败东海来犯诸贼,在以兵威相逼,逼迫铜山寨顾龙云等人投降。   不过李三坚认为是光明正大的,但蔡京、朱勔等人却定是不这么认为的,他们拿住顾龙云父子、廖汉,定是想从李三坚招抚东南沿海铜山寨海贼一事上大做文章,从而扳倒李三坚。   蔡京、朱勔等人完全可以逼迫顾龙云父子、廖汉诬陷李三坚早已与东海海寇相勾结,与贼勾结,这是条大罪。   此罪笃实之后,李三坚罢官免职是跑不了的了,甚至还有更严重的,那就是入狱或流放三千里。   “可否救下顾龙云父子?”李三坚考虑半响之后问道。   “救?为何要救?”费景阳不答反问道。   “为何不救?庭举的意思是。。。?”李三坚愕然问道。   “救回来也是个祸根,且永远伴随相公,不如。。。”费景阳平静的说道。   费景阳此时跟随李三坚已数年之久,为李三坚出谋划策,早已成为了李三坚的心腹,因此岂能不知道李三坚的陈年往事?同时费景阳原为铜山寨的军师,顾龙云与龙灵香之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同时也是知道龙灵香的身份,关于龙灵香的身份,费景阳也是从李三坚之处得到了落实。   费景阳从前与顾龙云是有些交情,有着兄弟结义之情,同时费景阳对顾龙云献寨降了宋军一直是耿耿于怀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费景阳可是李三坚的心腹幕僚,为主出谋划策,是天经地义的,最为关键的是,此时的李三坚与费景阳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李三坚还对费景阳有着救命大恩的。   因此此时的费景阳权衡利弊,就欲除去顾龙云了,以保李三坚周全。   “除去他父子二人?是因为龙夫人之事吗?”李三坚看了一眼费景阳问道。   这他娘的什么破事啊?李三坚心中暗恨道,自己于桂州乃至山山洞之中无意得到了侬智高的遗书及吴王剑,自此就与侬氏有了关系。。。   而龙灵香等人却为反贼侬智高的后裔,但这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啊。   侬智高起兵反叛为宋仁宗皇帝年间的事情了,距今已有五六十年之久了,难道他们要以此陈芝麻、烂谷子之事问罪于自己?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有一点肯定的就是,蔡京、朱勔等人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同时也因此捉住了顾龙云父子。   费景阳点点头道:“相公与顾龙云父子商谈,是通过龙夫人的,他们定是察觉到了此事,因此相公,此事当当机立断,不可再有半分犹豫了。”   费景阳与李三坚不谋而合,不禁使李三坚点头称是,不过还是犹豫半响之后对费景阳说道:“无论怎样,顾龙云父子二人立有功劳,本官也许其父子二人,不再追究其从贼一事,若是如此,岂不是出尔反尔了吗?”   “相公,此事岂是出尔反尔啊?乃是。。。”费景阳有些焦急的说道:“相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住口,不必再劝了。”李三坚挥手打断费景阳道:“杀人灭口之事,本官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庭举,此事你去安排,救下顾龙云父子二人,其后将他们妥善安置,命其隐姓埋名便是。”   费景阳闻言暗叹了口气,就转身出去安排去了。   费景阳与李三坚不同,李三坚是杀过人,不过那是在战场之上杀的,因此还谈不上心狠手辣,可费景阳不同,命运不济,混迹于诸盗之间,耳濡目染,早已是心如铁石了,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   宋两浙路平阳县   平阳县以南,郊外三十里有处馆驿。   所谓馆驿,就是供往来官员、宾客、信使留宿、饮食,一般来说,只是接待官员或官府信使,为其饲养、提供马匹,或提供食宿。   宋县与县之间一般相隔六十里地,因此在县与县之间一般都会有一至两个馆驿的。   在馆驿之中的杂役之人通称“驿子”,驿子杂役或用厢卒或差乡户,各处馆驿之中的驿子人数三五人至数十人不等。   “招了吗?”平阳县一处馆驿之中,亲自带人于福州捉拿顾龙云父子的朱汝明,端起了一碗香茶,好整以暇的喝了口,问向手下道。   “老的倒是骨头硬,是死活不开口,不过大官人,小的倒是没熬多久就招了,嘿嘿。”一名手下将一份沾满鲜血的供状递给朱汝明后说道。   朱汝明带人在福州捉住了顾龙云父子之后,就一路疾行,出来福建路,直至到了两浙路境内之后,方才松了口气,在这家馆驿之中,就迫不及待的刑讯顾龙云父子。   “妙,甚妙!”朱汝明大喜,连忙接过供状,看了一眼后,再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之后说道:“这下看那李贼还有何话可说?勾结贼逆,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大官人说的是。”朱汝明一名手下点点头后问道:“大官人,此父子二人。。。该当如何处置啊?”   “什么如何处置?难道你还想杀了他们不成?”朱汝明瞪了一眼手下后说道:“人证、物证俱全,方能将此案办成铁案,今日歇息一晚,明日本官亲自将此二人押至京师。”   “大官人说的是。”手下点头哈腰的应道:“不过招认的那名女子。。。”   “这。。。”朱汝明闻言顿时就面呈难色,半响说不出话来。   若想将此案办成铁案,还必须捉拿龙灵香等人,可福建路却是李三坚的地盘,朱汝明等人是趁其不备,才在福州将顾龙云父子二人擒获,此刻欲捉拿龙灵香等人就必须返回福建路,返回泉州了。   可此时就算朱汝明有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回福建路了,回去估计就再也回不来了。   “先将此二人押回京师再说吧。”为了稳妥起见,朱汝明吩咐手下道。 第十五章 平阳县馆驿   宋两浙路平阳县馆驿   “围上,不许走了一人。”   深夜不见五指,就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之中,平阳县馆驿之外一片树林之中,忽然出现了数十名骑士,均是青铜面具被面,身上的衣物也是黑色的,与夜色混合在了一起,就如同黑暗幽灵般的,不靠近,不仔细观察,馆驿根本发现不了这些如幽灵般的骑士。   此时一名身材异常魁梧的骑士低声下令道。   随着骑士首领一声令下,数十名骑士纷纷翻身下马,将马匹栓在了树上之后,就缓缓的抽出了兵刃,悄悄的靠近了馆驿。   馆驿大门之前挂着的灯笼发出的些许灯火,照在骑士的兵刃之上,发出一阵又一阵渗人的光芒。   。。。。。。。。。。。。。。。。。。。。。。   “此父子二人现在可是宝贝呢,不得害了他们的性命,需好生看守,可马虎不得,此事办妥了,本官许你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是什么难事。”馆驿之中,朱汝明以一名心腹手下说道。   “小的谢大官人赏!”心腹手下闻言大喜,慌忙点头哈腰的应道。   “好好歇息一晚吧,明日一早便将此二人押至京师,不过在此之前,本官倒是想看看此父子二人,将两人带进来吧。”朱汝明随后吩咐手下道。   “遵命!”手下闻言后就转身出去了。   此事还需迅速禀报朱勔,手下出去之后,朱汝明心中暗道。   这个世上信件的传递方式无非有二,其一就是信鸽,可信鸽是不靠谱的,万一路上死亡或者迷了路,那么信件就无法及时递到朱勔手中,况且一时半会的,朱汝明哪里能够寻到信鸽?   其二就是遣人快马报信,骑上快马,再在各个馆驿不断换马换人,在十日之内即可将信件递到京师,递到估计此时已到了京师的朱勔手中。   看来只有遣人快马报信了,朱汝明心中暗道。   “大官人,人带过来了。”正当朱汝明细细的考虑此事之时,手下前来禀报道。   “带进来吧,好生招呼,不必再用强了,要以礼相待,嘿嘿,以礼相待。”朱汝明嘿嘿笑着吩咐手下道。   此时顾龙云之子顾稟已经招供了,就没必要再加刑于他们了,万一一不小心给打死了或折磨死了,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须臾,朱汝明准备“以礼相待”的顾龙云父子就被数名官差押了进来,具体的说,应该是被架进了厢房。   顾龙云父子二人均被朱汝明的手下上过刑,顾稟还好些,没熬多久,就招供了,而顾龙云却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   “抬头看着本官。”朱汝明双手扶在玉带之上,走到顾龙云之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   “你。。。是。。。何人啊?”顾龙云闻言抬头看着朱汝明虚弱的问道。   “今日本老爷就实话告诉你吧。”朱汝明盯着顾龙云说道:“本老爷姓朱,乃是姑苏朱家人,本老爷现为应奉局提点。”   “哦,原来是朱大官人。”顾龙云饱受折磨,早已是筋疲力尽,说话之时都是异常困难,不过仍是虚弱的问道:“朱大官人,为何如此对待我等啊?”   “哼,勾结贼逆,是为死罪。”朱汝明冷哼了一声后说道。   “勾结贼逆?”顾龙云虚弱的问道:“大官人为何如此诬陷我等?我等从前是东海海贼,可此时已归顺了朝廷,又谈何勾结贼逆?大官人,我可是有官职在身的,你就不怕御史弹劾吗?”   “呸,奸猾之辈,安敢诳我?”朱汝明揪住顾龙云身上残留的衣物,恶狠狠的说道:“你有官身?就算你有官职在身,我朱家却也不将你这小小官吏看在眼中,不要说你了,就说朝中大臣,我朱家也不会放在眼中的。御史弹劾?御史是个什么东西?敢弹劾我朱家?”   朱汝明随后松开顾龙云身上的衣物,并在其身上擦了擦手后冷笑道:“龙灵香为何人?难道到了此时,还不肯说实话吗?”   “你。。。”顾龙云气急,转头看了一眼顾稟后怒道:“稟儿,你真是糊涂啊,且不说相公对我等大恩,你以为说了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你。。。真是糊涂。。。真是。。。咳。。。咳。。。咳。。。”   顾龙云气急之下,牵动了身上的伤处,顿时就剧烈咳嗽起来。   朱勔等人既然知道了龙灵香之事,那么不用多想,必然是顾稟受不了折磨,从而招供的。   且不说李三坚与顾龙云父子有招抚大恩,就说目前,目前顾稟已经迎娶了龙灵香的长女,顾家已与龙灵香成为亲家,那么朝廷还会放过顾龙云父子吗?不但不会放过,还会株连三族的,到时候,顾家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跑不掉。   当然李三坚也是跑不掉的,也是会受到牵连的。   更何况龙灵香长女还是顾稟之妻。   与其如此,还不如硬抗,等待李三坚救援,当然前提是李三坚无杀人灭口之心。   这也就是,为何朱汝明等人对其用刑,而顾龙云却死活不肯开口的原因。   可怎料顾稟却受不了折磨,从而招出了龙灵香,不怪别人,只怪顾龙云对顾稟是娇生惯养的,自幼就没受什么苦,没有受过什么磨难。   “爹爹,孩儿实在是受不了他们的折磨啊。” 顾稟见状,心中也是痛苦无比,看着顾龙云哀声说道。   “哈哈哈哈,这就受不了了?”朱汝明闻言不禁与手下一起大笑了起来:“到了大狱之中,有你二人受的,那里才是阎罗殿呢。”   朱汝明随后得意洋洋的对顾龙云父子说道:“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本老爷亦有怜悯之心,只要你父子二人乖乖的听话,乖乖的指认那李贼,本老爷就放过你父子二人如何?不但如此,本老爷还可许你二人,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如何?考虑考虑?本老爷可是有言在先,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呢。”   顾龙云闻言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如此鬼话,只能够哄骗小儿。   无论怎样,朱汝明等人都不会放过顾龙云父子的,用过之后,即弃之如履,无论怎样,朝廷也不会放过顾龙云父子的,叛贼亲家,岂能有好下场?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朱汝明得意洋洋的看着顾龙云,等待他的回答。   “稟儿。。。”半响之后,顾龙云低声对顾稟说道:“我等只有一死,方能报答相公大恩,我等只有一死,方能救我顾家。”   “狗贼,老夫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尔等。”顾龙云说罢,趁朱汝明等人还在愣神之际,拼尽全力挣脱了两名官差,猛地站起身来,低下头向屋中一个木柱冲去。   “嗵。。。”的一声响,顾龙云拼尽全力撞在了木柱之上,顿时头骨碎裂,鲜血、脑浆四溅,死在了当地,死状是极为恐怖,极为凄惨。   鲜血、脑浆溅了朱汝明一身,红的、白的沾满了朱汝明身上的官袍。   “爹,爹爹啊。。。”顾稟见状顿时痛苦的大声哭嚎,拼命想向顾龙云扑去,却被数名官差死死的按在地上。   “摁住他,摁住他,锁住他,小心点,再出何事,老子拿你们是问。”朱汝明也是惊得脸色惨白,一边忙不迭的抖去官袍之上的血肉,一边大声吼道。   数面官差闻言就给顾稟套上了枷锁,并用块布堵住了顾稟的口,以防止其乱喊乱叫或咬舌自尽。   “拖下去,拖下去,小心看管。”朱汝明随后挥手道。   于是顾稟就被连拖带拽的给拖了下去。   朱汝明见顾稟已被制住,方才稍稍放心,随后就向茅厕走去。   朱汝明有个毛病,受到惊吓就内急,就要去如厕,受到更大的惊吓,甚至当场就会屎尿气流。。。   “看什么看?都回去,准备些酒菜,给本官压惊。”朱汝明走出厢房之时,见一些驿子正探头探脑的看着厢房,于是呵斥了一句话后,就东拐西拐的,来到了茅厕。   茅厕当然是在驿馆的偏僻角落,这里只挂着一盏油灯,灯光忽明忽暗的,且外面还时不时的刮进一阵阵阴风,使得朱汝明心惊胆战的,是更加内急了,恨不得解开腰带,立即痛快一番。   不会这么快就变成鬼了吧?朱汝明心中暗道。   顾龙云临死之前的一句话,在加上现在茅厕如此这般的景象,顿使朱汝明提着裤子,如一只受惊的白兔般的,是左顾右看。   “紫姑、厕姑、茅姑、坑姑、坑三姑娘,在下方便方便,莫怪,莫怪!”朱汝明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胡乱拜了拜厕神之后,就解下裤带,坐在了净桶之上。。。   “咚。。。”   “哗啦。。。”   “不好,有贼寇夜袭!”   “啊。。。”   正当朱汝明闭上眼睛,打算痛快一番之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响声及惨叫声,吓得朱汝明差点一头栽进了粪坑之中。。。   此时馆驿大门被人撞开,无数手持利刃、青铜被面的大汉涌了进来,进来之后是边冲边杀,下手是极为狠辣。 第十六章 祸水东引   “噗噗噗!”   “不好,有贼寇夜袭!”   “此乃是大宋馆驿,尔等竟敢杀官造。。。啊!”   宋两浙路平阳县某处馆驿,一日深夜忽然闯进数十条手持利刃的蒙面黑衣大汉,蒙面黑衣大汉自馆驿四面八方涌进馆驿之后,便挥刀大砍大杀,且不留活口,下手极为狠辣。   “噗”的一声,黑衣汉子为首的首领将一名驿子斩为两段后,低声下令道:“速速寻人,其他人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驿子被利刃自腰部斩为两段,两截尸身还在不停的扭曲、抽搐,五脏六腑流满了一地,鲜血四溅。   鲜血溅上黑衣汉子首领的青铜面具,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   沾满鲜血的刀刃在馆驿的火光之上,是褶褶发光。   平阳县驿馆之中的官吏、驿子只七八个人,加上应奉局朱汝明带来的官差,最多不过二十人左右。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黑夜人忽然杀入,馆驿诸人是猝不及防,片刻间是死伤大半,余下的人聚集在了驿馆一间厢房之中,做最后的抵抗。   就算驿馆之人有所防备,区区二十人也不是这数十名黑衣人的对手。   明眼之人早已看出,这数十名黑衣人是久经战阵之人,且训练有素,一招一式是颇得章法,杀起人来是异常的狠辣,所过之处,尸横遍地,是一片狼藉。   “撞开房门!”黑衣人首领见馆驿剩余之人龟缩在一间厢房之中,于是下令道。   随着黑衣人首领一声令下,无数黑衣人涌上前去,一边伸出刀刃在门上孔隙间乱捅乱刺,一边用身体撞门。   只片刻间,单薄的木门便轰然倒塌,十余名黑衣人手持利刃一起涌了进去。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好汉求财,我等甘愿全部奉上!”   厢房之中,基本是应奉局朱汝明所带来的官差,见对方杀将进来,自己等人完全不是对手,于是纷纷抛去兵刃,跪地求饶。   众官差认为这些凶狠的黑衣汉子乃是劫财的,这附近山上可是听说有强匪的。   朱汝明带人在福建路福州劫得顾龙云父子之后,就一路逃窜,逃出了福建路。   逃入两浙路之后,朱汝明等人就顿感放心多了,于是就故态复萌,一边赶路,一边还不忘勒索沿路的百姓,一路之上,居然榨取了不少钱财,因而这些官差认为是附近强匪得到消息,前来劫财的。   官差们均抛去兵刃,跪在了房中地上,黑衣人持刀相向,围成了一圈,将他们围在了当中。   黑衣人首领提着一柄厚重的大刀,慢慢的走到跪着的众官差面前,用仍是在滴血的刀尖指着一名官差问道:“朱汝明在哪里?顾龙云父子又在哪里?”   黑衣人杀进馆驿之后,并未发现朱汝明及顾龙云父子,于是黑衣人首领一边差人寻找,一边杀人放火的。   被刀尖指着的官差顿时就疑惑不解,既然前来劫财,却不问财物,而是问朱汝明及顾龙云父子。   若是如此,若是有人前来杀人灭口,那么他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的。   “噗。。。”的一声响,正当此名官差犹豫之时,黑衣人首领挥刀枭去了此名官差的头颅。   挂着碎肉的头颅滴溜溜的滚到了一边,没有头颅的尸身,颈血喷出足有数尺高,扑通一声倒在了屋内,鲜血也就在屋内慢慢的流淌开去。   情状是恐怖至极,令屋内诸官差惊得差点昏死过去。   “快说!人在哪里?”黑衣人首领提着血淋漓的厚重大刀,又用刀尖指着另外一名官差问道。   “说,再敢迟疑,剁为肉酱!”周围的黑衣人也是提着大刀,一齐低声喝道。   “朱大官人出了厢门,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名官差战战兢兢的指着一间内室说道:“顾龙云已死,尸首就在屋中,其子顾稟也在那里。”   黑衣首领闻言点头示意,两名黑衣人冲进了内室,将顾龙云尸首抱了出来,并将顾稟带了出来。   黑衣首领单手将顾稟连人带枷锁拎出了门外。   “全部斩了,一个不留。”黑衣首领走出厢房之时,头也不回,眼睛眨也不眨的下令道。   随着黑衣首领一声令下,身后雪亮的大刀边此起彼伏的,同时屋内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在无尽的黑夜之中,显得异常的恐怖、刺耳。   黑衣首领将顾稟提到屋外之后,便去掉了他身上的刑具,并拔出了顾稟口中的破布。   “你。。。是。。。你。。。?”顾稟随后就认出了黑衣首领,惊喜交加的问道。   黑衣首领点点头后开口问道:“汝父是如何死的?”   “家父他。。。他为了报答李。。。相公大恩,才自戕而亡。”顾稟闻言答道。   “只是为了报答相公大恩吗?”黑衣首领微微一笑道:“顾龙云倒也是条好汉,不愧主人有大恩于他,某定当好好安葬他,你就放心吧。”   “多。。。多谢。。。”顾稟闻言笑道。   “顾龙云以死谢恩,可你为何还活着?”黑衣首领说罢,就将手中大刀的刀尖送入了顾稟的咽喉。   刀尖插入了顾稟的咽喉,鲜血咕嘟嘟的就冒了出来,同时顾稟几乎就无法发声了,只是不可思议的盯着黑衣首领,眼中露出了极度不甘、痛苦、愤怒、悔恨等等复杂的神情。   但凡降卒之命运,大约如此,或死或隐,大都没有好下场。   。。。。。。。。。。。。。。。。。。。。。。。。。。。。。。。。。。。。。。。。   馆驿茅厕之中有个侧壁,侧壁中空,中间是一些稻草、黄土、碎石等等,馆驿遇袭之时,朱汝明便躲入了侧壁之中。   朱汝明肥胖的身体挤入侧壁之中,身上顿时就沾满了尘土,同时侧壁之中是奇臭无比。   话说茅厕之中的墙壁,当然是沾满了秽污,日积月累的,味道还能好了?   臭气熏天的侧壁熏得朱汝明几欲晕去,但茅厕之外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吓得朱汝明不敢乱动,也不敢出来,是老老实实、心惊胆战的缩在侧壁之中。   就算在侧壁之中被臭死,也比在外面被人砍成肉泥要好上百倍的。。。   朱汝明躲在侧壁之中,竖起耳朵,用心聆听外面的动静,想知道是何人夜袭馆驿。   馆驿乃是官府所设,为官驿,袭击馆驿就是造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若被官府拿住,就逃不脱一个死字。   朱汝明用心聆听,可听了半响,除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惨叫声之外,根本听不出是哪里的人马。   朱汝明只好老老实实的缩在侧壁之中,可时间久了,再加上朱汝明身体肥胖,而侧壁之中的地面为一些木板,经长年累月的侵蚀,早已变得腐烂不堪,于是朱汝明稍一活动下身子,便“噗通”一声,木板断裂,落入了下面的粪坑之中。   “啊。。。!”朱汝明就欲惊呼出声,可却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原因就是茅厕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直奔茅厕而来。   落入粪坑,朱汝明身上当然就沾满了秽污,而抬手捂嘴,就几与喂粪入口同。。。   此时茅厕之中脚步声响起,两人奔入茅厕之后,便用手中刀枪一阵乱捅乱刺,包括侧壁也被扎了几个窟窿。   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也幸好朱汝明落入了粪坑,否则身上定会被扎上几个透明窟窿。   “哗啦!”一声响,一柄沾满鲜血的利刃刺破木板,滴血的刀尖距朱汝明的蒜鼻头仅一寸许。   朱汝明吓得脸色惨白,死死的盯着滴血的刀尖,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茅厕之人乱捅乱刺一阵之后,便奔出了茅厕。   朱汝明长长的出了口气,悲愤得直欲放声大哭。   。。。。。。。。。。。。。。。。。。。。。。。。。。。。。。。。。。。。。。。   “人未找到。”一名黑衣人奔到黑衣人首领面前禀报道。   “天快亮了,我等不可再耽搁了,必须速速离去。”一名身材较为矮小的黑衣人对黑衣人首领说道。   黑衣人首领点点头,提着沾满鲜血的大刀,不甘的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馆驿后,下令道:“将此屋点了,多泼些火油,烧彻底些。”   黑衣人首领手下接令后,就将陶罐之中的火油四处泼洒,随后点燃,只片刻间,平阳县馆驿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十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放火烧屋,毁尸灭迹,这就成了一桩悬案,除非包龙图转世或者宋慈提前降世,否则此案几乎无人可破。   “走!”黑衣人首领随后跃上战马,低声挥手下令道。   “这些个财物当如何处置啊?”有黑衣人问道。   “让弟兄们分了便是。”黑衣人首领略一思索后,下令道。   “且慢!”身材矮小的黑衣人闻言慌忙劝阻道:“东面正闹贼寇,不如散落些财物于东面。”   “好,此事你是行家里手,就由你去办。”黑衣人首领闻言大喜道。   抓了一辈子的贼,临了却做了贼,矮小黑衣人一边布置,一边心中暗叹。 第十七章 危在旦夕   宋福建路泉州一处岸边   此时岸边之上停泊着一条即将远行的小船,小船之上隐隐约约的有数名女子,女子或躲在船舱,露出个头看着岸上,或站在船头。   “事急从权,望夫人恕罪!”宋福建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幕僚费景阳穿着一件灰色长衫,站在岸边向着小船之上的一名中年女子拱手施礼道:“相公说了,夫人此去不过是避避风头,待风头一过,便请夫人自便,相公还说了,夫人在此处的一切房屋、田地等家财,相公定然会替夫人周全。”   蔡京、朱勔之辈捉拿顾龙云父子的目的就是侬智高后裔龙灵香等人,当然最终目的还是欲加罪于李三坚,因此费景阳就亲自赶到泉州,安排龙灵香等人避祸,只要龙灵香等人不被捉住,那么李三坚就安全了,最起码李三坚还有一驳之力,否则李三坚就百口难辩了。   这其中还有件麻烦事,那就是龙灵香的长女,此时已嫁给顾龙云之子顾稟的媚儿,不过好在媚儿嫁给顾稟之后,是单独居住在外的,同时媚儿的身份只顾龙云父子二人知道,因此费景阳便命人将媚儿接来,一同送走。   只要一切与此事有干系之人,费景阳均要妥善处置。   “是你家相公说的,还是你说的?”站在船头的龙灵香微微一笑后,对费景阳说道:“替老身谢谢你家相公了,老身等人乃江湖飘零之人,又何惜这区区家财?就不必李大官人费心了,老身也有一句话,就劳烦你带给你家相公了。”   “夫人请讲!”费景阳拱手道。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龙灵香缓缓的说道:“李大官人与老身家中渊源,同时李大官人之清名也是名扬天下,因而老身等人就算是死,也要护得李大官人周全,你们放心便是。”   “多谢夫人了!”费景阳大喜,又是深深的施了一礼。   “请。。。请问。。。夫君他。。。现在怎样了?”此时船上的媚儿开口问向费景阳道。   “相公已经差人前去营救了。”费景阳闻言淡淡的答道:“不久之后,便会得到消息的,一旦有了消息,在下定当想尽办法与夫人传信,请夫人放心便是。”   “多。。。多谢。。。多谢了。。。”媚儿疑惑的看了费景阳一眼后谢道。   “走吧。。。”龙灵香随后长叹了口气后说道。   营救?哪里有那么容易营救的?若是顾龙云父子容易营救的话,李三坚等人也不会安排自己等人避祸他处了,龙灵香心中暗道,顾稟此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恭送夫人,夫人一路平安,多多保重。”费景阳躬身施礼道。   一叶孤舟,渐渐远去,逐渐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   “走吧,走吧,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费景阳看着逐渐远去的小船说道。   “先生,你这是何意啊?”一旁的燕四闻言问道。   安排这艘小船的福建武威舟师将领郑泰也是诧异的看着费景阳。   “我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吗?”费景阳转头看着二人说道:“此事你二人去安排。”   “可。。。可是先生,相公的意思可不是。。。可不是此意啊!”燕四闻言支支吾吾的说道。   “相公危在旦夕,尔等还存妇人之仁吗?”费景阳闻言怒道。   。。。。。。。。。。。。。。。。。。。。。。。。。。。。。。。。。。。。。。。   宋东京开封府,大宋鲁国公、左相蔡京府邸   蔡京的住宅位于开封府之东,为皇帝赐宅,府内是碧瓦朱甍,琼楼玉宇,层楼叠榭的,是第宅宏敞。除此之外,蔡京府中还有座名曰“东园”的园林,园内林木参天,是极尽天下土木之工。   据说蔡京还要修一座 “西园”,与“东园”东西相望,需毁民房几百间,方能建成。   “吾儿何事前来啊?”蔡京府内,蔡京喝了口湖州贡于朝廷的顾渚紫笋之后,问向匆匆前来的朱勔道。   朱勔押运花石纲进京,到了京师,交割之后,当然会首先前来拜见其义父蔡京,但朱勔进入蔡府之后,便要求蔡京屏退左右,显得异常焦急、神秘,使得蔡京有些纳闷。   “父相,孩儿听说父相纳了门新奶奶,特献贺礼一份,区区薄礼,请父相笑纳。”蔡京屏退左右后,朱勔倒也不急,并未直接说出来意,而是命人将四口大箱子抬到蔡京面前说道。   箱内皆为绫罗绸缎、奇珍异宝等等。   “勔儿你倒也机灵。”蔡京笑了笑,挥手命下人将四口大箱子抬下去后对朱勔说道:“此次花石纲一事是否顺当?”   蔡京位高权重,当然缺不了女人的,家中姬妾成群,兀自不够,不久前又纳了门妾室,慕容氏,据说模样长得国色天香的,因此蔡京直接将慕容氏纳为滕妾,给了她一定的名分。   滕妾在府中的地位是高于一般妾室的。   要知道蔡京府中还有许多无名无分的侍姬的。   “在父相面前,孩儿不敢隐瞒。”朱勔坐下来答道:“孩儿奉旨,取福州妈祖石,结果居然未取成。”   “哦?呵呵,你朱勔取何物,还有取不成的道理?”蔡京闻言笑问道。   朱勔闻言脸上微微一红,答道:“父相难道不知道吗?父相一直头疼之人,李三坚,可是在福州为帅臣的,此次孩儿命人前去福州取妈祖石,就是为此人所阻,他不但阻止取石,还。。。还将打了孩儿之侄,并且将所有应奉局之人赶出了福建路。”   你都拿他没办法,我能怎样?朱勔话里话外暗讽蔡京,李三坚可是不止一次与蔡京作对了,可蔡京却拿李三坚没办法,任其在福建路逍遥为官。   “应奉局之人乃是奉旨办差,他也敢强行阻止?还打了应奉局之人?还将应奉局之人赶出了福建路?勔儿,是否是尔等手段过于。。。。。。?勔儿,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蔡京闻言说道。   花石纲一事当然是蔡京主持的,是蔡京一力首倡的,但此时的蔡京都有些看不惯朱勔的手段了,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横征暴敛,已经惹得天怒人怨了。   “父相大人为何如此说?”蔡京最后一句话,朱勔虽听了个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前面还是听懂了,于是叫屈道:“孩儿不使些手段,如何能够为陛下取来天下奇物?天下奇物又不会自己个跑到京师来的,不会自己跑到陛下面前来的。此次福州之事,孩儿乃是奉旨办差,可李三坚居然敢用强将应奉局赶出福建路?孩儿若不使些手段,如何能够取得妈祖石?”   真他娘个是个蠢材,蔡京闻言心中暗骂道,只知一味的强取,而不知用计谋,只知横征暴敛,而不知当有所顾忌。   “你不是他的对手。”蔡京闻言摇头道。   “父相,你也不必过于高估此人了。”朱勔嘿嘿一笑道:“孩儿可是拿住了他的把柄了呢。”   “哦?把柄?是何把柄?”蔡京闻言奇道。   于是朱勔就得意洋洋的将顾龙云父子之事细细的告诉给了蔡京。   “蠢材,糊涂!”蔡京不闻则罢,闻后顿时气得破口大骂道:“你以为老夫对李三坚之事是一无所知吗?李三坚早在京师之时,就与此女有过联系,此女就是李三坚将其送到泉州的,此女的身份你还不了解吧?她姓龙,为先帝仁宗皇帝年间侬智高的后裔。”   “侬智高。。。。。。?父相,侬智高为何人啊?”朱勔闻言诧异的问道。   “侬智高此人是个反贼。。。”蔡京实在是无奈之极,只好将侬智高一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啊?!!!”朱勔听完之后,顿时就张大了嘴,半响说不出话来。   “反贼?李三坚此人竟敢勾结反贼?”朱勔震惊之余不由得大喜道:“谋逆大罪,可要了此人的性命啊,父相,孩儿这就告诉陛下去,捉拿李贼进京,活剐了他。”   夺妻之恨,使得朱勔恨不得要了李三坚的性命,这是多年的心愿,朱勔岂能不欣喜如狂?恨不得立即差人捉拿李三坚,当众羞辱之后,便取了他的性命。   “错了,你错了。”蔡京闻言摇头道:“你以为仅凭此陈年往事便能扳倒他吗?你应该知道,此人为陛下潜邸之臣,在陛下登基之时,有拥立之功的,多少年过去了,可陛下对此人仍是不减。当年老夫曾经记得,此人上过三道疏,所言可谓是悖逆之极,当时老夫都以为此人的官算是当到头了,可陛下却轻饶了此人,不但是轻饶了,在其立下战功之后,还被擢为福建路长吏,如此之人,仅凭与侬氏后裔有些交往,便可定他的罪吗?”   “可与谋逆之人有来往,也是条大罪啊。”朱勔闻言仍是不服气的问道。 第十八章 延福宫   蔡京欲定李三坚的罪或者说为了永除后患,除了李三坚事事与他作对、数次将蔡京气得吐血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巩固相位。   蔡京此时的对手大多被贬出了京师,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蔡京掰着指头算来算去,于是乎李三坚就成为了他的主要对手,或者说是潜在的对手。   李三坚年纪轻轻,便为福建路长吏,而年轻就是他最大的本钱,除此之外,李三坚为赵佶的潜邸之臣,并深得圣宠,精明能干,等等诸如此类的。   最为关键的是,蔡京能够三度为相,其最大的本钱便是善于理财,善于为朝廷,为赵佶快速、大量的聚集财富,能够迅速的扭转朝廷财政状况,使得朝廷藏库充盈。   而李三坚似乎在这方面做得也不错,自李三坚为泉州知州、提举泉州市舶司事以来,为福建路管勾安抚使司事以来,贡于朝廷的赋税是一年比一年多,在此十年间,福建路的赋税已经列于朝廷二十三路所贡之赋税靠前的位置上。   要知道从前福建路的赋税可是处于垫底的位置上的。   福建路不但赋税是年年递增,且福建路及其附近的海寇基本也被李三坚荡平,将福建路治理得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   如此之治绩,再加上李三坚年轻,因此李三坚随时可能被赵佶召回朝廷,之后再磨炼数年,说不定会顶替蔡京的位置。   帝王的权衡之术,蔡京又岂能不了解?这是早晚的事情,目前赵佶只不过未找到合适的人罢了。   于是乎,李三坚就成为了蔡京心中一块,欲除之而后快的心病。   “那么,父相,孩儿已经得报,朱汝明已经潜入福州,拿住了顾龙云父子,此时正返回途中,是否可以定他的罪啊?”朱勔随后问向蔡京道。   “说你糊涂,你还不服气是吗?”蔡京闻言摇头道:“仅凭顾氏父子是搬不倒李三坚的,若是他父子二人不肯开口,不肯指认李三坚,又当如何?且你使人拿住了顾氏父子,而不捉拿侬氏后裔,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吗?朱勔,在这个世上,心狠手辣之人可不止你一人。”   “我。。。这。。。”朱勔闻言顿时无言以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朱勔眼巴巴的看着蔡京问道:“这该如何是好啊?父相。。。”   蔡京瞪了朱勔一眼后缓缓的说道:“老夫早已知道侬氏后裔之事,之所以没有动他,乃是在等机会,你以为仅凭他得圣宠之事,就能够一直在福建路逍遥为官吗?全则必缺,极则必反,李三坚在泉州,在福建练兵之事,你大概没有听说吧?老夫却是早已知道了,老夫非但没有阻止此事,且还劝告今上,给予他极大的方便,再等上数年,等到福建路兵强马壮,等到此人反迹已露,就算是他没有反迹,,在与侬氏后裔之事一并弹劾于他,到那时,必将会令他永世不得翻身。”   蔡京随后厉声呵斥朱勔道:“可你现在却不经老夫,擅自捉拿顾氏父子,却不敢去拿侬氏后裔,如此,不是打草惊蛇又是什么?你自作主张,独自行事,实为坏了老夫的大事。”   蠢材就是蠢材,无论怎样,无论在何时,都是蠢材,此刻蔡京在心中又是暗骂道,别看朱勔在外面勒索百姓,恐吓州郡官员,耀武扬威,是不可一世,可归根到底,仍是蠢材一个,完全不是李三坚的对手。   若是李三坚为此事,必然会做得滴水不漏的,蔡京忽然想到。   “父相,事情已经这样了,又该当如何啊?”朱勔在蔡京的训斥之下,终于心中大呼糟糕,大为悔恨当初为何没有考虑周全?于是满脸惭色的问向蔡京道。   “一切全凭天意了。”蔡京闻言叹道。   “勔儿,你急递朱汝明,命其速速将顾龙云父子押解进京,切记,万不可害了二人的性命。”蔡京随后对朱勔说道。   屡次被你逃脱,不过是你能够直达天听,朱勔走后,蔡京思索道,此次定当绝了你这条路。   。。。。。。。。。。。。。。。。。。。。。。。。。。。。。。。。。。。。。。。   宋政和二年十月初十,东京开封府延福宫   延福宫本为朝廷举行宴飨之处,为宋皇宫大内所固有的,并非赵佶、蔡京等人修建的,自蔡京得势之后,即在原延福宫基础之上进行扩建。而扩建之后的延福宫,规模徒增数十倍,并且还新建了各种奢华的宫殿,多达三十余座。   蔡京以豪华宫殿,取媚于帝,召内侍童贯、杨戬、贾详、何诉、蓝从熙等五位大太监,分别监造。五幢宫殿,你争奇,我斗巧,追求侈丽,不计工财。宫内殿阁亭台,连绵不绝,凿池为海,引泉为湖。文禽奇兽等青铜雕塑,千姿百态;嘉葩名木及怪石幽岩,穷奇极胜。   延福宫殿、台、亭、阁众多,名称非常雅致,富于诗意,当然是富于艺术修养的宋代赵佶所取的。宫的东门为晨晖,西门称丽泽。大殿有延福、蕊珠。东旁的殿有移清、会宁、成平、睿谟、凝和、昆玉、群玉。阁有蕙馥、报琼、蟠桃、春锦、叠琼、芬芳、丽玉、寒香、拂云、偃盖、翠保、铅英、云锦、兰薰、摘玉。西侧的阁有繁英、雪香、披芳、铅华、琼华、文绮、绛萼、琼华、绿绮、瑶碧、清荫、秋香、从玉、扶玉、绛云。在会宁殿之北,有一座用石头叠成的小山,山上建有一殿二亭,取名为翠微殿、云归亭、层亭。在凝和殿附近,有两座小阁,名曰玉英、玉涧。背靠城墙处,筑有一个小土坡,上植杏树,名为杏岗,旁列茅亭、修竹。宫有右侧为宴春阁,旁有一个小圆池,架石为亭,名为飞华。又有一个凿开泉眼扩建成的湖,湖中作堤以接亭,又于堤上架一道粱入于湖水,粱上设茅亭栅、鹤庄栅、鹿岩栅、孔翠栅。由此到丽泽门一带,嘉花名木,类聚区分,幽胜宛如天造地设。   置身于延福宫之内,仿佛有神秘的峡谷丛林,也有溪瀑纵横的奇山俊岭,似梦寐以归的人间仙境,又似美妙和谐的自然风物。   宫中有湖,四面到处是花朵,湖中央开满了荷花。远近都长满了桂花树。   置身于此,便似神仙一般,宋帝赵佶在李三坚为福建路安抚使这数年间,几乎都是在延福宫中渡过的。   “有旨意,朕恒念物力维艰,今岁之寿,并从简俭,诏蔡京、何执中、蔡攸、王黼、朱勔等人进宫。”   宋帝赵佶的寿辰本是五月初五,而民俗以五月为“恶月”,又称“毒月”,百事多有禁忌。而五月五日则是恶月中的凶日,这天生下的子女,都被认为是不肖不寿的,甚至说长及户则自害,否则害其父母,因此赵佶听从张道士、谢石等人之劝,为避俗忌,就将寿辰改在了十月十日,并将这一日定为“天宁节”。   在天宁节这一日,文武百官都要上殿为赵佶祝寿的,整个宋都要过天宁节,并为赵佶祝寿的。   不过赵佶是不喜太过热闹的场面的,而是喜欢流连于山水之中,流连于如人间仙境般的延福宫,再摆下几桌酒宴,与几个嫔妃、心腹大臣等等小酌几杯,再看看风景,吟诗作对什么的。   因此在朝中文武百官大殿献词之后,延福宫边传出旨意,召蔡京、何执中、蔡攸、朱勔等心腹大臣入延福宫。   “臣等遵旨!” 蔡京、何执中、蔡攸、王黼、朱勔接旨后便在数名内侍的引领之下,进入了延福宫,走了好一阵功夫,才在一处名曰“玉涧”的小阁之中发现了一身黑色道袍的宋帝赵佶。   对襟、长及小腿、无袖披、袖长随身,上用金丝银线绣着日月星辰、八卦、宝塔、仙鹤等各种道教吉祥图案的道袍,穿在面目俊俏的赵佶身上是异常的合身,烘托出了赵佶的仙风道骨,就宛如神仙一般。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叩见定王殿下!”   “臣等叩见嘉王殿下!”   赵佶身边有两名少年,一名年约十一二岁,面目清秀,身体较为瘦弱,与先帝赵煦倒是有些相似,为赵佶长子赵恒。   赵恒,元符三年出生,也就是宋帝赵佶登基后不久出生的,为已故皇后王氏亲子,也是皇后王氏唯一的子嗣。   皇后王氏,也就是原端王妃王氏,于大观二年薨逝,年仅二十五岁,谥曰静和。   皇后王氏薨逝之时,赵恒年仅八岁,宋帝赵佶怜其幼年丧母,便时常将他带在身边。   话说一名八岁幼童,失去了皇后母亲的庇护,在深宫之中将会是艰难无比,此时若皇帝爹爹再不待见的话,那么就几乎无法生存了。   赵佶次子赵柽早殇,在赵恒之侧的少年为其第三子,名为赵楷,只比赵恒小一岁许,相貌也是眉清目秀的,身子骨却比赵恒强壮的多,且聪明伶俐的。   赵楷与他皇帝爹爹相貌及其相似,就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为贵妃王氏之子。   赵楷灵动,在宋帝赵佶身边不停的问这问那的,而赵恒显得木讷得多。 第十九章 丰、亨、豫、大   宋东京开封府延福宫   福建路福建路管勾安抚使司、福州知州李三坚年龄与赵佶相当,至今无子嗣,或者说两名子嗣尚在娘胎之中,而宋帝赵佶迄今为止,却已经有了二十个儿子,及十五位公主,共有三十五位子嗣,可谓是宋少有的多产之帝王。。。   这个数量还在不停地增加当中。。。   其中迄今为止,皇子早殇了五位,还剩十五位,公主几乎都存活下来了。   李三坚迄今为止,有五位妻妾,而宋帝赵佶的嫔妃当中,被正式册封嫔妃、女官约数十人至上百人之间,而没有封号的宫女、采女等等就更多了,多的无法计数,约两千人以上。   并且这数量也是在不停的增加当中。。。   赵佶国丧过后,就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般的,不停的扩大后宫规模,其子嗣也如雨后春笋般的,年年都在增加。   当然一名大臣是无法与帝王相提并论的,但如此之大的差距,还是令人咂舌不已。   其他就不提了,每年皇后、嫔妃、宫女、采女、皇子、宫中仅俸禄、车马、护卫等支出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多得无法计数。   蔡京、何执中、蔡攸、王黼、朱勔等诸臣参拜赵佶及两位皇子之后,便被赵佶请入了“玉涧阁”,围坐在了“玉涧阁”之内。   “今岁之寿,并从简俭。今日请诸卿家入宫,不论国事,只是请诸卿家尝尝这新采仙露。”赵佶微笑的对诸臣说道。   赵佶随后挥了挥手,内臣梁师成便示意众宫女端了一些玉碟、玉盘、玉碗、金器等上来,在每人面前摆放了一份。   玉碟、玉盘、玉碗之中盛的都是些新鲜露水,露水为数百宫女天不亮于延福宫中采摘的,并且均是在卯时采摘的,不能够超过卯时,否则就会跑了仙气。。。   “陛下爱民恤物、奉身清约,臣等感佩。”诸臣一齐谢了一声,就轻轻的抿了一小口“仙露”。   对于朱勔等人来说,喝仙露不如喝酒,不如喝花酒,不如大吃大喝,大快朵颐。不过此时来到宫中,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口吃喝,在陛下寿辰之日,为陛下召见,这是何等的荣耀?至于吃什么就无关紧要了,就算喊他们喝尿吃屎,也是甘之如饴的。。。   “蔡卿家,以为这仙露如何?”赵佶也端起一只玉碗喝了口后问道。   在座的诸臣之中有两人姓蔡,一人就是蔡京,另一人就是蔡京之长子蔡攸,因此赵佶此时不知是问向蔡京还是蔡攸。。。   蔡攸此时任龙图阁学士、侍读、提举上清宝箓阁、秘书省秘书郎等官职。   “陛下。。。”蔡京、蔡攸一齐准备开口答话,却发现赵佶所问之人有些不太明白,于是两人均是愣了片刻。   蔡京随后狠狠的瞪了蔡攸一眼开口答道:“食山风,餐仙露,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如此仙露闻一口都是福气啊。”   蔡攸见其老爹开口了,于是就闭上了嘴,沉默不语,不过心中却是有些气恼。   蔡家此时当然是全靠蔡家撑起的,蔡氏所有人均是依附在蔡京羽翼之下的,可蔡京此时已经六十余岁了,按宋制,七十致仕,因此蔡京早晚有致仕的那一天,到了那时,蔡氏门第又能依附何人?除了长子蔡攸,还能是何人?   可此时蔡京居然与蔡攸争抢风头,在陛下面前献宠,使得蔡攸心中极为恼火。   “呵呵,蔡卿家所言甚是。”赵佶随后拿着一只玉碗细细欣赏了一番后说道:“仙露易得,为暴殄之物,可这玉石杯盏,却有人说朕是穷奢极欲啊。”   “陛下,此言谬矣。”蔡京闻言缓缓的说道:“《易经》之中,有‘丰’、‘豫’两卦。丰卦之象为上震下离,卦名之义为大屋。卦辞曰,‘丰、亨,王假之’;彖辞曰,‘丰,大也,明以动,故丰,王假之,尚大也。’豫卦之象为上震下坤,卦名义为安和悦乐。彖辞曰,‘豫以顺动。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   蔡京引用《易经》之说后又道:“臣昔使契丹,见玉盘盏,皆石晋时物,持以夸臣,谓南朝无此。就连契丹北虏都能用此玉石杯盏,为何陛下不能?玉器侍宴是于礼无嫌,合乎古制的,陛下但用无妨。”   “可先帝作一小台,才数尺,上封者甚众,朕甚畏其言。此器已就久矣,倘人言复兴,久当莫辨。”赵佶仍是不太放心,小心翼翼的说道,言语之中露出了一丝胆怯。   “事苟当于理,多言不足畏也。陛下当享天下之奉,区区玉器,何足计哉?”蔡京呵呵一笑道。   《易经》通常对此二卦的解释说,王者在最盛之时,应当一切都崇尚盛大,不必忧此虑彼,应当如日行中天般的普照天下,这是天理。只有依顺天理而动,才会有安逸、快乐   “陛下,就连商贾之家、市井小卒均是用此玉石杯盏,更何况陛下啊?”蔡攸此时终于逮到机会开口道。   “两位卿家言之有理啊,言之有理啊。”此刻赵佶顿时松了一口,如释重负,并且有了久旱逢甘霖之感。   赵佶初登基之时,便有了承父兄之志的愿望,初登基之时,还算是矜矜业业、如履薄冰,还是有些励精图治之举的,如建中靖国,欲荡涤海内污秽,欲平息纷扰已久的新旧党争,还朝政以清爽。革故鼎新、去除百弊。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随着赵佶为帝日久,随着根基越来越稳固,就逐渐沉迷于笔墨、丹青、骑马、射箭、蹴鞠、奇花异石、飞禽走兽等等等等。   可此时的赵佶还是有所顾忌的,有些畏惧人言的,于是乎,蔡京便给了他一个强大的理论基础,一个贪图享乐的理论基础,就好像不贪图享乐,就对不起这太平盛世一般。。。   “时承平既久,帑庾盈溢,可为极盛也!”蔡京随后趁热打铁的接着说道,不过是先瞪了蔡攸一眼,方才开口道:“泉币所积赢五千万,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陛下,区区玉石杯盏又何足道哉?陛下当铸九鼎、建明堂,且扩宫院、修方泽、立道观,如此才是明主之德,如此方显我圣朝之昌盛。”   “大是,大是也。”赵佶闻言是更加欢喜,连连点头道。   “爹爹。。。”此时赵恒忽然喊了一声赵佶。   “区区玉石杯盏也还罢了。”赵佶在赵恒的提醒之下,取出一本奏章放在了桌上后说道:“可花石纲一事。。。诸位卿家你们看看吧。”   赵佶随后将奏章倒转,平铺在了蔡京等人的面前。   于是蔡京、蔡攸、何执中、朱勔、梁师成、杨戬等人均是伸长了脖子,看着这本奏章。   “。。。越海渡江,毁桥梁,穿城郭。。。指取指取内币如囊中物,每一发取,辄数十百万计。外计所蓄,虽封桩禁钱,无问名色悉取之。。。空竭县官经常以。为应奉,数以亿万计。所贡之物,豪夺渔取,毛发不偿,深山大泽,穷岸断谷,江湖危险,人迹不可到之地,苟有一花一石,实生其间,必作威福,逼胁州县,期于必取,间有力不可致而官吏申白者,辄大怒,詈以‘不奉上’之名归之,官吏畏惧此名,不免驱动百姓,极力攻凿,得而后已,由是致人往往颠簸陷溺,以殒其身者,不知其数。东南之民,怨入骨髓,欲食其肉,而勔父子炎炎未艾,天下扼腕。。。”   奏章之上弹劾花石纲,弹劾朱勔父子,种种差点令蔡京等人晕厥过去的言语均在这本奏章之上,是震耳发聩。   “花石纲等事不止,蔡京、朱勔父子不除,则不出数年,天下必乱。臣中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知福州军州事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福建路管勾安抚使司事李三坚伏乞陛下,立斩蔡京、朱勔父子,废止花石纲,则陛下幸甚!社稷幸甚!天下万民幸甚!”   奏章最后就是这么几句话。   “啊。。。噗通。。。”朱勔忽然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口吐白沫,晕厥了过去。   朱勔读过这本奏章之后,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急得,顿时就晕厥在地,人事不省。   “啊?!!!他。。。是怎么了?快快,救醒他。”赵佶见状大吃一惊,慌忙吩咐道。   于是乎,梁师成、杨戬等人内臣慌忙将一些凉茶泼在了朱勔脸上,同时忙着掐人中、捶背等等,忙了个手忙脚乱的。   “陛下,他。。。勔儿他。。。他押运花石纲进京,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觉了,他。。。他这是累的。”蔡京急中生智,连忙向赵佶解释道。   直娘贼,没屁眼的李三坚,此刻蔡京心中大骂道,老夫当年可是有恩于你的啊,将义女嫁给了你,还赔上一大笔嫁妆,可你李三坚却恩将仇报,居然想要老夫的命?老夫到底与你有何怨仇啊?   不过李三坚不上这道奏章也罢,上了这道惊心动魄的奏章,事情反倒有利于蔡京等人了,蔡京心中也是暗喜道。   蔡京此时心中是五味杂陈,一起涌上心头。   “这。。。真是苦了他了。。。”赵佶闻言走到了朱勔面前,伸出“御手”拍了拍朱勔的胸口。   此日过后,朱勔又在胸口之上绣了一条大金龙,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二十章 墙倒众人推   宋东京开封府延福宫   “陛下,奸贼李三坚是一派胡言。”   “陛下,区区数块山石就劳民伤财了?就民不聊生了?就害了江山社稷?天下就会大乱了?纯粹为一派胡言,奸贼李三坚是危言耸听,居心叵测。”   “陛下,奸贼李三坚为乱臣贼子,他才是祸乱天下之人啊,请陛下明鉴啊!”   “陛下,时公藏私余,上与下足,何来天下大乱之说?奸贼李三坚包藏祸心,当严惩之。”   “…………………………………”   李三坚一本奏章,顿时像踩了众人的尾巴一般,又似炸了锅一般,使得诸臣气急败坏的,纷纷开口怒斥李三坚,七嘴八舌的,就似一群苍蝇围绕在宋帝赵佶附近,嗡嗡嗡转来转去的。   李三坚奏请废止花石纲,请斩蔡京、朱勔父子,就几乎将在延福宫之人都得罪完了,包括赵佶、梁师成、杨戬等人,甚至包括诸嫔妃、女官、宫女等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这些人早已形成了一个利益团体,是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   于是乎,李三坚就如捅了一处巨大的马蜂窝一般。   而宋帝赵佶也是如此,蔡京三度复起,最终决定的便是赵佶,赵佶也不止一次夸赞蔡京施政有方,使得国库充盈,若是赵佶准李三坚所请,岂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届时,赵佶的脸往哪里搁?皇家颜面何在?   李三坚奏章虽是弹劾蔡京、朱勔等人,但却是直指宋帝赵佶,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蔡京、朱勔背后的主子便是赵佶。   这也是蔡京看过奏章之后,感到欣喜的主要原因,暗骂了赵佶,李三坚还能有何好下场?   只不过蔡京感到万分纳闷的便是,奏章是如何递交到赵佶手中的?要知道蔡京此时早已控制了一切言路,正常渠道的奏章,都是要经过蔡京之手的。   因此赵佶也是愤怒异常,这也是赵佶第一次开始厌恶、恼恨李三坚了。   最为关键的是,若准李三坚所奏,赵佶眼前的一切均会化为乌有的,如延福宫及其宫中的奇花异石、飞禽走兽、奇珍异宝等等,赵佶如何舍得?   要知道赵佶是将这些玩意视若性命的。   “陛下,陛下啊...”朱勔被救醒之后,“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膝行至赵佶面前,抱着赵佶的小腿是大声嚎哭,鼻涕、眼泪沾满了赵佶身上的道袍下襟。   “陛下啊...”朱勔一边大声嚎哭,一边说道:“臣本一微贱商贾,而陛下不嫌微臣,命臣寻些山石之物。臣便是肝脑涂地,也要为陛下办成此事。臣在外不过是取些废弃山石,又如何扰民了?山石长在山上,生在水中,外面之人根本是不屑一顾的。微臣等人只不过亲自开山挖石,在水中捞起石头,然后在花些钱雇三两民夫,运至京师,怎么就扰民、害民了?怎么就危害江山社稷了?微臣受此不白之冤,请陛下替微臣洗清冤屈。”   “知道了,知道了,卿先起来说话。”赵佶温言道。   赵佶也是觉得李三坚所言是言过其实了,是危言耸听。   赵佶是喜欢假山奇石,而这些假山奇石,在俗人眼中也就是些荒石,根本是不入眼的,而在赵佶眼中却是神奇之物。   如此荒石放着也是放着,取来自己欣赏,就成了害民之举了?一派胡言,言过其实,危言耸听,赵佶心中暗道。   “陛下,要说危害江山社稷,祸国殃民之贼,不是别人,乃是那奸贼李三坚。”朱勔抽抽噎噎的说道,就如一名受够了气的小媳妇一般:“陛下,微臣有三件事情,需禀明陛下,第一件事情就是臣侄汝明,与应奉局之人于福建路福州开山掘石,却被那李三坚打了,并将他们撵出了福州,陛下,汝明等人乃是奉旨办差,此举与抗旨无异;第二件事情更是大逆不道,政和二年十月,三艘纲船在崇明岛被海寇劫掠,押船兵卒死伤无数,三艘满载贡物的纲船被劫掠一空,后经两浙路缉盗官查明,劫掠贡船之海寇乃是福建路舟师假扮的,乃是那奸贼李三坚见财起意,差人劫了纲船,此举与造反无异;第三件事情,就是奸贼李三坚与反贼侬智高后裔勾结,欲坏了我大宋江山。”   “陛下,微臣叩请陛下拿下此贼治罪。”朱勔随后在地上磕头道。   “反啦,反啦!”赵佶听完后终于大怒,拍案起身大怒道。   赵佶脾气一直以来,都是较为温和的,能够宽于对待臣下的,也是很少发怒的,可此时涉及到江山社稷,涉及到反叛之事,于是不禁发了脾气,发了怒。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宋再是宽于刑罚,但涉及到谋反,下手也是毫不手软的,是毫不容情的。   于是乎,众人仿佛听到一声龙吟虎啸之声,仿佛看到一片血雨腥风。   蠢材就是蠢材,一点都沉不住气,蔡京心中不由得暗暗摇头道,待将顾龙云等人押至京师之后,再提及侬智高后裔之事,其效果将会是更好一些,可此时朱勔气急败坏之下就提出了此事,无凭无据的,岂能使人信服?李三坚也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并反告朱勔诬陷,而诬陷大臣谋反的罪名也是不轻的,也是有可能被杀头的,最起码也会罢官流放。   劫掠大宋纲船一事,倒是可以据此拿下李三坚治罪,蔡京心中暗道,别人不知道,蔡京可是知道的,此事绝非李三坚所为,定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朱勔所为,不过只要是手脚干净,做得逼真一些,将这屎盆子扣在李三坚脑壳上,也是很不错的。   众臣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任何动静,只符宝郎李邦彦发出一声惊呼。   赵佶见状转头看了李邦彦一眼,冷冷的问道:“符宝郎有何话要说吗?”   “陛下,微臣死罪,请陛下恕罪,那奸贼李三坚居然谋逆造反,当立即羁拿治罪。”符宝郎李邦彦吓得慌忙伏在地上答道。   符宝郎李邦彦,即为李三坚的妾室徐氏之亲兄李邦彦。   大观二年,太学生李邦彦,赐同进士出身,授官秘书省校书郎,试任符宝郎。   此时宋朝廷已废科举,由学校升贡,因此蔡京之流有多了条生财之路,而李邦彦家中为富商大贾,因此升贡要比科举容易得多,因此李邦彦就有了进士出身。   所谓符宝郎,即为掌宝玺,并掌金银令牌之官职,官职不大,却极为重要,因皇帝随时要用印,因此符宝郎是抱着皇帝御玺跟着皇帝到处乱跑的。   李邦彦与其亲妹李婉婷,李婉婷现在改名为徐婷婷。李邦彦与徐婷婷自幼兄妹感情较好,此时徐婷婷是李三坚的妾室,李三坚也就是李邦彦的妹婿了。当年李邦彦家中反对这门亲事,可李邦彦还是颇为赞同的,因此此时李三坚出事,李邦彦还是打算在适当时机,在赵佶耳旁吹几句耳旁风,为李三坚说两句好话。   可李三坚此刻居然有谋逆之嫌,如此一来,李邦彦还敢为李三坚说话吗?忙不迭的欲撇清与李三坚、徐婷婷的关系了。   身家性命、自己的前程与亲情相比,亲情就靠边站了,况且李邦彦早就想拜到蔡氏门下了...   今日过后,李邦彦之家就宣布李婉婷已死,正式撇清了与李三坚、李婉婷的关系。   所谓墙倒众人推,大概就是如此吧,这众人之中当然也包括亲人。   “何卿家,你以为如何?”赵佶闻言点点头问向与蔡家并列宰相的何执中道。   此时的赵佶最信任的大臣,大概除了蔡京,就是同为赵佶潜邸之臣的何执中了。   不过何执中此时年龄已老,且较为平庸,因此何执中的这个宰相基本上就是个摆设。   “陛下...”何执中似乎是正在打瞌睡,昏昏欲睡的,猛地被赵佶唤了一声,于是就打了个机灵,想了想后说道:“陛下,李三坚为陛下‘老臣’了,因而臣以为李三坚谋反之事,是有待商榷的,不过李三坚此时掌一路之钱粮、兵马,还是当谨慎从事也。”   何执中当然与李三坚是较为熟悉了,在端王府之时,两人关系也是较为良好的,李三坚谋反之事,何执中当然是不相信的,一个寒门士子,无门无派的,没有氏族大家的支持,他拿什么谋反?凭福建路一路之力吗?   若李三坚真的领福建路谋反,那么朝廷必将会以雷霆之力,迅速剿灭的。   因此何执中是打死不信李三坚谋反的,不过此时的何执中还有三二年就致仕了,此刻又何必跟自己找麻烦事?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因此何执中说话模棱两可的,又将“锅”甩给了赵佶及其余诸臣。   不过何执中还是给赵佶稍稍提了个醒,那就是李三坚为赵佶“老臣”,为他的潜邸之臣。   老滑头,左谏议大夫、给事中、御史中丞王黼心中暗骂了何执中一句后,开口奏道“陛下,臣以为无论怎样,人总是要回来吧?回来之后,一切由陛下定夺便是。”   王黼今年三十余岁,便居高位,原因就是依附蔡京,打击政敌,蔡京才投之以桃报之以,助王黼登上高位。   “传旨,着皇城司槛送李三坚至京师,尽法处治。”赵佶闻言点点头下旨道。   “也不必太过为难于他。”过了半响,赵佶又开口吩咐道。 第二十一章 狼狈为奸   “中贵爷爷,小的此次进京也给您老捎了一船物件,望中贵爷爷笑纳。”   诸臣出了延福宫,朱勔单独留下,缀住了梁师成,瞅个机会开口对梁师成说道。   “你小子...”梁师成今年也就四十余岁,只比朱勔大不足十岁,却被朱勔一口一个爷爷叫着,心中倒是有些欢喜,于是对朱勔笑道:“我等为陛下办差,当尽心竭力,同时也不可有损陛下名头之举啊,凡事当小心在意,事事当如履薄冰也。”   有损陛下名头?你他娘的比我更狠,朱勔心中暗骂道。   梁师成深得宋帝赵佶恩宠,还居然得到了进士出身,一名阉人成为了进士,使得天下人均是瞠目结舌的,进士何时如此不值钱了?   此时的梁师成不但在宫内有官职,在宫外也是任晋州观察使、兴德军留后等官职,身兼数十个官职...   其中一份最重要的官职便是负责传旨,官职不大,却极为重要,可谓是个肥缺,赵佶颁布的每份制、诰,几乎都是由梁师成传出宫外,梁师成甚至能够模仿赵佶的“瘦金体”,制、诰的真假也就无从分辨了。因此此时的梁师成可谓是权势熏天,使得朝中文武百官几乎个个迎奉于他,其中想得到升迁的官员更是如此了。   蔡京当然也是迎奉梁师成,王黼更是以父子之礼执之,朱勔也是以爷孙之礼执之。   权势熏天,有了权,当然就会有钱,梁师成以权谋私,所得美宅、良田、园林、金银珠宝等等是不计其数,说富可敌国都算是少的。   “爷爷说的是,小的今后定会当心的。”朱勔不动声色,满脸堆笑的接着说道:“中贵爷爷,小的冒昧的问一声,您老此次遣何人去福州拿人啊?”   赵佶诏命皇城司前往福州拿下李三坚治罪,也就是命梁师成派人前往福州。   梁师成在皇城司当中也是有官职的。   所谓皇城司,即宋禁军官司名。旧名武德司,位于东京开封府左承天门内。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消息。   皇城司依祖宗法,不隶台察,又依旧制,三衙管军,未尝内宿,殿前一司虽统摄诸班禁卫,而皇城一司亦判然不相关,亦汉南北军相统之意也。其不受三衙辖制,乃直属皇帝的衙门,也就是说,皇城司直接听令皇帝,其他人均是无法节制。   皇城司主要官员就是勾当皇城司公事十员,以武臣武功大夫以上及内侍都知、押班充任。   梁师成就是勾当皇城司公事其中的一员。   “你这是何意?”梁师成闻言诧异的看着朱勔问道。   “哦,中贵爷爷,是这样的,怎奈那厮太过可恨,因此小的请爷爷半路就将其...”朱勔随后恶狠狠的挥了一下手掌。   “什么?难道你想半路就将其...?”梁师成闻言惊道:“官家可是说了,不可太过为难他的。”   “哎哟,我的爷爷啊。”朱勔闻言慌忙说道:“这一路之上千山万水的,谁又能保证一路平安呢?谁又能保证没个病、灾什么的?到时候病死在了路上,摔死在山崖之下,官家最多问两句罢了,还能怎样?难道还有人为其伸冤,为其分辨不成?他自己也无口分辨了,要分辨就去阎王爷那里分辨去吧,嘿嘿,中贵爷爷啊,你自己思忖下吧,此人到了京师,若是官家心软,今后为难的可不止小的一人呢。”   梁师成闻言,异常犹豫的点了点头。   皇城司在拿人之后,也经常有人犯半路死去的,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可李三坚...梁师成就犯了难,有了些犹豫。   梁师成得了势之后,是善待苏轼后人的,吩咐家中仆从,若是苏轼的三个儿子苏迈、苏迨和苏过来访,一定要尽心接待;若是有求助的意思,多少钱都给,不用再行请示。   按说李三坚为苏轼之门生,梁师成也会善待他的,同时以往李三坚与梁师成还是有些交情的。可此时李三坚居然欲废止花石纲,并请斩蔡京、朱勔父子,如此以来,李三坚欲为难的可不止蔡京、朱勔父子,也是将梁师成等人囊获在内。   李三坚与废止花石纲,梁师成在花石纲中得到的好处也还罢了,可李三坚今后会不会欲废止修建艮岳?会不会欲废止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会不会清君侧?请斩蔡京、朱勔父子,今后会不会请斩梁师成等人?   要知道梁师成可是修建艮岳等的都监呢,梁师成的摇钱树可是在其中的。   一条线儿上的蚂蚱,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梁师成心道,如此看不清形势之人,如此不识时务,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梁师成如何能够保他?如何能够继续善待于他?   此时的梁师成也是异常的恼火,恼火李三坚不识时务,妄自尊大。   怪只怪他太没眼力见儿了,梁师成心中暗道,李三坚啊李三坚,害死你可不是我梁师成,而是朱勔这个泼皮,回头俺梁某定会给你好好上柱香、烧些纸钱的。   .....................................   二十余日后,福建路福州学堂   李三坚办的学堂就位于安抚使司衙门之策,为几间茅屋,可容纳百余人。   “唐魏征曾言,进之以六正、戒之以六邪,则不天而自后、不劝而自勉矣。何为六正、六邪?高瞻远瞩,防患于未然,一正也;虚心尽意,扶善除恶,二正也;夙兴夜寐,进贤不懈,三正也;明察成败,转祸为福,四正也;恪尽职守,廉洁奉公,五正也;刚正不阿,敢争敢谏,六正也。何为六邪?安官贪禄,不务公事,与代浮沉,左右观望,如此者,初邪也;溜须拍马,曲意逢迎,二邪也;巧言令色,嫉贤妒能,三邪也;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于朝廷,如此者,谗臣也,四邪也;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私门成党,以富其家;擅矫主命,以自显贵,如此者,五邪也;谄主以佞邪,陷主于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间,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六邪也。”   李三坚身为福建路长吏,政事、民事、兵事是多如牛毛,可谓是日理万机,不过李三坚再忙,也会抽出一些时间教授于自己的数十名学生。   这数十名学生既是李三坚的门生,又是孤儿,因此李三坚不但要教授他们学业,还要负担他们的吃穿,可谓是负担沉重。   不过此时的李三坚为从五品官员,加上职贴等等,俸禄较高,还是勉强负担得起的。   同时三夫人徐氏也是做些买卖来补贴家用,这大概也是李三坚为官以来唯一的一件“以权谋私”吧。   李三坚早已对徐婷婷言明,不得损公肥私,不得不顾一切的攫取不义之财,不得攫取百姓之财,而肥了自己,因此徐氏的买卖做的艰难无比,赚的钱也只能够是勉强补贴家用,距离发财还远得很呢。   “正即君子,邪即小人。”李三坚接着授业道:“不过正与邪、君子与小人之间的区分并非泾渭分明的,在很多时候,不是那么容易区分的,亦正亦邪,亦君子亦小人之人或事,在这个世上是比比皆是。纯粹是正或者纯粹是邪的人或事,是不存在的。因此为师以为心正即正,心邪即邪,至于手段,可正可邪,心正用些邪之手段,也未尝不可,而邪之人偶尔也会使些正之手段。”   李三坚在教授他们为人之道,同时也是在教授他们为官之道。   “师父啊!”刘宗毅开口问道:“娇妻美妾是正还是邪啊?”   “哈哈哈哈...”众门生闻言均是哈哈大笑。   李三坚五位娇妻美妾,也是他们的五位师娘,门生们又岂能不知道?   刘宗毅此人脑壳灵光,较为灵动,经常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此时就拿李三坚的妻妾来刁难李三坚了...   李三坚平日里授业是诙谐、幽默,从来不摆官架子或师父架子,经常与门生们戏言几句,因此刘宗毅等人才敢大胆提问。   “啪!”李三坚闻言将一只写字用的木炭丢在了刘宗毅的脑壳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哎哟!”刘宗毅双手捂头,苦着脸的看着李三坚。   “哈哈哈哈...”众门生又是发出一阵大笑。   “你小子,你敢戏弄为师?”李三坚笑骂道:“世人皆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衫,为师要说的是,对待女子以礼相待,便是正,视为衣衫、物件、礼品,甚至视为骡马的便是邪。”   “砰...”正在此时,外面发出一声巨响,随后李三坚的门生汤顺兴冲冲的跑进来,大喊大叫道:“成了,成了,师父啊,炸药成了...”   汤顺脸上、衣衫被火药熏得黑秋秋的,就如一名灶王爷般的...   汤顺自得李三坚教授的理论之后,便只对火药感兴趣,天天鼓弄着这些东西。   “人无碍吧?”李三坚微笑着看着汤顺问道。   “无碍,无碍,师父放心。”汤顺兴奋的答道。   “无碍?无碍怎能称之为炸药?”李三坚又将一个木炭丢向了汤顺道:“还早的很呢。”   “哦...”汤顺闻言转身就准备出门,再去鼓弄去了。   “回来!”李三坚随后喊住了汤顺:“为师与你戏言的,无论怎样,你可要注意安全,不要炸不到别人,先将自己炸了...” 第二十二章 槛送京师(上)   福建路福州学堂   此日卯时刚过,学堂之外便来了二十名官差。   其中的两名官差身穿朱色大袖锦袍,腰扎一根方胜纹腰带,其上有一些方形涂金带銙,头上戴着一顶曲角幞,脚下是一双乌皮履。   按宋制,四品以上的官员着紫色袍服,六品以上的官员才允许着朱、绯色袍服,余皆绿色,胥吏以黑、白、青为主。   这两名官差明显非六品以上的官员,却是着朱色锦袍,锦袍异常华丽、威武,那么他们的身份就极为特殊了,如皇差。   皇差是可以“借色”的。   所谓借色,就是未达到官员品级标准的,经特许是可以着紫或朱色、绯色官袍。   其余十八名官差内衬绢甲,外罩清一色的皂衫,二十名官差均是斜挎一炳金鞘腰刀,骑在马上,向着安抚使司之侧的学堂缓缓而来。   路上的行人是纷纷避让,唯恐躲避不及。   一般的官差,普通百姓都要躲避,更何况这些气势汹汹的皇城司皇差?皇城司的皇差是不轻易出来的,因此许多福州百姓并不知道这些官差为皇城司的皇差,但这些人气势夺人的,想必也是身份不凡。   “犯官李三坚何在?”二十名皇差到了学堂门口之后,十八名院子各分左右,扶刀而立,两名身穿朱衣的亲事官站着中间,手按刀柄大声问道。   “本官就是李三坚。”早已得到消息的李三坚气定神闲的走出了学堂,看着这些人淡淡的说道。   李三坚早已料到有这一天,在上奏疏之时,就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李三坚只是未料到居然是皇城司的皇差亲自出马,能够由皇城司皇差出马办差,那么一般就是钦案了,而李三坚就是钦犯了。   李三坚的三十余名门生均在屋中,扒着窗户惊惧的看着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圣喻,着即将李三坚槛送京师,尽法处治。”一名身材略瘦,余姓亲事官对李三坚大声说道:“李经略,跟咱们走吧。”   学堂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拉的囚车,囚车之上的木质栏杆有些发黑,上面甚至还隐隐的有些黑色血迹。   “师父...”李三坚的众门生闻言顿时发出一阵惊呼,一些人甚至冲出了学堂,奔向李三坚。   李三坚回头瞪了众门生一眼,让他们安静下来后,转身对余姓亲事官说道:“六名指挥来了两名,真是看得起我李某也!呵呵,这位上差,尊姓大名?”   皇城司人员是由官、吏、兵三部分构成,其的官主要为勾当皇城司、提举皇城司和提点皇城司等等;吏就是勾押官、押司官、前行、后行、勘契官等等;而兵就是亲从官、亲事官、入内院子及司圊等等。   亲事官下一指挥、下二指挥、下三指挥、下四指挥、下五指挥及外三指挥,六指挥来了两人,可见对李三坚之案的重视程度。   “不敢,免贵姓余。”余指挥答道。   皇城司办差是蛮横惯了,不过对于这些身居高位之人还是多少留些情面的,这万一哪天东山再起,若是得罪狠了,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同时李三坚相貌俊朗,气度不凡,因此余指挥还是对李三坚存了一些好感。   “哦,余指挥,可否容李某与家人道别?”李三坚点头问道。   余指挥闻言还在沉吟之时,另外一名相貌粗鲁,较余指挥年轻一些,刁姓亲事官闻言极不耐烦的,大声呵斥道:“圣谕说了,是着即,着即懂吗?亏你还是个状元郎呢,速速上囚车吧,休得耽搁咱们的行程。”   “刁指挥...”李三坚尚未说话,余指挥开口对刁指挥说道:“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此地歇息一晚吧。”   此次皇城司缉拿李三坚,余指挥为正使,而刁指挥为副使,可一路之上,刁指挥却仗着某人的势指手画脚、颐指气使的,余指挥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了。   余指挥随后对李三坚说道:“李经略,上命差遣,不敢延误,今夜就屈尊在囚车呆一宿吧,明日一早,便赶往京师。”   余指挥明显是同意了李三坚道别之请,囚车里虽然难受,但却有充足的时间与家人道别,只不过必须在皇城司之人的监视之下。   李三坚点头致谢后开口道:“请容李某更衣。”   李三坚说罢,就丢下他们,转身走进了学堂,学堂之中有间小屋,屋中有些衣衫。   槛送京师是要剥去官衣的,与其让他们剥去,再换上一件肮脏无比的囚衣,不如自己换件衣衫。   “余指挥,若是他跑了,咱们如何交代啊?”刁指挥瞪着李三坚的背影,对余指挥说道。   “如此人物,怎会畏罪逃逸?”余指挥摇头道。   李三坚要跑早就跑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况且现在跑了,家人还在福州呢,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余指挥心中暗道,刁指挥真是个蠢猪,居然会提如此愚蠢的问题。   李三坚在屋内换上了一件灰色粗布长衫,取下官帽,用一块粗布束住了长发,脱下官靴,换上了一双草鞋,就如当年赴京赶考一般。   服侍李三坚更衣的两名门生早已是泪流满面。   料此次是凶多吉少了,最起码都是罢官流放,李三坚心中暗道,没想到,自己十余年之后,来了个轮回,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   “师父啊.........”李三坚走出房门之时,众门生一起围了上来,聚集在李三坚身旁,哭得是泣不成声的。   “尔等作甚?”李三坚见状瞪着诸门生怒道:“为师不过是去京师一趟而已,又有何妨?他们欲定为师的罪,也没那么容易。我走之后,尔等学业不可废弛,再见面时,为师定要攷较尔等。为师也会托人妥善安置你们的。”   李三坚在福州为官已久,找些人照顾他们还是很容易的,如转运副使崔永梽,托付给他,李三坚还是较为放心的。   “学生等谨遵师命!”众门生含泪一起躬身施礼道。   “你们都回去吧...”李三坚点头道:“去告诉一下家中,宗毅,你能说会道,此事就由你去说,小心点,尽量委婉些,休要惊吓到了母亲大人。”   李三坚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母亲符二娘,李三坚是符二娘的天,是符二娘的地,是符二娘的一切,自己出了事,符二娘定是痛不欲生,李三坚想想都觉得害怕。   李三坚还担心自己两位已有身孕的妻妾,还有其他妾室,还有李囡,总之一句话,李三坚在意自己家人,担心自己的家人。   “是,恩师。”刘宗毅苦着脸应道。   李三坚与母亲符二娘,是母慈子孝的,多年来是相依为命,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此刻李三坚出了事,无论怎么说,符二娘又怎能不急?怎能不忧?怎能不怕?   刘宗毅是异常为难,不过此事就算刘宗毅不说,符二娘等人也会很快得到消息的,与其如此,还真不如刘宗毅去说。   李三坚随后丢下众门生,缓缓的走出了学堂。   “两位上差,这些个请你们收下,一路之上,多多照看我家相公。”李三坚走出房门之时,闻讯赶来的费景阳正将两名亲事官拖到一旁,并塞了些财物给他们。   “嗯,知道了。”余指挥点头道。   就这点钱财也想买通咱们?刁指挥拿着小包裹,在水中掂了掂后,心中暗暗冷笑道,再多十倍、百倍,也买不回你家相公的性命了...不过,拿着这些钱财今日在福州城中逍遥逍遥,尝尝闽地女子的味道,也是蛮不错的。   皇城司办差,当然油水是相当充足的,每次下来一趟,定会是盆满钵满的,原因就是皇城司办的几乎都是官员,且大多数为贪官、赃官,清官、正官就没几个,贪官、赃官家中当然是富得流油,为了少受些罪,就拼命贿赂皇城司之人。   因此李三坚这点财物根本就是入不了他们的眼的,与打发叫花子差不了多少的。   除非徐婷婷还有“帝国星辰”,但李三坚上次的三道奏疏一事,徐婷婷已经拼尽了全力,几乎就是倾家荡产了。   李三坚走出房门之后,数名院子就拿出了木伽、锁链,欲套在李三坚身上。   “敢尔?”李三坚嗔目大喝道。   数名院子被李三坚大喝吓得不由得后退两步,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你个钦犯,也敢造次?”刁指挥见状不由得大怒道:“还愣着作甚?速速上枷锁。”   “这位上差。”李三坚冷冷的问向刁指挥道:“李某可否定罪?”   “未......定罪......”定罪可不是他们的事情,皇城司之人是只管拿人的,于是刁指挥楞了半响后支支吾吾的答道。   “陛下可曾说过,需上刑具?”李三坚又问道。   “未曾说过...”制书摆在那里,刁指挥也不敢乱说,只好老实答道。   “既然如此,刑不上大夫,尔等敢上刑具?敢违祖宗之言?”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目前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中奉大夫,目前可未被朝廷免去的。   余指挥见状,挥了挥手,数名院子诺诺而退。   李三坚随后冷笑一声,踏入囚车,坐在车中闭目养神。   制书只是说了槛送京师,并未说上刑具,因此此时李三坚坐在囚车之内,再去东京开封府,就算是槛送京师了。 第二十三章 槛送京师(中)   宋政和二年十一月,福建路福州安抚使司衙门   “坚儿,我的坚儿......”哭了一夜的符二娘见关着李三坚的囚车将被推出衙门,顿时又是大哭失声,哭了一夜了,符二娘嗓子都哭哑了,眼泪也快流干了,人也几乎无法站立了,不是蔡绒雪、徐婷婷、王雯、蓝瑶瑶、李囡等人扶着,早已是瘫软在地了。   蔡绒雪、徐婷婷等女也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其中独独不见四夫人蔡樱雪,使得李三坚有些纳闷。   家中顶梁柱倒塌了,符二娘等人岂能不急火攻心?岂能不异常担忧?岂能不伤心欲绝?   “娘,您放心,孩儿早有安排,不会有事的,娘您你总是这样,孩儿怎能放心随他们去啊?”李三坚双手抓着囚车上的栏杆,也是双目含泪,对符二娘说道。   “坚儿,,我的坚儿......”符二娘不顾一切的扑上前去,握着李三坚的双手,泣道:“你要有什么事,娘可活不下去了。”   “娘,你千万不要如此,你的两名儿媳肚子里还有孩子啊,你为了孩子,也要坚持下去啊。”李三坚急得满头大汗,对符二娘连连说道。   今日你给与我的,他日我李三坚定当十倍还给你,李三坚一边劝符二娘,一边心中暗道。   在李三坚的劝说之下,同时符二娘想到了孩子,哭泣之声才稍止,但眼泪却是一直在流。   “娘,官人他说的是,娘您忘了吗?泉州开元寺慧净法师曾经说过,官人他吉人自有天相的,官人他会化险为夷的。”蔡绒雪也是哭着劝道。   其实李三坚此前也有些准备,已经提醒过蔡绒雪等人了,可事到临头,蔡绒雪等人仍是伤心、害怕不已。   “相公,苍天有眼,你定会有惊无险,化险为夷的。”费景阳也是从旁叮嘱李三坚道。   什么苍天有眼?他有眼个屁,李三坚闻言心中埋怨道,自己听从费景阳之计,将事情闹大,令对方投鼠忌器,当然李三坚也有为天下百姓鸣不平之意,也有为民做主之意,于是就上了道惊天动地的奏疏,可结果赵佶居然差皇城司之人来捉拿自己。   有宋以来,基本是不以言获罪的,可赵佶居然违背祖宗之言,这叫有眼?有眼也是长屁股上去...李三坚心中暴了无数粗口。   到目前为止,李三坚仍不知道,朱勔已经在赵佶面前告发了自己谋逆一事。   昏君!李三坚早就知道了赵佶是个昏君,可一直以来,对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由于自己到来,能够使他改变些什么。   可李三坚的愿望已经完全落空了。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李三坚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什么会化险为夷?什么苍天有眼?什么有惊无险?去去,老虔婆,休要耽搁了咱们的行程。”刁指挥极不耐烦的挎刀上前,一手握着刀柄,一手就去推搡符二娘。   可刁指挥的爪子还未触碰到符二娘,自一旁伸过来一只巨手,擒住了刁指挥的爪子。   “你是何人?你这黑厮,竟敢阻拦皇差办案?你要造反吗?我看你长几颗脑袋,哎哟,他娘的好疼,快放开我。”刁指挥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如山一般的黑汉拦在了符二娘与自己之间,冷笑着擒住了刁指挥的手腕。刁指挥是拼命挣扎,却如蜻蜓憾铁树一般,根本无法挣脱分毫。   也算是个武人了,对付几个小兵啥的那是手到擒来,也是颇有几分力气的,可在此名黑汉面前却如婴儿般的,刁指挥拳打脚踢的,却似在给对方挠痒痒......   黑汉身后,还有一名稍小一些的黑汉,正恶狠狠的盯着刁指挥。   两名黑汉就如两尊门神般的,护住了符二娘等人。   “山魁,放开他,不得动粗。”与皇差动粗,几与谋反同,因此李三坚喝止住了山魁。   “哼!”山魁闻言轻轻挥手甩开了刁指挥后怒道:“造反?圣瑜可言,要抓老夫人吗?”   李三坚十余岁之时,救下了山魁,自此就将李三坚视作主人,李三坚也待山魁如亲哥哥一般,甚至比亲哥哥还要亲密。山魁是个孤儿,也将符二娘视为亲生母亲。   李三坚出了事,符二娘被人羞辱,山魁是心痛如绞,今日直欲要了这些个皇差的性命。   不过李三坚提前给山魁打了招呼,出了任何事情都不许动粗,动粗的结果就是使李三坚等人只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杀官造反,第二条路就是落草为寇,浪迹天涯,哪一条路都是死路。   因此山魁才憋住了气,才手下留情,否则甩这一下,就会要了刁指挥的性命。   刁指挥被甩得脚步踉跄,连连后退,差点一屁股跌倒在地,好一阵才稳住身形,喘着粗气,指着山魁破口大骂骂道:“贼配军,你到底是何人?”   刁指挥手腕之上一圈都是紫青的,自己却浑然不知。   “无名无姓,主人府上一名奴仆而已,今日某伺候主人赴京。”山魁冷冷的答道。   山魁今日并非穿宋军将领军衣,而是穿着一身的短衣,打扮确似个奴仆,一名山一般的奴仆.....   山魁身边还跟着一名身材瘦小的小厮,小厮背了个包裹,戴着顶斗笠,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个面门。   “还有俺,俺也是三郎府中一名奴仆,俺也要陪同三郎上京。”许彪跨前一步,大声说道。   许彪从前不过是个扑汉,饱一顿饥一顿的,连老娘都快养不活了,可自从跟了李三坚之后,成了家,立了业,成为了大宋一名武臣,成了家,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舒坦,许彪又怎不对李三坚感激万分?   士为知己者死,莽汉更是如此,为了报恩,拼了自己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去作甚?”山魁闻言转头看着许彪怒道:“家中还要靠你护着,有我去就行了。”   “哈哈哈哈......”刁指挥不怒反笑,指着山魁、许彪大笑道:“咱们拿人何时还跟个贱奴的?”   刁指挥准备半路结果了李三坚,可如此勇猛之人跟随在李三坚身边,他们还怎么下手?此人真正的拼命,这些个皇城司绑一块也许也不是这名黑厮的对手。   刁指挥对此倒也是异常清醒。   “为何不能?”一身宋军将领军衣的姚舆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大声说道:“忠仆伺候主人,此为天经地义之事。”   “正是,姚军主所言大是,为何不能?”章阚、郑泰、司马威、吴淼山、崔虎臣、罗布瑞等人挎刀向前,怒目圆睁的,一起大喝道。   刁指挥被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两步,欲待拔刀相向,却露了怯,犹犹豫豫的。   “这。。。”余指挥也是被吓了一跳,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未发出声音。   来之前,余指挥等人认为李三坚不过是个普通官员,一名普普通通的路分官吏,可没料到李三坚在福州居然如此得人心,昨日夜里福州大半官吏都跑了过来,与李三坚道别,盛大的道别场面使得余指挥等人是颇为惊惧。   只不过众官吏只知李三坚是因为上了一道弹劾蔡京、朱勔父子的奏疏,因此而获罪的,如果知道是因为涉嫌谋逆之事,那么也许他们就跑了个无影无踪了......   毕竟博得青史留名,是他们一生的追求。   若是李三坚不顾一切的下手,那么他们二十名皇城司之人一个都活不下来,虽最后李三坚当然会以造反之罪治罪,但先倒霉的还是他们,此时,众皇城司之人不约而同的一齐心中暗道。   “两位上差,两位上差......”福建路转运司转运副使崔永梽出来打圆场道:“此名奴仆是一直跟随他主人的,自开封府到泉州,再从泉州到福州,是形影不离的,让他跟随赴京伺候主人,又有何妨啊?”   “这......”余指挥犹豫道:“按说皇城司办差,是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的......不过......”   其实哪里没有人跟随?以往拿人之时,只要在重贿之下,不要说一名奴仆了,数十名奴仆他们都见过,不要说奴仆了,甚至还有美貌姬妾伺候着呢。   当然前提是犯官家财万贯,同时没有树倒猢狲散......   “呵呵,方便方便,方便方便。”崔永梽说完,转身吩咐手下道:“来人,抬上来吧。”   须臾,数名胥吏抬着一个木箱走了过来。   “此为我福州官衙凑的些许盘缠,请两位上差笑纳。”崔永梽笑道。   “多谢,多谢,如此就让他跟着吧。”在重贿之下,余指挥终于笑呵呵的允许山魁及他身边的那名小厮跟随了赴京了。   余指挥同时心中是更加惊讶。   从前只见过犯官家人贿赂皇差的,哪里见过同僚替犯官凑钱的?   这简直是天下奇闻啊!众皇差又是不约而同的一齐心中暗道。   “这。。。”刁指挥犹豫半响,再加上一箱子的钱财实在诱人,于是犹豫半响,只好点头同意了。   大不了寻些蒙汗药,半路将那黑厮麻翻了,再取李三坚的性命,刁指挥心中暗道。 第二十四章 槛送京师(下)   敕书楼,五库三、十二?   李三坚将要被押解入京之时,三夫人徐婷婷忽然提醒到这件事情,这是徐婷婷在开封府与废后孟氏见面之时,孟氏托徐婷婷带给李三坚的话。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孟氏是何意?当时李三坚不明白,现在也是如此。   “带走!”福州官衙当中,押解使臣,亲事官余指挥挥手道。   “皇使办事,闲杂人等回避,上路了......”   十八名院子将众人驱离之后,就将囚车夹在了中间,赶着囚车向衙门外走去。   “坚儿......”符二娘又是痛哭出声,悲痛欲绝。   “官人、相公......”李三坚的家人也是一起哭出了声。   李三坚向着符二娘、蔡绒雪等家人点了点头,以示安慰,并示意蔡绒雪等女好好照顾母亲,自己也要保重。   山魁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倒提着一根碗口粗细的哨棒紧紧跟随着囚车向外走去,一名身材瘦小的小厮将斗笠压得更低了,牵着两匹马,跟随在山魁身边。   “吾等送别经略相公!相公一路保重!”   福建路转运副使崔永梽率福州百官,一起向着囚车躬身施礼道。   李三坚施政福州,施政福建路此数年间,并非个个官吏对李三坚是心服口服的,其中有嫉妒之人,也有恨李三坚之人,也有满腹怨言之人,但李三坚清名远扬,目前可谓是名闻天下,同时李三坚是宽于待人的,宽于对待僚属的,使人如沐春风,与动不动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官架子,与动不动就呵斥僚属,将僚属视作奴仆,与动不动就拿鼻孔说话的某些自以为是的官员,是完全不一样的。   当然李三坚待人前题就是规规矩矩的为官,就算是犯了错,只要不是大事,李三坚也是能免则免,能宽于刑责就宽于刑责。   如此之上官,还是深得人心的,忠直之士,清正之人走到哪里,都会得到大多数人的拥戴的,当然极少数人除外。   这极少数人此刻也要装作拥戴,原因是不言而喻的,犯了众怒,今后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大多数福州百官此刻心中是异常的难受,原因就是接任李三坚之官是个怎样的人,就不得而知了,所谓前景莫测,心中当然是有些惴惴。   大多数福州百官基本认为,堪比李三坚的接任之人也许不会有了。   “小将等送别恩使!”姚舆、章阚、司马威、许彪、郑泰、崔虎臣、罗布瑞、符鼎、济空、冯漳等水路诸将虎目含泪,一声躬身施礼道。   这些将领个个都是李三坚提拔重用的。   姚舆虽武举出身,但在开封府归于李三坚麾下之前,是极不被重视的,被人视作缉盗小吏。姚舆跟随李三坚之后,目前可是福建路陆路之旅的主将了,谓之东南“第三将”。   章阚也是如此,堂堂大宋武状元,被丢在一个荒僻、几乎无人的关隘守关,是憋屈欲死。李三坚慧眼识英才,提拔重用。章阚目前可是福建路舟师主将,谓之东南“第五将”。   司马威原为一名配军,被李三坚破格提拨,后剿匪之战中立下战功。   许彪原为一名扑汉,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跟随李三坚之后,也成为了宋军当中的一员将领。   郑泰更不用说了,山贼出身,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并犯下了死罪,李三坚赦其罪行,收服郑泰之后,也是破格提拨,擢为舟师将领,可以说,没有李三坚,就没有郑泰的今天。   罗布瑞原为一名逃奴,而逃奴的下场十有八九就是一个死字,李三坚不但免除了其奴仆的身份,还提拔重用,才有了罗布瑞的今天。   崔虎臣虽是李三坚看在其父崔永梽的面子上,才允许其从军的,但并未欺其年轻,而是破格使用,才在剿匪战场之上取得了赫赫威名。   “赛孟起”之名,就是李三坚叫出来的,此时已传遍全军。   符鼎为李三坚三舅父,当然是一心向着李三坚,此时也是愤懑难当。   济空原为一名武僧,没有李三坚,他就准备一辈子吃斋念佛,根本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而李三坚感觉唯一对不住就是战死沙场的冯魁之子冯漳,降将廖汉攻打石湖水寨,杀了冯魁,后冯漳欲报父仇,却因当时廖汉已降,李三坚为了避免降卒寒心,从而阻止了冯漳。可此时廖汉居然投奔朱勔等人,陷害李三坚,使得李三坚极为懊恼。   好心不一定有好报,现实又给李三坚上了一课。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真还不如让冯漳活剐了此人,也免去了许多麻烦。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说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为报讎而死,以报智伯,则吾魂魄不愧矣!   国士遇我,国士报之!   对于李三坚的知遇之恩,福建路诸将士早已存了为李三坚赴死之心,早已存了以死相报之心。   同时在整个大宋,几乎没有像李三坚这样的官员,视众武臣如手足,无比敬重武臣。   那些个官员视武人如同家奴,呼来喝去的,根本不会正眼看他们。   武臣也是官,也是大宋官员,研习兵法、舞刀弄枪,为天经地义之事,可在他们眼中,就好像不会吟诗作对,不熟读经书,就不配为官一般,令人极为愤慨。   李三坚离开福建路之后,接任之人十有八九不像李三坚这样,敬重武臣,又将回到老路了,如此岂能不使中武臣是异常愤慨?岂能不惴惴不安的?   李三坚最终赢得军心的便是胜利,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日月无光的,但在战场之上是溃不成军,被人杀的落花流水的,如此之人岂能够得到军心?岂能赢得将士们的衷心拥戴?   李三坚在福建路十年间,虽战场为剿匪战场,但李三坚率领诸将,率领一支被人瞧不上眼的厢军、乡兵、土兵,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将诸匪杀的是落花流水的,不是李三坚为了想保留一支精锐舟师,也许福建路就真正做到靖海平寇了,此时东海诸盗也轻易不敢冒犯李三坚的虎威。   严军纪,明赏罚,行必果,战必胜,如此之统帅,岂能不得军心?岂能得不到将士们的衷心拥戴?   只可惜,如此之人却居然被朝廷羁押,押至京师治罪,又岂能不使福建路诸将士感到异常愤懑、寒心?   李三坚何罪之有?要说有罪,那就是做的太出色了,从而招致他人忌恨,这几乎是福建路所有人的想法。   “弟子等送别恩师!”刘宗毅、丁伟元、汤顺、许镇、韩宁政等众弟子也是执师礼,含泪拜道。   十年功夫,已经将这些少年变成了青年,在李三坚文武之道的严格要求之下,个个是身健体壮的,且均有武艺傍身。   李三坚不仅传道授业,还自掏腰包,养着他们,因此众弟子均视李三坚如父如母,此刻真恨不得活活打死这些个皇差,然后打开囚笼,救出恩师,擅长火药之术的汤顺更恨不得丢些炸药过去,炸死这些狗娘养的,虽然迄今为止,还不能够称其为炸药......   “多谢了......”李三坚感动得几乎都说不出话来,在囚笼之中抱拳谢道:“席藁之上无法全礼,多谢诸位相送了。”   囚车随后被院子们簇拥着向外走去。   “李......崔......”正在此时,一名胥吏满脸大汗的奔进了衙门,差点一头撞上正要出门的囚车,结结巴巴的说道。   “何事惊慌?”崔永梽不悦的问道。   “草民等送别李青天!”   “青天大老爷一路保重!”   胥吏尚未回答,大门已经打开,囚车被推出了门外,门外顿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之声,声音绝非一人或十人或百人,甚至非千人万人发出的,而是无数人发出的巨大的呼喊声,如山呼海啸般的,声震云霄,却又整齐划一。   崔永梽等人惊得慌忙奔出了大门之外,只见福州官衙之外,此刻已经聚集了无数百姓,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人头攒动,将附近的几条街道已经堵得死死的,甚至附近屋顶、围墙之上都挤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似乎是福州百姓都出动了,甚至是福州附近州县的百姓,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平民百姓,也有富商坤绅,福州福清县石竹山的百姓也尽皆赶了过来。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众百姓手中均是举着一把伞,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雨伞举在手中,就如同伞之海洋,浩瀚无边的。   而今日却是个大晴天,同时为清晨时分,根本不需要遮蔽阳光的,使得福州官衙诸人是异常惊异。   “从前有李青天为小民等遮挡烈日,遮挡雨水,李青天就是小民等人手中的雨伞,李青天为我等小民的万民伞,现在李青天就要离去了,又有何人为我等小民遮阳避雨?吾等雨伞休矣!”   众百姓说罢,唉声叹气不已,甚至有人低声啜泣。   李三坚在福建路不但得军心,也得民心,同时也是为朝廷所忌惮。 第二十五章 魑魅魍魉   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李三坚福建路为官十余年,平水患,靖海寇;轻徭役、薄赋税、宽刑罚,心恤百姓;筑桥铺路、兴修水利、发展商业,造福一方;除旧俗,礼行平等;肃正纲纪,惩治贪官污吏、害民之贼,秉公执法。   如此种种,岂能不得民心?   其实只一件事情,便使福建路百姓归心,便使百姓焚香礼拜,使得李三坚如万家生佛一般,那就是李三坚暴揍应奉局朱汝明,将应奉局之人悉数赶出了福建路,在福建路废止花石纲。同时李三坚也因此与蔡京、朱勔、梁师成之流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产生了尖锐的矛盾,也因此而获罪,事情归根结底,就是在于此处。   百姓心中岂能不明白?百姓在惋惜李三坚的同时,甚至感动愧疚,李三坚为了福建路百姓,从而获罪,被缉拿进京,料李三坚此次是凶多吉少了,百姓们又怎能不感到愧疚?   花石纲害民,令无数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花石纲害民,害的可不止福建路一路之民,天下万民是深受其害,尤以东南最甚。   此前福建路还好些,其原因就是一路之长吏,李三坚竭力维护,才使得福建路的花石纲之害较轻,可此时李三坚被缉拿进京,那么今后又有何人来维护百姓?又有何人敢与朝廷,与蔡京、朱勔、梁师成之流对着干、顶着干?   崔永梽不行,其胆量没有李三坚这么大,况且接任之人还不一定是崔永梽呢,十有八九,朝廷会另外遣人过来任福建路经略安抚使。   因此,众百姓也是惴惴不安的,也是异常担忧,此刻借送别李三坚,表达出了百姓的强烈不满之意。   “官爷,可否暂开囚笼?小的们敬李青天三碗酒。”三名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端着三碗酒走上前,对诸皇差说道。   “滚开,人犯进了咱们的囚车,半路还能出来不成?”刁指挥气得按刀上前,喝道:“误了咱们的行程,误了皇命之事,尔等何人敢担待?”   福州官衙诸官吏、李三坚的诸家人送行,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了,刁指挥早就不耐烦了,啰啰嗦嗦的还没挖没了了?   清官、正官,也就能引起百姓的好感与称赞,可这些个小民顶什么用?刁指挥不无嫉妒的心中暗道,只要高高在上的那几个人恨李三坚,那么李三坚就性命难保,最起码是罢官免职、流放三千里是跑不了的。   “打开囚笼!”正在此时,无数百姓一起大声吼道,将刁指挥吓得连连后退。   众院子也是满脸惊惧之色。   “想造反吗?”刁指挥声色俱厉的喝道。   “哎,刁指挥,已经耽搁这么些时辰了,又何必急在一时啊?喝三碗酒,又岂能误了皇命啊?”余指挥见状慌忙出来圆场道。   这刁指挥太没眼力见了,余指挥心中暗道,福州可不是开封府,福建路为荒蛮之地,许多地方为未开化之地,许多山民可是蛮人,蛮人蛮性发了,可是不管不顾的。   余指挥说罢,不理刁指挥,挥手让两名院子打开了李三坚的囚牢,李三坚点了点,跳下了囚车,站着囚车之侧,看着众百姓,眼角已经湿润。   “李青天,这是山泉制成的酒,清凉透彻,味道甘甜。”一名老者捧着一碗酒走到李三坚面前说道:“喝了这三碗酒,便能使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便能将你的清正之气永远留在福州,留在福建。”   李三坚默默的接过酒碗,接连干了三大碗酒,随后拱手大声说道:“多谢诸位父老乡亲了,李某此刻无多余的话说,李某只说一句话,世道浑浊不清,萧瑟草木摇落而变衰,然体解吾犹未变,岂余心之可变?”   李三坚说罢,转身就上了囚车,坐在车中闭上了双眼。   符二娘此时已经哭不出来了,或者说不想哭了,有儿如此受万民景仰,符二娘感到由衷的骄傲,有儿如此,符二娘为何要哭?   李三坚的诸夫人也是崇拜的看着李三坚,也是骄傲无比。   众皇差随后押解着囚车,走出了福州城池,众百姓也是恋恋不舍的送出了城外。   “咴儿......”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声,众人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匹神驹疾驰而来,四蹄翻飞,就如腾云驾雾一般,速度极快,向着李三坚奔了过来。   “啸风?!!!!”李三坚喃喃自语道。   李三坚是坐上囚车,被押解进京的,是不需要也不能骑马的,因此李三坚将“啸风”留在了府中,托人照看,可怎料“啸风”挣脱了缰绳,冲出了府门,直奔城外寻主。   神驹“啸风”已经认李三坚为主了,就此生不渝,无论李三坚去哪里,它都要紧紧跟随。   李三坚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自眼眶之中流了下来,泪流满面的看着越奔越近的“啸风”。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斩尽天下魑魅魍魉!”   囚车远去之时,风中忽然传来一阵歌声,歌声慷慨激昂,令福州众人是泪流满面,符二娘、蔡绒雪等人亦是如此。   ...................................................................................................   迷魂谷,奇中奇,进得里面来,出来不容易。   此日,押解李三坚进京的皇城司一行二十余人来到了一处名为迷魂谷的山谷。   山谷之内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怪石嶙峋之外,就是浓雾,迷迷蒙蒙的浓雾笼罩在整个山谷当中,常年不散,使得进出山谷的道路极难辨认,非经验老道的向导,无法走出迷魂谷。谷中密林之中还经常有毒蛇猛兽出没,除此之外,传说谷中还有邪物......令押解李三坚进京的皇城司之人是胆战心惊的。   进出迷魂谷的道路名曰迷魂道,迷魂道倒也较为宽阔,可通车马,可就是弯弯曲曲的,岔路较多,且路上布满了迷雾,稍不留意,便会迷路。   好在皇城司的皇差寻了两名常年行走迷魂谷的当地向导,才逐渐走出了迷魂谷。   将要出谷之时,天色已晚,众人就停下来打尖歇息,打算明日天一亮,就走出迷魂谷。   “不能杀,此人万不可动他半分。”一片树林之中,余指挥低声对刁指挥等人说道。   关押李三坚的囚车就在不远处。   余指挥,姓余名应物,京畿路开封府本地人,年近四十,在皇城司办了十余年的差了,平日里看起来较为忠厚,但忠厚之中却带着一丝精明。   “为何不能?”刁指挥脸上的横肉抖了几抖后,极为恼火的说道:“难道忘了中贵人临行前的嘱托了吗?不结果了此人,我等回去如何向中贵人交代?”   刁指挥,姓刁名千赐,年不足三十,不足三十岁便为皇城司六指挥之一,除了其溜须拍马、迎逢上官之外,还与梁师成有着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临行前,梁师成交代二人,半路要了李三坚的性命。   可余应物、刁千赐自福州出发,此一路之上,山魁是形影不离的跟随在李三坚身边,还有那名端茶送水的小厮也是整日在李三坚身边服侍,同时他们三人是从来不吃皇差送的饭菜,均是沿途购买或者吃自带的干粮,刁千赐等人根本没有机会。   今日到了这迷魂谷,出了此谷,几乎就没有什么险地了,一马平川的,路上行人也多,因此刁千赐等人决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取李三坚的性命,才好向梁师成覆命。   欲取李三坚性命,首先要过山魁这关,那个瘦小的、娘里娘气的小厮倒是不足为虑,刁千赐打算先围攻山魁,将其斩杀,再取李三坚的性命,就算山魁勇猛无比,也怎挡十数柄利刃乱刀齐下。   可刁千赐将要动手之前,却被余应物所阻。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听刁千赐说起梁师成,余应物不禁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的说道:“此人已深得福建路军心、民心,在他们心中就如万家生佛一般,且目前此人已经名闻天下,若是我等害了他的性命,他们决不肯善罢甘休的,定会追查此事。朝廷闻知此事,也会使人追查的,到时候我等又当如何应对?此人可不是一般人,当年余某还听说此人深得圣宠,若是圣上怪罪下来,我等便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除此之外,其实余应物还是有些敬佩李三坚的,实在不愿如此绝世超伦的人物死在自己手上。   “福建路?福建路那些人知道了又能怎样?都是些蛮子,又有何惧?追查?又如何追查?这里是迷魂谷,人迹罕至的,又去哪里追查?圣上那里你更不用担心了,自有中贵人周全。况且此人虽从前是得圣宠,此事刁某也听说过,可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圣宠还是如此吗?料他长什么模样,圣上都忘了,还能有何后患?中贵人那里交不了差,才是大事啊。”刁千赐想了想后说道。   将李三坚三人杀了,再找个地方一把火烧了,毁尸灭迹,想追查首先进得这迷魂谷,就算进得迷魂谷,又去哪里寻得他们的尸身?刁千赐心中暗道。 第二十六章 迷魂谷   此刻为夜深人静之时,天上黑,地上也黑,夜色沉沉的深夜,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月亮更是躲进了云层之中。山风吹来,令人感到一阵寒冷刺骨,夜雾袭来,令人感到一阵心悸,偶尔一两声似乎是山魈的叫声,更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   夜黑风高,杀人夜!   天助我也!刁千赐带着十数名院子,提着利刃,举着一支火把靠近关押李三坚的囚车后,见山魁和衣而眠,睡在了距离囚车不远处一颗树下,那个小厮也不知去向,李三坚斜躺在囚车之中紧闭双目,看模样也是睡着了,于是心中不由得大喜。   此前看守李三坚的两名院子来报,说此刻正是绝佳机会,刁千赐还有些不信,原因就是,此一路之上,黑厮山魁是不眠不休的,就跟个铁人般的。   可铁人也要睡觉啊,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黑厮终于挺不住了,睡在树下,是呼呼大睡,老远就听见他如雷般的呼噜声。   此刻果然是下手的绝佳机会,先砍死山魁,剩下李三坚一人就好办了,至于那个小厮,就由他去吧,寻得到就一并处死,寻不到,料其在这迷魂谷也会迷路,然后或累死或饿死,最好被野兽吃了就更干净了,刁千赐心中暗道。   于是刁千赐挥手示意,众人蹑手蹑脚的靠近山魁,脚踩在地上的枯叶之上,发出细微的“沙沙”之声。   诸皇差靠近之时,山魁仍是沉睡未醒,躺在树下是鼾声如雷,纹丝不动,李三坚斜躺在囚车之上也是没有任何动静。   丑汉,阎王殿报道之时,休怪咱们,此乃是上命差遣,咱们也不敢违命,刁千赐心中说了一句后,狞笑着挥刀就向山魁头上砍去。   “咔……咔……咔……”正在此时,一连串的结冰之声响起,一道冰光闪过,一条冰线自刁千赐手中的长刀刀尖向上爬了上去,速度极快,转瞬之间,就将长刀与刁千赐的手臂冻在了一起,冻成了一根冰柱。   冰柱在火光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嗤…...”的一声轻响,整袋刁千赐等人还在发呆之际,自一处树上忽然飞下一枚不知道是怎样的暗器,暗器疾射而至,撞在了已成冰柱的刀尖之上,“啪”的一声轻响,整个刀刃便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碎冰,落在了地上,刁千赐手中的长刀便只剩下了刀柄。   暗器若是射在刁千赐的手臂之上,其手臂也会如刀刃一般。   山魁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后,又闭上双目,继续呼呼大睡。   这一来山魁确实是困得不行,二来有高手在侧,就不需要山魁动手了。   此刻一阵山风吹过,发出一阵呜咽之声,大树之上也是扑簌簌的响个不停,诸皇城司之人似乎见到一棵大树之上有个朦朦胧胧的黑影,正睁着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们。   荒草萋萋,古木幽幽,树木、荒草之间是鬼影幢幢 ,令诸皇城司之人是毛骨悚然的。   “妈呀,有邪物......”   “是鬼还是神明啊?”   “我他娘的哪里知道?快跑哇!”   诸皇城司之人恐惧得发一声喊,转身就跑,跑了个干干净净的,连囚车看守也跑了......   刁千赐右手臂被冻僵,可双腿却是好好的,于是乎,举着右臂,还保持着挥刀劈砍的姿势,也是撒腿就跑,跑得比谁都快。   难道李三坚此人有神明护体,或者是有恶鬼傍身?无论是哪样,还玩个屁啊?刁千赐边跑边想到,能够稳稳当当的将李三坚送到京师,自己等人能够捡条命回到开封府,就算是侥老天之幸了,就算是刁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刁千赐只恨没带捉鬼除妖之道士前来......   现在朝廷崇道抑释,道士,特别是京师开封府的道士是满世界乱跑,一抓就是一大把。   自今日后,皇城司之人再也无人敢动李三坚了,也不敢为难李三坚了,一路之上,像伺候老太爷般的,将李三坚“押”到了开封府。同时李三坚有神明护身之时也在世间流传开了。   “下来吧......”此时李三坚睁开双眼,微笑着说道。   “嘻嘻......”随后树上传出一声女子的轻笑声,一身小厮打扮,李三坚的四夫人蔡樱雪轻轻一跃,便从树上跃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老婆,不错啊,有长进了,懂得退一步海口天空了......”李三坚见到蔡樱雪不禁笑道。   依蔡樱雪从前的脾气,对付那几个皇差,就是取了他们的性命,哪里像现在这样,只是吓走了事。   “呸.....”蔡樱雪红着脸啐了一口李三坚,撅着嘴说道:“还不是听你说的,不能够伤了他们,要不然的话,哼......哼哼......”   这是符二娘安排的,让蔡樱雪跟着李三坚身边,既能够保护李三坚,又能够照顾李三坚的起居,因此蔡绒雪就易容跟在了李三坚的身边。   “你猪啊?哼哼哼的哼什么?”李三坚见状忍不住笑道:“听夫君的话就对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你才是猪......”蔡樱雪闻言怒道:“都这样了,还不老实?我可不懂退一步海阔天空什么的,就你懂?你退一步海阔天空都退到笼子里去了,再退就退到开封府了,到了开封府说不定还......还......”   “不然又能怎样?”李三坚闻言叹道。   “怎样?杀了那些人,我救你出去便是,省的受这份罪,娘她们还担心的不行,夫君,加上山魁大哥,那些狗差官可不是我们的对手呢。”蔡樱雪不屑的说道。   “然后呢?”李三坚闻言微笑着问道。   这个从前的大姨姐,现在的四夫人,人是太单纯了,未经世故,想问题就是过于简单了,李三坚心中暗叹道。   “然后......?”蔡樱雪楞了片刻后说道:“然后就远走高飞啊.....”   “远走高飞?娘亲,还有你妹妹她们就不管了吗?”李三坚笑问道。   “大不了接了她们一起走就是啊。”蔡樱雪兀自不服气的说道。   “接了之后去哪里?”李三坚又问道:“哎,傻姑娘, 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两个,你救得了两个,却救不了三个,你救得了一时,而救不了一世啊。””   “我们去雪山......”蔡樱雪闻言兴奋的说道:“我们去雪山隐居,他们可找不到我们呢,怎么救不了一世啊?”   “雪山?原来你来自雪山,哪里的雪山啊?”李三坚惊讶了一下后,摇头笑道:“去雪山隐居,不见任何人,可你忍心咱们的孩子出生就在雪山之中,从而无法见到大千世界?过着饮毛茹血的日子?”   “什么饮毛茹血?我可不懂的。”蔡樱雪嗔道:“我们哪里有孩子嘛?我可没有怀上呢。”   “早晚会有的,绒雪她们不是已经怀上了吗?你也跑不了,难道你不想有孩子?”李三坚笑道。   “呸......”蔡樱雪又啐了李三坚一口后,低声嘀咕道:“大千世界有什么好?诡计多端的,人心复杂,就像你一般,夫君,雪山可美呢,在那里呆着多好啊,夫君,你就是舍不得官职嘛,你都这般模样了,难道你还是舍不得吗?”   “你错了,樱雪。”李三坚摇头道:“当年家中贫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娘亲含辛茹苦的将我养大,为了使娘亲过上尊贵的日子,为了改变家中的状况,你夫君我就走上了贡举的道路。有人说我李某为官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其实不然,李某当年没有如此远大志向的。李某只为娘亲,现在为了娘亲还有你们这些家人,而有了官位,有了权,才能保护你们,才能使你们过上好日子。”   “那么你为何不迎奉他们?事事顺从他们,管他黎民百姓的,岂不是日子会过得更好?”蔡樱雪闻言,歪着脑袋看着李三坚问道。   蔡樱雪虽然单纯,不经世故,但并不是傻子,反倒是与其妹一般,是个聪明的女子。   李三坚闻言愣了半响之后,说道:“这大概是秉性使然吧,李某出身贫寒,岂能不知贫困百姓之苦?为官之后,岂能为欺压百姓之事?岂能见百姓被强贼欺压,而坐视不顾?不想为,不忍看,于是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了......”   “哎,我的好人......”蔡樱雪闻言伸手轻轻抚摸着李三坚的脸颊,说道:“可你现在都如此这般模样了,可如何是好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李三坚握着蔡樱雪的玉手道:“天下自有公理,他们想定我的罪,也没那么容易,你夫君我总是与他们据理力争一番的。”   李三坚不怕与他们对簿公堂,也不怕与他们辩理于玉阶之下,就怕像今晚这样,暗算自己。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山魁、蔡樱雪在上京的路上可以保护自己,可以保护自己免于伤害,可到了京师,入了大狱,他们又如何保护自己?在狱中死于非命,可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李三坚曾为法司官员,岂能不知此等事情?   蔡京、朱勔之辈居然想用如此手段要自己的性命?只要是自己活着,此仇早晚必报,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十七章 熟人见面   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之流整日里在赵佶耳畔,言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言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言国安民乐,四方仰德,于是乎赵佶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涸竭民力,修建延福宫与艮岳,是大兴土木。   攫天下之财为几用,刮四海之奇物,置于京师,以满足自己的猎奇之心,大肆选秀,纵欲于后宫,嬉乐欢宴,是大肆享乐,肆意挥霍,昏聩不明、荒淫无道。   国泰民安、四方仰德,可事实果真如此吗?自李三坚等人入两浙路之后,一路之上的所见所闻,皆为乞讨之百姓,不说饿殍遍野,也是哀鸿遍野,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耕地荒废,饥荒横陈。   两浙路花石纲之祸是远甚于福建路的。   忠直之士见之,无不扼腕长叹,目眦欲裂。   李三坚也是如此,不忍直视,但却又无可奈何,目前李三坚自己都自身难保,又能怎样?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此日,皇城司之人押解李三坚来到了两浙路睦州郊外一处客栈,客栈不大,专为来往商旅、行人所设,供应吃喝、提供住宿等等。   客栈掌柜、小厮见二十名官差押解着一辆囚车来到客栈门前,慌忙迎了出来,献着殷勤。   客栈一天到晚人来客往的,其中也有不少官差,也有不少官差押解着人犯,因此早已是见惯不惊了。   只不过今日来的二十名官差,穿着打扮与其他官差有所不同,且二十人押解一人,还是与以往官差颇有不同的,一般来说,押解一名人犯,三二官差足矣,人多了既费钱,又费力,可此次官差居然是二十人押解一人,显得异常的慎重,那么此名人犯就是重犯无疑了,也许还是钦犯。   可此名重犯或钦犯却未被上任何刑具,且身形挺拔、面目俊朗,不过神色却有些憔悴,显得有些疲惫。   客栈掌柜、小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挖出来。”一名皇差恶狠狠的呵斥道:“好菜、好酒都端上来吧,老爷们吃了好赶路,将马也喂喂。”   “好勒,客官请稍候。”小厮慌忙应了一声,就转身跑进店中安排去了,并喊人出来牵马至后院喂马。   还不一定给钱呢,如此凶巴巴的作甚?小厮边跑边嘀咕道。   官差凶恶,小民甚是怯惧,以往也有官差吃喝完毕之后,抹抹嘴,就拍屁股走人,客栈也只能干瞪眼,哪里敢去追讨?   官府随便找个借口,如通贼之罪,就能让你客栈关门大吉,家破人亡。   皇城司亲事官余应物随后挥了挥手,让院子们打开囚笼,将李三坚请了出来。   余应物、刁千赐奉命于半路欲结果了李三坚的性命,余应物本就不想行此伤天害理之事,并加以阻拦,可最后还是默许了。   而李三坚有“鬼神护体”,刁千赐等人被吓得再也不敢对李三坚动手了,从而安安全全的到了两浙路睦州。   可此时的余应物不知是应该是感到欢喜还是忧愁,是又喜又忧的。   忠直之士,余应物不愿害其性命,可到了京师之时,余应物等人又该如何交代?   不过无论怎样,一路之上,余应物还是善待李三坚的,在路上当然是将李三坚关在囚笼之中,到了打尖歇宿之时,余应物就将李三坚放了出来,只要不妄图逃跑,就任其自便。   李三坚与其余囚犯是不一样的,凶狠的江湖贼寇等囚犯,当然是锁链加身,并严加看管,生怕其逃跑了而无法交差。   而李三坚此时仍是朝廷命官,且并未定罪,也并未被罢官免职,圣旨也并未说将其枷锁加身,只是押入京师便可。   李三坚在山魁、蔡樱雪搀扶之下,就下了囚车,看了一眼四周,活动了身子,顿感舒服多了。   此时已经是政和二年腊月了,早已是到了冬季,越往北去,气候就愈加寒冷,李三坚已经换上了粗布棉衣以御寒冷。   其实寒冷也还罢了,毕竟李三坚才三十岁上下,正值壮年,身强力壮的,对于冬季的寒冷,还是扛得住的。   李三坚最感到难受的就是疲惫。   自福州被押上囚车,到了两浙路的睦州,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在此月余间,李三坚除了打尖、睡觉之外,几乎都是在囚车之中渡过的。   囚笼低矮,李三坚在囚笼之中根本无法直起身子,只能够蜷缩在囚笼之中,且道路难行、艰辛,路上是异常颠簸,如此滋味,非常人所能够承受的。   除此之外,再过些日子就要回到东京开封府了,那么等待李三坚的到底是怎样的命运,李三坚也无法预料,因此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人累、心累,使得李三坚是疲惫异常。   酒菜上来之后,众皇差围着数张木桌吃喝,李三坚与山魁、蔡樱雪单独坐在旁边的一张木桌之前,桌上摆放着一些酒菜。   “主人,喝点酒吧,喝酒即能解乏,又能御寒。”山魁倒了一碗酒递给李三坚说道。   山魁见李三坚的模样,心中是异常的心疼、难受,但却是无可奈何,皇差们能让山魁、蔡樱雪随行,已经算是开恩了,其余就不做他想了。   李三坚当年离开开封府,远赴泉州赴任,虽也是道路艰辛、难行,但毕竟当时是赴任,是官员去泉州就职,因此是前呼后拥的,坐着马车、舟船,一路之上也有官府的馆驿提供食宿,相对来说,是较为舒坦的,哪里像目前这般,坐上囚车,被人押解回京,来去之情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世间之事,变幻莫测,莫过于此也!   李三坚点点头,端起酒碗,猛灌了一大口,因喝得太急,被呛得剧烈咳嗽了数声。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带着斗笠,还是将面目几乎遮挡完了的蔡樱雪抚着李三坚的背,低声埋怨道。   李三坚笑了笑,摆摆手,对山魁说道:“山魁,真是难为你了,跟随李某,自地上到天上,又从天上到地上啊。”   李三坚说罢,自嘲的摇了摇头。   “主人,山魁倒是觉得没什么。”山魁也是笑了笑后说道:“当年在广南西路之时,跟随主人桂州赶考,比这时也好不了哪里去呢,山魁当时记得主人是意气风发的,是乐观无比,现在主人又何必如此的沮丧?主人,大不了咱们重新来过便是啊。”   “呵呵......”李三坚笑了笑,端起酒碗与山魁手中的酒碗碰了一下后,又喝了口酒道:“重新来过,又谈何容易啊?十余年间,世道早已是大变,变得李某几乎都无法辨识了。”   “奸贼当道,这官不做也罢。”山魁点点头说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现在的问题,可不是能不能做官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住性命,保住家人的问题。   不过山魁说的也有道理,此官不做也罢,若是李三坚此次能够保住性命,就带着家人隐居在某地,不做大宋什么劳什子官员了。   不过隐居之后,又该做什么呢?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就做些买卖,或办个学堂,收徒弟传道授业,总不至于全家挨冻受饿吧?   “尔等为何人?”   “不得擅闯!”   “快快停下,不得乱冲乱撞,否则拿下尔等治罪。”   正在此时,李三坚等三人的耳畔忽然传来皇差的呵斥之声,乱糟糟的,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李三坚等人慌忙转头看去,只见客栈来了十余人,正乱糟糟的与皇差说话,甚至已经有人与皇差动手推搡了。   “这位相公,可是福建李三坚?”此时,一名满脸络腮胡子、年约三十余岁不到四十的汉子在数名面目凶恶的汉子的簇拥之下,推开皇差,走到李三坚的木桌之下拱手问道。   “尔等为何人?不得靠近钦犯!”李三坚尚未开口答话,刁千赐大怒,站起身来,拦住李三坚面前,手握刀柄,半刀出鞘,瞪着此名汉子问道。   “我哥哥与人说话,你最好离得远远的。”一名面目凶恶的大汉轻轻的将刁千赐手中的刀推回了刀鞘,并在刁千赐胸口推了一把,冷笑道。   “大胆,尔等敢造反.......?”刁千赐被推得倒退数步,不由得大怒道。   与李三坚说话的汉子冷冷的看了刁千赐一眼,就不去理他了,转头看着李三坚,等着李三坚回答。   余应物拉了一把刁千赐,微微的摇了摇头。   说这个刁千赐没眼力见,就是如此,余应物心中暗道,这些人虽一身普通百姓打扮,但却能看出,他们为江湖之人,为江湖豪杰,最起码为不惧官之人。   奉旨皇差不怕官吏,不怕军卒,不怕普通良善、本分百姓,只惧这些亡命之徒,这些个亡命之徒杀了皇差,又能怎样?最多也就是亡命天涯,还能有何更坏的结果?   老鼠怕猫,猫怕狗,狗怕豺狼虎豹,豺狼虎豹怕大象,大象惧老鼠,是一物降一物。   “三哥.....”正在此时,李三坚耳畔响起一名年轻女子细如蚊蝇的声音。 第二十八章 已为他妇   陈可儿,宋大清官陈希亮之孙,苏轼故交陈慥之女。   李三坚灵山县求学之时,与此女有些交往,梧州一别后,已经十余年了,十余年的光景已经将一名豆蔻少女变成了一名女人,已经早已蜕去了少女的青涩,成为了一名丰韵女子,而且是个美貌、丰韵少妇。   宋时女子出嫁前与出嫁后,发型、服饰等方面区别是明显的,特别是发型。   出嫁前女子的发型是额前搭着空气刘海,脑后梳着小小的发髻,髻较低,贴近脑勺。发饰也是以蝴蝶、小花朵等少女感十足的饰品为主。   而出嫁后发型方面也就褪去了额前刘海,整个发际线往后延伸,脑后的发髻也比少女时期的小髻更加高耸。发饰变成了以珠花、金色饰品为主。   李三坚据此判断,陈可儿已经嫁人,就是不知道为何人。   “三哥,你......”陈可儿脸色微红,同时似乎是带着一丝歉意问向李三坚道:“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李三坚为官,且官是越做越大,大得陈可儿等人无法仰望,此事陈可儿等人早已了解,同时李三坚被官差押解进京一事他们也是知道的,自李三坚等人进入睦州境内,他们就知道了。   “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吗?”李三坚指了指囚车,苦笑道:“一名阶下囚而已。”   陈可儿闻言默然。   当年那个俊俏小郎君,潇洒书生,冠绝天下的状元郎,意气风发的大宋官员,可居然落到了如此这般下场,令人不禁唏嘘不已。   “你成婚了吗?”李三坚有些神情凄苦的问道。   李三坚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   这么多年了,陈可儿早就应该成婚了,不成婚才不正常,同时她是否成婚与自己又有何关系?自己妻妾已经不少了,为何还在......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难道天下所有美人,自己都欲占为己有吗?   不知是何缘故,李三坚近日总是有些多愁善感的。   陈可儿闻言脸上又是微微一红,看了看那名年近四十岁的汉子,点了点头。   李三坚见状也是默然。   自当年梧州与陈可儿一别后,李三坚就知道此生与陈可儿再无缘,可也不忍如此年轻美貌,如花般的女子嫁给如此这般的人。   年近四十岁的汉子身体倒是异常的结实,可脸上沟壑纵横,皮肤也是又黑又干燥,像个老农一般,发茬又粗又黑,圆脸盘上,宽宽的浓眉下边,倒是闪动着一对精明、深沉的眼睛。   两人站在一起,完全是不搭配嘛,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这与自己又有何干系呢?   “兀那汉子,我家哥哥问你话呐,为何你迟迟不答?”李三坚与陈可儿“眉来眼去”的,使得年近四十岁的汉子的一名手下心中有些不满,瞪着李三坚大声呵斥道。   这名手下说罢,还伸手去揪李三坚的衣领。   “腌臜混沌,滚开!”山魁抓住此人伸过来的手,挥手轻轻一挥,就将其甩出了三四步远。   “鸟厮,你敢推我?” 年近四十岁的汉子的手下大怒,稳住身形之后,暴怒之下,就抬脚就踹向山魁。   山魁冷冷一笑,身体微侧,抬腿也是一脚。   山魁习武多年,虽身体异常魁梧,动作却极为灵便,是后发先至,闪电般的一脚就踢在了这名手下的胸口。   当真是静若寒蝉,动如脱兔!   “啊......”这名手下发出一声惨叫,人就似腾云驾雾一般,飞在了半空中,“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腾起了数尺高的尘土。   这名手下也是个身强力壮之人,可在山魁手下却没有一合之力,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老半天爬不起来。   “彩!”一旁皇城司的众皇差见状,不由得为山魁的身手大声喝彩叫好。   这些人逼退了诸皇差,使得颜面大失。   从前诸皇差以为这些人与李三坚等人是老相识,特别前来叙旧的,可没料没说两句话,双方就发生了冲突,动起手来,皇差们倒是乐得见,在一旁兴高采烈的看着。   那个美貌少妇风姿卓卓的,欣赏欣赏也是蛮不错的,许多皇差均是色眯眯的看着陈可儿。   若李三坚、山魁这边寡不敌众,皇差们还准备搭把手呢,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李三坚为钦犯,既不能逃了,也不能被他人伤害,否则就交不了差了。   如农夫一般的汉子手下十数人见状同时大怒,欲上前动手,却被山魁气势所慑,于是聚在一起,打算一拥而上,围攻山魁。   “好身手!”如农夫一般的汉子挥手制止了手下,看了一眼山魁,赞了一句后,对李三坚说道:“李相公手下奴仆都如此勇猛,身手如此了得,果然不同凡响也!”   如此猛将,若能归于自己手下,岂不是今后大事可成?如农夫一般的汉子心中有了将山魁收归麾下之意。   “你错了......”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他不是李某的手下,乃是李某的兄长,某正是福州李三坚,你是何人?”   李三坚瞅着此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的,却又想不起来。   陈可儿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对农夫一般的汉子说道:“十三,他叫山魁,山魁大哥一直是跟着三哥的。”   “原来如此!”名叫十三的汉子点点头,对李三坚笑道:“李相公,岭南花山渡口一别,已十余年了,今日某特来叙旧也,某姓方名十三,不知道相公是否还记得?”   “岭南花山渡口?方十三?”李三坚在方十三的提醒之下,终于想起来了面前此人了,于是笑道道:“原来是你,当年......当年那些鸡毛蒜皮之事,不提也罢。”   李三坚话里话外带着婉言相拒之意。   当年岭南花山渡口,李三坚与方十三等人是发生了冲突的,高二,现在改名为高俅,高俅将方十三的人揍了一顿,如此还叙什么旧?又有何旧可叙?   高俅,自己从前认的高二哥哥,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李三坚只知高俅奉皇命去了西北从军,此后就一直没了他的消息。   “呵呵,翰韧兄,相识不如偶见。”正在此时,一名汉子走上前拱手对李三坚说道:“吕某素闻李相公在福建为官之时,清正廉洁,被百姓誉为青天大老爷,我等今日皆是慕名而来,难道李大官人瞧不上我等乡民,就此拒之门外吗?”   李三坚面前的此人姓吕名师囊,当年李三坚二赴桂州赶考之时,在梧州与吕师囊有了一面之缘,曾经还做过一次长谈。   在梧州之时,李三坚就知道了吕师囊为摩尼教之人,那么现在面前的这些人也应该皆是摩尼教的人了,那么现在他们在寻自己为何意?   偶遇,慕名而来?李三坚为官十数年了,官场的尔虞我诈、虚虚实实,早已是无比熟知,岂能不知此不过是借口,他们定是怀有其他目的的,那么是何目的,李三坚却猜不出来,不过听听他们到底想说什么,也是无伤大雅的。   于是李三坚笑道:“吕兄如此说,李某又怎能相拒?店家,借你一张木桌,余指挥可否准许?”   “李经略,请自便。”余应物闻言点头微笑道。   只要不离开自己等人的视线,李三坚与这些人谈谈,又有何妨?余应物心中暗道,李三坚被誉为青天大老爷,当然就是亲民的,他们所谈之事,无法就是发发牢骚,发泄发泄对世道的不满罢了,还能谈些什么?   于是李三坚、方十三、吕师囊就寻了一张偏僻些的木桌坐了下来,木桌周围并无旁人,只李三坚、方十三、吕师囊三人,就连陈可儿都没过来。   不知是何缘故,陈可儿看着李三坚目光一直是躲躲闪闪的。   “方兄,吕兄.....”三人坐下之后,李三坚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李某现在可是阶下之囚,李某可以耐着性子听你们说,可官差们却没耐心,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催促李某上路了,因此你们有何话就说罢。”   方十三与吕师囊对视了一眼后,开口道:“李相公为官多年,乃是为民做主的好官、清官、正官,心恤天下百姓,以天下苍生为念,此不必赘述。而方某想说的是,李相公为官如此,却落到了如此这般的下场,此不得不令人扼腕长叹,不禁令人惋惜。李相公,朝廷如此对你,你有何打算?”   “打算?”李三坚闻言摇头苦笑道:“侥幸不死的话,便已心灰意冷,只得携母回归乡里,躬耕田亩,闭门读书,了此一生罢了。”   此人看起来像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但谈吐倒也不是不凡,李三坚心中暗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哈哈......”方十三闻言大笑道:“李相公欲行陶渊明之事,可天下之大,何处为世外桃源也?天下之大,何处有相公的容身之地?天下之大,却放不下相公的一张书桌。” 第二十九章 诱之以色   宋政和二年腊月,睦州城外一处客栈   此时正值冬季,北风呼啸而过,寒气逼人,客栈之门半掩,寒风钻进客栈,吹得客栈之内的灯火是忽明忽暗的。   可客栈内一张木桌之上谈论的李三坚、方十三、吕师囊三人却不受寒风的影响,相谈正炽。   “这个世道,李相公想必比我等清楚,是奸贼当道,小人横行,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方十三以为打动了李三坚,于是接着说道:“李相公久负盛名,此刻已是名闻天下,百姓誉相公为青天大老爷,可李相公却为奸贼所害,沦为了阶下囚,如此不禁令人唏嘘不已。此刻李相公已然是得罪了蔡京、朱勔之辈,还想全身而退,行陶渊明之事?天下之大,何处为世外桃源也?天下之大,何处有相公的容身之地?天下之大,却放不下相公的一张书桌。”   方十三喝了酒后接着说道:“方某料相公此次定是凶多吉少,因此方某等人欲搭救相公脱困,你看如何?”   “搭救?如何搭救?搭救之后,又当如何?”李三坚闻言,喝了口闷酒之后,沉吟道。   方十三所言不无道理,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侥幸不死,获罪之后被朝廷罢官免职,是打算携家人隐居某处,可就如方十三所言,天下之大,哪里有李三坚及其家人的容身之处?自己与家人隐退之后,料蔡京、朱勔、梁师成之流定也是不肯放过自己,定当是不停的追加迫害。   李三坚几乎被方十三之言打动了。   此时方十三、吕师囊等人欲搭救自己,怎么搭救?无非就是杀了这些个皇差,然后使自己脱困,可此举乃是反叛之举,为大逆不道的谋逆大罪。   方十三、吕师囊等人杀官造反,搭救自己,那么自己及家人也同样成为了叛贼,被朝廷拿住之后,便只两个字,那就是“诛杀”,夷三族、灭满门。   自己想跑早就跑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在福建路福州之时,不比目前的机会好?寻一艘海船,远赴海外,寻一处海岛或海外邦国隐居,可如此一来,必将会牵连自己的母亲、家人,必将使得她们颠簸流离的,之所以如此,李三坚才不愿行此下策,才会老老实实的随皇差进京,听候朝廷处置。   现在想逃之夭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凭山魁与蔡樱雪的本事,料这些个皇差也拦不住自己的。   果然正如李三坚所料,李三坚开口相问之后,吕师囊身体前倾,几乎在李三坚耳边,对李三坚低声说道:“寻一处僻静之地,将这些个官差.....咔嚓掉,其后救下相公,我等再命人接了相公家人,躲藏起来。李相公,当年吕某请你入明教,今日吕某还是如此,就请相公入了明教,我明教定能护得相公及你家人周全。”   “入了明教之后,又当如何?”李三坚点头又问道。   “入了明教,你便是我明教的法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方十三接口道:“李相公是为大丈夫也,大丈夫当历经磨难而不屈,留得此身做一番惊天动地,名垂青史的大事,如此方为男子汉大丈夫当为之事。”   方十三喝了口酒之后,又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昂藏七尺,立身于天地之间,除了仕途,除了跻身于一班害民之贼当中,难道就无其他道路可走?孔夫子不得势,尚且说到,礼失而求诸野,这些道理,想必李相公比我等清楚吧?拿我等江湖之人话说,就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在你之下吧?李三坚平静看着方十三,心中暗道,做一番大事?何等大事?无非是造反而已。   此刻的李三坚虽已无对朝廷效忠之心,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但无效忠之心,心灰意冷,也并不是说造反啊,造反可是要夷三族、灭满门的。李三坚可不愿拿母亲符二娘、妻妾蔡樱雪、蔡樱雪、王雯、徐婷婷、蓝瑶瑶等人的性命冒险,如此比杀了李三坚还难受。   母亲在父亲李清死后,含辛茹苦的将自己养大,然后养了一名反贼出来?母亲符二娘非给气死不可......   此时的母亲符二娘、妻妾蔡樱雪、蔡樱雪、王雯、徐婷婷、蓝瑶瑶,妹妹李囡,再加上还未出生的两个孩子,就如九个秤砣般的,吊在李三坚的颈项之处,令李三坚寸步难行......   不过方十三、吕师囊等人的英雄之气,还是有些感动了李三坚。   欲为一番大事,仅凭此心,便非常人所能及也。   大事?造反?方十三?李三坚此刻想到此处关节,心中不由得吓了一跳,冷汗已经自头上、背上,自全身冒了出来,瞬间就打湿了身上的衣衫,再加上冷风一吹,顿使李三坚坐立不安的。   宋之宋江、方腊起事造反,不就是在此时吗?不就是在宋徽宗时期吗?虽从前李三坚对历史不太了解,但一本《水浒传》还是熟读于心的。   难道面前的这个方十三就是方腊吗?   从前李三坚还以为宋江、方腊是施耐庵杜撰的,可没料到果然有这个人,面前的这个方十三十有八九就是名闻天下的方腊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只不过此时他们还未正式起事,不过是一些农夫罢了。   既然如此,李三坚更不会跟随他们了,更不会跟随他们起事造反了,要知道宋江、方腊可是造反失败了,被宋廷镇压,随后就是全军覆没、死无全尸。   无论怎样,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还是母亲符二娘等家人重要。   不过万一自己加入他们,说不定能够改变些什么?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此刻的李三坚是思绪万千、万般纠结......   那么方腊在睦州,宋江又在哪里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吕师囊,吕师囊,李三坚早该明白他们的身份了,在《水浒传》之中,吕师囊不就是方腊手下一名悍将吗?杀得宋军是落花流水的。   可面前的吕师囊哪里像个悍将的模样?身材倒也较为魁梧,国字脸,可却长得白白净净的,倒像个富室员外之类的。   李三坚对知礼的吕师囊还是有些好感的,远胜于面前这个方腊方十三。   “李相公,李相公......”吕师囊见李三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于是诧异的问道:“入不入明教,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方十三、吕师囊等人万没料到,李三坚是对他们的结局是了如指掌......并且已知道了他们的图谋。   “明教?”李三坚稳了稳心神,缓缓的说道:“李某不才,多谢两位如此看重。李某对二位宏图远志也是甚为敬佩。但李某乃是个平庸之人,一向是胸无大志,方才方兄所言,说李某以天下苍生为念,心恤天下百姓什么的,李某倒是不以为然也!李某此生只为家人,家人安,李某安,家人危,李某亦危,此所谓甘当平庸吧。至于吕兄所言入教一事,李某今日答复就是,往日不入明教,今日也是不入,无论怎样,李某决不入明教,不但是明教,什么佛教、道教,李某从来不信,也从来不入。”   李三坚声音很轻,但神情却是异常的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先不论造反一事,就说这明教,也就是摩尼教一事,李三坚对此是极为反感的。   朝廷此时并未严令禁止摩尼教,对其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时普通的斗升百姓也加入摩尼教以寻求精神寄托,以摩尼教相互协助等教义来获得互相帮助,是抱团取暖。   但对于这种妖言惑众、蛊惑百姓、愚弄百姓所谓的明教,李三坚一直以来是甚为厌恶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摩尼教早晚会成为朝廷重点打击的对象。   不过李三坚在福建路为官之事,其治下也是有摩尼教的,只要不闹出什么乱子,李三坚基本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原因也是不言而喻的,普通贫困百姓想寻求精神寄托,李三坚又何必阻止?   “不过二位放心,今日我等之间的谈话,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决无第四人知道,李某向来是以义信为先,信乃立身之本也。”李三坚随后又道。   李三坚还是有些敬佩他们的英雄之气的,因此打算替他们隐瞒,由着他们去闹便是,同时万一他们想来个杀人灭口什么的,岂不是自己又多了许多麻烦?   “哎,既然如此,方某就不多说了。”方十三闻言才稍稍放心,说道:“不过方某还是再一次提醒李相公,此次你回京,其后果......”   “后果如何,李某无法预料,但李某始终坚信天下自有公理,公道自在人心。”李三坚打断方十三之言道。   “李相公,你与可儿之事,方某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谓是青梅竹马,若你今日或今后入了教,方某就将此女还给你如何?李相公,考虑考虑?”   此时的方十三仍是不死心,妄图诱之以色。   李三坚好色之名,也是久负盛名...... 第三十章 群情激奋   兄弟如手足,女子如衣衫。   李三坚又一次的领教到了这个世上对女子的歧视。   于是李三坚指着方十三怒斥道:“你将李某当做什么人了?岂能为夺人之妻之事邪?”   李三坚说罢拂袖而去。   “两位指挥,为何还不启程?”李三坚逃也似的离开了方十三、吕师囊,走到余应物、刁千赐二人面前问道。   “哦......哦.......好,好。”余应物等人闻言慌忙放下吃喝,连忙说道。   刚才不是三人相谈甚欢吗?为何现在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好像谁欠他八百两银子般的,余应物等人心中暗暗纳闷......   李三坚自行走到囚车之前,准备爬上囚车之时,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对着陈可儿挥了挥手。   “三哥......”陈可人走到李三坚面前,低头轻声道。   “令尊可好?”李三坚问道。   陈可儿之父陈慥为李三坚恩师苏轼好友,当年与李三坚有一面之缘,多少还是有些故人之情的。   “爹爹......爹爹.....他......”陈可儿支支吾吾的,他了半天也没他出个所以然来。   “令祖父公弼公,政严而不残,治污吏,捕盗缉贼,心系百姓。”李三坚点点头后缓缓的说道:“是为清官良吏也。恩师在世时,也曾经说过,令祖父平生不假人以色,自王公贵人,皆严惮之。见义勇发,不计祸福,必极其志而后已,李某望你好自为之。”   李三坚说罢,爬上囚车,钻入了囚笼之中,就不再理会陈可儿了。   李三坚是在委婉的提醒陈可人,不可堕了其祖之名声。   陈可儿的祖父,姓陈名希亮,字公弼, 陈希亮嫉恶如仇,不虑个人的祸福荣辱,为平民百姓称颂,使王公贵人害怕   “皇使办事,闲杂人等回避,上路了......”   皇城司二十名皇差大声吆喝着,簇拥着囚车向着宋东京开封府方向扬长而去。   皇差们果然没有付酒菜钱,还是李三坚心中不忍,示意蔡樱雪给了客栈些许钱钞......   陈可人满脸羞愧之色的看着囚车逐渐远去。   寒风瑟瑟,显得站在风中的陈可儿有些凄凉。   ...........................................   “哥哥,此人既然不肯为我所用,不如杀之.....”   李三坚等人走后,方十三的一名手下对方十三说道。   “不可,万万不可。”吕师囊闻言连忙劝道:“此人为百姓誉为青天,是久负盛名,如此贸然杀之,对我等大事不利啊。”   方十三闻言看了陈可儿一眼,点了点头。   ..........................................   宋政和三年正月初,东京开封府   宋帝赵佶荫子定王赵桓、嘉王赵楷为太保。荫广平郡王赵构为检校太保。下诏因天赐元圭,遣官员册告裕陵、永泰陵。荫燕王赵俣为太傅。追赠王安石为舒王,子王雱为临川伯,配享文宣王庙。吴居厚被罢免,擢观文殿学士郑居中为知枢密院事。荫越王赵偲为太傅,荫子赵楗为韩国公。   广平郡王赵构为宋帝赵佶第九子,今年才六岁。其母韦氏原为端王府端王侧妃韦氏之侍女。赵佶登基为帝,韦氏也跟随韦氏进宫,为宋帝赵佶御侍,也就是宫女。宫中日子清淡,于是韦氏便与另外一名宫女乔氏结拜为姐妹,相约富贵之时,不能忘了对方。   宫中所谓富贵无非就是侍寝,将皇帝伺候舒爽了,便可能得到册封,有了册封之后,地位当然就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宫中不受宠的宫女是比比皆是,其结果无非就是两种结果,其一就是因年老色衰,被放出宫去,寻一良人家嫁了;亦或在宫中孤老终生。   后乔氏真的受宠,将赵佶伺候舒爽了,因此被册封为贵妃。乔贵妃也信守诺言,将韦氏荐与赵佶。   其实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衣不如故,人不如新,宫中女子再受宠再美貌,也终有厌烦的一天,为了固宠,贵妃乔氏就将韦氏荐于枕席之间,毕竟两女曾经同为姐妹,而赵佶的女人甚多,多的无法计数,因此多了一人,赵佶留连于贵妃乔氏之处机会就要多一些......   皇妃韦氏此时已于大观四年十月立为皇后,政和元年二月举行了册封之仪,成为了大宋皇后。   赵构之母韦氏侍寝之后,就再不见赵佶的踪影,可就这么一夜,韦氏便有了身孕,并于大观元年生子赵构,韦氏也因此进为婕妤,大观二年又升为婉容。   婉蓉韦氏并不受宠,基本上陪赵佶睡了一晚,就再也见不到人了,而在宫中是母凭子贵,同时也是子凭母贵的,这是相辅相成的。韦氏不受宠,赵构当然也就不受待见,几乎就没见过其父皇赵佶,周围的内侍、宫女等等见韦氏母子不受宠,当然也不是那么恭敬、热情了......   赵构在宫中的日子无比清淡,且无聊之极,于是今日在一名内侍一名宫女的陪同之下,偷偷的溜出了宫,欲看看东京开封府过年的热闹、喧嚣。   此时旦日刚过,新年尚未过完,东京开封府百姓仍是沉浸在过年欢庆热闹的气氛之中,虽大雪纷飞,但欢乐喜庆的气氛却未减半分。   东京开封府大街之时,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交通运载工具:有轿子、骆驼、牛车、人力车,有太平车、平头车,形形色色,样样俱全。   好一副国泰民安、五谷丰登、人物康阜、四方仰德之景象。   过年,富有富过,穷有穷过,富人或忙着采购各种过年年货或领着家人四处游玩,穷人也是四处奔波,边看热闹,边寻找跑腿、帮闲等机会。   开封府有座大型勾栏,名曰“得月楼”,里面有说书、说经、猜谜、卖艺、杂耍,有傀儡戏、影戏、杂剧等表演,还有妓馆以及沿街拉客的妓娘,围绕熙春楼有酒楼、茶社、歌馆以及小吃摊、小商贩,唱曲声、叫卖声、拉客声以及吵闹声此起彼伏,一片嘈杂、热闹的场景。   宋普通百姓过年,皇宫之中也要过年的,可哪里有宫外如此的喧嚣、热闹?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   赵构此时年才六岁,在宫中之时,在宫中的规矩,在母命之下,不得不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可到了街上之时,顿时就露出了孩童的天性,见到如此热闹的场景,不禁拍手欢笑,开心的跑来跑去,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   “哎哟,殿下......小主人......你慢点,慢点啊!”陪同赵构出宫的一名年老内侍举着柄雨伞,慌得追着赵构乱跑,欲替其遮蔽风雪,可赵构人小,脚步可不慢,老内侍跑得气喘吁吁的,却也追不上。   只片刻间,赵构身上便落满了白雪,白雪覆盖,将赵构染得如一个雪人般的。   “曲中官,那里,那里.....”赵构忽然见到前方有一处地方,围了无数百姓,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于是赵构就飞奔而去,老内侍和宫女慌得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越海渡江,毁桥梁,穿城郭。。。指取内币如囊中物,每一发取,辄数十百万计。外计所蓄,虽封桩禁钱,无问名色悉取之。。。空竭县官经常以。为应奉,数以亿万计。所贡之物,豪夺渔取,毛发不偿,深山大泽,穷岸断谷,江湖危险,人迹不可到之地,苟有一花一石,实生其间,必作威福,逼胁州县,期于必取,间有力不可致而官吏申白者,辄大怒,詈以‘不奉上’之名归之,官吏畏惧此名,不免驱动百姓,极力攻凿,得而后已,由是致人往往颠簸陷溺,以殒其身者,不知其数。东南之民,怨入骨髓,欲食其肉,而勔父子炎炎未艾,天下扼腕....... 花石纲等事不止,蔡京、朱勔父子不除,则不出数年,天下必乱。臣中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知福州军州事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福建路管勾安抚使司事李三坚伏乞陛下,立斩蔡京、朱勔父子,废止花石纲,则陛下幸甚!社稷幸甚!天下万民幸甚!”   赵构等人跑到这群人身边之时,只见一名太学生如说书般的,大声朗读着李三坚的奏疏。   声音抑扬顿挫的,且极为洪亮,读者激昂,听者动容。   “痛快!痛快!痛快!”   “骂得好,骂得好啊,痛快淋漓,痛快淋漓啊!”   “大是,大是也,老夫许多年未见过如此淋漓尽致的文章了,真乃是篇天下奇文也!”   “何止是奇文啊,简直是篇讨贼之文也!只可惜......只可惜......哎......”   “只可惜什么啊?兄台你吃鸟粪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啪,小猢狲,不知道隔墙有耳吗?某可不敢说呢。” 第三十一章 天壤之别   宋政和三年正月某日,又是一个大雪天。   漫天雪花,飘飘悠悠的落将下来,将世间万物都染成了一片银白色,似乎能够洗涤世间一切污秽、龌龊般的,使得人世间变得无比纯洁。   漫天大雪、北风凛冽,却挡不住开封府士庶百姓议论朝政的热情。   “李大官人果然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以往在开封府是如此,现在在福州也是如此啊。”   “谁说不是啊?花石纲害民不浅,可又有何人敢提此事啊?只有李大官人敢愤然上书朝廷,请斩蔡京、朱勔之流,啧啧啧,胆儿可真大,某说起此事,心中却是乱跳啊...”   “去去,就你那鼠胆,只配搂婆娘睡觉去。李大官人胆量当然大了,为我圣朝一等一的,李大官人当然也是好官,只可惜...哎...只可惜啊!”   “只可惜什么啊?这位兄台,为何说话吞吞吐吐的?”   “还能是什么?做下如此大事,还能有何下场?被抓了,某听说还是皇城司之人亲自去福建抓了人,听说近日就会回到开封府呢。”   “哎,为何忠直之士,总要蒙冤?当年某记得李大官人当年为师鸣冤,可是上了三道奏疏呢,当年幸免于难,可这次却...却未能逃脱啊。”   “这世道...这世道...哎...”   “唉声叹气,又有何用?”   “不然又能怎样?难不成,难不成还...啊?”   “蔡相公可是他的泰山大人呢,他想杀蔡相公,岂不是忤逆不孝、大逆不道吗?”   “砰!哎哟,何人扔的臭鸡蛋?”   “砸不死你个老咬虫...人家李大官人可是娶的蔡确之女,蔡京只不过是蔡确之女的假父,李大官人早就登报撇清关系了,两人早就闹翻了,是势同水火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众百姓是议论纷纷,唉声叹气的,虽激于义愤,但却是无可奈何。   开封府虽为大宋京城,但也不能免于花石纲之祸,只不过没有东南那么严重罢了,百姓们对花石纲早已是切齿痛恨,但斗升小民如何与天斗?除了发泄发泄不满之外,根本是毫无办法。   李三坚的一道奏疏,痛骂了花石纲及蔡京、朱勔之辈,奏疏自朝堂之中泄露出来之后,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激起了开封府百姓的愤慨,听闻李三坚因为此事被皇城司捉拿之后,更是群情激愤,纷纷为李三坚鸣不平。   但也仅限与此,无人能够搭救李三坚,无人能够为李三坚洗清冤屈,百姓只能对李三坚抱以同情。   “中官,李大官人是何人啊?”年近六岁的赵构听到众百姓议论,不由得抬头看着老内侍问道。   在百姓口中,李三坚就如同英雄豪杰般的,而孩童总是崇拜英雄豪杰的,无论是斗升小民家的,还是皇家的。   “嘘...”老内侍闻言慌忙低声劝道:“殿下,别打听了,让你父皇知道了,可了不得啊,天色不早了,走吧。”   “父皇...?”赵构闻言嘟起嘴说道:“父皇是什么样子的,我都没见过...你就告诉我谁是李大官人吧。”   “他...从前是个状元,老奴曾经记得他是元符三年,也就是你父皇登基的那一年的状元郎呢。”老内侍见赵构说的可怜,于是只好低声说道:“后在开封府为推官、判官,为了一件案子,杖毙了当朝国公呢,后就被贬到福建路泉州为官,并且为官清正,为百姓所赞誉呢。”   “状元郎?清官?那么他为何被皇城司的人抓啊?”赵构闻言问道。   “哎,你就别问了,快回去吧,晚了,婉容娘子就将怪罪老奴了。”老内侍劝道。   “李大官人已经到了南薰门外了...”   “什么?今日就到了吗?”   “是啊,有人都看见了皇城司的车马了呢。”   “快走,快走,去看看,去看看。”   正当赵构等人打算回宫之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于是乎,众百姓均往南薰门涌去,都想去看看往日状元郎、今日的李青天之风采,当然也有幸灾乐祸之人,想去瞅瞅名闻天下的李三坚如今落魄的模样。   “中官...”赵构抬头牵着老内侍的手,摇了摇后求道。   “哎...”老内侍无奈,将赵构抱了起来,也向南薰门走去。   赵构与母亲韦婉容幽居深宫之中,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实为极为少见的,就让他今日玩个够吧,老内侍心中暗道。   当然差不多之时,老内侍就会将赵构强行抱回宫中的。   .....................   冷,真冷,真他娘的冷。   坐在囚车之中的李三坚身子缩成了一团,看着巍峨高耸的南薰门,看着漫天鹅毛大雪,心中暗暗咒骂道。   鹅毛大雪自半空飘落,落到囚车之上,很快就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厚厚的积雪随着囚车摇动,不停的自囚车之上扑簌簌的往下落。   凛冽北风夹杂着雪花灌进囚笼之内,将李三坚手脚几乎都冻僵了。   费景阳、山魁、蔡樱雪三人默默的骑马跟在李三坚身后。   在两浙路之时,费景阳处理好福州之事后,就赶上了李三坚等人,皇城司的皇差们也并未在意。   话说两人与三人又有何区别?   当年李三坚赴京参加礼部试,也几乎是在这个时候入的京,天气也是如此这般的寒冷,也是如此这般的漫天飞雪,可当时毕竟还有马车,实在冷得受不了,还可以躲入车中暂避风雪,哪里像现在这样,囚车四处漏风,根本是挡不住风雪的。   当年李三坚离开东京开封府!也几乎是这个时候,也是漫天飞雪,但当时为赴任泉州,车马随从的,与此刻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当年赴任泉州走的也是开封府的南薰门,没想到此刻成为了阶下囚,走的同样是南薰门。   这一来一去的,却是天壤之别!   李三坚缩在囚车之中,向着几乎冻僵的双手,一边哈着热气,一边想着心事。   不过无论怎样,李三坚也是回到京师开封府了,可以见到自己的许多故人与亲人了,如外公符贵等人,刘安节、曾公明等挚交好友,就是不知他们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受到牵连?李三坚不无担忧的想到。   当年自己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此刻一副落魄的模样,他们会不会笑话自己?李三坚随后自嘲的想到。   笑话倒是不会,李三坚又转念想到,同情是应该有的。   但此刻的李三坚不需要同情。   “余指挥...”正在此时,一名院子指着南熏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众人闻言连忙望去,只见南熏门门口站着无数人,站在雪中看着越来越近的囚车,黑压压的,望不到边际,就一同一片片的森林般的,矗立在雪中。   众人均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欢呼,只是静静的看着囚车。   “进城!”余应物愣了半响,随后狠狠的瞪了刁千赐一眼,挥手下令道。   余应物等皇城司的皇差本打算半夜进城,再将李三坚悄无声息的押入皇城司大狱,可没曾想昨日夜里,路过开封府一处县城之时,刁千赐等人却寻了家青楼,是纵酒嬉乐,于是就耽搁了整整一晚上,皇差们也只有白天进城了。   “吾等拜见李经略相公!”皇差们簇拥着囚车将要进入南熏门之时,还在吊桥之前,御史台监察御史刘安节领着开封府一班旧吏一起躬身向着囚车拜道。   “翰韧兄...你娃儿...你娃儿...这是咋个回事嘛?”李三坚的挚友、同年、同榜进士刘安节更是双目含泪看着李三坚说道。   刘安节的埋怨之意是溢于言表,这娃儿到哪里都不安分,总是要闹出些事情出来,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刘安节心中暗暗埋怨道,这哈子事情闹大了,哪个也救不了他了...   刘安节已除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官居七品,官袍还是绿色...   一名普通的监察御史在朝堂之上是说不上话的。   “多谢诸位了...”李三坚见到刘安节之后,也是异常欢喜,跪坐在囚车之中,拱手苦笑道:“元承,多年不见,你气色为何...?”   刘安节今日带着一些病容,似乎是得病了,使得李三坚有些纳闷。   “还不是被你娃儿气的。”刘安节白了李三坚一眼,幽怨的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由得大笑道:“时运不济,时运不济而已,终有一日,李某会转运的。”   李三坚只是在安慰刘安节,这种事情要“转运”是异常困难的。   此时的李三坚有些纳闷,为何未见曾公明?   “小的们拜见青天大老爷!”正当李三坚与刘安节说话之时,众百姓一起参拜的。   “多谢,多谢,多谢诸位父老乡亲了。”李三坚见状慌忙还礼道。   “哎哟,这不是咱大宋的状元郎吗?咱来瞅瞅,咱来瞅瞅。”   正在此时,朱勔带着百十个禁军士卒赶了过来,人未至,声先到。   众百姓见状是纷纷避让,唯恐避让不及。 第三十二章 羞辱   宋东京开封府南熏门   李三坚被皇城司的皇差押入开封府之时,引来了开封府众百姓前来观看。   虽时隔十余年之久,但当年的状元郎,开封府李推官、李判官,许多人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年的李三坚可是个俊俏小郎君,风度翩翩美少年,可如今见之,虽面目仍然俊朗,但却是早已褪去了年少之人的青涩、幼稚,多了一些年逾三十之人的沉稳,颚下半尺长的胡须是又浓又密又黑,身体倒是更加结实了,可神情却是疲惫、憔悴。   在路上走了两月有余,又几乎是在囚车之中渡过的,身心疲惫也是不可避免的。   此时的李三坚早已失去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一副意志消沉、萎靡不振的模样,使得众人心中暗暗难过,并为其伤感。   正当众人为李三坚伤感之时,一名不速之客,却不请自来。   “闪开,闪开,速速回避,此人乃是钦犯,耽搁了皇上差事,拿尔等入了大狱,入了大狱,撞破了头也没地儿后悔去。”   “看什么看?还看?真当老爷手中的家伙是吃素的?”   朱勔带人过来,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命人将百姓驱离。   百姓畏之如虎,唯恐避之不及,于是顷刻间,百姓即被驱散,朱勔挥手命手下军卒就将囚车围了起来。   “小的们见过朱大官人!”押解李三坚的众皇城司皇差见朱勔笑吟吟走过来之后,慌忙点头哈腰的唱喏道。   余应物是面无表情的唱喏,而刁千赐却是满脸的羞惭之色。   皇城司当然不受朱勔节制,但皇城司的上官却是梁师成,而梁师成与朱勔是什么关系,他们这些人又岂能不知?   并且朱勔目前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因此众皇城司之人又怎能不恭恭敬敬的?又怎敢不恭恭敬敬的?   “行了,都直起身子吧。”朱勔走到余应物、刁千赐面前恶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道:“回头,咱找你们两个废物算账。”   朱勔费了两船的厚礼,且分析利害,才求得梁师成答应半路结果了李三坚,可没曾想,李三坚居然全须全影的来到京师,使得朱勔是异常懊恼。   早知如此,何苦费那两船厚礼啊?朱勔是异常的肉痛。   “朱大官人...小的...请听小人细说。”余应物仍是面无表情走到了一边,刁千赐却是异常的惶恐。   “滚开,现在咱没功夫听你什么鸟闲话。”朱勔呵斥道。   刁千赐闻言尴尬的陪着笑,诺诺而退。   堂堂大宋皇城司的亲事官,却被人视作奴仆,呼来喝去的,见了朱勔,如老鼠见猫,不禁令人嗟叹不已。   朱勔斥退刁千赐之后,走到囚车之前,看着李三坚得意的笑道:“这不是咱大宋状元郎吗?为何成了如此这般的模样?这不是王疯儿吗?”   “哎呀,大官人啊,您说他是王疯儿,岂不是太抬举他了吗?小的看此人倒也似个叫花子呢。”   “哈哈,大是大是也,小的看他就连叫花子都不如呢,叫花子见到大贵人,还要叫两声乞讨些个饭食呢,瞧他一副闷声不说话的模样,难道是个哑巴?”   “哑巴倒不是,乃是个下贱的夷狄之人呢。”   “哈哈哈哈!”   朱勔顾左右大声取笑李三坚,左右均谄媚的大声附和。   宋仁宗皇帝嘉佑年间,有个状元郎,名叫王俊民,因科举状元及第,一举夺魁,就改名为王魁。   王魁为大宋状元及第,便被派往徐州为官,仕途上可谓一片光明,谁料想他突然患上严重的“失心疯”。在高中状元第二年充任科举检校官时,不知是何原因,他居然取案上小刀自刺,经人紧急抢救,刀伤虽治好,但王魁的“失心疯”却是成了定论了。   后王魁家人请来嵩山道士梁宗朴为其驱邪治病,谁知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一到状元家就认定,王魁被女鬼作祟,已无药可治。半个月后二十七岁的状元郎王魁便一命呜呼。什么样的女鬼跟王魁有如此深仇大恨?后猜测王魁未第时,家有井灶,婢蠢戾不顺,使令积怒,乘间排坠井中。又云:王魁在乡下之时与一妓娘媾和,私约登第后娶她。可王魁登第为状元,却缺了其他良家女子,妓娘闻之,忿恚自杀。   话说堂堂大宋状元郎岂能娶一名风尘女子为妻?   也就说,王魁要么被推井淹死的“蠢戾”婢女化为冤鬼索命,要么被他抛弃、自杀身亡的妓娘冤魂报复。   朱勔以此来取笑李三坚,其一就是取笑李三坚落魄的模样,其二就是暗指李三坚纳徐婷婷为妾,乃是怨鬼缠身,自找倒霉,是自取灭亡,同时也暗指徐婷婷为人所不齿、下贱的妓娘。   朱勔到目前为止,仍是为李三坚夺了徐婷婷之事,是耿耿于怀的的。   李三坚端坐在囚车之中,默不作声,瞟了朱勔一眼后,就转头死死的盯着山魁、蔡樱雪、费景阳三人,命他们不可妄动。   费景阳也还罢了,为一名书生文人,虽从前屈身从贼,但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在这方面还不如李三坚呢,是相去甚远。   可山魁、蔡樱雪此时早已是大怒,山魁、蔡樱雪不懂这个典故,可此番模样,怎不令人愤怒异常?   两人就想动手,取了朱勔的狗命。   可此时的李三坚双目如欲喷出火来,脸上涨的通红,同时带着一丝哀求之意,死死的盯着山魁、蔡樱雪,命他们不可行冲动之举。   山魁、蔡樱雪武艺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呢,也抵挡不了乱刀劈砍,抵挡不了乱箭攒射、乱枪攒刺。   就算能够当场取了朱勔的狗命,可又有何用?李三坚年逾三十,心智早已比一般同等年龄之人要成熟太多。   如此冲动之举,是没有半点作用的,只能够使李三坚、山魁、蔡樱雪、费景阳,包括在场的刘安节等人陷入险境,包括娘亲等家人也将陷入险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朱勔如此羞辱自己,羞辱徐婷婷,只要是自己活着,此仇必报,李三坚心中暗道。   其实徐婷婷私奔一事说与李三坚有关系,也是没关系的,李三坚哪里知道李家为徐婷婷定下了朱勔这门亲?完全是无妄之灾...,可说此事与李三坚没关系,也是有关系的,原因就是李三坚接纳了徐婷婷,其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此刻就与朱勔结下了死仇。   山魁憋得脸色也是血红血红,如欲滴出血来,双手握拳已经在手上握出了白印。   蔡樱雪也是脸色通红,看着李三坚珠泪欲滴的,直想扑进李三坚怀里大哭一场。   朱勔见李三坚脸色通红,以为是李三坚是羞愤交加,于是就更加得意了,走到囚笼面前看着李三坚得意的大笑道:“你不是要咱的性命吗?咱今日就站在你面前,你来取便是,老爷我要是皱皱眉头,就算是你养的,否则你便是个腌臜蝼蚁,或者跪下来叫两声爹爹,咱今日也放过你,不但今日放过你,咱在陛下面前也为你说几句好话儿,如何?”   “住口!”李三坚仍是沉默不语,刘安节气得大怒道:“朱勔,李翰韧乃朝廷堂堂五品官员,却被你如此羞辱,真乃是岂有此理!你就不怕本官参你一本吗?”   “滚开,你这个病痨鬼!”朱勔闻言哈哈大笑,一边推搡了刘安节一把,一边骂道:“你个小小的御史,咱还不惧,躲远些吧,否则咱让你这个御史也当不成。”   “元承,退下,此事与你不相干。”李三坚见刘安节还要上前理论,于是终于开口道:“此事乃是李某与此等龌龊小人之间的事情。”   “你方才说什么?”李三坚随后问向朱勔道。   “什么说什么?咱站在这里,等你取我的性命啊。”朱勔闻言诧异的说道。   “不是这句,是让李某叫什么?”李三坚摇头又问道。   “爹爹!”朱勔毫不犹豫,大声说道,声音极大,几乎是整条街都听见了...   “哎...”朱勔敢大声喊,李三坚当然敢大声答应:“我李某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忤逆不孝之人出来?”   李三坚不是正人君子,也从来不想做什么正人君子,况且李三坚也曾经说过,正邪之间是难以区分的,正邪之手段也是难以区分的。   “哈哈哈哈...”隔着老远热闹的众百姓顿时发出一阵阵的大笑声。   就连大宋广平郡王赵构也是笑弯了小小的身子。   “腌臜打脊泼才,休得猖狂!”朱勔恼羞成怒,气得跳脚大骂道:“待进了大狱,打几十脊杖,喝两口铁汤,教你认得我朱大郎!”   朱勔长相尚可,就是个矮,而关押李三坚的囚车是架在一辆马车上的,因此朱勔必须踮起脚尖或微微起跳,才能看到李三坚的脸,或者让李三坚看到自己的脸。   朱勔在囚车之前不停的蹦来蹦去的,极为滑稽,令人忍俊不禁。   “朝廷尚未定我李某的罪,你朱大官人就定罪了吗?”李三坚闻言轻蔑的说道:“这天下到底是姓赵还是姓朱?”   按宋制,未定罪的官员是不允许用刑的。   朱勔闻言顿时就张大了嘴巴,是哑口无言。 第三十三章 隔墙有耳   宋开封府南薰门   “好,好,姓李的。”朱勔像个猢狲般的,在关押李三坚的囚车之前跳来跳去的,指着李三坚说道:“夺妻之恨,咱至今难忘,待将你定罪,咱必将你妻妾弄进咱的府中,肆意戏耍,如此方报此恨。”   李三坚为大宋状元郎,才识过人,且身材挺拔,器宇不凡。而朱勔为商贾之家出身,原本是个市井无赖,因攀上蔡京,随后使出浑身力气,取媚于赵佶,方才飞黄腾达。   朱勔这类人遇到如李三坚这样的人物,天生带着一股子自卑,不知不觉就有些自惭形秽,再加上李三坚确实与朱勔有着“夺妻之恨”,再加上李三坚竭力阻止花石纲,并上了道奏疏,废止花石纲,请斩蔡京、朱勔之辈等等,因此朱勔就与李三坚就有了刻骨仇恨,于是今日朱勔就带人前来,欲当众折辱李三坚,并使其当众屈服,如此,将能够极大满足朱勔的自卑心理,满足其复仇之后的痛快心里。   可此时的李三坚却丝毫不肯屈服,并如耍猴一般戏弄朱勔,使得朱勔是愈加恼怒。   折辱李三坚不成,反被对方羞辱,对此,朱勔早已从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脸上的神情看出来了,如此,朱勔怎不羞恼异常?   不过此时的朱勔也只敢动口而不敢动手,原因就如李三坚口中所言,此时的李三坚虽为钦犯,为赵佶谕旨所拿之人,但朝廷并未下旨将李三坚免职,也并未定罪,也就是说,李三坚仍是朝廷从五品大员,而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此乃是大宋祖训,朱勔再怎么嚣张,也是不敢违逆的,至少光天化日之下是不敢的。   “鼠辈,汝敢害某家人,某定当十倍还之。”李三坚闻言怒道。   “哈哈...”朱勔闻言不怒反笑,哈哈大笑着吩咐道:“来人,带走!”   终于露出了破绽了吧?或者说是弱点,朱勔心中暗道,看来李三坚的弱点就是其家人,那么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将其定罪,定不了死罪,也要定个流配三千里之罪,同时抄没其家财,家眷编管,没入奴籍,如此才会令李三坚折筋断骨、痛入心扉,如此才能使朱勔痛快淋漓,才会有大仇得报之感。   李三坚定罪,家眷编管,没入奴籍,那么依朱勔目前的权势,要几个犯官的家眷,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听闻李三坚的妻妾个个美若天仙,朱勔此时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李婉婷,现在改名为徐婷婷,定要好好折辱一番,其后再弃之如履,丢给最卑贱之人,就如同当年李婉婷对待朱勔一般。   朱勔带人骚扰半天之后,此刻囚车终于可以起行啦了。   “皇差办事,闲杂人等回避!”诸皇城司的皇差,这才押解着囚车向城内走去,街道两侧的百姓均是驻足观看,对李三坚抱以同情的目光,而无人敢向前。   大雪纷纷而落,落在囚车之上,落在李三坚的头上、肩膀上、身上,落在头发、胡须之上,将整个人染成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般的。   一路之上,除了皇差们的吆喝声外,其他人却是悄无声息的。   车轮压在积雪之上,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大哥哥,喝碗热水,暖和暖和身子吧。”正当李三坚坐在囚车之中,闭上双眼之时,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声音很轻,却是异常的清晰。   李三坚闻言连忙睁开双眼,只见街道之侧,囚车之旁,一名布衣荆钗的年轻女子,捧着一碗热水,穿过皇差,走到囚车之前,殷切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不远处还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水桶,说明了此女应当是个卖水女。   是她?李三坚看清楚这名卖水女面容之后,依稀回忆起来了,此女名叫红姐儿,是当年李三坚为开封府判官之时,自魏国公赵沆淫库中救下的女童之一,李三坚没料到她此时居然出现在了此处。   当年的女童,此刻已是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只不过布衣荆钗的,显得此时的日子过的应当是无比艰难,大冬天的,却只穿两件单衣,在冰天雪地之中是瑟瑟发抖。   当年李三坚救下的这些女童,几乎个个都是孤儿。不是孤儿的,被李三坚救下后,却被其家人所拒,因此个个是无依无靠的,孜然一身。   因此李三坚托徐婷婷家中所立“义庄”,照看这些可怜的女童,可此时徐婷婷家中已与她断绝了关系,那么这些女子又有何人照顾?必然是流落街头,生活定然是万般艰辛。   卖水区区微薄收入,连糊口都是异常困难。   “滚开!哪里来的贱人,竟敢挡着囚车?”   正当李三坚打算开口道谢之际,一名院子一把将红姐儿推倒在地,粗瓷碗“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摔成了几截,热水泼在雪地之上,腾起了一股雾水。   “你...”李三坚见状气得一时半会的说不出话来了。   红姐儿看了一眼李三坚,又看了一眼皇差,自地上爬起身来,在粗布围裙之上,擦了擦双手之后,那去过一个粗瓷碗,自水桶中倒了些热水,双手捧着,哈着气,又端到了关押李三坚的囚车之前。   “贱人,当真不知死活?”院子大怒,又将红姐儿推倒在地,粗瓷碗破碎,热水又是泼在了地上。   红姐儿又是倔强的爬起身来,又倒了一碗热水,捧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一名皇差又将红姐儿推倒在地。   一次又一次的,接连四次,直至水桶打破,热水流了一地,红姐儿仍是倔强走到破碎的水桶面前,用一个摔成一半的粗瓷碗接着水桶之中残留的热水。   此刻众百姓均是愤怒异常,但却敢怒而不敢言。   山魁、蔡樱雪也是悲愤异常,却不敢妄动,此刻已经进入宋京师开封府了,天子脚下,可不比福州,稍有不慎,便会牵连李三坚及其家人的。   “住手!”李三坚已是大怒,瞠目大喝,大声喝住了仍是想动手的官差。   “红姐儿...”李三坚随后双目含泪,扶着囚笼的木栏,对红姐儿哽咽的说道:“红姐儿,你快走吧,大哥哥已经是喝到水了,这是大哥哥这辈子喝到的最为甘甜的水,李某此生难忘!”   ........................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   宋延福宫雪香阁之内,数十名美貌舞姬边唱边翩翩起舞,舞姿柔美、妙曼,缓歌慢舞,不禁令人陶醉其中,心旷神怡,从而无法自拔。   雪香阁为砖木结构,共三层,高台回廊,大红石柱,青瓦重檐,瓷鸥盖顶。檐楔彩色螭头,梁雕龙画凤,穹顶图饰。   坐在雪香阁之中,透过窗棂,甚至能够看到朦胧的远山,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天边。   雪香阁之侧还有一处温泉,淙淙流水,氤氲弥漫,令人身心愉悦。   其实远山为假山,为各处运来的奇石堆砌而成,而温泉也是人工温泉,乃是宫中之人支起无数口大锅,不分昼夜的融化雪块,加热雪水,才有了如此热气腾腾的潺潺流水。   延福宫中大多数亭台楼榭的名字,都是宋帝赵佶所取,极富诗意,为赵佶较为得意之作。   “当...”一身道袍的赵佶用手中的棒槌敲了一记一旁的一个钟罄,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宫中舞姬听到响声之后,就收住了舞姿,躬身施礼后,就依次退了下去。   赵佶身边的两名嫔妃也福了一福后,施礼告退。   此时雪香阁之内只剩下了宋帝赵佶及缩在阁中各个角落的内侍、宫女、   “官家...”一名名叫李彦的给事掖庭弯着身子,上前施了一礼。   所谓掖庭,即为是宫中旁舍,妃嫔门居住的地方,也就是说李彦是负责掖庭众嫔妃起居的内侍。   李彦还很年轻,能到这个位置,算是混得很不错的。   “梁师成何在?”赵佶转头看着李彦问道。   “回官家的话,梁阁长去了艮岳至今未回呢。”李彦慌忙答道。   “嗯...今日李翰韧回来了?”赵佶点了点头后问道。   自延福宫扩建完成之后,赵佶几乎就呆在了延福宫,不问朝政,在延福宫中修道或与众嫔妃、才女、采女、宫女们嬉乐,或欣赏宫中美景,或吟诗填词、挥毫作画。   赵佶不问朝政,并不是说就放弃了对朝廷的控制,或者说对减少对大宋,对大宋群臣的控制,反倒是控制得更加严密了。   广布皇城司探子为赵佶刺探任何消息。   赵佶只不过是将朝政当中的一些杂事、琐事、麻烦事扔给了蔡京、何执中、王黼、内侍梁师成、杨戬等人,自己也落个轻松自在,也好享受生活。   朝中如有大事,还是需通过赵佶的,如任免宰、执等军国大事。 第三十四章 无法下手   宋延福宫雪香阁   “官家,李三坚是今儿一大早到的开封府。”给事掖庭李彦躬身对赵佶说道:“到了之后,在南熏门说了会话儿,方才进入了城中,随后就被皇城司之人羁入了司狱。”   “何人与他说话?”赵佶问道。   “先是御史台刘御史等人与他打了个招呼,后就是开封府的百姓...哎哟,官家,你可没看到,人山人海的,人可是多啊,且热闹着呢,半个开封城都空了...李三坚这人...这人...百姓均称其为青天大老爷呢,名声且好着呐。。”李彦躬身答道。   “青天大老爷?”赵佶闻言微微一笑道:“还有何人与他说话了?”   “这...”李彦有些犹豫,看了赵佶一眼后,见赵佶目光转向自己,慌忙低下头答道:“还有就是朱勔朱大官人。”   “朱勔?他去干什么?”赵佶闻言沉吟道。   “噗呲...”李彦想起朱勔被李三坚戏弄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嗯...?”赵佶见状转头看着李彦。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陛下恕罪!奴婢自己掌嘴...”李彦猛然醒悟,是自己失态了,虽赵佶是个较为宽厚之君,可也不能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发出笑声啊!   伴君如伴虎,君就算是宽厚之君,他也是头老虎不是?宽厚的老虎发起怒来,一样会吃人的...   于是李彦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求饶,一边左右开弓,“啪啪”的自己猛抽自己大嘴巴子...   “呵呵...”赵佶见李彦将自己的帽子都抽歪了,嘴巴也抽歪了,双颊瞬间就红肿起来,就像个唱大戏的,模样是滑稽之极,于是不由得笑出了声,挥了挥手笑道:“住了,快说说朱勔去干什么?”   于是李彦整理了一下衣冠,将朱勔与李三坚见面说的每一话,做的每件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给了赵佶。   “哈哈,他...翰韧他...都三十岁的人,还是封疆大吏,还如同小儿一般,居然占朱勔的便宜?”赵佶听完之后,不禁摇头笑道:“朱勔此人可不是李翰韧的对手呢。”   赵佶虽贪图享乐,但却不是傻子,反倒是精明无比。   赵佶三岁丧父,七岁丧母,自幼便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十余岁被敕封为端王之后,方才出宫建府。   赵佶虽自幼养尊处优的,但却早已见识到了宫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等等。   在深宫如此恶劣环境之中长大的孩子,若不是不精明,若是不装傻充愣,若是不装作荒诞无稽的模样,能够安全长大吗?   不过赵佶装作荒诞无稽的模样,装着装着就习惯成自然了,至今未改...   赵佶年少登基,坐稳皇位,到现在完全掌控大宋局势,几乎就是孤军奋战,群臣谓之如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此之人,岂能是个傻子?岂非精明之人?而且是个异常精明之人,且是个可怕之人。   因此赵佶岂能不明白朱勔是个庸才?岂能不知道朱勔在外是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   但作为一国之君,是需要如此庸才,如此狠人,如此鹰犬的,且是异常需要的。   鹰犬者,爪牙也,寻飞逐走,借势而猖狂,狐兔畏威而乱窜,巧诈百端,甘为人之鹰犬以备指呼,驰奸走伪,惟恐后于他人。   鹰犬、爪牙忠于主子,没有个人想法灵魂,无力分辨善恶,替主子卖命作恶,主子让他们咬谁就咬谁。   若鹰犬、爪牙有了个人想法灵魂,那他就不是鹰犬了、爪牙了...   如李三坚这类人,就一辈子都成不了鹰犬的。   朱勔此人,市井泼皮无赖出身,脑袋简单得令人发指,偏偏就适合成为赵佶的鹰犬。   为赵佶搜罗天下奇物,根本就未作多想,一力为之便是。   目前赵佶是异常需要这种人,因此李三坚奏请斩朱勔父子,而赵佶又哪里舍得将其除去?   随后赵佶又询问一阵后吩咐李彦道:“去准备笔墨吧。”   “遵旨!”李彦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很快取来“狻猊墨”、“鹿毫笔”,随后将一张黄色宣纸平铺在一张御案之上,并开始研墨。   “朱笔、朱墨。”已经微闭双目,似乎准备入定的赵佶忽然睁开双眼,看了李彦一眼后,淡淡的说道。   李彦闻言顿时给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取来朱笔、朱墨,研好墨之后,双手拿着朱笔,举在了赵佶的面前。   李彦弯腰低头的,神色没有任何异常,可心中却是怦怦乱跳。   朱笔、朱墨一般是御批杀人所用之笔墨,朱色御批之后,就无任何回旋余地了,人头落地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元丰改制之后,宋皇帝下达制、诰书等旨意的一般程序是,经皇帝授意,由掌制诰的中书舍人草诏,再录黄行下,中书舍人宣行,给事中审核,宰相副署,台谏弹劾,如中间过程一切顺利的,这道诏书便是合制的,便能顺利颁行。   若是草诏的中书舍人觉得不合理或者不合制,那么就有权拒绝草诏,名曰“封还词头”,也就把皇帝的意思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了...   若是掌制、诰的中书舍人觉得合理,或不想违背皇帝之意,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懒得多管闲事,就依皇帝之意,写了份漂漂亮亮的诏书,递给皇帝,由皇帝签署画押,就到了颁旨程序的第二步“录黄行下”,也就是抄写在黄纸上,送达负责“宣行”的中书舍人手中。   草诏与宣行的中书舍人若是同一人,颁旨也就能够顺利的进行下去了,但在大多数情况下,中书舍人并非同一人。若负责宣行的中书舍人认为诏书不当,即可行封驳权,拒绝“署敕行下”,即拒绝在录黄上签名,又是有权将诏书驳将回去。   若宣行中书舍人没有异议通过,录黄便到了中书省长吏,即中书侍郎的手中,中书侍郎一般由右仆射兼任,即宰相兼任,宰相当然也有封驳权。   宰相署名通过后,在将录黄发至门下省审核,门下省给事中认为若政令有失当、除授非其人,则论奏而驳正之,即给事中也可将录黄驳回。   也就是说皇帝一道旨意需闯过四关,方才可以颁布天下,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旨意就无法顺利颁布,当然反对之人因此事得罪了皇帝或宰相,因而被罢官或转迁他处为官,就另当别论了。   当然皇帝颁旨也并非这唯一的途径,皇帝还有颁布特旨之权,但贤君、明君对于颁布特旨是慎之又慎的,如宋神宗赵顼,原因就是特旨越过了所有环节,越过了所有大臣,从而缺乏监督。   宋帝赵佶一直都以手诏的方式颁布旨意,手诏即为特旨。   赵佶想杀什么人了?难道是李三坚?李彦心中暗暗猜测道,不会是帮了倒忙吧?   李彦向赵佶禀报之时,话里话外倒是隐隐的为李三坚说话,李彦倒不是真是为了李三坚,李彦只是听说过李三坚之名,但却未见过面,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李彦是为了自己,从而在赵佶面前替李三坚说话,但李彦却万没料到,反倒是帮了倒忙。   此时的赵佶已对李三坚动了杀机。   赵佶接过朱笔后,看着黄纸却迟迟没有落笔。   “诺大的京师就无一人识货吗?”   此刻赵佶眼前似乎看到,一名落魄的少年书生正气岔岔的,兜售着他那无人能够看得懂的“生画”。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千年祥瑞降临王府,实乃大吉大利啊!”   “殿下乃是人中龙凤,今后将不可限量也!”   赵佶仿佛又看到了被李三坚“仙作”引来的两只仙鹤正在端王府翩翩起舞。   “诸文亦皆好,但少古文绳墨耳。可更熟读司马子长、韩退之文章。”   两名少年在一间书房之中,一个认真传道授业,一个孜孜不倦的求教。   “殿下勿慌!”   “哥哥,你挡住他们,能挡多久就挡多久,我护着殿下先走。”   “殿下待混乱之时,寻机返回王府,立即回到新房之内,殿下切记,叮嘱王妃,就说一夜都未离开王府,王府上下也需守口如瓶!”   赵佶仿佛又看到了一名少年儿郎奋不顾身,护着自己脱险。   “殿下,宫中消息不畅,在下有一计可解殿下之忧!”一名年轻书生用奇妙的“画中话”解决了赵佶的燃眉之急。   “圣人亦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殿下终归是要做皇帝的,终归会是天下至尊的,如此,三坚无学问,无缚鸡之力,如何货与帝王家?殿下就好比是鲜花,三坚就似绿叶,三坚此生愿做一片绿叶,托衬着殿下更加鲜艳夺目,而胸无点墨,如何能够成为一片绿叶?此时的礼部试就是证明在下的时刻,因此三坚不得不为之。”   一名年轻的书生执意要去参加朝廷礼部试,向着赵佶侃侃而谈。   此情此景,赵佶又如何下得了手? 第三十五章 宁可信其有   “君言如尧,弓箭歌金缕。非是知和无我法,此日忧边无忧。瞻天游幸仙翁,印金朝饮仙翁。庶补诗仙为将,十方如海诗狂。”   一名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郎,站在集英殿中大声吟唱着诗词。   “当广立博士、轻民徭役、重本抑末、发展生产,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赋敛无度,天下多事,仁义不施,百姓困苦而主不收恤,必然会引起天下动荡。”   一名年轻的朝廷官员献策于宋宫殿之内。   “陛下,微臣不日就要远行了,今日向陛下辞行。”   一名年轻的知州于玉阶之下辞行,这一去就是十余年之久。   贤君善用人,昏君善忌人!   宋延福宫雪香阁之中,宋帝赵佶对李三坚动了杀机,可回忆起往事,却又一时心软,提着朱笔,迟迟没有下笔,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朱笔之上饱满的朱墨,一滴滴的滴落在了黄宣纸之上,发出一阵滴滴答答的声响。   “官家...?”内侍李彦弯腰曲背的侯旨,等了良久,却迟迟没有结果,于是问了一声,并趁机挺了挺身子,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腰背。   “罢了...罢了...”赵佶长叹一声,将朱笔扔在了御案之上,溅起了无数朱墨。   “你随吾来!”赵佶随后站起身来,走向一间侧室。   李彦闻言慌忙又是弯腰曲背的跟在了赵佶的后面。   “你觉得此画如何?”两人走到一幅巨画面前,赵佶开口问道。   “《南港全舆图》?”李彦闻言答道:“气韵生动落墨间,姿美形生连画意。意境深远含蓄,气韵生动传神,精美绝伦也,精美绝伦也,画上好些个物件,奴婢可不知为何物呢。”   在赵佶身边伺候的人,多少是有些文采的,否则早就被赵佶撵出去了...   “知道为何人所作吗?”赵佶点点头接着问道。   “是李经略...李大官人?”李彦答道。   看情形,事情已经得到了缓和,说不定李三坚不但无罪,还能被重用呢,李彦察言观色之后,不知不觉对李三坚用上了敬语...   在皇帝身边侍候的人,也是极善察言观色的,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朕岂非不惜才之人?”赵佶点点头说道:“你来说说李翰韧他是否有反意?”   “哎哟,官家啊,军国大事,奴婢怎敢多嘴啊?”李彦闻言慌忙答道。   “只管说便是,朕赦你无罪,不说的话,就去自领廷仗吧。”赵佶看着李彦说道。   “这...”李彦闻言无奈之下,只好犹犹豫豫的说道:“奴婢觉得...奴婢觉得...李经略并无反意。”   “哦?何以见得?”赵佶接着问道。   “官家,但凡反贼是巴不得天下大乱啊,天下大乱,他们才好浑水摸鱼呢,若是...若是...李经略他有反意,又何必上此道奏疏啊?”   “你也想谋反?”赵佶微微一笑后问道。   “啊...!!!?”李彦闻言顿时发出一声惨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就算是杀了奴婢的头,不,就算是杀了奴婢全家的头,奴婢也不敢啊!”   “呵呵,起来吧。”赵佶点头对李彦说道:“你倒也是个明白人。”   李三坚谋反?赵佶也是不信,赵佶自始至终都未相信过,赵佶曾经教授过李三坚文章,可谓是李三坚之师,这个世上弟子反师父之人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的。但李三坚被人弹劾谋反,赵佶就必须要弄明白这件事情,若是李三坚有一丝反意或者这方面的行为,必然会被赵佶诛杀。   是以儆效尤,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连累曾布的赵谂、赵恢两兄弟,赵佶始终认为两人不过是一介狂生,根本不相信他们会是反贼,可仍是将此二人诛杀,是宁可信其有。   李三坚的恩师苏轼也因“乌台诗案”,差点身首异处,随后是查无实据,并且有人搭救,苏轼方才脱困。   宋对文人士大夫是宽于刑责的,但对谋逆之事却是毫不手软,下刀子是异常的凶狠,无论你是何人。   李三坚之事也同样如此,是宁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无,赵佶也因此下旨,将李三坚槛送京师。   与反贼后裔勾结,劫掠朝廷纲船,赵佶对于这两件事情必须要弄清楚。   这也是赵佶回忆起与李三坚从前的情分,才耐着性子想弄清楚这两件事情,否则早就下诏斩了李三坚了。   于是赵佶考虑良久后,对李彦缓缓的说道:“你放出风去,就说朕要严办他,此后你就四处留意一下,特别是留意福建路,留意泉州之事。”   其他地方也还罢了,李彦放出风之后,必然有人替李三坚说情,对此赵佶不难料到,赵佶主要想知道福建路到底有何反应?   “奴婢遵旨!”李彦闻言慌忙应道。   真是天威难测啊!李彦心中暗叹道。   此前李彦认为,李三坚几乎已经脱困了,将会无罪开释,并得到重用,可此刻的赵佶仍是准备继续试探李三坚。   “当...”的一声轻响,赵佶坐回宝座,又敲击了一下钟磬,钟磬发出一声脆响之后,无数嫔妃、歌姬、舞姬、才人、采女、宫女等人又涌进了雪香阁之中。   此前一直平静的雪香阁,于是又变得热闹起来了,歌舞升平的,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李彦躬身施礼而退。   ........................   “小猴崽子,你给咱家站住!”   李彦出了雪香阁,便一头撞上了大宦官梁师成,于是匆忙施了一礼后,转身就准备离去,但却被梁师成叫住了。   于是李彦只好陪着笑,转身躬身施礼道:“孙子见过干爷爷,万福金安。”   梁师成为内侍杨戬的干爹,而杨戬却是李彦的干爸爸,于是梁师成就顺理成章成为了李彦的干爷爷...   “哼,免礼吧,咱家可受不起这大礼。”梁师成冷哼道。   “孙子给爷爷行礼,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李彦尴尬的赔笑道。   “你且住口吧。”梁师成板着一张满脸横肉的脸,冷冷的说道:“咱家不在的时候,你这个小猢狲窜上蹿下的,好不得意嘛?”   平日里,一般来说,都是梁师成在赵佶身边伺候的,赵佶下手诏,也是由梁师成传递的,宫外的一切消息也是由梁师成负责传给赵佶听的,可今日梁师成忙于修建艮岳等事,也就耽搁了。   梁师成忙完艮岳等事后,就紧赶慢赶的赶了回来,却一头撞上了李彦自雪香阁出来,同时李彦兴冲冲的,想必自己不在的时候,是李彦趁机接近了赵佶,也许此时还得到了赵佶的旨意?   因此此时梁师成此刻是又嫉又恨。   宫中内侍如同嫔妃、宫女,得宠之时,是权势熏天,而失宠之后,却是落了魄的凤凰不如鸡了。   失宠、落魄之后,其他人必将会是墙倒众人推,是一拥而上,骑在头上拉屎拉尿的,因此宫中内侍也是如同嫔妃、宫女等人一般,首要之事就是固宠。   而其他内侍,如李彦接近赵佶,就有可能得到赵佶宠信,而也有可能令梁师成失宠,因此梁师成平日里如防贼一般防着其他内臣。   “哎哟,爷爷说哪里话?”李彦闻言慌忙说道:“官家叫人,您老又不在,总不能让官家叫不到人吧?因此孙子就...”   “哼!”梁师成又冷哼了一声道:“官家有何旨意?”   “这...”李彦支支吾吾的。   “你这奴才的奴才,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就凭你也想瞒着咱家?”梁师成见状怒道。   “是...官人吩咐要严办李经略...李三坚。”李彦闻言连忙答道。   目前梁师成可是权势熏天,若是不老实的,没准被梁师成随便找个由头,就将李彦活活打死。   “严办李三坚?”梁师成喃喃自语道,随后就向雪香阁之内走去,忽然见到李彦想溜,于是就开口又喊住了李彦:“小猴崽子候在那里,等咱家出来,还须好好问问你呢。”   “我...”李彦闻言顿时不敢再走了,站在冰天雪地之中,脸上皆是无奈、愤怒、羞恼、恐惧等复杂神情。   谁知道梁师成何时出来?在冰天雪地之中站上几个时辰可是要冻死人的。   可梁师成下令,李彦也不敢不从。   不过好在一个时辰之后,在李彦被冻得晕倒在地之时,内侍杨戬闻讯赶了过来,见李彦躺在地上,再不救的话,就要被活活冻死了,于是慌忙吩咐手下将李彦抬进屋中,并用冰雪擦拭李彦的身子,才将李彦救了回来。   “干爹,干爷爷他...”李彦醒转之后,有气无力的对杨戬说道。   “狗屁的干爷爷,今后休得叫他爷爷,直娘贼,你们怕他,咱家可不怵他。”杨戬闻言怒道。   “干爹,儿子就是气不过他抢了干爹的艮岳差事,因此...”李彦说道。   “好儿子,你做得对。”杨戬点头赞许道。   扳倒了蔡京等人,梁师成也会受到牵连的,梁师成一倒,杨戬、李彦等人便会上位了,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第三十六章 小人得志   宋政和三年   朝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知福州军州事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福建路管勾安抚使李三坚因花石纲一事,上疏朝廷,却得罪了蔡京、朱勔之流,从而将被宋帝赵佶处死的消息,如一块大石头般的,丢进了大宋这个池塘之中,激起了无数波涛、涟漪。   一石激起千层浪,将朝野上下惊了个目瞪口呆的。   宋是不以言获罪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刑不上大夫等等,不会因一句谏言,而将人处死,此为宋之祖训,可此时居然要处死一名敢于言事的官员,这是有宋以来几乎从未有过的事情,怎能不令人大跌眼镜?   一般的官吏、一般的斗升小民只知李三坚因上疏一事,从而获罪,而不知李三坚被人弹劾谋逆一事的,因此许多人对李三坚抱以同情,同时也只能抱以同情,也有人是异常愤怒,当也仅限于此,而几乎就无人敢站出来为李三坚说话。   朝中此时,能为李三坚说话的曾布被贬黜之后,是早已亡故。赵挺之为了与蔡京争权夺利,也曾经为李三坚据理力争过,但此时赵挺之也早已被蔡京撵出了朝廷中枢,且人也于大观元年病故。   就算赵挺之在世,此刻也不敢为李三坚说话了,原因就是一般官吏不知李三坚涉嫌谋逆,而朝廷重臣却是有所了解的,因此赵挺之就算是活着也会选择明哲保身的,生怕受到牵连。   此时朝中与蔡京并相的何执中,倒是李三坚的故交,当年在端王府之时,同为赵佶出谋划策。但此时何执中年龄已六十九岁了,年老体衰,同时按宋七十而仕之制,还有一年就“光荣”的致仕了,哪里再会搭理李三坚之事?再加上李三坚有谋逆之嫌,因此此时何执中,明哲保身方为上策。   至于王黼之流,就更是如此了,王黼之流虽因争权夺利,从而与蔡京等人有隙,但也不会冒着受到牵连的风险而为李三坚说话的。   一般朝中一般官吏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尽皆选择默不作声,明哲保身。   李邦彦一家早已宣布李婉婷已死,与李三坚、徐婷婷撇清了关系。   至于开封府一般的庶民百姓,当然是有同情李三坚的,同时也有异常愤怒的,但却是毫无办法,此为朝堂之事,岂是他们这些斗升小民所能够参与的?   伏阕上书?庶民百姓唯一能够采取的办法就是伏阕上书,但伏阕上书与当日在南薰门观看李三坚到来是不同的,弄不好安个聚众图谋不轨等罪,可是要引来大批捕快、巡检、官差等等,甚至会引来大宋禁军的。   不到万不得已,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一般庶民百姓是不会行此举的,李三坚之事还远远达不到的。   甚至是只要有口吃的,也有庶民百姓乐得围观,但凡这种事情都是能引起他们的兴趣的。   李三坚之事,史称“政和奏疏案”。   “政和奏疏案”就如一个池塘之中投入一块石头般的,其所泛起的波浪、涟漪向着宋地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   广南西路梧州   “不可能,绝不可能!翰韧谋反?一介书生谋反?一名寒门士子谋反?在我大宋绝不可能。不过是奸人寻‘莫须是有罪’之罪名而已。”大观年间迁官为广南西路知梧州军州事的黄涣经多方打听后,得知李三坚之事后,不由得拍案而起,怒道。   李三坚为何人?为黄涣在灵山县授业之时的生徒,两人之间是有着师生之谊的。同时李三坚是黄涣最得意的学生,连续两次桂州发解试的解元,随后就是省元,二十岁不到,便是大宋新科状元郎,是广南西路有记载以来唯一的状元及第,唯一的三魁。   黄涣平生最为得意的便是此事,与身边之人提前李三坚之时,无不得意洋洋的。   此时李三坚出事的消息,对于黄涣来说,不蒂是个晴空霹雳,将黄涣惊得失魂落魄的,随后便是异常愤怒。   李三坚师从黄涣数年,黄涣又岂能不了解李三坚的情况?   家中贫困,与母亲相依为命,无世家大族可依靠,现在李三坚的恩师苏轼已亡,几乎就是无门无派之人。同时李三坚此时已为大宋的从五品高官,品级比黄涣还高,大好的前程等着他呢,此时他要造反?造什么反?自己与自己故意不去吗?除非李三坚得了失心疯。   在这个世上的读书人,自开始读书那日起,首先学习的便是“三纲五常”。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为三纲;仁、义、礼、智、信,此为五常。   “三纲五常”为一名读书人,为一名士子,为一名官员的道德规范或准则。   不但是读书人、士子、官员,“三纲五常”是渗入到了这个世上几乎每一个人的骨髓当中去了。   当然黄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三坚是个外来的“不速之客”...   因此无论从哪方面讲,李三坚都无造反的可能,最起码黄涣是这么认为的。   黄涣是异常愤怒,异常为李三坚抱不平,于是黄涣坐了下来,研好墨之后,提笔开始写奏疏。   “臣涣,蒙恩备员出守广南西路十余载......   ...,臣愿以满门老幼为坚担保...”   黄涣在奏疏之中,自李三坚少年求学之时说起,阐明了李三坚无任何造反的想法与可能,最后黄涣以全家性命为李三坚担保。   ........................   天下绝大多数的人对于李三坚之事,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也有为李三坚鸣不平之人,且有着与黄涣同样想法的人也不止一人。   宋京东东路莱州掖县县衙   掖县,本春秋莱国地,战国齐夜邑,西汉置县。因掖水为名。   掖县为濒临莱州湾的偏僻小县,是朝廷科派的重灾区之一。   “连夜急递朝廷。”一名身穿绿色官袍的,年约五十余岁的官员将一本奏疏封好后,对县衙一名胥吏说道。   “宗...知县...这这这...递得上去吗?”胥吏接过奏疏,满脸不屑之色的问道。   朝堂之中的事情,军国大事,岂是一名小小的从八品知县所能够参与的?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胥吏心中暗暗不屑的想到。   越过州府、路级衙门,直接给朝廷上疏,先不论是否是违制,这道奏疏是否能够递到朝廷,是否能够递到宋帝赵佶手中,还是个问题呢,十有八九是递不上去的。   “我大宋良吏、铮臣已经不多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此人,若奏本无法上达天听,宗某即辞官不做,前往京师,叩阕上书。”掖县知县闻言缓缓的说道。   掖县知县,姓宗名泽,字汝霖,两浙路乌伤人,今年已经五十有三了,按宋制,七十而仕,也就十余年之后就需致仕了。   宗泽为宋哲宗皇帝赵煦,元祐六年的同进士出身,比李三坚贡举及第还早九年。   当年三十三岁的宗泽参加元祐六年的朝廷贡举,在殿试之时,却不顾朝廷对文章字数的限制,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万余言的文章,痛陈时弊,痛责朝廷大臣,为蔡绒雪之父蔡确鸣不平等,其中不乏“朋党之祸自此始”等等刺激性字眼。   这还了得?当时朝廷就欲黜落宗泽,但自宋仁宗皇帝之后,在殿试之中就几乎不再黜落举子了,除非有大逆不道之言或皇帝执意下诏黜落。   于是本应是一、二甲的宗泽被扔在了末科,为同进士出身。   有了功名之后,便是做官,于是宗泽先后在衢州龙游、莱州胶水、晋州赵城、为县令或知县。   今年,也就是政和三年,迁官为掖县知县。   此时宗泽得功名已经二十余年了,却仍是一名从八品的知县,为大宋一名芝麻官,为一名不入流的官员。   究其原因,并非宗泽治绩不佳,宗泽治绩非但不是不佳,而是太佳了,是佳得不能再佳了,是治绩卓著。   但宗泽为人刚直不阿,清正廉洁,为官一方,关心百姓疾苦,并敢于与上官据理力争。宗泽也因此得罪了上官,再加上朝中无人,无人替宗泽说话,无人举荐宗泽,又无家世可依,因此二十余年,宗泽的官职只在县令或知县之间是换来换去的。   真所谓奸人佞臣高居庙堂,忠直之士流于乡野之间,令人不胜嗟叹!可谓是小人得志。   若是李三坚非宋帝赵佶的家臣,非潜邸之臣,而曾布也没有举荐过李三坚,那么李三坚也许也与宗泽一样,一辈子做个县令或者知县,无论其治绩如何。   其实李三坚为一辈子的县令或者知县,也并非是件坏事,一辈子为县令或者知县,也总比目前这样,性命是悬于一线强百倍。   为县令或者知县,其后再逢迎上官等等,也许最后还能落个厚俸致仕的... 第三十七章 关心则乱   宋政和三年,福建路福州经略安抚使府邸   经略安抚使李三坚被皇差押入京师之后,其母符二娘等家人仍是居住在了安抚使府邸之中。   李三坚治理福建路期间,是有遗爱于民的,且在官府之中也是甚得人心,因此福州官府并未将李三坚的家人赶出府去,并未为落井下石之事,况且朝廷至今为止,仍是未颁布罢黜李三坚官职的旨意,因此李三坚此时仍是为福建路长吏。   李三坚的搭档崔永梽目前仍是福建路转运司转运副使呢。   只不过此时的经略安抚使府邸却与从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的模样是完全不同了,是大相径庭,此时的经略安抚使府邸是冷冷清清的,门可罗雀。   人情淡薄,世态炎凉,只喜添锦上之花,谁肯送雪中之炭?   非但如此,政和三年的三月春光明媚,气候宜人,可经略安抚使府邸却笼罩在一片凄惨、悲伤的气氛之中。府中的下人们来去匆匆,走路极为小心,不敢发出声音。   府中还时不时传来一声低低的啜泣之声。   “都不许哭了。”平日里显得有些懦弱、胆小的符二娘,此刻显得异常的镇定、坚强,呵斥蔡绒雪、徐婷婷、王雯、蓝瑶瑶等人道。   蔡绒雪、徐婷婷、王雯、蓝瑶瑶等人闻言只好收住哭声,抹着眼泪抽泣着。   数月怀胎,此时的蔡绒雪、徐婷婷二女已经显怀,挺着大肚子坐在符二娘的屋中。   “消息可靠吗?”符二娘随后问向一名报信人道。   “回禀老夫人,京中之人均是这么传的,小的可不敢妄言的。”报信人答道。   符二娘等人在李三坚被押往东京开封府之后,就一直打探李三坚的消息,她们原本认为李三坚最多就是罢官免职,这也是她们的期望,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传来李三坚将要被朝廷处死的消息,这岂不使符二娘、蔡绒雪等人是悲痛欲绝?觉得天都要塌陷了一般。   符二娘更是如此,三个儿子仅存李三坚一人,丈夫也早早的离世,符二娘便与李三坚相依为命。   因此李三坚是符二娘的天,是符二娘的地,是她的一切的一切,符二娘与李三坚相依为命,日子刚刚过的好一些,便传来了李三坚将被朝廷处死的消息,如此噩耗,无异是晴天霹雳、祸从天降,对于符二娘来说,就是五雷轰顶,甚至更甚。   此时的符二娘已经是心如刀割,是万念俱灰,就想跟随李三坚而去。   但符二娘此时必然坚强,必须挺住,原因就是家中还有一大家子的人,特别是李三坚的两个未出生的孩子。   这也是符二娘等人唯一的希望或指望了。   “我去...我去...娘,奴家要去京师,奴家去救官人...”徐婷婷虽已停住了哭泣,眼泪却禁不住的往下流。   肚中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可却将要永远的失去了父亲了,徐婷婷又怎不悲痛欲绝?   “你去顶什么用?”符二娘忍住悲痛,含着眼泪说了一句,哀伤的叹了口气道:“婷儿,你现在为了坚儿他,就该将孩子顺顺当当的生下来,并好好养大,这才是对坚儿最大的好。”   “嗯,娘教训的是。”徐婷婷点头泣道。   “婷儿,我的好儿媳,你...”符二娘搂着徐婷婷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等等,娘...”此前的蔡绒雪乍闻噩耗,被悲伤冲昏了头,是方寸大乱,此时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向报信人道:“这位哥哥,你说京城是传出了官人他...他将要遇害的消息吗?”   “是啊,夫人,京师之中是这么传的。”报信人闻言答道。   “这就是了...”蔡绒雪闻言,有些欢喜的转头对符二娘说道:“这是传,是道听途说之事,并非是朝廷下的诏书啊,因此...因此...官人他也许...事情并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啊。”   “啊?是吗?报信大哥。”符二娘闻言心中是砰砰乱跳,转头问向报信人道。   “这...小的是未听说过朝廷下了什么旨意,但京师之中的人都是这么传的,小的以为...小的以为...应该不会有假吧?”报信人结结巴巴的答道。   “为何不能是假消息?”徐婷婷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于是开口道:“朝廷是不以言获罪的,官人就算是有何不当的言行,也不会获罪的,就算有罪,也不会是死罪。以往也未听说过有哪个朝廷官员被处死的,说了再不当的言语或做了再不当的事情,也就是贬官流放或罢官免职流放啊。”   “芹儿,取些钱来酬谢这位大哥。”蔡绒雪随后吩咐侍小芹道。   小芹闻言转身取了两贯钱递给了报信人。   报信人接了钱之后,就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蔡绒雪随后又将屋内侍女都支开了,屋内只剩下了符二娘及李三坚的妻妾,方才开口说道:“官人上奏疏一事,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官人也因此获罪于朝廷,可官人在皇差来福州之前,曾经对奴家说过,也许还有更大的事情的。”   “什么事情啊?”符二娘惊问道。   “具体的奴家也不了解。”蔡绒雪闻言摇头道。   李三坚上奏疏弹劾蔡京、朱勔父子之事,许多人都是知道的,而其他事情许多人却不知道,包括符二娘。   李三坚在皇城司来福州之前,曾经与蔡绒雪谈过这些事情,奏疏一事,李三坚早有预感,因此就提前给蔡绒雪说过,也许会有一劫,可其他事情为了避免蔡绒雪等人担心,只是旁敲侧击的对蔡绒雪提了一下,却并未对符二娘说过。   因此蔡绒雪才隐隐的感觉到李三坚此处的事情,是绝对不小的。   “无论是什么事情,就算是何大事,也不会如此草率的。”徐婷婷闻言说道:“就是一般的普通百姓,朝廷也不会未审而定罪,也不会未定罪而处...死的,更何况官人乃是朝廷从五品的官员,就更不会如此了。”   “报信人并未说坚儿他被提审或定罪之事,这么说,坚儿他还有救?”符二娘闻言惊喜的问道。   蔡绒雪、徐婷婷闻言一起点了点头。   符二娘见自己两位最有见识的儿媳都这么认为,心中不由得才稍稍放心。   不过符二娘也仅是稍稍放心,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却仍是在嗓子眼上的。   李三坚获罪是肯定的了,现在的问题是何罪名。   况且道听途说的事情,也不一定是空穴来风,若是这件事情仍是真的,若是蔡绒雪、徐婷婷分析有误,那么李三坚一样是逃不过一刀的。   符二娘真想立即赶往开封府,可家中的两名儿媳及肚中的孩子,使得符二娘根本是无法动身前往,特别是两名未出生的孩子就两个定海神针一般,压得符二娘一家人是寸步难行。   不过无论怎样,蔡绒雪、徐婷婷之言,也总算是为她们燃起了一丝希望,而有一丝希望,也总比万念俱灰要好上百倍、千倍的。   “娘,目前最关键的就是蔡...是义父大人,不如奴家去趟开封府求求他?”蔡绒雪随后支支吾吾的说道。   蔡绒雪分析的没错,目前只有蔡京能够救李三坚,或者说只有蔡京才能够饶恕李三坚。   但可能吗?答案是否定的,此时的蔡京对李三坚是恨之入骨,怎能答应蔡绒雪所求?   蔡绒雪此举就是自取其辱,蔡绒雪也是个极为聪慧之人,岂能不明白其中道理?不过但凡有一丝的或可能,蔡绒雪也要去做,所谓病急乱投医,就是这个道理。   “哎,姐姐,奴家去不了,难道姐姐就能去吗?”徐婷婷闻言叹道:“姐姐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哎...”蔡绒雪闻言重重的叹了口道:“要不我去封书信?”   “能行吗?”符二娘闻言问道。   “奴家看这样也不行。”徐婷婷微微摇头道:“姐姐这是自取其辱,却无半点作用,目前最为紧要的,是要知道官人是在哪里,他目前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朝廷又是怎样的?四娘和山魁大哥不是在京师吗?找到他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对,对。”符二娘闻言连连点头道:“他们两个为何不传信回家啊?可家中又使何人去京城寻找他们啊?”   “娘,我去。”蓝瑶瑶闻言开口道。   “你?不行,不行,你连远门都没出,怎么去开封府啊?这里距离京城可是隔着千山万水啊。”符二娘闻言连连摆手道。   目前李三坚家中最缺少的就是男丁,除了李三坚,剩下的家人全部都是女性...   “娘,要不我去?当年我可是从琼台来京师寻找阿哥呢。”王雯开口说道。   “老夫人,外面有客求见。”正在此时,官家翟六进来禀报道。   “不见,不见,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见客?”符二娘摇头说道。   “娘,先问问是何人嘛。”王雯劝道。 第三十八章 平稳保福   宋福建路福州经略安抚使府邸   符二娘正与自己的众儿媳商议李三坚之事时,居然有客来访,符二娘等人感到很纳闷。   人走茶凉,世态炎凉,这个时候又有何人来访?   符二娘本不想会客的,但在自己儿媳妇的劝说之下,只好强撑着迎了出来。   “陈会首,原来是你?”符二娘迎出堂屋之后,只见被下人领进来的是泉州商贾陈义德及其女陈璎珞。   陈义德也还罢了,与符二娘、李三坚是旧交,李三坚为泉州知州之时,与陈家也有不少来往。陈义德今日能来,符二娘等人感到万分感激。   当年陈义德之父,陈广弼曾经想将陈义德之女陈璎珞送给李三坚,以结良缘。后陈璎珞不愿意,李三坚又是模棱两可的,此事也就只好作罢。   这些事情,符二娘都是知道的。   后李三坚被朝廷擢为福建路经略安抚使之后,陈广弼父子又重提此事,符二娘是满口答应,可李三坚又是模棱两可的,此事也就一拖再拖,直到现在。   符二娘对陈义德父子是有些愧疚的。   那么此时陈义德来访,可以说是因李三坚出事,前来看望符二娘等人,以尽故人之情。   可陈璎珞随父前来做什么?身上的衣裙是花花绿绿的,极为喜庆,是一副新娘子的打扮,使得符二娘等人感到异常的纳闷。   难道她已经出嫁了?可她出嫁又与李家有何关系?一副新娘子打扮来到李家...符二娘等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亲...家...老夫人...我这...”陈义德憋红了脸,一副极为不好意思、极为为难的模样,支支吾吾的,半响也未说出来意。   “哎,陈会首...应当称你为亲家,可这事...”符二娘也是有些尴尬,开口说道:“你有何事就说吧,只要老身能够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陈会首尽管开口便是。”   养移体,居移气,符二娘做了十余年的老夫人,行为、举止、语言早与从前琼台儋州那个渔村渔家女有着天壤之别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香儿这孩子的事。”陈义德仍是支支吾吾、坐立不安的,半响还是没人明白他在说什么。   符二娘转头看着陈义德,耐心的等着他。   “爹爹,还是女儿来说吧。”二十余岁的陈璎珞,少了一分少女的青涩,却多了一分女人的风韵。   陈璎珞随后敛衣,对着符二娘福了一福后,轻轻的说道:“儿媳璎珞拜见婆母大人。”   陈璎珞本是个极为害羞之人,此时能够说出这句话,能够以婆媳之礼拜见符二娘,已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并使出了全身力气站立,否则根本就无法站稳了。   此时的陈璎珞已经是香汗淋漓,使得屋内陈璎珞带来的香气是愈发的浓烈。   “哎哟,孩子你这是...这是何意啊?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符二娘见状顿时就慌了神,慌忙扶起陈璎珞,拉着她的小手,坐在自己身边,随后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陈义德。   “哎...这孩子...这孩子...”陈义德重重的叹了口气后,垂头丧气的说道:“这孩子非李大官人不嫁了...自从几年前,泉州闹乱匪之时,李大官人救下了我陈家满门老幼之后,自从李大官人救下她之后,她...她就...,可事情也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啊?我与她娘也给她说了几门亲事,可她就是不愿意,闹到最后,她就以死相胁。我与她娘实在是没办法了,今日就将她送到李家,我等也只当没这个女儿了,让老夫人见笑了,恕罪,恕罪!”   要说从前陈璎珞不愿意,可中秋夜之后,陈璎珞就对李三坚开始有了好感。   李三坚治理泉州,深得民心,为百姓所称颂、敬仰,特别是泉州之战时,李三坚救下了陈璎珞后,自此陈璎珞便倾心于李三坚了。   文采出众、英俊潇洒小郎君,英雄好儿郎,向来都是闺中女子的心慕对象的。   为如此人物的妾室,一辈子伺候于他,也并非是件丢人的事情,陈璎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了心中的想法。   可陈璎珞愿意,李三坚却模凌两可的,而女儿家脸皮薄,怎能将自己送上门来?陈广弼父子看出了陈璎珞的想法,就将她送上了门来,人家却不要,当时的陈璎珞是羞愤难当,羞愤难当的同时还有些心有不甘。   随着陈璎珞的年龄渐长,陈家开始为她说亲事,陈璎珞却抵死不从,事情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此刻李三坚命悬一线,陈璎珞也就放下了女儿家的面子。   “哎哟,这话是怎么说来着?”符二娘听明白之后,慌忙又拉着陈璎珞的小手说道:“孩子,你为何不早说啊?早给我说,我就是逼,也要逼坚儿娶了你的,可现在的事情,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坚儿他...他现在是自身难保啊,你这过门,岂不是...岂不是会误了你一生啊?”   符二娘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婆母大人,自官人救了妾身那日起,妾身就属...属他了,此生不渝,请婆母大人成全。”陈璎珞低头轻声说道。   陈璎珞声音很轻,却无法坚决。   “同富贵易,共患难难。”陈义德长叹道:“老夫此时倒是有些佩服这孩子了。老夫人,老夫其实以为,令郎他吉人自有天相的,此次定然能够化险为夷的。他十余岁之时,老夫便识得他了,呵呵,当年他可是个穷困潦倒的小书生呢,可谁又能想到,仅仅十年上下,他便成了朝廷的封疆大吏呢,这其中的多少磨难、艰辛,他都挺过来了,为何此次不行?老夫人尽管放宽心便是。”   “一切愿如陈亲家所言。”符二娘闻言心中暗喜,开口说道:“坚儿这孩子其他就不说了,就是命硬,当年他落入海中...哎,不说了,既然这样,老身今日就做主了,就让这孩子过门了。”   此时此刻,符二娘拒绝的话又如何出口?拒绝的话,对于陈璎珞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香儿...”陈义德闻言点点头,对陈璎珞说道:“今日你进了李家的门,就是李家的人了,今后是好是坏,就与我陈氏再无干系。望你过门之后,孝敬公婆,遵奉正室、善待妯娌,守妇道、尊女诫!”   “爹爹,女儿不孝。”陈璎珞凄然泪下,看着陈义德说道。   话虽如此,虽然李三坚也许是个吉人,也许是吉人自有天相,可万一呐?万一李三坚熬不过这次,那么陈璎珞就是刚过门就守寡了。   不过事情到了此时,陈璎珞已经无法反悔了,也容不得陈璎珞反悔了。   于是乎,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李三坚,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又多了一位妾室...   李三坚升官也娶老婆,入了大狱也娶了老婆,这辈子看来是艳福不浅也!   “老夫人,有客来访!”正在此时,翟六又进来禀报道。   又有客来访?今日客人为何如此之多啊?符二娘心中暗暗纳闷道。   ........................   “自娘贼,老子不干了!”   “就是,就是,不干了,回家抱孩子去了。”   “他们...他们竟然要处死李相公?简直是岂有此理?太令人愤慨了。”   “正是,令人愤怒,无法遏制!”   “奸人当道,我等不做此官也罢。”   “姚军主、章军主,我等一道上书朝廷,为相公鸣冤!”   “上书?相公就是因为上书,而受了此劫,我等上书有用吗?区区一名武臣,朝廷何人会理会我等啊?”   “正是,上书有鸟用?我等带兵上京为三郎鸣冤去。”   “大是,大是,带兵上京,为相公鸣冤,俺就不信了,朝廷会置之不理?”   李三坚将要被朝廷处死的消息传到福建路之后,福建军是异常愤怒,特别是李三坚一手创建的泉州黑旗军、武威舟师,更是义愤填膺。各部将领,纷纷聚集到了经略安抚使府中,借看望老夫人之机,是大发牢骚,口出怨言。   于是众将领还未见到老夫人,便在客堂之内是大吵大闹的,纷纷为李三坚鸣不平。   这其中多数为武臣、武人,于是乎,各种粗话脏话也是层出不穷的。   许彪、罗布瑞等李三坚的心腹将领,更是大声嚷嚷的要带兵上京去。   “尔等休得呱噪!”章阚闻言大怒,按刀上前指着众将怒骂道:“胡说八道的,尔等若行此举,便是害了相公,相公对尔等不薄,为何要行此举?”   “正是!”姚舆大声赞同道。   姚舆随后用刀鞘敲了敲许彪的脑壳说道:“你要你家三郎早点掉脑袋,就带兵上京去。”   “可三郎他不是要被...被朝廷处死了吗?”许彪闻言嘀咕道。   “未定罪何来处死之说?未审讯,何故定罪?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章阚哼了一声后答道。   “章军主所言大是。”闻讯赶来的崔永梽,气喘吁吁的说道:“要救李翰韧,我福建路就不能乱,需一如往常,方能救他的性命,上书之事,由本官为之便是。” 第三十九章 第二个铮臣   宋政和三年东京开封府,蔡太师府邸   蔡京目前的官职为司空行尚书左仆射,平章军国重事,太师总三省事,鲁国公,上书左兼中书侍郎,开府仪同三司。   此时左仆射被赵佶、蔡京改名为“太宰”,而右仆射被改名为“少宰”。   一般人均尊称蔡京为“蔡太师”。   “下官求见蔡太师,下官求见蔡太师!”   此日,一名肥胖的绿袍官员站在蔡府门前大声嚷嚷道。   “曾公明,你为何又来了?快走,快走,我家老爷不见你,快点滚吧,滚慢了,小心板子伺候!”数名蔡府下人呵斥曾公明道。   宰相门前七品官,不要说这个小小的县令了,就连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到了蔡府门前也得恭恭敬敬、老老实实的,哪里像这个肥胖县令,在蔡府门前大吵大闹的?   几棍子打走还是轻的,如若是惹恼了,拿下送到开封府府衙治罪都是有可能的。   可曾公明在蔡府下人呵斥之下,仍是不走,愤怒得在蔡府门前大吵大闹的。   于是蔡府下人们大怒,真的拿着几根木杖,向着曾公明打了下去。   “蔡太师欺我,蔡太师欺我啊!”曾公明无奈之下,只好大哭掩面而去。   ........................   宋吏部尚书张克公府邸   “下官刘安节拜见中丞相公!”   张克公府邸之内,刘安节向着吏部尚书张克公唱喏施礼道。   张克公,字介仲,颍昌阳翟人,进士功名,颍昌阳翟人氏,为礼部侍郎张叔夜之从弟,也就是堂弟,为人较为正直,曾经于大观四年,弹劾蔡京,并成功的将蔡京贬为太子少保,迁杭州为官。   不过政和二年,也就是去年,蔡京又被赵佶召回朝廷,张克公就由御史中丞迁官为吏部尚书。   张克公不久前还是御史中丞,而刘安节为朝廷御史,曾经为张克公属僚,故以旧职相称。   “刘御史免礼,请坐,来人,奉茶。”张克公微笑着摆了摆手,并命人奉茶。   刘安节为新进御史,人也较为年轻,但却也是较为正直,非趋炎附势之徒,同时这也是一名言官御史最基本应该具备的。   目前朝廷被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等人把持,使得朝堂之上是乌烟瘴气的,御史台之中的官员大都为蔡京等人的心腹党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张克公也因此由御史中丞迁官为吏部尚书。   控制言路,为控制朝臣的一个必不可少的手段。   像刘安节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因此张克公还是较为欣赏刘安节的,并以礼相待。   “他是何人?”双方落座之后,张克公指着与刘安节一同前来的一名三十岁上下的汉子问道。   “小人乃是福建李经略相公门下费景阳。”刘安节尚未回答,费景阳向着张克公施礼道:“小人拜见张相公。”   李三坚被拘入御史台台狱,时间已达两月之久,是命悬一线,而刘安节为李三坚的挚交好友,因此李三坚非救不可,但刘安节官卑言微,言路又几乎被蔡京等人阻断,因此刘安节思来想去,再与费景阳商量之后,就前来恳求张克公,望其能够搭救李三坚出狱。   朝中此时几乎皆为蔡京及其党羽,剩下的能够说得上话的,且正直的官员也是不多了,而张克公便是硕果仅存的官员之一。   “原来如此!”张克公点点头问向刘安节道:“今日你前来鄙宅就是为了此事?”   “正是!”刘安节闻言起身又施了一礼道:“翰韧与下官有些同年、同榜之谊,下官也与翰韧他志趣相投,此时翰韧蒙此不白之冤,下官望中丞相公能够出手营救,卑职如大旱望云霓,望中丞相公不要吝惜。”   “不白之冤?”张克公闻言微微一笑后说道:“谋逆之事也是不白之冤吗?”   李三坚之事此时在开封府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张克公又岂能不知?   李三坚在福建路力拒花石纲,将应奉局之人悉数赶出了福建路,为民做主,为民撑腰,此后又上书朝廷力阻花石纲,请斩蔡京、朱勔父子,对此,张克公也是知道的,并对李三坚敬佩不已。   年仅三十,便敢冒天大的危险,敢于上疏朝廷,痛陈此事对百姓、对江山社稷造成的危害,张克公都有些自愧不如。   对此如此忠直之士,赵克功无论如何都欲保下他的。   若是仅仅为了此事,不用刘安节相请,张克公自会上疏朝廷,替李三坚说话。毕竟现在朝中良吏、铮臣、能臣已经不多了,用一只手都能够数得过来。围绕在赵佶周围的几乎都是些趋炎附势、阿谀奉承、鸡鸣狗盗、奸邪诡诈之辈。   可李三坚还涉及到了谋逆一事,因而使得张克公不得不权衡一二,不得不小心谨慎。   上疏弹劾,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同时也不怕牵连,大不了罢官或贬官就是,赶走朱汝明等应奉局之人也同样如此,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   可谋逆之事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但是死罪,张克公若替李三坚说话,那么也许会受到牵连。   张克公可不愿受到牵连,从而获罪,并令其名誉受损。   “正是!”费景阳闻言叫屈道:“谋逆之事?在下不知中丞相公口中所言谋逆之事,到底是何意?我家相公在福建路为官十年,是忠君爱民、治绩斐然,何来谋逆之说?我家相公被百姓誉青天大老爷,百姓视我家相公为再生父母,实为清官、良臣。中丞,在这世上,可曾有过清官、良臣行谋逆之事吗?清官、良臣无不以民为先,无不体恤百姓,如此害民之举,我家相公是宁死不为的。”   费景阳当然知道张克公所指何事,无非就是仁宗皇帝年间反贼侬智高后裔一事,勾结反贼后裔,当然可以谋逆罪论之,不过此时费景阳已经将此事处理干净了。   费景阳此刻又在心中将此事默默的回忆了一遍,看看此事还有何破绽?   对付张克公这种老于朝堂之事的人,口中之言,可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张克公未问,自己先说出侬氏后裔一事,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费景阳与刘安节来张克公府邸之前,曾经商量是否行重贿之举,可其一目前拿不出什么重金来了,其二就是对于张克公这种廉吏来说,重贿反倒会起反效果。   重贿不如晓之以理。   “庭举所言甚是。”刘安节也开口道:“翰韧兄,为一介寒门士子,寒门士子造反?天下奇闻!翰韧他为开封府判官之时,便忠君爱民,难道在福建路为官就行谋逆之举吗?天下何来如此这般的道理?”   “侬氏后裔一事又是怎么回事?”张克公闻言起身,来回踱步,默默的思考两人之言后,开口说道:“蔡京、朱勔之辈已经在陛下面前弹劾李经略勾结侬氏后裔,图谋不轨,陛下也因此差人至福州拿了他。”   “侬氏后裔?”两人闻言忽视了一眼,一同惊问道。   刘安节是真的惊讶,而费景阳却是明知故问,装作一副异常惊讶的模样。   虽刘安节与李三坚相交甚久,但却不知李三坚与侬氏后裔之事。   当年李三坚为开封府判官之时,与刘安节等人曾经于镜湖山庄捉拿过清音阁之人,刘安节也仅知道这些,其他事情刘安节并未多问的。   “正是此事。”张克公点头道:“先帝仁宗皇帝年间,反贼侬智高后裔。”   “中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两人惊讶了半响之后,费景阳开口道:“不过是相公在福州驱逐了应奉局朱汝明等人,而他们却怀恨在心,对我家相公施加报复之举而已,侬氏后裔?侬智高之事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了,我家相公哪里识得侬氏后裔?空口无凭了,为天大的冤枉啊,请中丞明察。”   此时不论是李三坚,还是费景阳对于侬智高后裔之事,只有咬牙不认账,死不承认,如此方有一线希望脱罪。   “哦?是吗?”张克公也觉得此事确实是蔡京、朱勔之流施加报复而已,将谋逆的罪名强行安在李三坚的头上,于是点点头后又问道:“纲船被劫掠之事,又是怎样的?”   “纲船被劫?什么纲船被劫?纲船被劫被劫与我家相公又有何干系?”费景阳闻言诧异的问道。   这次费景阳是真的是惊讶了,此事费景阳与李三坚是一无所知的。   “押运花石纲的纲船于崇明岛被劫,据报为福州舟师所劫。”张克公看着费景阳说道。   “中丞!”良久之后,刘安节开口道:“无论怎样,翰韧之事总是要提审吧?未审而定罪,有违律令吧?”   张克公闻言点头道:“刘御史言之有理,如此,你们先回去吧,此事老夫自有计较。你们要记住一件事情,就是我大宋并非只有一个铮臣,老夫愿为第二个铮臣。” 第四十章 长生大帝君   开封府吏部尚书张克公府邸   “老爷,大老爷来了。”宋吏部尚书张克公正在伏案写奏疏之时,一名小人前来禀报道。   “兄长来了?快请他进来。”张克公闻言停下笔后吩咐道。   小人应了一声,就走出了房间。   “介仲,这日照三竿的,关门闭户的在为何事啊?”张克公的堂兄张叔夜,人未至,声先到,老远就听到了张叔夜的声音,声音是异常洪亮。   “兄长,何事前来啊?”张克公听到声音之后,慌忙走到厢房门口,笑着将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迎进了厢房之内。   “怎么?为兄来看看你都不行吗?”张叔夜笑着说道:“不行的话,为兄立即就打道回府咯。”   声音洪亮、说话诙谐、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姓张名叔夜,字嵇仲,为朝廷礼部侍郎。   张叔夜年少之时,便修习兵法,熟读兵书,喜兵事,文武双全。后因祖荫,被朝廷敕封为兰州录事参军。   后张叔夜在蒋之奇举荐之下,先后任襄城、陈留知县、礼宾副使、通事舍人、知安肃军等职。   蒋之奇就是弹劾欧阳修与儿媳乱伦的朝廷官员,当初差点将欧阳修弹劾得羞愤而死,欧阳修也因此灰心丧气,万念俱灰的辞官不做了。   宋之朝臣之间的关系,不可谓不复杂,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因张叔夜为祖荫得官,因此是无功名在身的,在这个世上,有功名与无功名的仕途之路是完全不同的,张叔夜无功名,却做了知安肃军等官职,因此就被人弹劾,朝廷为此还专门对来了场考试,名曰“制诰之试”,张叔夜因此就得赐同进士的功名,就算是有了功名。   不过这毕竟不是通过贡举而得到的功名,因此此时的张叔夜虽为张克公之兄,年长于张克公,但官职、官品等均不如其从弟张克公,仅为朝廷礼部侍郎。   “介仲,在写奏疏?”张叔夜随后看了一眼平铺在书案之上的奏疏后笑道:“为兄来猜猜奏疏的内容吧,是为福建李三坚之事吗?”   “兄长是如何知道的?”此时放在书案之上的奏章已经被张克公掩盖上了,因此张克公愕然问道。   “呵呵!”张叔夜闻言笑道:“目前福州李三坚之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的,介仲难道不知?不过虽闹得满城风雨,但真正能够为其抱不平之人,非介仲莫属也!”   “兄长!”张克公闻言点头道:“他可是背负谋逆之罪名啊。”   “哎,介仲。”张叔夜叹道:“李三坚此人,为兄虽从未与其谋面,但早已是有所耳闻的,可谓是如雷贯耳,开封府李判官,泉州李太守、李青天,平水患、靖海寇、轻徭役、薄赋税、宽刑罚,心恤百姓;筑桥铺路、兴修水利、发展商业,造福一方;除旧俗,礼行平等;肃正纲纪,惩治贪官污吏、害民之贼,秉公执法!拒花石纲,怒上奏疏,请罢花石纲,请斩蔡京、朱勔父子,如此之人,岂能为谋逆之事?不满介仲你啊,为兄决不信此人有谋逆之举,并对此人,为兄都是自愧不如也。”   “哦?兄长如此看重此人?”张克公问道。   “正是!”张叔夜坚定的答道:“如此之良臣、干吏、清官、铮臣,为兄愿为其上疏鸣冤!”   “你就不怕受到牵连?”张克公又问道。   “哈哈,无非就是贬官而已,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如此又有何妨?”张叔夜哈哈大笑道。   大观三年,张克公与石公弼一同上疏弹劾蔡京,随后张克公因为此事被贬官,张叔夜也受到牵连,哥俩一同被贬出了京师...   “哈哈,好,好!”张克公闻言也是大笑道:“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又一同上疏朝廷吧。”   ........................   宋大内延福宫   延福宫为新扩建而成的,其内一切当然都是新的,崭新崭新的,修得是殿阁林立、美轮美奂、雕梁画栋,是精致华丽。   延福宫东、西、北部是殿阁林立,风景却大不相同。   中部为园景,其右侧则是舞台四列、山亭三峙的景色,没有太多的殿阁,是凿池为海,疏泉为湖,另外还聚集了大量珍禽异兽,嘉花名木,可谓以动植物之景取胜。   如此美景,使得宋帝赵佶是流连忘返,虽心中稍稍有些觉得不妥,但赵佶居于其他宫殿之时,心情是异常烦躁,头也疼得厉害,一旦进入这延福宫之后,心情顿感顺畅无比,眼也不花了,头也不痛了,总之一切都顺心,一切都是舒爽无比。   因此,此时的赵佶几乎每日都是在延福宫中渡过的。   “官家...?官家去了何处?”   此日李彦兴冲冲的冲进了延福宫,可到了赵佶的寝宫之后,却不见赵佶的踪影,于是低声问向寝宫之中的一名小宫女道。   “官家...”小宫女四周看了看后,低声答道:“官家就寝了。”   “就寝...?这是...”李彦纳闷的的问道。   日上三竿了,他居然睡觉了?李彦心中暗暗嘀咕道。   “昨日夜里接连临幸了四名娘子...”小宫女捂着小嘴低声说道。   难怪大白天的睡觉,李彦心中嘀咕道,他这是累的。   赵佶与宋以往的皇帝不一样,就是子嗣昌盛,以往大宋历代皇帝要么身体孱弱,子嗣稀少,甚至没有子嗣,如宋哲宗赵煦,要么就是子嗣存活率不高,生下来的子嗣大都早早的就夭折了。   宋太祖皇帝赵匡胤,生有四子六女,只活下来二子三女,这还算是不错的。   宋高宗皇帝赵光义,生有八子七女,个个存活了下来,不过其中的大都都是在二、三十岁就病故了。   赵光义第三子为宋真宗皇帝赵恒,赵恒生有六子两女,其中早早夭折的多达六人之多,只存活下来一子一女。   赵恒第六子便为宋仁宗皇帝赵祯,生有三子,全部早亡,十三位公主只活下来四位,其余九位公主皆早早的夭折了。   宋仁宗皇帝赵祯无后,便由其养子,宋真宗赵恒之弟商王赵元份的孙子,赵曙继承了皇位,是为宋英宗皇帝。   英宗皇帝赵曙生有四子四女,全部存活,由其长子赵顼继承皇位,死后谥号神宗皇帝。   神宗皇帝赵顼,生有十四子,早殇多达八人之多,年仅三十八岁死后,便由第六子赵煦继承了皇位,谥号哲宗皇帝。   众做周知,哲宗皇帝赵煦,生有一子四女,子早殇,女存活了两名,于是就由神宗皇帝第十一子赵佶继承了皇位。   而赵佶目前存活下来的儿子有十五位之多,女就不计其数了,并且这个数量还在持续不断的增减当中,听说目前已经有许多嫔妃、宫女、才人、采女已经怀上了龙胎。   赵佶身体康健,子嗣众多,就凭这点,就远超其先祖,皇室之花是遍地盛开...   “道君已经入定,尔等不得喧哗。”   正在此时,殿中的道士林灵素拿着一柄佛尘对李彦、小宫女说道。   李彦、小宫女闻言慌忙躬身立在殿中,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道兄,多谢了。”与林灵素一同盘腿而坐的张道士低声对林灵素说道。   林灵素闻言微微睁开双眼,微微一笑后,又闭上了双眼,与宋帝赵佶一同入定去了。   林灵素温州永嘉人,通叟,为宋道教神霄派首领,善雷法,以法术得幸徽宗,赐号通真达灵先生。   据说林灵素原为苏轼书童,一次苏轼问其志,林灵素答曰:“生封侯,死立庙,未为贵也。封侯虚名,庙食不离下鬼。愿作神仙,予之志也。”   也就是林灵素志不在封侯拜相,不在荣华富贵,此生只愿为神仙。   林灵素为深受宋帝赵佶宠信的道士之一。   ........................   “醒时只愿朝花笑,醉时只愿对花眠。从今不问人间事,只作人间不老仙。”   “渤澥声中涨小堤,官家知后海鸥知。蓬莱有路教人到,应亦年年税紫芝。”   “对朝云叆叇,暮雨霏微,乱峰相倚。巫峡高唐,锁楚宫朱翠。画戟移春,靓妆迎马,向一川都会。万里投荒,一身吊影,成何欢意。”   迷迷糊糊之中,赵佶脚踩祥云,来到一处仙境。   朦朦胧胧之间,赵佶只见前面一座仙山之上隐约瞥见青山与绿苔间夹杂着雪白的瀑布,瀑布自高山之上倾泻而下,激起了一片水雾。而瀑布的上方,隐隐约约的有一些亭台楼阁。   亭台楼阁仿佛是建在云雾当中一般,又如海市辰楼一般,隐隐约约、烟雨蒙蒙、云雾缭绕的。   仙山之上也是遍布灵芝、琪花瑶草、奇花异草等等,一阵仙风吹来,是芬香扑鼻,令赵佶心旷神怡的。   “福生无量天尊,来者可是长生大帝君?”正当赵佶迷醉于如此仙境之时,一名仙童驾云而来,飞到赵佶面前,唱喏施礼后含笑问道。 第四十一章 护国神将   “福生无量天尊,来者可是长生大帝君?”凌霄宫前,一名仙童问向赵佶道。   “正是在下。”赵佶不敢托大,连忙以道家之礼还礼道。   别看面前的这名仙童是一副童子的模样,可说不定年龄已经有数千、数万岁了,因此赵佶不敢怠慢。   “果然是帝君,仙师正在布道,帝君请随我来。”仙童含笑颔首道。   “是,烦请道兄前方领路。”赵佶闻言大喜,慌忙随着仙童向仙山之上走去。   林灵素不欺我也!赵佶边走边想到。   林灵素第一次觐见赵佶,便对赵佶言道:“天有九霄,而神霄为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长子,主南方,号长生大帝君,陛下是也,既下降于世,其弟号青华帝君者,主东方,摄领之。己乃府仙卿褚慧,亦下降佐帝君之治。”   就是说赵佶为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长子,下凡来统领人间,林灵素并称蔡京、王黼、童贯、朱勔之辈也是位列仙班,皆为仙官,下凡来辅佐赵佶的,赵佶对此是深信不疑。   林灵素当然也是摇身一变,变成了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的弟子,上知天宫,中识人间,下知地府,也是下凡来辅佐赵佶的。   于是二人以云为阶,以月为地,来到了一处宫殿之外。   宫殿依山傍海,踞云端之上,楼亭殿阁掩映,周围发出了万道金光,宝殿鳞列,是气势非凡,殿内还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阵钟罄之声。   主殿上的匾额,上书“凌霄宫”三个金光闪闪的金色大字。   “先生?”赵佶来到凌霄宫宫门之前时,见到林灵素正仙风道骨的候在凌霄宫宫门前,于是惊喜的问道。   林灵素微笑不答,略挥了挥手,凌霄宫宫门便自动打开,宫内同时传出一阵仙乐,悦耳动听的。   赵佶点点头,步入了凌霄宫之内。   “元者,本也;始者,初也,先天之气也...”   赵佶步入凌霄宫之后,只见一名仙师正坐在一座高高的莲花台上,正在讲经布道,而讲经布道的仙师并非他老爹,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而是一位顶负圆光,身披七十二色的神仙,神仙左手虚拈,右手虚捧坐在莲花台上,神识感觉到赵佶进来之后,就微微睁开了双眼,两道金光在赵佶身上扫视了一遍后,就又闭上了双眼,继续讲经布道。   神仙两侧仙班之人多达数百人之多,赵佶慌忙在左侧仙班寻一位置坐下,闭上双眼,聆听着神仙讲经布道。   赵佶随后微微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四周,只见身后似乎是有些相识之人,蔡京、王黼、童贯、朱勔等人均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面目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甚至还有一些自己的嫔妃,也在仙班之列。   当然此时赵佶的嫔妃就不称作皇妃了,而称作“九华玉真仙妃” ...   凌霄宫之内,黄金铺地,玉石为阶,宫中七宝。珍玉,仙王、仙公、仙卿、仙伯、仙大夫居于中央和两旁的仙殿中。   仙殿两班仙班之中便是太上老君、灵宝天尊、天真皇人、五方天帝等各种大仙了。   “蓬莱八仙”之中的汉钟离和吕洞宾也赫然在其中,不过二人是坐在左侧靠下的位置上。   赵佶虽贵为长生大帝君,人间帝王,但在仙班之中也是排不上号的,因此也是位列左侧仙班靠下的位置上。   即便如此,赵佶也是喜得抓耳挠腮的,如猢狲一般,跪坐在仙殿之中是左顾右盼的,根本无心聆听元始天尊传道。   仙班之末,他也是仙班不是?入了仙班,便是神仙了,赵佶宁可人间皇帝不做,也甘愿为一名末流神仙。   而羽化成仙之后,便可长生不老了,此时赵佶心愿得偿,岂不欣喜若狂?   只不过赵佶坐立不安的模样引得汉钟离不断的转头怒视赵佶。   赵佶见状连忙低头垂目,不敢再妄动,可汉钟离却仍是目光不离赵佶,似乎是对赵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赵佶被龙睛虬髯的汉钟离看得浑身不自在,正待开口相询之时,汉钟离忽然暴起,腾起身来,长须飘飘,右手捏了剑诀,左手指着赵佶,戳指大骂:“呔,昏君,荒淫无道,断送我汉家江山社稷,也敢来到神霄仙阁?位列仙班?看剑!”   汉钟离话音未落,身后便升起一柄金剑,金光闪闪的升到半空之后,便化作一道金光,“咻”的一声,飞向赵佶头颅,直取赵佶首级。   汉钟离擅长飞剑斩虎,点金济众,飞剑连虎都能斩,更何况赵佶?   “啊!!!???”赵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见金光飞到了头顶之上,却浑身上下就像是中了紧箍咒一般,是动弹不得。   “陛下...”跪坐在不远处的蔡京、王黼、童贯、朱勔等人惊得是魂飞天外的,早已是瘫软在地,无一人能够搭救赵佶,只是失魂落魄的大声呼喊。   金剑悬于赵佶头顶,就暂时停留不动了,剑尖发出一阵噬人的金光,将赵佶全身笼罩在了一片金光之中。   “忽!”的一声,金剑短暂停留之后,便向着赵佶头颅刺了下来。   “休伤吾主!”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跃出来一名金甲大将,手持一柄纯白色的银剑,纵身跃到赵佶面前,挥剑荡开了汉钟离的飞剑,并挥剑反击,与汉钟离战在了一起。   双方刀光剑影的,一时之间,杀了个难解难分的。   “钟汉离,本座来来助你。”   “金甲大将,某来助你,这老乞丐,俺早就看不顺眼了。”   金甲大将与汉钟离战在了一起,仙殿之中的众神仙也纷纷参战。   于是乎,仙殿之中忽起争斗,各种飞剑、飞刀、法器、法术是飞来飞去的,纵横交错,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   元始天尊是视若不见,稳坐莲花宝座,并顺便捻起一颗紫晶葡萄,放入嘴中后,继续讲经布道。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上仙打架,下仙也遭殃,于是蔡京、王黼、童贯、朱勔等下仙纷纷被击倒在地,同时一件不知名的法器忽然飞到了赵佶头顶,又将赵佶笼罩在了其中。   “陛下,此处不可久留,快走!”金甲大将一剑逼开死缠烂打的汉钟离,并将法器击落之后,转身扶着赵佶就向殿外走去。   “李翰韧??!!!”金甲大将转身扶着赵佶之时,赵佶也终于看到了此人的面容。   此人面目有些像李三坚,可却是似是而非的,看不太清楚。   “休走!”此时元始天尊终于出手了,捞起一串紫晶葡萄就向赵佶甩了过来。   葡萄是越飞越大,飞到赵佶头顶之上,便一颗颗变得如黄桶大小,向着赵佶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啊!!!”赵佶发出一声惨叫,大汗淋漓的翻身而起,差点滚下龙床...   原来是南柯一梦!   “道君!”此时林灵素不知何时来到了龙床之前,手捧佛尘,看着赵佶微笑道。   李彦等内侍、宫女也听到了殿内的动静,于是就蹑手蹑脚的走进殿中,李彦就挥手命人给赵佶更衣。   赵佶身上的衣物已被汗水打湿。   “先生,你为何在此处?你不是在仙殿之中吗?”此刻的赵佶仍是未回过神来,看着林灵素问道。   “道君都见到什么了?”林灵素不答反问道。   “在梦中...”于是赵佶就将梦中的情形说了一遍。   “此非梦也!”林灵素闻言,施了一礼道:“乃是道君神魂出窍,去了神霄,得瞻仙道。炼精化气,气、神合炼,使气归入神。凡质象所结,不过形神。形神合时,则是人是物;形神若离,则是灵是鬼。亦离亦合,仙道所依。道君已修到形神若离之境了,今后必然能够得道成仙,位列仙班,贫道这里恭喜道君了!”   赵佶闻言大喜,想了想后问道:“可于仙殿之中见到有人骂吾为‘昏君’,还祭起了法器...”   “汉钟离是吗?”林灵素微微一笑后问道。   “正是此人!”赵佶点头道。   “道君,汉钟离为我道家神仙不假,可此人乃是个下仙,并生性多妒,而道君你为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之长子,今后注定要成为上仙的,因此汉钟离是在嫉妒于你,故此人冒犯了道君。”林灵素随后说道。   “原来如此!”赵佶闻言连连点头道:“若非翰韧相救...吾可是凶多吉少啊。”   “翰韧相救?道君你是说那名金甲大将名叫翰韧?”林灵素闻言问道。   “应该是他,李三坚李翰韧,吾看他面目,依稀是他。”赵佶点头道。   “恭喜道君,贺喜道君。”林灵素闻言施了个道家之礼道:“恭喜道君得一名护国神将也!”   “护国神将?先生说他是护国神将?”赵佶闻言奇道。   “正是!”林灵素斩钉截铁的答道:“此为天意,天意不可违。”   赵佶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   可现在的护国神将却深陷囫囵之中,且背负着谋逆之罪名... 第四十二章 稳如泰山   宋大内延福宫   林灵素原为苏轼的书童,而苏轼对待下人一向以宽厚著称,因此当年林灵素得到了苏轼不少恩惠。   而李三坚为苏轼的关门弟子,因此林灵素与李三坚多少是有些故人之情的。   其实这并非主要的,主要的就是张道士恳求林灵素帮忙搭救李三坚。   张道士,姓张名虚白,早在李三坚岭南桂州赶考之时,张虚白便与李三坚相识。   张虚白也得过李三坚不少恩惠,而此时张虚白的立身之本,一本天书,便是李三坚所赠。   因此此刻李三坚落难,张虚白又岂能不救?   但赵佶无论怎么崇道,无论怎么推崇道士,但张虚白毕竟只是一名道士,是无论左右朝政的,张虚白甚至都不敢在赵佶面前提及此事。   而林灵素不同,林灵素此时深得圣宠,俨然是道家第一人,因此张虚白就求到了林灵素门下。   林灵素在赵佶面前是说得上话的,不过也只能通过虚无缥缈的鬼神之术。   道士也与嫔妃、宦官一般模样,在宋帝赵佶面前也是要争宠的。此时京中的道士何止成千上万,林灵素能后脱颖而出,深得赵佶的宠信,自有其本事。   林灵素得到了赵佶宠信,得“金门羽客”、“通真达灵元妙先生”、“中大夫”、“凝神殿侍宸”、“蕊珠殿侍宸”、“冲和殿侍宸”等封号,可谓是平步青云。但林灵素并非就是高枕无忧了,还需不断的固宠。   因此林灵素需依仗张虚白的地方还很多,这就是林灵素愿意帮李三坚的主要原因。   护国神将?宋帝赵佶听闻林灵素说李三坚是护国神将之后,必然想起了此刻李三坚已被羁入御史台台狱,时间已达数月之久,赵佶几乎都将李三坚遗忘了...   于是赵佶挥了挥手,召一直侍候宰一旁的李彦过来问话。   护国神将他也不能行谋逆之举或有谋逆之念,否则护国神将岂不成了灭国神将了?   “李三坚之事最近恐怕是满城风雨了吧?”赵佶将李彦召至面前,微微一笑后问道。   “回禀官家!”李彦闻言躬身答道:“正如官家所言,的确如此,确实是满城风雨,不过朝中大臣或开封府百姓只是议论甚多,但真正为其说话的却无几人。”   “官家,此为各处为其申辩的奏疏。”李彦随后将几本奏疏递给了赵佶。   蔡京等人虽几乎控制了言路,但只是几乎,而非全部,特别是赵佶留意的,又有何人敢控制?   “就这么几本?”赵佶一边翻看着奏疏,一边说道。   就这几本便是很不错了...李彦闻言心中暗道,李三坚涉嫌谋逆,他人生怕受到李三坚的牵连,哪里有人敢上奏疏替李三坚申辩?当然除了少数不怕死的...   “宗泽?掖县知县?”赵佶随后将宗泽的奏章扔到桌上后冷冷的说道:“小小知县,也敢妄议朝事?也敢妄议大臣?”   “福建路又是怎样的情形?”赵佶沉默半响后,又看着李彦开口问道。   “回官家的话,福建路一如往常,无任何异常。”李彦答道。   “朕知道了,下去吧。”赵佶闻言点头道。   赵佶不置可否,李彦也不敢问,只好躬身唱诺而退。   赵佶随后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喝了几口茶后,就如老僧入定般的闭目养神。   护国神将?李三坚?赵佶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这几个字。   赵佶不是痴呆之人,反倒是异常精明,不会因林灵素只言片语就轻易饶恕李三坚。   赵佶崇道信道这是没错的,但赵佶也不会将道教置于国事之上,林灵素等道士也不可能左右军国大事的。况且林灵素等人以道取悦赵佶,赵佶又何尝不是在利用道教?利用林灵素等人?   “高俅何在?”良久之后,赵佶忽然睁眼开口道。   “官家,奴婢在!”一直立在殿外,一身戎装的,并一直竖起耳朵的,新进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高俅,听到赵佶呼唤,慌忙步入殿中,躬身施礼道。   赵佶信任、重用蔡京等人,可以由他们控制一些朝政,也可以由着他们控制一些官员的升迁、贬黜等等,但兵权,赵佶却是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中,特别是大宋禁军兵权,特别是禁军之中的精锐,“三衙”禁军。   “三衙”禁军可谓是大宋军队精锐之中的精锐,直接拱卫京师,直接拱卫大宋皇帝陛下。   所谓“三衙”,即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是宋禁、诸军常设之统帅衙门。 其帅, 宋人称作“三帅” 、 “管军臣僚”,或直接称为“管军”,为武臣之极任,同时也是皇帝心腹之中的心腹。   非皇帝极度信任之人,不能为“三衙”禁军之统帅。   按宋制,枢密使,佐天子执兵政,委任尤重,本天下之兵柄,代天子之武威,势均中书,号称“两府”。   因此,枢密院或枢密使,除授三衙之官职自然是其职责所在,宋仁宗皇帝之前,除授三衙之官职确实由枢密使负责的,宋仁宗皇帝之后,宰相就有了共议之权,除授三衙之官职,由宰相与枢密使共议。   不过无论是何等情况之下,皇帝是最终决定除授三衙之官职的。特别是宋当今陛下,赵佶,常以“御笔行事”,即不经中书省商议,不由中书舍人起草,不交门下省审覆,亲笔书写,或由宫中人代笔,如由梁师成等内侍代笔,直接交给某人或某衙门执行便是,“三衙”官职的除授当然也是如此了。   “三衙”掌军,掌精锐禁军,权利当然不是大得无边无际的,若如此,必然会威胁皇权,威胁皇帝陛下的安危,因此就由,一般是文臣任枢密使的枢密院与“三衙”相互牵制。   枢密院有调兵权,但无统兵权,而“三衙”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   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的统帅将领,分别被称为“殿帅”、“马帅”、“步帅”,合称“三帅”,其中殿帅为三帅之首,同时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分别主要是以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为主将。   此时大宋殿前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姓王名恩,总领皇宫宿卫禁军。   王恩是员三朝老将,善骑射,原为宋西北将领,戍守西北边关,后调至开封府,累迁官为殿前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等官职,并深为赵佶信任。   王恩与蔡京等人不和,被蔡京等人数次弹劾,却屹立不倒,是稳坐钓鱼台,反倒是愈受赵佶宠信,原因是不言而喻的,王恩若是与蔡京等人关系良好,好得就如穿一条裤子般的,那么王恩也许就会被赵佶贬黜了...   道理是一样的,若是此次李三坚仅是弹劾蔡京、朱勔之流,说不定也会得到重用呢。   高俅原为赵佶家奴,为赵佶心腹之人,赵佶登基之后,便将其送到西北边关。高俅也在西北边关立下边功,回京后便为赵佶所重用,拔擢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赵佶是有意提拔高俅,以接替王恩。   王恩虽为一员勇将,且对赵佶忠心耿耿的,但毕竟王恩已垂垂老矣。   “你已回京多日,为何不去看看你的兄弟三郎?”高俅大踏步的步入殿中后,赵佶微笑着看着高俅问道。   “回官家的话,官家使奴婢去,奴婢便去,官家不许奴婢去,奴婢便不去。”高俅毫不犹豫,没有任何停顿,面不改色的答道。   高俅此时虽为朝廷武臣,但仍是以端王府的故称自称。   高俅早已回京多时,且早已知道李三坚之事,话说李三坚之事此时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的,高俅又岂能不知道?   高俅与李三坚的关系自不必多说,两人相交已有十余年了,为故交,且亲如兄弟。   高俅虽是市井泼皮出身,但却是个极讲义气之人的,这点从高俅如何对待苏轼后人就能够看出来,因此了解此等往事之人,均以为高俅必然会搭救李三坚,最起码会火急火燎的赶往御史台台狱看望李三坚。   可高俅却稳如泰山,丝毫没有理会此事,该干嘛就干嘛,是视若不见。   “呵呵,你倒是将此事推到朕身上来了?”赵佶闻言不由得笑道:“去看看他吧,毕竟是多年的兄弟了。”   “奴婢遵旨!”高俅闻言大声应道。   有了皇帝这面大旗,高俅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御史台台狱看望李三坚,就不怕他人议论了,就不怕赵佶起疑心了。   ........................   “高太尉,这么晚了,为何今日就去啊?明日一早再赶去也不迟啊。”   高俅得赵佶耳提面命之后,就退出延福宫,立即就欲赶往御史台台狱,于是一名高俅的心腹手下问道。   “休得呱噪,快走!”高俅呵斥了一声,就领着十数名皇宫宿卫向着御史台台狱赶去。   太尉为武臣最高爵位,此时的高俅虽未得到太尉爵位,但其手下还是以太尉称之,以示恭敬。 第四十三章 以退为进   宋开封府蔡京蔡太师府邸花园   “大人,那人又来了。”府邸之中,蔡京之子蔡攸带着不屑的口吻对蔡京说道。   “攸儿...”蔡京看了蔡攸一眼后叹道:“什么那人?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朱勔乃是为父假子,即为汝弟也。”   “龌龊小人,粗鄙不堪,又愚蠢如猪,我可无这样的兄弟。”蔡攸撇了撇嘴后说道。   蔡京又看了蔡攸一眼,摇了摇头,就不再说了。   人有人道,虾有虾道,用人之道,乃是各尽其才。蔡攸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蔡京也不想多说了。   朱勔是市井泼皮无赖出身,且粗鄙不堪,除了偶尔有些小聪明之外,大多数情况是较为愚蠢的,对此,老于世故的蔡京又如何不知?   但这种人自有这种人的用处,如花石纲之事,乃是蔡京总领此事,可以说是蔡京提议的,“丰、亨、豫、大”之说也是蔡京首创,但这种事情是劳民伤财,必然会引起天怒人怨,对此,蔡京又如何不知?蔡京比谁都清楚,因此此事蔡京是躲在幕后的,前台的事情就由朱勔去做,有好处,如取悦赵佶等等,当然是少不了蔡京的,可此事若是有何后果,如被人弹劾或激起民变等等,就由朱勔去承担便是,到时候,替罪羊什么的,就由朱勔去当好了。   赵佶将朱勔视作鹰犬,蔡京又何尝不是如此?   “孩儿拜见大人!”蔡京正在沉思之时,朱勔已进入了蔡府当中的花园,见到蔡京纳头便拜。   “小人拜见蔡太师!”跟随朱勔一同进入蔡园的还有朱勔之侄朱汝明,朱汝明左右看了一眼,对着蔡京施礼道。   朱汝明至今仍是一副失魂落魄、惊魂未定的模样。   此次福建路福州之行,可将朱汝明的三魂吓跑了两魂,六魄出窍了五魄...   “大人,大事不好了!”蔡京尚未开口说话,朱勔便大声对蔡京嚷嚷道。   朱勔脸上写满了懊恼、惊惧、愤怒、后悔等复杂的神情。   “何事惊慌?”蔡京有些不悦的问道。   蔡攸瞧不起朱勔,也自有他的道理,蔡京心中暗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朱勔没有半分这方面的定力,如何能成大事?   “大人,汝明他领人至福建路福州捉拿顾龙云父子,人倒也捉到了,可他...他们于两浙路一家驿馆之中被人袭杀,汝明于茅厕之中,方才逃过一劫,可他...的手下却全死光了,一个不剩啊,大人,此事该当如何是好啊?”朱勔哭丧着脸答道。   朱汝明于臭气熏天的茅厕之中逃过一劫后,惊魂未定的躲藏了起来,直至半月之后,才找到地方官府调查此事,两浙路地方官府不敢怠慢,慌忙派出最有经验的捕头、捕快、巡检等等调查此事,可其一,驿馆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已经被人毁尸灭迹了,其二就是时间过得太久,期间又下了几场雨,早已将现场可用的证据冲刷干净了。   两浙路地方官府调查许久,终于找到些许证据,证明是两浙路一处山匪所为,朱汝明也因此在两浙路耽搁了不少时间,直到近日才赶到京师开封府,将此事详细告诉给了朱勔。   朱勔当然明白此事绝非什么山贼所为,必然是李三坚命人杀人灭口,但朱勔又无任何证据,只好拖着朱汝明前来太师府,向蔡京寻求对策。   “什么?杀人灭口?”这下轮到蔡京大惊失色了,站起身来吃惊的问道,不经意间碰倒了桌上的茶碗,茶水泼了满桌都是。   蔡京浑然忘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了...   “大人说的是,定是那李贼杀人灭口!”朱勔点头道。   “顾龙云父子怎样?”蔡京紧接着问道。   “蔡太师...”朱汝明模样几乎与朱勔一模一样,哭丧着脸答道:“贼子杀来之前,顾龙云已触柱而死,其子顾稟也被贼子杀死。”   “顾龙云父子已死?”蔡京惊问道:“此事可否肯定?”   “驿馆之中的所有人除了小的之外,无一人活着,并且驿馆已被贼子烧成一片白地,小人也由此判断顾稟也已被贼子杀人灭口了。”朱汝明答道。   “好一个杀人灭口,好一个毁尸灭迹啊!”蔡京闻言叹道:“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的心狠手辣!朱汝明,可曾看清贼子的面目,两浙州县可曾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小人当时躲入...躲入了茅厕之中,只闻其声,难见其人啊,并...且,小人因害怕贼子追杀,就躲避了十余日之后,才去平阳县,官府才令人去查勘现场,差了许久,方才查明此事为东面山上的山贼所为。”朱汝明支支吾吾的答道。   “东面山上的山贼?”蔡京闻言问道:“何以见得?”   “官府在东面山脚之下发现了零星散落的财物。”朱汝明答道。   “财从何来?”蔡京又问道。   “是小的们...一路之上,一路之上取的...”朱汝明犹豫片刻,只好老实答道。   “你...你们...”蔡京闻言气得破口大骂道:“真是些蠢材!拿了顾氏父子之后,尔等当昼夜兼程,速速将顾氏父子押至京师,可尔等沿途居然不忘勒索百姓财物?给了贼子可乘之机也,真是岂有此理!”   “大人息怒!”朱勔见状连忙开口道:“孩儿已经重重训斥了他了,不过,朱汝明这孩子已经拿到了顾龙云的口供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蔡京不待朱勔说完,就开口问道。   此时朱勔等人已在赵佶面前告发李三坚谋逆一事了,最重要的便是李三坚勾结侬氏后裔,图谋不轨,可空口白牙的,无凭无据,因此人证是极为重要的,而龙灵香此时已不知去向,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那么顾龙云父子便是极为重要的人证。   可顾龙云父子已被人杀人灭口,十有八九是李三坚命人干的,那么朱汝明等人真的取得了顾龙云父子的口供,也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的。随仅凭一份口供死不足以扳倒李三坚的,但总是聊胜于无吧?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可就这么一个聊胜于无,还要加个只不过...,使得蔡京心中是郁闷之极。   “供状...已被水侵湿,字迹已...毁。”朱勔支支吾吾的答道。   顾龙云之子顾稟的供状是被朱汝明揣入怀中,然后朱汝明才去如厕,当贼寇攻入驿馆之时,朱汝明落入粪坑,供状当然就浸泡在了粪坑之中,再加上汗水、血水等等,因而供状早已是破烂不堪,上面的字迹及内容根本就是无法分辨。   “滚,滚出府去,立刻、马上!”蔡京大怒,指着二人是大声怒吼道。   朱勔、朱汝明见状吓得连滚带爬的就欲逃出府去。   朱勔平日里在一般人面前是威风凛凛、嚣张跋扈的,可在蔡京面前却如同老鼠见猫般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其一蔡京为当朝宰相,宰相只有宰相的威风或气势,其二就是没有蔡京,朱勔屁都不是一个,离开了蔡京,朱勔几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回来!”朱勔、朱汝明二人将要滚出蔡园之时,蔡京忽然想起一起,于是喊住了二人。   “大人...?”朱勔又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诧异的问道。   “你知道目前最为紧要之事是什么吗?”蔡京开口问道。   “孩儿不知,请大人示下。”朱勔说道。   “此事定是那李三坚所为,杀人灭口,随后祸水东引。”蔡京沉吟道:“顾龙云父子已是,利用此二人已经无法将此事牵扯到李三坚身上了,因此目前最为紧要的是立即取得李三坚的口供,趁其还在台狱之中。”   “孩儿明白,孩儿这就去办!”朱勔恍然大悟道。   随后朱勔、朱汝明匆匆告辞,离开了蔡京府邸。   .....................   “父亲大人,你这是...?”朱勔、朱汝明二人走后,蔡攸见蔡京取出纸笔,似乎是准备写奏疏,于是差异的问道。   “为父打算上一本‘请罪疏’。”蔡京平静的答道。   “‘请罪疏’?大人何罪之有?”蔡攸闻言是更加纳闷了,于是一边帮着研墨,一边问道。   “哎,攸儿,你觉得此次李三坚会倒吗?”蔡京用一支毛笔蘸了蘸浓墨后问道。   “孩儿觉得此二人已经将事情办砸了,那李三坚也会毫发无损的。”蔡攸闻言答道。   愚蠢之人就是愚蠢如猪,蔡攸心中也是暗道,大好的形势却被朱勔、朱汝明等人搅了个一团糟。   “正是!”蔡京闻言点头道:“李三坚已被羁入台狱数月之久,今上对此事却是不闻不问的,其实啊,攸儿,并非今上不关心此事,乃是圣上在暗中观察,他在看,在看朝野,在看福建路有何动静,可此时朝野上下,特别是福建路却一如往常,如此,李三坚此处脱罪的可能性就要大上许多啊,因此与其今后处于被动之境地,不如为父现在就上书今上。”   “小小年纪,做事便如此的滴水不漏,且心狠手辣,为父当年可是远不及他也。”蔡京最后叹道。 第四十四章 饱受折磨   庭柏阴阴昼掩门,乌知有赦闹黄昏。汉宫自种三生福,楚客还招九死魂。纵有锄犁及田亩,已无面目见丘园,只应圣主如尧舜,犹许先生作正言。   又有诗云,一著南冠二载余,安危不必问何如。精金百链钢还锐,劲竹三冬节不枯。对月欲同鹃带血,临风会有雁传书。瓦杯冷落孤灯里,几度吞声只自吁。   大宋赫赫威名的御史台位于宋大内以西,从皇宫西行,到右掖门外,南行至浚仪桥,街西是尚书省的东门。尚书省前有一条横街,街南便是御史台。   御史台台狱便是在御史台之侧。   御史台台狱也可以说是“诏狱”,宋之诏狱多为临时性的,并不常设。也就是说只要皇帝下诏就形成了诏狱,其鞫狱衙门也是如此,皇帝下诏由何衙门鞫狱,那么此衙门就临时成立一个机构,名曰“制堪所”或“根勘所”。   而御史台台狱奉诏羁人,便成为了“诏狱”,若是大理寺狱奉诏羁人,那么大理寺狱就成为了“诏狱”,若是开封府府狱奉诏羁人,那么开封府府狱就成为了“诏狱”。   诏狱者,“本以纠大奸慝”,“群臣犯法体,大者多下御史台”,因此诏狱大多指的就是御史台狱。   诏狱不常设,那么其羁押人犯之地也是如此,诏狱形成之后,临时监狱就由以官舍充,但不得占用学舍、驿庙、寺观,或干脆就由各个衙门的监狱关押人犯。   李三坚的恩师苏轼也曾经因“乌台诗案”被羁入了诏狱,也就是被羁入了御史台狱。   苏轼入了诏狱,弟子也入了诏狱,师徒二人先后入了诏狱,也算是大宋一大奇观了。   此时的李三坚是被第二次羁入诏狱了,而此次与前次不同,前次李三坚毕竟是依宋律杖毙了当朝国公赵沆,因此被羁入诏狱之后,再加上宋帝赵佶的袒护,因此当时御史台便以一间宽敞、舒适的官舍临时充作关押李三坚之所。   而此次李三坚可是涉嫌谋逆之罪,因此御史台就没那么宽待李三坚了,将其羁入了御史台真正的大狱,御史台台狱。   御史台台狱为一座有着数层地下囚室的两层楼高的楼房,楼房大门及周围是成片的柏树。四季常青的柏树,参天而立,枝如铁,干如钢,枝叶郁郁葱葱,阳光照耀着嫩绿的柏树叶子,珠光翠色,煞是好看   可谁能想到如此风景秀丽的柏树之中,便是阴森恐怖的大宋御史台狱?   一阵阴风刮来,柏树的树叶便发出一阵扑簌簌的声音,煞是令人心惊胆战的。   庭柏阴阴昼掩门,乌知有赦闹黄昏。   楼房周围的岩石被涂成了白色,树干也是如此。这是害怕被囚禁的人从监牢里逃跑,岩石、树木漆成白色,即使是暗夜里也无处躲藏   “开饭咯...”此时御史台台狱一间囚室之前,一名院子将两碗令人作呕、猫狗都不会吃的杂粮饭,分别放在了两间囚室铁栅栏之前。   院子还用手中铁棍敲了敲铁栅栏,以提醒里面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囚犯...   每间囚室只有一个透气的小小的窗户,窗户之上有拇指粗细的铁条。   囚室暗无天日、昏暗潮湿,就像是地狱一般让人压抑。耳边还时不时的传来一声惨叫或哀嚎。此刻天色夜黑,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了囚室之内,原本温润的月光在这里却变成了惨白而冰冷的幽光。   每间约莫有一丈见方,墙壁都是用一块块粗糙的大石所砌,地下也是大石铺成,门窗的柱子都是手臂粗细的生铁条,墙角落里放着一只粪桶,老远就能闻到那粪桶所散发出来的臭气和霉气。   “翰韧老弟,吃饭了...”片刻后,一名披头散发的,年约四十出头的汉子走到铁栅栏之前,蹲在地上,一手捞起一碗杂粮饭,随便侧头对关在另外一间囚室的李三坚说道:“安身之本,必资于食。不吃饭怎么能行呢?不吃饭如何与他们斗?如何能够洗清翰韧老弟你身上的冤屈呢?杂粮饭是难以下咽,但也是饭不是?虽是杂粮饭,但也是牢里的火头用心烹饪的不是?想当年...”   “好了,好了,我吃便是!”李三坚几乎是自黑暗中爬了出来,向着这名汉子翻了个白眼后,有气无力的说道。   李三坚同样也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脸色惨白,身体消瘦,是柴毁骨立的,身上的囚服数月都未换洗过了,发出一阵恶臭。   入狱前,李三坚基本上还算是丰神俊朗的,可在大狱之中的数月,就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折磨得面色枯黄、消瘦萎靡。   其实在御史台台狱之中,御史台并未对李三坚用刑,原因就是李三坚迄今为止,仍是没有定罪,不但没有定罪,连一次堂都未过,没人审讯李三坚。李三坚自被羁入御史台台狱之后,整个大宋朝廷就似乎是将李三坚遗忘了...   不过虽未用刑,但数月暗无天日的日子,却是令李三坚是异常难熬,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首先囚牢之中环境是是昏暗、潮湿、阴森、恐怖,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霉味与腐臭。   其次就是睡觉,阴冷、潮湿的环境如何令人安睡?不过睡觉也还罢了,李三坚毕竟正值壮年,随便在哪里蜷缩成一团,就能对付一夜,还是勉强能够捱得过去的,可饭食却令李三坚痛苦异常,几乎都快坚持不住了。   狱中的饭食难以下咽,这也还罢了,吃下去以后,要么就是拉不出来,肚子里像灌了铅一般,要么就是一泻千里,如高山流水一般...   数月的牢狱生活,活生生将一名壮汉折磨得奄奄一息的。   其实饭食、睡觉令李三坚痛苦异常,但也能咬牙坚持,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自己两个未见过面的孩子,想必他们现在已经快出生了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为了自己家人,李三坚也要咬牙坚持。而牢狱之中最令人感到痛苦折磨的便是寂寞、冷寂,几乎就无人与你说话,无人搭理你,身边也无任何书籍,以打法漫漫无期的牢狱生活。此刻的李三坚只希望身边有一支笔,一本书,就心满意足了。   这在平日里是再平常不过的要求,在此时却是一种奢求,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求。   李三坚并非娇生惯养的金贵之人,自幼家境贫寒,母亲符二娘一人含辛茹苦的将李三坚养大成人,两人也是吃了不少苦的,但无论怎样,符二娘对李三坚是呵护有加,任何事情,任何生活用品都是紧着李三坚的,虽也是缺衣少粮的,但饭食、衣服却是异常的整洁、干净。   哪里像现在这样?现在李三坚正经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此刻的李三坚心中有些悔恨与难受愧疚。   李三坚倒不是后悔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平水患、靖海寇、轻徭役、薄赋税、宽刑罚,筑桥铺路、兴修水利、发展商业,除旧俗,肃正纲纪,惩治贪官污吏、害民之贼,拒花石纲,对于这些事情,李三坚从未后悔过。   李三坚唯一感到悔恨、愧疚就是愧对恩师苏轼。   当年在泉州之时,恩师苏轼在剩余不多的日子里,曾经告诫过李三坚,定要慎于兵事,无绝对的权力莫为绝对之事等等。   可当时李三坚并未将恩师苏轼之言放在心里,完全当做了耳旁风,之后就是我行我素的,直至落到了如今如此这般的下场。   师恩如山似海,李三坚今生是无以为报了。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未有不能正身,而能正人者;胜固欣然,败亦可喜;浩然天地间,唯我独也正。”   “三坚者,坚强、坚韧、坚毅也!”   恩师苏轼的谆谆教导,此时仿佛又在李三坚耳边响起。   谋逆造反?李三坚从前虽与龙灵香等人有些瓜葛,虽在泉州练新军、建舟师,欲建立一支强大的大宋军旅,可平心而论,李三坚根本没有谋逆造反之意,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此时李三坚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些许改变。   你不是害怕有人夺了你江山社稷吗?那么你就好好守着吧,一旦有何变故,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李三坚此刻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但表面之上却无任何异常,外表看起来只是在发呆而已。   于是李三坚的囚室邻居,四十岁出头的汉子看着李三坚纳闷的问道:“翰韧老弟,为何不吃啊?你啊你,老哥哥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你只当做耳旁风吗?安身之本,必资于食。你要死饿死的话,就...”   “吃,我吃,宾王兄,你可真是个长舌妇也!”李三坚打断他的话后道。   此名四十岁出头的汉子,也是前不久被羁入了御史台台狱,听说他也是得罪了蔡京、朱勔等人。   此人是个话痨,整日里啰啰嗦嗦的,不过也幸好李三坚身边有了这么一个话痨,李三坚在狱中才能够勉强度日。 第四十五章 万没料到   御史台台狱   在宋御史台台狱之中,与钦犯李三坚毗邻之人姓陈名过庭。   陈过庭原名陈杨庭,字宾王,为宋绍圣年间进士及第,得了功名之后,便是做官,为尚书省右司员外郎等职,曾经出使辽国。   据说陈过庭也是因为弹劾蔡京等人,因此被羁入御史台台狱,正好与李三坚成为了邻居...   两人关在一起,月余后,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成为了一对难兄难弟。   话说此处也就只有两间囚室,一间关着李三坚,一间关着便是陈过庭,除了看守的狱卒之外,也无第三人了。   “哈哈,这就对了...”李三坚埋怨陈过庭为长舌妇,陈过庭倒也没生气,哈哈大笑,捞起一口半生不熟的糙米饭,放入口中咀嚼,怡然自得的说道:“如此饭食,某只当是美味佳肴、珍馐美馔。圣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嘎嘣,哎哟!”   陈过庭说着说着,嘴里似乎是咬到了什么东西,于是托着下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恩?宾王兄,怎么了?出了何事了?”两间囚室虽是毗邻的,但却是由一堵厚墙隔开,因此两人几乎是见不到面的。   李三坚听到隔壁的动静,于是关切的问道。   “就这个...沙石...”片刻后,陈过庭自铁栅栏伸出了一只手,手中拿着个小石子。   “哈哈...”李三坚见状不由得笑道:“饭食如石,宾王兄口齿无碍否?嘎嘣,哎哟!”   片刻后,李三坚也将右手伸出了铁栅栏,手中也是捏着一小块小石子。   “哈哈...”陈过庭见状也是笑得直打跌,大笑着说道:“翰韧老弟,饭食如石,口齿可安否?这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两人苦中作乐半响之后,李三坚常叹了口气后说道:“无人过问,更无人搭理,还不如过堂定罪算了,这样子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李三坚此时特别思念自己的娘亲,一直以来,都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符二娘,不知道她这些日子是怎么捱过来的?   还有就是妻妾蔡绒雪、徐婷婷、王雯、蓝瑶瑶及不知道是否已经出生的两个孩子,不知道她们过得怎样了?想必也是在以泪洗脸之中渡过的。   李三坚还特别担心山魁与蔡樱雪二人,生怕他们做出什么冲动之举,不过想必费景阳必然会竭力阻止此事。   迄今为止,李三坚仍是不知道老娘已经为他纳了第六门妾室...   “哎,翰韧老弟。”陈过庭闻言连忙劝道:“你也曾为法司官啊,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此为牢狱之中的‘杀威棒’,我等为朝廷命官,因此可免棍棒加身,但杀威总是要杀的,不过如此区区手段,就能令陈某屈服吗?嘿嘿,他们恐怕太小瞧陈某了。”   “哎,宾王兄啊!”李三坚闻言说道:“刚易折,柔恒存,柔羽胜刚强。目前朝廷小人当道,奸佞横行,有时候我等可不可勉强与其争锋相对啊,否则吃亏的只怕是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该低头时咱就得低头,当应对有策也。迷雾缭绕,但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的。”   “呵呵,我说你这个小老弟啊!”陈过庭闻言不禁笑道:“你还说我陈某?你自己呐?福建驱离应奉局,力阻花石纲。愤然上疏朝廷,请废花石纲,请斩蔡京、朱勔父子,这难道不是刚吗?刚得不能再刚了嘛。陈某弹劾蔡京之辈,可并未请斩他们啊,只是说了他们之过。翰韧老弟啊。你这可是将他们往死里得罪呢。”   “我...”李三坚闻言一时语塞,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哑口无言的。   李三坚上疏朝廷,主要原因却是被蔡京、朱勔等人所逼,在蔡家、朱勔将要对李三坚动手之时,李三坚采取费景阳之策,将事情闹大,使其投鼠忌器。   可此时蔡京、朱勔居然将谋逆大罪扣在了李三坚的头上,事情倒也是真的闹大了,但此时又该如何收场呢?   李三坚对此是茫然不知。   李三坚唯一知道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坎儿过不去的话,自己将会身首异处,还会牵连到家人的。   “他娘的,花石纲害民,当时又如何能够弯曲?”半响之后,李三坚恨恨的说道。   此时此刻,李三坚也只能这么说,也只敢这么说。   “哈哈,这就是了。”陈过庭闻言笑道:“此时你李翰韧之名可是名闻天下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朗朗清名、铮铮铁骨,是名贯九州!夫大丈夫有此盛名,虽死无憾也!”   陈过庭羡慕之意,是溢于言表。   “宾王兄...”李三坚闻言苦笑道:“李某家有老母,还有五位妻妾...还有两个见面的孩儿,李某可不想死。朗朗清名、铮铮铁骨?李某娇妻美妾的,还清名?好色之名而已...”   “哈哈!”陈过庭闻言更是笑得欢畅了,哈哈大笑道:“大丈夫多几个女人,此又有何妨?仁宗朝包拯包龙图还不是有妾室的嘛,只不过包龙图的女人可不像你这么多而已。汝师苏公亦是如此,你只不过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已...”   “停,停!”李三坚见陈过庭越说越不像话了,居然涉及到自己恩师了,于是连忙打断陈过庭后说道:“总而言之,李某可不想死,李某还要活着侍候老母呢,老母尚在,儿即言死,便是大不孝也!”   “哈哈,不想死就对了。”正在此时,一名台狱院子推门而入问道:“犯官李三坚何在?”   “某在!”李三坚放下难以下咽的杂粮饭后答道。   “有人来看你了,跟咱们来吧。”一名院子对李三坚说道。   “何人啊?”李三坚闻言异常诧异的问道。   何人来看望自己?李三坚心中也是暗暗纳闷道,入狱数月,可无一人能够前来台狱之中看望自己。   这倒不是无人愿意前来看望李三坚,愿意来狱中看望李三坚的是大有人在的。   蔡樱雪、山魁两位亲人,刘安节、曾公明、叶梦得等昔日好友,自己的外公符贵等人也是在东京开封府呢,可却无一人能够进入到御史台台狱之中看望自己,想必是有人拦阻或朝廷之制的原因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曾公明去了哪里?当初在南熏门之时,曾公明就未露面,那么他为何不露面?李三坚感到异常疑惑。   从前李三坚在岭南之时,曾公明可是唯一的挚交好友。   难道是世态炎凉,曾公明也不例外?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哪里有那么多的废话?跟咱们来就是。”一名院子掖了掖怀中的一包铜钱后呵斥道。   ........................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   御史台台狱之中,一名穿着一件黑色斗笠的女子对正狼吞虎咽的李三坚低声、哽咽的说道。   女子体态较为丰腴,丰腴却不显得肥胖,仍是错落有致的,黑色斗笠之上的帽子盖在了头上,几乎将面目都遮挡完了,使人看不清这名女子的面容,尤其是在昏暗的油灯之下。   女子见李三坚吃喝得兴高采烈的,却没有半分欢喜之意,反倒是有些心酸。   当年那个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大宋状元郎,居然落到了如此这般的田地。   此时的李三坚还不如一名普通的庶民百姓。   “多...谢你了...”李三坚狼吞虎咽的吃喝,一边吃喝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李某没想到居然是你,万没料到,万没料到啊,李某多谢你了...只是...只是这饭菜太过精致,若是有些烧鹅、烧鸡就更妙了。”   饭菜极为精致可口,似是出自名厨之手,此等饭菜当细嚼慢咽,细细品尝,可却被李三坚狼吞虎咽的大口吃喝,就如牛嚼牡丹一般...   “噗呲!”女子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李三坚柔声说道:“喜欢吃就多吃点吧,哎,你为何留一半不动啊?”   可口精致的饭菜,李三坚只吃一半,还有一半却是纹丝不动。   难道他还准备留着过夜或明日再吃?女子想想,又是觉得有些心酸。   “在下有名室友,实在不忍心他挨饿。”李三坚一边继续吃喝,一边答道。   “室友?何人啊?”女子伸出右手,左手捏着袖口,拿着一个精致的酒壶,给李三坚斟满酒后诧异的问道。   女子露出的素手极为白皙,手指纤纤如嫩荑,肤白皙如凝脂。   “囚室之友,姓陈名过庭。”李三坚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后答道。   “陈过庭?”女子闻言叹道:“也是名忠直之人啊。” 第四十六章 坚强、坚韧、坚毅   宋开封府御史台台狱   “你真的不知那句话的意思吗?”一名令李三坚意想不到的神秘女子前来狱中看望李三坚。   神秘女子给李三坚带来了许多精致可口的美食,使得李三坚是大快朵颐,待李三坚吃饱喝足之后,女子问道。   李三坚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   “哎......”女子见状长叹了口气。   ........................   “踢踏踢踏...踢踏踢踏...踢踏踢踏...”   深夜之中,御史台台狱附近一条长街之中,忽然响起了一连串杂乱的马蹄声,蹄声阵阵,距离御史台台狱是越来越近。   “来者何人?台狱之前不得喧哗!”守卫御史台台狱的禁军慌忙拦住了这些骑在马上的骑士后,大声喝问道。   “咱是朱勔,奉太师之命,提审人犯!”朱勔翻身下马,抖了抖手中一张黄纸后,大声说道。   “原来是朱大官人,快快请进!”一名御史台台狱狱官闻言慌忙将朱勔等人迎进了台狱后问道:“朱大人,准备提审何人啊?”   “钦犯李三坚。”朱勔趾高气昂的走进台狱后答道。   “原来如此,朱大官人请稍侯,下官这就去提人犯。”狱官点头说道。   深夜提审人犯,还是钦犯,使得台狱诸人是诧异异常。   御史台提人审讯,不是那么容易的,需经过许多衙门批准才行,尤其是钦犯,更需皇帝陛下的旨意。   可朱勔此时可是宋帝赵佶面前的大红人,何人又愿意得罪他?何人又敢得罪他?更何况他还手持蔡太师的手令?更何况朱勔身后就是蔡京。   而与蔡京、朱勔等人做对之人,要么被赶出了京师,要么就深陷囫囵,如陈过庭、李三坚等人,只有极少数“幸存”下来,如殿帅王恩等人。   嗯?狱中还有女子?朱勔进入台狱之后,与一高一矮的两名女子冷不丁的打了个照面,于是感到异常惊讶。   狱中也并非没有女犯,但此二人似乎是来去自如的,绝非女犯。   “你...仙...仙...”于是朱勔拦在了二女面前,看着其中一名女子正准备喝问之际,忽然看清了此名女子的面容,顿时惊得结结巴巴的,仙了半响也未仙出个所以然来。   “让开!”女子看着朱勔冷冷的说道。   朱勔闻言不禁忙不迭的侧身避让,随后瞪大了眼睛看着两名女子离去。   女子呵斥了朱勔一句,直至离去,都没有用正眼看朱勔一眼。   “呸,不过是过了气的...得意什么?今后咱定要让你佛眼相看。”朱勔带人气势汹汹而来,却没料不经意间,被这名女子杀了威风,朱勔也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于是朱勔看着女子背影恨恨的骂了一句。   她怎么在这里?这里可是大狱,她来这里做什么?朱勔随后心中暗暗嘀咕道,一名女子手中拎着一副食盒,那么她们定是来给狱中之人送饭的,可她们给何人送饭?   难道是李三坚?朱勔心中暗暗猜测道,这不可能吧?李三坚居然与她还有些纠葛不成?   “小的们,都给咱精神点,休要堕了威风!”朱勔随后大声说道。   “遵朱大官人之命!”朱勔手下闻言轰然应道。   ........................   “朱大官人,犯官李三坚押到!”两名台狱的院子将李三坚架至一间刑房后,对朱勔说道。   刑房,顾名思义,就是对人犯行刑之所,是个长方的房间,约十尺长,七尺宽,有两扇窗子,靠墙砌着一个灰泥脱落的大炉灶,大炉灶正熊熊燃烧,腾起的火苗足有尺许。房间里摆着些木板已经干裂的板床,占去三分之二的空地。房中央,对着房门口,挂着一些乌黑的刑具,旁边插着蜡烛,下边挂着落满灰尘的蜡菊。房门左边,有一块地板颜色发黑,上面放着一个臭烘烘的木桶。   铁棍、铁钳、铁夹、杠子、坠石、二龙吐须、盘头枷、三角马、阉割刀等等各式各样的刑具,或挂在墙上,或散落在板床、木桌之上。   屋中还有一个小木桌,木桌子上摆满了美酒、可口的饭菜。   “李大状元,别来无恙乎?”一身锦绣丝袍的朱勔笑嘻嘻的,走到神情有些吃惊的李三坚面前,看着李三坚得意的问道。   千里迢迢的槛送京师,使得李三坚饱受跋涉之苦,再加上数月的牢狱之灾,早已将一个丰神俊朗的状元郎,早已将一名风华正茂的大宋年轻官员,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衣衫褴褛,如乞丐一般的人。   朱勔见到李三坚的模样,心中却没有半分怜悯之意,反倒是得意洋洋的。   与咱作对之人,又有何人有好下场?朱勔得意洋洋的想到。   李三坚双手提着破衣烂衫的下襟,抖了抖上面的尘土,努力坐直身子,看着朱勔淡淡的说道:“多谢朱大官人关爱,李某身子骨还成。”   无论怎样,就算是死,也不能在这个狗杂种面前露怯,更不能行求饶之举,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某?”朱勔闻言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事情到了此时,难道你还不肯认罪吗?”   “哈哈!”李三坚毫不畏惧,抬头迎着朱勔凶狠的目光,长笑一声,眼睛眨也没眨的说道:“李某何罪之有?陛下尚未定李某的罪,朝廷未定李某的罪,难道你朱大官人今日欲定李某之罪吗?你应奉局何时成了法司了?你朱大官人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你...”朱勔脸色瞬间就变得通红,不知道是炉火烤的,还是被羞的,指着李三坚怒道:“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今日咱就对你实话实说罢,现在你落到如此这般田地,无人能救得了你了,你也别指望官家了,官家近日修道正勤,哪里有空搭理你这事?今天咱连夜而来,就是为了取你供状的。”   “哦?是吗?”李三坚眼皮子垂下后,淡淡的说道。   朱勔随后指了指一桌子饭菜,又指了指墙上的刑具,冷笑了一声后,对李三坚说道:“若是你顺从咱,咱好吃好喝伺候,还会吩咐他们好好待你,今后你也少受些罪。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也是个慈悲之人,若是你招了供,画了押,你再求求咱,咱说不定还会心软,还说不一定能够放你一马。李三坚,咱朱勔与你其实并无多大的怨仇的,不就是为了一名女子吗?现在咱朱勔的女人可是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呢,而且个个如花似玉,天南海北的女子都有呢。咱朱勔早就忘了那个贱人了,因而你我之间又何苦为了一名女子闹到如此这般的田地?若是你顺从咱,咱可以送你美人,送你良田美宅,送你...”   “好了,像个苍蝇般的啰嗦个不休,李某若是不从呢?”朱勔啰啰嗦嗦、唧唧歪歪的,就像个大苍蝇般的,嗡嗡嗡的,在李三坚身边不停的自吹自擂,夸耀自己的财富与女人,使得李三坚极度厌烦,直欲呕吐,于是打断朱勔后问道。   朱勔今日头戴一顶绿色幞头,身上的锦绣丝袍是花花绿绿的,身上还披了一件黑色披风,再加上朱勔头大身子小的,可不像个绿头大苍蝇吗?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使刑房之中的院子、朱勔手下之中的数人不禁笑出了声,其他人均是拼命憋住笑,见朱勔凶狠的目光射来,于是就低头不敢再露出笑容了。   “若是不从!”朱勔回头瞪了一眼后,转头看着李三坚恶狠狠的说道:“若是不从,今日便大刑伺候,定打得你骨断筋折、体无完肤,打死了你,咱朱勔担得起。”   “你欲使李某从何罪?”李三坚似乎是屈服了,低声问道。   “勾结侬氏后裔,劫掠纲船。”朱勔见状心中暗喜,慌忙说道:“侬智高之事其实是老黄历了,此事说大也不大,也是不一定非死不可啊,今日只要你招认了,咱便在官家面前替你美言两句,如何?你李大状元乃是个聪明之人,为何不斟酌斟酌?”   “我是何人?”李三坚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整洁的白牙,指了指笑着问道。   “你是李三坚啊?”朱勔闻言纳闷的问道。   “没错,某姓李名三坚,字翰韧,你看李某像个痴呆之人吗?像个与你一般愚蠢如猪之人吗?”李三坚又是一笑道:“小儿的把戏,也敢在李某面前卖弄?翰韧乃是恩师所赐,意为坚强、坚韧、坚毅,奸贼,有何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欲强加大罪于李某,今日断不可行。”   若是今日李三坚招任此罪,那么李三坚是必死无疑了,还会连累到家人,为自己在赵佶面前求情什么的,皆是一派胡言,为糊弄小儿的把戏,只怕自己今日招认了,明日便会死于非命,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   既然如此,还不如死不招认,就算自己捱不过残酷的刑罚,大不了自尽,大不了一死而已,也免得连累家人,李三坚心中暗暗下决心道。   李三坚唯一害怕的就是想死,却不一定能够死得了。   “来人,上刑!”朱勔闻言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大声吼道。 第四十七章 奴才的奴才   宋开封府御史台台狱刑房之中   “朱大官人,上何刑?”   刑房之中,朱勔恼羞成怒,命人给李三坚上刑,于是台狱之中的两名院子,狞笑着问道。   “上何刑?咱哪里知道你们这里有何刑啊?你们就看着办吧,紧着能令他招供的刑上便是,出了何事,有咱替你们担着。”朱勔闻言瞪着两名院子说道。   “哦,朱大官人,你瞧好吧。”一名院子应道。   “瞧这细皮嫩肉的...”另一名院子,脱下了短衫,露出了身上的黑肉,走到李三坚面前狞笑道:“上大刑恐怕会坏了他的身子,不如先给他来个‘二龙吐须’?”   “哥哥,何谓‘二龙吐须’”一名院子明知故问的问道,目的就是先将李三坚吓个魂飞魄散、屎尿齐流的,如此就事半功倍了。   “就是先让他吃点面条啊,然后...嘿嘿!”院子狞笑道。   所谓“二龙吐须”,就是先将犯人毒打一顿,然后关进暗房里饿上两三天,期间只能喝点水维持生命。   三天之后,狱卒会端上一锅半生不熟的面条让犯人享用。可想而知,此时饿坏了的犯人是饥不择食的,往往会狼吞虎咽吃下面条。   待他吃饱后,便可以来逼供了。如果犯人不招供,狱卒便会将犯人用席子卷起来,并倒吊起来。不久之后,犯人会百脉颠倒,一股血冲上脑门,双眼发直。   刚才吃的一大锅半生半熟的面条就会一根一根地从口鼻处流淌出来...这种感觉让人天旋地转,生不如死。   面条吞下肚后,面条会在犯人的肚子里快速膨胀,以至于他被捆绑吊挂后,血液一下子汇聚在脑门上,眼胀气促,滞留在食道中发胀的面条就会从口鼻中流出,堵塞住呼吸道。   被刑罚的囚犯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身心都受到很大的折磨,这让人感觉比死更痛苦。   如此残酷的刑罚,却取了个极为优雅的名字,名曰“二龙吐须”,在“二龙吐须”之下,能捱得过去的,便可称为好汉,便可称为硬汉。   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捱得过“二龙吐须”的,若犯人仍是不招,那么后面还有许多酷刑等着这些好汉、硬汉的。   能够捱得过所有酷刑之人,几乎就是没有的,除非是死人。   此刻的李三坚为了自己家人,已然是心存死志了。   “何人要给俺兄弟要上刑啊?何人要给俺兄弟上‘二龙吐须’啊?”   正当数名院子准备“二龙吐须”酷刑所需之物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随后一名殿前亲军的将领穿着一身威武的戎装,在十数名殿前宿卫的簇拥之下,鹰视虎步、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刑房。   “高二哥哥?”李三坚见到此人,就如见到救星般的,是长舒了一口气。   此人不是高俅,又是何人?   高俅自延福宫得赵佶旨意后,便赶往御史台台狱。赶到御史台台狱之时,顿使御史台诸官吏感到异常纳闷,感到异常的无奈。   今日夜里这是怎么了?先是那名女子,后是朱勔等应奉局之人,现在又是高太尉及一众皇宫宿卫,而且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李三坚...   这些人他们是谁也惹不起了啊!   那名神秘女子不用说了,身份极为特殊,能够不去招惹就没必要惹祸上身了。   而朱勔为赵佶跟前的大红人,为权势熏天的蔡京义子,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而这个高俅高太尉更是如此,为宋帝赵佶的家奴,潜邸之臣,新进权贵。   自西北混个几年回来,便成为了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眼看着就要接替殿帅王恩的位置了,眼看着就要掌“三衙”之精锐兵马了。   最为关键的是,高俅为赵佶所信任,所宠信,如此之人,也不是他们这些台狱的官吏惹得起的。   因此高俅等人是如入无人之境,直接闯入了御史台台狱的刑房,正好见到这一幕,高俅也就开口喝止。   “太尉...”数名院子见高俅带人闯了进来,连忙点头哈腰的请安道。   其实院子当中的许多人是不认识高俅的,但见这阵仗,也是被吓了一跳,也是不敢不恭敬有加。   “啪!”高俅向着李三坚点了点头,随后就是一记耳光扇在了一名院子的脸上,将此名院子扇得天昏地暗的。   “直娘贼的混账王八蛋,堂堂朝廷命官,尔等也敢上刑?”高俅指着众院子怒骂道。   “这...小人...”被扇得晕头转向的院子捂着脸,看看高俅,又看看朱勔,面呈难色,心中是委屈、憋屈之极。   “啪!”高俅又是一耳光扇在了一名院子脸上,怒喝道:“你们这些个撮鸟,还不给俺兄弟松绑?”   此时李三坚已被架上了刑架,准备行刑。   于是院子们慌忙应了一声,七手八脚的就去解李三坚身上的绳索。   高俅声色俱厉的也还罢了,他身后十余名虎视眈眈的军汉也不是闹着玩的,若是被打上个百八十下军棍,岂不是会吃眼前亏?   好汉不吃眼前亏,诸院子权衡利弊,于是就遵从了高俅之言。   “且慢!”朱勔见高俅等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先是被其气势所慑,心中有些惴惴,可此时高俅居然命人放了李三坚,于是忍不住开口阻止了院子,并阴阳怪气的对高俅说道:“哟,这是哪里来的太尉,居然管上了御史台台狱之事?”   朱勔今日必须拿到李三坚的口供,否则事情拖久了,必然生变。此时朱勔等人手中几乎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李三坚勾结侬氏后裔,图谋不轨。   无证据,便是诬告,因此朱勔是异常的焦急。   朱勔当然知道高俅,只不过二人素未谋面而已。   “俺当是何人啊?原来是朱大官人,失敬,失敬!”高俅闻言咧嘴一笑道。   “好说,好说,咱正是...”朱勔见高俅笑容满面的,于是也不便继续冷嘲热讽了,打算与高俅客气两句,然后看看能够再重贿于他,让高俅不再插手李三坚之事。   不料高俅忽然脸色一变,打断朱勔的话,指着他喝道:“俺可是陛下亲赐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你又是哪个裤裆里漏出来的? 腌臜猢狲,修园子的奴才的奴才,直甚么屁?没你娘的鸟兴,也敢问俺?俺高二...”   别人惧怕蔡京、朱勔,高俅可是不惧。   高俅为宋帝赵佶家奴,为潜邸之臣,此时又深受赵佶宠信,擢掌御前亲军,拱卫大宋京师,拱卫皇宫,拱卫赵佶。   而蔡京、朱勔毕竟是后来得宠的,论资排辈,蔡京、朱勔都得靠后站。   朱勔为泼皮出身,高俅也是,同时高俅混迹市井之间的时候,朱勔还在玩泥巴呢,因此高俅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是层出不穷的,将朱勔骂得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青一阵的,骂得朱勔是呆若木鸡,是半响插不上话。   高俅始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作为掌皇帝亲军之将领是不能够与得势掌权的大臣走得太近的,否则并将会引起皇帝的疑心。   一文一武,一内一外,勾结在一起,好得就跟穿一条裤子般的,岂不是立即会改了朝换了代?最起码也会将皇帝视作傀儡。无论是何种情形,都是皇帝无法接受的,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童贯与蔡京是走得近,为多年的老友,同时童贯也是掌军的,但童贯掌的是外军,掌的是宋西军,而不是御前亲军,童贯这辈子也别想掌御前亲军的。   如此,若童贯稍一露出谋逆之念,皇帝一纸诏书,便可要了童贯的性命。   同时童贯还是个阉人,无论其如何掩饰,如贴假胡须等等,也是改变不了其是个无后之人的事实。   而阉人造反,且不论其是否能够成功,就算成功,也是做不了几天九五之尊的,最后还得将帝位让与他人,同时就算阉人造反成功,在这个世上,仅是口诛笔伐的,便可将其淹没。   纵观古今,阉人造反的是寥寥无几,而那几个胆大包天造反的阉人,最后的结果几乎就是落个满门抄斩、身首异处的下场,大多数权势熏天的阉人最多也就是控制皇帝,将皇帝视作傀儡,而不敢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因此高俅不怕蔡京,不怕得罪蔡京,更不惧面前这个,被高俅骂作“奴才的奴才”之人的。   另外就是,高俅已经察觉到了宋帝赵佶有宽宥李三坚之意,因此高俅此时正好报恩还情。   想当年,在高俅穷困潦倒之时,李三坚却将家中仅有的两贯钱送与高俅的,此事高俅至今难以忘怀。   高俅指着朱勔破口大骂,口沫横飞的,口水喷的朱勔满头满脸的,使得朱勔恼羞成怒,也是叉腰,指着高俅怒骂道:“你这厮,如何敢小觑我?咱修园子,你不也是个毬奴吗?凭何骂我?”   李三坚只知道高俅从前姓高名二,而不知其真实姓名,其实高俅从前是姓高名毬。   而此时朱勔便是嘲讽高俅是凭毬而上位的,也就是凭蹴鞠取宠于宋帝赵佶的。   “砰!”这下换高俅恼羞成怒了,毫无征兆的挥出一拳打在了朱勔的鼻子上,顿时将朱勔打得鼻梁骨塌陷,鼻血长流。 第四十八章 高太尉(上)   “腌臜打脊泼才,别人惧你,俺且不惧你。你这精贼也敢点视俺?送你一对精赤拳头,叫你识得俺高二!”   宋开封府御史台台狱刑房之中,高俅揪着朱勔就是一顿饱揍,将朱勔揍得哭爹喊娘的,满屋乱窜。   高俅在西北之地混了数年,也不是白混的,最起码是与西戎是交过锋的,是上过战场的,且不论其在战场之上是否勇猛无敌,但对付只会欺压百姓的,个头又较为瘦小的朱勔,是搓搓有余的。   高俅一边高声怒骂,一边追着朱勔好一通暴揍,将朱勔揍得幞头也歪了,黑色披风也扯掉了半边,身上的锦绣丝袍也是撕成了条状,脸上更是鼻青脸肿,鼻血长流,模样是惨不忍睹,狼狈之极。   主子被人胖揍,朱勔手下皆是面面相觑,有心上去帮忙,可又害怕高俅及其手下军汉...   不过半响之后,还是有数名朱勔手下,借劝架之机上去帮忙,对着高俅推推搡搡的。   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呢。于是高俅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砰!”高俅不由得大怒,挥拳先将一名朱勔的手下砸翻,随后回头对手下十数名军汉怒道:“尔等还发甚鸟呆啊?给俺打,打死这些个入娘撮鸟,打伤了,俺两贯钱钞随他看郎中去,打死了,叫他们家人来收尸,俺给他们做个道场...”   众军汉早就想动手了,此时得令,撸起袖子,便是一哄而上。   众军汉也不用兵刃,拿着桌椅板凳,高声叫骂着就向朱勔等人扑了过去,与朱勔等人乒乒乓乓的斗在了一起。   事情到了此时,朱勔及其手下也无法退却了,也无法示弱了,无法全身而退了,于是也是拿着各种家伙什,大呼小叫的迎着高俅等人扭打在了一起。   刑房之中的桌椅板凳被拆个七零八落的,却是不够用,于是乎各种刑具便成了武器。   众人是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拳头或拿着拿着各种家伙什, 是你来我往,人人脸上鼻青脸肿,衣服褴褛不堪,刑房之中也是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是飞来飞去的,打斗的呼喝声、叫苦声、惨叫声等等各种声响也是不绝于耳,直将一个阴森恐怖的刑房变成了一个喧嚣无比的争斗之所...   双方扭打在了一起,御史台台狱诸院子对双方是互不相帮,不过也并非袖手旁观,无事可做,而是七手八脚的先将李三坚自刑架之上扶了下来,然后扶在一张摔掉椅背的椅子之上坐了下来,甚至还给李三坚泡上了一壶香茶...使得李三坚看起来像是,领着一群台狱院子坐在椅子之上,边喝茶边欣赏双方打斗...   朱勔手下那些只知运石头的,如同挑夫一般的汉子,平日里只有本事欺压良善之人,又怎是这些个如狼似虎的宫廷宿卫对手?   若是高俅等人收拾完了朱勔等人,回头定会找诸院子算账的,因此伺候好了李三坚,说不定能够避免皮肉之苦的...   事情果如诸院子所料,只片刻间,高俅领着众宫廷宿卫将朱勔及其手下揍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的。   众宫廷宿卫虽为宋御前亲军之中的普通士卒,但其中的许多人身份可不简单,为高官显爵门第出身,得祖荫在御前亲军服役,甚至一些人还是皇亲国戚,当然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因此平日里也是个个极为嚣张跋扈,打起架来个个是毫不手软。   宋之战争此时主要集中在了西北部,主要是与西夏之间发生战争,同时与西夏作战的军队主要集中在了西北部,名为“西军”。   西军久经战火,长年累月的上阵厮杀,因此战阵经验极为丰富,为久经沙场之人。   而集中在京师附近,拱卫京师的诸大宋精锐禁军却是数十年未经历过战火了,“三衙”诸军也同样如此,数十年未上阵厮杀,其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   但“三衙”诸军之中的众军卒、众宫廷宿卫打仗不行,打架可不含糊,个个如狼似虎的,对付朱勔及其手下却是搓搓有余的,   于是朱勔及其手下被揍得哭爹喊娘的,绕着刑房乱跑乱转,刑房之中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   “多谢高二哥哥了...”朱勔及其手下被高俅带人揍得落花流水的,并被高俅等人撵走,待事态平息下来之后,李三坚拱手谢道。   “三郎不必客气,来人,安排吃喝,俺今日好好与俺兄弟吃一壶酒。”高俅挥了挥大手道。   高俅等人虽大获全胜,但杀敌三千,自伤八百,高俅模样也是狼狈不堪,身上的锦甲被扯成了条状,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颊之上还有不知被何人抓出的三道血痕...   不过高俅等人乃是得胜之师,因而不免是得意洋洋的,同时高俅吩咐下去,台狱之中的官吏、院子也是不敢怠慢,忙不迭下去准备酒菜。   有高太尉为李三坚撑腰,李三坚的待遇立即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与从前相比,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用高太尉吩咐,狱卒们早已给李三坚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物。   同时关押李三坚的囚室也是不动声色的换了一间较为宽敞明亮的囚室,囚室之内一应用物也是样样齐全,甚至还有一张书桌,桌上有一些书籍、笔墨纸砚等等,以供李三坚读书、习字。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哎,三郎啊...”高俅与李三坚来到台狱之中的一间干净的屋子后,高俅提着酒壶,给李三坚倒了满满一碗酒后,对李三坚叹道:“你我兄弟二人十年未见,却不料在此牢狱重聚啊。”   早在岭南儋州之时,作为苏轼随从的高俅就与李三坚相识,当年还是高俅将年少的李三坚领进苏轼之门的,当时两人可是亲如兄弟的,此为故人之情。   随后二人进京,最后也同时投在了端王府中,之后端王赵佶登基,一个去了西北从军,一个状元及第做了官,此为同僚之谊。   同时两人同为宋帝赵佶的潜邸之臣,可如今一个西北从军,立下边功,为大宋“三衙”禁军“三帅”之一,掌大宋精锐兵马,谓之“高太尉”,可一个却沦为了阶下囚,生死难料,如此巨大的反差不免令人唏嘘不已。   “让哥哥见笑了!”李三坚苦着脸笑了笑,自顾自的将酒碗之中苦涩的酒一饮而尽后说道。   牢狱之中准备的酒水能够好到哪里去?味道是苦涩无比,但此时李三坚饮下去,就如饮甘露一般。   李三坚已经数月没有饮过酒了,都快忘了酒是何味道了...不但是无法饮酒,连喝的水也是奇臭无比,水中还有各种令人作呕的爬虫或杂物。   “不是哥哥我说你。”高俅闻言说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哉?放着好好的官不做,非要上甚奏疏?蔡京、朱勔之辈祸国殃民,又与你有何干系?这下好了,此时他们不但要治你大不敬之罪,还要治你谋逆之罪啊,对了,三郎你是真的与侬氏后裔有干连...啊?”   “哥哥说哪里话?”李三坚闻言苦笑摇头道:“兄弟不过是一些女子相识,他们便强行说她们为侬氏后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哥哥,你瞧兄弟像个谋反之人吗?陛下对我等是圣恩浩荡,臣下又何故起反叛之心啊?谋逆造反?他们也太看得起我李三坚了。”   “照啊!”高俅闻言挥了挥拳头后,将碗中酒也是一饮而尽后笑道:“说别人造反,说不定俺信,可说三郎,俺高二是打死不信的,一介书生造反?拿什么造反?拿纸与笔造反吗?三郎,俺今日来,就是告诉兄弟一件喜事的。”   “喜事?兄弟何喜之有啊?”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你知道俺为何前来狱中看望你吗?呃...当然是为了兄弟之情,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的。”高俅笑容有些尴尬的说道。   “为何?”李三坚放下酒碗平静的问道。   高俅并非为了所谓的兄弟之情前来狱中看望自己,李三坚对此是心知肚明的,但李三坚并不怪他。   背负着谋逆嫌疑之人,旁人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因此高俅能够来狱中看望自己,无论其出自什么目的,李三坚都是感激高俅的。   “是官家之意。”高俅看着李三坚微笑道。   “官家之意?”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正是,正是陛下之意。”高俅点头道:“官家说,高俅,你已回京多日,为何不去看看你的兄弟三郎?这是官家的原话,哥哥可是半个字都未改呢,因而哥哥今日就带人来到了狱中。”   你已回京多日,为何不去看看你的兄弟三郎?李三坚心中默默咀嚼赵佶这句话的含义。   难道是他已经存有宽宥自己之心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或者是赵佶也对高俅起了疑心? 第四十九章 高太尉(下)   宋东京开封府御史台台狱一间干净的房间之中,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高俅,也就是高太尉前来看望李三坚,两人把酒说起往事,不免唏嘘不已。   “三郎...”高俅喝两口酒后对李三坚说道:“由此看来,官家已有宽宥你之意啊。”   “宽宥?”李三坚闻言摇头苦笑,喝了口闷酒之后方才开口道:“哥哥,你知道古之帝王最在乎的是什么吗?”   “这...”高俅想了想后答道:“当然就是江山社稷了,三郎你的意思是...?”   李三坚点点头后说道:“古之帝王最在乎就是其江山社稷,江山稳固,社稷为重。君王统万里河山,眼睛里是揉不进半粒沙子的,在江山社稷面前,什么亲情,什么友情,什么故人之情,皆可抛之。在江山社稷面前,父子、兄弟等等,皆可骨肉相残。”   “官...官家也是如此吗?”高俅闻言结结巴巴的问道。   高俅问罢,还看了看四周,屋内空无一人,只李三坚与高俅二人。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啊,高俅心中暗道,可敢说出此话之人,却是极为少数的。   “概莫能外!”李三坚声音很轻,但却是很肯定的说道:“因此哥哥说官家有宽宥兄弟之意,弟却不以为然,我李三坚并无谋反之意,可却被他人诬陷,于是兄弟我便成为了那粒沙子,不将这粒沙子剔除,是寝食难安也!”   “你的意思是...仍是...免不了...?”高俅闻言问道。   “这倒不是!”李三坚摇头道:“我李某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种就是作为沙子被剔除,一种就是能够证明李某不是沙子。在证明李某不是沙子之前,断无轻饶的道理。”   高俅闻言呼出口长气后又问道:“想必官家是明察秋毫的,三郎你放宽心便是。现在当务之急,是你三郎如何证明无谋反之意?三郎你有何妙策?”   “妙策?没有...”李三坚坦言答道:“兄弟我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的。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欲将此罪名强加于李某头上,也没那么容易。不过哥哥,我估计,兄弟我也许还要在狱中呆一段日子的。”   “这是为何?”高俅闻言问道:“三郎你在狱中数月,官家是不闻不问的,此刻官家令哥哥我前来狱中看你,必然已是有了放你出狱之念啊。”   “呵呵,哥哥难道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李三坚闻言笑道:“哥哥你知道官家在此数月间,对李某不闻不问吗?”   “哥哥是粗人,实在不懂官家的心思啊,三郎你有话直说便是,今日此地只你我兄弟二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高俅说道。   你哪里不懂?李三坚心中暗道,你不懂赵佶的心思的话,也坐不上“三帅”之一的位置的。   “不过是在暗中观察而已,观察朝中,观察京师,观察闽地,观察泉州啊。”李三坚点头说道。   其实道理很简单,蔡京看出了赵佶的心思,李三坚也何尝不是如此?   若是谋逆造反的话,仅凭李三坚一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李三坚一人造反,三两狱卒便可立即将李三坚拿下。   但凡谋逆造反者,必然会是有其拥趸的,其拥趸者越众,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特别是军中的拥趸。   武臣、军队图谋不轨,向来是朝廷大忌,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武臣、军队造反可是要比普通百姓造反,成功的几率要大上许多。   宋太祖皇帝赵匡胤不就是黄袍加身吗?被手下一众文武,被手中军队强行推上了皇帝宝座,当然是否是真的强迫,这还有待考述。   赵匡胤也就是半推半就,勉为其难,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坐上了大宋皇帝宝座...   因此蔡京、李三坚就不难看出,赵佶这是在观察,在观察动静,特别是福建军的动静,一旦福建军有何异动,便可坐实李三坚谋逆之事。   李三坚在狱中数月,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因此李三坚虽然看出了此处关键,但却是无可奈何,无从得知外面的情形,也只能够祈祷了,祈祷福建军之中自己的一干心腹将领,千万不能够有任何冲动之举。   “三郎言之有理。”李三坚不了解外面的情形,高俅是了解的,且还不是一般程度的了解,是非常了解的。   高俅自回京之后,就一直伺候在宋帝赵佶身边,又怎能不了解?于是高俅对李三坚说道:“此时三郎你应当更加宽心了,据俺所知,朝中是有人替三郎上奏疏申辩的,但不过是寥寥数人而已,而福建路却一如往常,无任何异动的。三郎,话说到此处,俺倒是醒悟了,这也就是官家命俺前来狱中的原因吧?”   “呵呵,看来李某在朝中的人缘不怎样啊?”李三坚闻言心中暗喜,真若如此,那么李三坚脱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高俅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涉及到谋逆一事,人缘再好,也无人敢替李三坚说话,除了数个不怕死,不怕受到牵连之人的。   以李三坚如此聪明之人,难道还不知道吗?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高俅心中暗道。   “哎,三郎,你的事情俺也听说不少了。”高俅随后对李三坚叹道:“你我兄弟二人以往在端王府伺候,按说你我兄弟二人皆为官家所宠信之人,可你今后事情...今后的事情坏就坏在‘强军’二字,你在泉州,在福建路练新卒,建舟师,倒是练出了一支强军,剿灭贼寇,是所向披靡,可也引起了朝廷的猜忌啊。其实为一镇之郡守,强军剿贼,也是职责所在,可也坏在了一件事情上,那就是得罪了蔡京、朱勔等人,而且是往死里得罪,再加上一些事情,便引起了官家的疑心啊。”   “哥哥是个明白人。”李三坚叹了口后点头道。   不久的将来,将会发生一件大事,这件大事目前只李三坚一人知道,可却说不出口,憋在心中是异常的难受。   因此李三坚心中不知不觉就有了强军之念,以应对将来的变故。   可宋是在唐、五代十国后的朝代,而唐、五代十国是深受诸侯割据之苦的,因此宋是异常害怕再重蹈覆辙的,于是便有了“强干弱枝”之说,对地方是异常的警戒,宋之各个皇帝对此都快成神经质了...   稍有风吹草动,必会将其早早的消弭于无形。   李三坚为赵佶的心腹大臣不假,为一名文官也是不假,可强军之举,再加上得罪了蔡京、朱勔之辈,再加上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情,就引起了赵佶的疑心了。   他娘的,活该你倒霉,此刻李三坚心中暗骂道。   “哥哥,你现在掌‘三衙’之禁军,今后打算如何?”良久之后,李三坚问道。   心胸狭窄,阴险狠毒,陷害忠良,可此时李三坚看高俅,是怎么看也不像啊。   非但如此,高俅虽为市井泼皮出身,但人却是极讲情义的,对他有恩的故人,高俅必会报答。   高俅曾为李三坚之师苏轼的随从,与苏轼曾为主仆关系,在苏轼死后,在苏轼被列入“奸党”之列后,却并未落井下石,反倒是对苏轼后人及其门人是多加照顾的。高俅不忘苏氏,每其子弟入都,则给其养恤甚勤,是颇为时人所赞许的。   仅凭于此,就值得李三坚与其深交。   因此李三坚想救他,原因就是高俅今后必然会成为一只“替罪羊”。   可此时的李三坚是自身难保,却又不知该如何相救,却又不知该如何提及此事。   “什么今后怎样?俺为殿前侍卫,当然就是尽忠义,护君护国,以报陛下天恩啊,还能怎样?”高俅闻言诧异的问道。   此事还是算了吧,今后再说吧,李三坚摇摇头心中暗道,此时说起今后的那件大事,必然就会被人认为是得了失心疯之人,甚至自己身上又会多了一条罪名,那就是恶咒大宋...那么李三坚不死也要死了,将会是死得异常凄惨...   “没什么...”李三坚闻言连忙拱手,满脸堆笑的答道:“兄弟还未恭喜哥哥升官加爵啊,这里恭喜哥哥了。”   “哈哈,好说,好说,我说三郎啊。”高俅闻言也笑道:“你我二人亲如兄弟,哥哥我别的本事没有,但在此大牢之中护得兄弟周全,这些许本事还是有的。哼,在官家旨意之前,谁也不能够动你,动你就是动俺高二,俺日月双刀与他说话。”   高俅说的如此豪爽,无论真假,李三坚都是感激的,于是拱手对高俅说道:“三坚多谢哥哥了,哥哥对兄弟之情,弟永世难忘,不过哥哥,现在有件事情,恳请哥哥周全一二。”   “哎,三郎,快免礼吧,想当年,你求学于苏公,还是俺教你行礼的呢,哈哈!”高俅想起当年往事,不由得笑道:“三郎,你有事就说罢,哥哥尽量助你便是。”   “敕书楼,五库三、十二。”李三坚闻言说道。 第五十章 四司会审(一)   “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宋开封府衙门之内,一身素衣的李三坚站在开封府戒石之前,心中默默的念着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留下的这十六字的《颁令箴》。   其实《颁令箴》并非帝赵光义所创,而是赵光义摘自后蜀孟昶所书的《颁令箴》之中的十六个字,并刻在了大宋每个衙门里的戒石之上,作为戒石铭   孟昶即是那个被赵光义抢了老婆的倒霉蛋。   后蜀孟昶的妃子,号“花蕊夫人”,孟昶降宋后,花蕊夫人即被掳入大宋后宫。   赵光义是既用孟昶的女人,又用孟昶的文章、文字...   李三坚想起这桩往事,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李状元,为何发笑啊?”   李三坚周围是一群负责押送他的御史台台狱院子,将李三坚紧紧的围着,生怕他逃逸或者发生什么变故。其中一门院子见李三坚忽然发笑,于是好奇的问道。   赵佶近日颁下旨意,着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法司勘鞠李三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勘鞠地点定在了宋开封府府衙之中。   李三坚是时隔十余年,又回到了开封府府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此时虽李三坚离开开封府府衙时间已久,但府衙之中的官吏,尤其是一些未挪窝的官吏,还是认识李三坚的,此时均是站在府衙附近,默默的看着李三坚。   当年那个大名鼎鼎的开封府府衙李推官、李判官又有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李三坚为开封府府衙判官、推官之时,是屡平冤狱,为民做主,最后杖毙当朝国公,此事已被人写成了戏曲、评书,是广为流传。   开封府府衙之中的众官吏,看向李三坚的目光,有同情,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等目光,就是没有瞧不起的目光。   大宋状元郎,年纪轻轻便为大宋推官、判官、太守、经略使等官职,为百姓所称誉,为世人所敬仰,如此人物,令人不禁自惭形秽。就算此时李三坚为阶下之囚,但也并不使人瞧不起李三坚。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三法司勘鞠、会审,这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李三坚心中暗暗自嘲道。   与李三坚此前在御史台台狱之中估计的差不多,宋帝赵佶还是不肯轻易放过李三坚,还是不肯轻易赦免李三坚。   因此才有了三法司勘鞠、会审之事。   天刚蒙蒙亮,李三坚就被押至开封府府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开衙,使得李三坚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是这么晾着,总是被关在御史台台狱之中,这样的日子,李三坚早已是无法忍受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李三坚又不是没有死过,此刻李三坚唯一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娘亲及诸位妻妾,还有两个不知是男还是女的孩子。   “带犯官李三坚!”   正当李三坚在想着自己心事之时,府衙大门终于打开,两队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两侧,口中吆喝着,将李三坚“迎”进了府衙。   “啪!跪下!”   府衙大堂之中,共设有五张公案台,公案台之后坐着身穿或紫或朱官袍的无名年龄均在五十岁以上的官员。   五人之中,李三坚倒是有两位熟人,心中不禁一喜一忧的。   一人便是刑部侍郎,当年李三坚桂州发解试之时,曾为主试官的胡文海。   此时胡文海已迁官至京师刑部侍郎,为李三坚的老相识了,并且一直以来,对李三坚欣赏有加,因而李三坚见到胡文海居然为勘鞠官,心中又怎能不大喜过望?   可一名六十余岁的紫袍官员却令李三坚极为尴尬,此人不是蔡京又是何人。   蔡京端正在大堂一侧,与其他四名官员相距较远,看模样蔡京应该是奉旨前来听审的。   李三坚已经与蔡京十余年未见面了,蔡京也老了许多,已由中年人变成了老年人,身体是明显发福,已经有了明显的肚腩,不过此时的蔡京虽已六十余岁了,但却不显老,看起来仍是一副身体健硕、精神矍铄的模样。   当年李三坚未知蔡京之名时,还是对他有不少好感的,当年端王府那名气度非凡的中年人,李三坚至今难忘。随后李三坚就知道了蔡京,便不由自主的开始厌恶蔡京,但当时也只是厌恶而已。   两人真正开始互相视作仇寇、势同水火,便是蔡京立“元佑党人碑”之时,蔡京辱李三坚视为父亲般的恩师苏轼,李三坚又岂能与其善罢甘休?   不过对于蔡京自执政以来的一些变革措施,李三坚还是较为敬佩的。   因此李三坚对这个曾经的泰山老大人是又敬又恨。   “罪官李三坚为何不跪?”向着李三坚怒吼之人,为开封府尹汪閣。   汪閣熙宁年间进士及第,模样长得较为粗狂,不像个书生,倒像个武臣。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就像两把刷子般的,脸大眼睛小,脸就像个大盘子一样,而双目却较小,就似两颗绿豆般的镶嵌在了脸上,不过两只小眼睛就闪现出了两道精光。   开封府尹并非常置官职,一般加储君,而负责开封府的官职常为为“权知开封府事”,能够得开封府尹官职之人,实为朝廷中枢重臣,如寇准、包拯、欧阳修等人。   开封府尹的品极几乎都是在三品以上,几乎就是位极人臣了。   而汪閣之所以能够得开封府尹官职,主要就是一个字,那就是“狠”字。   汪閣治理开封府,是刑法严峻,如盗窃一文钱,汪閣便能断个脊仗、黥刑、发配三千里等重罚,罪行稍重者,便是断足断手,或是斩刑,在汪閣的屠刀之下,倒也将开封府治理得“国泰民安”、“四海生平”的,因此初为权知开封府事的汪閣,便被朝廷擢为开封府尹。   大宋三法司,刑部胡文海,权判大理寺事傅墨卿,御史中丞石公弼,再加上开封府尹汪閣,于是就相当于四法司勘鞠李三坚了,几乎就是大宋主要法司的主官都来齐了,不可谓不“隆重”也...   汪閣看了一眼蔡京,随后对着李三坚,嫉恶如仇的怒喝道。   谋逆之罪,若是由开封府单独勘鞠,若是落到了汪閣手中,定会是断个凌迟处死、夷灭三族的大罪,若是李三坚抵死不招,那么汪閣定会施重刑于李三坚,直至其招供为止。   “跪?”李三坚挺直了腰杆,挺起了胸膛,长身而立,看着汪閣冷笑道:“李某跪天跪地,跪君王,跪师长,跪父母,除此之外,天下任何人皆当不起李某此一跪也!”   数月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杀威杀得李三坚倒是满腔怒火。   李三坚自问对得起朝廷给的俸禄,自问对得起朝廷给的官职,自问对得起赵佶,自问对得起福建路百姓,可居然落到了如此下场,如此怎不令李三坚是愤怒异常?   “啪!”汪閣将惊堂木重重的在木桌子上拍了一记后,怒道:“大胆狂徒,还敢顶撞本官?罪官为何不跪?殊不知,不老实认罪伏法便是罪加一等吗?”   汪閣怒吼之时,是须发皆张,绿豆小眼瞪得圆溜溜的,差点瞪出了眼眶...惊堂木也是拍得震天响,差点将檀木桌子拍出一道裂纹。   如此气势,如此官威,若是换做一般的斗升小民,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早已是唯唯诺诺,官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可李三坚为何人?堂堂大宋从五品官员,一路之长吏,曾为法司官员,又如此不知这些人等的伎俩?又如何能够为其气势所慑?   老实招供,只怕会死得更快,罪加一等?凌迟处死、夷灭三族罪加一等还能加到哪里去?   “认罪伏法?李某何罪之有?”于是李三坚面不改色的反问道。   “勾结反贼,此等谋逆大罪,当夷三族!”汪閣冷冷的答道。   “哦,勾结反贼,谋逆大罪?”李三坚闻言平静的问道说道:“不知道这位相公尊姓大名啊?”   “本官姓王,开封府尹汪閣,今日奉旨勘鞠你李三坚。”汪閣有些得意的答道。   “汪閣!”李三坚忽然脸色一变,对汪閣说道:“但凡案件,无不为人证、物证俱在,方可定罪。你定李某勾结反贼,谋逆大罪,这人证何在?物证又何在?你汪閣既为开封府长吏,是为法司之官,难道平日里就如此断案的吗?就如此草菅人命吗?”   汪閣不客气,李三坚也犯不着与他客气了,先将他羞辱一通,出口心中恶气再说。   最好能将面前这个如茅坑里的石头一样的,又老又臭又硬的老家伙气晕过去,那么四司就少了一司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带人证、呈物证!”汪閣倒是没被气晕过去,只是被羞得脸色通红,大声吩咐堂中胥吏道。 第五十一章 四司会审(二)   绕过刻着“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个大字的戒石铭,便是开封府府衙正厅,也就是府衙大堂,为开封府发布政令,处理政务以及府衙举行重大活动,公开审理要案之地。   而府衙大堂与二堂之间有道宅门,名曰屏门,穿过屏门,便是府衙二堂,在二堂之中可以清晰的听到大堂之中的对话,当然前提是声音不能太小。   此刻一名年轻宫中内侍首领领着几个小黄门于二堂之中,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府衙大堂之中审讯李三坚。   年轻内侍一边细细的聆听,一边不停的摇头。   “你这厮,摇头作甚?”正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在年轻内侍耳边响起。   “不是对手啊...几句话就看出来了,几个老家伙居然不如一名年轻人。”年轻内侍闻言脱口而出答道。   嗯?居然有人胆敢如此对自己说话?年轻内侍回过神来,于是气得回过头来,打算呵斥两声,结果不回头也还罢了,一回头,顿时被吓了一跳。   站在年轻内侍面前的这个三十余岁、一身道袍之人不是大宋皇帝陛下,又是何人?   赵佶笑吟吟的看着年轻内侍。   “陛...陛...下...你为何来此?”内侍李彦转头看见赵佶后,顿时被惊出一身白毛汗,都有些慌不择言了。   “怎么?吾不能来吗?”赵佶笑吟吟的问道。   “啪!”李彦伸出右手在自己右脸之上轻轻的拍了一记后,躬身说道:“奴婢不知官家到来,冲撞了御驾,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赵佶明明吩咐自己将大堂之中的每一话都记下来,然后回禀他,可他为何自己又跑来了?李彦心中暗暗纳闷道。   “都给吾安静。”赵佶大度的挥了挥手道。   赵佶随着站在二堂之中,用心听着大堂之中的审讯。   李彦见状慌忙寻了张椅子,并在椅子上放了块黄缎面的垫子,扶着赵佶坐了下来。   “王府尊,不必如此心急嘛。”大堂之中端坐着的御史中丞石公弼见开封府尹汪閣着急忙慌的就要将证据抬出来,于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但凡审讯人犯,万不可自己先乱了阵脚,不能上来就将自己的底牌亮给对方的,石公弼心中暗道,有经验的法司官总是会先令对方先乱了阵脚,让对方先露出马脚,如此再趁机一举拿下,令人犯招供。   一味的打打杀杀,这是下策,是最没本事的表现,石公弼等人是不屑为之的。   “堂下为何人?”石公弼随后不理仍是脸色通红的汪閣,看着李三坚问道。   “罪臣李三坚!”李三坚转头也看着石公弼答道。   石公弼,字国佐,越州新昌人氏,宋元祐六年登进士第,先后任宋司法参军宗、正寺主簿、右正言、左司谏等职,今年五十余岁。   “哈哈!”汪閣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方才你不是不愿自称‘罪臣’吗?难道现在又认罪了?”   “正是,李三坚为何现在却自称‘罪臣’?甘愿认罪了?”石公弼闻言也是感到异常纳闷,同时也有些失望,看了汪閣一眼后,问向李三坚道。   素闻大宋状元郎李三坚聪明机智,是能言善辩的,几句话就将堂堂开封府尹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可此时换了个人相问,却立即招认了?石公弼心中暗道。   “石中丞。”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此罪非彼罪也,李某所言之罪乃是辜负了陛下之罪,非谋逆之罪。当年李某离开开封府之时,陛下嘱以重托,将泉州托付给了李某,其后李某稍有寸功,陛下即将福建路托于李某,李某奉旨治理福建路,坚儿此时仍是有海寇袭边,匪患仍是未平,此李某之罪一;福建路百姓此时又深受各种困扰,生活是异常艰难,天下万民乃是陛下子民,福建路百姓亦是陛下之子民,陛下子民如此艰难,臣下难逃其责,此李某之二罪也;李某奉旨治理福建路,盼福建路百业俱兴,可此时福建路百业仍是方兴未艾,此李某之三罪,故李某自称‘罪臣’也!罪臣有此三罪,静待斧钺之诛。”   但凡治理一方,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数年乃至数十年方可有成,建军、强军亦是如此。   李三坚奉旨经略福建路,刚刚才有些起色,便发生了如此变故,那么事情就是半途而废了。特别是李三坚费尽心血,组建的泉州、福建舟师,今后是否还存在,也是未知之数。对此,李三坚是心痛不已。   因此此时李三坚不仅是口出怨言,确实是感到异常心痛。   李三坚此言一出,堂中诸人均是默不作声,脸上神情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怨气还真不小啊!此时二堂之中的赵佶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看了一眼周围均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模样的众内侍,心中感到有些羞恼。   难道是真的错解他了吗?赵佶又转念想到。   “李经略,不可顾左右而言他也,我圣朝东南是有海寇袭边,可不过是介癣之患而已,如此你耗巨资,立强大舟师、练新卒,到底是意欲何为?”半响之后,终于有人说话了,权判大理寺事傅墨卿开口问道。   傅墨卿,越州山阴人,字国华。以祖父恩补太庙斋郎,后转迁实录院修撰,今年,也就是政和三年方迁为官权判大理寺事。   傅墨卿是靠祖荫,方才得官的,并且官还不小,为大理寺之长吏,并无进士功名,是远远比不上那些有功名在身的官员的,因此只想安安稳稳的做几年官,随后转迁他处,可没料到,傅墨卿一上任便遇到了这种事情。   李三坚之事,傅墨卿又怎能不知道?涉嫌谋逆,蔡京及其一干心腹党羽是恨不得置其于死地,可这种事情,弄不好就会惹火上身的。   傅墨卿权衡利弊之后,还是不愿得罪蔡京等人,他一个判大理寺事又如何是当朝宰相的对手?   “正是,正是,啪!”汪閣又将手中的惊堂木拍了一记后道:“勾结反贼,又兴舟师、练新卒,如此不是谋逆又是什么?李三坚,还不从实招来?”   “傅判寺,王府尊。”此刻刑部侍郎胡文海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东南乃是我圣朝财赋重地,维系我江山社稷之安危。介癣之患?东南海寇猖獗之极,不断寇边,袭扰东南腹地,袭扰沿海百姓,令渔民不敢下海捕鱼,商贾不敢下海经商,令海外诸商不敢泛舟而来。崇宁二年,东南海寇便攻打沿海诸地,攻打泉州,攻占漳州,攻城略地、烧杀掳掠,是无恶不作,东南沿海早已是不堪其扰,如此是介癣之患吗?乃是心腹大患也!李三坚是否勾结反贼,还有待公论,又何必与兴舟师、练新卒联系在一起?”   当年李三坚桂州发解试之时,胡文海为主试官,李三坚得解解元,还是胡文海笃定的。此后胡文海在福建路之时,又为李三坚的上官,因此,李三坚在福建路的所作所为,胡文海是了如指掌。   虽胡文海对李三坚的一些作为是颇不以为然的,还是颇有些微词的,但李三坚谋逆造反,胡文海是打死不信的。   况且练军、建舟师一事与谋逆联系在一起,胡文海等人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傅墨卿闻言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就如一尊菩萨般的,端坐在椅子之上。   蔡京也似这般模样,坐在椅上一言不发,就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问一句也就罢了,其他事情就爱怎样就怎样吧。   “我圣朝心腹大患乃是在北,在西北,东南区区蟊贼,难成大患。苏侍郎如此护着此人,乃是为其是苏侍郎故人的缘故吧?”汪閣闻言冷笑道。   于是乎,李三坚尚未回答,审讯的官员先吵了起来。   “王府尊。”石公弼闻言说道:“天下练兵之事多矣,难道皆为谋逆、图谋不轨吗?若练兵皆为谋逆,那么天下还有何人敢练兵?我大宋万里边疆,又拿什么驻防?”   汪閣闻言一时之间,是哑口无言。   “李三坚,有人说你勾结反贼,图谋不轨,对此你有何话说?”石公弼随后面色温和问向李三坚道。   “老中丞。”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李某出身贫寒,原为琼台儋州渔户,后贡举登第,蒙陛下隆恩,方得一官半职,自此便食君俸。既食君禄,便忠君之事、担君之忧,如此方为人臣之道。李某虽顽劣不堪,但蒙恩师自幼教诲,如此道理,又岂能不知?老中丞,诸位相公,李某目前上有老母,下有...两名未见过面的孩儿,还有五名娇妻...如此,李某放着好好的官不做,置家人于不顾,置家人于危险境地,去勾结反贼,图谋不轨,难道李某得了失心疯了吗?勾结反贼之事,不知从何说起?”   二堂之中的赵佶闻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李彦看了看赵佶的脸色,也是露出了微笑。 第五十二章 四司会审(三)   古今帝王者,最在意的就是江山社稷,是否稳固,是否稳如泰山,因而最在意的也是谋逆之事,无论是否符合常理,均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所有帝王,无一例外。   赵谂、赵恢两兄弟谋逆一案便是如此,赵谂不过是一介狂生,得意之时,提了几首“反诗”,虽赵佶根本不信此兄弟二人会造反,但最后还是将其诛杀。   因此李三坚涉嫌谋逆之事,虽也是无稽之谈,但仍是什么作用的,除非李三坚能够证明此事与自己无半点关系。   “带人证、呈物证。”此时开封府府衙大堂之中的负责审讯的所有官员,均被李三坚说得是哑口无言的,因此事情到了最后,只有以证据说话了。   须臾,数名官吏将朱汝明、平阳县县令领进了府衙大堂。   朱汝明看了众审官一眼,又有些心怯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躬身立在了李三坚的左侧。   平阳县驿馆凶狠的劫杀,朱汝明至今心有余悸。   “朱提点,说说平阳县驿馆之事吧,是何人夜袭驿馆,又是何人欲取你们的性命?”汪閣也看了一眼李三坚后,问向朱汝明道。   堂中众人于是均将目光集中在了朱汝明道身上,使得朱汝明有些紧张,呆了片刻后说道:“诸位老爷,小的奉命前往福州捉拿人犯顾龙云父子,并将此二人带离福州,带到了平阳县,因天色已晚,就在平阳县驿馆歇宿。”   朱汝明紧张之下,一时忘了自己也是朝廷命官的身份,或者是习惯成自然了,见到权势比自己大的人,自然而然的便是谦卑不已...   “顾龙云父子为何人?为何要捉拿此二人?”傅墨卿闻言问道。   “此二人原为东海海寇,于崇宁二年归降了朝廷。后我等查明此父子二人是通过一名女子,从而联系到了时任泉州太守的李三坚。”朱汝明答道。   “一名女子?何等女子?”傅墨卿又问道。   “此女姓侬,便是仁宗皇帝之时的反贼侬智高之后裔。”朱汝明答道。   朱汝明此言一出,顿使堂中诸官是交头接耳的,吃惊不已,李三坚面无表情,拱手而立。   虽从前堂中诸人对此事还是有些了解的,但此时听闻,还是有些震惊的。   其实此事说大他也不大,说小也是不小的。   数十年的反贼侬智高早已被朝廷剿灭,此时其后裔重现人间,暂且不论其真假,就算她是真的,仅凭此女能够翻起多大的风浪?就算她是三头六臂的,也是无半分作用。   可此事说小也不小,堂堂朝廷命官,一路之长吏,一镇之郡守居然与反贼后裔相识,这就是条死罪。   事情的大小主要还是看宋帝赵佶是如何考虑的,赵佶说大就是大,赵佶说小就是小。   “李三坚,此刻你还有何话可说?”汪閣闻言,又将惊堂木在桌上拍了一记后,向着李三坚大声喝问道。   手都拍得酸麻无比,今日回府,但使小妾好好按摩一下手腕了,汪閣心中暗道,当然除了手腕,还有其他地方的...   李三坚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无凭无据的事情,李三坚懒得与其分辨。   龙灵香之事,李三坚早已清楚,早已知道了她确实为侬智高的后裔。   但由此就断定李三坚有谋反之意,确实是冤枉了他   李三坚当时不过是因为心慈手软,从而放过龙灵香母女三人而已,可此时的李三坚又该如何分辨?此事越辩就越有口难辩,到了最后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也是那五谷后来之物了,因此此时抵死不认此事,是为上策。   看来此事真有后患,最佳之策就是依费景阳之意,将其杀之,以永绝后患,李三坚心中暗道。   但将龙灵香母女三人斩杀,李三坚又如何下得了手?   “朱汝明,你说此女为侬智高之后裔,又如何证明?此女现在何处?”胡文海随后问向朱汝明道。   “回苏侍郎的话,平阳县之事后,此女就不知所终了。”朱汝明苦着脸答道。   “大胆!”胡文海闻言怒道:“人不知所终,无凭无据的,如何说此女为侬智高后裔啊?又为何说李三坚与此女勾结?你可知,平白冤屈朝廷官员,此为何罪吗?”   “苏侍郎,你又何必加以恐吓?”汪閣冷冷的说道:“汝明,此刻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拿出铁证吧。”   朱汝明闻言自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的小包袱,打开之后,取出一叠纸张,随后双手捧到了木桌之上。   “此为小的在平阳县审讯顾龙云父子所得之口供,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了此女的身份,并李三坚与其来往、勾结之事。”朱汝明随后说道。   完了,李三坚见状闭上了眼睛,心中是发出一阵哀叹。   山魁率心腹于平阳县驿馆袭杀朱汝明、顾龙云父子等人,可万没料到朱汝明竟是如此的命大,居然躲过了一劫,甚至手中还有顾龙云父子的口供,那么在其他证据毁损之下,这份口供一样可以定李三坚的罪的。   李三坚心中焦急,于是睁开眼睛,死死的盯着桌上的顾龙云父子的口供,脑海之中也是快速的转着念头,思考着对策。   “顾龙云父子何在?”胡文海与其他官员一起走到放着供状的木桌之前,一边观看,一边问向朱汝明道。   “我等审讯顾龙云父子,随后顾龙云自尽而死,口供为其子顾稟所招认,可惜的是...”朱汝明随后指着李三坚说道:“可惜的是顾龙云之子顾稟及小的手下,还有驿馆一干人等,均被此人使人袭杀,且贼子们火烧了驿馆,烧成了一片白地,只有小的藏在...一处隐秘之所,活了下来,诸位老爷啊,此人太过心狠手辣了,天理难容啊!”   “啪!啪!啪!”愤怒异常、怒不可遏的汪閣也不顾忌自己已经震伤的手腕了,将惊堂木敲得震天响,随后指着李三坚怒道:“杀人灭口,杀人灭口啊!只可惜天不遂你愿也!罪人李三坚勾结反贼,杀证人、杀官差、杀驿馆官吏、驿子,烧驿馆,此与造反无异,罪无可恕,罪合万死也!”   众人皆暗暗摇头。   二堂之中的赵佶也是暗暗摇头,其实李三坚只是与侬智高后裔有些来往,并查明李三坚并无反意,那么赵佶也许还会宽恕李三坚,可此时证据确凿,犯下如此大罪,赵佶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饶恕李三坚了。   李三坚此刻的心中也是如翻江倒海一般,但却是面无任何表情的立在大堂之中。   此时可不能有任何慌乱的神情,如此也许还有一丝翻盘的机会,李三坚心中暗道,也许还有一丝狡辩的机会。   毕竟他们并未捉住任何一个行凶之人的,李三坚完全可以据此狡辩,给他来个死不认账。   “且慢!”正在此时,正当众人或愤怒或惋惜之时,胡文海忽然开口问向朱汝明道:“朱提点,你们是何时取得口供的?”   “这...小的记得是在政和二年四月,将顾龙云父子押至平阳县。”朱汝明摸不清胡文海之意,于是只好据实答道。   “那么就是政和二年四月取得的供状?”胡文海又问道。   朱汝明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胡文海闻言微微一笑,与石公弼对视一眼后,又在供状之上,写的有字之处用手指按了按,随后将手中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后说道:“这份口供是假的。”   “假的?何以见得?”傅墨卿闻言凑近了口供,看了看后诧异的问道。   “笔墨未干,如何不是假的?”胡文海冷笑道。   “笔墨如何未干?本官见此笔墨早已干透,苏侍郎何出此言啊?”汪閣简直是恼羞成怒的,气急败坏的问道。   “来人,取一个刀具来。”胡文海闻言吩咐道。   众人见状,均是凑到了口供面前,好奇的想知道胡文海到底想干什么。   须臾,一名胥吏便取了一柄小刀过来,双手递给了刑部侍郎胡文海。   胡文海接过小刀,用小刀在字迹之上划了划后,随后倒转刀柄,将小刀递给了石公弼。   石公弼接过小刀,细细的看了看刀尖后点头道:“是假的,为伪造之物。”   顾稟真正的口供被粪水、血色、汗水浸泡许久,上面的字迹早已是模糊不清,根本就是无法辨认了。   于是朱勔、朱汝明便模仿真正的口供,造了一份假口供出来,并将伪造的口供烘干,呈于大堂之上。   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假的毕竟是假的,如此伎俩如何瞒得过如胡文海如此这般的,长年累月断狱之人?   胡文海提举福建路提刑司数年,又不是白当的。   因此胡文海就当堂揭穿了朱勔、朱汝明等人的把戏。   此刻的李三坚是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木桌之上的供状,上门牙紧紧咬着没有血丝的嘴唇,双目之中似乎还闪动着泪花,模样是委屈之极...... 第五十三章 四司会审(四)   开封府府衙之内   朱勔、朱汝明等人在顾稟的口供之上的字迹无法辨认之下,在情急之下,居然伪造了一份供状,妄图以此定李三坚的罪,可假的就是假的,无法成为真的,于是很快就被胡文海等人识破。   墨迹自然风干与用火烤干是完全不同的,而数日迅速变干燥与干燥年余的情况也是不同的。   奉旨听审的蔡京,此刻也是暗暗叹气摇头的,是坐立不安的,恨不得早日离开开封府府衙。   如此伎俩,岂能瞒得过这些个负责断狱的大臣?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已经断狱断了一辈子了,岂能不识者其中的破绽?用鼻子都能够闻出来...   “纸张也是不对。”御史中丞石公弼用手抚摸了一下供状就说道:“此为产自川蜀的布头笺,川纸取布头机馀,经不受纬者,治之作纸,名布头笺。”   石公弼随后看着朱汝明问道:“尔等去福建路捉人,还随身带着川纸吗?何不就地取材?”   宋之各种纸张是一种很普通的物品,各处是随处可见、随处可取的,根本没有必要怀揣纸张到处乱跑的。   同时虽川蜀布头笺是名冠天下,各处都也是有的,可在两浙路用的最多的还是产自本地的富阳土纸。   富阳土纸薄如蝉衣,韧力似纺绸,品多质优,张面光洁,色泽白净,不受虫蛀,不会变色。写字作画滋润而悦目。   富阳土纸品质如此上佳,为何用他处的纸张?   如此有悖常理之事,也是这份伪造的供状的一处破绽。   “是带...不是...”朱汝明早已露出了惊慌的神色,闻言慌忙答道:“是在...平阳县驿馆取的...”   “诸位堂官...”李三坚见朱汝明仍是在狡辩,于是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缓缓的说道:“泉州官衙之中留有顾龙云父子的笔迹,取来核对,便知此等供状的真假。”   供状之上顾稟的画押也是伪造的。   此刻的李三坚也是放心了不少,要么就是朱汝明等人根本未来得及取得顾龙云父子的供状,要么就是供状以后被毁损,根本无法辨认,无论是怎样的情形,顾龙云父子的供状是不存在的,此时已毫无疑问了。   “啪!”此刻轮到胡文海拍惊堂木了,胡文海用惊堂木在桌上重重的的拍了一记后,向着朱汝明喝问道:“伪造供状,陷害朝廷命官,尔等意欲何为?还不从实招来?”   “我...我...我...”朱汝明脸上变色,支支吾吾的答道:“供状绝非伪造...不...真的供状之上的字迹已损,无法辨认啊,因此...”   朱汝明肥脸之上的五官挤成了一团,委屈得差点哭出声来,结结巴巴的答道。   “下去!”汪閣脸色一沉,将朱汝明呵斥下去了,同时也稍解自己与朱汝明等人不利、尴尬之境地。   “石中丞、苏侍郎。”汪閣随后指着李三坚对石公弼、胡文海说道:“供状虽为假,可事情却是真的,定是此等恶毒之人指使手下于平阳县驿馆之中杀人灭口,欲为自己脱罪,否则又有何人敢如此大胆,劫杀官差?”   “王府尊。”石公弼闻言摇头道:“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我等皆为法司之吏,难道不知凡事均是要有证据的?不可以心之意断狱。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武断绝对,拘泥固执,自以为是也。否则要我等法司官何用?无凭无据的,是无法定罪的。”   平阳县驿馆之惨案,十有八九是李三坚命人干的,众人一个个的均是猴精猴精的,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万事都要讲求证据,这是作为一名法司官最基本的,否则要王法何用?要法司官何用?   “我...”汪閣闻言顿时就哑口无言。   “不是还有平阳县县令吗?问问他便是啊。”一旁的傅墨卿提醒汪閣道。   供状缺失,那么此时唯一的指望便是平阳县勘案结果了,若是能够找出蛛丝马迹,也是能够定李三坚的罪的。   “对,对,平阳县县令何在?”汪閣闻言顿时大喜道。   “卑职在!”一直候在堂中的平阳县吴县令早就站得两腿直打闪,闻言慌忙应道。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吴县令只是个从九品的县令,哪里敢做城门之池鱼啊?庙堂之上的各种高官重臣,吴县令可是一个都惹不起的,庙堂之上的争斗,吴县令也是不敢参与的。   于是虽朱勔曾经与他许下重诺,与他也打过招呼,但吴县令还是将堪案的实际结果,告诉给了诸重臣。   至于他们如何决断,如何断狱,就与吴县令无干了,同时就算朝廷日后会秋后算账、追查到底,也与他无干了。   吴县令等人的勘案结果就是,因贼寇一把火烧了驿馆,其后又下了几场大雨,案发现场早已是无迹可寻了,除非是包龙图在世,或者是宋慈提前降世,并且提前长大,科举、及第、为官为大宋提刑官,才能够在案发现场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吴知县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顺着几个零星的、模糊不清的马蹄印找到了落在东面山脚下的一些财物,并据此猜测,为山中山贼所为,可官府好不容易聚集起一些人马进山剿贼之时,所有山贼早已遁入了深山老林之中,是不知去向。   于是平原县驿馆惨案便成为了一桩无头悬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待平阳县之事无任何结果后,汪閣气得白须无风飘荡,随后看着李三坚问道:“汝为何劫掠纲船?”   “纲船?什么纲船?”李三坚闻言愕然问道。   押送花石纲的纲船在崇明岛附近被劫一事,李三坚是不知道的。   “满载花石纲的纲船于崇明岛被贼寇劫掠,奇石、奇花异草等纲物被劫,后查明贼船为福建舟师的战船,为你福建路舟师所为。而世人皆知你李经略是厌恶花石纲的,如此不是你指使的,又是何人?”汪閣冷冷的问道。   “奇石、奇花异草?李某劫来做什么?”李三坚闻言冷笑道:“拿来是剿贼,还是安民?”   府衙中的诸官,除了蔡京、汪閣等人外,闻言均是哑然失笑,暗暗摇头不已。   也只有赵佶、蔡京、朱勔等人将这些个奇石、奇花异草等物当成了宝,不惜涸竭民力,千里迢迢、千辛万苦的运至京师。   二堂之中,正听入神的赵佶闻言脸上也是微微一红。   “李三坚!”汪閣闻言脸上也是红得跟猴子屁股一般,指着李三坚怒道:“纲船之上除了奇石、奇花异草之外,还有许多价值连城的贡物,分明是尔等见财起意、图谋不轨,将纲船劫了去。”   “王府尊。”李三坚闻言又是冷笑道:“李某连纲船之上为何物,都是不甚了解,就命人去劫纲船?劫掠纲船,为谋逆大罪,李某为官一方,又岂能不知?王府尊,你口口声声的,总是要定李某的谋逆大罪,你到底是何意?李某自为官以来,一直都是尽忠报国的,上至天子、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是有目共睹的,容不得你在此胡言乱语!”   李三坚已然是异常愤怒,几乎就是指着汪閣的鼻子痛骂。   李三坚与汪閣根本就是素未谋面,无冤无仇的,想必他必然为蔡京、朱勔之辈的心腹、党羽,并因此欲将李三坚置于死地。   若是平阳县驿馆一事,李三坚还是有些心怯,可劫掠纲船之事,就完全是被他们栽赃陷害了。   平阳县驿馆惨案,也是为他们所逼,使得李三坚杀了不少无辜之人,如顾龙云之子顾稟,平阳县驿馆官吏、驿子,李三坚对此也是痛苦万分。   但李三坚不如此的话,不但李三坚及其家人将会落个异常凄惨的下场,就连李三坚挚交好友、心腹手下等人也会受到牵连的。   因此这笔账,李三坚只有算在了蔡京、朱勔等人的头上了。   “好,好,你居然指责老夫是胡言乱语?”汪閣被气得脸色通红,也是指着李三坚怒道:“事到如今,仍是在狡辩,老夫看你是怙恶不悛、顽冥不化,只怕到时候将会是悔之晚矣,来人,来人,请人证,呈物证。”   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次又要拿出什么人证、物证,李三坚沉默不语,心中暗暗冷笑不已。   在汪閣的吆喝之下,朱勔领着一大群人,鱼贯进入了开封府府衙大堂。   时隔月余,朱勔脸上、身上仍是带着不少伤痕,看起来是异常的狼狈不堪,看来前次被高俅揍得不轻...   朱勔脸上是异常难看,恶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   事情是越来越糟糕了,朱勔心中暗恼道,事情越来越往对自己等人不利的方向发展了。   朱勔等人确实是拿到了李三坚勾结反贼后裔的证据,李三坚随后便是杀人灭口,笃实这件事情的话,定会定个李三坚的死罪,可此事居然被胡文海、石公弼、李三坚等人轻松化解了,最后成了个无头悬案。   朱勔怎不羞恼异常? 第五十四章 四司会审(五)   “小的们是十月到了崇明岛附近,打算由海路将花石纲押解进京,可三条纲船才至崇明岛附近的海面,便被贼寇劫掠,贼寇杀人劫船,是凶狠无比,我等不是对手,不得不弃船而去,其后就是贼寇掠船而走,不知去向。”   “虽贼寇船只竭力掩饰,但还是有人认出了贼寇船只为福建舟师的战船。”   “我等将此事报官,后通州、昆山、常熟等地的官府一齐查办此事,查明此事确为福建舟师北上崇明岛所为。”   “随后官府出动舟师,便拿住了数名参与此次劫掠的贼寇,经审讯,这些贼寇便招认了其为福建舟师军卒,奉贼官李三坚之命,北上劫掠纲船。”   “大老爷啊,兄弟们死的太惨了,望大老爷为小的们做主。”   “纲船被劫,实非小的们之过,乃是贼寇有备而来,小的们猝不及防,无法与其匹敌啊。”   “..................”   开封府府衙之中,十余人一边磕头,一边哭诉崇明岛纲船被劫之事,七嘴八舌的,乱成了一锅粥。   “住口!”胡文海被他们吵得心烦意乱的,于是开口呵斥道:“拿住的贼寇在哪里?”   府衙大堂之中乱成了一团,而此时李三坚并未慌乱,只是冷静的听着、看着,寻找其中的破绽。   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明白,这大概是自己此次劫难的最后一关了,若闯不过去,将会是前功尽弃,李三坚及其家人、亲朋好友同样免不了会落个凄惨无比的下场。   己欲平静以听其辞, 察其事、 论万物、 别雌雄。故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鬼谷子兵法十三篇》乃是本奇书,李三坚早已熟读,并牢记在心。   可这本奇书却是侬智高遗骨所赠,同时也给李三坚带来了无数麻烦。   “人已押至门外等候。”朱勔闻言得意洋洋的答道。   如此巧计,不怕人不信,不怕朝廷,不怕朝廷大臣,不怕宋帝赵佶不信,这次看你如何能够过关?朱勔又瞪视了李三坚一眼后,心中暗道。   “带进来罢。”傅墨卿点头吩咐道。   开封府府衙大堂之中的剧情是跌宕起伏的,各种反转剧情是一个接着一个,跟走马灯般的,傅墨卿等人倒也乐得看热闹,就像看一出大戏般的。   须臾,一名汉子便被带进了府衙大堂,汉子磕头行礼之后,便跪在堂中等待问话。   “堂下何人?”胡文海细细的打量此名汉子之后,开口问道。   “回老爷的话,小人胡五。”胡五闻言答道。   “为哪里人氏?为何身份?”胡文海点点头又问道。   “小人福建路安溪县人氏,为福建路舟师帐下一名小校。”胡五答道。   “军中之人?”胡文海皱眉问道:“可知道何故至此吗?”   “小人知道。”胡五闻言答道:“为纲船于崇明岛被劫之事。诸位老爷啊,小的只是福建武威舟师帐下一名小卒,奉将令乘船前往两浙崇明岛,当初所下将令是追剿海匪,因此小的不得不奉命前往。可怎料是劫掠纲船?军中军法严酷,小人等人就不得不奉命行事,因而此事实与小人等无干啊!皆为李...经略指使的。”   “你倒将自己摘干净了?”胡文海闻言冷笑道:“以何证明你为武威舟师之将校?”   “诸位老爷请看!”胡五闻言伸出双手,左右手便出现了刺字及刺纹路。   胡五左手虎口之上刺着“武威”二字,右手虎口刻刺着一匹饿狼的刺青。   饿狼刺青为黑旗军的标记。   极富断狱经验的胡文海、石公弼等人于是走下公案,仔细查看胡五手上的刺青,均是不约而同的微微摇了摇头。   通过查验,胡五手上的刺青绝非短时间之内刺上去的,而是刺上去有些日子了,日子还不短,时间应该在一年以上,也就是说,胡五为福建黑旗军军卒时间已有一年以上了。   纹身刺字源于南方百越的涅面之俗,同时与古之刑罚也有关联。墨者,黥也,先刻其面,以墨窒之。虽然汉之文帝废除了肉刑,但两晋南朝的囚犯和逃奴仍要在脸上刺字,直到宋仍是如此。   因流配之刑,发配戍边的军卒均要黥面,从而被称作“配军”,再说难听点就是“贼配军”。   《宋刑统》有云,凡应配役者傅军籍,用重典者黥其面。   宋时,不仅罪犯充军要黥面、就是正规的禁军、厢军和非正规的乡兵,也都要主动或被动地黥面刺手,这在宋军之中是很普遍的,就连大名鼎鼎的狄青,脸上也有刺青。   宋代施行黥兵制,故宋军也被称作“刺军”。   “刺军”源于五代,盛于宋,其目的主要有二,其一就是识别各部番号;其二就是防止士卒逃逸。   刺青所在部位也是各不相同的,大宋禁军主要就是刺面,而厢军、乡兵主要就是刺在手上,至于身体的其他部位,刺背或刺腿或刺身,就看个人喜好了。   福建黑旗军为厢军编制,因此就刺在了手上。   李三坚对于如此陋习,还是颇为反感的,但此为大宋黥兵之制,李三坚也是无力改变,最起码目前不行。   不过有时候,李三坚觉得刺青也是显得较为威武的,因此今后有机会改变这一状况之时,并不会废止刺青的,只是想将“刺”改为“画”...   “尔等奉何人的将令?又是何人领军前往崇明岛的?”胡文海想了想后又问道。   李三坚就算是下令前往崇明岛劫掠纲船,也不会直接将将令传达给每个士卒,均是由各军统领转达的。   “奉武威舟师部将郑泰之命,领军之人也是郑泰,老爷,郑泰此人原本是个山贼,后被李...相公招安的。”胡五答道。   “好嘛...“一旁的汪閣闻言得意的冷笑道:“贼子就是贼子,是本性难移啊,竟敢劫掠贡物?合当处死。”   汪閣说罢,还恶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若确实为李三坚下令或指使的,那么李三坚也必然难逃一死。   “王府尊,待本官问完话如何?”胡文海三番五次被汪閣打断,心中是极为恼火。   圣谕是命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勘鞠,只是地点设在了开封府府衙大堂,可汪閣却喧宾夺主的,活生生的搞成了四司勘鞠...   不过是仗着蔡京之势而已,胡文海气恼的想到。   汪閣闻言“哼”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若真是郑泰领军,你为何如此肯定为李三坚下令或指使的?若仅为郑泰之意,你岂能逃脱诬陷之罪?”胡文海随后看着胡五问道。   能够舍车保帅就舍车保帅吧,舍车之后,李三坚定也会受到牵连,但不会是死罪,胡文海心中暗道。   “老爷,小人是于路上听说的,听说这件事情的,可不止小人一人,还有...还有就是,福建威武舟师,无李经略之命,是片船不敢出海的。”胡五答道。   堂中诸人闻言顿时就陷入了一片沉默,此刻人证、物证俱在,就可以定罪了,似乎是李三坚难逃一劫了。   真是比看戏还有趣啊!此刻坐在二堂之中听入神的赵佶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官家,恕奴婢大胆,敢问官家为何发笑啊?”一直侍候在赵佶身边的内侍李彦早已站得双腿发麻了,一动不动的,浑身酸痛不已,借发问之机,趁机活动了下身子骨。   “此事还没完。”赵佶闻言低声说道。   “人证、物证俱全,还没完啊?”李彦低声嘀咕道。   人证、物证俱全,李三坚性命休矣!李彦心中暗道。   赵佶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李三坚能够如此轻易认输,他就不是李三坚了,赵佶心中暗道。   “哈哈,李三坚...”汪閣似乎是气急而笑,指着李三坚说道:“人证、物证俱全,看你还有何话说?你李三坚蒙圣恩,得状元及第之功名,蒙圣敕得官,为我大宋从五品之官员,为一方大吏,却不思报圣恩,不思报国恩,居然令部曲劫掠纲船,掠走三船贡物,你想干什么?无非就是积蓄粮饷,图谋不轨。此前勾结反贼后裔,练新军、兴舟师,无非就是蓄力,待行谋逆之举,此罪是天理难容,罪无可赦!不过李三坚啊李三坚,老夫倒是有些佩服你了,你可真是伪装得巧妙啊,此刻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狐者,狡猾也!”李三坚闻言说道:“世人皆鄙视狐狸,皆谓其奸,可李某却不这么认为,狡猾是要看用在哪里的,对陛下,对我大宋,我李某向来都是露胆披肝、赤诚相见的,此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可对付奸猾之人,李某必须比其还要奸猾,如此方能在这个世上存活,才不会死在其手上,尤其是对付老狐狸之时。”   “噗!”赵佶正在喝茶,闻言一口茶水便喷了出来,淋了李彦一身。   当众将堂堂开封府尹骂做老狐狸,这还真是大宋一件奇闻啊。   堂中诸人也是哑然失笑的。 第五十五章 四司会审(六)   朱勔、朱汝明等人为了诬陷李三坚命人劫掠大宋纲船,劫掠大宋贡物,于是搬出了物证、人证,试图一举定李三坚之罪,而四名负责勘鞠的堂官之中,开封府尹汪閣是得意异常,恨不得立即就将李三坚就地定罪、就地斩首,随后就是抄没家财,夷灭三族,权判大理寺事傅墨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且目光、神情当中多少带些幸灾乐祸,刑部侍郎胡文海因一时无法分辨眼前人证、物证的真假,一时之间是无可奈何的,只能对李三坚抱以同情、懊恼、惋惜等复杂的目光、神情,御史台中丞石公弼未将目光投向李三坚,只是不停的玩弄着手中的茶碗、茶盖,沉思当中,不知不觉的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诸位堂官,李某曾为开封府推官、判官,可否容李某问两句?”良久之后,李三坚计议已定,开口缓缓的问道。   李三坚的声音不大不小,可言语之间透露出了一股坚定之意。   无论怎样,李三坚必须得过这道坎,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自己两名未见过面的孩子,李三坚也要咬牙坚持,也要咬牙挺住。   就算是死,大丈夫也要死得其所,也要清清白白的去死,不留污名于人间。   此为恩师苏轼淳淳教导之言。   “哈哈哈哈...”汪閣闻言指着李三坚哈哈大笑,笑得眼泪水都快出来了:“你还以为你是推官、判官吗?你以为你还是我大宋福建路经略使吗?做梦去吧,自陛下圣谕羁汝进京之时,你便是钦犯了,一介阶下囚而已,一介无君无父、大逆不道的反贼而已,你还想勘问人证?你有何身份勘问?哼,夷狄之人,不知天高地厚。”   “王府尊!”胡文海闻言怒道:“李三坚他说了要问何人了吗?到目前为止,陛下并未下旨将其罢官免职,他仍是我圣朝官员,为朝中大臣,也并未革除功名,他仍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可杀不可辱!圣人之书,你读到哪里去了?况且李三坚就算是身负罪无可恕之死罪,也要容其申辩的。”   汪閣骂李三坚没有了父亲,骂李三坚为夷狄之人出身,是极为恶毒,因此使胡文海是异常的愤怒。   “呵呵,王府尊身为开封府长吏,难道忘了朝廷翻异别勘之制了吗?难道忘了三推之限了吗?”石公弼也是微微冷笑道   宋之审判程序或步骤,主要就是五种,其一便是鞫谳分司制,宋律首先将审判权一分为二,从朝廷到到地方州府的法司,一律实行审与判分离的原则,分别设立“鞫司”与“谳司”。   其二就是翻异别勘之制,大案如死罪案件,从审理到执行过程中,只要人犯翻或称冤,法司衙门就必须将案件移至当地或其他地方的法司衙门重新审理,这种机会有三次,谓之“三推之限”,也就是说允许人犯喊冤或申辩的。   其三就是疑案杂议之度,还可以由有关衙门或官员奏请皇帝召集台省朝臣集体讨论,即“台省杂议”。   其四为越诉特许之制,一般来说,朝廷是不允许越诉的,但并未完全禁止,还是允许,特别是允许普通百姓越诉的,如登闻鼓,就是越诉的途径,只不过登闻鼓不是那么容易敲的,一旦事败,敲鼓之人必将会受到严惩,敲登闻鼓几乎就是以命相搏的。   其五就是审判时限。   只不过皇权是超越这些所有审判制度之上的,制书、诰书、手诏可决定一切,如此次四司勘鞠李三坚之案。   贤君慎刑,而昏君滥刑。   汪閣为官数十年,哪里不知《宋刑统》?哪里不知朝廷之制?汪閣是想早些定李三坚之罪,以免夜长梦多。   汪閣可是与朱勔为儿女亲家,自花石纲之中也是捞足了好处,捞得盆满钵满的,早已与蔡京、朱勔等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此时胡文海、石公弼斥得汪閣哑口无言的,高高拿起惊堂木想重重的拍一下,却又轻轻放下。   拍了十余次,汪閣手都拍肿了...   “多谢苏公,多谢石公!”李三坚躬身施礼谢了声后,走到堂中诸证人面前,盯着胡五,半响之后方才开口问道:“胡五?我福建军中小校?你是何时入了我福建军的?”   “是...是大观二年...”胡五不敢抬头直视李三坚,低着头答道。   “哦,大观二年。”李三坚点头继续问道:“军中队将为何人?都头为何人?部将又是为何?所部驻扎在何处?”   “你...”朱勔见胡五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于是慌忙说道:“贼官李三坚东拉西扯的作甚?你竟敢如此放肆?王府尊,难道我圣朝无人了吗?由着此贼在大堂之中胡言乱语的?”   “罪官李三坚,本官允你问话,但并非是让你在此地东拉西扯的,挑紧要的问吧。”汪閣点点头,呵斥李三坚道。   “这个世上任何事情,总是有个来龙去脉吧?”李三坚摇头冷笑道:“既然王府尊如此说,李某就挑些紧要的问问罢。”   做贼心虚,大概就是指目前朱勔等人吧,李三坚心中暗暗冷笑道,几句话就将他们暴露无遗了。   李三坚说完又转头看着胡五问道:“尔等是何时离开福建路,北上两浙路崇明岛的?中途可在何处停留?”   “为政和二年九月朔五日,启程由海路前往崇明岛的,中途没有耽搁,直驱崇明岛。”胡五不想回答,但见胡文海、石公弼等官冷冷的瞧着自己,于是只好无奈的答道。   “苏公,纲船是何时被劫的?”李三坚随后转头问向胡文海道。   “具状之上写明,朱提举的船队于政和二年八月朔二日离开苏州,八月望三日抵达常州,船队之中的三条大船装载的是重物,且体型巨大,无法通过江河,因而走的是海路,江阴补充淡水、果蔬等物后,十月望二日于崇明岛附近海面被人劫掠。”胡文海闻言答道。   胡文海细细说完之后,甚至将此案的具状都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找出朱勔等人栽赃陷害的蛛丝马迹。   “月余倒是可以赶到崇明岛,并提前设伏。”李三坚点点头后,看着胡五冷笑的问道:“不过李某有个疑问,那就是尔等的消息为何如此的灵通?八月朔二日,纲船离开苏州,九月朔五尔等便驱船直扑崇明岛?且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三条大船。难道我大宋两浙路纲船何时起行,走的是何路线,还要提前知会福建路,知会福建舟师吗?苏公、石公,此为此案的疑点之一。”   胡文海、石公弼闻言均是连连点头,就连开封府府衙大堂之中的许多人心中也是暗暗称是。   事实是太明显了,劫船之人就是冲着那三条大型纲船而来。   “你是否可以解释一番?”李三坚随后看着胡五问道。   “我...小的...”胡五闻言支支吾吾的说道:“小的只是军中小卒,具体情形小人也不清楚,只是奉命而行。”   “李三坚,纲船起运,乃是天下皆知之事。”朱勔见状又是开口道:“如此打探些纲船何时起运,纲船所行路线也是不难打听的。你打听到了纲船何时起运,打听到了纲船行进路线,于是就命人前往崇明岛劫掠,此为不可更改的事实,无论你如何狡辩,也无法改变。”   “朱勔!”李三坚闻言冷冷的说道:“李某只是询问此名我福建军中的小卒,是在问你吗?为何你如此的性急,万般的袒护?难道你有何难言之隐或者做贼心虚吗?”   “咱袒护?咱做贼心虚?”朱勔闻言怒道:“咱奉旨押运纲船,总责纲船起运一事,当然要说个明白,咱可是胸怀坦荡啊。”   “呵呵,朱提举。”石公弼闻言摇头笑道:“居然你朱提举胸怀坦荡,那么为何不等他将话问完?”   “咱...”朱勔闻言顿时面红耳赤的,是哑口无言。   “李经略,你接着问罢。”石公弼随后不理朱勔,对李三坚说道。   “多谢石中丞!”李三坚拱手谢了一声后,又转身看着胡五问道:“你说你是奉命而行,那么到底是奉何人将令?领军前往崇明岛的将领到底为何人?”   “我...小人...”胡五闻言看了看朱勔,又看了看李三坚,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有回答。   “胡五,煌煌大堂,容不得你在此犹豫不定的。”胡文海见状喝道:“难道敢做还不敢认吗?再敢支吾不答,大刑伺候!”   “是奉他...奉李经略之命,当然命令不是直接下给小人的,领军前往崇明岛的就是福建舟师部将郑泰,小人为郑泰麾下,不得不奉命而行啊。”胡五被胡文海吓得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答道。   “郑泰?既然你为郑泰麾下,那么郑泰长的是何模样?可否告知李某?”李三坚闻言又问道。   “这...当时小人与他并不在一条船上,因此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胡五答道。   “哈哈,连长相是何模样,都不太清楚,就敢指认领军之将为郑泰?”李三坚闻言顿时不禁大笑道。 第五十六章 四司会审(七)   “苏公、石公!”李三坚于开封府府衙大堂之中,长身而立,对胡文海、石公弼说道:“福建路舟师将领是有个名为郑泰之人,此人也是舟师部将,可郑泰至政和二年八月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福建路了,只是率部驻扎在福州或泉州,或在周边剿匪,此事福建路衙门上下人等是有目共睹,一查便知。”   李三坚随后转身看着胡五说道:“此人是否真是福建军中的小卒,李某不得而知,但此人口称领军前往崇明岛为郑泰,是为一派胡言。不过福建舟师当中却有一名将领离开了福建路,且带走了十余条船。”   “哦?此人为何人?”胡文海越听越有兴趣,于是问道。   “此人姓廖名汉,也为舟师将领,且其原为东海海寇,于七月间曾经离开过一次,但当时为孤身一人擅自离开军中,后九月前后又回到了军中,不久之后就带走了舟师十余条船只,就不知去向,诸位堂官,此人为逃军,已被军中通缉,捉住后必将军法从事。”   “你的意思是崇明岛之事为此人所为?”石公弼闻言问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李三坚!”汪閣见状对李三坚说道:“就算胡五认错了人,将廖汉认作是郑泰,可廖汉也是你福建军中之人,就算是廖汉于崇明岛劫掠纲船,你也脱不了干系。况且你福建军不是军纪严明吗?没有你李三坚之命,片船不得出海,可廖汉居然带走了十余条舟师战船驶往崇明岛,这你又如何解释?”   胡文海、石公弼闻言一齐点了点头。   “呵呵!”李三坚闻言微笑道:“我福建军中是有这么一条将令,但还有一条将令,就是若遇紧急军情,如海商或百姓船只被海寇劫掠,可有先斩后奏之权,各部将领可将船出海救援或剿匪,而船只就以本部所领为限,廖汉此人是军中将领,所领船只正好是十余战船。”   “可即便如此...”胡文海闻言说道:“廖汉毕竟为你福建军中之将,就算是违背将令擅自出海,但他毕竟也是你李翰韧的麾下啊,前往崇明岛劫掠纲船,可你李翰韧也难逃其责的。”   “苏侍郎所言甚是。”石公弼也点头道:“李经略你还有何话可说,一并说出来吧,何必吞吞吐吐的?”   李三坚仅凭此确实是无法洗冤的。   而李三坚是个心思极为缜密之人,且断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也是极富经验的,看来李青天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石公弼心中暗道,如此,此人必有后招。   “南风刮到底,北风来还礼。南风多雾露,北风多寒霜。”李三坚点点头后,缓缓的说道。   众人闻言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李三坚说的是何意。   难道此时李三坚忽然得了失心疯了吗?怎么他忽然说起了民间谚语?   二堂之中的宋帝赵佶闻言也是将疑惑的目光看向李彦,不知道李三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官家,奴婢是个愚笨之人,哪里知道啊?”李彦见状连忙说道:“难道李官人他得了失心疯了?”   赵佶瞪了李彦一眼,就继续听着堂中说话。   “翰韧,你这是何意啊?”胡文海也是听了个稀里糊涂的,于是问道。   “苏公、石公、诸位堂官。”李三坚施了一礼后,拿着纲船被劫一案的具状说道:“具状之上言明,朱勔共有三千余纲船自八月朔二日便离开了苏州,于八月望三日便抵达了常州。因其中的三条纲船船只巨大,贡物也是沉重、巨大,因而无法走江河,只有自海路北上京师,可八月望三日三条纲船便与朱勔的船队一同抵达常州,随后分开,由海路北上京师,并于江阴补给淡水、果蔬等给养,于十月左右方才抵达崇明岛附近,十月望二日被海寇劫掠,这中间整整耽搁了两个月,差一日便是两个月,补给需要两个月吗?据李某所知,江阴自崇明岛片刻便至,补给再加上路上耽搁,最多不过数日可至。”   “然也!”胡文海看了朱勔一眼,开口赞同道:“此言非虚,朱提举,三条纲船为何耽搁了如此之久?”   “我...这...咱...”朱勔脸上变色,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的答道:“那些个打脊奴才,于江阴补给之时,他们上岸...上岸找女人、喝酒等等,因此就耽搁了不少日子。”   这个借口也太牵强了,众人闻言均是不以为然的,就如朱勔所言,押运纲船之时,确实有喝酒、找女人等嬉乐之事,甚至沿路勒索、骚扰百姓也是有的,众人对此均是心知肚明的,但也不至于耽搁如此之久吧?   要知道押运纲船可是皇差,耽搁久了,出了事情,谁也担待不起的。   真乃是是蠢材也,在堂中,一直没有出声、如坐针毡的蔡京心中暗道,这其中的破绽太大了。   如此之大的破绽,对于上任之始就屡破奇案、屡平冤狱的李三坚来说,不要太简单了,轻轻松松的便可抓住。   此次只怕是反诬不成,反倒是成全了他,蔡京心中暗叹道。   “哦?游玩嬉乐?”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李某是否也可以理解为你们在等什么人?八月望三日便离开常州,江阴补给,随后一直在江阴一带徘徊,直至十月方至崇明岛附近,而廖汉却是九月带着福建舟师的十余条战船离开了福建,不知去向,这其中难道没有任何干连吗?”   “你血口喷人...”此时的朱勔已经是惊惧不已、心怯不已,但仍是妄图做最后的顽抗:“咱是陛下亲点应奉局提举,奉皇命,押解贡物进京,是日月兼程、马不停蹄的,岂能与贼寇勾结?”   此时虽为三伏天,但开封府府衙大堂之中是见不到阳光的,是较为凉爽的,可朱勔额头之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就一滴滴的落了下来,是肉眼可见,同时身上的官袍已然被汗水浸透。   “李三坚,不过是凑巧罢了,岂能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冤枉了朱提举啊!”汪閣见事情不妙,慌忙开口呵斥李三坚道,只不过汪閣声色俱厉的,却也露出了一丝慌乱的神情。   “哈哈,凑巧?冤枉?”李三坚闻言哈哈大笑道:“一件事情凑巧,两件事情凑巧,三件事情凑巧便是蓄谋。南风刮到底,北风来还礼。南风多雾露,北风多寒霜。六月南风起,九月北风至,不知道尔等知悉如此民间俗语否?六月至九月,起的是南风、东南风,而到了九月,起的却是北风,再不济,到了十月,海面之上起的必然是北风。朱提举,在北风呼啸而至之时,你的纲船居然要自海路至京师,你如何才能抵达京师?如此道理,天下人皆知,行船之人更当了解,独独你朱提举不知!”   在这个世上,海船不像江河之船,驾船行舟之时,靠的就是风帆,若是风向不对,根本就是寸步难行,而江河之船风向不对之时,可以划桨,于两岸拉纤等等,是可以逆风而行的,还海船基本上是做不到的。   如此说来,朱勔之意就太明显了,风向不对,海船到不了京师,却偏偏走海路,其用意就不言而喻了,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是明摆着的了。   完了,完了,结束了,此刻蔡京心中哀叹道,朱勔之流真他娘的是蠢货、蠢材、蠢猪。   你他娘的,连风向都没搞清楚,就去诬陷李三坚?蔡京一边暗叹,一边在心中怒骂朱勔。   蔡京一边暗骂朱勔,一边起身,转入后堂,离开了开封府大堂。   此时此刻,还听什么审?越听心中是越来气的。   “咱...”朱勔有心狡辩,却无言以对,浑身战栗,全身一软,便瘫软在地,浑身如筛糠般的乱抖。   以纲船被劫诬陷大臣,便是一条大罪。   汪閣在羞恼之下,也是脸色通红,在开封府府衙大堂之中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同时还睁大了小眼,怒视朱勔,恨不得将朱勔一口咬死。   堂中众“人证”也是大惊失色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李三坚冷冷的看了离去的蔡京背影一眼,又看了汪閣、朱勔一眼后缓缓开口道:“李某出身寒门,为琼台儋州鱼户出身,科举为官之后,便思报效陛下,报效朝廷,报效我大宋。于泉州,于福建路为百姓之父母官,殚精竭智,日日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李某不敢有半丝懈怠,否则上无颜见陛下,下无面目面对黎民百姓。可李某如此,却受此不白之冤,李某心中实在是...实在是...”   “李翰韧,你不必如此。”石公弼见状开口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不白之冤,自有昭雪的一日。”   “啪!”胡文海将惊堂木在案台之上重重的拍了一记后,对十余“人证”喝道:“尔等还不从实招来?”   开封府府衙二堂之中的赵佶点点头,没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二堂。 第五十七章 清婷池   “李经略,多有得罪!”   宋东京开封府府衙之外,御史台众院子拿出刑具“木杻”准备将李三坚押回御史台大牢。   对一个人犯的勘鞠,不是一日两日所能够完成的,也不是在勘鞠当中,大占上风,就能够赦免脱罪的,这其中还要经过无数遍的查勘与争论,拖个数月乃是常事,甚至拖个一年两年乃至数年,也不是个稀罕事情,宋各司、各衙门叠床架屋,办事拖拉,可见一斑。   在李三坚戴上刑具“木杻”,准备回御史台大牢之时,宫中宦官李彦带着数名小黄门来到了众御史台院子面前。   “咱家奉陛下口谕,请李三坚入延福宫。”在李三坚及众院子诧异的目光中,李彦开口对御史台众院子说道。   “哦,小的们遵旨。”众院子闻言慌忙将李三坚牵到了李彦面前。   “咱家说的是请,难道你们耳朵聋了吗?”李彦见李三坚仍是戴着刑具,于是呵斥众院子道。   御史台众院子闻言慌忙解下了李三坚手上的木杻。   刑不上大夫,在未定罪之前,虽说不会给李三坚上大刑、上重镣,但也并不是说完全没有控制措施,李三坚如此重要的涉嫌谋逆的人犯,若是跑了或者出了什么变故,又有何人能够担待得起?   因此御史台众院子给李三坚上的是一种名曰“木杻”的刑具。   “木杻”长一尺六寸以上、二尺以下,广三寸,厚一寸,为一种控制双手的刑具,不像木枷如此沉重,是较为轻便的,令人不会很难受的。   “多谢!”众院子取下“木杻”后,活动了下手腕,走到李彦面前拱手道:“微臣奉旨,中官请带路吧。”   “哎哟,怎么这么臭啊?”李彦用手夸张的在口鼻之上扇了扇风之后,呵斥对众院子道:“你们这些奴婢,简直太没眼力见了,他可是当年的状元郎呢,竟然如此对他?”   不知道为什么,李彦对李三坚有些讨好之意。   众院子唯唯诺诺的,不敢还嘴。   “此事与他们无干。”李三坚拱手对李彦说道:“不知这位中官尊姓大名,圣瑜召李某进宫,是陛下诏见吧?不如就此动身如何?免得陛下等急了。”   在大牢中,被关了数月之久,这味道还能好到哪里去?不但是李彦等人嫌弃,就连李三坚自己都嫌弃自己了,浑身是难受无比。   “咱家也姓李,李经略请。”李彦点头道。   ........................   夹江岸皆奇珍花木,殿宇比比对峙。中涂曰壶春堂,绝岸至龙德宫,其地岁时次第展拓...   李三坚在李彦引领之下,由景龙门进入延福宫,随后入了崆峒洞天,过了一座霓桥之后,就来到了延福宫中的会宁殿,会宁殿之前有八阁东西对峙,分别为琴阁、棋阁、书阁、画阁、茶阁、丹阁、经阁、香阁,附近也是布满了各种假山奇石。   大宋延福宫的美轮美奂、雕梁画柱、金碧辉煌,将李三坚看得是眼花缭乱的,一路之上是咂舌不已。   延福宫也是高大巍峨、气势磅礴的,若是没人领路,李三坚定会在延福宫中迷路的。   李三坚以往在开封府为官之时,也是进过大宋皇宫的,可大宋以往的皇宫与此座延福宫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此贝阙珠宫,起码耗资上千万缗以上吧?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叹道,寻常百姓家,每日里为了数文钱或数十文钱是四处奔波,不知道这座延福宫攫取了多少民脂民膏啊。   李三坚以往在泉州的宅邸,自认为是华丽无比,是奢侈无比,可与此座延福宫相比,就是宽阔园林与仅容一人的茅草屋的区别了。   “李经略,请沐浴更衣。”李彦将李三坚领至会宁殿后,对李三坚说道。   “有劳李中官了。”李三坚点点头应道。   自己这一身的臭味、霉味熏到别人也不打紧,可不能将大宋皇帝熏到了...熏倒了宋帝赵佶,说不定自己头上又戴上一顶“熏君之罪”的帽子..,李三坚心中暗道。   数名内侍便将李三坚领入了一处名曰“清婷池”的浴池。   “清婷池”大门处有两道烟紫色的纱帐倾泻而下,随着开门飘进的风轻轻舞动,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宽大的浴池上漂浮着娇艳诱人的不知名的花瓣,热气在浴池里蒸腾,氤氲弥漫,散发出缭绕的云雾,如轻纱一般,渲染着迷蒙的心情,池边还有各种美酒与精致的点心   李三坚进入“清婷池”之后,便有一种一头扎进浴池之中痛痛快快的洗一回澡的冲动。   数名年少的小黄门将李三坚领入“清婷池”之后,便伸手去解李三坚身上的衣物,将李三坚慌得连连摆手道:“不劳诸位了,李某自己来,自己来。”   众小黄门虽不是完整的男人,但也是男人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解衣洗浴也还罢了,可要让他们将自己剥得清清爽爽的,再在身上摸摸搓搓的,李三坚却实在是接受不了的,若是来数名女子...   情况就是大不相同了,李三坚被关大牢数月,是久未近女色了,此刻到了如此令人惬意的浴池,心中不免起了一些涟漪。   不过这是在皇宫,无论怎样,都不能失态的。   李三坚边想边将自己脱了个清清爽爽的,几乎是一头扎进了浴池,热水泡在身上,不由得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   同时肉眼可见,一层油腻漂浮在了水面之上...   数月没有洗过澡了,李三坚身上早已起了一层薄薄的污垢,就如穿了一身灰黑色薄甲般的...   “奴奴见过大官人!”正当李三坚闭目猛搓自己身上的污垢之时,门帘掀动、紫纱飘动,两名身穿薄纱,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宫女走进了“清婷池”。   两名小宫女袅袅婷婷走到了正在池中大搓特搓的李三坚面前,一齐道了声万福后道:“奴奴伺候大官人沐浴更衣。”   两名小宫女,一名体态较为纤细,容色晶莹如玉,清丽秀雅的脸上,峨眉微蹙,似乎是心中有何不快之事?令人我见犹怜的。   一名体态极为丰腴,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好奇的看着李三坚,周身透露出来青春的气息。   宫中的女子大多数是,自进宫之后,除了赵佶,就未见过其他男子,有些宫女甚至连赵佶都没见过,因此对男子产生些许好奇心,也是难免的。   两名小宫女白色薄纱之下,便是件淡紫色的肚兜及白色衬裤,除此之外,便无其他衣物了,几乎就是纤毫毕露的。   “不用,不用...”李三坚吓得连连摆手道。   想啥来啥,正当李三坚心中泛起涟漪之时,正想着自己的诸位妻妾之时,果然来了两名妙龄小宫女,同时小黄门们也退出了“清婷池”。   但此刻李三坚早已将自己脱了个光洁溜溜的,并且在水池之中哼着小曲,大搓特搓着污垢,是丑态百出,再加上李三坚与两位宫女是素不相识的。   于是李三坚慌忙将一张浴巾盖在了自己的关键部位上后,并将身子完全缩入了水中,只露出两只眼睛,尴尬的看着二女。   李三坚滑稽的模样,使得两名小宫女不由得捂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李三坚随后将嘴露出水面,看着两名小宫女说道:“不必劳烦两位小娘子了,我自己就可以啦。”   “大官人不许奴奴们伺候,是奴奴们的错,请大官人责罚!”两名小宫女闻言齐声说道。   两女说着说着,眼睛里就包了些许泪水,是珠泪欲滴的。   “这与你们有何相干啊?洗浴之事,李某向来都是亲力亲为的,不需他人伺候的。”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奴奴见大官人是个面善之人,若是大官人责罚,想必要好许多,若是被他们责罚...奴奴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体态稍丰腴的宫女闻言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一些宫规是较为残酷的,对此,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想必她们是奉赵佶之命前来伺候自己的,原因就是宫中的所有女子,除了赵佶的亲人之外,尽皆是赵佶的女人,没有赵佶的允许,任何女子都不能见外人的,不能与一名男子见面的,更何况伺候一名男子沐浴?   “既然如此,那么就...劳烦两位小娘子了...?”李三坚欲待再拒,可又害怕令她们回去受到责罚,欲起身施礼,可光洁溜溜的,如何施礼?于是只好缩在水中说道。   “能够伺候大官人沐浴,是奴奴们的福气,说什么劳烦呀?”两名小宫女闻言方才转忧为喜,取了些沐浴之物,便一起走到池内,服侍李三坚沐浴。   “你们叫什么名字啊?”缩在水中不敢动弹的李三坚,看着忙前忙后的两名小宫女问道。   “奴奴名叫南霜。”体态较为瘦弱的女子答道。   “奴奴名叫醉丝。”体态较为丰腴的女子答道 第五十八章 稳如泰山   宋开封府延福宫   宋之沐浴分大洗与小洗。   所谓大洗就是基本上用五斛以上热水,洗面、濯足、洗膝盖、洗小腿等等,同时一般来说,需七、八个伺候,中途需换三次次热水,而小洗只用五斛热水,三两人伺候,中途更换一次或两次热水。   当然如此奢华的沐浴,首先具备必须一定的条件,如家财充盈等等。   这还是一般百姓家中的沐浴,若是宫廷之中的沐浴就更麻烦或复杂了,如大宋延福宫之中的沐浴。   延福宫之中的浴池,名曰“清婷池”,“清婷池”池壁是由经过加工的十块巨大的石头压缝交口镶拼而成的。一个蓄水池与之相邻。洗浴时,温泉水或人造温泉水自石缝中涌入蓄水池,将满时把南壁上的一个闸门打开,水穿过暗槽流入浴池。   李三坚是坐在搁置池中的一条短腿木椅之上洗浴的,而服侍李三坚洗浴的南霜、醉丝两名延福宫中小宫女各端了一盆装满清水的两个斗形的三尺来长的木胎镶银盆,一个负责洗上身,一个负责洗下身。   只不过此时的李三坚是用一张大浴巾紧紧的裹在了腰间,是打死不解开,因此醉丝只能清洗李三坚的小腿部及脚部。   光沐浴用的毛巾就要备数十条,每条毛巾都绣有黄丝线金龙,一叠是一种姿势,有翘首的,有回头望月的,有戏珠的,有喷水的。   木胎镶银盆里的水要保持干净,把毛巾浸透后,捞出来就再也不许回盆里蘸水了,毛巾是用完一条扔一条,洗完上身虽用数十条毛巾,而水依然清澈。澡盆里的水随时舀出一些又随时添入,始终保持一定的温度。   “姐姐,我洗到状元郎的头发啦。”   李三坚深陷御史台大狱数月,身上是异常的污秽不堪,长发也是如此,油光光的,甚至还沾在了一起,沾成了一缕一缕的,气味也是异常难闻,可负责清洗李三坚上身的南霜却是毫不在意,跪坐在池边,一根根的清洗着李三坚的长发,一边清洗,一边对醉丝笑道。   醉丝掩口“吃吃”而笑。   李三坚闻言翻了白眼后说道:“状元郎的头发难道与他人的头发不同?况且状元郎已垂垂老矣,我大宋三年一个状元郎,李某已经是过了气的状元郎了...”   “嘻嘻!”南霜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用一小块皂角抹上了李三坚的头发后笑道:“大官人才三十出头,就老了吗?况且我等小女子也未见过其他的状元郎呢,你还是我们头一个服侍的状元郎呢。”   李三坚说话风趣,态度温和,使人如沐春风,因此两名小宫女在李三坚面前也就没那么拘束了,也是敢与李三坚戏言两句了。   “哦,是这样啊,哦,对了,你们是何时入宫的?”此时的李三坚感到特别舒爽,舒服得每一个毛孔都似乎是舒展开了。   常言道,饱暖思淫欲,饥寒发盗心。可此时的李三坚却又不敢思淫欲...两女为何人?先且不论二女的出身,此时她们可是宫中的宫女,是服侍赵佶的或服侍宫中贵人的,是大宋皇帝的女人,李三坚又怎敢造次?能够得到宫女的服侍沐浴,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李三坚还敢怎样?   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数月未近女色,面对如此美貌妙龄少女,李三坚又如何把持?   其实两女此时并非赤身裸体的,而是穿着一层薄纱,薄纱之下还有兜肚与衬裤,可他娘的这还不如不穿,李三坚心中暗恼道。   两女犹抱琵琶半遮面在李三坚身上挨挨擦擦的,使得李三坚李三坚面红耳赤的,眼珠子通红,鼻息已经在鼻腔之中翻涌了...   于是李三坚想了一招,那就是“分心大法”,不断的与两名小宫女东拉西扯的,拼命压制自己心中的欲望。   “奴奴与妹妹是大观四年选秀进的宫。”醉丝闻言答道。   “进宫都三年了,还只是长行呢。”南霜撅着嘴,有些不满的、带着一丝凄然之色说道。   南霜随后将自己与醉丝如何进的宫,简单的说了一遍。   宋之宫中女子共分五等,第一等分成两类,一类由上而下分别是:贵妃、淑妃、德妃、贤妃、贵仪、贵容、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捷妤、美人、才人,共二十四级。另一类是侍御郡夫   人、郡夫人、十字国夫人、八字国夫人、六字国夫人、两国四字夫人、四字国夫人、两国两字夫人、两字国夫人、国夫人,共十级。   第二等也分成两类,一类是尚正、尚宫、尚仪、尚食、尚服、尚寝、司衣、司宾、司室、司殿、司闱、典衣、典宾、典宝、典饰、典制、典闱、典籍、典酝、典珍、典乐、掌衣、掌记、掌采、掌乐、掌闱、掌籍、掌酝、红霞帔共二十九级。另一类是知尚书内省事、仙韶使、仙韶副使、小殿直都知、小殿直押班共五级。   第三等是紫霞帔、尚书省都事、大侍御、小殿直第一等长行、仙韶都头共五种   第四等为听宣、尚书省内事、录事、小殿直第二等长行、仙都色长行共五种。   第五等是殿直、散直、散手、书省、小侍御、皇后閤祗候、小殿直第三等长行、著绯着禄女童共八种。   南霜和醉丝为第五等的小殿直第三等长行,只比著绯着禄女童高一级。   其中第一等的是能得到皇帝宠幸,可以侍寝的宫中女子,便是嫔妃。   其余等级的女子均统称为宫女、宫人、殿内人或宫内人、内人、宫婢等等。   这还不包括宫中舞姬、歌姬、女乐等等。   宫女主要是通过选秀入宫的,也有少部分是通过某些大臣,通过宫中关系,将自家女子主动送进宫的,以图得到皇帝的宠信,从而巩固自己的权势。   宫女当然是可以升迁的,因劳苦功高、推恩等原因升迁,一旦得到升迁,其身份、地位、待遇等等将会得到很大的改观。   低等级宫女也可以越级升迁,与皇帝一夜春风,便可得到升迁,也就是一步登天,得到皇帝的册封之后,并可直接成为嫔妃,但这种毕竟为少数,大多数宫女升迁速度是很慢的,在宫中服侍许多年之后,才能得到升迁,一直得不到天恩的,在年老色衰之后,就被放出宫去。   而南霜与醉丝基本上是处于宫中最底层的,干些端茶倒水、服侍更衣、打扫庭院等事。   宫女的凄惨命运,李三坚又岂能不知?但却是无能为力,话说天下百姓有多少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生活比宫女们却要差得多的,最起码宫女们是吃穿不愁的。   “李大官人,说说你的事吧?你是怎么高中状元的啊?”   两名宫女说完自己的事情后,一起看着李三坚问道。   “状元的事情多没意思啊,不如给我给你们讲讲一些典故,如何?”李三坚微微一笑道。   “好吖,好吖!”两女闻言一齐拍手笑道。   李三坚接着将一杯美酒一饮而说道:“相传西方如来佛祖坐下有一个神灯,神灯灯芯是由两股灯绳相互纠结而成,某一日,两股灯绳各化作一人,一人名叫紫霞,一人名叫青霞...”   于是李三坚将至尊宝、紫霞、青霞的故事娓娓道来。   “紫霞断断续续的说道:‘终有一天,我的梦中情人会驾着七彩祥云在接我的。。。’话未说完,人已经不行了。。。”李三坚到这里就停住了。   “后来啦?后来怎样了?至尊宝、紫霞在一起没有啊?”南霜听入了神,醉丝也听入了神,疑惑的望着李三坚,可李三坚忽然不说了,于是南霜着急的问道。   李三坚朝南霜眨了眨眼睛说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宋帝赵佶赐李三坚天恩,让两名小宫女服侍他沐浴,可也不能耽搁太久了,让皇帝等久了,这也是条罪名的。   “你...讨厌!不给你洗了,臭死你算啦。”南霜气得咬牙切齿的。   李三坚肚中有货,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是无所不在,无所不晓,随便拎出一个典故讲给她们听,便将两名宫女听了个如痴如狂的。   两名宫女久居宫中,哪里遇到过如此有趣之人,均是恨不得李三坚洗得越久越好...   ........................   “那两名宫婢怎样?”会宁殿中,宋帝赵佶问向李彦道。   “奴婢回官家的话。”李彦答道:“两名小宫婢均是完璧之身。”   “哦?如此之久,什么事情都未发生吗?”赵佶闻言诧异的问道。   “正是,李经略只是与她们说了会话,其他事情并未发生。”李彦答道。   “呵呵,美色于前,他倒是能够稳如泰山啊。”赵佶闻言微笑道:“叫他进来罢。”   “奴婢遵旨!”李彦躬身而退。 第五十九章 伴君如伴虎   “微臣...李三坚...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延福宫会宁殿之中,全身洗得白白净净、香喷喷的,已换上一身干爽衣物的李三坚见到宋帝赵佶后,便一边磕头一边垂泪道。   李三坚面前的此人为宋徽宗赵佶,为北宋末代皇帝,为失国之君,为不擅理政、昏庸无能之昏君,对此李三坚是早已知道。   可宋帝赵佶却也是个才华横溢、风流倜傥、文采斐然之君,并且对大臣、对下人也是较为友善厚道之人,对此,李三坚也早已领教。   至于赵佶怀疑李三坚谋逆,担心自己的江山社稷等等,此为为君者必然之事,是不足为奇的,也不能全怪赵佶。   李三坚蒙冤入狱数月,心中肯定是对赵佶颇有怨言的,原因就是李三坚之所以入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赵佶。   可李三坚少年之时便依附在端王府门下,穷困潦倒、落魄之时,为赵佶所收留。赵佶不但收留了李三坚及家人,给李三坚及其家人提供吃喝、穿衣等等,还亲自教李三坚读书习字,端王府中的藏书是随便李三坚观看。   李三坚能够再举及第,与赵佶的教授与帮助是分不开的。   随后李三坚为官,也是赵佶亲手提拔的。李三坚杖毙当朝国公,犯下如此重罪,也是赵佶赦免了李三坚,并拔擢为泉州知州。   因此赵佶对于李三坚来说,可谓是有着大恩的,皇恩浩荡。   对于如此如兄如师之人,李三坚不知道到底是该恨还是该爱,李三坚已然是迷茫了。   最为关键的是,赵佶为大宋皇帝,掌握着至高权柄,掌握着天下臣民的生杀大权,而李三坚此时仍是命运难料,李三坚的生死仍然掌握在赵佶手中,因此李三坚在赵佶面前不敢有任何怨怼之意,连一个眼神都不敢有。   对皇帝起了怨怼之意,那么结局或下场就不言而喻了。   “翰韧免礼,快快起来吧。”李三坚真情流露,使得赵佶也是颇为感慨,挥手虚托了一把,对李三坚说道。   一个皇帝能够以表字称呼一名大臣,也就表明了对此大臣的宠信。   “微臣多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闻言施礼后,伺立在赵佶的右侧。   “翰韧你瘦了,且黑了,呆在闽南如此荒僻之地达十余年之久,真是苦了卿家了。”赵佶随后看着李三坚说道。   “为陛下戍边,微臣不敢言苦。”李三坚躬身说道。   赵佶闻言点点头后说道:“人言你翰韧谋逆,朕是不信的,始终是不信的,可你知道朕为何仍是如此吗?”   “陛下,臣坚出身贫寒,绍圣四年,臣贡举下第之后,一家人便衣食无着,是陛下收留了臣及臣的全家满门老幼,陛下对臣可谓是有着大恩的。陛下对臣天恩浩荡,臣也视陛下如兄如师,而臣饱读圣贤之书,守礼、恭顺,尽忠报国,为何无来由的背负‘谋逆’之名?臣是百思不得其解,也是万般无奈。”李三坚闻言缓缓的答道。   “你啊,呵呵。”赵佶闻言笑道:“顾左右而言他,朕问你是为何如此,你却...罢了,此事今后再说。”   “侬氏后裔,确有此人吗?”赵佶随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李三坚问道。   “确有此人,臣也与其有些来往,且臣初与其相识之时,只知她们姓龙,而不是侬。”李三坚略一思索,边老老实实的答道:“侬氏后裔乃是三两女子,并无一名男子,且她们也早已归于平静,只是数名普通百姓,与反叛一事根本是扯不上干系的。因此,说臣与侬氏后裔勾结,图谋不轨,实在是冤枉了臣,臣当时是一时心软,从而放了她们一条生路。”   此时在赵佶面前,可不能说瞎话了,说瞎话反倒会是适得其反的,李三坚心中暗道,不如将实情告知赵佶。   至于在开封府府衙大堂之中,李三坚为何会百般抵赖,乃是因为此事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并宣之于众,将会是后果难料,到那时,赵佶也救不了李三坚的。   “翰韧说的是。”果然赵佶闻言心中欢喜,微笑着说道:“料数名女子也翻不起什么波澜的。”   无论怎样,李三坚在自己面前还算是老实的,此刻赵佶心中暗道。   “她们现在何处?”赵佶随后问道。   “这...臣...臣已命人结...果了她们。”李三坚闻言支支吾吾的答道。   李三坚于福州之时,是命费景阳送走龙灵香母女三人,送到一处隐秘之所隐居,但此事风头过了再说。   李三坚只盼她们能够老老实实的隐居下来,千万不能再抛头露面了。   真他娘的伴君如伴虎啊,这事一个回答不对,必将会是前功尽弃,此时李三坚背心已被汗水打湿了。   “哈哈,你啊你,人言你李翰韧乃是个仁义之人,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的狠辣?”赵佶闻言愣了一楞后,不由得指着李三坚大笑道。   这样也好,也算是李三坚解决了些许小麻烦,赵佶心中暗道。   “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微臣不得不如此啊。”李三坚讪笑道。   “平阳县驿馆一事,也是你命人所为?”赵佶随后看着李三坚问道。   “我...这...”李三坚闻言顿时面如土色,冷汗已经将背心全部打湿了,犹豫片刻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开口答道:“他们欲以此事陷害微臣,微臣不得不出此下策啊,臣请陛下恕罪。”   “起来吧,你今日能在朕面前实话实说,朕心甚慰!”赵佶点头对李三坚说道:“因此朕不怪你,朕还是那句话,你李翰韧谋逆造反,朕始终都是不相信的。朕还是认为你李翰韧为朕的兄弟。”   诚实乃是忠心的前提条件,没有诚实,何来忠心?一个整日里满口谎言之人,又何谈忠心?   “微臣谢陛下隆恩,陛下如此恩遇于臣,臣也是那句话,陛下为臣之兄,臣之师,天下哪里有谋逆自己的兄、师的道理?若如此,必将为万民所唾弃也。”李三坚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站起身来躬身谢道。   他娘的,躲过了这一劫,老子就携家人,卷铺盖卷儿滚蛋算啦,告老还乡,归隐山林,也省的整日里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来,翰韧,陪朕走走。”赵佶微微笑了笑后起身,对李三坚说道。   “微臣遵旨。”李三坚躬身应道。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会宁殿。   宋延福宫除了许多亭台楼阁之外,还有许多高台、假山、溪水等等,宫内还栽种着槐、柳、莲、莲等树木、花草,甚至还蓄禽养兽的,蓄养着许多奇珍异兽御苑之内是花木繁茂、山清水秀的,景色极为秀美,因此延福宫也可以说是一处皇家大型园林。   赵佶与李三坚一边走,一边欣赏着优美的景色,良久之后,赵佶忽然回顾李三坚道:“卿觉得此处如何?”   “绿树成荫、潺潺流水,是柳锁虹桥、花萦凤舸,似乡野田间,又似恬静山壑,古朴宁静,和谐幽雅,不瞒陛下,臣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秀丽的美景呢,人在其中,如天庭漫步也!”李三坚老实答道。   “呵呵,十余年不见,你李翰韧还是伶牙俐齿的。”赵佶闻言不由得笑道:“朕身边的所有人,就数你说得最好。”   “朕自幼长在宫中。”赵佶随后缓缓的说道:“宫中日子是烦闷异常,也是憋闷异常,朕整日里头痛的紧,只有来到此处,心情才是舒畅无比,头也不痛了,身子也轻松了许多。”   你倒是头不痛了,可却是令天下百姓头痛不已,李三坚面无任何表情,心中暗暗嘀咕道,你心情倒是舒畅了,可却害苦了天下百姓。   “朕只不过喜爱些假山、奇石。”赵佶随后指着一片太湖石说道:“可却有人说朕此事是劳民伤财,真的是如此吗?”   李三坚闻言冷汗又下来了,刚刚干了一些的背心又被汗水打湿了,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劳民伤财等等之类的话,可不是李三坚也有份吗?   李三坚思虑片刻,躬身说道:“陛下喜爱些假山、奇石、花草树木等等,乃是人之常情,此无可厚非,微臣也同样喜爱,可陛下,金箍棒...”   “金箍棒?此为何物?”赵佶闻言转头看着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呃...金箍棒也就是金棒,纯金打制的棒子。”李三坚闻言慌忙答道:“陛下只取一根针,可到了底下,却也变成了金箍棒也!”   李三坚不想做什么铮臣,更不愿意做什么不怕死的铮臣、直臣,李三坚是害怕的要死,害怕自己死后,母亲符二娘无法继续活下去,害怕自己死后,妻妾或者不知道是男还是女的两个孩儿自此后就无所依靠,生活无着,甚至是流浪街头。   因此李三坚是婉言相劝,告诉赵佶一个事实,那就是赵佶取一文钱,到了蔡京、朱勔之辈的手中,就变成了取成千上万的钱,更何况这异常浩大、雄伟、秀丽的大宋延福宫?   同时李三坚也深刻体会到了,在这个世上,君或君言是永远没错的,错的就是臣下,是明知君有过错,却无人敢提及此事。   李三坚身为大宋臣子,也概莫能外!   “金箍棒?”赵佶闻言喃喃自语道。 第六十章 无趣之极   “陛下,臣沐天恩,得免此劫,臣感激涕零,同时臣虽已年过三十,但却仍是不经世故、懵懂无知,因此实在不可为官,臣愿就此告老还乡,皈依山林,侍奉老母,抚育幼子,躬耕田亩,闭门读书,就此了却一生。”   宋开封府延福宫之中,当宋帝赵佶问起李三坚有何要求之时,李三坚细细思考之后,就决定开口向赵佶辞官。   李三坚入狱数月,四司勘鞠之后,到现在赵佶基本上已经宽恕了李三坚,李三坚也因此脱离了险境,并且赵佶有了拔擢李三坚之意。   但此时仍是蔡京等人当道,朝廷局势并非得到根本性的改变。   赵佶仍是宠信蔡京、朱勔等人。   因此李三坚宁愿辞官还乡,也不愿意与蔡京、朱勔等人同殿为臣,不愿意与其同流合污,同时李三坚辞官也是为了防止蔡京、梁师成、朱勔等人再此陷害。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李三坚辞官之后,用为官以来不多的积蓄,再加上自己的头脑,在加上自己的三夫人徐婷婷自幼经商,是深谙经商之道的,因此做些个买卖也能养活一家人的。   “不准!”不过李三坚打定了如意算盘,可却被赵佶一口回绝了...   在这个世上,为官不是那么容易的,可辞官也同样如此,特别是六品以上的官员,想辞官,必须得到朝廷的恩准才行,否则也是一条罪名的。   “不但不准,朕还打算将你留在京师。”赵佶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遵旨!”李三坚闻言只好无奈的说道:“陛下,可...微臣家人皆在闽南啊。”   李三坚还是想回到福建路,做个逍遥自在的地方州府官员。   “朕已命人去接你的家人前来京城了,与你团聚。”赵佶微笑道。   “谢陛下隆恩!”李三坚无可奈何,慌忙谢道。   看来赵佶还是不放心自己,李三坚心中暗道,这下好了,将自己母亲符二娘、妻妾再加上两个孩子一并接到京城开封府,并美其名曰“团聚”,其实是将李三坚及其他的家人一并处于赵佶的严密监控之下的。   “翰韧,朕当年曾经答应你,待你回京之时,朕就赐你一所宅邸,朕今日就信守承诺,不但赐你一所宅邸,还送两名宫婢服侍于你,翰韧啊,这次宫婢你不会又转送他人了吧?”赵佶最后对李三坚说道。   “陛下恩赐,微臣万死不敢啊。”李三坚闻言尴尬的笑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发愁道。   赵佶为端王之时,便送给了李三坚两名婢女,可却被李三坚转手就送给了他人。   可此时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此时的赵佶已经是大宋九五之尊了,此刻赐李三坚两名宫婢,李三坚必须将她们当做菩萨一般的伺候,哪里再敢转赠他人?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可此时的李三坚的女人已经不少了,已经感到吃不消了...如此再多两人,李三坚由此感到万般为难。   大不了将她们养在家中便是,你又奈我何?李三坚心中暗道。   ........................   “制曰:睦族敦伦,一室聚雍和之景。扬休播美,大廷隆宠渥之恩。惟汝李氏,感时思报国,尊主庇人,匪躬致命...敕李三坚,官除中大夫、龙图阁直学士、礼部郎中。”   宋皇宫勤政殿中,内侍梁师成心情复杂的大声宣读着赵佶颁布的制书,也就是圣旨。   梁师成为苏轼私生子,而李三坚为苏轼的门下弟子,两人从前还是有些来往的,关系应该说还是不错的,可梁师成听从朱勔之言,居然欲加害李三坚,使得此时的梁师成面对李三坚之时,是极为尴尬。   梁师成一边宣读着制书,一边偷偷打量着正在朝堂之上跪接圣旨的李三坚。   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了此事?梁师成心中暗道。   前不久李三坚上疏怒斥蔡京、朱勔之辈,还背负谋逆之嫌,还深陷大狱之中,当时梁师成还认为李三坚定是已经完了,不丢掉性命,也会脱层皮的,最起码也是罢官免职,流配三千里。   可此时的李三坚不但为赵佶所赦免,还摇身一变,还加官进爵,虽说是无关紧要的礼部郎中,但也是升官了不是?   中大夫为正五品的寄禄官,龙图阁直学士为李三坚的馆职,差遣便是礼部郎中。   由此看来,李三坚仍是得赵佶的宠信,如此与其为敌,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梁师成心中暗道。   不过是个整日里无所事事的礼部郎中,咱家又有何惧哉?梁师成随后转念想到。   “微臣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制书宣读完毕,李三坚三叩九拜的行大礼谢恩。   李三坚已经完全不明白赵佶之意了。   李三坚辞官不做,却被赵佶拒绝,那么不说立刻当上执政官,走上执政之路,可总要敕封一些干些实在事情的官员吧?如在刑部、大理寺、工部、兵部,甚至在军器监中任职,李三坚都是心甘情愿的,可现在李三坚居然被赵佶敕封为礼部官员?   宋之礼部是什么?是掌礼乐、祭祀、朝会、宴享、学校、贡举等事的部堂,掌以宾礼待四夷之朝贡、郊劳、授馆、宴设、赐予等事,这些对于李三坚来说,完全是无趣之极。   因此李三坚不明白赵佶到底是何意?   不过好歹是升官了,为从四品的官员,为一名朝官了,有上朝议事的资格了。升官后俸禄当然也会增加的,如此仅凭俸禄就可以养活一家人了。   就过几日逍遥日子罢,李三坚心中暗道。   ........................   “哈哈,恭喜李翰韧,贺喜李翰韧了。”散朝之后,李三坚并未立刻赶回家中,赶回赵佶赐予的新宅子,虽然李三坚归心似箭,虽然李三坚急于打听符二娘、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蓝瑶瑶、蔡樱雪、山魁等家人的消息,特别是四夫人蔡樱雪与山魁、费景阳,三人自跟随李三坚来到开封府之后,就没了消息,不知他三人现在怎样了?   李三坚昨日与赵佶谈了一夜,随后就暂时宿在了宫中廨舍之中,一大早的便来到了勤政殿,随后就是封官谢恩,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宫与山魁等人相会。   但无论李三坚心情怎样急迫,也必须守在勤政殿之外,恭候两个人,并当面致谢。   此二人,一人为刑部侍郎胡文海,一人便是御史中丞石公弼。   若是没有这两个人,李三坚定是当堂便被定罪,而当堂被定了谋逆之罪,那么就算是赵佶想救,也许也是无能无力了,并且定了谋逆大罪之后,赵佶哪里肯救李三坚?李三坚及其家人的下场将会是凄惨无比。   因此胡文海、石公弼说是对李三坚有着大恩,也丝毫不为过。   可李三坚见到二人连袂而出时,李三坚还未开口,胡文海先是哈哈大笑道。   “两位恩公!”李三坚闻言连忙拱手施礼道:“小子才出大狱,恍如隔世耳,又何喜之有啊?小子能够安然渡过此劫,乃是两位恩公所赐,某感激不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如此大恩?可小子却不知该从何相报啊?”   重金相酬,是肯定不行的,其一此时的李三坚拿不出重金了,其二就是二人均是较为正直之人,就算李三坚拿的出重金,以重金相酬,可岂不是等于羞辱了他们吗?   “哈哈,李翰韧啊,你当谢的可不是我等。”李三坚恭敬有礼,石公弼心中还是较为欢喜的,于是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笑道:“你可知道,你李翰韧的事情,朝中有何人为你上疏说话吗?”   “何人啊?”这件事情李三坚哪里知道?于是诧异的问道。   石公弼闻言伸出三根指头,之后就觉得不对,于是又多伸出了一根手指后道:“天下只四人上疏朝廷,为你鸣冤叫屈,岭南黄涣,一也;开封张叔夜、张克公兄弟二人,另有一人,李翰韧你可识得?”   “哎,石中丞啊,你就别卖关子了,李某深陷大牢之中,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嘛?”李三坚闻言说道。   黄涣为李三坚少时求学之时的教授,说是李三坚的恩师,是丝毫不为过的,李三坚也以师事之。   黄涣为一名清官,为忠直之士,如此替李三坚鸣冤叫屈,是在情理之中的,不足为奇。   可张叔夜、张克公为何人?自己与他们素不相识,根本就没有往来的,他们为何上疏朝廷?李三坚感到万般不解。   不过张克公也还罢了,张叔夜大名,李三坚却是如雷贯耳的,如此之人,能为李三坚鸣冤叫屈,就更使李三坚感到疑惑了。   “还有一人,掖县宗泽宗知县。”石公弼看着李三坚答道。   宗泽?李三坚闻言是“大惊失色”,怔怔的看着二人是久久不语。   李三坚吃惊的模样令胡文海、石公弼是异常的纳闷,不过是名小小的知县,为何他是如此这般的模样?两个心中一起暗道。   “李三坚李郎中,可否借一步说话?”正在此时,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 第六十一章 惊讶万分   宋勤政殿之外,散朝之后,诸臣就陆陆续续的走向宫阙之外,或急着与三朋四友聚会,饮酒作乐,或急匆匆的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回到家中,或聊聊奇闻异事,或与新纳之妾室续房中之乐。   此时太师蔡京却喊住了李三坚,两人单独并肩向宫阙之外走去。   “李郎中,老夫与你有仇?”走着走着,蔡京忽然问向李三坚道。   “无仇。”李三坚闻言答道。   “有冤?”蔡京又问道。   “无冤无仇。”李三坚尴尬的答道。   “既然无冤无仇的,为何你李郎中居然想置老夫于死地,老夫是百思不得其解啊。”蔡京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当真是为汝师苏轼之事吗?”   “这...”李三坚无言以对,犹豫半响之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当如何说起,只好沉默不语。   蔡京欺君妄上,专权怙宠,蠹财害民,坏法败国,奢侈过制,巧言令色,献媚人主,窃弄国柄,荼毒生民,如此种种,其恶行到目前为止,是愈来愈明目张胆了。   可蔡京的变革确实使大宋国库充盈,这是毫无疑问的,同时也与百姓办了不少好事,如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之制,无疑是宋救济之制发展的高峰,虽说蔡京此举可以说是沽名钓誉之举,但也是做了不是?也是惠民的不是?   无论怎样,蔡京还将义女蔡绒雪嫁给了李三坚,并赔上了一笔丰厚的嫁妆...也算是对李三坚有恩的,因此若李三坚一直不知蔡京,或者说蔡京不是姓蔡名京,也许李三坚能够一直奉蔡京为长辈,一直能够与其和睦相处的。   蔡京陷害李三坚,也是因为李三坚数次顶撞,与蔡京数次作对之故,而李三坚上疏弹劾蔡京,请斩蔡京、朱勔之辈,是为了自保,当然这其中也有为民之故,但其中为了百姓的原因又有几分?   不过李三坚与蔡京结仇,这其中当然也有李三坚之师苏轼的缘故,苏轼于李三坚有大恩,蔡京将苏轼斥为“奸党”,李三坚当然是愤怒无比,并从此与蔡京反目成仇。   这其中也有先入为主的原因,因此李三坚与蔡京之间的关系是极为复杂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老太师...”李三坚沉默良久之后,开口说道:“太师言重了,李某何德何能,敢置老太师于死地?不过是李某自保之举而已。”   “自保?”蔡京也是个极为聪明之人,李三坚话一出口,蔡京便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于是不由得捻须笑道:“老夫为谪仙之假父,当年老夫将谪仙嫁于你,也算是对你有些许恩情,同时你李翰韧也算是老夫乘龙快婿,只要顺从老夫,你又何须多此一举?”   顺从?蔡京此言一出,李三坚顿时便听懂了蔡京之意,他是想与自己讲和了,或者欲拉拢自己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老太师若是为恩师正名,能够公平、公正对待恩师,李某自此就顺从老太师如何?”李三坚想了想后,微笑着说道。   “你...”这次轮到蔡京无言以对了。   先不论蔡京与苏轼之间的恩怨,就说蔡京是以专以绍述熙丰之说为自谋之计,并以此飞黄腾达,若按李三坚之言所为,岂不是自扇耳光吗?岂不是为了区区李三坚,从而得罪了所有的“元丰党人”吗?到了那时,只怕与曾布一样,是两头不讨好了。   “李郎中...”蔡京楞了片刻之后,对李三坚说道:“人言你李郎中为官清正,心系百姓,为民做主,为忠直之人,视钱财、前程为无物等等,其实老夫倒是以为此不过是你李翰韧的些许手段而已。朱勔为粗鄙之人,他图的是财,而你李郎中图的是名,殊途同归,你李郎中不过也是想向上更进一步而已。而你李郎中此时已然是名满天下,老夫是颇为艳羡也!呵呵,小小年纪,便朝中为五品大员,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李某为自己前程或家人打算,此无可厚非也。”李三坚闻言摇头笑道:“封侯拜相、加官进爵、封妻荫子,此人之所愿也,世人当中十之八九便是如此,你老太师不也是如此吗?李某名满天下,你蔡老太师不也是名闻天下吗?李某与老太师相比,却差之甚远矣。”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三坚不愿意再与蔡京唇枪舌战了,于是拱手告辞道:“老太师,李某方出大狱,身上晦气未除,欲回家洗一洗晦气,因此就先告辞了。”   李三坚随后又施了一礼后,就转身大踏步的离去了。   其实蔡京说的是颇有道理的。   苏轼曾经对李三坚说过,没有绝对的权利,就莫为绝对之事。权利等等,是一杯美酒,同时也是一剂毒药,而且是令人上瘾的美酒、毒药,世人无比为其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蔡京如此,李三坚也同样如此。   以退为进之计,蔡京会使,李三坚也同样会使的。   蔡京看着李三坚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暗暗的摇了摇头。   ........................   “主人!”   “官人!”   “相公”   李三坚回到宋帝赵佶新赐的宅邸之后,山魁、蔡樱雪、燕四等人是早已等候在了府门口,见到李三坚之后,恍如隔世,含着眼泪呼唤着李三坚道。   山魁喘着粗气,双目含泪,激动得看着李三坚,而蔡樱雪眼泪包在眼中,转了几圈之后,是终于落了下来,就想扑进李三坚怀里,大哭一场。   李三坚被羁入御史台大狱数月,受了不少的苦,还差点命丧黄泉,李三坚如此,可蔡樱雪、山魁的日子也不好过,是日日为李三坚担心,这数月的日子是异常的难熬,无时无刻不替李三坚担心,恨不得以身代替李三坚。   两人也商量了无数次,欲潜入御史台大狱,随后劫走李三坚后,远走高飞,可费景阳是极力为他们剖析厉害,是竭力阻止他们。   于是山魁与蔡樱雪未敢轻举妄动,煎熬了数月之后,终于拨开了云雾,见到了晴天,雾霾终于烟消云散了,李三坚有惊无险、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他们的身边,还升了官,宋帝赵佶还赐了宅邸...   “山魁,你瘦了...”李三坚也是颇为激动,拍了拍山魁哽咽的说道:“真是苦了你们了。”   “主人,山魁不苦,主人能够安然无恙,山魁心中欢喜得要像要炸开般的,主人,山魁现在就想痛痛快快的喝一顿饱酒呢。”山魁也是激动得说道。   “哈哈,喝酒?喝酒还不容易?”李三坚闻言不由得大笑道:“今日我就与你痛饮一番,来个不醉不归。”   “四娘,辛苦你了。”李三坚随后看着蔡樱雪微笑着说道。   “官人,小贼...呜呜呜...你你你...吓死我啦。”数月不见,再加上李三坚如沐春风般的、久违的笑容,顿使蔡樱雪不顾山魁、费景阳等人在场,胡乱呼喊着,扑进李三坚怀里是放声大哭,只一哭就将数月的烦恼、担忧、恐惧等等一股脑的都哭出去了。   若是换做蔡绒雪,就不是如此了,蔡樱雪再激动,也不会不顾有旁人在场,与李三坚如此亲昵的,而蔡樱雪自幼便漂泊在外,受礼法影响较小,此时真情流露,也就不管不顾了。   “好了,好了,四娘。”李三坚连忙安慰道:“你夫君我不是好好的吗?全须全影的,未少半根毫毛,四娘,事情已经过去了。”   李三坚随后给蔡樱雪甩了个“你懂”的眼神与微笑。   数月的牢狱生涯,数月未近女色,再加上两名小宫女在延福宫清婷池之中,被两名小宫女连续不断的“撩拨”,此刻软玉温香的抱个满怀,早已令李三坚是须发皆张,双目通红,浑身像着火了一般,真恨不得立刻将蔡樱雪“就地正法”...   “相公,你这是...?”一旁一直未出声的费景阳见到李三坚的异状,不禁开口问道。   李三坚闻言脸上微微一红,随后松开了蔡樱雪,走到费景阳面前问道:“庭举,李某流年不利,遭此一劫,近日之事,多谢你周全了。”   此前费景阳在福州的话,是句句应验,不禁使李三坚对其是肃然起敬,同时没有费景阳的谋划,李三坚也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当年李三坚惜才,才赦免了费景阳,并将其收于门下,现在看来果然是捡了个宝贝,李三坚心中暗道。   “相公你这是何话?”费景阳闻言笑道:“在下早已依附在相公门下,为相公谋划,这不是应当的吗?”   “呵呵!”李三坚闻言也笑了起来,拍了拍费景阳问道:“母亲大人、浑家们怎样了?可有消息?还有...我那两个孩儿如何了?”   “我们可不知道呢,要回答就由她回答好了。”费景阳尚未答话,蔡樱雪自门后拖出个人来。   是她?李三坚见到此女之后,不由得惊讶万分。   她为何到了开封府?她来干什么?李三坚感动异常纳闷。 第六十二章 宅邸太小   宋帝赵佶赐予李三坚的宅邸位于开封府西南,右二厢的兴陵坊,兴国寺桥附近,为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邸。   所谓三进三出,就是由纵向的“门厅”“正厅”“后厅”组成三进,各个厅各有两至三间厢房,三出就是指有三个回廊。   李三坚的赐第不大不小,比以往为开封府推官、判官之时的宅邸略大,但却远远比不上李三坚在泉州、福州之时的宅邸。   不过在开封府这个“寸土寸金”之地,能够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宅邸,能够得到皇帝赐第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非皇帝宠信,是不会有如此待遇的,不知羡煞多人旁人也。   要知道目前宋东京开封府之中的许多官员仍是在租房居住或寄于寺庙、道观等等。   重城之中,双阙之下,尺地寸土,与金同价,非勋戚世家,居无隙地。   能够得到皇帝赐第也是不容易的,目前朝廷只蔡京、朱勔、王黼、何执中、梁师成、邓洵武、童贯、高俅等人得到了皇帝赐第。   李三坚也算是一步跨入了“大宋佞臣”的行列...   其实在住宅方面将李三坚划入“大宋佞臣”的行列,有些冤枉李三坚了。   李三坚目前在开封府只这一间皇帝赐第,并无其他房屋,从前居住的宅邸已被朝廷收回。   要知道蔡京在开封府拥有的皇帝赐第,“东西两园”,是毁民房数百间后方才建成,占地至少百亩之上。而朝廷右相何执中,广殖赀产,邸店之多,甲于京师,并将大多数房产用于出租,日掠一百二十贯房钱上下。   而此次陷害李三坚,但并未被赵佶惩处的朱勔,巧取豪夺,广蓄私产,田园第宅富拟王室,房缗日掠数百贯之多。   梁师成、邓洵武、童贯、高俅的私产、田园第宅也是一个比一个宽敞、豪华。   李三坚与他们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也就是茅屋与广厦的区别了。   宋政和三年九月某日,李三坚劫后余生,被赵佶拔擢为中大夫、龙图阁直学士、礼部郎中,回到了自己的宅邸,李三坚原本以为宅邸当中也就是山魁、蔡樱雪、费景阳会在宅邸之中等候自己,可万没料到居然还多了一人,还是一名女子...   “是你?你为何在此处?”此名女子被蔡樱雪拖出来之后,李三坚看着此女异常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面前的此名女子不是泉州陈义德之女陈璎珞,又是何人?   陈璎珞早已是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李三坚,捻着自己裙上的衣带,居然忘了行礼,也忘了答话。   “哎哟,官人,你怎么能这样问人家嘛?”蔡樱雪见场面有些尴尬,于是出来打圆场道:“她现在...现在可是你的六夫人了,哼!”   啥?六夫人?李三坚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看了蔡樱雪一眼后,又看了一眼陈璎珞一眼,就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费景阳。   自己明明只有五名妻妾,为何会忽然钻出来第六名夫人?李三坚对于自己的记忆力向来是极为自信的,此时却不由得在心中默默的将自己的妻妾数了一遍...   没有,绝对没有,李三坚心中默数了一遍后心中暗道,虽从前在泉州之时,母亲符二娘同意了这门亲事,可自己却连续打的是“太极推手”啊,并采取了“拖”字诀...此时为何在蔡樱雪口中,成了六夫人?   “夫君...”半响之后,陈璎珞终于扭扭捏捏的向着李三坚福了一福道。   声音轻如蚊蝇,不竖起耳朵是根本听不清的。   李三坚在福州的家人,符二娘等人是一个可靠之人,前往京师打探李三坚、蔡樱雪等人的消息,也就是寻来燕四,使其前往宋东京开封府,后陈璎珞却自告奋勇的前来京师探听李三坚的消息,于是燕四就与陈璎珞一道来到了开封府。   陈义德家中买卖遍布宋各地,在京师开封府也是有其买卖的,陈璎珞到了京师之后,多少是有所照顾的,于是陈璎珞在燕四及数名陈府家丁的陪同之下,来到了宋京师开封府。   陈璎珞到了京师,不久之后,便寻到了山魁、蔡樱雪、费景阳,并了解到了李三坚是深陷大狱,生死难料,当时的陈璎珞是异常的担忧与焦虑,生怕李三坚自此就是天人永隔...   李三坚若是死在狱中或被断处死,那么陈璎珞岂不就成为了“望门寡”?因此,此时李三坚全须全影的,活奔乱跳的来到了陈璎珞跟前,陈璎珞还是异常欢喜的,同时也是异常的羞涩。   陈璎珞自出生那刻就是满屋生香,自降世就自带香气,此时羞得浑身是汗水,因而李三坚等人顿时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香气。   “看什么看?贼眼乱瞧什么?人家六娘叫你呐,跟个死人一般。”蔡樱雪白了李三坚一眼后嗔道:“你到了京城之后,是娘让她过门的...”   “哦,好,好,呵呵...璎珞,免礼,免礼。”李三坚闻言“恍然大悟”,连忙笑着对陈璎珞说道。   娘啊,俺的老娘啊,李三坚不了解详情,于是心中“哀叹”道,你也不看看当时是什么时候?这节骨眼儿上,她老人家居然又替自己纳了一门妾?   “小的们拜见姑爷,姑爷此处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万福金安。”陪同陈璎珞来到京师的数名陈义德家中家丁上前请安道。   自家姐儿果然好眼力!当时是极度不以为然的数名陈府家丁此时心中不约而同的一起想到。   当时的李三坚虽是宋福建路经略安抚使,可也是过了气的不是?被皇城司拿入京师,是生死未卜,可陈璎珞居然执意要嫁入李门,还是为妾室...其后就是千里寻夫,因此陈府家丁们心中是颇为不以为然的,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   可世事难料,李三坚摇身一变,便成为了大宋中大夫、龙图阁学士、礼部郎中,为大宋五品朝官,如此就算是为他妾室又怎样?这可是许多女子可望而不可得的事情呢。   而陈义德的数名家丁,此时也是摇身一变,定也成为了李郎中府中家丁。   成为了朝廷五品大员府中家丁可是比商贾之家的家丁强百倍呢。   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好,好,免礼,免礼。”李三坚点点头问向陈璎珞道:“夫...璎珞,母亲大人她们安否?孩子怎样了?是男还是女啊?”   “婆母她们都好,官人你无需挂念。奴奴来开封府之前,大娘、三娘尚未生产呢,奴家也不清楚的。”陈璎珞仍是声音是细如蚊蝇的答道,声音细得令李三坚拼命竖起耳朵,方才大体听明白了。   陈璎珞当初的大胆,此刻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是荡然无存的。   “相公,不如请夫人们进府说话?”众人在府门口聊了半天了,于是费景阳开口说道。   “哦,好,两位夫人请,山魁、庭举也随我进屋吧。”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今日我等定要来个一醉方休呢。”   李三坚随后就当先进入了宅邸,山魁、费景阳起身应了一声,也一同走了进去。   蔡樱雪与仍是满脸通红的陈璎珞一同进入了府中。   “翰韧兄,翰韧兄,今日不醉不休,为何要落下兄弟?”正在此时,刘安节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边跑边大声呼喊道。   “元承贤弟,你不是去了陈留了吗?”李三坚闻言转身看到刘安节吗,不由得大喜,慌忙扶着了刘安节问道。   刘安节为李三坚的同榜进士,是为同年,两人自相识那日起,便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此次李三坚落了魄,遭了难,刘安节虽为一名普通的御史,却为了李三坚之事是四处奔跑,李三坚得知后,是深为感激。   李三坚出宫之后,便寻找刘安节未果,听说他去了陈留,可怎料此时他居然赶了回来。   “去陈留就不能回来了吗?翰韧兄你吃酒,居然不请兄弟,太不仗义了撒?”刘安节气鼓鼓的说道。   “哈哈,元承贤弟,哥哥是恨不得与你来个彻夜吃酒,抵足长谈一番呢。”李三坚闻言哈哈大笑道。   “这还差不多。”刘安节“转怒为喜”的笑道:“兄弟还未恭喜哥哥高升了呢,兄弟在这里就恭喜哥哥荣升我大宋礼部郎中了。”   “哎,贤弟啊!”李三坚闻言叹道:“你我兄弟二人,何必如此见外?见外就没意思了撒,元承贤弟,里面请吧,今日你不陪着哥哥多喝两杯,就是龟儿子。”   李三坚忽然冒出一句川蜀口音,不禁令刘安节哈哈大笑。   “三郎,你难道升了官,就忘了哥哥了吗?”正当兄弟二人相携正打算进入宅邸之时,忽然高俅的声音在李三坚耳边响起。   “高二哥哥,你这是说哪里话啊?兄弟哪里敢忘哥哥的大恩大德啊?”李三坚转头看到高俅,又是一阵大喜。   “哈哈!”高俅闻言大笑道:“三郎啊,你宅邸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人呢,哥哥已在家中为你备下酒宴,洗洗你身上的晦气,三郎你这就随某去罢。” 第六十三章 有容乃大   “哥哥,稍等,后面似乎有人跟着?”   “东林,是你吗?”   高俅为李三坚备下酒席,于是就接了李三坚等人前往高俅府邸,李三坚与高俅并骑而行。   行至半路,李三坚忽然发现身后不远处似乎是一直有人跟着,且此人面目依稀有些像是曾公明?于是李三坚勒住马缰,转头对高俅说道。   在这个世上,李三坚有两名挚交好友,一名就是岭南曾公明,一名就是刘安节。   曾公明为李三坚的同窗,少年之时便与李三坚相识,相交甚欢。其后就是李三坚贡举为官,而曾公明下第之后,就放弃了科举,仅为一名小吏。不过李三坚从未看不起曾公明,一如往常的待之。   可这次曾公明却令李三坚感到异常纳闷。   李三坚被皇城司押解进京,当时在南熏门之时,未见到曾公明也还罢了,也许是有事耽搁了,或者是其他原因。   可自李三坚回京之后,就再无曾公明的消息,并且山魁、费景阳、刘安节等人也似乎是有意回避此事,从未在李三坚面前提及曾公明,就好像这个世上没这个人一般,不禁令李三坚感到异常纳闷。   此时李三坚见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人,似乎是曾公明,于是就打算问问倒是是怎么回事。   “如此小人,背信弃义,理他作甚?三郎,走吧,哥哥还有一些兄弟在家中还等着你吃酒呢。”骑在马上的高俅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面呈鄙视之色,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不知道曾公明之事,可高俅早已回到了开封府,还是对曾公明之事多少有些了解的。   “高二哥哥,到底出了何事啊?”李三坚闻言是更加纳闷,于是问道。   高俅闻言又看了看后面躲躲藏藏的跟在后面的曾公明一眼,就将曾公明之事告诉了给了李三坚。   “哎,我以为是何大事,原来是如此小事。”李三坚听完后,摇摇头说道,随后李三坚翻身下马,向着曾公明走去。   曾公明见李三坚下马,顿时满脸羞愧,转身就欲逃走。   “东林,你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紧走几步拉住了曾公明说道:“区区小事,又何足道哉?”   “哥哥,我...是...猪油蒙了心,上了那奸贼的当了,哥哥,我对不住你啊。”曾公明满脸羞愧之色对李三坚说道。   “你啊...”李三坚闻言拍了拍曾公明的肩膀,摇头微笑道:“你我相交十余年了,难道为了如此区区小事就坏了你我之间的情分了吗?东林,在这个世上,无论是何人,都会犯错的,智者千虑,也是都有一失的,更何况你我乃是一名普通人?东林,此事你不再必多虑了,李某只当此事未发生如何?今后你我仍为兄弟,如何?”   曾公明从前只为一名小吏,想从吏变成官,这无可厚非的。同时蔡京老奸巨猾,就连李三坚就差点栽在他的手中,差点死于非命,更何况曾公明?   李三坚的大度顿使曾公明是更加羞惭,是更加后悔,满脸羞愧之色的说道:“哥哥如此待我,弟此生难报,只是那奸贼...那奸贼...今后但有机会,我曾公明决不与其善罢甘休。”   李三坚点点头,又拍了拍曾公明的肩膀,转头问向高俅道:“哥哥,此次吃酒就捎上我兄弟如何?”   蔡京目前权势熏天,又深得圣宠,就连李三坚都得夹着尾巴,报仇?报仇之事是谈何容易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叹道。   “既然三郎如此说,某岂有不允的道理?”高俅闻言无奈的说道:“快走吧,酒宴已备下多时了。”   于是李三坚点点头,就拖着曾公明一同向高俅府中走去。   ........................   李三坚初出大狱,本想好好歇息一番,与自己家人共享天伦之乐,虽符二娘、蔡绒雪等人,还有两个仍是不知是男还是女的孩儿不在身边,但此刻开封府却有外公符贵、舅父符鼑等家人,还有老娘符二娘替李三坚做主,新纳的一门妾室陈璎珞...   可高俅盛情相邀,是盛情难却,再加上高俅对李三坚有着救命之恩的,因此李三坚就打起精神前往高府赴宴,这一赴宴不打紧,可刘安节、曾公明,再加上高俅及其一干狐朋狗友相劝,于是李三坚吃酒是吃得天昏地暗的,喝了个偏偏倒倒的,直至深更半夜方才回到礼部郎中宅邸。   “这家伙还是这样的,死沉死沉的。”蔡樱雪又是将已经醉眼朦胧的李三坚像扔死猪一般的扔在了,大宋礼部郎中六夫人陈璎珞的绣塌之上后,对陈璎珞说道:“六娘,今夜他就是你的了,嘻嘻!”   “啊?姐姐...这这这...不妥吧?他...官...”陈璎珞闻言顿时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说道。   陈璎珞虽已入了李家的门,已经是李家之人了,可毕竟仍是个黄花大闺女,从未与任何一名男子共处一室的,虽床上正看着二女“淫笑”不已的男子是陈璎珞的夫君,但也令陈璎珞感到万般羞涩、万般忸怩,真恨不得立即逃出厢房去。   陈璎珞虽是妾室身份,但在少女的心中,洞房花烛夜乃是,“修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洞房花烛夜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哪里像目前这般?简简单单、马马虎虎的,新郎倌还喝得差不多了...   “这有何不妥?六娘你快服侍官人歇息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呢。”蔡樱雪微微一笑,就欲推门而出。   “嗳,嗳,我说四娘啊...”李三坚此时虽已喝得差不多了,但并未醉得很厉害,人还是清醒的,于是借着酒劲,看了看蔡樱雪,又看了看陈璎珞后笑道:“你们的官人我今日高兴呢,不如今夜就来个‘年年临照雨时时’如何?”   “呸,淫贼!你想得美!”蔡樱雪啐了一口,就转身出了厢房。   蔡樱雪也想今夜与李三坚呆在一起,一吐数月的相思之苦,可陈璎珞乃是新妇,如此就“年年临照雨时时”?陈璎珞定是羞涩难当的。   蔡樱雪出门之后,陈璎珞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李三坚,是更加羞涩不已,直欲逃出厢房,站在原地,是浑身难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陈璎珞紧张出汗,屋内的香气是越来越浓烈了。   不过片刻后,陈璎珞还是忍住羞涩,吩咐婢女准备热水、热茶等等,服侍李三坚更衣,并替他擦拭。   “哎,你这又是何必呢?”李三坚随后看着忙前忙后的陈璎珞叹道。   陈璎珞刚刚服侍李三坚换上了一件舒适的睡衣,正俯身给他擦拭脸上的灰尘之时,李三坚忽然开口说话,热气几乎喷到了脸上,顿使陈璎珞心慌意乱的,毛巾一松,便落到了床上。   “什么...何必呀?”陈璎珞红着脸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就势伸手,将陈璎珞搂进了怀里,顿时就香气四溢,浓浓的女儿香气似乎是将李三坚完全包裹住了。   此时的陈璎珞是更加慌张了,双手撑着李三坚的强健的胸膛,欲待挣脱,却感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得由他紧紧抱着自己。   “璎珞...”李三坚低头在陈璎珞白嫩颈脖处深深的闻了一口后问道:“你为何如此之香啊?”   “奴 ...奴奴也不知道,奴奴自幼便是如此,爹爹、娘亲他们都说奴家是灵芝转世托...生呢。”陈璎珞羞红了脸,低声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笑道:“璎珞,真是委屈你了,其实当年汝父提及此事,李某并非不愿意的,佳人如此,李某岂能有不动心的道理?可你也知道,李某已有五位娇妻了,而你为陈氏嫡女,如仙子般的人物,却...为...李某心中是极为不忍的,由此才推三阻四的,李某心中真是...真是的...”   “夫君...”李三坚花言巧语的,顿使陈璎珞心中欢喜、欣慰不已,同时也感到放心多了,倚在李三坚怀里,抬头看着李三坚俊朗的面目后轻声说道:“夫君,今日你开心吗?”   陈璎珞几乎就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在世人的眼光之中,便是轻薄,便是下作,是会被人瞧不起的,可李三坚这样说,顿使陈璎珞感到欣慰不已,陈璎珞可以不顾他人,却不能不顾及李三坚,被李三坚瞧不起,今后的日子将会是异常难过的。   李三坚闻言低头抚摸着陈璎珞的秀发点了点头。   “夫君,香儿今日也很开心。”陈璎珞将头放在李三坚胸膛之上低声说道:“夫君你知道吗?香儿一直都是想嫁给一个英雄伟岸的大丈夫呢,夫君为大宋状元郎,品貌非凡,可却并非一名迂腐书生,夫君上阵杀敌,群寇惧退,勇武非凡,如此之人,正是香儿心中的如意郎君,香儿能够服侍如此人物,此生无憾了。”   “哈哈,然后你就以身相许了?”李三坚闻言不禁得意的大笑道。   “夫君...”陈璎珞闻言羞涩的推了李三坚一把道。 第六十四章 美酒毒药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又有诗云,烟含雨去柳阴阴,新风归来去迟迟,得志重出春事足,问于绣幕便得知。   李三坚入狱数月,是饱受折磨,同时也是数月未近女色,再加上大难不死,且因祸得福,得以加官进爵,再加上心情放松、心情大好,因此昨日的洞房花烛夜是颇为尽兴,将新妇陈璎珞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李三坚自己也累得够呛,直至日上三竿,仍未起床。   要知道,自政和二年李三坚被皇城司之人从福州押至宋京师开封府以来,心情是一直处于紧张、焦虑不安当中。   暴揍朱汝明等应奉局之人,并将他们赶出了福建路,随后就是侬氏后裔等事东窗事发,被羁入京师,羁入御史台大狱,李三坚是前途未卜、生死难料,狱中也是饱受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不是高俅相救,还差点死于朱勔等人的刑罚之下。   此刻李三坚终于大事已了,宋帝赵佶不但不追究此事了,还给李三坚加官进爵的,因此李三坚顿感心情放松了许多。   目前李三坚及其一大家子人也算是有惊无险,安然无恙了。   人一松懈下来,就变懒了,人变懒了,瞌睡自然就多了,因此李三坚这一觉睡得是无比舒畅,同时这也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世上以来少有的懒觉。   “李三坚,小贼...你...你你你...太过分啦。”   只可惜好景不长,正当李三坚大睡特睡,大作特作春梦之时,四夫人蔡樱雪怒气冲冲、不管不顾的推门而入,直接走到李三坚床上,叉腰说道。   “什么...什么...过分啊?出什么事情了?”李三坚被蔡樱雪惊醒后,自床上坐了起来,脑壳晕乎乎的,昏头昏脑的问道。   李三坚对这个以往的大姨姐,现在的四夫人简直是无语了。   蔡樱雪自幼漂泊在外,根本未习过什么女诫、礼法之类的,可说是不知礼之人,甚至是不知人情世故,自跟在李三坚、蔡绒雪身边,才稍稍知道了一些女诫、礼法,可她仍是远远不够,就如目前如此这般的,有什么事情根本就是无所顾忌,直接就闯进了六夫人陈璎珞的房间。   要知道昨日可是李三坚与陈璎珞的洞房花烛夜...她也不怕两人出丑。   不过好在此时虽李三坚是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而陈璎珞却早已起身,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妆,陈璎珞见蔡樱雪闯进屋后,顿时瞪大了美目,怔怔的看着蔡樱雪。   如此不敲门,便闯入房中的女子,陈璎珞还是头一次见到,不过若是陈璎珞知道蔡樱雪从前是经常性的越窗而入的话,就不会惊讶了。   “哼,我问你,那两名女子是怎么回事啊?”蔡樱雪微微抬起如莲花般的下巴,哼了一声后问道。   “什么两名女子啊?你说你与六娘?”李三坚睡得天昏地暗的,脑壳仍是有些不清醒,于是昏头昏脑的问道。   “你少装蒜...”蔡樱雪仍是生气的说道:“我问你,今日一大早,来我们家中的两名女子是怎么回事?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此事。”   “什么来家中的两名女子啊?”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姐姐,请喝茶,有什么事情慢慢说。”陈璎珞盈盈起身,捧着一碗茶,走到蔡樱雪面前后笑道:“要不姐姐等奴家服侍官人起床更衣,再说怎样?”   蔡樱雪瞪了陈璎珞一眼后,倒是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后对李三坚说道:“宫中今日一大早,便送来了两名女子,还是两名宫女,说是...说是服侍你的。”   “啊?哎哟,怎么将这茬忘了?”李三坚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连忙从床上起身,显得有些慌张。   宋帝赵佶赐了李三坚两名宫女,也就是在延福宫服侍李三坚沐浴的南霜、醉丝两女,昨日李三坚朝会之后,两女并未跟随李三坚回到礼部郎中宅邸,李三坚也装作不知道,可李三坚万没料到,赵佶居然如此的守信义,今日一早居然令人将两名宫女送到了自己府中。   “哎哟,淫贼,你脸皮可真厚!真是厚颜无耻啊!”李三坚衣衫不整的起床,顿使蔡樱雪脸色通红。   陈璎珞也是羞红了脸,慌忙取过一件长袍披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都是房中之人,谈何厚颜无耻啊?”李三坚白了蔡樱雪一眼道:“你说这两名女子啊?哎,四娘,这件事情请听为夫与你细细道来。”   堂堂大宋中大夫、龙图阁学士、礼部郎中被蔡樱雪一通小贼、淫贼的乱叫,使得李三坚哭笑不得的,不过李三坚了解蔡樱雪的身世与脾气,但也没有生气,只得耐心的解释道:“这两人为陛下所赐,你说我能怎样?拒绝?拒绝皇帝的好意,说不定又有何罪名将会安在你们的夫君头上呢,在此多事之秋,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啊。还有就是,伴君如伴虎,想必你们也明白,君就如一头老虎,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此次你们的夫君蒙受不白之冤,深陷大狱,差点命丧黄泉,就是如此。”   从前徐婷婷、费景阳曾经对李三坚说过,臣清则君疑,你又要做什么大事,可却又无欲无求的,不求钱财、不求女色,只求名声,那么必将会引起君王的猜忌的,此时的李三坚是深有体会,是深以为然。   战国王翦领秦国倾国之军出征之际,向秦王嬴政要钱要地要房子要女人,简直就是贪得无厌,而其中的道理就是这个道理,是为了打消君王的猜忌。   李三坚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因此就打算改变些策略,而不像以往那样,赵佶所赠,转手就送给了他人...   “哎,官人,这官做得这样难受,还不如不做好了。”蔡樱雪虽不谙世故,但也不是傻子,李三坚花言巧语的稍一解释,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于是不由得叹道。   “哎,四娘啊!”李三坚闻言将蔡樱雪拉到身边坐下后叹道:“官场就如一条贼船,上了贼船想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上贼船不易,下贼船也难啊。”   “嘻嘻,官人,什么贼船贼船的?”陈璎珞闻言不禁笑道:“官人的贼船,世上可有不少人想上还上不去呢,多少人为了上这条贼船,是拼尽全力而不可得呢。”   “就是,六娘说的是。”蔡樱雪点头道:“还不是舍不得官权嘛,说什么贼船呀?”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着将陈璎珞也拉着坐下后说道:“四娘此言有些道理,权利是杯美酒,喝了之后确实会上瘾的,有心却之,却欲罢不能,带金佩紫、地位显赫、前呼后拥的,何人又能拒绝如此诱惑?多少人为了权利,如飞蛾投火般的,是奋不顾身,宁可头破血流,也要拼命得之。你们的官人我也是个凡人,并非圣人,也是同样如此啊,也是欲罢不能呢,娘亲,还有你们,还有我那两个孩儿,在这个世上,惟权利才能护得你们周全,才能护得你们不为他人所欺辱。李某为此而愤争,此无可厚非吧?不过权利这东西也是一剂毒药,有时候也会害人害己的,历朝历代,为此丢了性命,以致祸及满门之人是数不胜数。”   蔡京说李三坚博名博权,此言不假,虽当时李三坚口中并未置可否,但心中是完全赞同的。   在这个世上,想做一些事情,非博得权力不可,这种权力还不是一般的权利,需绝对权利。   无绝对权利,莫为绝对之事。   同时历朝历代也有许多看破红尘之人,什么采菊东篱下等等,对权利、富贵等等是嗤之以鼻,但几乎都是他们在失去权利之后,在年老之时,方才发出如此感叹,若是权利失而复得,估计立刻就得趋之如骛...   欧阳修如此,王安石如此,曾布如此,韩忠彦如此,赵挺之等人如此,蔡京更是如此,是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李三坚七饶八绕的,将蔡樱雪听了个稀里糊涂的,于是白了李三坚一眼道:“就你能说,我可说不过你,但我知道,谁要欺辱我们,我就一剑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蔡樱雪此言一出,不但使李三坚不由得笑了起来,就连陈璎珞也是掩口轻笑。   杀一人可以,杀两人也可以,甚至杀十人对于蔡樱雪来说,也是不在话下的,可你能杀百人、千人、万人吗?匹夫之勇毕竟就是匹夫之勇,只敌一人者也,而无法敌百人、千人、万人的。   蔡樱雪单纯可爱,李三坚心中不忍再说她了,于是李三坚转移话题,搂着二女笑道:“你二人来到京城,还未四处逛逛吧?今日官人我就带你们出去四处瞧瞧如何?瞧瞧我大宋第一等的繁华都市。”   “好啊,好啊!”两女闻言顿时大喜过望,一起拍手叫好。   两女来到开封府也有不少时日了,可当时李三坚身陷囫囵,她们哪里还有心情四处闲逛?   “不过...”李三坚随后眉头挑了一挑,露出了一副“你懂或你们懂”的神情。   “不过什么?”两女齐声问道。   李三坚嘿嘿一笑,小声说了一句。   “小贼,看招!”   “哎呀,官人你可真坏!”   “噗,哗啦...” 第六十五章 寒衣节   寒衣节,又称“十月朝”、“冥阴节”,“鬼头日”等等,为每年农历十月朔日,为人们祭扫祖先送寒衣的节日,相传起源于周代。寒衣节流行于长江以北,不少北人会在这一天祭扫烧献,缅怀仙逝亲人,谓之送寒衣。北方地区民众将寒衣节与每年春季的清明节、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合称为华夏的三大“鬼节”。   幽明隔两界,冷暖总凄凄。处处焚火纸,家家送寒衣。青烟升浩渺,别绪入云霓。旧貌应难忘,凭谁问老衢?   宋东京开封府到了十月之后,天就一日比一日冷了,北风呼啸而至,因此人们就要为亡者送寒衣过冬,同时不但要为亡者送寒衣,就连活人也要准备过冬的棉衣、用品等等,就算天气反常,天气不太冷,并不适合穿棉衣,家中主妇也要拿出棉衣、棉帽、棉鞋等冬天的衣物让家中之人试穿,以图个吉利。   除此之外,家中男主人也要准备一应过冬之物,宫廷或显贵人家准备“温室”或“椒房”,准备“瑞炭”和“凤炭”,而普通百姓则需准备火炉、烟筒等过冬之物,再不济也要在屋中烧几盆火盆。   另外就是准备祭祀之物,如冥衣、食物、香烛、纸钱等等,将冥衣焚化给祖先,就是“送寒衣”。   宋东京开封府商业繁荣,商贾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有窥准商机之人,于是在十月朔日这一日,准备了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使尽各种促销手段,以图大赚一笔。   寒衣节之日,开封府的大街小巷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各种叫卖声是此起彼伏的,是热闹异常。   “元承,你看这...这...简直是...啊?”   此日李三坚带着自己的两名妾室四处闲逛,采购些府中日常之物,并约上了挚交好友刘安节,一同领略大宋寒衣节的盛况,可蔡樱雪、陈璎珞与刘安节的妻妾、儿女们到了一处热闹的大街之后,便丢下了两人,迅速了融入了东京开封府的繁华、热闹当中,兴奋得四处看着热闹,是大肆采购,开心嬉乐,使得李三坚哭笑不得的。   当真是有了好玩意就忘了丈夫了...   “哈哈,翰韧兄啊。”刘安节闻言笑道:“小娘子总是喜欢这些个物件的,翰韧兄就不必少见多怪了。”   “也是。”李三坚闻言点头笑道:“你我堂堂朝廷官吏,居然不如这些个小小的物件?真乃是令人孑然长叹也!”   “呵呵,翰韧兄你啊。”刘安节摇头取笑李三坚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弟只两房,都有些吃不消了,可你翰韧兄居然娶了六房?翰韧兄你行吗?”   御史台御史刘安节只纳了一门妾室,生有两子一女。   “哈哈,元承你这是何话?什么叫行吗?”刘安节取笑李三坚,李三坚倒是不以为忤,反倒是是沾沾自喜的说道:“哥哥我身体强健,再多数房,又有何妨?”   “呸,十年不见,还是老样子,脸皮比城墙还厚。”刘安节笑道:“翰韧兄,你这人为官清正,名扬四海,可在这女色之上,为何就如此的不知节制?兄弟我看你啊,今后坏就坏在这女色之上。”   “落花有意,流水岂能无情?”李三坚拍了刘安节一记叹道:“我也知某甚为好色,可有些事情,也是无可奈何也。”   “翰韧兄,兄弟素闻你为官清正,不贪不掠,不攫百姓之财,为良吏、廉吏,可此刻兄弟倒是有些好奇了,翰韧你又拿什么养活她们啊?”刘安节此刻倒为李三坚担心了...   宋之官员俸禄是异常丰厚的,除了月俸之外,还有各种添给,还有各种增给、公用钱、给券等等,另有皇帝赐予等等。   李三坚为五品朝官,俸禄相比从前当然是愈加丰厚了,不过此时的李三坚俸禄再怎么丰厚,在又纳了一门妾室的情况之下,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最起码仅是能够养活一家人,而无法使她们过上富足的日子。   要知道每多一门妾室,其车马、轿夫、侍女等等也会多少随之增加的,而这其中又哪样不要钱?   “山人自有妙计!”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   李三坚妻妾之中有两女为商贾之家出身,且是富商大贾之家,徐婷婷为开封府李记金银家中的千金,陈璎珞为泉州大贾之家的千金,家中均是家财万贯的,如此,李三坚经商根本不用他操心的,自有两人经营着买卖,不但是泉州有他们的买卖,就连开封府也是有的,如此,使得一家人过上富足的日子,是搓搓有余的。   刘安节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   “不是还有‘翠轩居’吗?”李三坚随后看着刘安节问道。   “翠轩居”是李三坚等人与李邦彦家中斗纽开办的珠宝行,双方各占一定的股份,每年的分红还是较为可怜,李三坚的外祖父符贵与舅父符鼑也在其中为伙计,养活着他们一家人,就连刘安节等人在其中也是有股份,每年也是有一些分红的。   “‘翠轩居’?”刘安节闻言摇头苦笑道:“估计你还不知道吧?自兄长被羁入京城之后,李家便宣称你小妻徐氏已死,并与你断绝了关系,他们随后将人、资财均撤出了‘翠轩居’,还不断的挤兑‘翠轩居’,‘翠轩居’的日子也由此是一日难过一日了,几乎就是办不下去了。”   “什么?”李三坚闻言怒道:“他们居然做出了此等之事?简直是岂有此理!”   人走茶凉,世态炎凉,李三坚被羁入大狱是生死难料,徐婷婷家中做出此等之事,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李三坚并不怪他们。   “翠轩居”买卖好与坏,其实李三坚并不在意。   李三坚正琢磨着再做些其他买卖,以改善家中的生活,同时养活外公符贵一家人。依李三坚的头脑,寻一赚钱的买卖,其实并不是难事。   从前的李三坚在开封府为推官、判官之时,事务杂多,根本无暇顾及做买卖的事情,可此时李三坚为礼部郎中,虽官位不小,但却是个闲职,掌礼乐、祭祀、朝会、宴享、学校、贡举等事,李三坚对此是没有半分兴趣。   至于上朝、衙门点卯等等,李三坚就打算以病或事推脱,也乐得清闲一段日子,赚钱养家,与家中共享天伦之乐等等。   李三坚愤怒的是李邦彦家中居然宣布已改名为徐婷婷的李婉婷已死,与她彻底断绝了关系,如此一来,李三坚的爱妾徐婷婷必将受到极大打击,定会令她无比伤心、难过。   李浦、徐氏、李邦彦,如此欺辱我李三坚,欺辱爱妾徐婷婷,今后定会使尔等求上门来,李三坚心中暗怒道。   “哎,可明知如此,我等又能怎样?他李邦彦目前可是已经投靠在了蔡太师门下呢。”刘安节随后叹道。   “蔡太师?”李三坚闻言冷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蔡太师就能一直这样下去?”   “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刘安节点头道:“翰韧兄,你我十年未见了,今日不如就寻一处酒家,痛饮一番如何?”   “又是痛饮?”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元承啊,昨日方才痛饮了一番,至今哥哥仍是宿醉未醒啊,还有就是你这身子骨...不如寻一处小酌片刻如何?”   此时的刘安节身子远不如当年科举之时,当时的刘安节长得白白胖胖的,可现在刘安节却是面黄肌瘦的,身子也是较为单薄,显得有些羸弱,使得李三坚有些担心。   要知道三十岁上下,是人身体最为健壮的时期,可刘安节却是如此这般的模样。   “待知可回京,使他与你好生看看。”李三坚接着对刘安节说道。   “无碍,无碍,无甚大病,也许近日太劳累了。”刘安节闻言笑道:“今日兄弟有许多话要与兄长说说呢,难道兄长不肯吗?”   “真的无碍?酒多伤身啊,今日就罢了吧?”李三坚不无担心的看着刘安节问道。   “真的无碍,兄长放心便是。”刘安节拖着李三坚就往一处酒肆走去。   “你去告知浑家,说我与翰韧兄前方小酌片刻,让她们自行回府便是,不用理会我等了。”刘安节随后吩咐一名随从道。   “是,相公。”随从应了一声,就转身跑开了。   “翰韧兄,请!”刘安节对李三坚说道。   “只三碗酒,多了可不行。”李三坚仍是不放心的说道。   “知道了,真是的,十年未见,倒也越来越啰嗦了。”刘安节闻言笑道。   于是两人步入了一家酒肆。   这是家较为热闹的二层楼高的酒肆,人来人往的,酒客较多,甚至还能听到楼上楼下酒客吃酒划拳的吵闹之声。   两人在二楼寻了一处酒桌坐了下来,并点了一些酒菜,周围也有数桌酒客,甚至还有一些酒娘卖酒陪酒。 第六十六章 书生误国   “乾德三年正月,北路军突破剑门险要,大败蜀军,俘王昭远,继占领剑州。东路刘廷让军突破巴东咽喉夔州,连克万州、开州、忠州、遂州等地。两路直逼成都,孟昶举城投降,后蜀灭亡...”   宋之酒肆或酒楼,只要客官掏钱,便可以请酒娘陪酒,只要客官掏钱,也可请舞娘歌舞助兴,除了酒娘、舞娘之外,酒肆或酒楼之中还有说书、唱戏、杂耍等人。   李三坚与挚友刘安节携家人开封府游玩,两人便寻了一家酒肆,一边喝酒一边听一名说书人说书,说的便是宋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平南之事。   “我太祖皇帝受天明命,抚有大宝,当是之时,战士不过数万,北御契丹,西捍河东;以其馀威,开荆楚,包湖湘,卷五岭,吞巴蜀,扫江南,服吴越。而四方次第平定,藩镇拱手以趋约束,使列郡各得自达于京师。”刘安节叹道:“太祖皇帝,文韬武略,顺天应人,统一海宇,祚延百载余,天下文明。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者也。我等生不逢时,若生于太祖皇帝之时,说不定能创一番丰功伟业呢。”   “丰功伟业?”李三坚闻言微微摇头轻笑道:“太祖皇帝伐南汉、克西蜀,无不望风披靡、稽首来廷。偏师北指,刘钧丧胆;舟师南下,李煜归命。非但如此,太祖皇帝还余下了‘千里送京娘’之美谈呢,大丈夫当如是也,只可惜惟余幽云十六州之憾啊。”   两人谈古论今,说说本朝之事,只要不是大逆不道之言,就算被皇城司的探子听去,也无甚大事。   “翰韧兄所言甚是。”刘安节闻言点头称是道:“后周显德六年,周世宗柴荣举兵伐辽,以图收复幽云,只用四十二天,兵不血刃收复了瀛、莫、定等三关三州,兵势大盛,兵威已振,收复幽云是指日可待,只可惜周世宗柴荣征战途中身染重疾,不得不班师回朝,周世宗柴荣不久后便病死了,可谓是功败垂成,只余千古遗恨也!”   若是周世宗柴荣活奔乱跳的,活了个结结实实的,就没赵匡胤什么事了,李三坚点点头心中暗道,若是周世宗柴荣在世,赵匡胤又岂敢欺负周世宗柴荣留下的孤儿寡母?   “太平兴国四年,我太宗皇帝挟灭北汉之余威,乘胜北进伐辽,以图一举收复幽云十六州。”刘安节接着说道:“我大军兵多将广,一路之上是势如破竹,如摧枯,如拉朽,契丹之易、涿、顺、蓟四洲顷刻间即被我大军克复。幽州城南,太宗皇帝亲自领军,大败辽军,兵围幽州城池,幽州指日可复,只可惜高粱河一战,我大军不敌辽援军,又是功败垂成,真乃是可恨可叹也!雍熙三年,太宗皇帝再次兴兵北伐,欲克复幽云十六州,然数战皆败,又一次的无功而返,只余千古遗恨也!”   自此,宋再也没有大规模的兴兵北伐了,宋收复幽云十六州,一统天下的宏愿便成为泡影。   宋太宗皇帝赵光义此战之中还身受箭伤,一直都未完全痊愈,数年后便郁郁而终。   “翰韧兄!”刘安节随后问向李三坚道:“愚弟愚笨,一直不太明白,幽云十六州就必然克复吗?既然必须克复,为何我大宋立国之初,不立即克复?待带平复南面之后,方才挥军北上?”   “嗯,此事李某也是不太清楚的,不过李某始终以为最为关键的是就是一个字,那就是‘马’。”李三坚点点头后答道:“北虏以骑兵为主,而骑兵不外乎就是一个‘马’字,北虏多骑军,而我大宋之军是以步卒为主的。”   李三坚随后在桌上倒了一些酒水,用手沾着了酒水在桌上简单的画了画后说道:“元承,你先看看这幽云十六州的地势。幽云十六州北负山险,南窥中原,囊括雄伟险峻的燕山山脉,西部河东路北部地区,该地区多山地,地形复杂,具高屋建瓴之势,又有云州、幽州之险,易守难攻的,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幽云十六州实为中原大地一道门户,一道抵御西北、北部虏骑之门户。幽云既失,整个北部便无险可守,是门户洞开,虏骑便可长驱直入,由此中原大地便随时处于虏骑的攻掠与威胁之下。”   宋集重兵,几乎是集大宋所有精锐兵马于京师开封府附近,就是为了防止辽骑兵南下攻略,可如此防守,是始终处于被动之中的,千万里防线,契丹骑兵只需攻破一点,防线就将会被摧毁,宋军也必将会一溃千里,到时候只怕是京师不保。   了解这种情况之人绝不止李三坚一人,有识之人是大有人在的,可此刻宋帝赵佶等满朝文武大多数是醉生梦死的,以为仍是四海靖平、太平盛世,却不知大祸将要临头了。   两人借酒谈古论今,声音是越来越大,引起了旁桌喝酒的数名一身皮袍,似乎是西北汉子的注意,同时他们停止谈论,专心听着二人说话。   “彦崇,他是何人啊?”一名身材较为瘦小的西北汉子低声问向身旁的一名长相粗豪的汉子道。   瘦小的西北汉子皮帽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了一张光滑白嫩的下巴。   “我哪里知道啊?” 长相粗豪的汉子啃着一块肥肉,边啃边答道:“不过是一介迂腐书生而已,谈何兵事?”   这个儒生打扮的书生,长相还行,较为英武,身体看起来也是壮壮的,倒也不似个南方小个汉子,倒像个北方大汉,瘦小西北汉子低头抿着酒盅,心中暗道。   “店家,再来两壶酒。”刘安节是越说越有兴致,连连呼叫店中小厮道。   “客官请稍候。”酒肆之中的小厮闻言慌忙应道。   李三坚与刘安节虽着便装,可两人均是气度不凡的,当为朝廷官员,因而酒肆之人是不敢怠慢的。   “我圣朝立国之前。”李三坚猛灌了一碗酒后,接着说道:“契丹骑兵数次南下饮马,攻打后晋,后晋也因此亡于契丹之手,如此,虏骑不断的攻掠,北地之民是民不聊生,生活困苦,同时百业俱废,无法复兴,因此幽云十六州是必须克复,否则,这始终是悬于中原头上的一柄利剑,我大宋也无时无刻不处于北虏的威胁之中。”   宋辽澶渊之盟确实使宋辽百年间无大的战事,宋也就可以修生养息了,可澶渊之盟不过是一纸盟约,说撕毁就撕毁,一旦一方有了扑灭对方的实力或机会,那么这是一纸盟约就与一张废纸差不了多少的。   “彦崇,他说的很对啊,小...我看并非是迂腐之言啊。”旁桌的瘦小西北汉子又是低声问向粗豪汉子道。   “迂腐书生只知高谈阔论,真正上阵厮杀,定会尿了裤子,吓破了胆。”粗豪汉子不以为然的答道。   “彦崇你,这么粗俗,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见了。”瘦小西北汉子推了粗豪汉子一把后嗔道。   瘦小汉子声音较低,可粗豪汉子声音较大,就被李三坚、刘安节听到了,但两人并未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于是李三坚侧头看了这数名西北汉子一眼后,接着对刘安节说道:“克复幽云十六州就是关上了大门,就能够据险而守,抵御北虏骑兵大举南下,我圣朝太祖、太宗皇帝是深知此番道理的,深知欲一统天下,必取幽云十六州的道理。”   “可太祖皇帝却为何定下了‘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之策啊?平定了南方,方才兵锋直指北面?”刘安节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问道。   “李某以为,还是两个字。”李三坚又喝了一大口酒后答道。   “何字?”刘安节问道。   “惧北。”李三坚答道。   “惧北?”刘安节诧异的问道:“愿闻其详。”   “正是,说到底就是惧北。”李三坚点头道:“辽师之威,天下文明,惧北便是畏辽,我大宋自...当年太祖皇帝朝满朝文武均有畏辽之意,李某查看史书,当年太祖皇帝问计于赵忠献,问先南还是先北之事,赵忠献答曰,太原当西北二面,太原攻下,西北二面便由我们独立去抵挡,不如暂且等到诸国平定,太原弹丸之地,怎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呢?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由此定下了‘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之策。彼时南国不堪为虑,如一盘散沙,如南汉,号‘阉宦之国’,朝廷重要官职皆是宦官担任,其君主从第一代开始就喜欢研究酷刑,杀人取乐。想当年中原王朝犹如猛虎下山,南方就要全部退散了。君不见当年李存勖灭蜀后天下三分而有其二,南方各国无不颤栗。更不说割让了幽云十六州的石敬瑭依然可以把当时号称南方国力最强的南唐打的毫无脾气。如此,当年若太祖皇帝破釜沉舟,以雷霆万钧之力,在辽室最衰之际,横戈一击,廓清北疆,其后再挥师南下,必将会是摧枯拉朽,一统天下。可赵忠献劝太祖皇帝先行平定南方,这岂不是书生的迂腐之言吗?书生误国也。”   其实李三坚想说的是宋太祖赵匡胤畏敌,害怕辽国,害怕契丹铁骑,从而定下“先南后北”之计,可这种话如何说得出口?   “噗呲!”李三坚此言一出,邻座的瘦小西北汉子顿时就笑出了声。   书生骂书生迂腐,倒也新鲜... 第六十七章 谈古论今   “翰韧兄,此言差矣。”宋东京开封府一家酒肆之中,刘安节听闻李三坚之言后说道:“敌有强弱之分,既然北强南弱,为何就不应先平南再图北?若是强行北伐,若是与周世宗柴荣、太祖皇帝一般落败而归,岂不是新立王朝会岌岌可危?”   “元承说的在理。”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军国大事当谨慎万分,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在一定时候,又何尝不是一场豪赌或冒险?任何事情都瞻前顾后的,畏畏缩缩的,如此还打什么仗?图什么天下归心?”   赵普的“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之策直到目前为止,仍是争论不休,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法有个定论。   不过李三坚始终认为,当年大宋立国之初,南方小国多年已经被打残打怕,而赵匡胤的军队几乎就是周世宗柴荣军队的原班人马,兵势强劲,兵锋犀利,因此先解除了北患,再挥军南指,没有北疆威胁后来解决不迟,可赵普“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之策虽平定了南面了,却也给大宋永远的留下了一个百年之患,至今无法解决。   要知道当时辽国可是睡王昏庸,幽燕主帅萧思温无能怯战,为契丹最衰弱的时期,如此千载难逢之良久,却被宋耽搁了十年之久,待到宋军平南之后,再图幽云十六州,就大势已去,悔之晚矣。   要知道当时幽云有血性的义士是大有人在,燕云之地仍然民心所向。燕云本汉人之地,很多汉将守城,当地百姓也多数是汉人,像张藏英在燕云做刺史的汉将带领上万军民回归中原,可知多少汉人汉将正等着中原大军呢。   辽主昏聩、将帅无能,燕云之地,军心、民心所向,大宋再集重兵北进,必将传檄而定,势如破竹,将幽云十六州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   如此,就算耽搁了平南之策,使得平南变得艰难起来,但燕云之地为养马之地,大宋只需耗费数年时间,便能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军,再挥师南下,必将能够平定南面。   任何一个朝代都需要一个攻击型的君王的,以攻为守,狂飙突进,势如破竹,鼎定天下,然后其后代再转入防守,也相对容易的多。   如秦王嬴政,汉之武帝,唐之李世民,无不抱着破釜沉舟之念,开疆拓土、鼎定天下。   而赵匡胤、赵普的“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之策去耽搁了整整十年,在此十年间,幽云十六州的许多有心归宋的汉将早已老死,而幽云血性汉人再等十年等的是心灰意冷。   同时待宋军打算克复幽云十六州之时,辽嗜睡如命、嗜杀成性、嗜酒如命的辽皇帝耶律璟已经被盥人花哥、辛古等人杀了,辽景宗耶律贤继位。   而辽景宗耶律贤及皇后萧绰均是颇有作为的,对内是厉行变革,平反冤狱,网罗人才,安抚皇室,关心朝政、孜孜求治,对外是加强武备,特别是燕云之地的戒备,以防当时是实力最强的大宋攻击,同时辽同化了燕云之地的汉人。   这也就是宋太宗皇帝攻打幽云十六州失败的重要原因。   在这个世上,有些机会错过了,就会永远失去,再也回不来了。   “敢赌上全部身家性命?这世上有此胆魄的,我看除了你李翰韧之外,就无旁人了。”刘安节仍是不赞同李三坚的观点,摇头笑道。   “呵呵,元承贤弟。”李三坚闻言也笑了起来:“这种事情说起容易,可做起来难。可以想象当时太祖皇帝及臣下对于如此决定,是多么的艰难,你说某有胆魄,却也是不一定的。若是李某也生在那个时候,太祖皇帝征询李某的意思,李某也说不定与赵忠献一致呢。”   既然如此,你还说那么多作甚?刘安节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后,心中暗道。   “吃酒,吃酒,你我兄弟二人今日只管吃酒便是,陈年往事了,说那么多作甚?”李三坚见状对刘安节笑道。   刘安节点头称是,端起酒盅,与李三坚连喝了数盅。   “翰韧兄,你刚才说北虏骑兵,北虏是以骑兵为其长,此为天下皆知之事,我大宋是以步卒为主,此也是为天下人所知,以步敌骑,当真是无任何办法吗?”刘安节随后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三坚闻言端起酒盅,轻轻摇晃,看着盅中酒水,沉吟半响后缓缓的说道:“以步制骑,就如水中花、镜中月,断无无任何制胜的可能。”   “这怎么可能?”刘安节闻言惊讶道:“以步敌骑,也有不少的取胜战例啊,其中还有些是辉煌战例啊。如南朝刘裕以‘却月阵’,以步卒为主的军队大破北魏数万精骑;东晋名将谢玄率北府兵数次大破前秦骑兵等等,如何就是无任何制胜的可能?”   “诚如元承所言。”李三坚微微一笑后答道:“历朝历代是有不少以步敌骑,并取得胜利的辉煌战例,这是确实有的。自古到今,为了对付游牧骑兵,无数有识之士,想出了无数的办法,用以对付骑兵,如利用地形、地势,利用山川河流,利用险要沟壑,以各种阵法,以弓弩等等对付骑兵等等诸多办法,但依李某之愚见,如此等等,绝非解决虏骑之患的根本办法。南人长于舟橹,北人善骑,最起码在北地无山川险要河流之地,以步军是无法对付骑兵的。我中原大地历朝历代饱受虏骑之苦,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愿望罢了。胡人对中原大地的侵扰早在西周时期就已经开始了,始皇帝劳民伤财,修筑长城,就是为了抵御北边胡骑的侵袭,可抵御住了吗?千里万里防线,胡人只需破其一处,便可长驱直入,便会使万里防线毁于一旦。大汉初立,匈奴也曾数次入侵汉朝的疆域,百姓也因此遭受到了巨大的灾难。然而,刚平定中原正志得意满的汉高祖刘邦,怎能容忍匈奴人的无无理进犯和大肆掠夺呢?于是起兵数十万,欲逐匈奴于塞北,可惜却被困白登山,差点做了匈奴的俘虏。”   李三坚长篇大论的,说得口干舌燥的,于是喝了一大口酒后接着说道:“汉之武帝雄才大略,数次大破匈奴,逐匈奴于漠北,将匈奴打得几乎灭族,可仍是无法根本解决胡骑之患。我中原大地稍有松懈或内乱,胡骑便是卷土重来,西晋‘八王之乱’后,晋室分裂,国力空虚,民生凋敝,胡人趁机起兵,虏骑南下,侵扰中原,中原大乱,是为‘五胡乱华’,自此华夏汉人是深受其害,胡人将我汉人视作猪狗,是大肆屠戮,汉人也几乎灭族,其后‘衣冠南渡’方保留了汉家宗祠,胡骑之患,可见一斑也。”   李三坚借酒谈古论今,说的是扣人心弦、引人入胜的,顿使周围的酒客均是不知不觉的停箸倾听,就连唱曲的、说书的也停了下来,原因就是他们说的、唱的可没李三坚精彩呢...   酒肆之中的众人也是暗暗纳闷,均是好奇这个相貌英俊、谈吐不凡的年轻人为何人?   当年李三坚状元及第,跨马游街,为开封府推官、判官之时,还是有开封府之人识得李三坚的,可此时已时隔十余年之久,还有几人能够记得李三坚的音容相貌?虽此时李三坚之名已经是名扬四海。   “哼...”邻座的粗豪西北汉子鼻孔里哼了一声,随后就是大口喝酒。   “彦崇,你哼什么呀?”正听入神的瘦小西北汉子见状诧异的问道。   “我哼什么?我就是哼了,又怎样?”粗豪西北汉子长大了嘴想回答为何如此,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要哼去一边哼去,休要打扰我。” 瘦小西北汉子白了粗豪西北汉子一眼道。   “哼哼哼!”   那边粗豪西北汉子哼哼唧唧的,这边的李三坚接着说道:“我大宋立国之前,为五代十国,五代为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和后周,其中后汉刘知远,后唐李存勖为沙陀族人,而沙陀族原名处月,乃西突厥别部,是为胡人,又为胡骑南下,占我中原江山社稷,杀我汉家之人。无论是无胡乱华,还是胡人建立的后汉、后唐均是视我汉人如猪狗,还蔑称我汉人为‘两脚羊’。”   “砰!”李三坚忽然将手中酒盅在桌上重重的顿了一顿后怒道:“老瘦男子廋词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为‘不羡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真乃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我汉人岂能如此任人宰割?”   “彩,彩,彩!”   “说的好,直娘贼的胡虏简直是些畜生。”   众人见状先是被吓了一跳,后一起大声喝彩。   “过了,过了,哎,翰韧兄啊,愚弟问得是为何以步敌骑,无法取胜,言过了,言过了,扯远了啊。”刘安节闻言哭笑不得的说道。 第六十八章 将门粗汉   “何以制骑?”宋东京开封府一间酒肆之中,刘安节开口问道。   “惟以骑制骑。”李三坚答道。   “以骑制骑?以骑兵对付骑兵?”刘安节闻言问道。   “目前看来,于平原之地,于无山川险要之地,惟以骑制骑。”李三坚点头道:“汉之武帝便是以骑兵逐匈奴于漠北之外。战国孙膑曾言,用骑有十利,一曰迎敌始至,突袭是骑兵最擅长的,在军队初至,军心未稳、天色已晚、前后脱节等情况下,对敌发起突袭;二曰乘虚背敌;三曰追散乱击;四曰迎敌击后;五曰遮其粮草,绝其军道;六曰败其关津,发其桥梁,七曰掩其不备,卒击其未振旅;八曰攻其懈怠,出其不意;九曰烧其积聚,虚其市里;十曰掠其田野,系累其子弟。一言以蔽之,就是用骑以出奇,取其神速也,利用骑兵的速度、机动灵活,设法包抄敌军后路、断其粮道、扰乱其后方,使敌不战而溃或一触即溃。”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骑军有如此十利,平原之中,步卒又以何与其对抗?因此惟以骑制骑,方能有一线胜机。”   “一线胜机?如此之小的机会?”刘安节闻言问道:“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朝有大量骑军,也不一定是胡骑的对手?”   “哎...”李三坚叹了口气后点头道:“胡虏几乎人人自幼是在马背之上长大的,是以马为家,自幼深谙马术。元承,当年李某于泉州为官之时,曾经有一名长随,此人非汉人,乃是...个胡人,当年此人不过是名十余岁的少年,但其马术,其对马匹习性的了解却远甚泉州军中所有人,包括李某,而骑军之关键就在于马,胡人驭马之术是远超我等的。”   大宋禁军虽是以步卒为主,但并非就是没有马匹,没有骑军的。   宋立国之初,欲克复幽云十六州,可去战败而归,永久的失去了燕云养马之地,其后就是夏叛宋自立,于是宋几乎又失去了西北良马产地。   宋历朝历代也是意识到了骑军在战争之中的重要性,也有人提出了以骑制骑之论,可良马如此难以获得,且一匹良马所耗之资是非常巨大的,因此就出现了放弃骑军,专注于以步制骑之论,专注发展步军、发展弓弩等器械,意图与胡骑抗衡。   不过虽然如此,大宋禁军有上百万以上,其中的骑军也是有不少的,主要驻扎在开封府、京西路、河北路、河东路、陕西路等地   宋哲宗皇帝年间,驻扎在开封府的大宋禁军约六十万上下,其中的骑军约十万人上下,不过崇宁五年,枢密院曾经上奏道,禁军缺额二十四万,近创广勇、崇捷、崇政十万人,尚阕十四万。   也就是说此时的大宋禁军缺编是异常严重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是朝廷、军中有人内外勾结,虚报兵额,是大吃空饷,不过此时开封府的禁军骑军数万人还是有的。   宋骑军也有骑军装备,并且远甚胡骑,且平日里也是要训练的,但即便如此,宋骑军仍不是契丹骑兵的对手。   原因也是不言而喻的,骑马射箭是北人的基本生活方式,所谓北方之俗,乃是壮士善骑健马,被铁衣数重,上下山坡如飞,矢刃不能伤,故胡骑常以骑兵取胜。   北人无他技,所喜者莫过于田猎。   也许北人之中的女子都能纵马如飞,于马背之上弯弓射箭如家常便饭,更何况男子?   “那么就是说我大宋拿胡虏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刘安节闻言郁闷的问道。   “非也!”李三坚沉吟片刻,挥了挥手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步制骑,可永远解决胡骑之患。”   “愚弟闻兄之言,胜读十年书啊。”刘安节闻言大喜,满脸堆笑的恭维了一句后问道:“翰韧兄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的。”   宋之文臣虽基本上是远离战阵的,但宋与西夏战事不断,平日里谈论较多的便是与西夏的战事,若是向朝廷献制敌良策,说不定能够博得皇帝欢心,从而加官进爵。   蔡京献克复河湟,拓边西北之策,随后朝廷决定由王厚、童贯领军出征,克复四州,取胜而归,蔡京也因此加官进爵,当然蔡京得以加官进爵,并深得圣宠并非完全因为军功,但军功在其中却占了很大的比重的。   军功、边功是升官最快的途径之一,特别是对于无功名在身之人来说,更是如此,如童贯、高俅等人。   童贯是个阉人,此时却为大宋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武康军节度使等官,除了赵佶的宠信之外,还与其立下的边功有着不小的关系的。   高俅也同样如此,出身卑贱,西北厮混了数年之后,立下了些许边功,便被拔擢为大宋三衙“三帅”之一,不久之后就要被拔擢为“殿帅”了,掌殿前亲军。   “火!”李三坚沉吟片刻,只简单说了一个字。   “火?”刘安节闻言顿时有些大失所望...   火攻之计,为用兵者常用之计,并不是多么新鲜的事情。   但使火攻之计,必须有一定条件的,如天气、地形地势、风向等等,三者是缺一不可,这是常识。   “啪!迂腐之言!”刘安节虽有些大失所望,但刘安节却了解李三坚的为人,知道他绝不会无的放矢,绝不会胡说八道,定是有其深意的,因此默默思考,并未说话,可邻桌的西北粗豪汉子却再也忍不住了,在木桌之上重重的拍了一记,是拍案而起,指着李三坚骂道:“量你个酸醋坛子,怎知军国大事?用火对付骑兵?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也不羞这脸?三国周瑜、孔明借东风,设下连环毒计,黄盖使诈降计,方才烧了曹操的八十万大军,诸葛孔明费尽心力将司马懿的骑兵引入葫芦谷,设下埋伏,欲烧死司马懿及其骑兵,可一场大雨却浇灭了大火,令孔明之计功亏一篑。放火是要有条件的,要设下埋伏的,难道骑兵冲过来,你用火拒敌?把火把把甩到骑兵脸上去吗?”   这粗豪西北汉子大概是熟读三国,举例均是引用三国之典故。   粗豪西北汉子用力过猛,将桌上的碗碟、酒盅、酒碗等等一股脑的拍到桌下去了,同时声音巨大,将一旁的瘦下西北汉子吓了一跳,手中端着的酒盅里的酒水也泼出去了一半。   “哈哈哈哈!”粗豪汉子说的在理,顿时引起了周围酒客一阵哄笑。   “对付骑兵?你个迂腐书生,见过骑兵吗?见过胡骑吗?”粗豪西北汉子见有人捧场,顿时是越骂越有精神,抢过瘦下西北汉子手中的酒碗,将半碗酒一饮而尽,抹了把嘴上的酒渍后继续大骂道:“迂腐书生,只知纸上谈兵,只怕胡骑冲过来,吓尿了裤子,量你怎知胡骑的厉害?还有就是,酸醋坛子,额告诉你罢,胡骑厉害,额大宋兵马也不孬,为何在你嘴中,却如此不堪?额看你也是个人物,却放出这屁来...”   “彦崇,你在作甚呀?”瘦小西北汉子见粗豪西北汉子骂得难听,于是慌忙劝道,心中有些着急,语速极快,同时提高了嗓门,却忘了掩饰自己的女声,似乎是个小娘子女扮男装?   两人均是一口的关中口音。   “敢问这位兄台,可是军中之人?”李三坚放下酒盅,不动声色的问向这个莫名其妙的站起身指着自己鼻子怒骂的西北汉子...   虽李三坚表面之上是不动声色的,没有任何异常,可心中已是极为恼怒。   自己话都没说完,还未阐明自己的意思,这个西北莽汉便跳起身来指着自己的鼻子一通乱骂...李三坚岂能不恼怒异常?   况且李三坚是在与刘安节谈论此事,又碍着他什么事了?李三坚越想越气恼。   “额是军中之人呢,额还是将门老种...” 粗豪西北汉子答道。   “彦崇...爹爹不许你喝酒,你偏要出来喝酒,一喝酒便胡说八道的。”粗豪西北汉子话未说完,便被瘦小西北汉子打断了话。   “哦,军中之人,西军?”李三坚闻言点头问道。   “正是咧,呵呵呵呵,额西军于西北攻城拔寨,是所向披靡呢。”粗豪西北汉子以为李三坚被骂服了,于是咧开大嘴笑道:“崇宁二年,额西北大军克复湟州并管下城寨一十所,通川堡、通湟寨、省章寨、峡口堡、安抚寨、宁洮寨、宁川堡、安川堡、南宗堡。斩首数千级,招纳到湟州管下部族并户口,大首领膝令等二十一族,户口约十余万计,大首领余奘等五十余人,小首领把班等四百余人...”   粗豪西北汉子大肆吹嘘一番后,又是咧开大嘴得意的笑道:“胡骑厉害,又怎及我西北大军?额视胡骑为土鸡瓦犬耳!”   “彩!将军威武!”   “西北大捷,大展我大宋之威风也!”   “胡骑凶猛,又怎及我大宋铁骑啊?”   “随便放一阵箭,便将他们射成了筛子...”   周围的酒客纷纷喝彩道。 第六十九章 街头争斗   纸上谈兵,出自《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是为纸上谈兵。   西北莽汉骂李三坚的其他污言秽语也还罢了,李三坚也不想与这种粗人计较了,可西北莽汉骂李三坚为纸上谈兵,却令李三坚是异常的羞恼。   这也是李三坚第二次被人骂作是纸上谈兵了,第一次被童贯骂的,当时的李三坚也是气愤不已。   纸上谈兵怎么了?李三坚心中暗恼道,纸上谈兵只要谈得好,谈得妙,谈得漂亮,一样是可以制敌的,孰不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邪?   况且此时的李三坚也应该不算是纸上谈兵了,原因是李三坚已经经历过战事了,泉州领军决胜东海群寇,创名闻天下的大宋黑旗军之陆师、舟师,领军作战,李三坚可谓是崭露头角、初显锋芒,如何能够仍是纸上谈兵?   不知自己一手创立的大宋黑旗军陆师、舟师目前怎样了?是否被朝廷分割兼并?李三坚心中暗道。   “哦?你西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李三坚听闻西北莽汉大吹特吹西北军的战绩,不由得微微冷笑,反唇相讥道:“三川口之战,西军刘平、石元孙兵败被掳,麾下兵马几乎折损殆尽,是损兵折将;好水川之战,西军大败,任福等大将或死或降,麾下兵马也几乎全是军覆灭;定川寨之战,西军大败,葛怀敏等十五员将领战死,九千余人近全军覆灭;永乐城之战,西戎终破永乐城,徐禧等人死难,西军二万余士卒、役夫阵亡,等等如此败仗数不胜数,何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你...我...”西北粗豪汉子闻言顿时结结巴巴的说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个直娘贼的利嘴为何尽挑额西军吃的败仗说事啊?你为何不说说胜仗?最近可是打了不少胜仗啊。”   实际情况确实如此,宋、夏之间的战争断断续续、打打谈谈的持续了数十年,双方是纠缠在一起,是互有胜负,终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   李三坚尽皆以宋军吃的败仗与粗豪西北汉子辨驳,显得有些强词夺理了,其中的一些战疫还是粗豪汉子祖上领军吃的败仗,如此就令此刻在酒肆之中吃酒的数名西北军汉是异常的愤怒。   粗豪汉子就不说了,眼睛瞪得如一对牛眼般的,脸上浓密的胡须是根根翘起,是目眦欲裂,双手握拳,恨不得一拳将李三坚揍进酒肆外面的一座小桥之下,使李三坚将河水喝个饱。   因李三坚辱其祖,瘦小西北汉子也是有些生气了,将皮帽往上一推,一双美目怒气冲冲的瞪着李三坚。   女子?正面对这数名西北汉子的李三坚当然就看见了这个身材娇小的“西北汉子”,此女虽一身的男儿打扮,但她易容术实在太差,一眼就能分辨出是女扮男装的。   女子年约十六七岁的模样,淡扫娥眉眼含怒,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紧咬下嘴唇,露出了一排洁白的贝齿,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穿一件狐皮翻毛皮袍,银带束腰,身材婀娜,腰挂一炳短剑,显得异常的英姿飒爽。   女子酥胸被李三坚气得微微起伏。   女子怎样?女子该骂还不得骂?于是李三坚指着这些先挑起事端的西北汉子与女子,声色俱厉的骂道:“西戎,叛宋自立,人不过三百万,虽西戎之兵号称五十万,但其兵却只十万上下,其余不过是战时为兵、闲时为民的农夫或牧民而已,地脊民贫之蕞尔小国是也,甲兵简陋,怎及我大宋地大物博?而尔等西军精锐甲兵数十万,却屡屡败于如此小小的西戎,还有何面目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朝廷每岁耗资何止千万缗于西北之地,此皆为民脂民膏,但却不知养尔等何用?尔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某要是尔等西军,不如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亦或自刎以谢天下人!死了之后也羞于见祖宗也!”   李三坚是真的生气了,骂得是无比恶毒,还令这些个武夫无法据理力争,无法还嘴...   “噗...”刘安节闻言刚刚喝入口中的一口酒顿时就喷了出来。   李三坚是出了名的善辩之士,在四司会审之时,硬是仅凭一张嘴便扭转乾坤,此事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因此这些个区区武夫,辩论起来又怎是李三坚的对手?刘安节心中感到暗暗好笑。   大宋状元郎,岂是白给的?   李三坚骂起人来,还不带一个脏字...令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噗,噗,噗!”果然数名西北军汉被气得连续喷酒,包括那名西北小娘子...还差点将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含鸟猢狲,凭何糟践额西军?”粗豪西北汉子被李三坚骂得差点喷血,于是大怒,大骂一句后,就跨上几步,伸出蒲扇大小的巴掌,欲揪住李三坚,暴揍一番,或按在地上摩擦,从而使其屈服。   其实李三坚之言并非无懈可击,并非无法辩驳的。   西军败于西戎其实并非不能战,其中的原因也并非仅为西军自身的原因,若是另有善辩之士在此,定能与李三坚辩个几天几夜的,甚至辩个数年都有可能。   但此时的西北粗豪军汉早已被李三坚骂得是昏头昏脑的,哪里还找得出与其辩驳之言?   既然无法动口,那么就动手罢。   粗豪西北汉子至少高出李三坚半个头,同时膀大腰圆、骨骼粗壮、人高马大的,长得是异常魁梧,这一出手,便是一阵“呼呼”声响,蒲扇般的大手自奔李三坚的衣领而去。   “翰韧兄,小心!”刘安节见状惊得慌忙对李三坚说道。   虽李三坚与刘安节二人未着官袍,但也是一身的儒袍,是文人士子,要知道在大宋,文人士子无论何时,无论在哪里,都会得到尊重的,哪里有人敢如此的放肆?   众围观的酒客均是兴奋得一边议论,一边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这令人兴奋的,戏剧般的一幕。   一般普通百姓对于什么政事,对于什么战事是没有多大兴趣的,但对于这种街头斗殴却是兴致盎然的,并推波助澜,生怕事情闹不大。   同时也有不少人是幸灾乐祸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虽也是身康体健的,但其毕竟是个一身儒袍的文人士子,因此哪里是如此粗鲁、雄健的军汉对手?   一旦粗豪西北汉子这一抓,若是抓实了,必将会将李三坚如小鸡般的拎起来,随后李三坚的下场必将是惨不忍睹...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   “彦崇,休得动粗,虽说此人是如此的讨厌...”西北小娘子见状慌忙喊道。   此时正是英姿飒爽的西北小娘子的爹爹复出的关键时刻,此时可别出什么幺蛾子了,耽搁了大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来得好!李三坚见西北粗豪大汉攻至,嘿嘿一笑,迅速将长襟下摆掖进了腰间,摆出了个无比牛逼的起手式,伸出左手刁住了对方欲抓住自己衣领的左手手腕,并用力一扭,令对方身体稍失平衡,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利用对方的冲力,右肩摆动,顶在了对方的身上。   “呃...”西北粗豪汉子冲的太快、太猛,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李三坚借力打力,顿时身体仰面朝天,翻转了过来。   “喝!”李三坚低喝一声,趁西北粗豪大汉身体半转,背对自己之时,曲起膝盖,顶在了对方的背部。   这一切均是发生在电闪雷鸣之间。   “哗啦,噗通!”   西北粗豪大汉根本来不及反应,顿时就飞了出去,撞破酒肆旁小桥之上的栏杆,落入了水中,激起了一片水花。   幸好小河不深,仅齐腰深,不过因为此时为入冬时节,衣物穿得较厚,落入水中便吸满了水,身上的皮袄就与铁衣一般,使得西北粗豪大汉一时半会的,爬不上岸。   “好功夫!”西北粗豪大汉在水中挣扎的同时,还不忘大赞了一句。   那是当然,李三坚得意洋洋的心中暗道,自己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一直不间断的健体,可不是白健的,在泉州罗布瑞的“死亡特训营”训练了这么些日子,也不是白练的...   “呼呼”两声风响,正当李三坚得意洋洋之时,又有两名西北大汉向着李三坚扑了上来。   “噗通,哗啦!”   李三坚依葫芦画瓢,以敏捷无比的身手,又将两名西北大汉一前一后的踢入了水中。   “哈哈哈哈!”李三坚看着水中挣扎的三人,不由得叉腰哈哈大笑道:“尔等真以为某是个手无缚鸡之...啊??!!噗通!”   “翰韧兄!”   李三坚话音未落,屁股一痛,身体便飞了起来,也落入了水中,恰巧落在了正在挣扎的西北粗豪大汉的身边......... 第七十章 不打不相识   “你...为何踢我?”宋东京开封府一家酒肆旁,李三坚站在水中,怔怔的看着立在岸上的,将自己踹入河中的关中美貌小娘子,有些明知故问的问道。   所谓大意失荆州,关公走麦城,李三坚将三条西北关中汉子接连踢入河中之后,在得意洋洋之际,却忽略了与他们一起的关中小娘子,并被她偷袭得手,落了个与三条关中汉子一般下场...   “你说呐?”关中美貌小娘子见李三坚一副落汤鸡的模样,于是气消了不少,看着李三坚笑盈盈的答道。   “哼,世上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李三坚不想继续与其分辨、纠缠了,于是哼了一声后,就打算爬上岸去。   “喂,书呆子,掉什么书袋?你打我侄儿,当然我就打你啦。”关中美貌小娘子对李三坚说道。   “侄...儿?”李三坚看看粗豪西北汉子,又看看关中美貌小娘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粗豪西北汉子长得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魁梧,估计年龄比自己还年长几岁,居然是这个貌美如花、花季少女的侄儿?李三坚打死也不相信的。   “怎么?不信吗?”同样站在水中的粗豪西北汉子恶狠狠的瞪着李三坚说道。   “信...哈哈...”李三坚又一次看了两人一眼,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子,狂笑个甚?休走,方才爷爷一不留神,便着了你的道,回来,再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粗豪西北汉子见李三坚向岸上走去,还哈哈大笑,满脸取笑之意,于是恼羞成怒的大喝道。   粗豪西北汉子刚才确实是大意了,原本以为对付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怎料这个迂腐书生有如此身手?否则依粗豪西北汉子的本事,也不至于一个回合便被李三坚踢入河中的。   “手下败将,也敢言勇?”粗豪西北汉子居然自称李三坚的爷爷?不禁令李三坚又有些生气了,他要是自己的爷爷,那么李三坚又是岸上的这名小姑奶奶的什么人?于是李三坚闻言瞪着西北粗豪汉子怒道:“这里可不是尔等关中,这里可是大宋京师,天子脚下,容不得尔等如此猖狂。”   “大宋京师怎样啊,天子脚下又怎样?额打的便是你这瓜怂!”粗豪西北汉子说罢挥了挥手,让自己两名手下,成扇形向着李三坚围了过去。   这个书生有些本事,且力气还不小,粗豪西北汉子当然是领教过的,单打独斗还真不一定是李三坚的对手,因此粗豪西北汉子这次打算群殴李三坚,就算是以众凌寡,也要找回这场子。   堂堂大宋西军将领,居然在书生手下吃了个大亏,这丢人实在是丢大发了...   “且慢!”李三坚见三人稀里哗啦的走了过来,于是慌忙大喝一声后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某与你们前世无怨,今世无仇,后世无缘,这又是何必呢?不如坐下来吃几碗酒,就此一笑泯恩仇,如何?”   “喂,你这个做姑姑的,也不管管?”李三坚随后转头对岸上的美貌关中小娘子说道。   三个大汉一拥而上,又是在水中乱扑乱打的,李三坚料自己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因此好汉不吃眼前亏。该认怂时就得认怂。   其实最为关键的是,大宋堂堂中大夫、龙图阁学士、礼部郎中居然酒后与人斗殴,还被人踢入了一家酒肆的小河之中...如此,成何体统?   李三坚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现眼的。   虽说开封府每日争斗之事多达数千起,但一名正五品的官员与人当街斗殴也是件新鲜事情,若是被御史台的御史知道,说不定李三坚又会被弹劾呢。   不过李三坚如此令人莞尔之事,还是被御史台的御史知道了...原因是不言而喻的。   御史台御史刘安节见李三坚要吃亏了,于是慌忙趴在小桥栏杆之上喊道:“休得无礼,不得动粗,尔等知道他是何人吗?冒犯了朝廷命官,定拿尔等治罪。”   “嘻嘻,你如何知道我是他的姑姑呀?”关中美貌小娘子似乎是未听明白刘安节的喊话,见李三坚认怂了,于是不禁笑出了声,对粗豪西北汉子等人说道:“彦崇住手,都上岸罢,再去买件衣物,给他换上,钱本姑娘出了。”   入冬时节,天气已经转凉,几人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了,若不更衣,是会生病的。   “小姑,额知道咧。”长辈吩咐,西北粗豪汉子不敢不从,瞪了李三坚一眼道:“瓜怂!”   西北汉子于是转身与两名手下打算一起爬上岸去。   “等等,你说他是什么人?是朝廷官员?开什么玩笑?”此时关中美貌小娘子方才回过神来,睁大了美目看了看如落汤鸡一般的李三坚后,看着刘安节问道。   “我大宋礼部郎中也,绝非戏言。”刘安节不顾李三坚制止的眼神,点头答道。   “哈哈,这个瓜怂会是我大宋礼部郎中?那么额就是大太尉了...”西北粗豪汉子见李三坚比自己还小几岁,怎么可能是礼部郎中?虽李三坚长得还行,但大宋官员可不是按长相来的...   元丰改制前,礼部郎中仅为五品寄禄官,无职掌,神宗皇帝元丰改制之后,礼部郎中便为大宋六部堂之一的佐贰官,有了职掌,也算是朝廷高官了。   而西北粗豪汉子得祖荫,还立下了些许边功,才为秉义郎,一个从八品的武臣。而西北粗豪汉子的祖父,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也仅为刺史,官阶为从五品的武臣。   堂堂朝廷五品大员会与他们街头斗殴?岂不令人笑掉大牙?西北粗豪汉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呃...”不过片刻后,西北粗豪汉子就笑不出来了,或者说是笑比哭还难看。原因就是李三坚为了不使刘安节难堪,于是取出了官牌立在了西北粗豪汉子等人的面前。   “李三坚,中大夫、龙图阁学士、礼部郎中!”西北粗豪汉子念完官牌之上的字后,顿时大吃一惊,慌忙问道:“你就是李三坚李龙图?”   人可是是假的,可官牌却假不了的,假冒官牌可是死罪。   “怎么?不像吗?”李三坚将官牌揣入怀中后问道。   “小将等拜见李龙图,小的们冒犯了,请李龙图恕罪一二。”西北粗豪汉子等人吃惊之后,居然一起躬身施礼道。   西北粗豪汉子等人的衣物湿漉漉的,挥袖抱拳施礼,河水便甩了李三坚一脸一身...   “好说,好说,免礼,所谓不打不相识,不如我等另寻一处,再吃几碗酒细谈如何?”李三坚倒也未与这些莽夫计较,拱手还礼道。   话说冒犯李三坚的并非眼前这几名粗鲁关中大汉,反倒是自己将他们揍入了河中...   而将李三坚揣入河中的是一旁的那个关中美貌小娘子...   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也是惊得花容失色的关中美貌小娘子一眼。   这些个西北关中人前倨后恭的,也令李三坚感动异常纳闷,难道自己的名头此时真的有如此之大了吗?随便报出姓名,便震慑住了他们?   同时李三坚对这些大宋西军之人感到异常好奇,欲一探究竟,于是就主动出言相邀。   大宋西军可是整个大宋最精锐的兵马。   明面之上,驻扎在京师的宋禁军是最精锐的兵马,无论哪方面来讲,都是远超西军的,可李三坚心中明白,京师禁军远超西军是表象、假象,实际情况却是京师之中的禁军是远不如大宋西军的。   原因只一条,那就是宋西军数十年以来,一直在与西夏作战,战场经验极为丰富,是久经沙场之军,而驻扎宋京师开封府到禁军之中的大多数却数十年未经历过战火,就算将他们武装到牙齿,也远非西军对手。   西军久经沙场,再加上西北民风彪悍,岂是开封府这些老爷、少爷军卒并所能够比拟的?   此前李三坚故意贬低西军,只不过是话赶话赶上了,同时也有故意激怒这些关中汉子之意,其实李三坚内心里还是颇为敬重西军的。   “李相公如此盛情,小将等岂敢不从?”西北粗豪汉子闻言大喜,慌忙应道。   堂堂大宋礼部郎中相邀,他们顿有受宠若惊之感,同时李三坚拱手还礼,显得彬彬有礼的,也使他们感到欢喜,此前的迂腐书生的印象随着李三坚身份的转变,早已是荡然无存了...   一般来说,朝中大臣,特别是文臣,特别是官阶高的文臣,见到这些低阶武臣,就只剩下鼻孔里出气了,哪里像李三坚这般?显得颇为敬重武臣或军中士卒。   “小姑,要不你先回客栈歇息?” 西北粗豪汉子欣欣然的打算跟随李三坚饮酒之时,问向关中美貌小娘子道。   “不,我不,我也去,我也去。”于是关中美貌小娘子也是跟着李三坚等人而去。   天呐,我干了些什么呀?居然将大宋堂堂状元郎、名闻天下的李龙图踢入了河中...   关中美貌小娘子一边看着李三坚屁股上一个小巧玲珑的足印,一边心中暗暗懊恼道。 第七十一章 五代将门   “啪!”开封府一处酒肆当中,李三坚将酒碗在桌上重重的顿了一顿后怒道:“奸佞误国,奸佞误国也!真乃是岂有此理!他娘的,这件事情李某管定了,尽在李某身上便是。”   酒碗顿在酒桌之上,顿时酒水四溅,将西北诸人均是吓了一跳。   这下算是找对人了,随后西北粗豪汉子、关中美貌小娘子等人闻言顿时大喜道。   同时李三坚暴怒之下暴了句粗口,也使关中诸武夫顿生亲切之感,感觉李三坚似乎是为他们的同道中人...   西北粗豪汉子姓种名彦崇,为种浩之子,而种浩为宋西军名将种师道之长子,关中美貌小娘子为种师道之幼女,姓种名佩竹。   种佩竹为种师道中年所得之女,当然就是种彦崇的嫡亲小姑了...   种氏家族为宋将门之家,加上种彦崇这一代,就可以说是五代将门了。   种姓本仲氏,以避难改载仲为种,家族主要聚居在洛阳或关中一带。   种仁诩为宋吏部令史,后调补长安县主簿,为一名小官,生子种昭衍、种放、种汶,其中种放为宋之大儒。   种昭衍生子种世衡、种世材,种世衡生八子,分别为种诂、种诊、种谘、种咏、种谔、种所、种记、种谊。其中种诂、种诊、种谔战功显赫,关中百姓称其为“三种”。   种师道便为种世衡第七子种记之子。   种师道的祖父种世衡,也为宋之名将,常年领西军在西北与西夏作战,并且是战功赫赫。   种世衡虽为宋之名将,但其却并非武臣出身,乃是一名文臣。种世衡原为大理寺丞签书定国军节度判官,后献策朝廷,建议筑清涧城以抵御西夏军的侵扰,后清涧城筑成,朝廷便敕封其为内殿承制知清涧城。   而内殿承制是为当时武臣“使臣”官阶之中最高一级,自此种世衡便从文官改涉兵事,与宋景泰、张元等人出身类似,都是早年习文,后习兵事。   宋军之中的统帅一般是由文臣担任的,如范仲淹、韩琦、庞籍、尹洙、孙沔等等,均是以文人知兵事的,但范仲淹等人基本上就没上过战场,最起码从未亲冒矢石、上阵冲锋、战阵厮杀,故不能算是武臣。   因此,所谓武臣或武将,并不是说就必须有一身的武艺或者相貌威武、身形高大魁梧、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等等,只要你能够亲率大军冲锋陷阵、上阵厮杀,均可被称为武臣或武将。   种世衡便是如此,不但能够统领全军,运筹帷幄,同时还亲自率军冲杀,与敌血战,是为大宋名将。   关中兵官惟种世衡、狄青、王信材勇,可战可守。   种师道也是如此,并非是武艺超群、弓马娴熟的武臣,而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文臣。   种师道早年师从大儒张载,后得祖荫补三班奉职,科举后,任熙州推官原州通判、提举秦凤常平等官。   种师道后也是从文官改涉兵事,也是立下了屡立战功。   种氏一族几乎各代几乎都有从军之人,都习兵事,领军作战等等,因此世人就将种氏所统之军,称为“种家军”。   可坏就坏在“种家军”三个字,也因此就引起了朝廷的猜忌。   种师道因妄议蔡京的变革,并拒绝执行蔡京制定的徭役法等法,再加上种师道得罪了此时的西军统帅童贯,因此蔡京、童贯等人就进谗言,将种师道是一贬再贬,最后罢官免职,最后种师道与李三坚恩师苏轼一样,被列入了“元祐奸党”名单,名列“元祐党人碑”之上...   种师道这一罢官返乡,便是十年之久,而此时宋帝赵佶已于崇宁五年下诏大赦天下,除“元祐党人”一切之禁,碑石也被毁弃。   朝中许多“元佑党人”及其门生弟子、子弟也因此复职,可复来复去的,却没种师道什么事,于是种家就有些着急了,使人前来京师开封府寻寻路子。   可种氏家族为关中人,再加上种师道得罪了蔡京、童贯等人,因此他们还有什么路子可寻?   于是乎,李三坚闪亮登场,并满口答应替种师道美言几句。   李三坚是什么人?宋帝赵佶的潜邸之臣,亲信大臣,大宋状元郎,年纪轻轻便为一州、一路之长吏,现在为大宋礼部五品郎中,仅就赵佶的信任程度而言,是与蔡京、童贯等人是不相上下的,最起码外人是这么认为的。   最为关键的就是,李三坚并非与蔡京、童贯之流是一路人的,曾经数次得罪蔡京等人,数次与蔡京等人相争。   崇宁元年,李三坚的三道奏疏,替师鸣冤,替元祐皇后孟氏抱不平等等,是震惊天下,同时也是名闻天下,如此,种氏家族之人又岂能不知?   过后李三坚不但毫发无伤,还升了官进了爵...   此次李三坚涉嫌谋逆事件也是如此,正当所有人以为李三坚难逃一劫之时,李三坚却又是毫发无损,并再一次的加官晋爵。   宋帝赵佶对李三坚的宠信,便可见一斑。   因此此时李三坚满口答应,种氏诸人无不相信。   李三坚当然知道种氏家族,老种经略相公与小种经略相公不就是种师道与其弟种师中吗?   当世良将,李三坚当然要保之,找个机会在赵佶面前美言几句便是,而此时赵佶等人又有了用兵西北之一,正是用人之际,因此李三坚才敢豪爽的答应种氏所求的。   “多谢,多谢,多谢大官人了!”李三坚满口答应,顿使种彦崇咧开了大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啪,啪!”种彦崇随后左右开弓,抽了自己两嘴巴子后说道:“小将方才得罪了李大官人,真乃是瞎了狗眼,李大官人请恕罪啊!”   种彦崇、种佩竹等人来到开封府,正愁不知该如何打听此时,正愁寻不到门路,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万没料到居然出门便遇到了贵人,还与他打了一架...   “哈哈,所谓不打不相识,你不必如此。”李三坚倒也有些喜欢这个憨直的关中汉子了,于是笑着说道“‘老种’之名,李某是如雷贯耳也。李某虽未与你祖父谋面,但心中亦是颇为敬重的,因此当不得一个谢字。”   李三坚如此说,更使种彦崇感到欢喜万分,只知咧开了大嘴傻笑。   “李大官人口称奸佞误国,这奸佞是指蔡京吧?”种佩竹倒是没这么高兴,歪着小脑袋,忽然想起一事问向李三坚道:“你不是蔡京的上门女婿吗?”   女婿?还上门?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道:“这位姑娘,此言差矣,李某之妻乃是蔡持正之女,李某也是他的女婿,蔡京只不过未李某之妻的假父而已。”   “蔡持正?是何人啊?”种佩竹闻言纳闷的问道。   “蔡持正就是蔡确啊,他已去世...”李三坚闻言看了种佩竹一眼后,细细的将蔡确、蔡京及自己、蔡绒雪之事说了一遍。   这些事情李三坚不知都解释了多少遍了,但种佩竹相询,李三坚还是据实告知。   “哦,原来是这样的。”种佩竹听完点点后又问道:“尊夫人漂亮吗?”   “小姑,你...问这些作甚嘛?”种佩竹打破砂锅般的,似乎是对李三坚之事很感兴趣,于是种彦崇慌忙说道。   李三坚之妻漂不漂亮,又与你何干?万一她长得跟钟无艳般的模样,岂不是会令李三坚尴尬或恼羞成怒?如此就坏了大事了,种彦崇心中暗道。   “呵呵,无碍,无碍,小妮子好奇心重,人之常情嘛。”李三坚见状呵呵笑道:“李某之妻蔡氏美若天仙呢,且人也是异常的温柔贤惠的。”   李三坚想起了自己的爱妻,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李三坚不但想起了蔡绒雪,还想起了母亲符二娘,爱妾王雯、徐婷婷、蓝瑶瑶,特别是两个仍是不知道是男还是女的孩儿。   赵佶令人去接符二娘等人,这时候应该快到了吧?李三坚心中是颇为期待的。   李三坚家人口稀少,又舍不得与她们分开,因此以往之时,李三坚去哪里,她们就跟向哪里,可此时母亲符二娘年龄已经四十余岁了,因此就打算安家落户了,就在东京开封府安家吧。   可东京开封府不知多久之后,便会发生一件大事,对此李三坚是早已知道,因而到底是否之开封府安家落户,李三坚又是犹豫不决的。   “是真的吗?”种佩竹双手放在桌上,撑着光滑的下巴问道。   种佩竹也是长得貌美如花的,人也是较为泼辣,被人称作“关中红辣椒”,同时她也对于自己的容貌是较为自信的,因而此时心中不由得暗生比较之意。   “当然是真的,待浑家回到了京城,欢迎你们来府中做客。”李三坚闻言笑道。   “哦,你想要什么?”种佩竹经常性的脑筋大转弯,说一件事情,说着说着,便会忽然转到另一件事情上去,对此,种彦崇等人早已是习以为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种佩竹在出门之前,娘亲尹氏生怕她在外吃亏,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什么天上不会掉馅饼,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付出的,总是有所图的,等等之类的话,故种佩竹有此一问。   “什么我要什么?你这是何意?”李三坚闻言纳闷的问道。   “哎呀,就是我种家与你无亲无故的,你图什么呀?”种佩竹答道。   “哈哈!”李三坚见一个小妮子,未经世故,偏要装出一副老于世故的模样,不由得大笑道:“李某只图这碗酒,这下行了吧?”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店家,再来五壶酒。”   “...............” 第七十二章 恍若隔世   政和三年十一月,宋东京开封府南熏门外   “外公,天冷,您老先回去罢。”   李三坚说罢给舅父符鼑使了个眼神。   符鼑会意,也是开口对符贵道:“爹爹,坚儿他说的是,大冷天的,冻坏了您老,我等的罪过就大了。妹子她回来,定也会去看望你老呢,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啊?”   今后李三坚等人得到消息,母亲符二娘等家人将至京师开封府,于是李三坚就一大早的与山魁、费景阳、燕四、蔡樱雪、陈璎珞等人来到了南熏门外,等着符二娘等人抵达。   李三坚等人到了南熏门外没过多久,外公符贵、舅父符鼑等人也赶到了城门外,与李三坚等人一同等候。   可众人是左等右等,等的是望眼欲穿的,直至午后,仍是不见符二娘等人的踪影,于是李三坚就劝说外公符贵先回家去,待符二娘到了开封后,再相聚不迟。   外公符贵虽身体一直很硬朗,但毕竟已经近七十了,大冷天的,李三坚害怕他出什么意外,事情就不太妙了。   “好吧,二娘他回来,就让她来见我,嗯,算了,这一路上千辛万苦的,还是先歇息一夜,明日再说吧。”符贵也是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于是点头道。   “舅父,你也陪外公回去吧,这里有我。”李三坚闻言对符鼑说道。   “嗯,坚儿,天太冷,不行先回府等着也行的。”符鼑点头道。   “外公、舅父,你们就放心罢,孙儿知道。”李三坚闻言应道。   符贵、符鼑等人随后就先行回家了。   “娘她们不会有何意外吧?”符贵等人走后,李三坚不无担心的问向山魁道。   “主人,娘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山魁看着远方答道:“冬天无法行船,道路难行,前几日又下了几场雨,道路定也泥泞不堪的,耽搁些时辰也并非什么奇事的。”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这些道理,李三坚又岂能不知?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   山魁跟随李三坚先至泉州,再到福州,立下了许多战功,是有官职在身的,虽为最末等的官阶,但也是军中将领,是有俸禄的,所得俸禄养活一家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此时的山魁已有一子,名山霄,已经五岁了。   可李三坚去年出事之后,山魁便义无反顾的抛下了一切,跟随李三坚来到了开封府,如此令李三坚感慨不已。   这点就连自己的心腹爱将许彪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姚舆、章阚、罗布瑞、司马威等人了。   跟随李三坚来到开封府的,除了自己妾室之外,只山魁、燕四、费景阳三人。   当然李三坚并不希望姚舆、章阚、罗布瑞、司马威等人跟随自己一股脑的来到京师开封府,他们有他们的前程,他们有他们的家人,还要养家糊口的。   况且就算是他们一股脑的跟随自己来到开封府,必将会给他人以口实,必将也会引起朝廷的猜忌的。   李三坚难过的是,自己的苦心经营,瞬间就化为乌有,一切又回到了当年离开开封府,泉州赴任之时,十余年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这就是这个世界,这就是这个世道,世道艰难,欲有所作为,却只能够是孑然长叹,浪费的却只是大好时光。   “山魁啊,李某以你为兄长,可你却...为何始终以仆役相称?”李三坚无奈的摇了摇头后问道:“殿前司办差可否顺心如意?”   李三坚案情已了,也总不能让山魁一直闲着,总要找些事情给他做的,总要让他有个前程的,于是李三坚就托高俅在殿前司军中给他谋了个差事,为殿前司禁军之中的一名统领。   如此小事,对于高俅高太尉来说,也就是点点头、抬抬手,不要太简单容易了。   “呵呵,主人。”无论李三坚怎样说,山魁总是称呼李三坚为主人,微笑着答道:“总是不如福建路之时,来得痛快啊,总是不如福建路自由自在的。”   “世间不如意事,十居八九。”李三坚闻言点头道:“除非...除非...”   李三坚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了。   李三坚想说的是,站在山巅之上,一览众山小,也许就没那么多的烦恼了。   可真的到了那一天,真的就是没有烦恼,没有忧愁了吗?只怕是新的烦恼与忧愁便会接踵而来,只会多而不会少的,将会是更加令人烦恼。   “相公,近日你为何忽然总是多愁善感的啊?”费景阳闻言微微一笑后,打趣道:“以往你在福建路之时,是多么的雄心壮志啊,有气吞山河之志,可为何现在如此这般啊?进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相公真是如此吗?”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君之言,犹在耳畔也。李某辛苦十余年之久,也该享享清福了,自此侍奉老母,守着老婆、孩子,尽享天伦之乐了。”   此时的李三坚虽已经脱罪,还被赵佶拔擢为朝廷礼部郎中,看起来似乎是已经安然无恙,似乎是已经渡过了难关,其实不然。   李三坚脱罪,可赵佶也未降罪于朱勔,只是象征性的惩罚了朱勔之侄朱汝明,杖责罚俸,因而此时的李三坚身边是强敌环伺,稍有不慎,必将又会被对方算计。   因此李三坚不得不小心谨慎,步步如履薄冰。   此时的不作为便是最好的作为,为最佳之策。   李三坚说罢,便与费尽相视而笑。   费景阳数年间,为李三坚出谋划策,如何不知李三坚的心意?   “来了,来了,你老婆、孩子终于来了。”李三坚正与费景阳谈话间,四夫人蔡樱雪忽然指着远处渐行渐近的一群人说道。   李三坚闻言慌忙抬眼看去,只见远处果然来了一群人,其中还隐隐约约的有一些马车,应该是母亲符二娘等人已经到了。   你难道不是我老婆?说的自己跟外人一般,于是李三坚捉住了蔡樱雪,趁所有人目光尽在前方之时,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记后,就迎了上去。   母亲符二娘,妻妾蔡绒雪、王雯,妹子李囡等人,再加上两个孩子,再加上一些随从,不过十余人而已,为何来了一群人?人数至少二十余人上下,如此令李三坚感到万分纳闷。   赵佶敕令接李三坚之母符二娘等人来京,也许多派了一些人马护送吧,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   “坚儿,坚儿,我的坚儿在哪里?”来的一群人也看见了李三坚等人,于是符二娘被搀扶下了马车,刚一落地,便看着南熏门之外的李三坚等人问道。   “娘,坚儿在这里。”李三坚抢上几步,“噗通”一声,便跪在了符二娘的面前,哽咽的答道。   李三坚与母亲等人分开已近一年了,此刻相见,恍若隔世,李三坚眼角泪水不由得流了下来。   一年未见,四十余岁的符二娘两鬓却已斑白,面容有些憔悴,这也许是旅途劳累所致,但更多的是替李三坚担忧,对此,李三坚心中再明白不过了。   李三坚清晰的记得,去年离开符二娘之时,母亲头上并无一根白发,可此时母亲符二娘却两鬓斑白,头上黑发之中也掺杂了不少了的白发。   如此不禁令李三坚悲从中来,跪在符二娘面前,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符二娘、李三坚母子一直以来,都是相依为命的,李三坚是符二娘的一切,是她的依靠,李三坚又何尝不是如此?   “坚儿,坚儿,你可是让娘担心受怕了啊。”符二娘一手抬袖抹着眼泪,一手轻抚李三坚泣道。   虽符二娘早已得到了李三坚安然无恙的消息,可仍是担心不已,直到此时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孩子,一颗心方才落下,不由得喜极而泣。   “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李三坚也是泣道。   “娘这里没什么,只是...坚儿...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吗?”符二娘仍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娘您放心。”李三坚站起身来,扶着符二娘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您看看,孩儿不但安然无恙,还升了官了呢。”   今后这种事情不能再有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让母亲符二娘担惊受怕的,李三坚也是感到万分难过,感到愧疚万分。   “娘知道你升官了,可这官做得这样的心惊胆战,还不如不做算了,还不如辞官不做,回琼台儋州算了。”符二娘又是擦了擦眼泪后说道。   此时的符二娘无比想念琼台儋州小渔村的日子,当时苦是苦点,穷是穷点,可也算是安稳的,哪里像李三坚现在这样,动不动就羁入大狱,再安个涉嫌谋逆的大罪,真是令符二娘心肝儿颤动,这一颤便是一年之久。   “娘,俺的娘哟。”李三坚闻言说道:“此事今后再说如何?天太冷,先回府吧。”   回琼台儋州?李三坚倒是想回去看看,但这如何可能?就算辞官,李三坚及其家人是再也回不去了,原因就是这一大家子人可是要吃饭,要穿衣的,现在又添了两个小嘴儿,如此回到琼台儋州,难道喝西北风吗?   难不成李三坚真的要回琼台儋州卖海鲜吗? 第七十三章 天伦之乐   宋东京开封府南熏门外,符二娘、李三坚母子二人时隔一年后相见,不禁唏嘘不已,是恍若隔世。   “娘,媳妇也跟他说,让他辞官呢,可他哪里舍得嘛?”李三坚正与符二娘说着话,蔡樱雪过来扶着符二娘笑道。   “去,去,一边去,你知道什么啊你?瞎掺和什么?”李三坚见状笑着呵斥道。   “坚儿,你可别这么说。”蔡樱雪这么一掺和,倒使悲戚之情减少了不少,符二娘于是笑道:“此次多亏了四娘了呢。”   “三郎,呃,不对,我说李郎中啊,俺呸,还是不对,俺怎么觉得像个行医的郎中啊,哈哈,俺还是叫三郎吧,俺说三郎啊,这大冷天的,可比福建冷多了,你也不酒宴伺候?”自福州到开封府,一路护送李三坚家人的许彪见到李三坚后,也是异常的,大大咧咧的走到李三坚身边,拍着李三坚的肩膀笑道。   许彪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话说两人早已是亲如兄弟了,在两人之间早已没有官职大小,上下尊卑之分了。   “你个夯货,到了京城,还能少你一口吃的,少你一口喝的?今日哥哥与你喝个天昏地暗,如何?”山魁见到许彪也是大喜过望,推了许彪一掌后笑道,山魁力大,差点将许彪推了个跟斗...   “哈哈,正是,正是,今日府中摆酒,不醉不归啊。”李三坚也是大笑道。   李三坚早已见到了许彪,心中不由得暗叫一声惭愧。   就在刚才,李三坚心中还颇有些埋怨许彪,可许彪却护送自己的家人来到了开封府。   “许彪,为何不好好的在福州军中为将,前来开封府?”李三坚随后问向许彪道。   许彪先是愣了片刻后答道:“自从三郎你离开后,俺们在军中干得憋屈,此时正好皇命到了福州,俺就请命护送老夫人等人前来开封府。”   “为何憋屈?”山魁闻言问道。   “为何憋屈?直娘贼...哎,此事说来话长,今后再说吧。”许彪答道。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   “弟子等拜见恩师。”与符二娘、许彪等人一同前来开封府的还有李三坚的五名门下弟子,分别为丁伟元、许镇、刘宗毅、韩宁政、汤顺。   李三坚在福建路之时,共收了二十余名弟子,此刻来到开封府的只这五个人。   其他弟子或在福建路继续求学,或弃文习武,加入了军旅。一些弟子入了县学、州学,今后打算再入太学,博个一官半职的。   此时朝廷已从蔡京之议,取消了科举,专以太学,以三舍法选士了。   二十余弟子皆为孤儿,父母皆亡,而丁伟元、许镇、刘宗毅、韩宁政、汤顺家中更是无一名亲人了,他们又不愿意入官学,于是就跟随符二娘等人来到了开封府,打算继续师从李三坚。   汤顺善制火药,刘宗毅善兵法、军阵,并喜欢铁器、铜器等的制作,丁伟元口才甚佳,善于外交,喜欢天文、地理等方面之事,韩宁政喜欢“隙积术”、“会圆术”等数学、物理方面的知识,而许镇善于制作机关、兵器、军械等等。   他们这些技能在世人看来,就是奇巧淫技,今后除了为工匠之外,并无半分用途的,对于目前的太学、三舍法等等更是无半点帮助。   但李三坚却不这么认为,这些知识或技能早晚会派到用场的,早晚会使天下人知道厉害,早晚也会被天下人所尊崇,为天下人所接受。今后必有大用。   丁伟元、许镇、刘宗毅、韩宁政、汤顺此时虽除了为工匠或账房先生之外,并无其他的谋生技能,但李三坚仍是打算继续养着他们,砸锅卖铁的也要养着他们,除了师生之谊外,李三坚肚中当然还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由此多了几张嘴,李三坚想办法多挣钱便是。   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可人才却是难寻,万不可待到用时,才知人才的金贵。   最后令李三坚有些惊讶的就是,泉州开元寺武僧济空也跟随符二娘等人来到了开封府。   “快快免礼。”无名弟子施礼拜见,李三坚挥手对五人笑道:“你们旅途劳顿,晚上为师备下酒宴,今日就陪着为师好好吃酒,不过明日为师定要好好的考校你们的学业。”   “弟子等遵师命。”丁伟元、许镇、刘宗毅、韩宁政、汤顺等人闻言,均是又喜又愁的应道。   五名弟子喜的是又能得到李三坚传授知识了,又能欢聚在李三坚的门下,而愁的就是李三坚的考校是异常的严格。   其中的一些知识,除了李三坚能够解释、注解之外,在这个世上,无任何人或任何书籍所能够参考的。   “官人,你还好吗?你可瘦多了,妾身...妾身...”   “阿哥,你是新人娶过门,旧人丢过墙啊?”   “就是,都来了半响了,也不理会人家,这么些大活人,你只当没看见吗?”   “大姐儿,大郎快过来,让五娘打一顿屁股...”   “嘻嘻,嫂子你打大姐儿,大郎做什么呀?”   “谁叫他爹这么讨厌?”   李三坚拜见母亲,与许彪等人见过面之后,李三坚的四位娇妻美妾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蓝瑶瑶及妹妹李囡终于围了上来,围在李三坚身边是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的。   “哈哈...”此时的李三坚刚见面之时的些许悲戚之情,早已是荡然无存,见到自己的诸位娇妻美妾莺莺燕燕的围在自己身旁,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们...等等,大姐儿、大郎?这么说,是一儿一女了?哈哈,二女双全,人生之福也!”   “你才想起自己的孩子吗?”全家团聚,此刻的符二娘也是欢喜异常,白了李三坚一眼道:“小雪生的是儿子,婷婷她可是给你生了个千金,千金先出生,为我李家长女,我的大孙子后出生,为我李家的长孙。”   “红菱,去将大郎、大姐儿抱来给坚儿瞅瞅。”符二娘随后吩咐侍女道。   “娘,就不必急于这一时了吧?”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天冷,回府再说嘛。”   未见面之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男是女之时,同时在不久前,李三坚还是颇为期待的,可此时孩子就在马车之中,李三坚反倒是不着急了。   如此多的人,也不能够太显得儿女情长了吧?要知道此时许彪、费景阳等人还有自己的五名弟子正在掩嘴偷笑呢。   “也是,那就回府吧,这可是咱李家的两个宝贝呢,千万别冻着了。”符二娘想想也是,于是对李三坚笑道。   符二娘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终于盼来了孙子、孙女的降世,就如同得了两件稀世珍宝般的,是无比的珍爱,特别是孙子,是“肩负重任”,因而是更被符二娘所宠爱。   “阿哥,现在的房子是不是以前的那个啊?”二夫人王雯不无担心的问向李三坚道:“从前那个太小,现在家中又添丁进口的,可是住不下了呢。”   “呵呵,二娘放心吧。”李三坚还未回到,四夫人蔡樱雪抢着答道:“宅子大着呐,可比从前大多了,官人他再纳几门妾,都住得下的,是吧,官人?”   蔡樱雪一直跟随在李三坚、蔡樱雪身边,当然知道李三坚从前的宅邸,同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蔡樱雪自嫁给李三坚之后,便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形象,平日里是有说有笑的,还经常性的戏弄李三坚...   众人闻言均是笑了起来。   “住得下,住得下,娘、诸位娘子,天太冷,就请进城回府吧。”李三坚连忙尴尬的赔笑道。   回头再找你算账,李三坚说罢,恶狠狠的瞪了蔡樱雪一眼。   ........................   “哎哟,乖儿子,乖闺女,快喊声爹爹听听?”   大宋礼部郎中宅邸之中,中大夫、龙图阁学士、礼部郎中李三坚看着并排躺在炕上的一对粉雕玉琢般的婴儿,不由得心里乐开了花,想伸手去触摸,又怕自己的大手伤了两个小人儿,于是趴在炕上向着两个小人儿笑嘻嘻的说道。   众家人闻言均笑了起来,莫说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就算会说话了,见到这个“生人”,哪里就会马上喊爹爹的?   儿子瞅了李三坚一眼,两条粉嫩的小腿蹬了蹬后,便将肉嘟嘟的小手放进嘴里,转瞬之间,便沉沉睡去,睡得是异常香甜,只当众人不存在。   闺女倒未睡觉,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两条粉嫩的小腿也是乱蹬,看了李三坚一眼后,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了李三坚的胡子,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哎哟,还是俺闺女跟俺亲,是亲生的。”李三坚俯下身子,任由自己闺女揪着自己的胡子,而不敢拉扯,生怕伤着了她,笑嘻嘻的说道。   “官人,闺女是亲生的,难道儿子不是亲生的吗?”一向稳住的蔡绒雪此时也耍起了小脾气,撅着嘴说道。   “哈哈,都是,都是,都是俺亲生的小乖乖呢。”李三坚闻言哈哈大笑道。 第七十四章 一视同仁   宋东京开封府礼部郎中李三坚宅邸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李三坚大难不死,是必有后福,入狱数月,受尽折磨,后蒙冤得雪,加官进爵,同时得了一对粉雕玉琢般的孩儿,令李三坚全家欢喜不已,李三坚自己当然也是欣喜若狂。   这是符二娘等人多年的愿望,也是李三坚多年的愿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可是指望着这个睡得如一头小猪般的大胖小子呢...   “官人,喜欢吗?”李三坚之正妻蔡绒雪见李三坚逗弄着两个婴儿,于是走到李三坚身边,笑着问道。   “喜欢,此乃天赐之物也。”李三坚随口答道。   “什么天赐之物?这是人,可不是什么物件。”蔡绒雪闻言忍不住笑道:“官人,孩子还没名字呢,妾身请官人赐名。”   李三坚的三夫人徐婷婷十月怀胎,先产下一女,只可惜是个女子,而正妻蔡绒雪虽后生,但却是个儿子。   女者,如也;子者,孳也;女子者,言如男子之教而长其义理者也,故谓之妇人。而生了子,便是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而生了女,便是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意思就是若生下男孩,就让他睡到檀木雕成的大床上,让他穿漂亮衣裳,淘来精美的玉圭给他玩耍,怎么高兴就怎么玩,一切遂他意。若不小心生下个丫头片子,让她睡到地上,穿小小的襁褓,找来陶制的纺缍让她把玩或者让她玩泥巴去吧...   这个世上对儿子的重视可见一斑。   此时的蔡绒雪不免露出了一丝得意之情,心情当然是愉悦无比。   “啊?还没名字啊?不是说娘去求了签了吗?”李三坚说罢,转头看了母亲符二娘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正在指使府中下人收拾行李的符二娘见状白了李三坚一眼道:“你可是一家之主,我又不是,等着你给孩子取名呢。”   “哈哈,娘你这是说哪里话?”李三坚闻言不禁笑道:“娘你可是家中唯一的长辈呢,您不是一家之主,又是何人啊?况且孩儿怎敢忤母亲大人之意啊?”   “这还差不多,那我就给孩子取名字了?”符二娘其实早就想给孩子取名字了,可当时李三坚被羁入大狱,是生死难料,符二娘实在是没这个心情,其二就是符二娘虽自为老夫人之后,一直不断的在习字,可无论怎样,又怎及大宋状元郎李三坚?因此符二娘是没有多少自信的,终归是要征询李三坚的意思的。   “娘,您就取吧,不碍事的,左右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嘛。”李三坚点头道。   “那么我就取了?”符二娘闻言笑道:“娘早已去了寺中,求了好些个名字呢,李春生、李海角、李禹浪、李运来、李鸿运、李寄奴、李大眼、李狗儿、李如意,这些个都是大吉大利、大富大贵的名字呢,坚儿你看选哪个名字好啊?娘可是拿不定主意了。”   “我...”李三坚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简直是无语之极,这些个都是些什么名字啊?简直是土得掉渣的啊,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行,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够遂老娘的意了...   李三坚的诸位妻妾及在屋中的侍女闻言均是想大笑出声,可又不敢笑,于是个个拼命忍住了笑,却将脸憋得通红。   “哎哟,娘啊,俺的娘哟。”李三坚急中生智,忽然想起一事,于是慌忙对符二娘说道:“国有国规,家有家法,对于我李家传宗接代大计,难道爹爹未留有话吗?”   李三坚急中生智,忽然想起了,在这个世上,一个家或家族取名都是要讲求字辈,是有一定的规矩的。   所谓字辈,又名字派,是指名字中用于表示家族辈分的字,俗称派。其意蕴为修身齐家,安民治国,吉祥安康,兴旺发达。字辈是这个世上是的重要取名形式,也是一种特别的礼制。   “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啊?”符二娘在李三坚提醒之下,忽然想起来当年在世之时说的话,于是对李三坚说道:“你爹爹在世之时,确实说过,他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可却寄厚望于你们,只可惜你那两个...”   “哎,娘,爹爹有何话留下?”李三坚见自己之言勾起了符二娘的伤心往事,于是岔开话题问道。   “你爹爹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他的子嗣当按这句话之中的字辈取名,因此你取名为三坚。可娘却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符二娘答道。   从《论语》摘录一句话为家中取名的字辈,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情,李三坚点头心中暗道,只不过中间有些重复的字,使得李三坚有些纳闷。   若是重复,就往后推就是,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   “如此说来,孩儿名‘坚’,那么后面就是‘瞻’了。”李三坚随后对母亲符二娘说道:“大郎为长子,就取名为李元瞻如何?”   “好,好啊,李元瞻,名字可真好听。”符二娘尚未回答,李三坚的诸位妻妾一起拍手笑道。   蔡绒雪也是心中欢喜,俯身亲了亲仍是在熟睡的儿子李元瞻后轻声笑道:“元瞻,元瞻,这可是你爹爹给你取的名字呢。”   “那我李家长孙就叫李元瞻吧。”符二娘见众人一致叫好,同时自己也是觉得李元瞻的名字确实是好听,于是欣喜的点头道。   “好了,儿子有姓名了,该咱闺女了。”李三坚随后笑着说道。   “官人,她就是个女儿家,要什么名字啊?”一直闷闷不乐,一直没有说话的三夫人徐婷婷,此时忽然开口道。   徐婷婷神情有些黯然,有些黯然神伤的。   徐婷婷先诞下了李氏后嗣,可却是一名女子,母凭子贵,连子都没有,又拿什么倚靠?虽李三坚对徐婷婷也是宠爱有加,将她视作妻,可徐婷婷心中仍是极为难受。   而此时李邦彦家中已与徐婷婷断绝了关系,此刻的徐婷婷可谓受到了双重打击,心情当然是极为失落、悲伤的。   在这个世上,大多数女子是没有名字的,特别是贫寒人家的女子,只有一个姓,谓之某某氏或某某娘、某某姐之类的,就算大富大贵之家的女子有了姓名,但也是入不了家谱或族谱的。   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十余年,将近二十年了,如何不知道这些事情?虽李三坚认为是极不合理,是极端歧视女子的,可李三坚却是无可奈何。   世俗观念、礼法等等,李三坚就算是有心想改变,但短期之内哪里能够改变?几乎就是束手无策的。   这种事情只有慢慢来,慢慢的令世人转变观念。   “你过来,对,说你呐,来我身边。”李三坚闻言看着徐婷婷说道。   “官人,我...妾身失言了。”徐婷婷以为李三坚要责自己了,最起码也会斥责自己几句的,于是有些害怕的走到李三坚身边后说道。   徐婷婷委屈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我是谁?”李三坚随后问道。   “你...是...官人啊,是妾身的夫君啊。”徐婷婷闻言诧异的问道。   “李某姓李名三坚。”李三坚开口缓缓的说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李三坚,那就是李某。世人皆轻女子,此乃世俗之念,旁人李某管不着,就随他们去吧,可李某决不轻视女子,李某之女不但要姓名,还必须进李氏家谱,死后亦可进李某祖坟,与男子一视同仁,今日李某立下此家规,任何人不得违之,否则休怪李某无情。”   随着李三坚官越做越大,自然就带着威严,随着李三坚年龄越来越大,威严也是与日俱增的,别看平日里李三坚孝顺母亲,善待家人,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可一旦发起火来,或者说起正事,就连符二娘也不敢多言的。   “官人...夫君...呜呜呜...”徐婷婷闻言顿时大受感到,感动得热泪盈眶,扶着李三坚不由得哭出了声。   徐婷婷心中憋屈、难受、苦恼等等复杂的心情在此刻似乎是一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得夫如此,妻又何求?不是有这么多的人在场,徐婷婷就想扑进李三坚的怀里,大哭一场。   “好了,好了,不就是给我孙女取个名字吗?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吗?”符二娘随后笑道:“坚儿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定下的规矩,以后我李家照做便是。坚儿,给孩子取个名吧,取好听的啊,否则娘可饶不了你。”   “遵母亲大人之命。”李三坚想了想后开口道:“闺女闽南出生,不如就叫做李南生如何?”   “呸,你才难生呢,太难听了,换一个,换一个。”   “呃...那么就叫做李孝节如何?老爹盼她今后为一个恭孝之人呢。”   “娘,官人他欺负我,叫什么李孝节啊?不行,换一个。”   “坚儿,好好取名,尽取些个乱七八糟的作甚?”   “呃...好,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叫做李淑贞如何?”   “好,好啊,李淑贞,淑贞,这名简直是太好听了,官人,今后奴家也要生,生的孩子也要你取名。”   “哈哈!”在诸妻妾七嘴八舌之中,李三坚哈哈大笑道:“生,为何不生?铆足了劲儿使劲生,性命就包在李某身上了。”   “娘亲,您的闺名叫什么啊?”李三坚随后问向符二娘道。   “我叫做...哎呀,你管你闺女,居然管到老娘身上来了?找打是吗?”   “母亲大人饶命啊!”   “哈哈哈哈!”   宋东京开封府礼部郎中李三坚宅邸,李三坚及其家人是打闹成了一团,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第七十五章 女人的钱好赚   宋东京开封府礼部郎中李三坚宅邸内宅   “婉婷,你家中之事,李某深感...深感...”李三坚满脸歉意的对徐婷婷说道。   徐婷婷家中与她断绝关系,是与李三坚不无关系的。   徐婷婷私奔嫁给了李三坚,其后李三坚因谋逆之嫌下了大狱,她的家中害怕受到牵连,因此与李三坚、徐婷婷断绝了关系。   因此李三坚对徐婷婷感到万分愧疚。   “官人你别说了...”徐婷婷将李三坚之女李淑贞放在小床之上后淡淡的说道:“家?此处才是奴家的家,除此之外,哪里还有奴家的家啊?”   “婉婷...”李三坚微微摇头道:“你别这么说,这么说,李某心中会更难过的。世态炎凉,也是人之常情,他们也是为了自保,从而出此下策,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李三坚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劝了。   “自保?”徐婷婷走到李三坚身边,倚着李三坚轻轻的说道:“官人已经昭雪了,还加官进爵的,他们还自保什么?奴家已经来到京城了,可他们不闻不问的,就算与奴家断绝了关系,可淑贞她...她毕竟也是他们的外孙女啊...他们是只当不知道,哼,他们既然如此不义,也休怪我无情了。”   “呵呵,婉婷你听我慢慢跟你说。”李三坚闻言微笑着摇头道:“据我估计,你爹娘也许还不知道你的事情呢。还有就是朝中的局势你也应该有所了解的,你的官人我现在可是与蔡京、朱勔之流为死对头,就算我现在已经脱罪,可此时朝中又有何人敢与我交往,从而得罪当朝宰执?婉婷,你的兄长李邦彦入了太学,朝廷也选了士,现在他可是吏部员外郎兼管议礼局,被今上所宠信,听说他也与蔡京、朱勔、梁师成等人来往甚密,如此,你家中还敢认这门亲吗?还敢于自己的前程不顾,与我李三坚来往吗?断绝关系...呵呵...划清界限,他们以为是为上策呢。”   “官人...”徐婷婷点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官人说的在理,可奴家心中始终是...他们趋炎附势,也不能够置奴家不顾啊?况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官人此时与他们相争,暂落下风,可今后的事情,是谁要说不清楚的,若是今后官人...哼...哼哼哼!”   “你哼哼什么?你猪啊?”李三坚闻言忍不住笑道。   “你才是猪,我眼睛瞎了,才嫁给你这头猪。”徐婷婷听见丈夫调笑,也是美目白了李三坚一眼,笑着说道。   “然后生了头小猪?”李三坚哈哈大笑着走的闺女的摇篮之侧,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在小淑贞的粉嫩嫩脸上,轻轻的点了点后笑道:“是吗?爹爹的小棉袄?”   小淑贞看了李三坚一眼,忽然抓住了李三坚的手指就往嘴里塞,吸吮了一阵后,感觉不对头,于是转头看着徐婷婷,嘴里发出“粮...粮...”的声音。   “哎哟,咱闺女会喊娘了?为何不喊爹爹啊?”李三坚见状惊喜的说道。   徐婷婷连忙抱起小淑贞,一边哄着一边白了李三坚一眼道:“她早就会喊了,可你...刚与你见了面,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你是她爹爹嘛。”   “哈哈,说的在理。”李三坚哈哈笑着夸赞道:“咱闺女真聪明,这么小就会说话了?”   “比你这头猪聪明。”徐婷婷闻言忍不住笑道:“贞儿她两个月之后,便会喊娘了,叫得奴家心肝儿都要花了,官人,你喜欢吗?”   “喜欢!”李三坚凑到母女二人身边,看着徐婷婷怀中的李淑贞笑道:“长大之后,定也与她娘亲一般漂亮呢。”   “只可惜是个女子,而不是男儿。”徐婷婷又是有些神色黯然的说道。   “哎,你又来了?”李三坚闻言叹道:“生男生女,乃是天意,你又何必纠结于此呢?婉婷啊,你官人我却与旁人不同,就喜欢女儿呢,况且你生下淑贞就不生了吗?生个七个八个,终有一个是儿子吧?”   此时宋帝赵佶已经有了数十个儿女了,可李三坚才两个,还是刚生下来的,虽说他为九五之尊,为天之骄子,可自己也不能与他相差太远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呸,你真的以为奴家是...还七个八个的?这一个就将奴家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七个八个,你养得起吗?”徐婷婷闻言脸色一红,嗔道。   此时的李三坚虽为朝廷正五品的大臣,加上各种添钱,俸禄是无比丰厚,可此时李府的满门老幼,都靠李三坚一人养着呢,虽徐婷婷在泉州还有一些产业,但这也是远远不够的,要知道李三坚不但要养家人,还要养自己的门下弟子,还有府中侍女、家丁等等,车马依仗等等又是哪样不花钱?如此一来,便是捉襟见肘了。   “养得起,随便你生多少个,李某定是养得起的,大不了李某拿个瓦钵,到他皇帝面前乞讨去。”李三坚闻言笑道。   “噗呲!”徐婷婷将李淑贞哄睡,轻轻的放在摇篮之中后,忍不住笑道:“堂堂五品朝官,居然想着去乞讨?也不怕人笑话?官人,奴家是与你说笑的,奴家泉州还有些产业,再紧着些,日子终归是过得去的。”   “呵呵,泉州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李三坚闻言说道:“我打算在京城做些买卖,以养活全家人。”   “做买卖?官人可是李青天呢,是名闻天下的清官、廉吏呢,做买卖合适吗?”徐婷婷闻言转头看着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李三坚将徐婷婷抱入怀中后说道:“从前又不是没做过,只不过当时心思不在买卖上面而已,现在礼部当差,每日里就是点卯,点卯过后几乎就是无事可做,整日里无所事事的,正好做些个买卖。还有就是,你官人我从未想过做什么清官、廉吏,况且清官、廉吏也要吃饭穿衣啊,也要孝敬父母,养育儿女呢,你们跟着我李某,也不能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不是?”   “官人说的是,那么你想做何买卖啊?珠宝行的买卖可是做不下去了呢。”徐婷婷伏在李三坚怀里,轻轻的抚摸着李三坚长满胡须的下巴问道。   “翠轩居”之事,徐婷婷已经知道了,心中也是异常的愤愤不平的。   他们将事情做得也太绝了,简直不留一点余地,徐婷婷心中暗恨道。   “这就要问你了。”李三坚紧了紧胳臂,在徐婷婷脸上轻轻的亲了一口问道:“你官人我在这方面可是个门外汉呢,还是你深谙此道的,你说做什么买卖好?或者说做什么买卖赚钱?”   李三坚上有母亲符二娘,下有六名妻妾,外加刚出生的两个孩子,等等许多负担,仅凭俸禄就有些捉襟见肘了,而这些问题对于蔡京、朱勔等人来说就不是个事儿,家财万贯,钱、粮等等是堆积如山,美宅良田更是数不胜数,家中养个数百上千号人是不在话下的。   李三坚却不同了,福建路为官之时,不欲攫民财而肥了自己,因此家无余财,现在为朝廷礼部郎中就更不可能了,就算是想攫财却是无从攫取,原因是不言而喻,礼部就是个清水衙门,无财可攫,也无人向礼部官员送官敬钱,在这方面,是远不如一州之太守,一路之帅臣的,甚至不如李三坚当年为推官、判官之时。   而李三坚不明白的是,就算是清水衙门,也并非无敛财的办法的,一些礼部官员就算是皇帝赐宴,他也能够从宴席之上扣几盘菜下来...迎奉外邦使臣,他也能够刮些下来的,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概就是如此道理。   “做什么买卖呢?”徐婷婷闻言考虑片刻后问道:“官人,你觉得这个世上什么人的钱好赚啊?”   “当然是有钱人的钱好赚啊!”李三坚闻言笑道。   “这倒是不一定的。”徐婷婷白了李三坚一眼道:“一些有钱人可是守财奴呢,你想赚他的钱,就跟在他身上剜块肉似的。”   “哈哈,有理,有理。”李三坚笑道。   “官人,你从前不是常说京中奢侈之风盛行吗?”徐婷婷想了想后说道:“京中高官显爵、豪商大贾之人甚多,而高官显爵、豪商大贾家中的女子就更多了,她们这些人整日里也无事可做,就喜欢攀比,而攀比起来是视钱财如粪土,是一掷千金的,生怕被别人比下去了。”   “哈哈,彩!”李三坚被徐婷婷点醒了,于是喝了声彩后问道:“你的意思是...女人的钱好赚?哎,婉婷,你真不愧为久居商场之人啊,果然一语中的。”   “嘻嘻,官人。”徐婷婷闻言伏在李三坚怀里笑道:“女子的钱虽然好赚,但还是要看你做什么买卖的,一些凡间俗物,那些个贵妇人可是瞧不起的。”   “那么做什么买卖呢?”李三坚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第七十六章 说干就干   久别胜新婚,李三坚与自己的诸位妻妾阔别近一年,此时相见,照理当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与妻妾们缠缠绵绵的,可李三坚一大清早便将自己的弟子丁伟元、许镇、刘宗毅、韩宁政、汤顺,五人一齐召集到了自己面前。   师父李三坚欲考校诸位弟子,这是昨日提前打好招呼的,诸弟子并不感到意外。   诸弟子感到意外的是,李三坚为何如此之早?天刚蒙蒙亮,李三坚便将诸弟子叫到了自己面前,似乎是有些性急?   昨天诸弟子旅途劳顿,再加上喝了些酒,此时尚未睡醒呢,一个个睡眼惺忪的,却一个个打起精神,看着李三坚,等着李三坚训诫。   李三坚见诸弟子懵懵懂懂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昨日喝的酒如何?”   “喝好了,弟子喝得今日差点起不来床呢。”丁伟元稀里糊涂的答道。   诸弟子闻言均是笑了起来。   “啪!”李三坚用手中的一个戒尺敲了一下丁伟元的脑壳后笑道:“我不是问你喝酒喝得怎样,而是问的是京中美酒如何?”   “啊...酒是好酒啊,弟子从未喝过如此美味的美酒啊,乃是天上琼浆玉液也,闽地可无如此美酒呢。”丁伟元被李三坚似乎是敲醒了,舔了舔嘴唇后答道。   “美酒是如何酿成的?”李三坚瞪了丁伟元一眼又问道。   “禀恩师。”韩宁政闻言答道:“酿酒无非就是发酵法,需经制曲、煮米、煎浆、合酵、上槽等等工序,还需讲究曲、料搭配,一般的酿酒作坊均能酿出美酒,只不过朝廷...”   “朝廷的榷酒之制?”李三坚看着韩宁政问道。   “正是!”韩宁政点头道:“恩师所言甚是,国初便有酒务,官既自榷,亦许民般酤,即官给要契,许酤于二十里外,岁输其直,今坊场课利钱是也。”   诸弟子此时感到异常的纳闷,恩师忽然问起酿酒、卖酒之事,难道他想开办酒楼卖酒或酿酒作坊?   酿酒或卖酒并非难事,一般家庭都可以为此事的,可在宋,不是你想卖酒或酿酒,就能够行得通的,必须得到官府的准许才行。   一般来说,大的城池,如开封府、杭州府、洛阳等城池,即诸州城内设置酒务实行官酿官卖,实行的是一种完全专卖或专酿之制,而在县镇乡闾许民酿卖,实行不完全专卖之制。   在京师之地,实行榷曲,有官府曲院造酒,任酒户买曲酿酒贩卖,但没有允许,不得造曲。   而得到允许,是可以造曲的,如韩宁政所言的“官给要契”就是许酒户酿酒卖酒,只不过要酒户要缴纳官府一定的钱财,如“榷酒买扑”,或曰“争到曰扑”或“手相搏曰扑”。   “榷酒买扑”基本上是一种租赁承包经营模式。   买扑者,所得酒利就是售酒的总价减去缴纳官府的“扑钱”、酒税、曲钱、酿酒所费等等,因此若是经营不善,买扑之后也许亏本,有些酒户甚至亏得倾家荡产都有可能。   因此在宋酿酒、卖酒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中要担不小风险的。   不过以恩师的本事,以恩师所受的皇帝恩宠,想要去酿酒、卖酒也不是难事,诸弟子不约而同的一起心中暗道,只不过诸弟子心中感到异常纳闷的是,李三坚为何看起来像是忽然转性了?   以往在福建路之时,对于做买卖的事情,李三坚是不会亲自去做的,最多指使家里人去经商的。   “嗯,算你过关了。”李三坚果然点点头后说道:“酿酒之中是一种...”   “化学反应。”李三坚话未说完,善制火药的汤顺开口道:“恩师曾言,酿酒过程也是一种化学反应的过程。”   “化学反应...化学反应...为何火药一直成为不了炸药,难道还差什么化学反应或差些什么...?”汤顺随后喃喃自语道,并且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啪!”李三坚用戒尺在汤顺的脑门上轻轻的拍了一记后笑道:“是化学反应,算你过关了,可今日所说的是酿酒之事,非火药、炸药,今后为师再与你细谈此事。”   “多谢师父!”汤顺闻言,顿时喜得抓耳挠腮的,恨不得立即就与李三坚讨论火药、炸药之事。   “酒为何物?”李三坚随后说道:“高粱、玉米、大麦、小麦、大米、碗豆等粮食经浸、煮、蒸、合酵、酒曲、酴米、酸浆、压榨、澄清、煮酒等工艺,其中发成了化学反应,便形成了酒。酒为何深受世人所喜爱?无非便是酒之特性,酒可以改变人的性情,也能给原有的性情添火浇油,李白醉酒诗百篇;酒壮英雄胆;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民间俚语,小快活,顺墙摸;大快活,顺地拖;无酒不成宴席,等等等等无非就是酒的影响。酒以其‘水的形,火的性’,征服了千千万万的人。寻常百姓家,浊酒一碗,舒筋活血、去忧解乏,其作用与功效自不必说,在颇有眼光或颇有生活情趣的文人墨客笔下,更给酒添上了神秘的色彩,使酒不单单是口舌之享受,更成了精神寄托之寓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李三坚随后看着愈加疑惑的诸弟子,微微一笑后说道:“可目前市面基本上是低烈度酒,也就是百姓常说的劲儿不够,往往喝上一斛酒或数碗酒,方才有了些酒意,因此酒之味道当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酒劲儿。唐之大诗人白居易曾有诗云‘荔枝新熟鸡冠色,烧酒初开琥珀光’,这其中的烧酒便是高烈度酒,由此可见,高烈度酒,至少为烈度较高的烧酒,自李唐就有了,可为何如今却很少?甚至没有。”   “师父,烧酒之事,弟子也是听说过,烧酒味道较为苦涩,喝起来是远不如当今美酒甘美,这也许是目前市面之上鲜有烧酒的缘故吧?”刘宗毅闻言问道。   “难道师父欲酿制烧酒?”弟子许镇问道。   “酿制烧酒是自饮还是贩卖啊?”弟子丁伟元也问道。   “非也!”李三坚闻言摇头一一解答道:“真正的好酒,不但酒性较烈,且味道一样甘美无比,如今市面之上鲜有烧酒,无非是酿制不得法而已。许镇与丁伟元你二人所问酿制烧酒是自饮还是贩卖,这就是你们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了。”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对众弟子说道:“你们只知酒能喝,喝之令人心旷神怡,但却不知酒还有其他用途的,酒除了饮用之外,除了婚丧喜庆酬宾客之外,除了喜相逢、藉酒助兴之外,还另有其他用途的,那就是去污除秽,灭...消毒等用途,其用于行医之上,也是大有其用途的,甚至还可用于兵事,当然,用于行医或兵事的酒,是另有其名的,名曰‘酒精’,这种酒是不能够饮用的,只能使用。”   “酒精?”无名弟子闻言不约而同的喃喃自语道。   诸弟子闻言顿时就兴致盎然的,他们没想到酒居然还有如此之多的用途。   “师父有制作烧酒或酒精之法?”丁伟元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聪明!”李三坚赞了一句后微笑道:“不过为师这里只有酿制烧酒之法,对于酒精却暂时却不得其法。”   “你们来看。”李三坚随后取出一张白纸,铺开后对诸弟子说道。   白纸上画着两个圆柱形的物体,不知道是火炉还是什么,两个圆柱形物体中间还有一些竹管相连。   白纸之上还写着“锅、蒸桶、冷水、热水、冷管、火炉”等字。   “师父,这是什么啊?”善机关之术的许镇见了后顿时就来了兴致,一边细细的看着,一边问道。   “此物名曰‘蒸馏器’。”李三坚闻言答道:“据此物便可制出高烈度的酒,只不过为师对此也是一知半解的,因此只是画了个大概图形,具体还需你们多加研究,方可制出酿制烈酒的‘蒸馏器’。”   李三坚随后将“蒸馏器”的大概原理说了一遍。   李三坚努力回忆,方才画出了这个所谓的“蒸馏器”,若是按李三坚所画的制造的话,定是个不伦不类的怪物,可自己的弟子们总是有这方面的兴趣或天赋的,如善机关之术的许镇,只要他们肯专研,不久之后,必然能够制出一个真正的“蒸馏器”的。   “师父,此事交给弟子了。”果然许镇见到图纸之后,顿时大喜,抱着图纸就跟抱了个宝贝似的。   “师父,此物真的能制出烈酒吗?”汤顺仍是半信半疑的问道。   “哈哈,不但能制出烈酒。”李三坚闻言笑道:“还能制出其他的呢,如‘香水’。你们的四师娘说过,这个世上最好赚的钱为女子的钱,而要研习这个世上一些特殊技艺,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金钱的,你们的师父乃是个穷师父,因此我们就必须先赚钱,先制出‘香水’,先赚一笔钱再说...”   “天生我材必有用!”李三坚最后说道:“你们所学,世人皆是认为是旁门左道、奇巧淫技,可他们不知道的却是,你们及你们所学的知识,早晚会为世人所敬仰,必将会是傲立于天地之间。因此只要你们肯专研,为师将为你们提供一切便利,为师将倾其所有,而在所不惜。” 第七十七章 千里使辽   通古近中原,初阳生旧年。欣欣林动色,漠漠野浮烟。鸣稚飞朝日,新芽发暖泉。   又有诗云,燕台一望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还有诗云,镜湖清浅越山寒,好倚秋云刮眼看。万里尘沙卷飞雪,却持汉节使呼韩。   “过了这白沟河,便到了契丹境内咯。”   “过了这白沟河,幽州将至咯。”   宋政和四年某日,宋、辽界河白沟河南岸出现了一行七八人,其中两人为大宋使臣,一名年约四十岁上下,一名年约三十岁上下,两名使臣均是手持信节,并骑立在白沟河南岸,看着白沟河的滔滔河水一起感叹道。   白沟河发源于太行山,从河东路一直连绵到了河北东路的保定,最后汇入了华北明珠白洋淀之中。   百余年前,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为雪前耻,为克复幽云十六州,曾经亲率大军在高粱河、歧沟关、白沟河等地与契丹铁骑展开了无数舍生忘死的搏杀,展开了无数次血雨腥风的厮杀。此时大战已过去了百余年,可白沟河一带似乎仍是一片金鼓喧阗、金鼓连天的情景,凛冽的北风之中,似乎仍是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阵号角及厮杀之声,两名大宋使臣到了白沟河南岸,也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之气,仍是能够感受到百余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   宋太宗皇帝两次惜败于幽州城下,令两名大宋使臣是唏嘘不已。   “翰韧兄弟。”骑在马上的大宋正使陈过庭对大宋此次出使辽的副使李三坚叹道:“景德二年,我大宋与契丹签订了澶渊之盟,便以此河为界,自此两国再无战事,自此生育繁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不识干戈,两国也得享百余年之太平,此乃先帝真宗皇帝之大绩也,只不过如此太平日子能够保持多久,就尚未可知也。”   宋、辽两国每年都会有使臣往来。   恭贺对方皇帝生日的使节,谓之“贺生辰使”;恭贺新年的使节,谓之“贺岁使”;贺对方新帝登基的使节,谓之“贺登宝位使”,除此之外,还有“丧葬礼仪使”、“边事交涉使”、“边界交涉使”等等。   宋右司员外郎陈过庭与礼部郎中李三坚便是赴辽“贺生辰使”的正使与副使,也就是说陈过庭与李三坚奉旨千里迢迢前往辽京都,中京大定府,恭贺辽帝耶律延禧生日快乐...   当然宋遣使辽并非恭贺生辰如此简单的,其目的除了彰显大国风范、维持两国关系之外,另外就是刺探对方国情、军情、民情等等。   特别是目前这个关键时期,宋遣使出使辽就更加频繁了。   宋政和元年,辽天庆元年,时为检校太尉的童贯作为副使使辽,于辽京师遇见一人或是此人专门找上门来,献策于童贯,献策于大宋。   此人姓马名植,为燕人,世为辽地大族,是汉燕云十六州的汉民。   马植为契丹人所排挤,郁郁不得志,同时也看出了辽已至穷途末路了,于是献策“和女直灭辽之计”,曰“女直恨辽人切骨,若迁使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直,与约攻辽,兴国可图也。”   马植一通阿谀奉承,把宋捧上了天,把辽贬得一钱不值,最后表明自己的志向,想在宋实现自己的宏愿,那就是克复汉家之燕云十六州。   一向好大喜功的童贯得此人,如获珍宝,于是秘密的将马植带回了宋,并在宋帝赵佶面前举荐了马植。   同样好大喜功的赵佶也是大喜,并不顾群臣的反对,赐姓赵氏,名良嗣,以为秘书丞,迁直龙图阁,提点万寿观,加右文殿修撰。图燕之议自此始。   于是乎,赵佶心中又燃起了承祖宗、父兄之志,克复燕云十六州,甚至是灭亡辽国的熊熊烈火,遣使是愈加的频繁,欲刺探辽之国情、军情、民情,以图后举。   而作为一国之使臣,其实并非一件易事,或者说并非人人有资格作为使臣赴辽的。   作为大宋使臣,首要条件便是年龄与身体健康状况,年龄太大不行,身体不好的也不行。   要知道自宋开封府至辽中京大定府有数千里之遥的,千里迢迢的,道路是异常的险恶,且越往北去,天气是愈加的寒冷,燕山以北,皆苦寒之地,秋冬寒冷,春夏黄沙漫漫,条件是异常的艰苦。   北地寒冷,老年所不堪,年老体弱之人又怎堪道路的艰辛?若是年老体弱之人出使辽,死在半路之上都有可能,这种事情在宋的历朝历代又不是没有过,如宋仁宗朝生辰使石扬休奉旨出使辽国,便因“道感寒毒,得风痹”而死。   为大宋使臣的第二个条件,便是相貌,若是相貌丑陋,长得跟武大郎他爹或灶王爷他二姑或猪八戒他二姨一般,出使辽国,丢的可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大宋的颜面。   为大宋使臣之人,必须是,或形神伟茂,或气貌雄伟,或仪状欣伟,或姿仪环秀,或美目美秀等等等等,总之身体不但要好,模样长得也要耐看。   除此之外,还有官员品级、身份地位、口才、文采等等诸多限制,文采奕奕、能言善辩、进士功名、相貌美俊、气貌雄伟方是最佳人选,方能彰显大国风范。   于是乎,大宋状元郎、中大夫、龙图阁学士、礼部郎中李三坚便成为此次使辽的不二人选,且礼部之责不就是掌礼乐、祭祀、朝会、宴享、出使等等这些事情吗?   之所以李三坚为副使,陈过庭为正使,乃是因为李三坚从未去过契丹之地,从未出使过辽,而陈过庭曾经出使过辽,因此此次的大宋生辰使,便是陈过庭为正,李三坚副之。   陈过庭也是进士及第,相貌虽普普通通的,但身材却是较为挺拔的,使辽并不会丢大宋的颜面,最为关键的是,有这么一个相貌英俊、身材健美的李三坚作为大宋副使,也为陈过庭增添了不少光彩的。   陈过庭即是李三坚深陷御史台台狱之中的“狱友”,话唠陈过庭陈宾王...   陈宾王能够脱狱还托了李三坚之福的,李三坚弹劾蔡京、朱勔之辈,赵佶并未深究,李三坚没事,又岂能独断陈过庭之罪?同时李三坚也为陈过庭求情,因此陈过庭脱狱,迁官右司员外郎,与李三坚一般,为一个不痛不痒的官职。   陈过庭对此当然是感激李三坚的,同时两人志趣较为相投,因而一路之上两人相处是异常的和谐、愉快,无话不谈,令道路之艰辛减轻了不少。   宋对使臣要求严格,但有一个例外或者说是意外,那就是童贯童大太尉于政和元年,为副使出使辽国。   政和元年,童贯已经五十有七了,算是高龄之人了,其身份又是阉人,如此出使契丹,会被人笑话的,会有碍大国风范的。   可当时童贯之所以能够出使辽,乃是辽要求所致,当时童贯领军、监军西北,取得对西夏之战的胜利后,是扬名天下,于是辽使臣觐见宋帝赵佶之后,便求赵佶,欲使童贯为使臣,以表敬仰之情。   其实真实原因不过是,辽君臣上下对于此事说异常的好奇,均是想看看童贯到底是个怎么样的阉人...   而赵佶与童贯却是信以为真,于是就将童贯送上门去,以供辽君臣上下“观瞻”...   若干年后,辽灭亡多少有些原因是因为此事,而宋灭亡也是多少与此事有些关系,那么宋帝赵佶与辽帝耶律延禧心中不知有何感想?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保持不了多久了,李三坚听闻陈过庭之言后心中暗道,据李三坚估计,女真举兵反辽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如此宋辽之间的和平局面还能保持多久?   “我欲安享太平,可北虏却狼子野心,奈何哉!”李三坚随后也叹道。   其实李三坚所言的北虏并非指的是契丹,而是指女直,也就是女真及女真所建立的金国,甚至是指许多年之后的蒙古,也就是现在的名不见经传的鞑靼,原因是此时的天下,不但是李三坚知道,也有不少有识之士已经知道了此时的辽早已是腐朽不堪、日薄西山了,如此哪里还有能力将兵南侵?   宋北面之人,无论是契丹人、女真人还是鞑靼人等等游牧民族,均是对中原,对江南是垂涎欲滴的,宋这块肥肉目前只不过是无力吞下而已,一旦有了机会,并且时机成熟,他们必将会露出獠牙,毫不犹豫的将宋一口吞下的。   “翰韧老弟所言大是。”陈过庭认为李三坚所指是辽,于是点头道:“先帝景德元年,虏主萧氏、耶律文殊奴,亲自讲兵南侵,不是先帝真宗皇帝、寇忠愍力排众议,起兵抗击,并击毙虏将萧挞览,澶渊之盟是否能够达成还尚未可知也。”   真宗皇帝力排众议?陈过庭张口闭口的将澶渊之盟归功于他,令李三坚心中是极为不以为然,极为不齿的。   要知道当时宋真宗皇帝赵恒,可是差点南逃的。 第七十八章 民心尽失   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两次北伐,欲克复燕云十六州,可两次却惨败而归,败得是一塌糊涂,一泻千里的,大宋精锐之师也是几乎折损殆尽,士气是大受打击,太宗皇帝甚至因为此战而身负箭伤,一直到死,都未痊愈。   自此,宋自上到下,自皇帝到臣下,均是不再言北伐之事,而专心“守内虚外”。自此,宋自上而下,就产生了一种“惧北”的恐惧心里,直到现在。   “当年就不当与北虏签订什么澶渊之盟的,至少不应如此令北虏轻松,不应如此草率签订什么澶渊之盟。”李三坚听闻陈过庭口口声声的澶渊之盟,满满的均是得意之情,心中不由得颇为不以为然的,颇为不齿。   澶渊之盟不过是个城下之盟而已,不过是个纳土赔款、丧权辱国的屈辱条约,不知道他们有何得意的?李三坚心中暗暗不岔。   “翰韧老弟何出此言啊?”陈过庭闻言心中的得意之情是大受打击,于是差异的问道:“就因些许‘岁币’吗?翰韧啊,先帝御驾亲征,力挫寇势,方才签订了的澶渊之盟,这才有了我大宋边疆百年太平啊,此处的百姓方才能够安居乐业,兵连祸结,受苦的可是我大宋百姓。”   “宾王兄,你此言对也不对。”李三坚闻言说道。   陈过庭的表字什么不好,偏偏要取个什么宾王,他也不怕有僭越之嫌?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   “翰韧,你这是何意啊?”陈过庭闻言问道。   “兵连祸结,受苦的确实是普通百姓,乱世之中,命如草芥,尊贵之人如此,更何况小民?”李三坚缓缓的答道:“可太平日子并非谈出来的,也非‘输币’输来的,而是打出来的,惟有令对手臣服,方为长久之计。”   此时白沟河南岸,大宋使节团一行人等正准备渡河,李三坚身边只陈过庭一人,而陈过庭此人是个话痨,一路之上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且还是个大嘴巴,天下之事,没有他不敢说的,因此李三坚才敢放胆畅所欲言。   “哈哈...”陈过庭闻言果然不觉得有何不妥,于是哈哈大笑道:“你李翰韧可是个状元郎,大宋文魁呢,居然也谈兵事,还如此的强硬?不错,陈某如何不知太平日子是打出来的?可先帝真宗之时,虏骑大举将兵南下,势如破竹,我大宋不堪与其野战,只能够守着数座大城坚守,略挫寇势,方有了与虏何谈之机,如此良机来之不易啊,说到底,还是我大宋占了对方不少便宜呢。”   “好,好。”李三坚被陈过庭的言论气得笑了起来,指着陈过庭笑道:“今日既然说到此事,李某倒是要与你好好说道说道了。我大宋还占了便宜?割地赔款的,还占了便宜?岁输银十万两,上等锦帛二十万匹,庆历二年,又增岁币十万两白银,十万匹绢,自此每岁‘输币’三十万两白银,三十万匹上等锦帛,我大宋岁入虽远超于此,但这些钱财、锦帛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乃是民脂民膏也,要知道我大宋子民大多数还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还占了便宜,真乃是岂有此理?澶州之战乃是北虏悍然将兵南侵,到了倒是我大宋赔钱?天下哪有如此这般的道理?真乃是丢尽了脸面。”   “赔款是赔款了,可并未割地啊。”陈过庭被李三坚气势所慑,低声嘀咕道:“北虏可是放弃了瀛、莫二州呢,况且若不罢兵休战,非但边境之民无法修生养息,且每岁所耗钱币多达三千万缗之多啊,如此消耗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两个一路之上一直称兄道弟,好得不得了的使臣忽然大声起了争执,令诸随从均是诧异异常,看着两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宾王兄,此言差矣。”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我大宋难,辽更难。辽朝在我边境不断挑衅,直至挥师进逼,可见其觊觎中原之心。初时我大宋吃了几场败仗,看似处于下风,其实不然,景德元年十一月辽军于朔州为我军大败,岢岚军的辽军因粮草不继撤军。其后辽军主力集中于瀛州城下,日夜不停攻城,宋军守将季延渥死守城池,激战十多天未下,虏军损兵折将,此时虏军已呈颓势,已呈孤军深入之态势,已现败象。先帝真宗皇帝随后御驾亲征,澶州附近已集兵数十万,并击毙贼酋萧挞览,如此我大军已曙光初现,而虏却腹背受敌。此刻当以破釜沉舟之必死决心,挥军反攻,必将会取得大胜,最起码也需迫使契丹称臣,归还幽燕之地,如此可保百年无事,否则数十年后,虏军必然再来。你说我大宋未割地,我来问你,虏军初时攻占的遂城等地可曾归还?熙宁八年,以分水岭为界,我大宋又放弃一些土地。最为紧要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是什么?”陈过庭闻言诧异的问道。   “那就是燕山要区。”李三坚答道:“燕山要区乃是燕云门户,失去了燕山要去,要永远失去了克复燕云十六州的机会,澶渊之盟之后,最令人感到伤心的乃是幽燕之汉民,荒云凉雨水悠悠,鞍马东西鼓吹休。尚有燕人数行泪,回身却望塞南流,此为什么?此为燕民在哭泣,是心在流血、流泪。百余年之后,你知道留下了什么了吗?他们只留下了对我大宋的恨,是失望是绝望。”   “我...这...翰韧...”陈过庭无言以对,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话来。   李三坚如此说,陈过庭还能说什么?   李三坚意思很明了了,宋真宗等人怕死惜命,害怕影响到江山社稷,放弃了进取燕云十六州,从而失去了燕云十六州的民心,使他们感到绝望,如此宋今后再想克复燕云十六州,必将会是千难万难,几乎没有任何希望了,而无法克复燕云十六州,同时又想不出其他办法的话,宋必将一直处于被动挨打之中。   此时的宋帝赵佶倒是有了克复燕云十六州之心,有了承父兄之志的愿望,收留契丹降臣赵良嗣,不断的刺探契丹情报等等,便是如此,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燕云之地民心尽失,时间长达百余年,燕云之地的豪杰早已选择了顺从契丹人,就算是被蔑称为“汉儿”,就算是处于最底层,也是无奈的选择顺从。   若是此时大宋贸然选择兴兵克复燕云十六州,说不定会将宋军认为是入侵者了,十有八九便是如此了,从而说不定会引起燕云军民的激烈反抗。   而就算燕云之地的豪杰仍是不忘自己祖祖辈辈的汉人身份,可赵佶及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朱勔之辈是进取之君臣吗?   赵佶及蔡京、童贯之流口口声声的欲克复燕云十六州,欲承祖宗大业,却不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却不整军备战,以图后举,反倒是大兴土木,大兴花石纲,是穷奢极欲,拼命攫取民财,压榨百姓,是无所不用其极,且武备松弛,使得军中士气涣散,如此如何能够克复燕云十六州?如何能够恢复故土?   就算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之良机砸到大宋头上,以赵佶等人这副德行,也是根本不可能能够把握住的,也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无论李三坚出自什么目的,李三坚也曾经冒死弹劾蔡京、朱勔之辈,也曾经向赵佶苦口婆心的言明花石纲之害,李三坚也因此深陷御史台大狱数月,在狱中是饱受折磨,可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赵佶、蔡京、朱勔等人仅仅消停了数月,数月之后便又故态复萌,甚至还变本加厉的大兴花石纲,大兴土木修建艮岳等事,大肆扰民,大肆害民,大肆攫取民脂民膏,如此令朝中有识之士无不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非但如此,李三坚苦心经营的泉州舟师、陆师此时已被拆了个七零八落的,黑旗军将领被分散到了各处,黑旗军士卒挑选精锐入了禁军,其余就做为杂役兵使用了,又是恢复到了以前,黑旗军舟师战船也被朝廷征用,用来运送花石纲等贡物。两艘“神舟”战船其中的一艘也是如此,拆去船上的军械,腾出空间,装载贡物,不是章阚等人拼死保全,一艘“神舟”也留不下来。   朝廷还派遣了大量文官至军中,掌握黑旗军的军权,排挤章阚、姚舆等武臣,许彪也因此来到了开封府,宁可在李三坚手下为一名小卒,也不愿意在福建路为将了。   同时也因为如此,福建路等地的海寇是死灰复燃了,大肆劫掠沿海各地,李三坚在福建路等一切努力也几乎是付诸东流了。   如此,怎不令李三坚是愤怒异常,憋屈异常,郁闷异常?   完全是自毁长城,完全是烂泥扶不上墙,此刻李三坚心中暗恨道。 第七十九章 故意羞辱   “好了,李郎中。”宋生辰正使、右司员外郎陈过庭明白原委,知道李三坚为何如此愤怒的原因之后,于是劝道:“朝堂之上奸佞当道,吾等也是无可奈何啊,哎,奈何,奈何哉!翰韧啊,天色不早了,就此过河如何?”   什么奸佞当道?李三坚闻言心中极为不以为然的,如今的世道是君昏臣佞。赵佶贤明,如何能用蔡京、朱勔等人?如何是这副模样?是尽贬贤臣、良臣,身边皆为阿谀奉承之流。此时的赵佶完全不是当年初登九五至尊宝座的,那个欲有一番作为的赵佶了,那个欲荡涤海内污秽,还朝政以清爽的那个赵佶了,完全不是那个欲革故鼎新,“建中靖国”时期的赵佶了,变得令李三坚几乎就不认识了。   李三坚心中明白最关键的人物就是宋帝赵佶,同时与李三坚有同样观点的有识之士也是大有人在的,可却是万般无奈,连提都不敢提及此事的,除非是活腻味了...   李三坚身为大宋臣子,当然也是概莫能外的。   “宾王兄所言甚是。”李三坚点点头后,就与陈过庭并骑向停泊在白沟河渡口的一艘船只走去。   渡河船只是驻扎在白沟河附近的宋边军准备的。边军护送大宋使节到了此处,就不敢继续前行了,原因是不言而喻的,过了这条白沟河便进入了辽境,就是契丹人的地盘了,大宋使节当然就转给契丹军护送了。   陈过庭、李三坚等人甚是能够隐隐约约的看见对岸站着一些人,这些人应当是迎候大宋使节的契丹兵马。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倒是有了些小期待,想瞅瞅契丹人到底是何模样...   石头,也就是耶律石,也是契丹人,但耶律石除了身上带着一丝彪悍之气外,其余均有汉人差不了多少的,李三坚想瞅瞅真正的契丹武士,契丹铁骑。   两艘宋边军准备的船只很快就将陈过庭、李三坚等使节及携带的马匹、礼品等等运过了河。   李三坚牵着“啸风”刚刚下了船只,还未上马,前来迎接大宋使臣的契丹人便纵马奔驰而至,卷起来铺天盖地的尘土。   “太无礼了。”陈过庭用手扇了扇面前的尘土后不悦的说道。   “北人善骑,南人善橹。不过是想炫耀其骑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李三坚微笑道。   契丹人奔至两名手持信节的宋使面前后,一起翻身下马,一名将领模样的契丹人走到陈过庭、李三坚面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施礼:“燕人,燕京控鹤军张明举拜见两位大使。”   汉人?此名军将一口流利的汉语再加上其姓名,使得李三坚是大为惊讶,李三坚原本以为此人是个契丹人,可没料到此人居然是个汉人?   燕云十六州为汉人聚居之地,出现汉人并非奇事,甚至出现汉军或汉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的。   可面前的这个自称为辽南京控鹤军张明举之人,其模样、穿戴哪里像个汉人?   张明举头上剪去了颅顶部分头发,剪短四周部分,在颅侧部位,蓄两绺长发,垂于耳侧,头上光溜溜的,露出了惨白惨白的头皮。   肩上披了一件用锦貂皮制成的披肩,名曰“贾哈”,脚下是一双红虎皮靴,革面光滑铮亮,能够照出人的影子,此靴名曰“徐吕皮”,也是极具特色的契丹服饰。   髡发虏服,为契丹人的特色。   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此为辽太宗皇帝耶律德光入主燕云十六州后,出于统治汉族聚集地的需要,所制定的国策,与之对应的便是辽的礼仪之制与衣冠之制,北班国制,南班汉制,各从其便焉。   同时,契丹族、奚人、渤海人与汉人相融,所行礼仪便是唐、宋之制,并且曾经规定,太后与蕃官皆国服,帝与汉官即汉服,如此既保留了契丹风俗、服饰,又习汉俗、着汉服。   因此在辽境内,是有不少契丹人是着汉服的,当然也有不少汉人是着契丹服饰,髡发虏服的,与契丹人实难分辨。   辽之汉官、汉将髡发虏服之目的基本上有两个,其一是表明自己已经为辽臣,已经忘了自己为汉人身份,其二便是谄媚于契丹人。   这是个什么头型?跟他娘的癞子一般,恶心之极,李三坚随后看着张明举的髡发,心中暗暗不齿道。   辽差人前来迎接、护送,陈过庭、李三坚两位大宋使臣也不能失礼的,于是陈过庭还了一礼,点头应了一声,而李三坚还礼毕,却是开口对张明举笑道:“阉人张明举?你为汉人?”   阉、燕两字读音相近,李三坚又是说得模模糊糊的,使人以为李三坚说的是燕人...   “是燕人。”张明成闻言答道:“小将祖祖辈辈居于幽州,祖祖辈辈皆为燕人。”   燕人他也是汉人,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此人自称燕人却不自称为汉人,看来是个数典忘祖之辈。   关键是这个数典忘祖之辈,一副契丹人的模样,还得意洋洋的,在宋使面前炫耀其马术,因而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恼怒。   “哦,乃祖张飞张翼德也为燕人,呵呵,当然是燕人了。”李三坚随后笑道:“燕人张飞张翼德,断桥三喝,喝退曹操百万雄军,端的是勇猛无比。张翼德据水断桥、义释严颜、大破张郃,武都之战与曹洪、曹休、曹真、张既等人血战厮杀,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飞雄壮威猛,仅亚于关羽,有万夫不当之勇。飞一生昭烈啑血秉义,夙定君臣之分,期复汉室,百折兴王,官至车骑将军、西乡侯,实乃我汉家虎臣、良臣、忠臣也。”   三国之时,刘备刘玄德所建立的政权,史书之上被称之为“蜀”或“蜀汉”,其实刘备是以“汉”为其国号的,国号之中并没有“蜀”字的。   “我...”张明举闻言脸色微微一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使,张某祖上并非是张飞张翼德啊。”   “哦,非张翼德之后,难道是张子房之后?”李三坚闻言又是笑道:“张良张子房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策谋奇妙。镇国家,抚百姓,为大汉立不世之功勋,是为大汉元勋之首冠也。”   李三坚此言一出,陈过庭等宋使均是不由得笑了起来,可当着诸辽人的面,又不能太过失礼,于是个个拼命憋住了笑,脸上是涨得通红。   “我...你...你...你...”张明举闻言脸上也是涨得通红,有些生气的说道:“小将也并非张良之后啊。”   李三坚不断的将历史名人作为张明举的祖上,对于一般人来说,当然是脸上有光,蓬荜生辉的,可张明举为何人?为辽治下的汉将,如此岂不是在当众羞辱张明举吗?   “哦,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看着张明举问道:“你妈贵姓?”   “噗!”   “噗!噗!噗!”   周围宋出使之人闻言实在是在憋不住了,不断发出“噗噗噗”的笑声。   前来迎接宋使的一干辽人脸色顿时也是变得异常难看,这其中也是有不少汉人的。   “我...我...你...你...你...”张明举拼命忍住了想挥拳砸在李三坚脸上的冲动,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老娘的姓氏可不能告诉他,张明举完全被李三坚气晕了,心中暗暗想到,若被李三坚知道老娘的姓氏,说不定又被他找出什么典故,从而羞辱自己。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此时的宋、辽之间并未交兵,已经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局面了,因此若是张明举此时忍不住暴揍李三坚一顿,说不定会引起两国之间的纠纷的,辽朝廷怪罪下来,可不是区区一名汉将所能够承受的。   “大使可是南朝李三坚李状元吗?呵呵,果然口才了得啊!啧啧啧,状元郎雄辩之才,今日我等算是领教了,只不过张部将乃是个武臣,李状元是否有些胜之不武?”此时一名名叫潘志儒的汉官开口讥讽李三坚道。   潘志儒倒是未着契丹服饰,而是一身的汉官袍服,与李唐文官官袍相近。   李三坚羞辱了张明举,也使在场的所有辽之汉官、汉将感到脸上无光,均是灰头土面的,异常的难受。   以往的宋使有谦逊、和气的,也有倨傲的,对这些辽迎接之人是爱理不搭的,可却无人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当众折辱辽汉官、汉将。   宋朝廷此次遣使,派了个什么玩意儿过来?诸辽人不约而同的一齐心中暗道。   “正是本使。”面对潘志儒的讥讽,李三坚倒也没生气,只是笑吟吟的说道:“雄辩?此处有辩论吗?本使不过是在引经据典,说些历史典故而已。”   李三坚早已将张明举说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哪里还有辩论之说?   “引经据典、历史典故?”潘志儒闻言微微一笑道:“据某所知,李状元之母乃是黎人,在南朝便是夷狄之人,而李状元此时却为南朝高官,是为汉官,对此李状元又有何解释?论数典忘祖,且要先论你李状元呢。”   尹莫川为辽科举出身,为一名文臣。 第八十章 直趋燕京   宋政和四年,右司员外郎陈过庭与礼部郎中李三坚奉旨出使辽,过了宋、辽之界白沟河之后,早已得到消息的辽迎奉使在白沟河北岸迎接,远远看去,双方聚在了一起,似乎是在相互寒暄,显得较为亲热。   可实际情况却是,宋使过河之后,双方便开始了唇枪舌战...   李三坚见辽使又以自己母亲的族群说事,此事在宋也不止一回两回了,于是不慌不忙的对辽使潘志儒说道:“本使不知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不错,本使母亲大人确为黎人,不过本使父亲大人乃是地地道道的的汉人,你也许又该说本使最多是个半夷半汉之人,这也是没错的,不过本使为半夷半汉之人,也不忘记本使乃是汉祠之裔,也不忘,本使祖先乃是汉人,也思报效汉庭,也不忘忠于汉庭。”   宋太祖赵匡胤为涿郡人氏,也是燕人,是为汉人,宋太祖赵匡胤的发妻,孝惠皇后贺氏出身为江东大族会稽贺氏,也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因此宋是汉家正统,这是毋庸置疑的,宋室也可称作汉室的。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使前来迎接的辽诸汉官、汉将脸上是更加红了。   李三坚为半夷半汉之人,也不忘祖宗乃是汉人,不忘忠于汉庭,可他们之中的纯粹汉人却居契丹人之下,令辽诸汉官、汉将无法开口反驳。   只不过李三坚生在宋地,是为宋人,其后在宋朝廷为官,这不是顺理成章之事吗?他们生在辽地,在辽朝廷为官当然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啊。   况且此事乃是宋没本事,克复不了燕云十六州,又与他们有何关系?   于是辽诸汉官、汉将欲开口与李三坚辩驳,但其中的一名契丹人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契丹话后,诸人就不再说话了,均是沉默不语。   不过再接着辩论此事,也不一定是这个伶牙俐齿的大宋使臣的对手的,说不定还会更受折辱的,诸辽人心中均是暗道。   “好了,汉夷之争,说起来话就长了。”陈过庭随后开口道:“辽使,天色不早了,可否继续赶路?”   张明举等人闻言如蒙大赦,慌忙应道:“大使所言甚是,就请上车吧,小将前面领路。”   考虑到有些宋使是不善骑马的,因此辽使除了带了一些马匹之外,还有数辆马车。   “多谢!”陈过庭是不善骑马的,早已被马鞍膈得屁股生疼,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般,于是也就不推辞了,拱了拱手之后,就钻入了马车。   “李大使,你...是骑马还是坐车?”张明举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本使不喜车辆,还是继续骑马吧。”李三坚单手持着信节,翻身上了“啸风”马背,身手是灵动之极,不禁令诸辽人心中暗暗喝了一声彩。   虽诸辽人此刻想活活掐死这个当众折辱他们的宋使,但李三坚身形雄伟、挺拔,面目俊朗,上马动作也是一气呵成,潇洒不凡,同时李三坚胯下骏马可谓是匹神驹,如此神驹在北地都是较为少见的,真不知他是从哪里获得的?   这一人一马,果然是人中龙凤、马中赤兔,令人不禁刮目相看、肃然起敬,令人实在生不出厌恶之意的。   于是辽使在前,宋使在后,逶迤前行。   “且慢!这是去哪里?”众人走了一阵之后,骑在马上的李三坚忽然发现辽人领的路方向不对,于是开口问道。   前往辽京,中京大定府是往东北而行的,可这些个辽人却领着陈过庭、李三坚等人往西而行,如此不禁使李三坚感到疑惑不解。   李三坚再怎么不认识路,也是分得清东南西北的,同时辽中京大定府是在白河沟西北面,这也是常识,李三坚又如何不知?   陈过庭一直坐在马车中的,并放下了车帘,此时听到李三坚说话,于是就掀开车帘,看了看方向,也是疑惑的看着张明举等人。   “两位大使。”骑在马上的张明举闻言挥了挥马鞭后答道:“这是要先去易州歇脚,其后再北上燕京析津府。”   析津府即燕京,辽称之为南京幽州府,辽开泰元年改南京幽都府为燕京析津府。   “在易州歇脚?为何不在涿州?尔等小小伎俩,就不必在本使面前卖弄了吧?错过了汝主生辰,看你如何担待?”陈过庭闻言不悦的说道。   李三坚不认识路,只知东南西北,可陈过庭却曾经出使辽,当然是知道道路的,就连出使之中所过的辽之州府也是大体知道的。   宋出使辽一般路线就是,自白沟经过新城县、涿州、良乡县、幽州也就是燕京析津府、孙侯馆、顺州、檀州、虎北口、卧如、柳河、牛山、鹿儿、铁浆、富谷、通天,最后就到了辽中京大定府。   而易州是在涿州以西,使辽是不会经过易州的,走易州的话,就是绕路了,且将会饶不少路程的。   张明举、尹莫川等辽汉官此举的用意无非有二,其一就是彰显大辽幅员广阔,彰显大辽之土地是远甚于宋的,彰显辽为上国,宋不过是其附庸而已,如此伎俩,辽使也不是使了一回两回了,若是宋使不明道路,真会被他们蒙住了,饶了一大圈之后,累了个半死,方才能够抵达辽中京大定府或上京临潢府。   辽皇帝耶律延禧一般不会在某固定之地驻辇的,而是会四处巡游,在辽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之间来回巡游。而辽帝耶律延禧自登基之日起,就喜好狩猎,因此就会在辽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等地四时捺钵。   此刻辽帝耶律延禧是在中京大定府附近,因此陈过庭、李三坚等宋使就需前往中京大定府。   宋使使辽走的是驿道,并在一路之上的驿馆歇脚、喂马等等。   张明举、潘志儒等辽汉官此举的第二个用意便是有意折腾折腾李三坚。   李三坚当众折辱张明举、潘志儒等辽汉官、汉将,如此张明举、潘志儒等人就打算好好折腾折腾李三坚,使这个“文弱书生”累个半死,将其累个哭爹喊娘的,如此张明举、尹莫川等人方解胸中恶气。   虽李三坚看起来是身强力壮的,但也是个书生不是?料其是不堪道路之艰辛的,张明举、潘志儒等人一起心中暗道。   “原来如此。”陈过庭此言一出,李三坚马上就明白了辽使的用意,于是笑着对陈过庭说道:“宾王兄,看来北朝是厌嫌我等也,不如就此折返京师覆命如何?”   其实李三坚并非完全说的是反话的。   李三坚家人才到京师没多久,家中还有一儿一女两名幼子,还有六名如花似玉的美眷...李三坚是刚刚享天伦之乐没几日,便被朝廷派到辽做什么生辰使。   李三坚心中是一万个不乐意,可却不敢不奉旨,此刻便想寻个由头,就此折返开封府覆命交差之后,便可继续与母亲符二娘、娇妻美妾蔡绒雪等人、两名幼子厮守了...   “翰韧所言甚是,吾皇诏我等携重礼贺虏...辽主生辰,可人家不待见,我等也不必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吧?”陈过庭闻言看着李三坚微微一笑道。   “正是,正是,宾王兄所言大是也!”李三坚连连点头称是。   李三坚说罢,拨转马头,就欲折返。   “哎,两位大使相公!”两人一唱一和的,使得契丹诸人是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害怕两人真的不顾一切的返回宋地,于是潘志儒连忙开口道:“张部将不过是想让两位相公领略一下我大辽的风土人情、沿路美景等等,既然两位相公无此雅兴,在下就领着二位前往涿州如何?涿州歇脚之后,便直趋燕京。”   “既然如此,便请带路罢。”李三坚点点头后说道。   就此折返开封府?这怎么可能?李三坚心中清楚,这只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皇命差遣,陈过庭、李三坚等人怎敢违背?才入契丹境内便掉头返回,会被人笑掉大牙的,说不定还会受到御史弹劾的。   “驾...驾...驾...”张明举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挥鞭猛抽胯下健马,纵马疾驰而去。   溅起的尘土,灰蒙蒙的落满了李三坚一身,李三坚一身崭新的绯色官袍也瞬间变得污秽不堪。   不过李三坚并不在意,数千里的行程,李三坚也不指望能够保持衣着光鲜。   李三坚见下襟掖到腰间,撸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啸风”的马脖。   “啸风”会意,欢快的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就疾驰而去,奔驰如电,疾驰如飞,片刻间就越过了张明举,倒叫张明举吃了一身的尘土。   驾驭健马还需挥鞭猛抽?对方炫耀马术,李三坚是极不服气。   诸辽人见状,顿时也是吃惊不已。   李三坚的“啸风”乃是个神驹,疾驰如飞,倒不令人很惊讶,诸辽人惊讶的是一名南人居然能在如此颠簸的马背上是稳如泰山,倒也是件少见之事。 第八十一章 幽州   燕云十六州,又名幽云十六州或幽蓟十六州,即幽州、蓟州、瀛洲、莫州、涿州、檀州、顺州、云州、儒州、妫州、武州、新州、蔚州、应州、寰州、朔州,共计十六个州。   其中幽州、蓟州、瀛洲、莫州、涿州、檀州、顺州位于东南部分,其地势多为平原,谓之“山前七州”; 而云州、儒州、妫州、武州、新州、蔚州、应州、寰州、朔州则处西北,多属山地,谓之“山后九州”。   燕云之地,沃野千里,北限大山,重峦复岭中有五关,居庸可以行大车,通运粮饷,松亭、金坡、古北口只通人马,不可行车,外有十八小路,尽兔径鸟道,止能通人,不可走马。   雁门以北,幽州管内十六州,其地东北有卢龙塞,西北有居庸关,中国恃此以界限北狄。   盖天地所以限华戎,而绝内外也!   燕云十六州扼守燕山及太行山北支长城一线,地势极为险要,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一旦有失,中原大地便是无险可守,便会门户大开。   燕云十六州向来都是汉家的土地,为扼守中原的一道门户。后晋开国皇帝石敬瑭为求得契丹援助,甘愿自居为契丹的“儿皇帝”,并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自此燕云十六州便落入了契丹人手中,令人目眦尽裂、瞋目扼腕、扼腕长叹。   唐之叛臣石敬瑭死后,谥号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庙号高祖。对于如此所谓的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原之人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喝其血。   契丹人得燕云十六州这一战略要地之后,顿时就大喜过望,如获珍馐,驻重兵于此地,苦心经营,虎踞龙盘的,虎视眈眈的窥视着中原大片肥沃的土地,是馋涎欲滴的,恨不得将其一口吞下。   燕云不仅地势险要,而且还土地肥沃、人口众多、物产丰富。   契丹据有全燕,擅桑麻枣栗之饶,兼玉帛子女之富,重敛其人,利尽北海。自京、镇等处,土田丰好,兵马强盛,地利物产颇有厚利,不但是农业发达,且有煮盐之利。   契丹得燕云十六州之前,不过是个燕北的游牧部落,穷得叮当响,全国上下除了马之外,其他玩意根本是拿不出手。   可契丹得了燕云十六州之后,就发了笔横财,辽也因此得以大兴。   燕都地处雄要,北倚山险,南压区夏,若坐堂隍,俯视庭宇,本地所生,人马勇劲,故得燕能控制南北。   燕云十六州其中的两个重要的州,一个就是幽州,一个便是云州,分踞燕云一东一西。   其中幽州,古为北方太阴之地,故以幽冥为号。古九州及汉十三刺史部之一,隋唐时北方的军事重镇、交通中心和商业都会。   后晋天福元年,石敬瑭以幽蓟十六州割让契丹,次年辽升幽州为幽都府,后定为南京幽都府,辽统和三十年,又更名为“析津府”。   “蓟北三千里,关西二十年。冯唐犹在汉,乐毅不归燕。塞云初上雁,庭树欲销蝉。送君之旧国,挥泪独潸然。”   大宋使臣陈过庭、李三坚一行人在辽使的护送之下,此日来到了幽州南门,看着幽州城门楼,吟了一首五言律诗。   幽州城墙高三丈有余,城砖坚固,石基如新,城防器械齐全,实为燕云之地的一座大城。   幽州之繁华虽远不及宋东京开封府,但也是较为热闹的。陈过庭、李三坚等人抵达幽州之时,已至黄昏,可城门内外、街上的商旅、行人不减。   陈过庭、李三坚等人随即进入了幽州城内,只见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有赶着货物进城做生意的商贾,有优哉游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辽官吏、巡检,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有跑来跑去的闲汉、小厮,有赶着马牛羊等牲畜的牧民,有背着竹篓的行脚僧,三教九流的是无所不有,有汉人、契丹人、奚人、渤海人、女直人等等,李三坚等人甚至还看到了一些汉商,也就是来自宋地的汉商。   宋、辽两国基本息战了数十年,因而两国之间来往的客商甚多,而其中是以宋地的汉商居多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宋商业的繁荣程度是远甚于辽的,如此就有大批的汉商通过各种途径,来到了辽地经商。   而幽州之民身上的服饰也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其中因北地寒冷,因此服饰多以皮、毛、裘衣为主,普通幽州人或穷苦之人穿的就是一般的皮袍或棉袄,而富贵之人穿的便是缎面锦袍或缎面皮袄等等,在这方面,辽与宋无异。   陈过庭、李三坚等宋使入了幽州城池之后,便下榻在了城中专门接待外邦使臣的馆驿之中。   ........................   “李大使,您这是...去哪里?”   辽幽州接待外邦使臣的馆驿之中,当然有人看守,其一是为了保护使臣的安全,其二就是监视使臣,防止其有何异动。   “呃...本使...有些无聊,出去四处走走。”   宋使入住馆驿,用过膳之后,李三坚就换上一身当地人的衣服,皮袍、皮帽等等,打扮成了当地人,打算溜出馆驿,领略领略幽州的风土风情,可李三坚刚准备迈出馆驿大门之时,便被看守的辽差役认了出来,于是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幽州馆驿此时除了宋使之外,并无他国的使臣,因此就算李三坚再怎么乔装打扮,也逃不出辽人看守的法眼的...   “哦,李大使稍候。”驿馆辽一名胥吏随后取出一块官牌递给了李三坚后说道:“大使将这块官牌拿着吧,可保大使安然无恙。”   驿馆差役监视使臣,但并非就是限制自由,各国使臣有心领略辽的风土人情,甚至有了雅兴,与辽女子有了些许露水之缘,也并非是件奇事,差役们也不会过多干涉的。   此次宋出使辽的副使李三坚乃是宋状元郎,风流倜傥的,如此夜晚去幽州的风月场合,与风月场合之中的妓娘们厮混,也是人之常情的,此时诸辽差役们一齐心中暗暗想到。   官牌为宋使臣身份识别牌,可保护宋使不被他人骚扰,官牌样式与辽官员官牌并无二致,区别的只是刻在官牌之上的字。   “多谢!”李三坚接过官牌,随手别在了腰间,用皮袍盖住,随后就一溜烟的就走出了馆驿。   “大使,且慢,小的使人陪同...”辽胥吏见李三坚走出了馆驿,七转八转的就不见了踪影。   “你们两个跟上他。”辽胥吏随后吩咐两名驿馆差役道。   两名差役点点头,就追着李三坚奔出了驿馆。   可李三坚健步如飞,却早已不知踪影,两名跟踪的差役于是在城中乱转,寻找着李三坚的踪迹...   李三坚法司官出身,屡破奇案,想甩掉两个尾巴,并非难事。   ........................   “哎哟,大官人里面请!玲姐儿、福姐儿快快过来服侍大官人。”   幽州与开封府一般,也有酒楼,酒楼之中也有酒娘陪酒,也有杂剧、戏曲、皮影戏等等,只不过幽州不如开封府繁华,且陪酒的酒娘相比开封府的酒娘,多了一分剽悍之气,而少了一分温婉可人。   一身胡服的李三坚来到幽州城内一处酒楼,本打算寻一偏僻角落,再叫上几壶酒,其后再自斟自饮,一边喝酒,一边偷偷的了解一下辽人的习俗,或者说了解一下契丹治下的燕云汉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状况。   可李三坚刚刚踏入了酒楼,一名半老徐娘便一眼“相”中了李三坚,连连招呼道。   李三坚虽身穿普通幽州百姓的衣物,却掩饰不了其身上的昂扬气质...   其实李三坚已经尽量在掩饰自己了,佝偻着身子几乎是偷偷的摸进了酒楼...可李三坚长期为官,居移气,养移体,身上不由自主的就散发出一种官员大老爷的气场...而酒楼之中的半老徐娘长期接客,眼光毒辣得紧,一眼就看出了李三坚的与众不同,看出了李三坚定是一名辽朝廷官员,于是不待李三坚开口,连连招呼到。   半老徐娘说的是汉语,若是李三坚听不懂的话,半老徐娘马上就会改用契丹语招呼。   “不必了,不必了...”李三坚见两名穿着花里胡哨的小娘子直奔自己而来,于是吓得连连摆手道:“本...某不过是来小酌两杯,上几壶酒、几盘菜便是,姐儿们就免了罢。”   “客官是南人?”李三坚口音之中带着重重的南方口音,而半老徐娘见多识广的,马上就分辨出了李三坚不是幽州本地人,甚至不是北人,于是问道。   “正是,某经商路过此处。”李三坚也不否认,连连点头称是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服侍这些南面来的老爷。”半老徐娘闻言更是欢喜,吩咐两名酒楼酒娘道。   宋地来的商人就更好“宰”了,半老徐娘心中暗道,“宰”了他们,他们还无处伸冤去。 第八十二章 民风彪悍   “咚咚咚,锵锵锵,,嚓嚓嚓,咣咣咣...”   “彩!彩!彩!”   辽南京析津府,也就是幽州城内一处酒楼,酒楼之中有个宽敞的天井,天井之中一些艺人正在表演一出名曰“霍去病饮马瀚海,封狼居胥”的皮影戏。   所谓皮影戏,称“影子戏”或“灯影戏”,是一种以兽皮或纸板做成的人物剪影以表演故事的民间戏剧。表演时,艺人们在白色幕布后面,一边操纵影人,一边用当地流行的曲调讲述故事,同时配以打击乐器和弦乐,有着浓厚的乡土气息。   皮影戏始于西汉,兴于唐朝,宋、辽盛行于世。   燕云十六州,唐时是在李唐的治下的,而李唐最强盛之时,“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因此燕云十六州受唐影响颇深,直到现在。   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可以不以汉人自居,不以辽人自居,更不会以宋人自居,但也许会以唐人自居。   大汉骠骑将军霍去病的故事广为流传,早已被编成了无数曲艺、杂剧、评书、皮影戏等等,在民间是经久不衰,一直深受民间庶民百姓的喜爱。   燕云之地的百姓也是如此,甚至契丹人、奚人、渤海人等等也是同样如此。   大汉骠骑将军饮马瀚海,封狼居胥,杀的可是匈奴人,而契丹人却是东胡的后裔。秦末之时,东胡可是与匈奴发生了数次大战,后为匈奴冒顿单于击败,东胡退却,而退居乌桓山的一支称为乌桓,退居鲜卑山的一支称鲜卑。   而契丹人的前身便是鲜卑柔然部。   契丹与匈奴是有世仇的,因此幽州有些大杀匈奴的曲艺、杂剧、皮影戏等等,是不足为奇的,是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的。同时就算匈奴为契丹的老祖宗,但事情已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为老黄历了,辽官府又何必搭理此事?   此时幽州艺人在影窗上操纵影人,做出各种走、跑、跳、坐、搏击、打仗等各种动作,再以台词、弦乐和之,不禁令酒楼众人是彩声雷动,纷纷击掌叫好。   就连坐于酒楼之中饮酒的李三坚也被精彩的皮影戏吸引住了,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那个金戈铁马、豪情万丈的年代。   骠骑大将军霍去病一直以来,都是李三坚所喜欢的历史人物,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如此豪迈人物,李三坚相信定为每一个炎黄子孙所喜爱。无论是哪里的炎黄子孙,无论是宋地的炎黄子孙,还是燕云之地的炎黄子孙,甚至也许为他族之人所喜爱。   只可惜霍去病英年早逝,不到二十四岁便命归黄泉,令人不禁异常的惋惜。   “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骠骑冠军,飚勇纷纭,长驱六举,电击雷震,饮马翰海,封狼居山,西规大河,列郡祈连!”   “汉有卫青、霍去病,唐有郭子仪、李晟,西北望而畏之!”   “无敌之将于古能得数人焉,汉则霍去病,三国则赵云、马超...”   “霍去病、赵云、马超为我大汉之神武将军也!”   “大汉?这位兄台翻的是哪年的老黄历?现在是啥时候?还谈何大汉?还有大汉吗?现在可是大辽呢。”   “南面不是汉吗?”   “你说宋?呸,他们算什么汉?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宋人个个跟小娘子般的,还有脸自称为汉?我燕京男儿才是堂堂汉人。”   “兄台所言甚是,不过我等视南人非汉,而宋人也不视我等为汉人呢。”   “他们称我等是什么?”   “他们称我等为‘蕃’,是为‘蕃人’。”   “哎,我等既非契丹人,也非汉人,是两头不落好,两头不是人啊。”   “呸,谁稀罕呢?宋人如此孱弱,与其同伍,恐怕会羞了先人呢。”   “宋人孱弱?现在宋可是在用兵西北,并取得西北大捷呢。”   “西北大捷?他们是未遇到我大辽铁骑,在我大辽铁骑之下,一切皆化为乌有。”   “哎,兄台此言差矣!陛下喜猎,早已是闹得民怨沸腾,听说各处还在闹乱匪啊,官兵前去清剿,某听说吃了不少败仗啊,我大辽铁骑早已是不复往日威风了啊。”   “正是,正是,俺家中只有五亩地,却被官府征用,当做猎场,哎,今年没有了收成,明年还不知道该怎样糊口啊。”   “那你还有钱在这里喝酒听戏的?”   “俺城里替老爷喂马,混几个赏钱,闲下来之后喝点小酒不行啊?”   “行了吧你,你五亩地被官府征用,起码官府还给了一些钱的,某听说最惨的乃是那些佃户,田都没有了,佃户的日子就可想而知的,只能四处乞讨啊。”   “嘘...你们声音小点,也不怕给官府捉了去?”   “怕什么?光脚可不怕穿鞋的,老子都一无所有了,还怕个鸟?大不了老子归南。”   “归南?兄台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现在风声这么紧的,你去得了南面?就算你能够到了南面,可你以为到了宋,日子就会好过吗?某听说宋此时正闹‘花石纲’呢,老百姓的日子且苦着呐。”   “哼,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府之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只知盘剥我等小民。”   “可南面毕竟是汉地,我等汉儿到了南面,也算是回家了啊。”   “回家?方才那位兄台不是已经说了吗?宋人可不当我等是汉人呢,宋人当你是猪,是狗,是猪狗不如...”   “你说谁是猪狗不如?”   “我可没说是你,不过,嘿嘿,谁接话谁就是...”   “啪!噗!咔嚓...哗啦!”   “哎哟,你敢动手打你爷爷?”   “老子打的就是你,看招!”   “哎哟,杀人啦!杀人啦!”   幽州酒楼之中,众人是一边看戏喝酒,一边发泄心中的不满,宣泄心中对目前辽局势的不满,宣泄对愈来愈艰难的日子的不满。   辽帝耶律延禧,今年三十余岁,只比宋帝赵佶年长五岁,于辽寿昌七年,宋建中靖国元年,登基为帝,只比赵佶晚一年。   辽帝耶律延禧,在位期间,游畋享乐,无所作为,导致朝政腐败、人心涣散,百姓民不聊生,内外矛盾异常激化。   其中汉人还好些,此时契丹人与女真人、渤海人矛盾已经激化得几乎无法调和了。   好一对难兄难弟!哥俩一个比一个会折腾...李三坚于幽州酒楼之中闷声喝酒,正听得津津有味之际,忽起变故,酒楼之中片刻间便是风声鹤唳的,拳脚,甚至是兵刃之声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呼”之声,各种桌椅板凳也是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倒塌之声,众人在酒楼之中是借酒打作了一团,高呼酣斗之声是不断响起。   燕云十六州民风彪悍,可见一斑,一言不合,便是拳脚或兵刃相见,与李三坚以往在宋之所见是完全不同的。   宋人讲求的是以理服人,东京开封府每日里也是有不少纷争的,但大多数情况之下却是,先与对方理论一番,费番口舌之后实在是说不通的时候,再老拳相向...君子动口不动手,乃是大多数宋人的共识。   “啪!”李三坚挥手击落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碗碟,菜汁溅得到处都是,站起身来,就欲逃出酒楼。   李三坚可不想掺和进去或者说被此事波及,大宋堂堂使臣,参与打架斗殴或者被人误伤,传出去岂不是会令人笑掉大牙?笑掉大牙还好些,若是传回朝中,丢了大宋的颜面,定会被御史参上一本的。   “客官,你酒钱还未付呐...”服侍李三坚喝酒的两名不知道是哪族的小娘子见李三坚酒钱都没付,就想逃出酒楼去,那还了得?李三坚想赖账的话,酒楼的酒钱也还罢了,可她们的“提成”也就打了水漂了...   看着温文尔雅的一名俊俏郎君,居然是个赖账之人,此时两名陪酒小娘子一齐心中暗道。   “刺啦...”一声响,燕人民风剽悍,不但是指男子,也是指女子的,两名剽悍的小娘生怕李三坚赖账而逃,于是一齐起身揪住了李三坚的衣襟,因用力过猛,居然将李三坚腰间皮袍撕下了一块,露出了李三坚腰间的官牌。   官府之人?两名酒楼小娘子与李三坚拉拉扯扯之际,引起了邻座数名彪形大汉的注意,数名彪形大汉见状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就是一声不吭,只是大口喝酒。   “啪!”李三坚从怀中摸出两贯钱,扔在了木桌之上,转身就逃出了酒楼。   辽通行货币为辽圆形方孔钱,大小、形状与宋钱差不多,其区别就是钱上的字与铜钱之上的含铜量。   宋钱含铜量要高于辽钱的,因此宋钱要比辽钱价值高的,如此就使两名小娘子发了笔小财...   ........................   “尔等何人?”李三坚逃出就酒楼之后,打算回到驿馆之时,便被两名素不相识的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于是李三坚看着二人,诧异的问道。 第八十三章 紫贞仙君   辽南京析津府   大宋使臣李三坚出使契丹,路过闻名古今的燕云十六州之首府幽州,当然想一探究竟,领略领略幽州的风土人情,明面上是李三坚的好奇心所致,背地里其实是李三坚怀有其他目的的。   于是李三坚“微服私访”,打扮成了当地人的模样,并甩掉了契丹差役,来到了一家酒楼。   酒楼或酒肆为龙蛇混杂之处,欲了解幽州状况,再好不过就是这些地方了。   可怎料幽州民风剽悍,一言不合,便挥拳或拔刀相向,于是李三坚逃也似的奔出了酒楼,欲返回幽州契丹驿馆。   返回驿馆需经过一条小巷,小巷之中几无行人,且暗无天日的,只在微弱月光照射之下,才能够勉强看清楚道路。   李三坚进入小巷之后,没走几步,便看到了前面忽然出现了两个身形高大之人,两人均是头戴斗笠,斗笠压得低低的,在微弱的月光之中,根本看不清面容。   随后李三坚又感到身后似乎也有了动静,于是微微侧身侧目用余光看到,果然身后也出现了两名身形高大的汉子。   四名汉子均是看着李三坚,默不作声的,似乎是在专门等候李三坚。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心中有些打鼓,不过话虽如此,李三坚并不是很在意的,于是开口问道:“尔等何人?为何拦住了去路?”   若说李三坚有仇人,那么他的仇人是在宋东京开封府的,是在宋地的,而此处为辽南京析津府,李三坚又是第一次来到此处,如此哪里有仇敌?普通幽州人又哪里知道李三坚的身份?   若说这些汉子劫财,那么李三坚就交出身上所有财物便是,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犯不着为了些许财物,而将性命丢在了此处,李三坚心中暗道。   “狗官,不必多言,跟俺们去一趟吧。”一名汉子不容分说,伸出大手就去揪李三坚的衣领,欲擒住李三坚带走。   又来?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自己在开封府之时,一副儒生打扮,从而被人轻视,可此刻李三坚皮帽、皮袍的,一副当地人普通人的打扮,身体也是异常的强健,可仍是被人轻视,动手就想擒住自己?   难道书生二字刻在了自己脸上了吗?   李三坚思忖间,对方大手已经伸到了自己眼前,于是李三坚闪电般出手擒住了对方道的手腕,同时单手用力,将对手手臂扭转,掰到了身后。   李三坚随后顺手用右手掐住了对方后颈脖处,用力向前一推,“嗵”的一声响,此名大汉头颅便撞到了巷中墙上,顿时就头破血流,晕倒在地。   在此紧要关头,李三坚下手好不容情,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了一人,解决一人就少一人,李三坚脱身的机会也能够大一些。   “好一条契丹狗...”剩余的三名大汉见状发一声喊,挥拳踢腿的,一齐攻了上来。   诸大汉没料到李三坚身手居然如此了得,上来就放倒一人,不禁是暗暗心惊,同时也不敢再轻视这名辽狗官了...   一般来说,汉人为官基本都是些文官,是通过辽科举得官的,而契丹官员除了世袭、祖荫之外,便是弓马娴熟的契丹武士,因此诸大汉均是以为李三坚是个契丹人。   “喝...”李三坚低喝一声,抢上几步,躲过正面之敌的扑击,曲起右腿,用膝盖顶在了对方的胸腹之上,将对方顶得身体弯曲得就与一支虾米一般,口吐鲜血,委顿在地。   在此电闪雷鸣之间,李三坚忽然感到背心一痛,一名大汉已经挥拳击在了李三坚的背部,李三坚忍痛回身,也来不及看清对方模样,抬起右肘击打在了后面一名大汉的面门之上,大汉吃痛,仰面惨叫一声,随后数颗大牙就飞在了半空之中。   剩下的最后一名大汉此时双手已经搭李三坚的肩膀,欲将李三坚摁倒在地。   李三坚双腿微曲,将手搭在了对方的手上,一个过肩摔,将此名大名摔倒在地。   泉州死亡训练营训练出来的死士,无不以一当十。李三坚奋起神威,瞬间就放倒了四人,端的是干脆利落之极。   “哈哈,贼子胆敢...咚...”李三坚喘了口气粗气,正想喝骂一声,然后逃之夭夭,可忽然感到脑壳一痛,便人事不省了。   勇士再勇,再能够以一当十,但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恶虎也怕群狼,更何况对方有人躲在暗中偷袭,因此李三坚也被放倒在地,与被他反倒的,正躺在地上呻吟的四名汉子横七竖八的躺在了一起。   “废物!”此时黑暗之中走出了一人,看着四名大汉骂了一句后吩咐道:“带上此人,速速离开此地。”   ........................   “老君变化无极中,出处幽微黄房宫。炼形淑淑虚无同,光景布行八极中。”   “真名一出会九公,道理长远乐无穷。骖驾九龙车马僮,上登八重玉阙中。”   “木子为姓讳口弓,居在蜀郡成都官。赤名之域出凌阴,弓长合世建天中。”   “乘三使六万神崇,真列三师有姓名。二十四治气当成,分符券契律令名。”   “居东烟浪生海阳,海水不流须风扬。无有涯岸东西相,不逆细流故深长。”   “.......................”   被反绑双手、用一块破布堵住口的李三坚悠悠醒来之际,眼前模模糊糊的有些人影,耳畔传来一阵似乎是帮会切口的声音。   李三坚努力睁开双眼,只见一间明亮宽敞的大堂之中,站着十数名汉子,这些汉子分列两侧,正在焚香祭拜着什么人物。   大堂正中央一张大木桌之上安放着一座牌位,牌位之前的香炉之中正燃着香,发出一阵 袅袅青烟。   因距离过远,从而李三坚看不清牌位之上的字。   “紫贞仙君到!”正在此时,一名汉子大声唱道。   “吾等拜见紫贞仙君!”随后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领着众人一起躬身施礼道。   紫贞仙君?道教?听名字当是名女子,横躺在地上的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道。   果然片刻后,自后堂转出一名面带戚容的年轻女子,走到须发花白的老者面前轻声说道:“尹伯,今日之事,辛苦你了。”   年轻女子年约十八九岁模样,有着一张秀气的鹅蛋脸,清瘦脸颊显得更为修长,光洁额头下一对青黛般的柳叶眉,眉梢极长,在尾部微微下垂,含着一些泪水的美目好像两弯新月。笔挺的琼鼻鼻尖稍稍有些上翘,上唇很薄,但是下唇却极较为丰润有肉,牙齿洁白紧实犹如编贝。   “仙君说哪里话?此为老朽当为之事。”须发花白的老者闻言连忙说道。   年轻女子点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在了灵牌之上,面呈凄然之色,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爹爹...”年轻女子随后便盈盈拜倒在地。   “吾等拜见老君!”堂中的众人也是一同向着令牌叩拜。   “爹爹血海深仇,女儿必报之!”年轻女子随后抬头看着令牌轻声说道。   年轻女子声音很轻,但目光、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   “老君血海深仇,某等就是粉身碎骨,也必报之。”众人也是一齐叩拜道。   “善恶异名列状言,吾有司官在人间。”年轻女子随后又道。   “当驱治之至死倾,上多烦欲无忠贞。”众人也是一齐大声说道。   年轻女子随后向着令牌磕了三个响头之后,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君王无道,滥杀无辜,盘剥百姓,民不聊生,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堤,流恶难尽。小女子虽为一名妇道人家,但也要举起义旗,替天行道,为民做主,诛杀暴君!”   “吾等愿追随仙君,替天行道,诛杀暴君!”众人随后一齐吼道。   “仙君,举旗之日,祭天的祭品已准备妥当了。” 紫贞仙君的一名手下汉子随后说道。   “祭品?是何祭品?在哪里?” 紫贞仙君闻言诧异的问道。   “就是此名契丹狗贼!”手下随着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李三坚说道。   卧槽???!!躺在地上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李三坚闻言顿时被吓了一跳,搞了半天,他们将自己捉来,是当做祭天的祭品?   所谓祭天的祭品,无非就是被宰了献祭苍天,还将自己当做了契丹人?若是就此被宰了,岂不是太过冤枉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冤枉啊!!!李三坚随后就欲开口喊冤,可嘴中被塞一块破布,塞得满满的,因而嘴中只能发出一阵“呜呜”之声,同时身体不断的扭动,就向爬起身来喊冤。   “他...契丹人?” 紫贞仙君闻言走到李三坚面前,伸出秀足踢了踢李三坚的身子开口问道。   “正是,属下见过他的官牌了,为契丹狗官。”一名汉子闻言答道:“这契丹狗贼身手倒是不错,伤了我好几个弟兄呢。” 第八十四章 渤海国   人祭,古之祭祀礼俗,即杀人作祭品来祭祀神灵,而聚众起事、发兵出师也有用人头盟祭者,也不在少数。   于是乎,李三坚就有幸成为了一个人祭之祭品...   “休得乱动,再动活剐了你。”被捆住手脚、嘴里塞了块破布,无法开口分辨的李三坚是拼命挣扎,于是一名虬须大汉恶狠狠的踢了李三坚一脚后,恶狠狠说道。   紫贞仙君美目满怀疑惑的看了李三坚一眼,问向一名名叫尹伯的老者道:“尹伯,事情准备得怎样了?”   “独石口的云中燕,古北口的穿山甲、军都山的窜天猴等共十二位头领,在我凤凰岭举起义旗后,均愿追随。”尹伯闻言答道。   “有多少人马?”紫贞仙君闻言并不是很欢喜,只是皱眉问道。   紫贞仙君不过是名十八九岁的少女,是一名如花季般的少女,却不得不抗起替父雪恨、举义反辽的重任,因此不得不小心谨慎,不得不表现出了远超其年龄的老成持重。   当年紫贞仙君的父亲举义造反,聚众十余万,攻城拔寨、攻城掠地的,声势是无比的浩大,可辽朝廷出兵平叛,瞬间就将其击溃。紫贞仙君的父亲兵败被俘,凌迟处死后,辽朝廷还将其尸首分示五京,以震慑谋逆之人,以儆效尤。   尹伯等人均为紫贞仙君父亲的旧部,在起义失败之后,护送其唯一的后人紫贞仙君逃至凤凰岭落草为寇,并拥紫贞仙君为其首领,打算东山再起,诛杀辽帝耶律延禧及辽朝廷各级官吏,报仇雪恨。   当年紫贞仙君的父亲拥兵十数万,尚且不堪一战,被辽大军一战击败,而此时紫贞仙君手下的兵马却远不及其父最鼎盛之时,因此为了不重蹈覆辙,紫贞仙君必须小心谨慎。   “人马不过数万之众而已。”尹伯闻言答道:“仙君,其实人马是次要的。朝廷权臣当道,君昏臣佞,朝纲败坏,盘剥严重,民不聊生,边虞数起,民多匮乏民所甚患者,驿递、马牛、旗鼓、乡正、厅隶、仓司之役,至破产不能给。百姓,尤其我汉家百姓更是无以为生、走投无路。因此,只要我凤凰岭举义起兵,天下英雄定是景从,到时候还能缺人?仙君,我凤凰岭缺的可不是人,而是军械、粮草、马匹等等啊,当年老君与朝廷大军血战了三天三夜,就是因粮草、军械等物不济,从而饮恨败北,老君他...他...也被朝廷捉了去,哎...”   “尹伯说的是。”紫贞仙君闻言点点头,愁眉苦脸的说道:“可仓促之间,又从哪里获得如此之多的粮饷、军械啊?”   以目前紫贞仙君等人的能力,养活手下都是困难无比的。靠劫掠所得,是不能够长久的,且劫掠所得毕竟是有限之极,如何能够支撑与辽朝廷大军的大战?   要知道战事一开,所费者巨,每日耗费的粮饷等等将会是异常巨大,当年紫贞仙君的父亲败北的重要原因就是粮草、军械、马匹等等不济,再说透彻一些,便是实力不济。   “仙君勿忧!”尹伯见状说道:“粮饷、军械、马匹等等可以慢慢筹集,目前最为紧要的便是援手。”   “援手?”紫贞仙君闻言沉吟道。   “对,就是援手或援军。”尹伯点头道:“当年朝廷集大军击败我等,除了是粮草、军械、马匹等等不济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我等无援手,无法使朝廷分兵,从而可以一门心思的对付我大军,并因此击败了我大军。”   再多援手或援军又怎样?草寇流贼耳,又如何是辽朝廷大军的对手?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真是流年不利啊!此刻李三坚又是心中暗道,这他娘的一不小心,便落入了贼窝...落入了贼窝也还罢了,可居然要被当作祭品给宰了?起兵造反,祭天祭旗的祭品,他们为何不寻几头猪羊?这他娘的也太残暴,太野蛮了啊,自己也太冤了啊!   堂堂大宋五品大臣,大宋使臣居然将要落到如此下场,简直是骇人之极,天下奇闻,为贻笑大方之事也!李三坚心中急速思索着脱身之计。   欲脱身,必须先要有机会开口才行,李三坚心中暗道,如此才可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对方放过自己;有开口的机会,方能亮明自己乃是大宋使臣的身份,而非契丹人或者为契丹朝廷之人,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与契丹的冤仇,又与身为大宋使臣的李三坚有何关系?   李三坚最害怕的就是这些人根本不容自己有说话的机会,直接杀了祭旗...那就大事休矣!   同时李三坚万没料到,以为是道“护身符”的契丹官牌却成为了一道“催命符”...   回头定将这劳什子的官牌砸个稀巴烂,随后丢进茅厕之中去,李三坚心中气苦的想到。   为了有机会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为了有机会开口说话,于是李三坚拼命向着紫贞仙君使着眼色,欲引起她的注意,从而使自己获得开口说话的机会。   目前李三坚能够动弹的或者说能够使用的工具便是这一对眼珠子了,全身上下被捆得是结结实实的,且稍一动弹,便会招至一顿拳脚,嘴里也被堵上了一块破布,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可年轻貌美的紫贞仙君的目光根本不在李三坚的身上,只顾着与其手下说话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过来也一样啊,你他娘的见到我这一枚大帅哥,呃...帅大叔,为何不回头瞅瞅?难道是个睁眼瞎吗?李三坚越想越气,不由得心中大骂道。   “这么说,尹伯你寻得援手或援军了吗?”紫贞仙君随后问向尹伯道。   紫贞仙君虽年少。虽为一介女子,但也并非是个蠢人,尹伯话里话外的,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正是!”尹伯点点头后,吩咐手下道:“将来人领进来吧。”   须臾,一名身穿胡服的年轻汉子进入了屋中,见到紫贞仙君之后,眼睛不由得一亮,慌忙行了一礼后说道:“渤海高丰成拜见紫贞仙君。”   紫贞仙君年轻貌美,如天上仙子般的,不禁令渤海人高丰成心中大动,心中如小鹿般的乱撞,脸上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热,手脚感觉都有些不太灵便了。   渤海那些个大手大脚大屁股、粗手粗脚腰如黄桶般的渤海娘子与紫贞仙君相比...错,完全没有可比性,完全无法相比,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高丰成心中暗道。   待爹爹鼎定天下,恢复故国,待利用完他们之后,再取这名美貌小娘子也不迟,到时候还能飞了她不成?   高丰成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也只能够打着如意算盘,现在可不敢对紫贞仙君有丝毫冒犯之意,神情也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丝毫不敬。   要知道高丰成面前的这名如仙子般的美人,别看她为一名女子,为一名十八九岁的年少女子,她可是燕云十六州绿林首领,此刻对于高丰成等人之大业可是大有益处的。   “嗯,你是高永昌之子?”紫贞仙君点点头问道。   “正是,今日在下特意前来与仙君共谋大事。”高丰成答道。   渤海也有不少汉人,因此高丰成能以不太熟练的汉语与紫贞仙君等人对话。   “仙君请屏退左右。”高丰成随后看了看四周之后说道。宝 书 网 b a o s h u 2 。CoM   渤海即渤海国,源于唐所赐的“渤海郡王”封号,是以靺鞨人、高句丽人为主的邦国。   渤海都城初驻旧国,后迁至中京显德府,再迁至上京龙泉府,最后迁至东京龙原府,渤海人称龙原府为“忽汗城”,最为鼎盛之时辖境有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   辽天显元年,辽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御驾亲征,举兵亲征渤海,围困了渤海国都城忽汗城,并迫使渤海王降辽,渤海也因此国灭。   渤海虽归于契丹,但渤海人的反抗却从未停止过,百余年间,有无数渤海人反抗契丹统治,是前仆后继的。   渤海人高永昌为渤海国王族大氏高氏族人,在辽朝为官,麾下武勇精兵两千,屯兵白草谷,备御女直,也就是防备女直人进袭。   此时辽帝耶律延禧昏庸,对渤海人盘剥甚重,因此高永昌就欲起兵造反,图复故国。   紫贞仙君的父亲举兵造反失败,其于辽天庆三年,宋政和三年,也就是去年被凌迟处死,并将其尸首分示五京,因此高永昌就欲联络紫贞仙君之父的旧部,再次反辽,举兵造反。   “嗯,你们先退下吧。”隐秘之事,当然参与之人是越少越好,因此紫贞仙君就从高丰成之言,除了尹伯及两名心腹之人外,余皆命其退下。   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疏忽还是其他原因,却将屋中躺在地上的李三坚留了下来。   大概是将李三坚看做个死人或者是未将他看做是人,只是当做一个“祭品”而已。 第八十五章 天下闻名   “为何大事?”辽幽州凤凰岭一间房屋之中,紫贞仙君屏退左右之后,问向渤海使者高丰成道。   “为何大事,难道仙君不知吗?”高丰成微微一笑后,反问道。   “你们是渤海人,而我等为汉人,你们想做什么事情,我凤凰岭又如何知道?”紫贞仙君有些不悦的说道。   “哎,高公子,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有何事情直说便是,又何必藏着掖着啊?”尹伯见场面有些尴尬,于是从旁劝道。   “仙君莫怪!”高丰成也不愿继续打哑谜了,于是开口对紫贞仙君说道:“昏君无道,滥杀无辜,视万民如猪狗,令尊之事,家父已经得知。家父得知是捶胸顿足,怒苍天不公,恨世道不平,对令尊之事,也是不胜惋惜,因此家父欲举兵吊民伐罪,讨伐无道昏君,为令尊鸣不平,不知仙君可否相助我等一二?”   高丰成是读过几本汉书的,倒也是说的头头是道的,同时也因此由他联络各处,共同起兵反辽。   “令尊厚意,小女子感激不尽,多谢高公子了。”紫贞仙君闻言盈盈一拜后,微微一笑后说道:“可我凤凰岭势单力孤的,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况且小女子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谈何讨伐无道昏君,吊民伐罪?”   渤海之事紫贞仙君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说什么替父报仇申冤的,什么吊民伐罪,纯粹是胡说八道,不过是为了复国而已,为了一己之利而已,不过是想利用凤凰岭而已,紫贞仙君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紫贞仙君欲替报仇雪恨,这是不假的,可也不愿意为他人所利用。   为他人所利用,说不定父仇未报,又添新恨,将自己手中这点人马折损殆尽,还会连累到部曲及其家人的。   “哈哈...”高丰成似乎是猜到了紫贞仙君的态度,于是干笑数声后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也!难道仙君真的不欲报此不共戴天之仇吗?我渤海大军起兵之日,便是你仙君复仇之时呢,如此良机,实在是千载难逢,错过了只怕是后悔莫及。我渤海有句话,那就是酒醒不见烤牛肉,是哭都哭不出来啊。仙君方才所言势单力孤,在下其实以为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凤凰岭人确实是人少,我这里说的人,指的是兵,而不是民,仙君你兵少,因此我等也不会过多奢求你们了,只求一件事情,仙君只要答应,我渤海愿与仙君共立盟约,取了这天下,你我两家二一添作五,如何?”   “高公子所求何事?不妨说来听听。”紫贞仙君闻言似乎是有些心动了,于是看着高丰成说道。   “他是什么人?”高丰成早就注意到了一直躺在地上,被捆作一团的李三坚,此时将要说出一件大事或者说打算与紫贞仙君图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于是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李三坚问道。   “他是...”高丰成相问,使得紫贞仙君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李三坚的身上,看到李三坚拼命向着自己“挤眉弄眼”的,于是有些诧异的问向李三坚道:“你想说话?”   聪明,好一个聪明的小妮子,李三坚闻言心中大赞了一句后,就向着紫贞仙君重重的的点了点头。   “放开他,让他说话”紫贞仙君见状吩咐手下道。   就算是待斩人犯,在临刑之前也要给他喊冤的机会的。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被他们捉来当作“祭品”...   对此,其实紫贞仙君心中是极为不忍的,但为了大业,为了替父报仇雪恨,无奈之下,也就默许手下这么做了。   “仙君,此人身手极为了得,捉他之时,还伤了好几个弟兄呢,不如就此一刀两断吧。”一名手下闻言劝道。   “马大哥,还是扶他起来吧,我倒想听听他想说什么。”紫贞仙君不许,但却是轻声细语大吩咐道。   这么多人,还怕他跑了不成?或者是害怕他动手不成?除非他是三头六臂,紫贞仙君又细细的看了李三坚一眼,除了模样生得较为英俊之外,并非是三头六臂之人啊。   扁平而宽阔的面门,眉毛短粗并耷拉向下,鼻子硕大,感觉整张脸就似个肉球般的,此为契丹人大多数人的面目特征,而此人却是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嘴唇,端的是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是俊美异常。   根本不像一个契丹人,反倒有些似南朝之人,此刻紫贞仙君是满心狐疑。   此名名叫马大嘴的手下闻言无奈将李三坚自地上拎了起来,拔去了塞在他口中的破布,却未解去李三坚身上的绳索。   “此事决不可成,必败无疑。”李三坚可以开口说话之时,第一句话便将紫贞仙君,便将屋中诸人给吓了一跳,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此刻李三坚命悬一线,开口的第一句话必须引起对方的注意,引起对方的重视,方才有继续说话的可能,否则开口便喊冤叫屈的,说不定立刻会被对方再封上嘴,甚至推出去立即斩杀,并非是没有可能的。   紫贞仙君等人所谋之事,躺在屋中听了半响的李三坚当然是大体已经了解了,无非就是起兵造反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按说李三坚对此类事情是不感兴趣的,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堂堂大宋使臣怎可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去?若被人知晓,不但契丹朝廷饶不了李三坚,就连宋朝廷也许也不会饶过李三坚的。   可此时李三坚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这么做。   “契丹狗贼,竟敢咒我大事不成?”马大嘴闻言大怒,推了李三坚一把怒斥道。,   “非也!”李三坚怒视一眼马大嘴后说道:“其一,某非契丹人,为宋人;其二非某咒尔等大事不成,实为尔等乃是螳臂挡车,如蚍蜉撼树,自不量力是也;其三,某非狗贼也,乃是大宋堂堂使臣。”   “噗嗤!”紫贞仙君闻言不由得笑出了声,随后又感觉有些不妥,于是慌忙收住了笑容后问向李三坚道:“你是南朝之人?还是宋使臣?”   “仙君,休要听他胡说。”马大嘴取了李三坚的官牌后,递给紫贞仙君后说道:“辽狗官牌在此,岂容他狡辩?”   官牌之上刻的是契丹文字,而马大嘴就连汉字都大字不识一个,哪里知道官牌之上的契丹文字写的是什么?   “使臣节牌?”紫贞仙君倒是识得汉字、契丹字,看了看官牌之后对马大嘴说道:“使臣节牌,看来他真的是使臣了,马大哥,看你们真的的捉错人了,快给他松绑吧。”   “啊?仙君,他...真的是南朝人,非契丹人?”马大嘴闻言张开了大嘴,支支吾吾的说道。   “这是当然!”李三坚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笑道:“某乃是大宋使臣礼部郎中李三坚,奉旨出使辽,酒楼小酌,却落到尔等手中。”   李三坚?众人闻言均是发出一片惊呼之声,纷纷盯着李三坚是左看右看的,就连紫贞仙君也捂着小嘴,吃惊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之名此刻已经名扬天下,这个天下不但包括宋地,还包括辽地,是传遍了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行走江湖的艺人早已将李三坚的故事编成了曲艺、杂剧,传遍了天下。   “南朝开封府杖毙当朝国公的李判官李大官人?”紫贞仙君随后惊讶的问道。   “正是李某!”李三坚点点头看了一眼众人,又看着紫贞仙君诧异问道:“姑娘识得李某?”   “李青天之名,是家喻户晓,就连久居北地的小女子也是略有耳闻的,百姓皆言我北地为何没有如此这般的人物呢。”紫贞仙君闻言抿嘴轻笑道。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李三坚笑着摆手道。   李三坚也没想到,自己的事情居然传到了辽地?使得李三坚是颇感意外。   “方才李大官人言大事难成,不知是何用意啊?”紫贞仙君随后问道。   “是何用意,难道姑娘不...”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话未说完,便被渤海高丰成打断道:“仙君,南人狡黠多诈,说的话可不能相信啊,仙君,我等所图之事...”   高丰成之事被李三坚硬生生的打断,心中是极为恼火,同时李三坚身材高大魁梧、相貌英武,而紫贞仙君对他还似乎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使得高丰成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了一股子的干醋。   李三坚身材高大魁梧,紫贞仙君身材也是婀娜高挑,两人站在一起,当真是男才女貌,是较为般配。   而高丰成个头虽不矮,也长得较为敦实,但与李三坚相比,却远不及他了。   高丰成唯一的优势便是年龄,年龄比李三坚年轻数岁,不知道怎么回事,高丰成忽然在心中与李三坚比较起来。   “此事我只有计较。”紫贞仙君随后对李三坚说道:“李大官人,请入堂说话。”   凤凰岭不是缺少援手吗?此刻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紫贞仙君心中暗道。 第八十六章 两条出路   “李大官人,寒舍简陋,让你见笑了。”紫贞仙君将李三坚领到了自己的居所后,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这就是你的居所?”李三坚看着紫贞仙君的居所也是笑着说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姑娘之居所好雅致。”   紫贞仙君的居所为两间竹屋,竹屋前,盛开着海棠花、牡丹花、杜鹃花等等,似灿烂一片花海,另有树木环绕,郁郁葱葱的。沿着一条小小的鹅卵石道,经过一张竹桌,李三坚与紫贞仙君信步进入了清凉的屋内。   屋内布置极为简洁,简洁中不乏大方,屋体都由竹子搭成,一进去就呼吸到竹子的香气,墙上还挂着带有露珠的蓑衣和戴笠,屋内还有一副书架,书架之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些书籍。   透过竹屋的窗户可以看见朦胧的远山,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燕云十六州绿林首领,居所并无刀枪剑戟等物,并无肃杀之气,倒似一间风雅书屋。   “穷山陋室的,谈何仙、龙啊?”紫贞仙君闻言抿嘴笑道。   “姑娘不是仙子吗?呃...李某唐突了。”见到美貌女子就想调戏两句的李三坚老毛病又犯了,自感有些失言,于是慌忙致歉道。   紫贞仙君闻言脸上微微一红,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后,低头轻声说道:“家破人亡之后,侥幸得存,是什么仙子啊?”   “姑娘家中无人了?”李三坚跪坐在一张木几之前后问道。   “家父起事败北之后,便被朝廷诛杀,家中只逃出来小女子一人。”紫贞仙君神情凄然,垂泪说道。   “哦,姑娘莫怪,李某并无他意,李某亦是幼年丧父,幼时在琼台儋州小渔村之时,家中只老母一人,与某相依为命。姑娘,请节哀。”李三坚见状慌忙说道。   一名妙龄弱女子,惨遭灭门之祸,发生了巨大变故,孤身一人跻身于绿林草莽之中,身世是实在是令人怜悯,李三坚心中不由得对紫贞仙君产生了怜悯之心。   “李大官人原来身世也是如此的令人怜悯。”紫贞仙君点点头后,看着李三坚说道。   “姑娘不必如此称呼李某。”李三坚闻言微笑道:“李某乃是宋之官员,而非辽官,因李某年长你数岁,不如就称呼李某为兄如何?”   “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紫贞仙君点头道。   两人随后以兄妹相称,感觉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李兄...”紫贞仙君随后问道:“李兄所言,大事不成,是必败无疑,因此小女子请李兄入内,愿闻高见。”   “高见谈不上,不过是李某的些许看法而已。”李三坚随后拍了一记大腿后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李兄的大...,还能是什么?”紫贞仙君闻言美目不由得瞟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   “对啊,就是大腿。”李三坚随后正色道:“常言道,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辽帝昏聩,百姓民不聊生,李某此一路之上,也是略有耳闻,甚至是亲眼看到,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朝廷再怎么民怨沸腾,兵不堪战等等,也非你们能够匹敌的。秦末陈胜、吴广举义,人多势众的,声势是无比浩大,可不足半年,便以失败而告终,陈胜、吴广皆命丧黄泉。汉末绿林赤眉举义、黄巾举义,唐末黄巢举义,还有本朝王小波举义,均是无一不尝败绩,均落了个兵败身死,满门皆亡之下场,是无比的凄惨。”   “加上渤海人马也不行吗?”紫贞仙君闻言沉吟良久后问道。   “不行,决无任何可能。”李三坚斩钉截铁的答道。   李三坚之所以这么肯定,乃是因为李三坚知道辽是亡于女真人之手的,从未听说过渤海举义之事,当然就没有渤海起事是否成功的问题了。   “小女子当然也是知道机会是异常渺茫的。”紫贞仙君闻言点头道:“可再怎么机会渺茫,历朝历代也有成功的吧?”   “当然是有的。”李三坚也是点头道:“对此李某并不否认,如秦末刘邦举义,创大汉之宏业。可大凡此等事情,就如姑娘所言,机会是异常渺茫的,其中的艰辛、苦痛等等就不说了,其还包含着许多运气成分的。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方可成大事也!姑娘你认为你们凤凰岭又占了哪样?因此李某以为姑娘之大事难成,雄心壮志实难实现,机会渺茫,几乎没有,非但如此,大事不成,反倒是会害了姑娘卿卿一条性命也,如此仙子般的人物,若是有何意外,岂不是可惜了哉?”   呸,这人什么都好,见多识广、谈吐不凡的,可就是见了美貌女子之后,调戏之言是一句接着一句...紫贞仙君闻言脸上又是微微一红,心中暗恼道。   对于自己的容貌,紫贞仙君还是颇为自信的。   平日里,紫贞仙君周围皆为粗豪汉子,当然是少不了义薄云天、豪情壮志等等的,但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人物,巧舌如簧、油嘴滑舌的,紫贞仙君倒是头一次遇到...   “多谢李兄关心...”自从紫贞仙君跟随李三坚进入竹屋之后,脸上的红晕是一个接着一个,是此起彼伏的,根本就没有消停过。   紫贞仙君随后继续红着脸说道:“小女子侥幸幸免于难,早已是心灰意冷,小女子又是个妇道人家,哪里还有何大事,又谈何雄心壮志?”   紫贞仙君随后起身,袅袅婷婷走到窗边,伸手推得木窗大开,一股清新空气顿时就飘进了屋中。   “家父旧部之中是有不少妇孺老人的,小女子只盼给他们一条生路,仅此而已。”紫贞仙君看着窗外绵绵群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后说道。   举旗造反,诛杀暴君,替父报仇雪恨,但凡有机会,紫贞仙君如何不想为此事?若有机会,紫贞仙君恨不得立即将暴君耶律延禧及其手下一众大臣等人是碎尸万段,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喝其血。   可有机会吗?答案是否定的,就如李三坚所言,仅凭凤凰岭等处这点可怜人马,仅凭这些虾兵蟹将,如何是辽朝廷大军的对手?到头来必然会落个凄惨无比的下场,要知道目前凤凰岭在朝廷大军不断的围剿之下,就连生存都是困难无比的,是朝不保夕的。   至于口口声声的再举义旗,报仇雪耻等等不过是在明面之上做给他人看的,不过是聚拢人心的策略而已。   当年紫贞仙君之父聚兵数十万,尚且一战即败,兵败身死,而此时凤凰岭的力量是远不及当年紫贞仙君之父在世之时的。   李三坚语不惊人死不休,大呼举旗必败,换做他人,早就恼羞成怒,而将李三坚斩为肉酱,而紫贞仙君却未生气,非但没有生气,还将李三坚请入内室详谈,同时这也是是紫贞仙君对李三坚较为恭敬的原因。   真是苦了她了,李三坚闻言心中暗叹道,现在世道艰难,无论是辽还是宋,无论是汉人还是其他种族的贫苦百姓,均是苦不堪言,无法在这个世上继续生存下去,要么就在委曲求全、孤陋寡闻、沉默之中默默死去,要么就是愤起与其抗争,但结果几乎仍是逃不出一个“死”字。   “小女子孤陋寡闻,心中实无智计、良策,李大官人博学多才,可否为小女子等人谋一良策?”紫贞仙君随后看着李三坚问道。   “良策不敢,不过某有两计,姑娘可斟酌一二。”李三坚闻言沉吟半响后说道。   “李大官人但说无妨。”紫贞仙君闻言敛衣福了一福后说道。   “其一,你们乃是汉民。”李三坚点点头,伸出两个指头后说道:“所谓叶落归根,大宋乃是汉人的朝廷,你们可择机选择南归,归于汉地,无论怎样,也总比在虏地,受虏威迫要强上百倍,此一计也;其二便是蛰伏下来,最起码现在千万不要再去招惹辽朝廷,甚至可以委曲求全,与辽朝廷苟合,以求一时之安也,至于脸面等等,可暂且不必理会,韩信尚有胯下之辱,更何况你们?待天下大乱,辽朝廷朝不保夕之时,到了那个时候,姑娘可择机举旗奋起,报仇雪恨。”   天下就要大乱了,别人不知道,李三坚可是知道的,不出数年,天下必将大乱,辽将亡于女真人之手,辽帝及其手下大臣将会成落水狗般的,被人追着痛打,到了那个时候,紫贞仙君再痛打落水狗便是。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这个道理,此时女真人还未起兵,若是凤凰岭先举旗造反,那么必将会先招致辽大军的围剿、痛击。   “归南?蛰伏?”紫贞仙君思考着李三坚之言,喃喃自语道。 第八十七章 徐庶进曹营   “南归?南下归于南朝?”燕京周边凤凰岭一间竹屋之中,紫贞仙君听完李三坚所献两策之后,考虑半响之后方才摇头道:“且不说南归之路是千难万难,我凤凰岭之人将受尽磨难,就说你们的朝廷,宋朝廷会接纳我等吗?宋人可是将我等视作‘蕃人’啊,况且宋能够好到哪里去?奴家可是听说宋地正闹‘花石纲’等事呢,宋之百姓同样是不堪其扰,同样是艰难困苦、民不聊生的,如此我等倾尽全力、历经千难万险,却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再说若是我等不顾一切的南下归宋,就是辽之叛民,朝廷定会倾力追杀,且宋朝廷敢接纳我等叛民吗?”   “姑娘所言甚是...”   呸,这一南一北的两皇帝这是干了些什么事啊?李三坚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应了一句后心中暗骂道,紫贞仙君所说的一虎一狼,简直形容得太贴切了...   李三坚无言以对,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半响之后方才开口对紫贞仙君说道:“李某所言南下归宋,并非是现在啊,而是让姑娘择机而行的,待天下大乱之时,何人还会理会你凤凰岭这区区些许人马?姑娘所言朝廷不敢接纳你等叛民,此刻确实如此,不过也是因为天下将会遽变,朝廷说不定能够改变既定之策呢,到时候有利可图之时,也许会得到大的改观了。还有就是...”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李某也会替姑娘周旋的。”   “你...?”燕云之地的人较为豪爽,说话很少拐弯抹角的,于是紫贞仙君满脸疑惑的问道:“宋朝廷会依你之意吗?”   紫贞仙君虽草莽之人,但也知道礼部官员是个不痛不痒的官职,居然如此,李三坚在朝廷还能说得上话吗?   李三坚闻言脸上微微一红后答道:“现在不行,不代表将来不行的,李某与姑娘萍水相逢,但也敬佩姑娘身处逆境,却仍不放弃之心,因此李某今后愿尽力为姑娘周旋此事。”   “多谢李大官人了。”紫贞仙君闻言顿时感激不已,虽知此事是千难万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还是感激李三坚。   就如李三坚所言,萍水相逢,李三坚还是他们绑来的,他此时能够说出此言,实为难能可贵的。   “姑娘又来了?什么大官人啊?李某说过了我并非辽官,而是宋官,为何姑娘总是如此称呼?不如我们拜拜?”   “拜拜?拜什么?”紫贞仙君闻言脸上又是一红,诧异的问道。   “八拜啊?姑娘想哪里去了?八拜之交,我与姑娘结为异姓兄妹如何?”李三坚笑道。   “你知道奴家姓什么吗?什么异姓兄妹?”紫贞仙君心中啐了李三坚一口后说道。   “嗯?难道姑娘也姓李?也是啊,李某还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呢。”李三坚闻言惊奇的问道。   “奴家姓...我为何要告诉你?”紫贞仙君慌忙岔开了话题:“李兄口口声声的天下大变,你是如何知道的?天下真的会发生遽变吗?”   “呃...这...所谓天下之事,分久必合,是合久必分也,天下已承平如此之久,该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某料不出数年,天下将会是战乱四起,无论是在辽地还是在宋地。”李三坚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含糊答道。   “哦,战乱四起?”紫贞仙君半信半疑的盯着李三坚看了许久后说道:“无论怎样,李兄之才,小女子是深信不疑的,因此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望李兄应允。”   “姑娘有话但说无妨。”李三坚点头道。   “奴家请李兄留在凤凰岭如何?”紫贞仙君想了想之后,看着李三坚说道。   凤凰岭缺粮、缺兵器、缺马等等,几乎什么都缺,但凤凰岭最缺就是人,缺的是能够出谋划策之人,若李三坚真的留在了凤凰岭,将会成为紫贞仙君的强助,这是毋庸置疑的。   此时紫贞仙君身边之人皆为粗鲁草莽汉子,打架斗狠自是不在话下,可替紫贞仙君出谋划策就爱莫能助了...   “啊?”李三坚闻言顿时愕然道:“这如何可能啊?”   李三坚为大宋官员,此时出使辽,是为大宋使臣,居然与辽反贼厮混在了一起,这已经是令人错愕之事,已经是件令人大跌眼镜之事,若是李三坚留在了凤凰岭,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反贼”,必将会为辽朝廷所不容,为宋廷所不容,下场将会是异常凄惨。   “我若是强行将李兄留下呢?”紫贞仙君目光闪烁着看着李三坚说道。   紫贞仙君此刻方显燕云十六州绿林首领的威风,方显燕云十六州绿林首领的的霸气。   “我...你...”李三坚闻言叹了口气后说道:“姑娘求贤若渴之心,李三坚深表理解,可李某家中老母尚在,还有妻儿,上下近十口人呢,怎么可能久居此地?若是姑娘采取强硬手段,留下李某,李某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也是徐庶入曹营。”   “怎么讲?”紫贞仙君仍是看着李三坚问道。   “不发一言,不谋一策。”李三坚答道。   “哦,只是不发一言,不谋一策...”紫贞仙君闻言微笑道:“奴家以为李兄打算宁死不屈,宁可自尽也不愿留在我凤凰岭呢。”   “自尽?死?”李三坚闻言哈哈一笑道:“李某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为何要死?李某留得此身,还要在老母面前尽孝呢,还要抚育孩子呢,就算是被你强行留在了凤凰岭,无法在老母尽孝,虽不发一言,不谋一策,但天天欣赏姑娘如此这般的仙子,也不失是件乐事呢。”   若是紫贞仙君等人以死相逼,强行将李三坚留在凤凰岭,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的,但李三坚决不会束手就擒,必将会想到一些脱身之计的,如天天调戏、戏弄紫贞仙君,甚至...   我恶心不死你,待你实在受不了之时,必将会放我南归,李三坚心中得意的想到。   而此刻竹屋之中,只李三坚与紫贞仙君两人,李三坚甚至想到擒住此女,并以其为质,从而迫使凤凰岭放自己回去。   不过李三坚虽相信自己的本事,可对于紫贞仙君却是不甚了解的,若是紫贞仙君本事了得,功夫高强,自己冒然动手,碰了一鼻子灰,丢了人不说,说不定还会引发他们的怒火,立刻将自己斩首祭旗...如此就大事去矣!   定是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紫贞仙君为燕云十六州绿林首领,虽估计是因父名,而被其部曲拥为首领,但想必她应当是功夫了得吧?最起码应当与自己的四夫人蔡樱雪是不相上下的吧?   李三坚虽身手也是了得,却不是蔡樱雪的对手,若真是如此,那么李三坚当然也不是紫贞仙君的对手了。   因此此时的李三坚是老老实实的跪坐在竹屋之中,不敢轻举妄动。   李三坚想着此事的利弊,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紫贞仙君的身上,将她全身上下瞧了个饱,目光主要集中在了其手上、脚上等处。   一般习武之人,手脚、关节等处是较为粗大的,但紫贞仙君一双白嫩嫩的双手又看不出来是有功夫的人啊?身材也是婀娜多姿的,完全是个小女人的模样...李三坚患得患失的,又在怀疑自己的猜测了。   “你乱看什么?”李三坚一双贼眼落在了紫贞仙君的身上,将她看得浑身发毛,啐了一口后走到一旁,拿着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茶,随后捧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李兄请饮茶。”紫贞仙君将茶碗放在李三坚面前后说道:“苦寒之地所产的茶较为苦涩,可比不上你们南方的茶叶呢。”   终于想起请我喝茶了?闲聊了这么久,李三坚早已是口渴难耐了,于是端着茶碗猛喝了一大口后笑道:“果然有些苦涩,不过华夏之地,地大物博,南北之物各有所奇呢。自古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就如这北地的茶叶,苦涩但够劲,喝了令人不禁神清气爽也。”   “呵呵,喜欢喝就多喝点。”紫贞仙君捧着茶壶,将李三坚面前这碗很快就见底的茶碗斟满后,抿嘴笑道:“小女子用强之言,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小女子知道我凤凰岭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呢,不过李兄既然来了我凤凰岭,不如盘桓数日如何?”   “使不得,可使不得。”李三坚口渴难耐,又将碗中茶一饮而尽后笑道:“李某为一名使臣,奉皇命出使辽,可不敢再耽搁了,就以茶代酒,与姑娘道别了。”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不强留李兄了。” 紫贞仙君又将李三坚面前的茶碗斟满之后笑道:“三碗方为敬,不如李兄喝了这第三碗茶吧。”   “恭敬不如从命。”李三坚点头称是,又将第三碗茶水是一饮而尽。   “噗通!哗啦!”李三坚喝完三碗茶水之后,顿感一阵天旋地转,随后扑倒在地,茶碗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你...茶中有诈!”李三坚指着越来越模糊的紫贞仙君的身影怒道。   李三坚随后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第八十八章 难以启齿   第二日清晨,辽南京析津府郊外   “驾...驾...驾...”   “蹄蹄踏踏...蹄蹄踏踏...”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黎明的宁静,一行数人纵马飞驰来到了幽州城门之外。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里吧,紫...姑娘你请回吧。”骑在马上的李三坚对蒙着面的紫贞仙君说道。   “怎么?李大官人害怕我等连累你吗?”紫贞仙君微微一笑,有些苦涩又似乎有些不舍的说道:“奴奴知道我等是见不得光的。”   “我...这...”一时之间,李三坚不知该说什么好。   “奴奴戏言而已,大官人请恕罪一二。大官人失踪了两日,他们该着急了,快进城吧。”紫贞仙君嫣然一笑道。   “姑娘请保重!”李三坚骑在马上点点头拱手说道。   李三坚随后向着陪同紫贞仙君一同前来的尹伯点头致谢,就催马向着幽州城门缓缓走去。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走在半路之上,李三坚忽然想起了此首诗句。   “仙君,你这么做...”陪伴在紫贞仙君身旁的尹伯有些犹豫的问向紫贞仙君道:“到底是对是错啊?”   “尹伯...”紫贞仙君摇摇头答道:“无论怎样,李...此人之建言确为肺腑之言呢。”   “嗯,老朽也是这么认为的。”尹伯点头道:“这么说,仙君打算依李相公之言行事了?”   紫贞仙君看了看渐行渐远的李三坚后说道:“李相公所言,无非就是一个‘隐’字,小不忍则乱大谋,看来我等需偃旗息鼓一段日子了。”   “看来是需如此了。”尹伯点头道:“只是渤海高公子所请之事,该当如何应对?”   “当然是回绝了。”紫贞仙君随后觉得一口回绝有些不妥,于是说道:“李相公曾言,辽朝廷已是末路黄花,不足为惧,应当注意的却是女直人,此事你可以去提醒提醒他们,以示我等交好之意。”   “老朽知道了。”尹伯点头道。   女直人,龟缩在东北部的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部族而已,地少民瘠的,个个就如同叫花子一般,此有何惧?为何李三坚总是张口闭口的女直人的威胁?   此事不但尹伯无法理解,紫贞仙君也是如此,估计天下人认同李三坚之言的也没几个。   “走吧...”紫贞仙君随后又望了一眼幽州城池巍峨高大的城池,对尹伯说道,脸上又是露出了强烈的不舍之意。   .....................   “站住?什么人?干什么的?”   李三坚骑马靠近幽州城门之时,数名把守城门的,身穿轻裘的辽兵士围着李三坚问道。   “大宋使臣李三坚!”李三坚取出官牌,立在辽兵士眼前后大声回答道。   “宋使李三坚?”   “捉住李三坚啦!捉住李三坚啦!”   “啪!什么捉住了?是找到李大使了,我等寻得李大使,重赏是跑不了的了。”   “哈哈,正是,正是,快哉,快哉!”   “找到李大使了,找到李大使了!”   诸辽兵士通过官牌确认李三坚的身份之后,顿时欢呼雀跃不已,围着李三坚七嘴八舌的,随后簇拥着李三坚向城中驿馆走去。   李三坚失踪两日,陈过庭等宋使当然也是慌乱不已,随后辽驿馆报于幽州官府,辽幽州官府上下顿时就慌做了一团,四处寻人不说,还许下重诺,发现李三坚踪迹或寻得李三坚,必不吝重赏。   大宋使臣若是在幽州地界之上失踪,甚至是死于非命,必将会引起两国之间的纠纷,如此辽朝廷追究下来,幽州官府决讨不到好去,不死也要罢官免职的,因此幽州官府是颇为焦急。   幽州官府上下在焦急的同时,还将李三坚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你寻花问柳的也还罢了,可你在酣畅淋漓之后,当回到驿馆吧?李三坚倒好,寻花问柳之后,便不知所踪...或者窝在某处风月之所快活?   南朝官员果然如此,到了哪里都会寻花问柳的,而不顾大事,只顾自己快活,连皇命都可以置之不理。   李三坚之事罢了,诸辽人均是愈发的鄙视南朝之人了...   .....................   “哎哟,李翰韧你你你...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了啊?”   换做旁人,或者非陈过庭为此次宋出使辽的正使,也许见到李三坚回来之后,是狠狠的训斥一番,说不定还会将李三坚立即遣回宋地。   可李三坚对于陈过庭却有搭救之恩,是为陈过庭之“狱友”...两人一路之上也是以兄弟相称,感情颇为深厚,因此陈过庭揪住了悠哉悠哉回到驿馆的李三坚,絮絮叨叨的说道:“李翰韧啊,陈某知道你好色,家有娇妻美妾无数,可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此地乃是辽地,你我又是朝廷使臣,你怎可为此寻花问柳之事哉?况且辽苦寒之地也,又有何等女子能够让你如此的流连忘返、夜不归宿的啊?陈某倒是很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当真是貌美如花、美若天仙吗?相比我开封府的美娘如何啊?李翰韧你也是的,去哪里快活,也不知会我一声,或者相邀陈某前去...呵呵,到时候,也好有些照应啊,还有就是...”   “打住...打住...”李三坚见陈过庭口无遮拦、啰啰嗦嗦、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尽暴自己丑事,于是连忙打断陈过庭之言道。   周围驿馆辽人及宋出使之人此时均是脸露鄙夷之色,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哎,哎,宾王兄,李某...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到了燕京,一时经受不了诱惑,因此...让诸位担心了,见谅啊,见谅!”李三坚随后无奈之下,只好承认了此事。   李三坚当然是被冤枉了。   李三坚是被凤凰岭之人捉去的,而凤凰岭等人在辽朝廷眼中,就是叛贼,因此李三坚当然不会坦言承认此事的。   李三坚若是坦言承认此事,不但李三坚堪忧,就连凤凰岭诸人,特别是紫贞仙君必将也会性命堪忧的,因此李三坚此刻是有苦说不出,只好承认了自己寻花问柳之事了。   “两位大使,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了,不如就此上路如何?”此时一名宋使节团的黄姓随从开口对陈过庭、李三坚二人说道。   这名黄姓随从的身份可不一般,其身份可是皇城司之人,此次奉命出使辽,除了作为护卫随从之外,还另有一项使命,那就是监视陈过庭、李三坚等人。   若是陈过庭、李三坚有任何不当言行,如与辽人勾结、危害大宋江山社稷等事,被他知道的话,回去黄姓随从便会禀报皇城司,禀报朝廷,陈过庭、李三坚等人必将会受到朝廷惩处。   不但是宋使不当言行记录在案,此出使辽一路之上的任何事情,黄姓随从都会记录在案的。   因此许多《使辽记》,并非使臣书写的,而是监视之人书写的。   此时李三坚跑到幽州城内“寻花问柳”,夜不归宿,两日不归,此事黄姓随从当然会如实禀报皇城司,禀报朝廷。   不过李三坚“寻花问柳”之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李三坚之事往大里说便是丢脸宋朝廷的颜面,为辽人说耻笑,往小里说不过是风流倜傥,喜风花雪月之事而已。   “是否出发是由本官与李相公决定的,难道是你吗?你无需多言。”陈过庭不喜一直如影随形的黄姓随从,于是呵斥了他一句后,转头问向李三坚道:“翰韧,还行吗?某看你脚步有些松软...不行再歇息两日再出发不迟。”   卧槽,李三坚闻言恶狠狠的白了陈过庭一眼,又拍了一记后说道:“李某无碍,耽搁了不少日子了,且皇命难违,今日就出发吧。”   朝廷对于使臣出使的时间也是有限制的,并非就是你想出使多久就出使多久的,一般来说,来回路上耽搁不能超过半年,而抵达目的地之后,如到了辽中京大定府,其后在大定府呆的时间不能超过八日,若是超过八日,也许就会被人非议的。   除非遇到特殊情形,如半路遇到劫匪或半路夭折,死于非命...   你现在想起了皇命难违?早干嘛去了?陈过庭闻言心中嘀咕了一句后,就吩咐使节团的随从们准备出发。   随后宋使节团随从们套马的套马,备车的备车,忙碌了好一阵后,方才出了幽州北门,向着辽中京大定府而去。   “翰韧贤弟,怎样?”一路之上,陈过庭仍是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问向李三坚道。   “什么怎样?”   “幽州女子啊?某看你仍是一副意犹未尽、食髓知味的模样啊!”   “...............”   “大手大脚、粗枝大叶的...够劲!”李三坚舔了舔嘴唇后答道。 第八十九章 猛虎下山   秦中花鸟已应阑,塞外风沙犹自寒。夜听胡笳折杨柳,教人意气忆长安。   又有诗云,桃李年年上国新,风沙日日塞垣人。伤心更见庭前柳,忽有千条欲占春。   陈过庭、李三坚等大宋使臣人进入辽中京大定府界内之后,天色骤变,狂风开始肆虐,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的。漫天黄沙,沙石狂舞,劲风席卷而过,发出一阵“呜呜”之声,飞起的砂砾打在车上,发出一阵密密麻麻的“当当”之声,风沙刮在脸上、身上,就如刀割一般。   “附近可有避风之处?”风沙肆虐,已不能骑马而行,于是李三坚用一块麻布裹住了头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牵着“啸风”,在肆虐的风沙之中一边艰难而行,一边问向随行的契丹奉迎使者道。   因风沙过大,李三坚几乎是吼着问道。   “李大使,前方不远处有个驿馆,可以歇脚。”契丹使者闻言大声答道。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此刻诸契丹使者均是对李三坚暗暗敬佩不已,李三坚虽身体较为强健,但也是个宋文人士子,但却不像以往的宋使,不像一般的宋文人士子,显得那么娇贵。   此去辽中京大定府的一路之上,李三坚均是骑马而行,从未坐过马车,风餐露宿的,就如一名地道的北人一般。   此刻风沙如此之大,就连随行的契丹使者都有些受不了了,宋使臣及其随从当中除了李三坚之外,均是躲入了马车避风,李三坚仍是坚持与形同好友的“啸风”呆在一起,在肆虐的风沙之中,艰难而行。   一个人秉性如何,有时候不仅是看他为何大事,而是从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拍了拍“啸风”的马脖,在狂风中奋力低头而行。   其实李三坚也有些受不了了,也想躲入马车之中避风。前世今生李三坚均为南方人,而南方基本上是四季如春,气候宜人的,哪里像北方这样,如此多变,还异常恶劣。   塞北苦寒之地,果然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   宋之使臣,代表的是大宋,代表的是一国之颜面,李三坚不愿意让契丹人小瞧了大宋之人。   大宋也有七尺男儿,大宋也有刚毅之铁血男儿,断不能在契丹人面前像个小娘子一般。   “李大使,过了那片树林,便至驿馆了。”一名契丹使者大声对李三坚呼喊道。   众人在狂沙之中逶迤而行,很快来到了一片树林之前,树木长得较为茂盛,密密麻麻的,形成了一片密林。   密林能够遮挡风沙,于是众人赶着马车、牵着马匹,很快的进入了这片密林。   “宾王兄,外面天气如此恶劣,你出来作甚?快回车中去吧。”众人进入密林之后,方才可以喘息片刻,于是众人就停了下来,暂时歇脚,喘息片刻后,才继续上路,赶往驿馆。   此时宋正使陈过庭也钻出了马车,来到了李三坚身边。   陈过庭身体可不如李三坚,李三坚长期健体,且经过了罗布瑞的“死亡训练营”的训练,因此还是能够抵御风沙,抵御恶劣天气的。   陈过庭为越州山阴人,也是个地地道道的江南之人。   “无碍,无碍。”陈过庭闻言摆手道:“北地天气如此恶劣,是远不如我江南啊。”   只许你抖一抖大宋的威风,还不许我也如此吗?陈过庭心中暗暗嘀咕道,况且此时进入了密林,遮挡了大半风沙,恶劣的状况要好上许多了。   “呵呵,这才几日啊,宾王兄就想家了?”李三坚用一块湿布一边擦拭着“啸风”身上的尘沙,一边笑着对陈过庭说道。   “哥哥我自绍圣元年便离开了江南,来到京师应试省试,自后就及第为官,再也没有回到故土了啊。”陈过庭闻言叹道。   陈过庭为宋哲宗皇帝绍圣元年的进士及第。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李某亦是少年之时便离开故土,是...绍圣四年,亦是离开了故土,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时光如流水,转眼间便是十余年过去了,时光又是柄杀猪刀,杀得李某由少年步入了中年。”   “哈哈!”陈过庭听闻“杀猪刀”二字,不由得大笑出声,笑着问向李三坚道:“翰韧贤弟,据哥哥所知,你不是福建路邵武人氏吗?难道你在福建路为官之时,三过家门而不入?”   “那是祖籍,在李某心中,并非故土。家父祖籍是为福建路邵武人。”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不过家父被贬琼台儋州之后,与母亲大人成婚,随后诞下了李某。因此李某是生在儋州,长在儋州,故土实为琼台儋州也。”   说起祖籍一事,李三坚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堂弟李纲。   听说李纲入了太学之后,随后朝廷选士,朝廷敕为进士及第,此刻正在外地为官。   “原来如此...翰韧贤弟...”陈过庭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话语,瞪圆了眼睛,看着树林之中,张大了嘴巴,脸上忽现异常恐惧的神色。   “吼......”   正当李三坚诧异的顺着陈过庭的目光看去,忽然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低吼声。   老虎?虎啸?   众人也是随着陈过庭、李三坚的目光惊惧得望去,只见树林之中不知何时伏着一头吊睛白额猛虎,正半伏在地上,盯着众人,虎嘴不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低吼声。   猛虎一声黄色的毛发,其中夹杂着一条条黑色的斑纹,胸腹部和四肢内侧有几片白色毛斑,体壮如牛,强健、粗壮的前肢不断的刨着地面,露出了锋利的利爪,睁大了虎目瞪着众人,虎目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胆寒的光芒,略一张嘴,便露出了如尖刀般的锋利的牙齿。   猛虎模样着实令人恐惧万分,众人是寒毛皆竖,一时之间均是被吓呆了,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或者被吓得瘫软在地。   “咴......”人群之中的健马受惊,或被吓得拼命欲挣脱缰绳逃命,或被吓得四蹄发软,瘫倒在地,屎尿齐流。   李三坚的坐骑,“啸风”为一匹神驹,也是被惊得狂躁不安的,但并未逃走或者瘫软在地,而是挡在了李三坚的面前,盯着这头猛虎,不断的用前蹄拍打着地面,似乎是是警告这头猛虎,又似乎是准备与猛虎拼死一搏。   “沧浪!”李三坚摸着“啸风”背上的吴王剑刀鞘,用力拨出了吴王剑,立在了胸前。   剑光闪烁,李三坚心中的惊惧虽减少了一些,不过仍是未完全消去恐惧。   吴王剑削铁如泥,是锋利无比,可这头如此雄壮的吊睛白额就算躺着让李三坚砍,也不一定砍得死的...   武松在哪里?快快现身打死这头令人万分恐惧的猛虎...李三坚心中忽然起了这个念头。   李三坚知道这个世上不一定有武松这个人,就算有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其实就算是武松如神兵天降般的,立即现身,出现在李三坚面前,与这头成年猛虎殊死相搏,也绝非这头成年猛虎的对手的,以一己之力与猛虎相搏,估计猛虎一个扑击,就能将武松一口吞了...   三碗不过岗,赤身空拳的打死一头猛虎,此不过是某人异想天开的胡说八道而已,除非武松打死的猛虎是个病虎,一头奄奄一息的老虎...   若是山魁、许彪在此,并持有兵刃,浑身铁甲包裹,两人并力,也许有一战之力。   一头成年猛虎,一巴掌下去,便有千钧之力,还不包括猛虎的扑击、撕咬、身形敏捷等等,岂是凡人能够匹敌的?   “别动,都别动!”大宋使节团之中有名稍有博兽经验的契丹使者,连连低声招呼众人道。   这些人绑在一块也不一定是这头成年猛虎的对手的,因此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安静的呆在原地,不能激怒这头成年猛虎,只盼这头成年猛虎自行离去。   宋随从、契丹使者之中的武勇之人,悄悄的抽出了兵刃,准备与这头猛虎搏击。   “吼......”片刻后,猛虎非但没有离去,反倒又发出一声令人心惊胆颤的虎啸,向着众人纵跃而来。   猛虎扑击,呼啸而至,卷起了一阵山风,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啊!!!!”众人见状顿时被吓得或腿脚发软,无法动弹,或四散而逃,不过也有数名武勇之士,鼓起勇气,挥刀欲拦下猛冲过来的猛虎,不过猛虎凶猛无比,或撕或扑或拍,瞬间就扑倒、咬伤了数人。   “孽畜!”此刻李三坚见猛虎直扑自己而来,于是怒喝一声,挺剑而上,“啸风”与李三坚紧紧靠在一起,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怒嘶,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近的猛虎。   这个时候逃跑已经不行了,逃跑岂能逃得过无比敏捷、迅捷的猛虎?因此与其逃跑,不如迎上去与猛虎一搏。   至于成功与否,就凭天意了。 第九十章 北虏美男子   “吼......”一头猛虎发出一阵虎啸,荡人心魄。   陈过庭、李三坚等人一干大宋使臣行至辽中京大定府境内一处密林之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头猛虎,猛虎凶猛,瞬间就撕咬、扑倒了数人,其中一些人身负重伤,眼见不能活了。   剩下之人被吓得大声惊呼,或四处寻路而逃,或瘫软在地,或鼓起勇气,与猛虎搏斗。   可怎奈猛虎凶猛,数个呼吸之间,便又扑倒了数人,随后直奔李三坚纵跃而来。   此时猛虎目标明确,就是向着李三坚及其身边的坐骑“啸风”直扑而来,大概是因为李三坚身上的绯色官袍太过显眼的缘故吧..   李三坚双手紧握吴王剑,紧紧盯着猛扑而来的猛虎的血盆大口,血盆大口之中上下各两颗门齿就如四柄锋利的匕首般的,闪耀出一股噬人的光芒,着实令人胆战心惊的。   李三坚心中非常明白,在此危急时刻,机会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吴王剑插入猛虎的血盆大口,如此方可制住这头猛兽,一旦失败,李三坚必将是非死即伤。   李三坚握剑的双手此刻已经握出了汗水,官衣背心处已被汗水浸透。   “嗤...”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正当李三坚欲挥剑插入猛虎血盆大口之时,忽然羽箭破空之声响起,一支粗大的羽箭如闪电般的疾飞而至,速度极快,夹杂着“呼呼”风声,“噗”的一声便射入了猛虎的左眼。   羽箭不但速度极快,力道也是极大,插入猛虎眼眶之后,便深没至羽,顿时鲜血四溅,鲜血飚出足有半尺高。   纵跃在半空之中的猛虎痛得怒吼一声,翻身便跌落地上,腾起了丈许尘土。   猛虎跌落地上,打了个滚便翻身而起,半伏在地上,用剩下的一只盯着来箭的方向,前爪刮着地面,在地上刮出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须臾,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人一马疾驰而至,待靠近猛虎之时,马上骑士便自马背之上跃下,擎着一柄锋利的长矛,大喝一声,便向猛虎刺去。   这一人一骑来的速度极快,李三坚等人只看见一条黑影,还没看清楚是何模样之时,这一人一虎便斗在了一起。   “喝...”来人低喝一声,挥舞着长矛就向猛虎面门刺去,猛虎一个纵跃,闪开了长矛猛刺,伸出又爪猛地拍向来人,来人慌忙躲避,闪开了猛虎猛击,但锋利的爪子却刮在了来人的右肩之上,众人只听见“嗤”的一声轻响,来人右肩之上的衣衫便被撕破,露出了肩上如精铁般的肌肉,并在其肩膀上留下了三道深深的血痕,鲜血便如泉水般的涌了出来。   来人痛得冷哼一声,但并未退却,而是抛去长矛,拨出腰间锋利的断刃,欺身而上,靠近了猛虎,用力将断刃送入了猛虎的颈下,鲜血是“咕咚咚”的冒了出来。   来人随后快如闪电般的挥出一拳,如铁锤般的拳头“砰”的一声击打在了猛虎的额头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猛虎痛得低吼一声,纵身而退,半伏在地上,盯着来人,缓缓的移动身体,欲寻机再行攻击。   来人纵马疾驰而至之时,身上共有三种兵器,长矛、短刃,腰间还别着一柄长刀,另还有一副弓箭在马鞍之上,此刻短刃插在了猛虎身上,长矛抛到了一边,坐骑也跑远了,因此来人抽出腰间长刀,也是紧紧的盯着这头猛虎。   此时的空中几乎是凝结了一般,现场除了马匹发出的嘶鸣声之外,均是悄无声息的。   众人简直是惊呆了,均是呆呆的看着这一人一虎,均是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包括李三坚。   此人如剽悍,那么看来武松打虎之事也并非没有可能啊,所谓闻名不如见面,瞎猜不如亲眼所见,世上难道真的有能与猛兽角力之人啊?   李三坚也是惊得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同时也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来人约三十余岁模样,长得身强力壮的,身强力壮都不足以形容此人,来人广额阔面,虎体熊腰,脸部的轮廓鲜明如刀,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脸孔刚毅俊挺,肤色古铜。   身材健硕,浑身上下的肌肉如精铁一般,线条也极为优美,如古希腊雕塑一般,这难道是“北虏美男子”?李三坚心中先给此人取了个雅号...   李三坚也是长得英武不凡的,可与此人相比,却多了一分阴柔之美,而少了一分阳刚之气。   “北虏美男子”与虎相搏,武艺、身手是极为了得,李三坚自问若与其单挑,绝非此人的对手,姚舆、章阚、崔虎臣、许彪也不是此人的对手,也许只有山魁与其能有一战之力。   李三坚不知道的是,“北虏美男子”根本没有什么武艺,能未从明师修习武艺,而是“北虏美男子”长期搏熊斗虎之中练就的本事,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   李三坚等人这边惊得长大了嘴巴,而那边猛虎与“北虏美男子”对峙,片刻后,猛虎发出一声虎啸,猛地用力,纵跃而起,扑向了“北虏美男子”。   猛虎猛扑,带起一股劲风,寻常人也许不会被风刮倒,也会被吓倒,可“北虏美男子”丝毫不为其所动,紧握长刀,紧紧盯着猛扑过来的猛虎。   “喝...”“北虏美男子”避开猛虎猛扑之后,双手紧握刀柄,将长刀插入了猛虎的左肩,飙起一股鲜血。   猛虎痛得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怒吼,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后,再加上身受三处创伤,血流不止,于是转身就落荒而逃,向着密林之中逃去。   “斡啜,拦住它!”“北虏美男子”见到手的猎物想逃,于是捡起长矛,急得吼了一声李三坚等宋使听不懂的话,追着猛虎逃跑的路线就撵了下去。   “大兄,放心吧!”“北虏美男子”说罢,远处就传来一声大叫声与其呼应。   此人的喊叫声,李三坚等人也是听不懂的。   两人来到此地,便已分工好了,由“北虏美男子”负责搏虎、驱虎,而另一人早已埋伏在了猛虎逃跑的路线,打算将这头猎物拿下请功。   另一人也是长得虎背熊腰的,紧握着一个长柄大刀,拦住了猛虎去路。   “吼......”受伤的猛虎见有人拦住了去路,不禁大怒,抬起前爪,猛地拍向拦路之人。   猛虎凶猛,一头受伤的,欲逃命的猛虎是更加凶猛的,抬起虎爪,一爪拍去了拦路之人手中的长刀。   拦路之人手中长刀脱手,旋转着飞向远处,同时受伤的猛虎也是纵跃而至,一头将此人顶飞了出去,也如其刀一般,旋转着飞了出去,挂在了树枝上...   “斡啜...”“北虏美男子”见状大惊,也顾不得去追击落荒而逃的猛虎了,慌忙奔了过去。   “翰韧,北地居然有如此悍勇之士啊。”猛虎远遁,险情解除,众人方才放心,纷纷起身救治同伴,不过陈过庭仍是惊魂未定,面如土色的对李三坚说道。   “苦寒之地,生存艰难,造就了一方豪杰之士。”李三坚随后应了一声,就向着“北虏美男子”走去。   此时“北虏美男子”已经将其弟自树上解救下来,向着众人缓缓走来。   “这位好汉请了。”李三坚走到“北虏美男子”与其弟面前,拱手施礼道:“多谢这位好汉搭救,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也!”   无论怎样,无论“北虏美男子”出于什么目的,在情势危急之时,确是此人疾驰而至,搏虎、驱虎,从而化解了危机,因此李三坚必须致谢。   如此勇悍之人,又长得如此的“赏心悦目”,李三坚对其是好感倍增,便有心结交此人。   李三坚只是不知道此人是否听得懂汉语。   “不必了。”“北虏美男子”不但听得懂汉语,还能以汉语对话,只不过汉语说得较为蹩脚而已。   粟末水一带除了契丹人、渤海人、女真人外,也是有些汉人的,为了日常交流方便,这些人多少还是懂得些汉语的。   “北虏美男子”用蹩脚的汉语问向李三坚说道:“你是南朝汉人?”   李三坚袍服为宋五品官袍,因此一眼就能够认出来为大宋之人的。   “正是,某姓李名三坚,乃是大宋使臣,奉吾皇之命出使辽,可没料到于此地遇险,多谢兄台相救了,只是李某还不知兄台贵姓,可否告知一二?”李三坚闻言微笑着问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南朝李相公就不需如此了。”“北虏美男子”闻言点头答道:“我为女真沾没喝。”   女真人沾没喝纵马疾驰而来之时,便以看清了周遭的状况,同时也注意到了南朝汉人李三坚。   当时所有人均有被忽然出现的猛虎吓得是魂不附体,包括随行的契丹人,沾没喝也因此是较为鄙视的。   可一人除外,那就是宋使臣李三坚,当时的李三坚拨剑欲与猛虎一搏,仅凭于此,使得黏没喝颇为感到意外。   在他们的眼中,南朝之人均是较为懦弱之人,可李三坚是颇为不同的,而他们平日最为敬重的便是勇士。 第九十一章 欺凌久矣   女真人?沾没喝?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惊不已,居然在此地忽遇到女真人,使得李三坚心中颇为震惊。   女真人,别称朱里真、女贞、女直,源自三千多年前的肃慎, 汉至晋时期称挹娄,南北朝时期称勿吉,隋至唐时期称黑水靺鞨,辽时称“女真”、“女直”,而被称作“女直”,是为了避辽兴宗耶律宗真讳。李唐之时,便有了女真的称呼。   其实李三坚在辽中京大定府附近遇到女真人并不奇怪,在辽地,女真人分为熟女真与生女真,熟女真是女真族的一部分,居住于南部,接近契丹,入籍于契丹,被契丹直接统治。这一部分女真人被称为熟女真,也叫系辽籍女真、合苏款女真。   其南者籍契丹, 号熟女真; 其在北者不在契丹籍, 号生女真   其中生女真居住在辽东北部。西南至熟女真国界,东至新罗国,东北不知其极。居民屋宇、耕养、言语、衣装与熟女真国并同,亦无君长所管,为黑水靺鞨后裔。   女真人精于骑射,以渔猎为生,他们在每年春三月至五月,秋七月至十月,在山林里猎取各种野兽,并制作皮张。而马是主要的交通工具,也是狩猎所必需。富家养马,千百成群,一般人户,也有马十余匹。   生女真共有数十个部落,其中的完颜部较大,此时完颜部首领完颜阿骨打,是恩威并举,统一了生女真各部,成为了辽东北生女真的部族首领,并使女真诸部归心,对其是心服口服。   此时无论是生女真还是熟女真均是在辽治下,因而李三坚在此地遇到女真人,并非是件奇事。   而李三坚“念兹在兹”,从未忘记的女真人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却使得李三坚不由得感到震惊不已。   而“北虏美男子”沾没喝也是女真完颜部之人,为完颜撒改之子,完颜乌骨乃之重孙,而完颜乌骨乃为完颜阿骨打的祖父,完颜阿骨打为完颜乌骨乃次子完颜劾里钵之子。   “北虏美男子”沾没喝其实全名为完颜沾没喝,即为完颜阿骨打的族侄。   被落荒而逃的伤虎顶上天之人,乃是完颜阿骨打第四子完颜斡啜,又名完颜兀术...,为完颜沾没喝之族弟。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若是女真人真是个个如面前的完颜沾没喝一般,有这么数千铁骑,横扫天下,也并非是天方夜谭啊!   “沾没喝?原来是喝兄,久仰,久仰了!”李三坚见完颜沾没喝报出家门之后,于是拱手笑道。   怪不得如此如此武勇,原来是饥渴难耐,是口渴憋的...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嘴巴上都沾上水了,却喝不进口...   其实沾没喝女真读音是尼玛哈,是长得像汉人的意思。   “哪里,哪里,我与你相识?”我也不姓喝,况且两人素不相识的,何谈久仰?完颜沾没喝心中暗暗嘀咕道。   不过李三坚不惧猛虎,也算是个英雄人物,再加上李三坚为宋官员,因此完颜沾没喝慌忙单手附胸还礼道。   特别是目前的关键时刻,是完颜沾没喝等人将要面对辽数十万精甲之时。   完颜沾没喝等人面对辽数十万精甲,心中是完全没底的,因此多一个仇敌不如少一个仇敌,同时他们也需要宋这个外援,因此对李三坚是恭敬有加。   无论李三坚在宋朝廷是多大的官员,无论他在宋是何等地位之人,他们这也算是与宋扯上关系了。   李三坚能够为宋之使臣出使辽,这说明李三坚的官位是不小的,那么在宋朝廷也多少能够说得上一些话的。   目前生女真诸部最需要的便是铁器,而大宋铁器可是名扬天下的,因此此时可通过海船与大宋贸易铁器等紧缺之物。   完颜沾没喝一边还礼,一边心中暗暗思忖道。   “哈哈,不喝水兄...呃...不对,喝兄!”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李某平生最为敬重的便是英雄好汉,无论他是何族群之人,李某只要遇见如此英雄儿郎,便如他乡遇故知也!”   “李大使也是如此嘛。”李三坚说的话,完颜沾没喝是大半都听不懂,但“英雄”二字还是听明白了,那么就表明李三坚之言乃是恭维之言了,因此完颜沾没喝心中还是较为开心的,于是对李三坚说道:“李大使,我不姓喝,我姓完颜。”   卧槽,果然是完颜女真人,其实李三坚此前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可完颜沾没喝自报家门,还是令李三坚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完颜...”李三坚正待说话之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响起,李三坚等人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行数十名契丹武士纵马疾驰而至,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直奴,猎物哪里去了?”一名髡发肥胖契丹武士纵马奔至完颜沾没喝、完颜斡啜面前,勒住了马缰,用马鞭指着二人喝问道。   “跑了。”完颜斡啜捏紧了拳头答道。   辽帝耶律延禧此时正在中京大定府附近狩猎,而完颜沾没喝等人跟随在耶律延禧帐下,奉命追踪这头猛虎,猛虎被辽狩猎之人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因此才会忽然出现在了李三坚等大宋使臣等面前。因猛虎受惊过度,才会骤然发起攻击。   契丹人视女真人如奴,虽完颜沾没喝、完颜斡啜因善搏虎斗熊,为辽帝耶律延禧所喜爱,甚至还敕封了二人官职,但他们在契丹人眼中,仍为奴隶,为下贱的猎奴、直奴。   契丹人对女真人欺凌久矣!   女真人为辽之属国或属部,不但要对辽朝廷承担兵役与赋税,还要纳贡,如人参、白附子、天南星、茯苓、松子、猪苓、白布、马匹等女真人特产,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猎物或捕猎猛禽,如海东青。   海东青属于大型猛禽,体重健壮。雌性比雄性还大。最重可达十余斤。身高三尺左右,两翅展开六尺余。头部羽毛白色,缀有褐斑,上体均呈暗灰色;胸部褐红色,缀有褐斑,尾部纯白色;嘴较厚长,跗蹠只上部被羽,雌雄同色,喙爪像铁钩一样硬飞得即快又高,能捕天鹅、野鸭、兔、狍等禽兽。因此,辽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对此等猛禽是情有独钟的。   辽帝耶律延禧喜欢狩猎,已经达到了痴迷的地步了,平日里除了喝酒便是狩猎,当然就更喜欢海东青了,并于每年春天在鸭子河附近放海东青捕天鹅,捕到第一只天鹅,要摆宴庆贺,名曰“头鹅宴”。   可海东青是种稀有的猛禽,哪里有那么容易搞到手的?就连久居辽东的女真人捕获这种猛禽,也是异常困难的,甚至要与其他部族发生战争,以武力获取。   于是辽朝廷就专门设立了一个官职,名曰“银牌使者”,专门向女真人索取海东青、东珠等物。每岁遣鹰坊子弟趣女真,发甲马千余人入国界,即海东巢穴取之,与五国战而后得,女真不胜其扰。   辽朝廷“银牌使者”,除了过度索取海东青、东珠等物之外,还行敲诈勒索之事,而敲诈勒索的对象除了物之外,还有人。   “银牌使者”到了女真人的地盘后,还逼迫未嫁的妇女来侍寝,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了。后来,使者们还不满足,越来越有恃无恐,竟然发展到只要使者看上了哪位女子,不管她是否婚配、门第高低,都要让她来侍寝。   海东青使者络绎,恃大国使命,惟择美好妇人,不问其有夫及阀阅高者。   女真人早已是羞愤异常,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女真部族首领每年都要到春捺钵朝见契丹皇帝,纳贡朝见,还要负责打通鹰路...   完颜沾没喝两兄弟就是跟随女真首领完颜阿骨打前往中京大定府朝见辽帝耶律延禧,并为其狩猎,捕捉这头猛虎。   “啪!”肥胖契丹武士闻言大怒,挥动长鞭就向二人抽去,边挥舞着长鞭边骂道:“如此花斑大猫,深为大汗所喜爱,居然让它给跑了?没半点用的贱奴,看尔等如何交代?”   长鞭将要及身之极,完颜沾没喝忽然伸手握住鞭梢,与完颜斡啜一起怒视着肥胖契丹武士。   肥胖契丹武士见状更是大怒,仗着自己颇有些力气,一边大声喝骂,一边用力回夺,却如蚍蜉撼树,动不得分毫,反倒是用力过猛,差点被扯下马背...   “直奴造反啦!”肥胖契丹武士大怒,大声招呼着手下,欲对此二人群起而攻之。   “且慢!”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无论他是何族群之人,于是李三坚大声开口喝道。   契丹诸武士与完颜沾没喝两兄弟之间均是以契丹语对话的,李三坚是听不懂的,但宋使之中是有译官的。   译官将发生的事故就告诉给了李三坚。 第九十二章 他乡遇故人   契丹人在入主燕云十六州以前,就已经全面接受了中原人的语言文化和风俗习惯,汉人康默记、韩延徽、韩知古、韩德让等都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辽景宗、辽穆宗直至辽世宗时代的佐命重臣。   辽代历代皇帝和贵族都极仰慕中原文化,醉心于汉化,苦学中原之学。   辽历代皇帝均是以能说汉语自诩,其中辽道宗皇帝耶律洪基修养最高,善诗赋,作品清新雅丽,意境深远。   “昨日得卿黄君赋,碎剪金英添作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即为耶律洪基所做。   上行下效,皇帝如此,底下的当然也是以能说汉语、习汉字为荣,因此契丹人多能以汉语或汉字与中原人交流。   不过虽然如此,宋使臣陈过庭、李三坚出使契丹,还是带了两名译官的,原因就是并非所有契丹人会说汉语或能识汉字的,带上译官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此刻宋译官将发生的变故告诉给了李三坚之后,是的李三坚是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中还有了些恼怒。   敢情这头吃人的猛虎并非自己跑出来的啊,原来是他们赶来的...   你契丹皇帝喜欢狩猎,撵着猛兽四处乱跑,这与李三坚等人无半文钱的关系,可也不能将猛兽撵到大宋使臣的行走路线上来啊,这万一将大宋使臣咬伤,甚至一口吞了,陈过庭、李三坚等人岂不是太冤了?同时必然还会引起两国纷争的。   “且慢!”李三坚心中恼怒,同时也为完颜沾没喝两人抱不平,于是开口对契丹诸武士说道:“本使能够说两句吗?”   “哦...南朝使臣?”   “我等管教家奴,怎么?大使难道有异议吗?”   “模样还是长得挺俊的,就让他说吧。”   “正是,正是,他可是南朝使臣呢,就听听他说什么罢。”   来的契丹武士皆为皇帝亲卫,平日里是嚣张跋扈惯了,就算是大宋使臣,他们也不放在眼中的,就算大宋皇帝赵佶亲至,说不定他们也会戏弄两句的。   众契丹武士均是嬉笑着看着李三坚,言语、神色是无礼之极。   “本使乃是大宋使节!”李三坚见状脸色铁青,手持旌节,指着完颜沾没喝、完颜斡啜大声说道:“奉吾皇之命,出使北朝。尔等管教家奴,本与我等不想干的,可我等路遇猛兽,情势危急之际,是这两位壮士所救。两位壮士驱离了猛兽,令我等转危为安,可尔等前来,却对大宋使臣不闻不问,只顾管教家奴,是何道理?难道北朝皆为此等无礼少教之人吗?既然如此,本使这就回返,也不去什么中京了,汝主生辰,又与我等何干?”   李三坚之言,诸契丹武士虽听得较为困难,但大概意思还是听明白了,那就是宋使遇险,他们却不理不睬的,于是就生气了,打算就此返回南朝,给大汗祝寿之事,也就作罢。   就此惹恼了南朝使臣,从而引起两国纷争,也不是他们所能够担待的,最起码几大车的宋朝廷送给契丹皇帝的礼物将会不翼而飞的...于是诸契丹武士均是面面相觑,无人在敢接话了。   完颜沾没喝、完颜斡啜此刻均是满怀感激之情看着李三坚。   如此关键时刻,可不能与契丹人在中京附近起冲突的,毕竟是寡不敌众的,若是有何意外,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李相公息怒,息怒。”正在此时,一骑疾驰而至,还未下马,就在马上大声呼喊道。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来人不是耶律石又是何人?   “大国使臣,岂容尔等如此无礼?还不快退下?”耶律石气喘吁吁的疾驰而至,下马后呵斥众契丹武士道。   “我等遵大石林牙之命!”众契丹武士见状只好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耶律石,现在改名为耶律大石,为辽唯一的一位契丹进士。   一般情况之下,辽朝廷是不允许契丹人参加汉人科举的,辽以往曾经有契丹人参加汉人科举,随后就被朝廷惩处了。   耶律大石自泉州与李三坚一别后,便回到了契丹,任辽帝耶律延禧宫帐护卫,时间久了之后,文武双全的耶律大石便被耶律延禧所赏识,耶律大石随后求得耶律延禧的允许,参加了汉人科举,并一举及第,成为了辽第一位契丹进士,也是唯一的一位契丹进士。   耶律大石科举及第之后,初为辽朝廷翰林应奉,不久升任翰林学士承旨。辽称翰林为林牙,因此耶律大使又被称作大石林牙。   而翰林学士承旨为何官职?掌制、诰、诏、令撰述,虽为辽南面官之中的官职,虽位居辽行枢密院林牙官之下,但其职权尤重,为辽从三品官职。   李三坚十余年前便为宋六品官员,此时也就是宋五品官员,中大夫、龙图阁学士、礼部郎中,可耶律大石却后来者居上,为辽从三品的官员。虽国不同,但李三坚的仕途之路却远不及耶律大石的。   翰林学士承旨,掌制、诰、诏、令撰述等职掌,是要随时随刻跟随在皇帝周围的,需随时伺候在皇帝身边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今后的前程将会是不可限量的。大宋当下的太宰蔡京曾经也在宋朝廷任此官职,现在蔡京能够飞黄腾达,与此也是不无关系的。   因此诸契丹武士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敢得罪这大汗面前的“红人”。   “石头,呃...不对,科举及第,做官了,那么该为大官人了,耶律大官人,别来无恙乎?”李三坚奉旨出契丹,如何不先了解辽朝廷的官袍?于是见耶律大石一身辽朝廷从三品的官袍,微笑着看着耶律大石说道。   当年耶律大石辞别李三坚之时,就说要会辽参加科举,因此李三坚此时猜到了他当已是科举及第、金榜题名了。   同时李三坚也万没料到耶律大石居然升官升得如此之快,数年不见,便为辽朝廷的高官重臣。   难道契丹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吗?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道。   “在李相公面前,小可不敢以‘大官人’自居。”耶律大石拱手以汉礼向着李三坚施了一礼后说道:“数年不见,李相公可好?”   李三坚当年可是对耶律大石有恩的,同时还教授他汉学,可谓是耶律大石的半师半友,因此耶律大石对李三坚是恭敬有加。   不过耶律大石平步青云,面上不免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他娘的,你得意个屁啊!李三坚察觉到了耶律大石的得意之意,于是心中大骂耶律大石道,就你肚中那点笔墨、才学,也就是在契丹了,若是在大宋,还进士?进士毛你都摸不到,要知道在大宋有多少才学之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却名落孙山。   同时也许是因为耶律大石的身份为契丹人,还是契丹皇族之姓,从而才金榜题名的。   契丹皇族好不容易参加一次科举,若是名落孙山,岂不会丢了契丹皇族的脸面,为他人所耻笑?   “呵呵,不过是时光荏苒,也无所谓好与不好。”虽李三坚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的,不过脸上并未露出半点异状,只是指着完颜沾没喝、完颜斡啜两兄弟笑问道:“耶律大官人可否看在李某的薄面,不必为难此二人了?”   完颜沾没喝、完颜斡啜两兄弟毕竟对李三坚算是有救命之恩的,因此李三坚替他二人求情。   女真人先灭辽,后灭宋,李三坚当然是知道的,可又能怎样?难道力毙他们于刀下或者大肆挑拨,利用契丹人之手杀了他们?这是不可能的,原因其一是女真人多了去了,杀此二人又有何用?其二就是李三坚为宋臣,而非辽臣,不过是奉旨出使契丹的宋臣而已,因此断不可参与这种事情当中去的,若是贸然参与,必然会为辽朝廷认为李三坚是挑拨离间,到时候就是后果难料了。   况且此二人确实对李三坚等人有些救命之恩的,且此二人,特别是名为完颜沾没喝之人,是如此的英雄了得,李三坚又岂能恩将仇报?非但如此,李三坚还起了爱才之意。   若是李三坚将此二人骗到大宋,岂不是大宋会多了两名猛将?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   若说李三坚知道完颜斡啜即为兀术,也就是完颜宗弼,完颜沾没喝即为粘罕,也就是完颜宗翰,不知又作何感想?   “李相公如此说,本官岂有不允的道理?”耶律大石点点应了一声后,就吩咐完颜沾没喝两兄弟道:“你二人还不多谢李相公?”   “多谢李相公,多谢大石林牙?”完颜沾没喝、完颜兀术二人闻言互视了一眼后谢道。   “服侍南朝使臣前往大汗宫帐吧。”耶律大石点头吩咐二人道。   “宫帐?汝主不在城中?”李三坚闻言奇道。   “这...”耶律大石闻言有些难为情的答道:“大汗正在附近狩猎呢。”   一个喜欢字画,一个沉迷于狩猎,这哥俩...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摇了摇头后,就翻身上了“啸风”的马背。 第九十三章 各怀鬼胎   “哎,大石。”骑在马上的李三坚叹了一口气后对耶律大石说道:“李某知道你契丹人,是逐水草而居,以畜牧、田鱼为生,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相公...”与李三坚并骑而行的耶律大石闻言说道:“在泉州之时,你我便是无话不谈,此刻只你我二人,李相公有话但说无妨。”   耶律大石接到李三坚等宋使臣之后,便向辽帝耶律延禧狩猎行在之处走去。   一路之上,耶律大石对大宋正使陈过庭一副爱理不搭的模样,却对副使李三坚极为热情,甚至还有些向着李三坚献殷勤的模样...骑着马一直跟随在李三坚身边,与李三坚谈天论地的,如此令陈过庭感动异常纳闷。   不久前,李三坚居然认识一名契丹高官,已经使陈过庭感到惊异了,此时陈过庭是更加的诧异。   据陈过庭所知,李三坚并未来过北地的,更未出使过契丹,可他为何识得一名契丹人,还是一名契丹朝廷高官?陈过庭是百思不得其解。   李三坚见耶律大石如此说,于是点点头,直言不讳的说道:“但凡这世上之事,过犹不及,物极必反,持而盈之,不如其已。好游畋之事,不忘本性,本是件好事,可耽于游畋,却非妙事也。”   李三坚这一路之上,听得最多的便是辽帝耶律延禧游猎之事,耽于游猎,生事扰民,不理国政,路上李三坚等人亲眼所见的无数猎场便是佐证。   按说辽帝耶律延禧再昏聩无能,再耽酒嗜音,再穷奢极欲,与李三坚有何关系?又与宋有何关系?   可李三坚心中非常清楚,辽自从与宋签订“澶渊之盟”后,在一定程度,在一定时候,在一定情况之下,辽便成为了宋北部的一道屏障,今后将要崛起的女真欲南下饮马,必先平辽。若辽灭,宋就危在旦夕了,所谓唇亡齿寒,就是这个道理。   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宋帝赵佶再怎样的昏庸无能,但他毕竟为大宋天子,为一国之君,同时赵佶虽怀疑过李三坚,将其羁入大狱,使得李三坚差点就命归黄泉,同时李三坚心中也是颇为怨恨赵佶。   随后宋帝赵佶还是宽恕了李三坚,虽未重用李三坚,但却是官了官,因此总的来说,宋帝赵佶还是善待李三坚的。   因此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李三坚就有必要提醒一下耶律大石了,希望他能劝谏辽帝耶律延禧,提防女真人,辽安全了,大宋方能安全。   于公,李三坚必须如此,于私,李三坚也必须如此。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赵佶完蛋,完蛋的可不不止他一人的,而是整个大宋,赵佶遭殃,遭殃的也绝不止赵佶一人。要知道此刻李三坚的满门老幼还在东京开封府被当作人质呢,就算赵佶并未将李三坚的家人当作人质,但此时李三坚无论去哪里,其家人定是不会再跟随他走了,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为显而易见之事。   因此李三坚为了自己家人也必须这么做的。   “李相公之意,大石又岂能不知?多谢李相公了,不过...”耶律大石闻言也是叹了口气后说道。   何止耽于游畋啊?李三坚不太了解辽朝廷状况,可耶律大石又岂能不知?耶律大石不但知道,还知道得很细致。   目前辽帝耽于游畋,马鞭所指,皆为猎场,是极度的扰民害民,令辽民是怨声载道的,是民不聊生。非但如此,还邪正不辨,任人唯亲,是亲佞人而远正直,并拒听忠言。   辽北府宰相萧兀纳,是两次冤案洗劫后的硕果仅存者,曾冒险保护延禧,力主以耶律延禧为嗣,是有拥立之功的,其后萧兀纳因屡进直言而招致怨恨,虽耶律延禧尊其为太傅,却将他赶出了朝廷,任地方节度使去了。   如辽忠直之臣耶律石柳等人也是如此,因献忠言而获罪,或死或贬的。   辽帝耶律延禧是亲佞人而远正直,宠信殿前都点检萧胡笃,枢密使萧奉先、萧保先、萧嗣先等外戚,由着他们这些人把持朝政。   而萧胡笃、萧奉先之流为何人?他们无军、政才干,专以阿谀取容,为固宠保位,不惜祸乱朝纲,排除异己,尽斥忠直人士,引荐逢迎取媚、贪污误国之辈,使辽之朝政是每况愈下,此刻已经达到了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地步了,已经达到了偏听偏信、众叛亲离之地步了。   “不过什么?”李三坚闻言伏在马鞍之上,并借机抬了抬屁股后问道。   骑在马鞍之上,时间久了,其他还好些,屁股却是被膈得隐隐作痛,难道他们契丹胡虏不痛吗?李三坚瞄了一眼稳如泰山的耶律大石的屁股后,开口问道。   “不过...”耶律大石感觉李三坚的目光有些不对,于是看了一眼李三坚后,想说些什么,却又摇了摇头后说道:“李相公之意,大石心中明白,可此时大石想说的是,汝主也是如此吧?花石纲之事,大石是略有耳闻的。就连你李青天忧于国事,愤而上书汝主,并因此下了大狱等事,大石也是略知一二的。”   哥俩所侍候的主子都是这副德性,你就大哥不说二哥了吧?耶律大石此刻心中忽然感到暗暗好笑。   “我...这...哎...”李三坚无言以对,又是长叹了一声后道:“身为臣子,为君为国为民,当尽力而为,至于成事与否,就凭天意了!”   耶律大石说得太对了,宋帝赵佶、辽帝耶律延禧都是一般模样,李三坚心中暗道,一个沉迷于古玩字画、奇花异草、奇石美玉等等,一个耽于游畋,简直就是各好各的,是各有所好,且沉迷于其,不可自拔。   而且两人均是亲佞人而远正直,拒听忠言。宋帝赵佶宠信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之辈,辽帝耶律延禧宠信萧胡笃、萧奉先之辈。   李三坚是不止一次的,或旁敲或侧击,提醒赵佶,可他却置若罔闻的,根本听不进去。   兴国之君是大不相同的,可亡国之君却是大同小异的。   “李相公所言甚是。”李三坚此言一出,耶律大石又能怎样?还能怎样回答?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哦,这么说,大石你准备死谏了?《忠君道德》有云,文臣死谏,武臣死战,大石你文武兼备,确应死谏之。”李三坚闻言笑道。   “李相公此言差矣!大石再怎样狂妄,也不敢自称文武兼备。李相公乃是天下文魁,大石难及相公之万一,且你李相公泉州练军,练出了一支天下雄师,大石兵事也难及相公之万一...”耶律大石闻言哈哈笑道:“因此你李相公怎样,我耶律大石也当怎样,你李相公死谏,大石也愿步入相公之后尘也!”   李三坚泉州强军、练兵之举,说纯粹为了大宋,耶律大石是打死不信的。   狐狸的尾巴,已初现端倪,并且已被耶律大石察觉到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也是大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相顾而笑。   “只可惜,哎,只可惜...”两人各自心怀鬼胎李三坚随后收住了笑声,苦着脸说道。   “哎,相公有话直说便是,此处只你我二人,当年大石也是相公的心腹呢,你又何必吞吞吐吐的?”耶律大石见状叹道。   两人是单独并骑而行的,身边并无旁人。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将福建黑旗军之事,将黑旗军被大宋朝廷拆了个七零八落之事,详细告诉给了耶律大石。   “奸佞误国,真乃是可恨,可叹也!”耶律大石听完后,不由得叹道。   李三坚泉州强军练兵之法,对耶律大石是颇有启发的,若是整个大宋都依李三坚之法练军,说不定真能练出一支强军,到时候也许就连辽都不一定是宋军的对手呢。   因而此时的耶律大石是既感可惜,又感到有些放心。   如此本事了得之人,大宋朝廷居然不用,居然不重用?居然闲置起来,做什么礼部官员...   “哎,李相公啊...”耶律大石面呈惋惜之色,对李三坚说道:“此事也是老生常谈了,当年大石曾经请你入辽,被你拒绝了,此时大石还是这句话,宋不用你,我大辽用你。若是你前来大辽,如此次出使,干脆就不走了,如此大石愿以满门老幼保举你,在我大辽为官,以李相公的本事,必然为吾皇所重用。至于李相公担心家人,此事也不必在意,大石请吾皇下国书要人便是,难道南朝朝廷还能不放人不成?”   又来了,这怎么可能?李三坚瞪了耶律大石一眼后说道:“李某的家人可迁至北地,可李某的祖坟,李某的根却在南方,难道你还能迁来不成?此事休要再提了,否则休怪李某无义。”   “此为大石多言了。”耶律大石闻言无奈的说道。 第九十四章 随驾狩猎   “呜......呜......呜......”   辽中京大定府一片旷野之中,响起了一阵低沉而又及远的号角声,在号角声中,无数契丹武士,或挺旗枪,或架鹰,或引弓,或执小旗,跃马而出,追逐着四处奔散的各种猎物。   无数猎人、军卒将虎、豹、狼、兔、狍等各种各样的猎物从灌木丛、树林等处驱赶出来,以供辽皇帝陛下耶律延禧等人围猎。   契丹武士之中有人纵马挺旗枪搏虎;也有人飞马张弓射鹿;有数名骁骑骑马突入围中举骨朵杖击打奔鹿。骁骑突入鹿群乱打,顿时使鹿群惊慌奔窜,于是契丹骁骑或张弓或挺枪追逐着奔散的奔鹿,奔鹿或死或伤,发出一阵阵的哀鸣声。   猛虎被追逐,绝望的跃起做哀痛逃奔状,猎鹰也是自半空中疾落,扑地逐鹿逐野兔。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好一片围猎的热闹场景!   辽帝耶律延禧生辰将至,也恭贺其生辰再好不过就是举办一场大型的围猎,于是乎,辽朝廷便出动了数千契丹皮室亲军及临时征召来的翰鲁朵户,举办一场喧嚣热闹的围猎,恭喜辽皇帝陛下生日快乐...   随行的还有辽皇后萧夺里懒,耶律延禧的长子晋王耶律敖卢斡,次子梁王耶律雅里,次女耶律骨欲,三女耶律余里衍等人,耶律延禧的长女因体弱多病,从而留在了上京临潢府,并未跟随耶律延禧来中京巡游。   另外就是一众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内侍、宫女等等。   “果然北人善骑也!”宋出使辽的生辰正使陈过庭看着剽悍的契丹骑兵惊叹道:“我天朝可无如此剽悍的骑军啊。”   陈过庭、李三坚出使辽,辽帝耶律延禧在哪里,陈过庭、李三坚等人当然也要去哪里,此时赶着几大车礼物准备觐见辽帝耶律延禧之时,正赶上围猎,于是就来到了此地,看到了契丹人围猎的场景。   虽然是在围猎,但辽皮室军军容还是较盛的,人强马壮、旗帜鲜明,是颇具威势,纵马疾驰围捕猎物之时,就跟千军万马正在冲杀一般。   “北人所倚仗的便是骑军。”李三坚闻言点头赞同道:“他们虽在围猎,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却似在行军作战一般,还颇合兵法。宾王兄,你仔细看,契丹人是采取的中央突破、两翼包抄之策,先使精兵骁骑自中突入,扰乱敌阵,随后就是两翼包抄,先以弓箭乱其阵,待敌慌乱、退却之时,即行掩杀。而掩杀也并非欲将敌一鼓而歼,乃是先驱敌、乱敌,其后待敌慌乱、溃不成军之时,他们才会大举杀入,边追边杀,边杀边追,敌也就是越杀越乱,越乱越慌,直至一溃千里,大败亏输。”   “不过是一场狩猎而已,居然被你看出如此之多的道理?”陈过庭闻言转头看着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微笑着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北人善骑、善射、善猎,无论是哪个族群,都是大同小异的。   北人喜欢狩猎,他们在长年累月的狩猎之中摸索出了战阵之法,对于他们来说,作战既是狩猎,狩猎既是作战。   就如这一场契丹人的狩猎,看起来是场围猎,其实也可以看成是一场作战,看成是一场战场厮杀。   李三坚虽未经历过与北方骑兵的战争,当然也未看过一场真正的与北方骑兵的战阵厮杀,但李三坚知道草原之中狮群是如何追逐、狩猎水牛群的。   草原野牛,体型最大的,体重重达两千斤上下,皮厚蹄大,皮粗肉厚的,体态健硕,头上还有一对中者立毙的牛角。一头野牛与一头成年狮子对峙是丝毫不落下风的,而野牛群的数量是极为庞大的,是远超只有区区数头或数十头狮子的狮群的。   之所以野牛沦为猎物,沦为狮子的口中的猎物,而狮子却成为了猎手,究其原因,不外乎有二,其一就是狮子凭借其尖牙利爪,凭借其无比迅捷的速度,进可攻,退可守,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迅速撤离,野牛或野牛群根本就是望尘莫及,根本拿狮子没有半点办法,是无可奈何的,这种情形,与宋军步卒与北虏骑兵作战是何其相似。   第二个原因就是狮子或狮群的战术,狮子或狮群是拿一个严阵以待的野牛群是毫无办法的,因此狮子或狮群采取的策略就是,先是利用吼声或尖牙利爪惊扰野牛群,令其惊慌失措,野牛或野牛群受惊后,就会四处奔逃,而在逃命过程之中必然是阵型大乱,必然会露出破绽,而狮子或狮群就会紧咬住野牛群不放,一旦发现落单的,一旦发现野牛群的破绽,便会一拥而上,集中优势兵力,围攻这头落单的野牛。   虽不能说契丹军或北方其他部族的军队,作战之时与狮子捕猎野牛是完全一致的,但其中定必定是有其共通之处的。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李三坚一边骑马向着耶律延禧的宫帐走去,一边细细的观察着契丹人狩猎。   其实北虏骑兵作战的方法或策略,除了李三坚之外,大宋之中还是有不少有识之士是了解的,了解程度甚至远超李三坚,但对其却是无可奈何的,原因当然是不言而喻的,就是北虏来无影、去无踪的骑军。   宋是以精绝大阵闻名于世的,如宋太宗皇帝的平绒万全大阵,另外就是其精锐的的重甲步兵,犀利的弓弩等等。   需十四万人上下及各种军械方能布成的平绒万全大阵,宋太宗皇帝等人打算以此对付北方骑兵。   可平绒万全大阵实战效果却是不佳,取得的战绩平平无奇,甚至还曾经落败过,如太宗皇帝图复幽州的高梁河之战。   十四万人加上各种军械布成的平绒万全大阵当然是坚固无比,正面攻击,几无攻破的可能,无论你来多少兵马,无论你是骑军还是步军。   可待你布好大阵之后,人家不跟你打了,根本不会与你正面交锋,而是饶过大阵,攻击你的后方,或断粮道,或断水道,或攻击你的辎重,或攻击你后方城镇,使你首尾无法兼顾。   马是可以移动的,人也可以移动,可一些沉重的军械或防御器械是不便于移动的,如拒马、鹿砦、投石机等等等等。   因此宋步卒对付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军,根本是毫无办法,只能被动挨打,一不小心,反倒会被对方趁虚而入,从而一溃千里,大败而归。   必须找到遏制其骑兵的办法,才能有一战之力,李三坚心中暗道。   “呜......呜......呜......”陈过庭、李三坚等人走到辽帝耶律延禧的宫帐之时,又是响起了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在号角声中,一行上百骑冲出了宫帐,立在了宫帐辕门之下。   辽帝耶律延禧听闻宋使抵达,是亲自领人出来迎接了。   “大宋使臣拜见北朝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福金安!”陈过庭、李三坚望见耶律延禧后,不敢无礼,连忙下马,持节上前拜见耶律延禧道。   “免礼,免礼,两位大使一路辛苦了。”一身戎装的耶律延禧挥了挥手,笑呵呵的对陈过庭、李三坚说道。   辽帝耶律延禧倒是一口的流利汉语,且声音洪亮,令李三坚等人听得特别舒服。   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见到辽帝耶律延禧,于是在躬身施礼的同时,不由得偷偷抬头细细的打量了辽帝耶律延禧一番。   只见耶律延禧年三十余岁、不到四十岁的模样,模样长得与一般契丹人有所不同,模样长得较为清矍,眉清目秀的,修剪得异常齐整的八字胡挂在上唇之上,颚下蓄着长须,显得较为威严。   耶律延禧没戴帽子,露出了髡发,前额留一排短发,两鬓各垂一辫。   耶律延禧相貌倒是出众,只不过眼睛下面已经出现了些许眼袋,这应该是酒色过度所致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耶律延禧右手握着一张红色宝弓,左臂还擎着一头淡红色的海东青。   在宋使施礼、献词、献礼之后,耶律延禧笑嘻嘻的对陈过庭、李三坚说道:“两位大使远道而来,必是车马劳顿的,按说当去驿馆歇息,可朕将去猎禽,不知两位大使可否随行?不去也可,朕也不勉强,就命人领你们下去歇息便是。”   李三坚闻言与陈过庭对视一眼后,躬身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吾等愿随大汗游畋。”   不过是想显摆显摆而已,李三坚心中暗道,正好自己还没看够呢,跟随他游猎一番,又有何妨?   但凡宋使出使辽,辽朝廷总是要在宋使面前炫耀一番的,以彰显大国之威。   在辽看来,辽居于北,而宋居于南,以北镇南,首先是辽在气势上是盖过了宋,其次辽的国土面积是超过宋的,因此辽往往以上国自居。 第九十五章 夜郎自大   “李大使,你这胯下坐骑...?为何名?为何处所得?”   辽帝耶律延禧胯下坐骑也是一匹神驹,名为“赤露紫”,产自大宛国,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强,可日行千里,奔驰如电。   狩猎过程之中免不了需纵马疾驰的,“赤露紫”奔驰起来,基本上是一骑绝尘的,全力奔驰,能将耶律延禧的一干手下甩得远远的。   可此时耶律延禧纵马疾驰,将一干手下甩得远远的,回顾左右,只李三坚一人一骑紧随在侧,如此令耶律延禧是万分惊讶。   李三坚胯下坐骑名曰“啸风”,不但能够轻松跟得上“赤露紫”,还显得颇有余力的,还显得颇为轻松。   此刻“赤露紫”已经跑得身上已经出了不少细汗了,而“啸风”却如闲庭漫步一般。   而更令人惊奇的便是,“赤露紫”似乎是有些害怕“啸风”,当“啸风”靠近之时,“赤露紫”垂着马头,不敢看“啸风”,“啸风”却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耶律延禧是异常惊异的看着李三坚及其胯下“啸风”问道,艳羡之意是溢于言表。   耶律延禧此生之中喜好狩猎、美人、美酒、马匹、奇珍异宝、各种兵器等等,不过耶律延禧最喜欢的还是狩猎,而狩猎没有一匹好马是不行了,辽不缺马,因此耶律延禧收集了无数匹良马。   不过耶律延禧所收集的所有马匹,可没有一匹比得上“啸风”的,无一匹能与其比肩,也许在整个大辽也找不出能与“啸风”比肩的马匹,因此耶律延禧是异常的惊奇与艳羡。   宋朝廷可是送了耶律延禧数车贺礼,可连“啸风”一根寒毛都比不上,耶律延禧心中暗道。   “大汗...”李三坚闻言在马上,不吭不卑的拱手答道:“此马名曰‘啸风’,为李某于泉州所得,乃是在狂风闪电之中孕育而生的。‘啸风’虽为李某的坐骑,可李某从未将其视作马,而将其视为李某生死与共的挚友。”   李三坚此言一出,基本上就是一口回绝了耶律延禧,断绝了他的念想。   耶律延禧虽为辽帝,而非宋帝,非李三坚的君上,可毕竟他是一国之君。按常理,一国之君喜欢李三坚的坐骑,李三坚当双手奉上,以讨得耶律延禧的欢心,耶律延禧一欢喜,必将也会回礼甚重,同时在国书之中也许对李三坚大加赞赏,李三坚回到开封府之后,也许也会因此加官进爵的。   但就如李三坚所言,“啸风”已被李三坚当做是自己的挚友了,绝不容他人染指的。   就算他人能够染指,也近不了“啸风”之身的,“啸风”也是除了李三坚之外,决不允许他人驾驭的。   “啸风”也似乎是听懂了李三坚的话般的,欢快的嘶鸣了一声,驮着李三坚,迈着碎步,围着耶律延禧绕了半圈...   “哦,原来如此,南朝也有如此神驹?真乃是件奇闻也。”耶律延禧闻言仍是心有不甘的看了“啸风”一眼后说道。   李三坚没有献出“啸风”的意思,耶律延禧也不便开口强索的。   “北朝有的,我大宋亦有,北朝没有的,我大宋也有。”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   “李大使,此言言过其实了吧?”此刻耶律延禧的一干臣下、护卫、随从方才赶到,辽兰陵郡王、枢密使萧奉先拍马赶到之后,正好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于是气喘吁吁的说道:“我大辽乃是炎黄中国正统,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怎不及你南朝?我大辽所产健马也是傲视天下,你南朝除了会造船、会纺丝之外,还能养马?你南朝有养马之地吗?”   萧奉先此言就是在讽刺宋数次北伐,欲克复燕云十六州,而数次败北,永远的失去了燕云十六州。   “哈哈哈哈!”诸辽人闻言一起大笑不已,就连耶律延禧闻言也是得意的捻须微笑着看着李三坚。   耶律延禧倒是想看看李三坚这个大宋状元郎如何辩驳萧奉先。   辽翰林学士承旨耶律石欲待说些什么,却是看了看李三坚之后,就沉默不语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中国?何谓中国?”李三坚闻言倒也不慌张,也不羞恼,只是微微一笑后反问道。   “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国,居天地之偏者曰四夷。我大辽便居天地之中,为炎黄中国正统!”萧奉先答道。   契丹人是源于东胡,随后由东胡分离出来的鲜卑人,为契丹人的祖先,而东胡或鲜卑早已自称为炎黄子孙。   同时无论是契丹人还是东胡、鲜卑人均是认为他们为有熊氏或帝喾少子厌越的后代,而有熊氏或帝喾少子厌越均是皇帝的子孙,因此契丹人也是炎黄子孙。   而契丹人又认为他们所居住的地区“北极”是天地之中,同时契丹人占据了燕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有又为中原之地,为古之“九州”之一,因此契丹人便以中国自居,不过也承认汉人的朝廷宋也为中国。   说到正统,契丹人当然以辽为炎黄中国正统自居的。   “居天地之中?”李三坚闻言哈哈一笑后说道:“你北朝非天地之中,我大宋也非天地之中也。”   都不是?那么哪里是?众人闻言均是感到异常纳闷,一起诧异的看着李三坚。   此刻辽帝耶律延禧诸皇妃、皇子、公主等均是骑着马过来了,见双方忽起争执,也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李三坚,特别是皇长子,晋王耶律敖卢斡与耶律延禧第三女,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   晋王耶律敖卢斡喜欢读书,喜欢汉学,为辽文妃萧瑟瑟之子。文妃萧瑟瑟也是喜欢读书,喜欢汉学,特别喜好汉家的诗词歌赋,并为耶律延禧所宠爱。   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为辽帝耶律延禧第三女,其母也是文妃萧瑟瑟,今年才十余岁。   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长得异常乖巧可爱,为契丹不可多得的小美人,辽帝耶律延禧最喜欢的便是他这个女儿,并赐封号“蜀国公主”,也是耶律延禧所有女儿当中唯一一个得到封号的。   母亲喜欢汉学,喜欢吟诗填词,当然也会影响到她的子女的。   耶律敖卢斡、耶律余里衍为亲兄妹,此时一起转头注视着李三坚,均是想听听这个来自南朝的状元郎之高论。   “大汗,可借纸笔一用?”李三坚见众人怪异的神情,于是微微一笑问向耶律延禧道。   “当然可以,大石给他纸笔便是。”耶律延禧闻言点头吩咐耶律大石道。   作为一个掌制、诰、诏、令撰述的官员,当然会随身携带笔墨纸砚的,于是耶律大石下马取出笔墨纸砚,走到了李三坚面前,瞪了李三坚半响,才将笔墨纸砚递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李三坚微微一笑,便翻身下马,对耶律大石说道:“大石,研墨吧。”   “我...你...哎...”耶律大石闻言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堂堂从三品的大辽官员,却被他当作书僮使唤...   不过耶律大石从前确实做过李三坚的长随,并且此时在这种情况之下,耶律大石也只好叹了口气,就着一张侍卫搬来的书案给他研墨...   “契丹人为炎黄子孙,李某也不否认,汉人也是炎黄子孙,想必你们也不会否认吧?”耶律大石研好墨之后,李三坚一边在一张白纸之上写写画画,一边说道:“无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甚至奚人、渤海人、女直人、黎人等等,均为炎黄子孙,北朝与南朝实为兄弟之邦也。”   在李三坚眼中,在这片土地的生活的人,无论他是何等族群,均为炎黄子孙,而不会像宋某些人,狭隘的认为只有汉人才为炎黄子孙。   “李大使所言甚是!”耶律大石一边接着研墨一边大加赞同道:“澶渊之盟后,我大辽为兄,宋为弟,两国便永为兄弟之邦,两国百姓也就安居乐业、永享太平了。”   宋帝耶律延禧、宋使陈过庭等人等诸人闻言一齐点了点头。   李三坚话说得好听,耶律延禧此时不由得增添了不少对李三坚的好感,此前的一丝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   要知道宋人之中的大多数人,是拒绝承认契丹为炎黄子孙的,一般将契丹人称为“虏”、“夷”、“蕃”等等。   其实李三坚心中有时候或者无契丹人在场之时也是将契丹人称为“虏”、“夷”、“蕃”的,可耶律延禧又哪里知道?若是他知道的话,必然会大骂李三坚为“伪君子”...   而宋生辰正使陈过庭虽不知道李三坚想干什么,但心中清楚,李三坚断不会做出有辱大宋颜面之事的。   宋使使辽是绝不能让契丹人小觑大宋的。   “西南有国,名曰‘夜郎’,其主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李三坚随后缓缓的说道。 第九十六章 无言以对   “东面有国,名曰‘日本’、‘高丽’等;东南面有国,名曰‘麻逸’、‘三佛齐’等;西南有国,名曰‘大理’、‘占婆’、‘真腊’、‘交趾’等等;西面的蕃国就更多了,有‘吉尔王朝’、‘花剌子模’、‘基辅大公国’、‘塞尔柱帝国’、‘拜占庭帝国’、‘阿拉伯帝国’、‘阿尤布王朝’、‘瓦希德王朝’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李三坚指着自己画成的一张简单的世界地图说道。   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世界地图虽画得简单,但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些国家,却是在地图之上标注得清清楚楚的,并且还画着一些简单的建筑,以示这个国家的特征,如阿拉伯帝国信奉伊斯兰教,便以清真寺代替,大理国信奉佛教,便以佛寺代替。   世界地理知识对于李三坚来说,是常识,又岂能不知?同时李三坚为泉州市舶司提举多年,而泉州来往的世界各地的商人甚多,李三坚只要稍加询问、区分,便能知道为哪国的商人。   并且世界地图在宋还是有据可查的,这种地图只不过不被称为世界地图,而被称作“华夷图”。   李三坚简单而不失精美的世界地图,顿时将耶律延禧、陈过庭、耶律大石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的,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多的国家,这些国家之中的大多数对于耶律延禧等人来说,不要说去过了,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耶律敖卢斡、耶律余里衍兄妹二人更是兴奋得凑到世界地图跟前,是细细的观看,边看两人还低声议论不已。   无论怎样,李三坚学识渊博,这是确定无疑了。   “大汗...”耶律大石开口对耶律延禧说道:“李大使曾为泉州市舶司提举,见过不少往来泉州的客商的。”   “原来如此。”耶律延禧点点头问向李三坚道:“不知李大使绘出此图为何意啊?”   “回禀大汗。”李三坚闻言答道:“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国,可天下如此之大,中又在哪里?北朝可称中国,我大宋亦可称中国,但不可行‘夜郎’之事。天下之大,是超乎想象的。”   “呵呵,‘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国’这句话可是你南朝大儒石介所言呢。”萧奉先有些得意的对李三坚说道。   无论这句话正确与否,伤害的可是你南朝的颜面,萧奉先心中不无得意的想到。   “不过是孤陋寡闻而已。”李三坚闻言摇头看着萧奉先笑道:“坐井观天之事,也并非我大宋独有吧?”   “孤陋寡闻、坐井观天?我看不见得吧?”萧奉先仍是不服气的说道:“我大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控弦之士百万,威服诸夷。岁岁万邦来朝,如此不是大中国正统,又是什么?难道是你南朝吗?”   萧奉先此言的意思有两层含义,其一就是炫耀大辽的威风,其二当然就是贬低宋。   宋每年也有万国来朝的,但却只是辽、夏、高丽、回纥、于阗、三佛齐、真腊、大理等区区十数个邦国,与大唐全盛时期真正的万国来朝可是差远了,不可以道里计。   “汝此言差矣!”李三坚闻言对萧奉先说道:“你北朝疆域辽阔,我大宋也非弹丸之地,也同样是疆域广阔。大宋疆域是不如北朝,但人口、物产、税赋等等却是远超你等北朝的,我大宋共计两千又数百万户,人口约计一万万三千余万,而你北朝又有多少户,多少人?一千万人,还是两千万人?”   耶律延禧、耶律大石、萧奉先等人闻言均是沉默不语,辽人口峰值也未超过一千人,仅凭这点,就与大宋差远了。   “除了人口之外。”李三坚接着说道:“我大宋岁产粮三万万斤上下,瓷器、丝绸、盐铁、茶叶等等更是不计其数。而你北朝有什么?除了马之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诸辽人闻言均是沉默不语,面带羞愧之色,辽除了马匹,一些矿产之外,其他也就是些粟、麦、稻等等,根本无法与大宋相比的。   “人口多,当然产的也多的...”半响之后,耶律大石低声嘀咕道。   耶律大石心中真是郁闷,李三坚为何人?天下闻名的善辩之士,你与他辩论,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非也!”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华夏民族的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我大宋之世也!我大宋名士数不胜数,晏殊、欧阳修、张先、晏几道、范仲淹、柳永、苏洵、苏轼、苏辙、王安石、曾巩、李公麟、张择端、米芾、米友仁、黄庭坚、司马光等等等等,个个为杰出之士,个个为天下闻名之士也!请恕李某孤陋寡闻,你北朝有如此人物吗?或者说有人能与其比肩吗?若是有,何不说了听听?”   诸辽人,包括耶律延禧、耶律大石,又是一阵沉默不语,个个面带惭愧之色,契丹人除了辽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之外,其他人物好像都拿不出手了...   李三坚口中所言的这些个名士,不但名闻于宋地,就连辽地也是如雷贯耳的,可谓是闻名于整个天下,估计外邦之人也是知道的。   “哈哈,翰韧所言大是也!”陈过庭听闻之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子的骄傲,豪情万丈的说道:“我华夏杰出之士,如群星璀璨耳。李翰韧如此说,陈某也忍不住要唠叨两句了,我大宋火药、指南针、活字印刷术,冠绝于天下,此与人多人少,又有何干系?”   “宾王兄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人多、钱多、物产多,会做诗填词等,又有何用?待我大辽铁骑南下饮马,一切都会化作乌有,此等淫靡之物又有何用?”萧奉先见李三坚、陈过庭两人相互附和,是狼狈为奸的,将大辽贬的是一无是处,于是不由得恼羞成怒道。   “正是,若我契丹铁骑南下饮马,你南朝又拿何抵挡?凭你们的文人士子吗?还是工匠?”耶律延禧闻言连连点头道。   什么兄弟之邦,什么互享和平,这些只是冠冕堂皇之言罢了,无论是辽还是宋。目前辽、宋能够维持现状,不过是实力不济而已,若是实力达到了压倒之优势,必将会挥师南下或挥师北上,无论是辽还是宋。   契丹人性情直爽,此时不加掩饰的将自己的野心暴露了出来。   “大汗!”李三坚闻言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恼怒,沉下脸后答道:“其一,北朝与大宋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所获,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故北朝臣下争劝举兵者,此皆其自谋,非国计也!其二便是,若北朝之军南下饮马,其胜负犹未可知也!我朝文人士子虽多,但更多的乃是慷慨悲歌之士也!我华夏乃是礼仪之邦,对待友善之人,皆以礼相待,若是外族凌辱,我华夏儿女定也会不堪外辱,愤起与之抗争,定也会是奋战到底、不死不休!”   “李翰韧所言大是,大是也!”李三坚慷慨之言,不禁令陈过庭肃然起敬,于是大声附和道。   “哈哈,哎,哎,两位大使,朕不过是句戏言而已,你们这又是何必呢?”耶律延禧哈哈大笑数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笑着问向李三坚道:“吾见奉使之人,惟汝三坚不可量也,因问南朝如卿人才有几?”   “臣斗筲之器,不足道也。本朝人才胜如臣者,车载斗量,不可数计。”李三坚对曰。   耶律延禧态度转变,李三坚也以臣自居了,宋帝、辽帝是兄弟相称的,因此宋使是可以以臣自称的,并不算是违制,但却略显谄媚...   “陛下,猎物已围至。”萧奉先此时终于清醒了,口才之辩,自己绝非李三坚的对手,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哦,哦...”耶律延禧也是自觉有些丢人,于是取下红色宝胎弓,纵马扬鞭,疾驰而去。   陈过庭、李三坚及契丹众人也骑上了健马,跟随耶律延禧而去。   “李相公,若南朝均如你一般,那么宋必横扫六合啊,只可惜,呵呵,只可惜啊。”耶律大石骑马奔至李三坚身边后,低声笑道。   只可惜什么?李三坚心中暗恼道,耶律大石之意就是,大宋目前是佞臣当道,李三坚是难有作为的。   李三坚想开口反驳,却又是无言以对,只好恨恨的叹了口长气。   “彩,彩,彩!”   “大汗神箭,天下无双!”   “大汗神箭,天下无人可以匹敌!”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日耶律延禧大展神威,射出去的箭,是箭箭命中,箭箭不落空,或者说是无论是否命中,是箭箭都有收获...   诸皮室军契丹武士也是一边大声欢呼,一边纵马疾驰,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场面甚是喧嚣热闹。   辽皮室军,自有辽以来,便是一支劲旅,为皇帝亲领的精锐兵马,为辽历代皇帝的心腹精锐兵马。 第九十七章 不容小觑   辽兴国之后,辽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简天下精锐,聚之腹心之中,得兵马精锐者三万人为其护驾亲军。   太宗耶律德光时定名为皮室军,始置左、右皮室详稳或称南、北皮室详稳,分领左、右二军。后又增设黄皮室详稳、敌烈皮室详稳等职,掌管由室韦、敌烈诸部组成的皮室军。皮室军内,往往又以鸷鸟猛禽名称为号,分称鹰军、龙军、凤军、虎军、熊军、铁鸽子军、鹘军等,共三万精骑。轮番入直宫帐,并分驻五京及边陲要地,成为戍守作战的劲旅。   辽有皮室军,宋有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及神卫军,谓之“上四军”,也是拱卫京师、拱卫天子的精锐兵马,人数也在三万人上下。   西夏也有精锐兵马,谓之“铁鹞子军”,为一支重甲骑军,人数约在三千人上下,也是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心腹精锐兵马。   辽中京大定府猎场   大宋使臣陈过庭、李三坚奉旨出使辽,正好遇到辽帝耶律延禧狩猎,于是耶律延禧就痛快的邀请两位宋使参与狩猎。   其中当然有炫耀大辽精骑,彰显大辽军威的意思,但也是契丹人的待客之道。   宋之待客之道,除了吃喝之外,往往是邀请客人或品茶,或小酌两盅,其后再风花雪月、吟诗作对。   而契丹人认为最好的待客之道,就是邀请贵客一同狩猎,一同骑射,一同领略草原的风光,其后就将捕获的飞禽走兽,如雁、鹿、兔、虎、熊等等,制成各种美味佳肴,再佐以美酒,款待贵客。   此刻辽帝耶律延禧与一众契丹武士纵马骑射,箭矢如雨,纷纷射向各种猎物,各种飞禽走兽也是或纷纷自空掉落,或被射翻在地。   在无大的战事之时,狩猎、骑射也不失是一种练兵之法,但耶律延禧长年累月的狩猎,并乐此不疲,却使辽军是异常的疲惫不堪,但诸军也是无可奈何,是打起精神,跟随着耶律延禧狩猎。   “殿下,殿下!”   此刻众契丹武士发出一阵阵的欢呼之声,在契丹武士的欢呼声中,一身劲装的辽皇长子耶律敖卢斡右手握着一副强弓,左手提着一只被射下的,仍是在不停的大雁,骑马奔至耶律延禧面前,将猎物献于御前。   “三公主、三公主!”   众契丹武士又是发出一声声的欢呼之声,辽帝耶律延禧第三女耶律余里衍也提着一副弓箭,拎着一只野兔,献猎物于御前。   契丹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无论男女,无论老幼,均是有一身骑射的本事,只不过耶律余里衍才十余岁,又是女子,力小开不了强弓,因此只能够射些较小的猎物,如这只被契丹武士驱至耶律余里衍身边,从而被耶律余里衍射杀的、可怜的小野兔...   三公主耶律余里衍献猎物之时,美目还瞟了一眼跟随在耶律延禧身边的李三坚...   耶律余里衍的挑衅意味是十足十...   李三坚舌战群虏,将萧奉先驳斥得无话可说,灰头土面的,并令在场的所有契丹人均是脸上无光,当然也包括三公主耶律余里衍。   呈口舌之利,对于契丹人来说,算不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也去射几头猎物过来啊,耶律余里衍目光、神情之中明显带着此等意思。   李三坚极善察言观色的,因而如何不明白耶律余里衍意思?不过李三坚又怎能与这个契丹小娘子计较?   骑在“啸风”之上的李三坚,只是微笑着欣赏着挑衅意味十足、一脸不屑的耶律余里衍之英姿...   耶律余里衍穿着一件杏黄色的金缕短裙,头上戴了一朵小小的百宝花簪,红色套裤,金色革带束腰、束腕,骑在马上显得异常的英姿勃勃。   因耶律余里衍因脸部遮着一张深棕色蝉翼面纱,因此看不清她的脸庞,只能看清露在外面的清澈明亮的瞳孔及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还微微地颤动着,露在外面的些许白皙无瑕的皮肤,透露出淡淡的、健康的粉红色。   料她定也是个小美人,李三坚心中暗道,但她再美,能有自己妻妾美吗?   不过北地女子如草原上的云雀,而南方女子如细柳之下的黄鹂,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的。   “哈哈!”耶律延禧开心得哈哈大笑,连连夸赞,并颁下重赏。   对于这对如金童玉女般的儿女,耶律延禧一直都是非常宠爱的。   周围辽诸臣也是大加赞赏,是极尽恭维之能事。   “李大使,朕这对儿女如何?”耶律延禧随后不无得意的问向李三坚道。   “男儿雄伟,女儿娇美,如一对草原雄鹰,呃...男如雄鹰,女如云雀...”李三坚随口答道。   其实李三坚对于耶律延禧的这对之女根本没有半分兴致,李三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皮室军的排兵布阵之上,从中可是可以略微看出虏骑的些许端倪的。   “呵呵...”耶律延禧闻言笑道:“承蒙李大使夸赞,不过敖卢斡哪里是什么草原雄鹰?估计李大使还未见到我草原真正的雄鹰吧?”   “沾没喝!”耶律延禧随后呼唤完颜沾没喝道。   “微臣在!”一直跟随在耶律延禧身边的完颜沾没喝应道。   “露两手给陈大使、李大使瞧瞧。”耶律延禧随后吩咐完颜沾没喝道。   “微臣遵旨!”完颜沾没喝骑在马上施了一礼后,拎着一副三石以上的强弓,双腿略一夹马腹,便纵马冲了出去。   “此人为女直人,善搏虎斗熊唤鹿,勇猛无比,乃是朕的家奴。”耶律延禧可不知李三坚认识完颜沾没喝,于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大汉麾下皆勇猛善战之士也!”李三坚闻言恭维了一句。   要不了多久,你的这些家奴将会将你的江山社稷搅个底朝天,李三坚心中暗道。   “啾...啾...啾...”   正在此时,一对白天鹅自正纵马疾驰的完颜沾没喝的头顶掠过,距离头顶约有二百步开外。   完颜沾没喝也没下马,右手托弓,左手自背上箭囊之中取出一支羽箭,搭在了弓臂之上,略一瞄准,便开弓射出了一箭。   这支羽箭还是一支响箭,脱离弓臂之后,带着一阵尖锐的啸声,如电闪雷鸣般的,直冲云霄。   两只天鹅察觉危险之时,就已经来不及了,一支利箭已经如闪电般飞至,“噗”的一声轻响,利箭便穿透了两支天鹅的颈部,将两只天鹅串在一起,自半空之中射落。   “如此神箭,非凡人所能够啊!”李三坚又一次的见识到了完颜沾没喝的箭法,再一次被震惊得喃喃自语道。   这个世上主要远程武器便是弓箭,因此每一个习武之人,甚至非武人也会习练弓箭的,宋的主要利器也是弓弩,可李三坚知道的宋人,如章阚、姚舆、崔虎臣、山魁等武臣无一人在弓箭之上可与完颜沾没喝比肩。   大宋神臂弓不但弓力强劲,且可及远,若是在他手上不知是何效果?李三坚忽然想到。   “哈哈,李大使不必如此大惊小怪了吧?”耶律延禧见李三坚瞠目结舌的模样,不禁笑道:“在我契丹,有如此箭术之人是大有人在的,此直奴箭法不过平平而已。”   他娘的,你简直是吹牛皮不打草稿,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嘀咕道,如此神箭,估计放在整个天下也没几人的。   “臣今天方才见识到了北人善射也!”李三坚随后说道。   “你南朝之人也是如此嘛,李大使不露两手?也让朕见识见识?”耶律延禧闻言笑道。   “大汗!”李三坚尚未回答,萧奉先先开口道:“宋使远道而来,是为娇客,白白嫩嫩、娇怯怯的,怎能让他使弓?伤了筋骨,大汗如何回复南朝啊?岂不是会引起两国纷争?”   “哈哈哈哈...”   周围辽人闻言一起大笑了起来。   耶律延禧第三女耶律余里衍闻言也是咯咯娇笑起来,提着一副小弓,看着李三坚,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大汗,臣等万水千山,跋涉而来,感到有些劳累了,可否许臣等下去歇息?”陈过庭不知李三坚弓箭之术怎样,但料其并不怎样,于是开口说道。   李三坚是个文人士子,就算会使弓箭,定也是平平无奇的。   辽人拿他们弓手之中的佼佼者与两名宋文臣比试,岂不是胜之不武吗?   下次定要带两名善骑射的武臣过来,陈过庭心中暗暗不岔道。   “且慢!”李三坚见诸辽人笑得是愈发欢畅,于是伸手问向耶律延禧道:“大汗,可有趁手的弓箭?”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契丹人小瞧了宋人,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的弓箭之术是怎样的,李三坚比谁都清楚,完全是半吊子功夫,因此比箭,李三坚完全不是完颜沾没喝的对手的。   但这个世上任何事情,有时候也不一定全凭武力的,殊不知,还有以智计胜的。   “当然有啊,来人,取弓箭来。”耶律延禧闻言先是楞了片刻,随后吩咐手下道。 第九十八章 头鱼宴(上)   弓箭者,远射之器也。   弓由有弹性的弓臂和有韧性的弓弦构成。箭包括箭头、箭杆和箭羽。箭头为铜或铁制,杆为竹或木质,羽为雕,鹰或鹅的羽毛。   李三坚十余岁之时,便接触到了这个世上最犀利的远程兵器,虽当时接触的弓箭还算不上真正的弓箭,但也算是了解到了弓箭大概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李三坚科举及第为官,特别是为泉州太守之时,也是接触到了这个世上真正的第一杀人利器,在随后的泉州之中,李三坚还亲自开弓,射杀了不少海寇。   因此李三坚此时的弓箭之术,虽无法与完颜沾没喝这种神箭相比的,是相距甚远,无法以道里计。甚至李三坚的弓箭之术,也是远远比不上章阚、姚舆、崔虎臣等人的,但开弓放箭还是较为娴熟的。   于是李三坚提着一副弓箭,催促着“啸风”,如一阵风般的奔了出去,远离了辽帝耶律延禧的队伍。   不过虽李三坚纵马跑远了,但今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草原之上是一览无遗的,因此耶律延禧等人能够看清李三坚的身影的。   李三坚提着一副弓箭,骑在“啸风”之上,左右四顾,四处寻找着目标。   李三坚的打算是,能够随便射些什么飞禽下来,也就不算是太丢人了。   可天上的飞禽要么就是飞得太快,要么就是飞得太高、太远,李三坚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呼......”的一声,正当李三坚发愁之际,忽然一头野兽自“啸风”之前的一处灌木丛中窜了出来,吱哇乱叫,睁着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瞪着面前的这一人一骑。   野猪?李三坚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定睛看去,只见一头身体无比健硕的野猪站在自己面前,野猪体躯健壮,四肢粗短,头较长,耳小并直立,耳朵上披有刚硬而稀疏的针毛,背脊鬃毛较长而硬,呈现棕褐色。   野猪小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在脖子上还竖起了一绺鬃毛,嘴里露出了两颗长长的獠牙,发出一阵又一阵的低吼声。   这头野猪已经异常愤怒了,已经被契丹猎人们撵急了,而一头愤怒的野猪是异常危险的。   野猪素有“拼命三郎”之名,逼急了,就连猛虎、狮子也敢与其对峙,也敢与其搏杀的。   须臾,野猪发出一声怒吼,低头就向着李三坚冲了过来,欲逼退“啸风”或将“啸风”惊走,从而逃之夭夭。   可“啸风”乃是一匹神驹,就连猛虎也敢与其对峙,更不要说这头猪了...,野猪也不行,于是“啸风”怒嘶一声后,扬起前蹄,踢在了冲过来的野猪头上,将其一蹄踢到了半空之中,翻了个身,跌落在了地上,将地上砸出了一个泥坑。   李三坚见状大喜,不假思索的弯弓射出了一箭。   野猪跌落在地,哼哼了几声,摇了摇晕呼呼的脑袋,还没回过神来,一箭飞至,射入了野猪的背部。   野猪痛得大声吼叫,人立了起来。   不用李三坚特意催促,“啸风”便驮着李三坚疾驰而至。   骑在“啸风”背上的李三坚拔出吴王剑,探下身子,疾如闪电般的,挥剑“噗哧”一声便划过了野猪的咽喉。   刹那间,鲜血四溅,鲜血如泉水般的,自野猪咽喉处涌了出来,吴王剑削铁如泥,已经将野猪的喉管切断,还差点将野猪头颅割断。   野猪喉管被切断,几乎就发不声了,只能是垂死挣扎,扑腾半响之后,终于发出“噗通”一声巨响,扑倒在了草地之上,抽搐着就此死去。   李三坚观察片刻之后,翻身下马,先用脚试探性的踢了踢野猪,见野猪没有动静,方才偷偷的还剑如鞘,将弓箭又提在了手中。   李三坚心中非常清楚,如此健硕的野猪,一支羽箭是不可能使其毙命的,一箭射过去,就算是射中了要害,也不可能马上倒毙,因此李三坚射出一支羽箭之后,立即拨出了吴王剑,并利用“啸风”无以伦比的冲击力,一剑切断了野猪的咽喉,使其在短时间内就一命呜呼了。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电闪雷鸣之间,就似乎是李三坚一箭射倒了野猪般的,一支醒目的羽箭正插在野猪背上,靠近颈脖的位置上呢...   李三坚随后奋力将野猪尸体搬上了“啸风”背上,并翻身上马,得意洋洋的打马而归。   此刻诸辽人见李三坚居然猎杀了一头野猪回来,还是以弓箭击杀的?顿时目瞪口呆的,呆了良久之后,方才发出一阵欢呼声。   北人崇拜英雄豪杰,无论你是何人。   就这么一头健硕的野猪,也需契丹人数人合力,并使用各种兵器,使尽各种手段,才能将其猎杀。   可李三坚就凭一人之力,还是用弓箭,就将这头野猪猎杀了?这不是英雄豪杰,又是什么?   其实这其中的破绽有很多的,如随便查看一下野猪的伤口,便可发现端倪,同时李三坚能够猎杀这头野猪,其战马“啸风”当为首功,但此时此刻,却无人揪住此事不放或者一时无人细查此事。   李三坚得意洋洋的骑马路过耶律延禧的第三女耶律余里衍之时,耶律余里衍吃惊得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隔着面纱都能看见耶律余里衍的小嘴已经成为“O”型...   文武双全,英雄好儿郎,只可惜年龄偏大了些...耶律余里衍心中暗道。   “好一匹神驹,好一柄神兵!”李三坚路过完颜沾没喝身边之时,完颜沾没喝低声说道。   “多谢,多谢喝兄夸赞!”李三坚闻言老脸一红,拱手笑道。   ........................   狩猎、捕鱼之后,便是“头鱼宴”,“头鱼宴”之后紧接着便是“头鹅宴”。   所谓“头鱼宴”或“头鹅宴”,是契丹皇帝在捕鱼或狩猎之后举办的宴会,为契丹人的风俗习惯。   契丹人擅长采用一种独特的方法捕鱼,称作“钩鱼”。钩到鱼之后,便举办宴会,一边吃喝一边继续钩鱼。   当然“头鱼宴”或“头鹅宴”也不一定只吃鱼或鹅,其间也有许多其他的山珍海味、珍馐美食的。   此日耶律延禧便在江边举办“头鱼宴”,款待大宋使臣及诸臣僚,还有就是前来朝贺的各部族的首领   “臣等恭贺陛下万寿无疆 ,圣体康泰,国运昌盛!”   “宋使臣恭贺辽皇帝陛下,福如东海,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头鱼宴之上,辽诸臣纷纷端起美酒,向辽帝耶律延禧敬酒、朝贺,宋使臣陈过庭、李三坚也概莫能外,纷纷起身朝贺。   “呵呵,好,好,卿等不必如此拘礼,皆坐下吧,尝尝我大辽之美食,畅饮我大辽之美酒。”辽帝耶律延禧笑呵呵的说道。   今日头鱼宴之上,众人皆是席地而坐,当然尊贵之人身下是有张厚毯的,以防止弄脏了衣物和防止着凉。   辽帝耶律延禧、辽皇后萧夺里懒皆盛装,也是席地而坐,坐在了主位,宋使臣及辽诸臣工坐在了左首,一众部族首领坐在了右首,诸皇子、公主坐在了辽帝、辽后的身后。   耶律延禧头戴紫皂幅巾,身穿一件紫色窄袍,垂饰犀玉带束腰,完全是一副汉人的打扮,令李三坚有些纳闷。   其实这是李三坚少见多怪了,辽龙袍或官袍,分两种,一种就是国服,国服是具有契丹特色的服饰,一般是上朝之时,着国服;而另一种就是汉服,汉服顾名思义就是汉人的服饰,服饰特点、佩戴的饰物佩件等等与宋汉服大体相同。   辽皇帝在许多时候是穿着汉服的,如今日的头鱼宴。辽皇后萧夺里懒也是一身的汉家盛装,端坐在耶律延禧之侧。   不过一众契丹皇卫却是契丹人服饰,背着着弓和豹皮箭囊,挎刀侍立在了席间。而令李三坚惊奇的是,辽宫中乐人或乐女除了随身携带的各种乐器之外,居然也是背着弓箭、箭囊...   难道在皇帝陛下面前,也不避刀枪、弓箭等兵器吗?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道,这与宋是完全不同的。   在大宋,在皇帝陛下面前,除了些许带刀侍卫之外,任何人不得携带兵器的,否则就是谋反大罪。   席间各种山珍海味、珍馐美食也是数不胜数,有羊羔、鹿舌、兔肝、狍、鹿、兔、鹅、雁、鱼肉等等,各种各种肉食、肉肺、灌脯、家腊等等,当然也包括李三坚猎杀的那头野猪...   还有各种果品,棒栗、松子、郁李子、黑郁李子、面枣、楞梨、堂梨等等。   契丹人最爱喝的酒名为“菊花酒”,是由菊花与糯米、酒曲酿制而成的酒,味道清凉甜美,有养肝、明目、健脑、延缓衰老之功效,并且契丹人认为“菊花酒”是祛灾祈福的“吉祥酒”。   契丹皇帝设酒宴,与群臣共饮,一般喝的便是这种菊花酒”,再出兔肝切生,以鹿舌酱拌食之。 第九十九章 头鱼宴(中)   辽帝耶律延禧举办的“头鱼宴”之上,除了各种美食、各种美酒之外,另有歌舞表演,一般是由辽宫中伎人献艺。   此刻宫中伎人载歌载舞,表演着优美的舞蹈,各种美食、美酒也如流水般的被送了上来,契丹群臣、各国使臣、各部族头人、首领也是一边大吃大喝、开怀畅饮,一边大声谈笑,皇帝赐宴很快就进入了高潮,现场是一片热闹喧嚣。   辽皇帝赐宴与宋不同,宋皇帝赐宴无论怎样,无论喝多少酒,无论是皇帝还是臣工,均是必须保持姿仪,必须保持风度,除非喝得烂醉如泥。甚至就算喝得烂醉如泥,也必须如此,除非是不省人事...否则就是失礼,而在御前失礼,这罪名可不小。   而辽诸臣在大吃大喝之后,在喝得伶仃大醉之后,许多人均是丑态毕露,或高声谈笑,大声喧哗,或呼朋唤友,斗酒斗很,或扯着侍女,旁若无人的取笑调戏,甚至借着酒劲,当场就是老拳相向。   宋整个赐宴现场基本上是安安静静的,鲜有吵闹的时候,哪里如契丹人如此这般的,喧嚣异常,就如青楼瓦肆一般。   如此情形,使得李三坚与陈过庭二位宋使均是暗暗摇头不已,喝着闷酒,均是默不作声的。   李三坚原本以为契丹乃是个野蛮、粗野、少礼之地,可自从进入辽境之后,沿路的官员多少还是知礼的,并非野蛮、粗野、少礼,甚至许多官员还执之以汉礼,可此刻辽人喝了些酒之后,便原形毕露,这种事情在宋宫廷之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是会被人贻笑大方的。   “李相公...”一直陪坐在李三坚身边的耶律大石见状低声说道:“都是些草原粗鲁汉子,当不得你南朝雅人韵士呢,望李相公担待一二。不过这些汉子性情均是耿直、忠直呢,大石倒是觉得与他们相处,反倒是来得痛快呢。”   “你这话有些道理。”李三坚闻言放下酒盅,点点头后转头看着耶律大石问道:“不过你见过我朝真正的雅人韵士吗?”   “只见过一人。”耶律大石闻言答道。   “何人?”李三坚看着耶律大石诧异的问道。   “哈哈,就是你李大官人啊!”耶律大石哈哈大笑道。   “李某是个雅人韵士吗?”李三坚瞪了耶律大石一眼后摇头道:“李某从来不认为是个雅人韵士,也不喜雅人韵士,不喜为附庸风雅之事也!说话实在话,李某还是喜欢与粗鲁、忠直汉子在一起厮混的。忠直汉子性情耿直,没什么心眼,所谓憨态可掬,就是这般意思。”   李三坚随后用手划拉一圈后轻声笑道:“可这个世上任何事情总是要有个度吧?如此这般的,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一些粗鲁的契丹人已经与侍女们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了,完全不避旁人,是丑态百出。   真是少见多怪,耶律大石暗暗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若是李三坚等人知道在辽,是可以继庶母婚、继寡嫂婚、异辈婚、姑侄婚、舅甥婚等超越儒家伦理的婚姻,不知这些儒家士子们该作何感想?耶律大石随后心中暗道。   继庶母婚也称妻后母婚,也就是父亲死后,其庶母可以嫁给其子;继寡嫂婚就是寡居的嫂子可以嫁给小叔子;姑侄婚、舅甥婚就是姑侄可以成婚,舅舅可以娶外甥女,等等诸如此类的异辈婚。   这些婚姻在儒家看来,就是超越道德伦理,令人瞠目结舌,并被人唾弃。   耶律大石是在宋地呆过不少日子,也师从李三坚习汉学数年,是深知汉学的,深知汉学礼法的。   “你们...你们...来来来...给朕...跳支舞看看。”   辽帝耶律延禧喜猎、嗜酒,是嗜酒如命,片刻间,便已喝得是伶仃大醉,忽然感觉总是看这些宫中伎人唱歌跳舞的,没多大意思了,于是忽发奇想,指着一众部族头人、首领说道,令他们起舞,以助酒兴。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是歪的,上梁也正不到哪里去。   耶律延禧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众部族头人、首领更是如此,均是左右四顾,默不作声。   他们这些部族,是能歌善舞的,部族之人每逢重大节日之时,是以歌舞助兴的。可他们再怎样也是部族首领,且年龄较大,均是四五十岁以上的人,其中多数还较为肥胖,如此岂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起舞献丑?   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再说他们的舞姿定也是难看之极的。   “怎么?今日乃是朕的生辰,令尔等起舞,只当为朕庆生,尔等为何不为?快快起舞,舞的好的朕有重赏,舞不好的朕必重罚。”耶律延禧见众部族头人、首领全无半点反应,于是怒道。   帝王之言就是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一般,岂能收回?金口玉言又怎敢违逆?违逆就是大逆不道,为抄家灭门的死罪。   呸,何人在乎你的重赏?众部族头人、首领闻言心中一起暗骂道。   众人皆为各部族的头人、首领,此刻却要被辽帝耶律延禧当作奴仆、伶人、伎人取乐,当作下贱之人供其嬉戏,如此奇耻大辱,何人受得了?   重赏?再丰厚的重赏,也无人愿意,可耶律延禧之言的关键不在于重赏,而在于“重罚”二字。   此时众部族的头人、首领均在辽中京大定府觐见辽帝耶律延禧,均是在契丹人的地盘之上,若是惹恼了耶律延禧,其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惹恼了耶律延禧,不说将他们当场斩杀,就说耶律延禧也许会将他们软禁也好,拘禁也好,总之将他们关上十年八年的,到时候再来个无疾而终或横死狱中,也并非没有可能的。   于是在耶律延禧的帝威之下,有几个部族首领自席中站起身来,犹犹豫豫的走到了场中。   诸部族首领是一步三回头的,如孟姜女望长城般的,令人忍俊不禁。   “乐起!”有司见有人愿意歌舞助兴了,于是大声吆喝道。   辽乐师、乐女们闻言,就奏起了喜乐,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于是在欢快的喜乐当中,部族首领是手舞足蹈的,闻乐起舞。这几个部族首领均是肥胖之人,跳起舞来是异常的吃力,动作也是极为笨拙、难看,令人忍俊不禁。   其实舞姿还好些,再笨拙、难看,除了令人感到好笑之外,其他并没什么。可诸首领的歌喉却是令人实在不敢恭维,如虎啸,如狼嚎,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   耶律延禧及手下一众臣僚见状均是被惹得哈哈大笑,拍手击掌的,畅快无比,感觉比观看宫中美貌伎人表演的歌舞,还要令人兴奋。   诸部族头人、首领均是怒目而视,却又是敢怒而不敢言。   驱之如奴仆,怎不令人愤怒?怎么能够令手下各部族归心、信服?强权淫威,只能使诸部族暂时被慑服,一旦有何变故,必将会群起而反之,群起而攻之。   视天下人为猪狗,天下人必然会是猪狗待之。李三坚见状不禁暗暗摇头心中暗道,简直太荒诞了,可谓是荒诞不经。   随后十余位部族首领闻乐起舞,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演各族舞蹈,舞姿笨拙、难看,引得耶律延禧等人是哄堂大笑。   “女真完颜部节度使阿骨打!”有司还煞有其事的安排了去场地中央表演歌舞的座次,此刻就该轮到女真完颜部完颜阿骨打上台表演歌舞了。   阿骨打?完颜阿骨打?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大惊,连忙抬头定睛凝神看去,只见席间一名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正愤怒的看着耶律延禧及唱名的有司官吏。   只见完颜阿骨打四方脸庞,相貌平平,浓密的胡须挂在脸上,皮肤黝黑,身材不高却异常健壮,眼睛深陷眼眶中,却透露出了一股精光。   这就是名闻天下的完颜阿骨打?这就是横扫契丹,横扫大宋的完颜阿骨打?李三坚盯着完颜阿骨打心中暗暗吃惊道。   此时的完颜阿骨打不过是辽东北部一个小小部族的首领,名不见经传的,可李三坚心中明白,要不了多久,此人便会搅得天下难以安宁,将会搅得天下大乱,将会使大宋遭受难以忘怀的屈辱。   那么,是否现在趁其还未起兵之时,先将其斩杀?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李三坚在心中很快将这个念头否定了。   先不论李三坚是否有机会除去完颜阿骨打,仅凭李三坚大宋使臣的身份,仅凭李三坚的身手,除去完颜阿骨打的机会是很渺茫的,几乎没有的。   就如李三坚从前所想,女真人有这么多,就算李三坚有机会除去完颜阿骨打,说不定女真又会钻出完颜阿肉打,完颜阿筋打什么的,那么李三坚此举又有何用?   天命之人,自有其降世的道理,不可强行逆转,否则必遭天谴。 第一百章 头鱼宴(下)   “女直完颜部的阿骨打?”辽头鱼宴之上,辽帝令前来朝拜的诸部族头人、首领歌舞助兴,可当轮到女真完颜部完颜阿骨打之时,有司官吏唤了数声,却不见完颜阿骨打有何动静,于是全场的目光均集中在了完颜阿骨打的身上了,包括宋使陈过庭与李三坚。   “翰韧,出了何事了?”陈过庭见李三坚紧紧捏着拳头,一副异常紧张的模样,于是诧异的问道。   耶律大石也是异常奇怪的看着李三坚。   “哦,没什么。”李三坚闻言方才惊醒过来,收拾了一下吃惊的心情后,转头问向耶律大石道:“此人就是阿骨打?”   “正是,难道李相公识得此人?”耶律大石答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   “哦...”耶律大石见状点头说道:“完颜部阿骨打此人,为乌古乃之孙,劾里钵之次子,不久前才继承了劾里钵之衣钵,为完颜部‘都勃极烈’,承袭了朝廷授予的节度使之职。阿骨打十余岁时便初露锋芒,就以善射闻名。二十余岁便跟随父、叔作战,他曾亲自擒获绝烈部之麻产,并献酋首于御前,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劳,深为大汗所器重。”   为耶律延禧所器重,为何还要将其当作奴仆使唤?还命其当众起舞,羞辱于他?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嘀咕道。   契丹人的风俗习惯,包括辽帝耶律延禧的习惯作派,仅凭这几日,李三坚是无法了解的,也无法理解。   “也是个英雄人物也!”李三坚随后叹道。   他算什么英雄人物?耶律大石闻言又是诧异的想到,我大辽的英雄人物多了去了,为何李三坚他独独对此人是一副异常感兴趣的模样?   “女直完颜部的阿骨打可在?”此时辽有司官吏连呼三声,完颜阿骨打却是默不作声的,于是第四次不由得有些严厉的问道。   为避辽兴宗耶律宗真讳,因此一般来说,辽人称呼女真人为女直。   辽帝耶律延禧也是极为不悦的看着完颜阿骨打。   “回禀大汗...”在辽有司官吏连呼四声之后,完颜阿骨打终于起身答道:“微臣阿骨打贱躯只知狩猎,只知骑马,只知作战,而不知歌舞。”   “此刻朕不需你狩猎、骑马、作战,只需你歌舞,何不博朕一乐?”耶律延禧闻言脸色难看的看着完颜阿骨打说道。   “阿骨打实在不知歌舞,无法博得大汗一乐,请大汗恕罪。”完颜阿骨打仍是不肯替耶律延禧歌舞助兴。   于是耶律延禧相问再三,一次比一次声色俱厉,可完颜阿骨打却坚决不从,最后干脆坐了回去,一言不发了,模样是异常的倔强。   完颜阿骨打身后的完颜沾没喝、完颜兀术、完颜吴乞买等女真完颜部之人,均是向着耶律延禧怒目而视。   若是耶律延禧相逼太甚,欲取完颜阿骨打等人的性命,那么他们绝不会束手就擒的,定要与其来个鱼死网破。完颜沾没喝武勇异常,只可惜现在并无弓箭在手,否则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取耶律延禧的性命如探囊取物。   此时现在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了,众人均是异常紧张的看看耶律延禧,又看看完颜阿骨打等人。   豪杰之士果然不一样啊,李三坚见状心中暗叹道,在所有前来朝贺的部族首领之中,只有完颜阿骨打一人敢顶撞辽帝耶律延禧,只有他敢于反抗,其他部族首领或无奈闻乐起舞,是唯唯诺诺的,或闷头喝酒,默不作声,一副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   完颜阿骨打等人却是一副要与耶律延禧等人火并的模样,可周围皆是契丹武士,他们是契丹人的对手吗?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的李三坚居然替完颜阿骨打担心了起来...   “南朝李大使......”双方僵持片刻后,辽帝耶律延禧忽然开口唤李三坚道。   “宋使李三坚在!大汗,你这是...?”李三坚正在喝酒,忽然耶律延禧呼唤,惊得差点将一口酒喷将出来,慌忙将美酒咽入肚中,愕然问道。   “你南朝如遇如此不听话的舞奴,该当如何处置?”耶律延禧看了一眼后问道。   “回大汗的话。”李三坚思虑片刻后答道:“宋臣李三坚未见过男性舞奴,只见过女子伎人之歌舞。”   李三坚随后对耶律延禧笑道:“北朝之人果然能歌善舞,尤为女子甚佳,李某还未看够呢,可否许臣继续欣赏北朝女子之歌舞?”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先是愣了片刻,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陈过庭见状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   知道你李翰韧好色,可也不能如此的宣之于众吧?这让大宋朝廷的颜面往哪里搁?陈过庭心中暗道。   “大汉,今日乃是良辰节日,不必为此冥顽不化的蛮人大煞风景吧?”萧奉先看了李三坚一眼后劝道:“李大使所言甚是,这些个蛮民之歌舞有什么意思?不如请我大辽佳人继续为大汉及贵客助兴吧?”   “呵呵...”耶律延禧先也是愣了片刻,随后点头称是笑道:“原来李大使也如此喜好我契丹女子?大使不远万里而来,远来皆为贵客,朕当然会应卿所求。”   “你们都下去罢。”耶律延禧随后吩咐一众部族首领道:“尔等跳的是什么舞啊?一个个就跟大猩猩抽筋一般...”   萧奉先的意思,耶律延禧已经听明白了,今日是耶律延禧的生辰,在此良辰吉日,擅动刀兵,确实是件不吉利的事情,会闹得不欢而散的。   此事过后再议不迟,难道害怕完颜阿骨打飞上天不成?耶律延禧心中暗道。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诸部族首领闻言均是暗松了口气,施礼后就退了下去,同时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李三坚。   女真完颜部诸人也是如此,也是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李三坚,完颜阿骨打还低声问了一句,完颜沾没喝闻言低声禀报了李三坚的来历。   “大汗,臣素闻三公主舞姿轻盈如飞燕,因此臣请三公主献舞!”萧奉先随后奏道。   “哈哈,好,好,今日乃是良辰吉日,朕准奏便是。”耶律延禧闻言大笑道。   这个世上的宴席之间,主要娱乐活动便是歌舞,而耶律延禧第三女耶律余里衍如草原云雀一般,极为能歌善舞,盛名响彻于辽,尤以擅长“蜀舞”,因此耶律延禧才敕封耶律余里衍为蜀国公主,同时也稍显耶律延禧有挥军南下饮马之意。   在宋朝廷,在皇帝赐宴之时,定不会有大臣奏请公主献歌献舞的,若有人冒然为之,便是犯上之罪。而辽与宋不同,辽帝当然与宋帝也有所不同的。   辽帝耶律延禧宠爱三公主耶律余里衍,将其视作珍宝,有人夸奖耶律余里衍舞跳的好,耶律延禧不但不会生气,还会得意无比,就如将家中珍宝拿出来炫耀一般。   而三公主献舞又与辽诸部族头人、首领献舞不同的。   辽诸部族头人、首领基本上是身体肥硕,且年龄偏大,如何能够唱歌跳舞的?耶律延禧令他们为此事,就是有意取笑他们。   而三公主耶律余里衍能歌善舞,盛名响彻于辽,萧奉先奏请三公主献舞,便是大拍耶律延禧的马屁,耶律延禧又怎能不喜?   “咚...咚...咚...”   父皇之命,耶律余里衍又怎能不从?同时耶律余里衍也喜欢歌舞,于是耶律余里衍稍作准备,便领着一些宫中舞女跳起了“蜀舞”。   这种“蜀舞”又名“八仙鼓”,源于千余年前的阆中土著人中盛行的“巴渝舞”,既是自娱的欢乐歌舞,又是战斗歌舞。是将扁鼓系于腰腹前击奏的舞动的一种传统民间社火舞蹈,因传统表演时每次有八位鼓手而得名,如此节奏鲜明,起伏很大,震撼人心的“八仙鼓”,深为契丹人所喜爱。   三公主耶律余里衍领着七名舞女,腰间均系着一个扁鼓,手持一对鼓槌,一边翩翩起舞,一边用鼓槌击打着扁鼓,动作整齐划一,鼓声清脆动听,令人心旷神怡。   三公主耶律余里衍行进击鼓、跨跳击鼓、弓步击鼓,动作轻巧且异常优美,舞姿轻盈柔美又妙曼韵味十足。   其余七名舞女队形也是极为齐整,跟随着三公主耶律余里衍身后,三公主耶律余里衍在前,如威严的指挥,而司铙司锣者皆注视鼓槌,凝听鼓声,以判断鼓法,以铙、锣应和着鼓声。   果然名不虚传,由三公主余里衍领舞的“八仙鼓”如此美妙,不禁令头鱼宴之上的诸人是如痴如狂,众人均是瞪大了双眼,注视着三公主耶律余里衍等人,生怕漏过她们的每一个舞姿。   如此由大辽皇帝陛下的三公主亲自献舞的机会,实属难得,不要说李三坚等宋使了,就说在座的许多契丹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呢。 第一百零一章 当众择婿   辽帝耶律延禧赐宴,头鱼宴之上,其第三女,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为父皇献舞,另七名宫中舞女跳了一种名曰“八弦鼓”的蜀舞,舞姿妙曼,轻盈优美,顿时博得了满堂彩。   就连宋使李三坚等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耶律余里衍等人虽跳的虽是“蜀舞” ,但“却极具契丹舞蹈的特色 ,风格粗狂、节奏鲜明、气质刚健等,这与宋,特别是江南舞蹈是有所不同的。   “呵呵...”耶律余里衍等人舞毕,耶律延禧不无得意的问道:“朕这三公主怎样?”   “三公主如九霄仙子也!”   “蜀国公主柔嘉居质,婉嫕有仪!”   “三公主婉娩天资,才明夙赋!”   “蜀国公主珠玑为饰,益思焜燿之容!”   “...............”   耶律延禧如此问,众人当然就是谀词如潮,特别是契丹诸臣是挖空心思的寻找赞美、溢美之词,大声夸赞,生怕耶律延禧等人听不到。   “诸位外使、列位臣工...”耶律延禧随后哈哈大笑道:“朕这个女儿自幼便是顽劣不堪,朕为她可是操了不少的心呢,现在她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了,朕也可以放下包袱了,今日乃是良辰吉日,因此朕打算今日为她择婿。”   耶律延禧说罢笑吟吟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   “父汗...”不但众人是大吃一惊,就连耶律余里衍也是吃惊得看着耶律延禧。   “余里衍,你过来。”耶律延禧见状对耶律余里衍说道。   耶律余里衍闻言委屈得走到了耶律延禧的身边。   耶律延禧轻轻的摸了摸耶律余里衍的头发后,微笑着说道:“女儿皆为父母的心头肉,父汗虽为一国之君,亦是如此。父汗盼你有个好的归宿,此与平常百姓家中父母无异。”   耶律延禧随后用手在面前划拉一圈后说道:“在座的所有人,你皆可择之,无论他是什么人,父汗为你做主便是。”   耶律延禧说罢,还看了一眼张大了嘴巴的李三坚一眼,将李三坚看得是心中“怦怦”乱跳。   他...他...他...他娘的是什么意思啊?李三坚心中结结巴巴的暗道,难道是他想选择自己?   这如何可能?断无这种可能,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那么耶律延禧如此“暧昧”的看着自己作甚?   宋是禁止族际婚的,不过辽并不禁。   可即便辽不禁,即便辽帝迫使宋朝廷同意了这门婚事,即便辽帝将三公主耶律余里衍强行嫁给李三坚,可堂堂大契丹公主岂能为妾?   况且李三坚奉旨为宋使臣出使辽,然后带回一名契丹小妾,还是契丹公主身份,这算怎么回事啊?最起码暗通外邦之罪是跑不了的...   堂堂一国之公主,婚事岂能如此儿戏?就这么当众选婿?这也太随便了吧?李三坚随后心中暗暗摇头道。   辽婚俗与宋婚俗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的,辽公主择婿与宋公主择婿也是如此的。   宋公主择婿,选自亲族、外戚、重臣子弟、新科进士、武臣等等。   宋室无论是择什么样的驸马,均是不可违背《周礼》的,也就是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样都不能少的,一切细节均马虎不得。   双方婚事议定之后,便是择定一个适宜结婚的吉日。皇帝派出使者宣召准驸马晋见,并赏赐玉带、靴子、尘笏、马鞍,还有红罗一百匹、银器一百对、衣料一百身、聘礼一万缗。赏赐过后,皇帝还要设宴款待等等。   总之一起是异常的繁琐、复杂。   并且就算是皇帝中意某人,欲选为驸马,甚至还掷下旨意,也必须由男方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等,明面之上必须由男方主动,这事关皇室颜面,可不能马虎。   而辽却不禁止族际婚,不过贵族通婚一般是在耶律、萧两姓之间通婚,但也有与其他姓之间通婚的,但禁止同姓之间通婚。   同时辽的婚俗相对宋来说,是较为开放自由的,男择女或女折男是较为普遍的,只要男女双方对上眼了,即可成婚,当然需征求双方父母的同意,双方父母不同意,也有许多冲破了世俗而成婚的。   如辽后萧绰的大姐齐妃,夫死寡居,其后就看中了一名“蕃奴”,并与其私通,萧太后闻之,大怒,将“蕃奴”抓起来,杖以沙囊四百而离之。但是这并没割断齐妃对蕃奴的爱恋之情,齐妃恳请萧太后愿以蕃奴为夫。萧太后准其请,齐妃终于与蕃奴结成夫妻   一名外戚贵族女子居然与一名奴隶成婚,这在宋简直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是不可能的。   辽公主甚至可以二离三嫁,还有三离四嫁,四离五嫁...等等等等,总之辽公主只要不满意,即可和离,然后再嫁,直到满意为之,这在宋也是件令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之事...   因此,此时辽帝耶律延禧当众选婿,并可以由耶律余里衍自己挑选,在辽并非是件多么令人惊讶之事,不过却令陈过庭、李三坚等宋使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是极为错愕。   辽女十四五岁,甚至十二三,即到了婚嫁之年,即可成婚。   一众辽大臣及其携来参加头鱼宴的子侄见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已经偷偷的将目光投向了众人,于是个个打起了精神,盼望得到公主的青睐,无论是老的还是少的,无论是否成家...   这可是一步登天之千载难逢之良机,无人愿意错过,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还如此的年轻貌美...   辽在这方面也是与宋不同的。在宋,一旦成为了驸马,那么高官厚禄、富贵荣华当然是唾手可得,可基本却与宰、执等两府掌权高官无缘了,甚至皆为尊崇无比的虚职,却无实权了。   前古外戚成败之间,其鉴不远,崇宠过当,则不免祸咎;抑损得所,则必能安全。祸咎安全,不惟其家系之,抑亦国随而兴衰也。   正是基于此,驸马等外戚基本上就无实权了,高官厚禄、富贵荣华一生享受不尽,日后却难成大器。   因此宋高官显爵之家的子侄,特别是肩负家族兴衰之人,并不热衷于成为皇室的驸马,且唯恐避之不及...   而辽几乎就无这方面的限制,掌权的不是姓耶律的就是姓萧的,因此能够成为辽皇室驸马,将是一件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之事。   至于年老或已经成家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万一美若天仙的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有这方面的嗜好,就喜欢中老人呢?至于是否成家,就更不是问题了,已经成家的,已经有了嫡妻或正室了,大不了休妻便是,有多大的事情啊?   只可惜美若天仙的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目光只在三人身上稍作停留,一个就是大宋使臣,宋中大夫、龙图阁学士、礼部郎中李三坚,一个便是辽翰林院承旨耶律大石,另一个却是女直人完颜沾没喝。   众人均察觉到了耶律余里衍的目光,包括耶律延禧等人。   于是众契丹人在大失所望的同时,又是感到异常的诧异与不甘,不甘之中还带着愤怒的神情。   耶律大石也还罢了,辽青年才俊,虽家道中落,但此时可是辽朝廷从三品的高官,最为关键的是此时的耶律大石并未成家。   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   可宋使李三坚又算是神马东西?懦宋的一介文臣,文质彬彬的,脸蛋白森森的...就是个小白脸,虽然李三坚也是体格健壮,昨日以一人之力,还猎杀了一头健硕的野猪...   可李三坚哪里如大漠、草原之人粗狂、雄伟?哪里是个草原雄鹰?   如此一名书生,怎能入美若天仙的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之法眼?这让一众契丹武士情也何堪?   其实李三坚也还罢了,没准蜀国公主就喜欢小白脸呢,可女直人完颜沾没喝在契丹人眼中就是一名家奴,而一名家奴若是成为驸马,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在场的众契丹人均是异常愤怒,但却无一人说话,只是看着真正决定此事的辽帝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见状是点了点头后,随后又摇了摇头。   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无论是选中了李三坚,还是耶律大石,耶律延禧均是感到欢喜的。   至于李三坚是宋臣,已经成家,在耶律延禧的心目之中就不是问题,大不了去国书向宋朝廷,向宋帝赵佶求婚,难道宋朝廷、宋帝赵佶还能有不许的道理?   至于李三坚成家与否,这在耶律延禧心中也不是问题,大不了命其休妻便是。   大辽精骑南下,难道还逼迫不了李三坚休妻?   可耶律延禧也与诸契丹臣工一般,对公主耶律余里衍目光之中中意女直人完颜沾没喝之事,也是感到异常纳闷与生气。   辽人婚俗是较为开放自由的,可通常情况之下,也是不允许皇室与庶族联姻的,更不要说是一个区区家奴了。   至于辽后萧绰之姐齐妃嫁给了一名“蕃奴”,乃是萧绰心软,是辽不常有之事的。 第一百零二章 娘里娘气   “李大使乃南朝才俊,大石为我朝后起之秀,两人伯仲难分,小女选中了二人,实乃是令朕难以抉择啊...”   辽帝耶律延禧赐宴,头鱼宴之上,耶律延禧当众择婿,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选中李三坚、耶律大石、完颜沾没喝三人之后,最后就由耶律延禧决定到底何人能够成为大辽驸马,于是耶律延禧开口说道,并直接忽略了女真完颜部的完颜沾没喝。   “噗...”耶律延禧还在说着话,宋生辰正使陈过庭一口茶水便喷了出来,实在是忍不住了,转头看着李三坚、耶律大石笑道:“恭喜你了,李翰韧你能够娶一名契丹公主回去,必能为国争光呢...呃...不过此事也不一定能成呢,大石林牙,也恭喜你了,二位之中必有一人能为辽之驸马呢,不过,依本使看,李翰韧机会要大些呢...”   陈过庭又开始了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了...   李三坚闻言气得拿起一支长筷,在陈过庭手上狠狠戳了一下后,没好气的白了陈过庭一眼说道:“宾王,你个话痨鬼,故意的是吗?这如何可能?李某家中可有六门妻妾啊,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岂能为...为...妾室啊?”   “哈哈!”耶律大石也是忍不住笑道:“据大石看来,此事不难解决。大汗所言,李相公为南朝才俊,此事不假,李相公南朝状元郎,乃天下文魁,与我蜀国公主确为天造地设的一双,因此大石甘愿让贤,至于妻、妾之分,大石倒有个主意,可妥善解决此事。”   “哦?大石林牙有何主意?”李三坚瞪圆了双眼,尚未开口,陈过庭先是开口问道。   “李相公为南朝人,蜀国公主为我大辽公主,而李相公与夫人是伉俪情深,此事大石也略有所知,因此休妻之事,大石料李相公不喜,不过李相公可有两名正妻,一名为南朝正妻,一名为我朝正妻,皆为嫡室,如此一来,不违宋律,也不违我朝律典,哎哟...”耶律大石话未说完,李三坚便又拿起了筷子分别在陈过庭、耶律大石手上各戳了一记,痛得二人一起惨叫...   “荒谬,荒谬之极!李某熟读孔孟之书,深知孔孟之道,岂能为此事?”李三坚随后“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欲向辽帝耶律延禧婉拒如此荒谬之事。   “父汗,不是...不是...不是他们的...他们不成的...是...”这边李三坚站起身来,尚未开口,这边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急得开口对耶律延禧说道,随后看了一眼完颜沾没喝。   “为何不成?难道此二人还屈了你不成?”耶律延禧闻言顿时沉下脸后问道。   “父汗!”耶律余里衍自幼为耶律延禧所娇宠,因此并不很惧怕耶律延禧,而此事又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于是抬起头来,坚定的对耶律延禧说道:“他们...他们虽...但女儿不喜。”   这也是在辽了,而辽女子泼辣敢言,喜欢一个人,就敢说出口,与其成婚之后,若是不再喜欢了,也敢开口和离,因此辽之公主当中有十之二三,一生之中是在离、嫁之中渡过的...   “为何不喜?”耶律延禧闻言又问道。   “李大使年龄大了,且娘里娘气的,不像个男儿,而大石林牙...” 耶律余里衍越说声音越小,众人均未听清。   “噗...”   “哈哈哈哈...”   这下不止陈过庭喷水了,而是众人闻言均是一口酒或茶水喷了出来,随后满堂爆发出一阵大笑。   卧槽!李三坚闻言顿时目瞪口呆的看着耶律余里衍,心中简直是无语、郁闷之极。   我怎么就娘里娘气了?李三坚心中郁闷的想到,你契丹大公主喜欢那个“北虏美男子”,你契丹人喜武厌文,喜欢武艺超群之人,可也不能如此的损自己啊?   李三坚是一名书生不假,但自认为并非为一名迂腐书生,且体格强壮,是颇具阳刚之气的,为何在这个契丹公主眼中就成为了一个娘里娘气之人了?   难道南人在北人眼中都是如此吗?   还他娘的年龄大了?三十岁刚出头就年龄大了?李三坚真想当众骂娘了。   李三坚其实对这个所谓的貌美如花的辽蜀国公主根本没有半分兴趣的,她再美,有李三坚的妻妾美吗?李三坚的妻妾随便拿一个出来,就能将她比下去。   李三坚自科举及第以来,在女子的事情上,基本上是无往而不利,与大才女李清照难续姻缘,乃是门第之别,与两人之间的感情是没有关系的;李三坚与宋先帝赵煦之妹,许国公主两情相悦,最后也是难成眷属,也是因为此等原因。   此时的李三坚虽不在意辽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但也是颇受打击的。   耶律延禧闻言无奈的点了点头。   皇帝说出口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无论是宋还是辽,耶律延禧已经当众宣布由耶律余里衍自行择婿,那么此时就不能反悔了,最起码不能够当场反悔的。   蜀国公主耶律余里衍选定了驸马,为女真完颜部的完颜沾没喝,于是诸女真人均是又是吃惊,又是欢喜,在旁人的催促之下,完颜沾没喝犹犹豫豫的站起身来,打算致谢,可耶律延禧却是不待完颜沾没喝开口,就拂袖而去了。   一场头鱼宴也就不欢而散。   ........................   辽中京大定府外使驿馆   “哎,李相公,你们为何如此性急啊?就欲回返了?不再领略领略我中京的风土人情了?”   头鱼宴之后,陈过庭、李三坚等宋使就收拾行李,打算明日返回宋地,返回朝廷向赵佶覆命了,于是辽翰林学士承旨耶律大石就赶来驿馆送行。   “皇命难违,朝廷之制难违啊!”李三坚闻言随后答道。   宋使臣抵达目的地之后,朝廷对所停留的时日是有着严格限制的,不得超过八日,八日之后必须返宋,因此陈过庭、李三坚等人就必须折返了,不能超过八日的。   其实李三坚也是归心似箭的,家有老母,还有年幼的儿子和女人,还有六名娇妻美妾...李三坚又怎能不归心似箭?   李三坚是恨不得立即飞回宋东京开封府。   “哎,话虽如此,不是还有三日嘛,为何明日就动身啊?”耶律大石闻言微微摇头道:“李相公,大汗命石头回礼,礼物就在外面车上,另有大石的些许心意,请李相公笑纳。”   “石头...”李三坚闻言亲自给耶律大石斟了一碗茶后笑道:“李某还是以往日的称呼称你,你不会介意吧?石头,从前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也。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又何必如此见外呢?”   “兄所言甚是。”耶律大石闻言也笑道:“以往泉州之时,大石落魄,全凭兄长并老夫人收留,并教授以汉学,大石一直感念在心。区区薄礼,就当大石孝敬老夫人了,如何?”   “呵呵,如此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你了,石头。”李三坚微笑着说道:“李某临行之际,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兄有话直言便是,大石洗耳恭听。”耶律大石说道道。   “石头,临行之际,李某想说的是...”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或者说想提醒你或说是北朝,那就是你们当留意女直人。”   李三坚本不想说此事的,可临行之下,不知怎么回事,只想告诉耶律大石需提防女真人。   李三坚只盼耶律大石能够劝谏辽帝耶律延禧,随后看看是否能够发生一些改变?   李三坚原本以为此言一出,耶律大石将会是异常诧异,可没料到耶律大石却说道:“女直人狼子野心,大石早已了然于胸。”   “哦,此话怎讲?”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女直完颜部此刻已统一了女真诸部,并推举完颜阿骨打为其首领。阿骨打此人意气雄豪,顾视不常,昨日‘头鱼宴’之上,想必你已经看到了。其父曾言,‘此儿长大,吾复何忧?’,‘惟此子足了契丹事’,如此足以表明阿骨打与其部族之狼子野心也!”耶律大石缓缓的说道。   “嗯,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又作何打算?”   “哎,对于此事,大石有什么打算,又有何用?”耶律大石叹道:“此事决于上,兄长应当知道吧?兄长,大石也有个疑问,昨日头鱼宴之上,为何你要替他遮掩?”   “遮掩?”李三坚闻言笑道:“此所谓气数未尽也!若是汝主欲害之,李某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分?况且仅凭于此,就害其性命,必将会引起你北朝诸部族的惊惧,从而造成内乱。李某大胆猜测,汝主就是忌惮于此,才会不计较此事,因此李某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大是,大是也。”耶律大石闻言大声赞同道。   “女真完颜部沾没喝求见李大使。”   说曹操,曹操到,李三坚与耶律大石正在谈话之际,忽然驿馆差役前来禀报道。 第一百零三章 莫怪言之不预   说曹操,曹操到。   正当李三坚与耶律大石于辽中京大定府驿馆议论女真人之事的时候,完颜沾没喝忽然来访,使得二人是异常错愕。其后耶律大石就欲回避,却被李三坚劝止了。   李三坚可不想让耶律大石以为,自己私下里与女真人有何来往或者有何见不得人的事情。   “完颜部沾没喝今日前来,不为其他,便是奉叔父之命,前来拜谢李相公昨日之恩。”   完颜沾没喝见到李三坚,便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并扛了一大麻袋,袋中装的皆为女真特产,如人参、白附子、天南星、茯苓、松子、猪苓等等,还有诸多皮货。   “昨日,昨日李某对于你们,有何恩啊?”李三坚摇头问道。   “替叔父说话,不是恩情吗?”完颜沾没喝反问道。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着指着麻袋说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当不得你等如此啊!”   “难道李相公是嫌弃我等礼轻吗?” 完颜沾没喝瞪着李三坚说道:“我完颜部虽穷,但也知道知恩图报,也知道待恩人以厚礼,仇人以刀箭还之的道理。”   “什么刀啊箭啊?”李三坚闻言愕然道:“昨日之事,不过是李某...算了,不说此事了。沾没喝,你说李某对你们有恩,可在李某入大定府境之时,你沾没喝可是救了李某啊,如此救命之恩,李某当以何报之啊?”   “救命之恩?当时沾没喝与你是素不相识的,我为何要救你?”完颜沾没喝摇头道:“当时沾没喝也是受主驱使,驱虎捉虎而已,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的。”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道:“就算你是受主驱使,机缘巧合,从而救下了我等,但也是救命之恩啊,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   李三坚此时倒是有些喜欢面前的这个直爽的女真汉子了,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从不掩饰。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说得好。”完颜沾没喝闻言笑道:“汉家之言真是精妙啊!不过李相公,你从南朝来,是客人,想报恩的话,不如等沾没喝到了南朝再报不迟啊。”   “你想南下?”李三坚闻言看着完颜沾没喝沉下脸问道。   “南下?去南朝?沾没喝当然想去啊。”完颜沾没喝有些诧异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后点头道:“南朝之富庶,沾没喝虽为亲眼见过,但却是早有耳闻啊,因此我倒是一直想去看看,却没有机会的。”   “呵呵,今后机会多的是...”李三坚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大宋与你女真一般,友人来了有美酒,仇寇来了有刀剑!不知你欲作为何种身份来我大宋呢?”   “当然是友人啊,还能是什么?难道你李相公不当沾没喝为友?”完颜沾没喝愕然答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李某只盼你记住今日的话。李某回宋之后,也扫榻以待,待你来宋,李某定当尽地主之谊,尽情款待。若是...若是你以另一种身份来我大宋,李某也必竭力拒之。李某还有一句话要提醒你或者提醒你完颜部,你们在北面无论闹出什么样的事情,与李某无关,李某也管不着,但若是尔等南下,侵占我大宋一寸土地,李某必将克复故土,非但如此,李某还会夺你十寸土地,李某必将十倍还之,到时候,休怪李某言之不预也!”   完颜沾没喝闻言不禁呆呆的看着李三坚,是久久没有说话。   难道他已知道了我等的图谋了吗?这不应该啊,完颜阿骨打、完颜沾没喝等人的图谋是及其隐秘的,是在完颜部的地盘之上密议的,他李三坚一个南朝之人,是如何得知的?又怎么可能得知啊?   “呵呵,愣着干什么?”李三坚随后笑道:“今日你来这里,便是本使的客人,不如我等今日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如何?”   到目前为止,女真人与宋人并无多少关系,当然也无任何冲突,李三坚此言只不过是提醒提醒他们而已,同时也算是李三坚为大宋尽一些绵薄之力。   况且女真部族是女真部族,而沾没喝是沾没喝,李三坚倒是愿意与这个“北虏美男子”结交,倒是愿意与这个女真部族的英雄好汉成为好友。   “多谢李相公了...”完颜沾没喝闻言大喜道:“李相公如此盛情,沾没喝岂有不从的道理?”   完颜沾没喝等人将要面对无比强大的辽,将会是场实力相差异常悬殊的生死之战,因此能与宋扯上关系,能够拉上宋这个强大的外援,当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的。   李三坚之名不但名闻南朝,要远播于辽地,完颜沾没喝等人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如此之人,多少在宋朝廷当中能够说得上话的,就算他李三坚仅为一名宋使臣,但通过他抛砖引玉,与宋朝廷扯上关系,也不失是件妙事呢,完颜沾没喝心中暗道。   这也是今日完颜沾没喝奉命前来驿馆“报恩”的主要原因或者说是他前来驿馆的目的。   于是李三坚与完颜沾没喝、完颜沾没喝在辽中京大定府驿馆之中,由耶律大石安排酒宴吃酒。席间三人称兄道弟,谈古论今的,谈各地的风俗民情,是相谈甚欢。   通过了解,李三坚了解到,女真族民风淳朴,并非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也并非是某些宋文人口中所称的“离经叛道”、“荒诞不经”之人。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各族有各族的风俗民情,世人不了解,便妖魔化了他们。   应该说,通过完颜沾没喝等人,李三坚对女真人有了些许好感。   ........................   宋东京开封府延福宫   “两位相公请稍候,小的这就去通禀一声。”延福宫宫阙之前,一名小黄门躬身对风尘仆仆的大宋使臣陈过庭、李三坚说道。   陈过庭、李三坚闻言手持信节一起点了点头。   使辽宋使陈过庭、李三坚在辽中京大定府觐见辽帝耶律延禧之后,在大定府呆了不足八日,便启程返回宋地。   陈过庭、李三坚等人返程并不比来时容易,同样是历经两月之久,历经千山万水,历经跋涉之苦,终于返回了宋京师,东京开封府。   风尘仆仆、尘土被面的陈过庭、李三坚二人抵达开封府之后,并未回到各自的宅邸歇息,而是立即赶往延福宫,向宋帝赵佶覆命。   这是作为一名大宋使臣所必须的。   “翰韧,当对陛下如何覆命啊?”两人在等候的同时,陈过庭问向李三坚道。   “路上不是商量过了吗?”李三坚闻言答道:“女真人将会在辽掀起轩然大波,辽必将大乱,我等当如实向陛下奏明此事。”   李三坚在返回开封府的路上,就将女真之事告诉给了陈过庭,并详加分析,言明女真人不久之后,必将起兵反辽,那么此时对于宋来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之良机,为恢复燕云十六州之绝佳良机。   大宋百余年未尝之心愿,也许将在此刻实现。   只要此时宋做好准备,宋帝赵佶革故鼎新、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亲贤臣,而远小人,立止花石纲等害民之举,立止各种荒诞不经的举措,如扩建延福宫、修建艮岳等劳民伤财之举。再命宋百万将士修兵事、整饬兵甲,枕戈待旦,全宋上下,齐心协力,说不定还有那么一丝机会克复燕云十六州,说不定还有那么一丝机会能够灭辽吞金,坐收渔网之利。   当然此刻女真尚未起兵,当然也无金国的说法了。   可这可能吗?赵佶会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吗?答案是否定的,李三坚对陈过庭说起此事之时,就连自己都不相信。   陈过庭此刻再问,也是这个意思的。   “宾王兄...”李三坚思绪良久之后,对陈过庭说道:“宾王兄之意,李某当然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我等既为宋臣,当尽臣子的本分,至于其他,只能够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也!”   “翰韧所言大是。”陈过庭闻言点头叹道。   “翰韧大才,为治国之才,实为我大宋之栋梁也。”陈过庭随后对李三坚说道:“翰韧你当身秉国钓,当理天下也,只可惜仅为一名礼部之官。翰韧,陈某虽官卑言微,但也要在朝廷举荐于你,就算是拼着家破人亡,也要在陛下面前弹劾奸佞,举荐你李翰韧。”   “什么?”李三坚闻言惊道:“宾王兄啊,你可千万不要为此举啊,你欲将我李某置于火上烤吗?”   宋此时的局势,说到底就在宋帝赵佶的身上,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彦之流不过是其鹰犬而已,不过是其身边的一群佞臣而已。若是赵佶为贤明之君,如何有这群佞臣的立足之地?   赵佶昏聩不堪,若是李三坚此时被擢为宰、执,那么李三坚要么就将会与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朱勔、李彦之流同流合污,并留下千古骂名。   要么李三坚再为直臣,直言劝谏赵佶,而最终结果也许要比前一次还要惨。   因此陈过庭若为此举,就是将李三坚置于火上烤。 第一百零四章 荒诞不经   “从天未拔白,酒旗挑在歌楼外。”   “呀地门开,早送旧客迎新客!”   “让一让,让一让啊...”   “过来,过来,新到的江南丝绸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鹿家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哟...”   “朱骷髅茶坊的瑞龙茶免费品尝咯...”   “看牛楼香泉酒、天醇酒、瑶池酒免费品尝咯,那是不可能的,喝一盅送一盅咯...”   “客官里面请,吃酒还是住店?鄙处新到了三名苏杭娇娘,客官算是来对了。”   “喜叶之地,手把怀儿摸。”   “识个人人,恰正二年欢会。似赌赛六支浑四。向巫山重重去,如鱼水,两情美。因依画楼十二,倚了还重依。两日不来,时时在人心里,拟问卜,常占归计。拼三八清斋。望永同鸳被。到梦里,蓦然被人惊觉,梦也有头无尾。”   “好个人人,深点唇儿淡抹腮。花下相逢,忙走怕人猜。遗下弯弯小绣鞋。划袜重来。半禅乌云金凤钗。行笑行行连抱得,相挨,一向娇痴不下怀。”   “........................”   大宋使辽使臣陈过庭、李三坚出使辽返宋之后,不顾旅途艰辛,不顾满身疲惫,立即前往宋帝赵佶所在的延福宫覆命。   可当陈过庭、李三坚二人被宫中小黄门领入延福宫宫内之时,仿佛是走错了地方,仿佛是来到了宋东京开封府最大最热闹的集市...   陈过庭、李三坚只见延福宫宫内两侧皆为密密麻麻的店铺,店铺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官宦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交通运载工具:有轿子、骆驼、牛车、人力车,有太平车、平头车,形形色色,样样俱全。   好一片繁华热闹的场景!   除了各种商铺,除了无数商贩沿街叫卖之外,延福宫中居然还有青楼、妓寨...   群花所聚的青楼楼上楼下,门内门外站满了许多美小娘,个个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个个的靓妆迎门,争妍卖笑,朝歌暮弦,是摇荡心目,吸引着无数追蜂逐蝶的登徒浪子。   一阵又一阵,一段又一段,自酒楼、茶肆、店铺之中传来的作乐声、欢笑声、丝竹管弦之声、畅怀痛饮之声,甚至淫语艳词,是不绝于耳,将往日里庄严华丽的延福宫变得异常喧嚣热闹,宛如开封府最为热闹的集市,又如挥金如土的烟花柳巷一般。   两名风尘仆仆的使臣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脸上均是写满了疑惑之色,是面面相觑。   “哎哟,两位相公回来了?辛苦,辛苦啦,两位请稍候,咱家这就通禀官家一声。”正当陈过庭、李三坚大感疑惑不解之时,宫中宦官梁师成跑到二人面前笑道。   此刻的梁师成穿着一件直领、对襟的白虔布衫,下摆开叉,下襟掖在了腰间,头顶一块青花头巾,顶在了圆圆的脑袋之上,黑色短裤,露出一截小退,脚下是一双草履。   梁师成手中还拿着一个碧绿的如意,脸上还贴着两朵簪花,完全是一副小厮、下人的打扮亦或是打扮得就似个小丑一般。   要知道堂堂梁大相公此时可是官至检校太傅,被拜为大宋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可谓是高官显爵,位极人臣。   梁师成却是一副小丑模样,不禁令陈过庭与李三坚是异常的恶心与厌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明显的厌烦之意。   梁师成为李三坚恩师苏轼的私生子,无论怎样,梁师成也是苏轼之子,李三坚不看僧面看佛面,再加上往日的情分,李三坚当待之以礼,恭敬有加。   迄今为止,李三坚还不知道当年梁师成曾经指使皇城司的皇差,欲在押进李三坚进京的路上,加害于他。   可李三坚虽仍是不知此事,但却是知道,此时的梁师成与蔡京、朱勔之流同流合污,外总枢府,内预朝政,用名士以济其奸,盗文名以售其伪,专为谄媚以道主意,尽为淫靡之事,搜括民田、贪墨财物,为虎作伥,是无恶不作。   恩师清名,只毁在此人身上,李三坚心中不禁愤怒的想到。   如此还能要李三坚对梁师成有什么好脸色?于是李三坚哼了一声后,沉着脸大声质问道:“为何是如此这般模样?”   李三坚气愤得连称呼都免了,没骂娘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了。   “这...”梁师成闻言有些心怯,支支吾吾的答道:“官家嫌宫中冷生僻清,艳羡宫墙之外...就令咱家等于宫中置了这么一个集市...”   梁师成是位极人臣,是权势熏天,可李三坚也不是易于之辈。   当年花石纲为祸福建路,身为一路之长吏的李三坚便愤而上书朝廷,请废花石纲、请斩蔡京、朱勔之辈,闹得是满城风雨的,当时梁师成等人均以为李三坚将会是凶多吉少,可最后结果却是,李三坚不但安然无恙,还升了官,虽为闲职,但也说明了李三坚仍是被宋帝赵佶所宠信。   况且李三坚的秉性或脾气,梁师成又岂能不知?当年李三坚为开封府一名小小判官之时,便一怒之下,杖毙了当朝国公,从而轰动了全天下,李三坚之名也响遍了大江南北。   梁师成真还有些惧怕李三坚。   最为关键的是,此刻的李三坚是正气凛然,所谓邪不压正,就是这个道理,做了亏心事,总是心怯的。   因此这一问一答的,就如主人与奴仆之间对话般的...   陈过庭、李三坚闻言又看了看四周一眼,方才发现宫中集市之时的男男女女之中,许多人是宫女、内侍装扮的,甚至李三坚等人还发现了许多大内嫔妃、才人、采女等等,居然也打扮成了青楼女子,如此荒诞不经,不禁令陈过庭、李三坚二人是愤怒异常。天下大变在即,宋帝赵佶居然如此的荒诞不经,如此的荒谬不堪,不禁令陈过庭、李三坚是灰心丧气的。   如此昏君,还能指望他能够励精图治、卧薪尝胆,挥军克复故土吗?   “陛下何在?”陈过庭也是怒问道。   “这...”梁师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处宫殿,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陛下在哪里?”李三坚将手中旌节重重的顿在了地上后喝道,旌节将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坑,将梁师成吓了一大跳。   “我等远赴契丹苦寒之地,今日方回。”李三坚随后对着梁师成怒道:“来不及歇息片刻,便进宫覆命。我等为何如此?乃是得到了一个重大消息,需当面奏明陛下,你敢阻拦?”   在陈过庭、李三坚二名使臣的相逼之下,梁师成无奈之下只好与几名小黄门一道领着二人向赵佶所在的宫殿走去。   “元是竹林旧伴侣。去人日、偶相遇。笑卢仝、狂怪尝茶,问子建、时成几步。忆去年、乞巧同欢,把琴弦、细细与说。伤你爱四勾三,生下五男二女...”   “及妆时,结薄衫儿。蒙金艾虎儿。画罗领抹襭裙儿。盆莲小景儿。香袋子,搐钱儿。胸前一对儿...”   李三坚等人将至宋帝赵佶所在的宫殿之时,只见一名“优伶”,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女子衣裙,涂抹青红,夹杂在许多歌舞艺人、侏儒当中,正在唱着或说着一些市井无赖、淫夫荡妇的戏谑浮浪之语,周围围观之人纷纷大声拍手叫好,嬉戏打闹在了一起。   “咳...咳...咳咳咳...”   梁师成领着陈过庭、李三坚路过之时,慌忙咳嗽了数声,意在提醒这个男扮女装的老不羞。   不过陈过庭、李三坚早已是注意到了这个老不羞。   这个老不羞不是蔡京之长子蔡攸又是何人?   男扮女装的蔡攸见到妹婿,曾经的妹婿李三坚之后,吓得慌忙抬起长袖掩住了头面,像个鸵鸟一般,是顾头不顾腚。   “哈哈,蔡大学士...”李三坚走到蔡攸面前大笑道:“蔡大学士也知道羞耻?也知礼义廉耻为何物?李某深为感佩也!”   蔡攸现在可是宣和殿大学士,赐毯文方团金带,淮康军节度使,也可谓是高官显爵,可蔡攸年近四十,却不顾脸面,扮作女装,行如此令人不齿之事。   你他娘的扮什么不好啊?偏要扮作一名女子,在此地大唱淫歌艳词,李三坚哭笑不得的心中暗骂道,简直是个老不羞的,还大学士?大学士个屁...   同时李三坚深为曾是其妹婿而感到异常羞耻。   陈过庭也是哭笑不得的摇头叹气。   “嗖”的一声,李三坚冷嘲热讽的,而蔡攸却一言不发,一个八步赶蝉,便窜得无影无踪了... 第一百零五章 痛打奸佞   宋东京开封府延福宫群玉殿   “此图非真品也!”   “哦?王中丞,这可是咱费尽千辛万苦,花费重金方才求来的,怎么就是赝品了?”   “朱提举,所画男子之物甚巨,世人疑为薛敖曹画,非也,大都唐人所画春宫皆如此!”   “哈哈,王中丞言之有理,回去咱找那人算账去。王中丞,咱听说你的那话儿也不小呢,与画中人物相比如何?”   “哪里,哪里,某可当不得你,素闻你朱提举夜御十女呢。”   “哈哈,惭愧,惭愧,咱可听说你王中丞,在家中置有一副大床,大床之上可躺十人,周围置三十余副暖床,命自己的娇妻美妾皆不着一缕的伺候,你王中丞的延福可不浅呢。”   “哈哈,既然如此,某也不隐瞒了,确实如此,人生苦短,当及时享乐也!”   “........................”   宋使辽使臣陈过庭、李三坚返回开封府之后,不顾满身疲惫,风尘仆仆的赶到宋大内延福宫覆命。   此时延福宫已完全修建完毕,艮岳仍是在修建之中,宋帝赵佶绝大多数日子都是在延福宫中渡过的。   当陈过庭、李三坚两位使臣赶到延福宫之时,延福宫却俨然成为了一个无比热闹的集市,俨然成为了一个花红酒绿、偎红倚翠、挥金如土的烟花柳巷。   宫中各种倡优儕类、狎戏游宴之声是不绝于耳。另有无数的美酒和不计其数的美女,还有婀娜多姿的舞女舞蹈,响遏行云的乐伎伴奏,并有五花八门的教坊艺人上演精彩的节目。更有甚者,大宋御史中丞王黼与应奉局提举朱勔等人在延福宫群玉殿中,居然挂起了一副巨大的春宫图,以供宋帝赵佶欣赏。   王黼、朱勔二人更是衣衫不整,皆着短衣短裤,袒胸露乳的在春宫图之前大谈淫邪之事,周围甚至还有数十名女子,不知道是宫女还是宫外唤来的妓娘,也同样是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   两人一边谈论这幅春宫图,一边模仿画中的人物,与周围的女子狎戏,是丑态毕露,一旁的赵佶是哈哈大笑。   “臣陈过庭、李三坚使辽返京,向陛下覆旨。”正当延福宫群玉殿中不断淫词浪语不绝于耳之时,忽然传来两声与其不太合拍的声音,声音洪亮,直透殿顶,顿时将群玉殿中诸人吓了一跳。   “啊......!!!??”宋帝赵佶猝不及防,也是给吓了一跳,慌忙转头看去,只见陈过庭、李三坚二人均是满面怒色,手持旌节立在了群玉殿之内。   两人均是尘土被面,身上的官袍也是沾满了尘土,且显得破旧不堪,但此番模样,却令殿中诸人顿感羞愧不已,包括宋帝赵佶。   赵佶贵为九五之尊,可此时却被羞得不敢面对二人,脸色微红,低着头没有说话。   作为一国之君,却与臣下如此狎戏,成何体统?   殿中女子也是慌忙收拾起衣服,满脸通红的退了下去。   “哟哟哟...”朱勔见有人坏了好事,还是自己平生最痛恨之人,最讨厌之人,还是自己无可奈何之人,于是恼羞成怒的走到陈过庭、李三坚面前呵斥道:“这不是李大官人吗?怎么似个叫花子一般?哦,还有你陈宾王,为何也是这般模样?也不去换身衣物?在陛下面前,如此衣冠不整的,成何体统?”   此刻朱勔丑态毕露的,还指责陈过庭、李三坚衣冠不整,不由得使陈过庭、李三坚二人向其怒目而视。   “看咱做甚?”朱勔轻佻的斜眼看着二人说道:“尔等以为出使一次北朝回来,就了不得了?居然不经通禀,擅闯群玉殿,惊扰了陛下,该当何罪?果然为夷狄之人...砰...哎哟...”   李三坚在盛怒之下,不待朱勔将话说完,忽然闪电般挥出一拳,击在了朱勔的那颗令人厌恶的蒜头鼻上。   李三坚当年被朱勔陷害,锒铛入狱,在狱中受尽折磨,虽最后安然无恙,但福建路李三坚的心血毁于一旦。此刻朱勔又当面羞辱,旧仇新恨,不禁令李三坚异常愤怒,不禁令李三坚实在忍不住了,挥拳揍在了朱勔的鼻子上。   李三坚这拳既快且狠,朱勔被打得往后一仰,一丛鼻血便自鼻孔之中飚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了一根长长的血线。   “哎哟,夷狄杂种,竟敢打咱?直娘贼的狗杂种,咱且不与你善罢甘休...”朱勔猝不及防,被李三坚劈面一拳打得鼻血长流,顿时也是怒发如狂,这是朱勔的鼻子第二次被揍了,几乎要被高俅和李三坚二人将本不坚挺的鼻梁打扁了...   想到年,朱勔也是市井里巷的一把好手呢,也是个凶悍之徒呢,可被高俅、李三坚兄弟二人揍来揍去的,简直是太欺负人了,于是朱勔也是扑了上去,不顾鼻血长流,伸手就去揪李三坚的衣领。   “国贼,害民之贼,媚主之佞,谗言惑上,今日老子拼着这官不做了,也要出这口恶气。”李三坚将旌节甩给了陈过庭,挡开朱勔的反扑,挥舞着拳头,又是一拳揍在了朱勔的左眼之上...   “嗵”的一声巨响,朱勔的左眼,肉眼可见便肿胀青紫起来,同时眼冒金星,脑壳“嗡嗡”作响,脚步虚浮,几乎都站立不稳了。   朱勔身材矮小,且酒色过度,身子早已被掏空了,而李三坚正当壮年,又是长期健体,再加上罗布瑞的“死亡训练营”,还经历过战场厮杀,因此朱勔怎是李三坚的对手?   “砰砰砰!”   “奸贼、淫贼、国贼,作奸犯科,吃我一拳,欺男霸女,再吃我一拳,搜刮民财,当老子不知道吗?当天下之人眼睛都瞎了吗?”李三坚三两下便掀翻了朱勔,将其按在地上,一边一拳接着一拳在朱勔身上招呼,一边破口大骂。   “官家救我,官家救我...”拳头如雨点般的落在了朱勔身上,顿时将朱勔揍得哭爹喊娘的,发出杀猪般的呼救之声。   李三坚忽然动手,将朱勔按倒猛揍,顿时惊呆了群玉殿之中的所有人,众人或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三坚,或躲闪在了一旁,生怕祸及自身。   守候字啊群玉殿殿门的金甲皇卫也是面面相觑,均是探头探脑的看向殿内。   李三坚打得又不是大宋皇帝赵佶,若是李三坚犯上,众金甲皇卫当然是立即进殿将其拿下,可李三坚揍得是朱勔,一个跳梁小丑,一个佞臣而已,因此众金甲皇卫均是面面相觑,无一人进殿拿人。   甚至在金甲皇卫当中还有人是幸灾乐祸的,乐得看朱勔挨打,乐得看热闹,朱勔之恶名,此时已经天下皆知。   赵佶也是呆住了,哭笑不得的看着李三坚狂揍朱勔,都忘了开口呵斥了。   “翰韧,哎,翰韧啊...”陈过庭双手各持一根旌节,看着眼前的情景,也是被惊呆了,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群玉殿。   赵佶、朱勔、王黼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宋宫殿之内,行此淫邪之事,行此荒诞不堪之事,陈过庭也是异常愤怒的。   但也不能够动手啊?堂堂大宋礼部郎中,堂堂大宋状元郎,一般来说,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文人士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如市井之徒般的,与人斗殴?成何体统啊?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可陈过庭想劝,又不知该如何相劝...   “李三坚,李郎中...”在众人乱成一团之时,王黼寻了件外衫披在了身上,连忙走到李三坚身边,一边伸手就去拉李三坚的胳臂,一边开口呵斥道:“你身为礼部郎中,大庭广众之下,行此荒谬之事,礼仪何在?大宋官吏脸面何在啊?”   其实王黼也是有些心怯的,也是有些惧怕祸及自身的,可王黼也是长得身强力壮的,并且是黄毛金眼,不像个汉人,而像个外邦之人,并且王黼自认为武力值爆棚,最起码不比李三坚差,因此才一边开口呵斥,一边就去拉李三坚。   同时王黼与李三坚以往并无半点过节的,因此就算是李三坚不听劝,也不会动手吧王黼吧?   再者说,此时的王黼可是大宋御史中丞,位居高位,因而王黼是以上官的架势呵斥李三坚。   啥?正打得兴高采烈的李三坚闻言顿时又是一阵大怒,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行此荒淫之事,反倒说老子不知礼节?   李三坚暴怒之下,见王黼伸手过来拉自己,于是抬起右肘,“砰”的一声击打在了王黼的下巴之上。   “啊!!!???...”王黼呵斥的话还未说完,便中了一胳臂肘,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下巴合拢,牙齿咬在了舌头之上...   “奸贼,身为御史中丞,却不知行纠察百僚之事,却不明法直绳,尽为谗上欺下、荒谬绝伦、伤天害理之事,礼义何在?廉耻何在?孝悌还在?忠信又何在?”李三坚意犹未尽,掏出腰间象牙笏板,自朱勔身上跳起身来,“啪”的一声,敲在了王黼的额头之上,象牙笏板断为两截,王黼额头之上便起了一个大包。   朱勔见李三坚转击王黼,顿时如蒙大赦,慌忙钻进了一处桌案之下...   “官家救命,官家救命啊...”王黼也不是李三坚的对手,被李三坚撵得满殿乱窜,情急之下,慌不择路,抱着殿中的柱子,居然爬了上去... 第一百零六章 西北戎边   “微臣坚在陛下面前失礼了,请陛下降罪。”宋延福宫延福殿之内,满脸疲惫之色的李三坚对宋帝赵佶说道。   李三坚使辽回来,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延福宫向赵佶覆旨,随后又将王黼、朱勔暴打一番,将延福宫群玉殿搅了个天翻地覆的,虽然将王黼、朱勔揍得遍体鳞伤、抱头鼠窜,但杀敌三千,自伤八百,李三坚累得够呛不说,自己也是身上挂了一些彩,身上的官袍也是破损不堪。   “李郎中,看来你是对朕有不少怨气啊?”赵佶看着李三坚问道。   “微臣不敢...”李三坚闻言躬身答道:“微臣心中除了有些心痛之外,并无其他。”   “哦?心痛?你心痛什么?”赵佶问道。   “微臣忆起当年建中靖国时,微臣忆起荡涤海内污秽时,微臣忆起章公、曾文肃,心中不免是绞痛不已。”李三坚平静的答道。   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李三坚不但回忆起建中靖国之时,还回忆起章惇章子厚之言。   章惇当年在赵佶争位之时,说出此言,当时朝堂之上,没有人会相信,章惇也因此被赵佶怀恨在心,自宰相之位被黜落,一贬再贬,直至贬死他乡。   李三坚当时是信章惇此言的,但赵佶登基之后的所作所为,却使李三坚半信半疑的。   赵佶初登基,志气勃发,欲承父兄之志,改元建中靖国,启用元祐、元丰被贬旧臣,赦免冤屈之臣,如李三坚的恩师苏轼。赵佶欲荡涤海内污秽,行革故鼎新,行新政,广开言路,减免百姓赋税,并为海内感佩,咸颂新皇德政。   赵佶复用蔡京,除了需要蔡京为其敛财之外,也是欲承父兄之业,变法图强,也是想有一番作为的。   当时的赵佶也是想有一番作为的,一切都是向好的方面发展的,可没过几年,赵佶便是原形毕露,此时更是变本加厉的,大兴花石纲、大修延福宫、艮岳,铸九鼎、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等等劳民伤财、坑民害民之举,等等荒谬之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宠信小人,而远贤臣,此刻已经闹得全天下怨声载道了,天下大乱就在眼前了。   辽帝耶律延禧喜游畋享乐,怠于朝政,辽内部也是百弊丛生,矛盾尖锐。   辽帝耶律延禧如此,赵佶更甚,两人似乎是在相互比拼,比拼将祖宗江山社稷毁于一旦。   “你欲行章惇、曾布之举?”赵佶闻言呆了半响后,看着李三坚冷冷的问道。   章惇、曾布之举?章惇、曾布之举怎么了?李三坚闻言顿时气往上冲。   章惇、曾布最起码是劝赵佶从善举,是劝谏赵佶行利国利民之举的,而不像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朱勔、李邦彦之流,是一味的迎奉上意,是助纣为虐,且这些佞臣打着绍述新法的旗号,是无恶不作,贿赂公行,卖官鬻爵,巧立名目,增税加赋,搜刮民财,无恶不作。   “臣才资浅陋,怎敢行章公、曾文肃之举?”不过无论怎样,无论李三坚心中是怎样的愤怒,但赵佶毕竟是为大宋皇帝,为九五之尊,而与皇帝对着干的后果是不言而喻的。李三坚可不愿意做什么悍不畏死的直臣,可不愿意为比干,如此的不计后果。   李三坚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母亲符二娘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家人考虑。特别是母亲符二娘,夫死子亡,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此时若李三坚有何意外,母亲符二娘断无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当年李三坚愤而上疏朝廷,从而被羁拿进京,已经使符二娘担心,已经令她悲痛欲绝了,自这件事情后,李三坚就暗下决心,今后这种事情决不能再发生了。   于是李三坚神情平和的对赵佶说道:“陛下,微臣才资浅陋,身心疲惫,愿向陛下辞行,就此告老还乡,携母回归乡里,躬耕田亩,闭门读书,就此了此一生。”   此时的李三坚确实有些心灰意冷了。   同时李三坚也明白,天下大变就在不远处,因此李三坚欲行明哲保身之举,携母亲及家人返回琼台儋州,远离灾祸,远离人世间的喧嚣。   但李三坚的如意算盘能够实现吗?答案是否定的。   “不许!”赵佶闻言差点笑出声来,随后断然否定道。   才三十出头,正当年富力强之时,他就想告老还乡了?赵佶心中暗暗好笑。   此时赵佶又回忆起与李三坚的往事,同时见李三坚一副失魂落魄、浑身疲惫的模样,心中起了一些怜悯之意。   李三坚是个忠臣无疑了,赵佶心中暗道,今日痛打王黼、朱勔,其实是李三坚在委婉的劝谏自己。   李三坚不知道的是,赵佶一直在暗中观察李三坚的。赵佶是故意将李三坚敕封为礼部郎中,其后命其出使辽,就是想看看李三坚是否有怨言,是否是心怀不满。   对于李三坚此时的表现,赵佶还是较为满意的。   赵佶不但需要鹰犬,还是需要忠臣,需要能臣干吏的,江山社稷,只有忠臣,只有能臣干吏才能够保全的,赵佶对此心中是非常清楚的。   “陛下,这...”李三坚苦着脸说道。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劝也不听劝,走还不许走?李三坚心中苦恼的想到。   “敕书楼,五库三、十二...”赵佶随后喃喃自语道。   “陛下...?”李三坚闻言诧异的看着赵佶说道。   敕书楼,五库三、十二,这是当年废后孟皇后托徐婷婷带给李三坚的话,随后李三坚被羁入皇城司司狱,李三坚便托了高俅办此事。   敕书楼为大宋保存制、诰书的地方,也就是保存圣旨的地方,宋历代皇帝的圣旨基本上是保存在了敕书楼。   敕书楼,五库三、十二就是存放某份圣旨的具体地方,这还是李三坚被被羁入皇城司司狱之后,静心推敲,才想出来的。但到底是什么圣旨,李三坚却是一无所知的。   要搞清楚这件事情,还得落在废后孟皇后的身上,李三坚心中暗道,看来抽空还要去拜访拜访孟皇后了。   “没什么...”赵佶闻言挥了挥手道:“你想走,朕可以让你走,不过不是还乡,而是去他处。”   “陛下...这...陛下命臣去哪里啊?”李三坚闻言有些心惊,又是诧异的问道。   回福建路继续为官?继续自己的建军大业?这是不可能的...李三坚随后就否定了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   自有宋以来,宋历代皇帝就对藩镇割据是严防死守的,一名大臣几乎是不可能长期在某处掌握军、政大权的,无论其实武臣还是文臣。   文臣或宦官也许要好些,也许给他们时间要多一些,如童贯,掌握着西北兵权,但必然会对其有些不少限制或监督的,一旦有何风吹草动,就会立即动手拿下。   而李三坚为文臣,掌福建路军、政大权时间多达十年之久,已经够久了,这也是李三坚被赵佶猜忌的主要原因,也并非完全是由于蔡京、朱勔的陷害所致的。   因此此时李三坚是不可能再回福建路继续掌军、政大权的。   “去西北...”赵佶闻言点头道。   赵佶的家臣,赵佶的潜邸之臣之中,就属李三坚混得最差了,何执中此刻已贵为大宋宰相,而高俅为一名家奴,此刻却窃居高位,为三衙之“殿帅”,为武阶官之首,太尉。   因此赵佶的打算就是,让李三坚去西北混些军功,其后再迁官回开封府,并委以重任。   此刻蔡京之流已经逐渐成为了尾大不掉之势,因此赵佶打算重用李三坚,与其分庭抗礼,与蔡京等人分权,当然前提是李三坚有这个能力。目前看来李三坚能力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为一名能臣干吏无疑了,但就是李三坚还不足够听话,还不能事事都顺着赵佶...   这也可以说是赵佶对李三坚大闹群玉殿的惩罚吧,起码将会被群臣视作是,由京官贬为西北边塞的官员,是将李三坚撵出了京师。   “西北?边关?”李三坚闻言诧异的看着赵佶问道。   “正是,怎么?不愿意去?”赵佶看着李三坚反问道。   “陛下...”李三坚闻言慌忙答道:“当年微臣就说过,陛下为鲜花,臣为绿叶,学得文与武 货与帝王家。臣愿为陛下戍边,不过微臣有几个使唤着顺手的部曲,伏乞陛下恩准与臣一同前往。”   此刻的李三坚是又喜又忧又苦。   李三坚喜的是又可以远离朝堂的纷争了,又可以去地方州府为官了,李三坚忧苦的是此次赶赴西北,赵佶是决不允许携带家眷了。   宋西北为何地?宋之西北或者西北边关主要包括秦凤路、永兴军、河东路、利州路、熙河路等,而与西夏接壤的便是秦凤路、永兴军、河东路三路,因宋与西夏断断续续的战争,因此此三路便是西北前线。   若是李三坚被赵佶差往此三路,十有八九便是要参与与西戎的战事了。   李三坚前往西北领军或执政,那么赵佶还会允许李三坚携带家眷吗?必然会将李三坚的家眷当做人质,扣在京师,因此李三坚提都未提及此事,李三坚只是希望赵佶能够允许带几个心腹将领前去西北前线,如姚舆、山魁、许彪等人。 第一百零七章 涌泉相报   “翰韧啊,你说你有重大消息报于朕,到底是何消息?”宋东京开封府延福宫之中,宋帝赵佶问道。   宋使臣陈过庭、李三坚使辽返回,当然就带回了辽国书,辽国书之上用词极为恭敬,以弟自居,此为有宋以来,是少有之事的,一般来说,辽是以兄自居的。同时契丹国书之上对两名宋使是大加赞赏,特别是李三坚,将李三坚夸得如人中龙凤一般,夸得跟一朵花一般...   如此令宋帝赵佶是极为满意。   “陛下...”李三坚闻言考虑半响后答道:“东北女直将叛辽,将祸乱契丹,甚至...甚至...可能灭辽于北地。陛下,微臣以为此时此刻为我大宋克复幽云十六州千载难逢之良机。”   女真人将要起兵叛辽,并如摧古拉朽一般,灭亡契丹,对此李三坚当然早已是知道了。   此次李三坚使辽之所见所闻,也证实了这一点。李三坚料女真人定是不久就将起兵叛辽,说不定此刻已经举旗造反的大旗了,只不过因消息不畅,未传递到宋地,未传递到开封府而已。   陈过庭、李三坚二人兴冲冲的赶往延福宫覆命,打算将此事详细告诉给赵佶,并劝谏赵佶革故鼎新、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亲贤臣,而远小人,立止花石纲等害民之举,立止各种荒诞不经的举措,如扩建延福宫、修建艮岳等劳民伤财之举。再命宋百万将士修兵事、整饬兵甲,枕戈待旦。   甚至李三坚还打算劝谏赵佶弥兵息战,下诏令陕西六路罢兵息战,立即结束与西夏之间的战争,全力备战,以克复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的战略位置、重要性等等是远甚于西夏这个穷乡僻壤之地的,得燕云十六州,宋获利将十倍于西夏。   自有宋以来,一直都有克复汉唐之故土的雄心壮志,可燕云十六州没有机会,在西夏僭越称帝之后,方才转而攻打相比辽实力较弱的西夏。   可宋与西夏之间的战争,自宋仁宗皇帝宝元二年起,打打停停的,纠缠在一起,至今已近八十年,是互有胜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此刻虽童贯、种师道、王厚领兵虽已克复河湟,击溃了青唐吐蕃诸部,似乎是占据了对夏作战的不小优势,可此时大宋已是师老民疲也。   数十年的战争已经耗费了大宋巨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已经严重折损了大宋国力。   此刻虽童贯、种师道、王厚领兵虽已克复河湟之地,但开了新边,同时河湟之地又久经战乱,百业俱废,人口凋零,因此河湟之地,又必须依靠陕西诸路提供粮饷补给。而陕西诸路也是历经多年征战之苦,早已是不堪其负的,根本无力给付开边所需,因此新边及陕西诸路就需朝廷来拨付帑币、物资等等,而朝廷帑币、物资来自哪里?当然是来宋其余诸路,当然是来自其余诸路的百姓,再加上此刻花石纲,修建延福宫、艮岳等事扰民,天下诸路的百姓早已是不堪其扰、不堪其负,早已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了。   三州岁用以亿万计,仰之于官而帑藏已空,取之于民而膏血已竭。   越与西夏作战,越开边就越需要钱,而越需要钱就愈加盘剥百姓。百姓膏血已竭,宋朝廷为了标榜自己克复汉唐故土之雄心,赵佶为了标榜自己有超越先祖之功绩,就越拓边开边,与西夏作战,这已是个恶性循环了。   因此李三坚以为此时朝廷此时当立即与西夏弥兵息战,下诏令陕西六路罢兵息战,立即结束与西夏之间的战争,并整饬内政,平息民怨,全力备战,以克复燕云十六州。   而得燕云十六州,胜得西夏远甚矣!得燕云十六州,甚至坐收渔利之利,占据契丹更多的土地,那么将会在西、东、南三面对西夏形成夹击之势,那么西夏还能存活多久?其命必不久矣!   可此刻李三坚心中的筹划几乎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此时的赵佶,此时的大宋朝廷是大兴花石纲,大兴修建延福宫、修建艮岳等事,自上而下,整个宋朝廷沉浸在一片太平盛世的气氛当中,行骄奢淫欲、荒谬绝伦之事,哪里知道大宋危机将要临头?   非但如此,赵佶及蔡京、童贯等人还欲攻灭西夏,以建不世之功业,好高骛远,不切实际。这次将李三坚派往西北为官,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因而不但是李三坚,还有无数大臣、良将被派往西北,准备与西夏再次作战。   此时此刻,李三坚还能说什么?还能劝谏赵佶什么?李三坚劝谏的话,不但没有半点作用,且若是惹恼了赵佶,李三坚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因此李三坚此时就只能这么说了,简单奏报赵佶,剩下就由他自己决定了。   李三坚此刻的心情是又喜又忧又苦,还有些紧张。   西北大战在即,这可是真正的战阵厮杀,与李三坚以往在泉州领军与海寇作战是完全不同的,不可同日而语。   李三坚为官十数载,主要还是从政,领军只是次要的,因此此刻的心情是极为忐忑不安的。   “女直人叛辽?还能灭辽?”赵佶闻言半信半疑的问道。   联合女真人,一起对付契丹,很早就有人提过此事的。   早在宋政和元年,童贯使辽之时,一名名叫马植的燕云世家大族之人,表面之上思汉欲南归,其实是马植在辽郁郁不得志,于是毛遂自荐,寻得童贯,献计于宋,就是联合女真人,一同对付辽,言   童贯如获至宝,当即将其带回了宋,赵佶及宋朝廷见到马植之时,也是深为其所献和女真并克复燕云十六州之计震动,此计不亚于三国诸葛亮所献之“隆中对”。   宋帝赵佶欲承父兄之志,最大的愿望便是克复燕云十六州,如饥似渴的,得此人若获珍宝,于是就赐姓赵,名植,字良嗣,并敕封赵植为秘书丞、龙图阁直学士、提点万寿观、右文殿修撰等官。   同时赵佶从其计,命赵植为宋特使,专门联系女真人,一同对付契丹,欲克复燕云十六州。   不过虽然赵佶等人认为此计可成,可仍是不相信孱弱的女真人会覆灭辽,因此此时的赵佶是半信半疑的相问。   “女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李三坚闻言点头道:“臣此次奉旨使辽,亲眼所见,女直人之剽悍,超乎想象。且臣也是亲眼所见,辽帝昏聩,喜游畋而怠朝政,辽此刻就如一栋腐朽不堪的房屋,轻轻一推,便将倾倒,因此臣料契丹人万不是女直人的对手,陛下,天下大乱就在眼前了,我大宋当...”   “好,好...”赵佶不待李三坚将话,就兴奋的自龙椅之上站起身来打断李三坚之言道:“翰韧,此次使辽,朕记你一大功。燕云,燕云,先帝久思而不可得,没想到燕云将在朕手中得以克复也!幸哉!妙哉!”   “陛下,话虽如此,但...”李三坚躬身说道。   “卿之意,朕知道了,一路劳顿,你先回去歇息吧。制书随后就会送至你宅邸。”赵佶又打断了李三坚之言道。   “如此,微臣告退!”李三坚暗叹了口长气后,无奈躬身接旨道。   说了半天,赵佶还是想先复西夏,再收燕云,李三坚简直无语、无奈之极。   熊掌、鱼岂可兼得?李三坚将辽形容成了一栋腐朽不堪的房屋,而宋也何尝不是如此?在这种情形之下,当放弃一方甚至放弃许多,专攻一方,熊掌与鱼都想得到,到头来哪个也得不到的。   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为何就不明白呢?李三坚心中苦闷的想到。   “李卿家...”正当李三坚躬身倒着打算退出殿外之时,赵佶忽然开口喊住了李三坚:“你忠心于朕否?”   李三坚被赵佶此问问得呆了一呆后答道:“陛下,臣本一名布衣,出身微贱,当年欲科举谋条生路,却不料下第,走投无路之时,是陛下收留了微臣及臣母,并授业于臣,如此大恩,臣万死难忘,臣此生难忘也!岂敢对陛下有二心?臣对陛下有二心,这还算是人吗?臣久习孔孟之道,当然是深知人臣之道也!”   “翰韧...”赵佶闻言感动得走下龙座,拉着李三坚的手叹道:“你我虽为君臣,但在朕心中,是与兄弟无异的。”   “多谢陛下!”李三坚也是感动得眼角有些湿润了。   无论怎样,无论赵佶是怎样的人,无论他做出何等荒谬之事,但赵佶对李三坚是有着大恩的,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此为做人应当具备的基本品行。   ........................   “经略相公回府!”   “小人等叩见经略相公!”   李三坚终于回到自己宅邸之时,宫中使臣宣旨毕,李府宅老翟六领着一众家丁挺胸抬头的大声唱道,众家丁是意气风发的,颇感得意,比李三坚还得意万分...   李三坚刚至自己的宅邸之时,赵佶的制书便送达了李三坚的住处。   赵佶敕封李三坚为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事,秦凤路马步军都总管。通议大夫为大宋正四品的寄禄官,龙图阁学士为馆职,经略安抚使为李三坚的差遣,而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签书枢密院河西、北两房,泾国公童贯为宣抚使,也就是说李三坚又成为了一名“帅臣”,掌一路之经略,只不过为沿边路秦凤路之长吏。   而正四品的寄禄官,使得李三坚可着紫色官袍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天伦之乐   “滴滴...狼狼...”   “哒哒...郎郎...”   “是爹爹、娘,什么滴滴哒哒的,郎啊狼什么的...这两孩子,哪里像我嘛?如此的口舌伶俐、能言善辩的...”   “去,去,一边去,你还好意思自吹自擂的?也不知道是谁五岁之前还不会说话呢,快放下他们,粗手粗脚的,别伤了我的乖孙儿、乖孙女...”   “老娘...您老人家又揭我的短...”   “我老吗?”   “哎哟,您不老,您貌美如花呢...”   “去,找打?”   “哈哈哈哈哈...”   宋东京开封府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宅邸之内某处阁楼传出一阵又一阵的欢笑之声。笑声极为欢畅,其乐融融的。   李三坚出使契丹,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回来之时,李三坚的长子李元瞻,长女李淑贞,均已到了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了。   此时李三坚一手一个抱在怀中,正逗弄着自己的儿女。   李淑贞一把揪住了李三坚的胡须,咯咯娇笑,嘴巴仍是发出“哒哒”的声音,李元瞻右手大拇指放进嘴里,直愣愣的看着爹爹、姐姐,似乎是心中暗暗纳闷,胡须有这么好玩吗?   “哎哟,这丫头力气还不小...”李三坚被女儿扯得呲牙咧嘴的呼痛。   “官人,对不起,别生气。”秦凤路经略安抚使三夫人徐婷婷拼命憋住了笑,轻轻掰开李淑贞白嫩嫩的小手后说道。   “哈哈,无碍,无碍。”李三坚见女儿递给了徐婷婷,将儿子递给了蔡绒雪,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后笑道:“官人我儿女双全,高兴还来不及呢,哈哈,此生无憾,此生无憾矣。”   “阿哥...”二夫人王雯闻言就不高兴了,挺着大肚子,撅着嘴埋怨道:“阿哥只要一对儿女吗?那我这...就多余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摸了一把王雯隆起的小腹后笑道:“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啊,俺老李家人丁兴旺,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多啊?”   李三坚出使契丹,刚刚离开开封府之时,王雯便有了喜,待李三坚回来之时,王雯就已经显怀了,再过数月就要生产了,李府又要添丁进口了。   “坚儿说的是啊。”李府老夫人符二娘闻言笑道:“孩子生的越多越好,儿孙满堂才好呢,又不是养不起,坚儿官儿越做越大,俸禄也越来越多,还有那个...那个什么‘香乐坊’,可是日进斗金呢。再生十个八个也养得起的。不过得先请郎中,其他郎中娘可不放心呢,嗳,坚儿,你手下的那个什么许郎中,什么时候回京啊?回京之后,请到府中,给儿媳们好好瞧瞧,特别是给樱雪、瑶瑶、璎珞瞧瞧,为何这么久了,肚子里还没动静呢?”   “哎哟,娘哟,俺的娘哟。”李三坚闻言苦笑不得的对符二娘说道:“孩儿又不是产...?孩儿已经给他们去信了,可人家也不定来啊,孩儿此次西北为官,是去作...要去吃苦的,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呢。”   人家许叔微又不是妇科郎中,李三坚心中暗道,可当初老娘却一天到晚让他给自己的儿媳们诊脉...   “官人,这才回来,就又要出远门了?能不能不去啊?”六夫人陈璎珞闻言撅着嘴问道。   陈璎珞在福建路泉州之时,在李三坚不在场之时,入了李家的门,随后就赶赴京师开封府,打探李三坚的消息。   李三坚有惊无险的出了大狱,与家人相聚没几日,就奉旨出使契丹,陈璎珞因此与李三坚是聚少离多。   两人洞房花烛夜之后,李三坚便匆匆离去,就谈不上什么新婚燕尔了,因此陈璎珞心中是颇感委屈。   “璎珞...”李三坚满脸歉意的对陈璎珞说道:“李某也在今上面前推辞过,打算就此辞官不做,躬耕田亩,守着家人过一辈子了。可陛下不许,天意如此,圣命难违,李某也是无可奈何的。”   “坚儿他啊,他一辈子就是个忙碌的命呢,打小就让人不省心的。”符二娘叹道。   “娘说的是。”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孩儿自幼让你担惊受怕的,现在仍是如此,这是孩儿不孝了。”   “我才不担心呢,现在我李家可是人丁兴旺了,有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符二娘轻描淡写的说道。   “娘,孩儿此去西北之地,定当小心在意的,娘您放心便是。”李三坚知道老娘符二娘说的是反话,是气话,于是笑嘻嘻的说道。   西北四战之地,李三坚此去西北为官,十有八九是要与西夏,与青唐诸蕃作战的,而刀枪无眼的,因此符二娘、蔡绒雪等人是异常的担心李三坚的安全。   家中顶梁柱倒了,这个家也就完了,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娘你就放心吧。”李三坚随后给蔡绒雪使了个眼色,蔡绒雪会意,于是也宽慰符二娘道:“官人他前往陕西为官,并非是名小卒呢,而是西军副帅,是不会亲自冲锋陷阵的,不会亲自上阵厮杀的,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况且官人这么些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可哪次不是化险为夷的?当年泉州开元寺慧净大师不是说过吗?官人他总会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呢。”   其实这些话也就是蔡绒雪安慰符二娘的,所谓知夫莫如妻,李三坚虽为一名文臣,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喜欢亲自提刀上阵的,这大概是由于李三坚信奉身先士卒吧?泉州如此,泉州之战也如此。在与泉州海寇作战之时,在许多时候,根本用不着李三坚亲自提刀上阵厮杀的,只有手下一干武将为之,可李三坚却身先士卒的,如亲自领军在泉州城内剿灭叛匪,并赢得了泉州军心。   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却是能够赢得军心,可此事有好也有坏,坏处就是刀枪可没长眼睛,万一李三坚一不小心,折戟黄沙,而两军对垒,折了统帅,反倒会影响军心的。   回头定要好好劝劝他,蔡绒雪心中暗道。   “就你这张小嘴会说。”符二娘闻言方才转忧为喜,拍了蔡绒雪一记后笑道:“好了,坚儿刚回来,而久别胜新婚,我就不耽搁你们了。”   符二娘随后笑吟吟的看了诸儿媳妇一眼后,将诸儿媳看得大羞。   真是不像他爹,真不如他爹,符二娘心中感到暗暗好笑,李三坚之父李清这辈子就一个女人,那就是符二娘,可李三坚却一个个往家里领,现在已有六位夫人了,今后说不定还会增加呢。   符二娘笑着摇了摇头后,就吩咐使女将李元瞻、李淑贞抱了出去,将李三坚及他的夫人们留在了房中。   符二娘领人出门之后,屋中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是异常寂静,李三坚与诸夫人面面相觑,均是默不作声的。   “哈哈,哪个先来?”半响之后,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什么...什么...哪个先来?”五夫人蓝瑶瑶红着脸,低着头,忸怩的问道。   “你说呐?”李三坚挑了挑眉头,面带暧昧的笑容问道。   “哎哟,奴家这身子骨可无法伺候阿哥了...就交给你们了,嘻嘻...”二夫人王雯见李三坚饿狼般的眼神,慌忙丢下一句后,就挺着肚子逃出了房门。   其余五位夫人见王雯把话挑明了,在李三坚如饿狼般的眼神之下,脸顿时就更加红了,低着头各自捻着自己的裙带,无人说话。   “我说诸位夫人呐。”李三坚见状笑道:“春宵一夜值千金呢,过几日官人我就要远行了,就不要耽搁如此良辰了吧?”   “呸,淫贼!”四夫人蔡樱雪闻言实在忍不住了,红着脸呵斥李三坚道:“天还没黑呢,就想...听说你在宫中看不惯淫邪之事,还打了朱勔等人呢,依我看啊,你也差不多多少呢,还打别人,我看你该挨打才是。”   “哈哈...李某乃是诸位的夫君,而你等乃是李某的夫人,如此怎可与他们相提并论?”李三坚知道蔡樱雪是个口无遮拦之人,于是并不在意,一笑了之。   李三坚是在家中,是在房中,从而想入非非的,又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媚主取宠。   食色者性也!此为圣人之言,成为夫妻之后,房中之事,房中之乐,乃是天经地义之事的。   “那也不行...好人...天黑再说嘛...”蔡樱雪见李三坚居然想上手了,于是拍掉李三坚伸自己的爪子后求道。   “姐姐,你少说两句啊,你又中了官人之计了。”蔡绒雪见姐姐一副憨直的模样,于是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官人,说件正事吧。”   “哦,好的,是何正事啊?难道房中之事不是正事?”李三坚笑着问道。   “是小妹李囡之事。”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第一百零九章 亲密无间   “李囡怎么了?”李三坚听听闻妻蔡绒雪说起妹妹李囡之事,于是问道。   李囡此时虽说为李三坚的妹妹,但两人之间并无半点血缘关系的。李囡原是一名被牙人拐卖的幼女,李三坚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救下她之后,便认她为义妹,一直跟随在符二娘、李三坚母子身边,不是骨肉却胜似骨肉。   “你说怎么了?”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小妹她...她...已到了婚嫁的年龄了,你这个为兄长的,倒似个甩手掌柜,一点都不上心。”   “呵呵...”妻蔡绒雪此时已与李三坚成婚多年了,还有了孩子,可此时仍是带着一丝少女的娇憨模样,不禁令李三坚心中大动,于是轻轻的搂了搂蔡绒雪仍然纤细的腰肢后笑道:“家中不是有娘吗?还有你这个大嫂,还有这么些个嫂子,替她寻一门良善之家便是啊。”   李三坚整日里杂事颇多,此刻又要远赴陕西了,因此确实是有些忽略了妹妹李囡了。   “官人啊...”徐婷婷走到李三坚身旁坐下后说道:“妾身等给她寻了不少人家了,可...她...就是不满意,再加上家中事情颇多,就一天天的耽搁下来了。”   “你们整日里在忙什么?”李三坚诧异的看了徐婷婷等人一眼后说道:“我李门虽不是世家大族,但嫁女也不能随便寻一户人家,是要好好的替她挑挑。不过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李某幼年丧父,此事就由娘与你们做主便是。哦,对了,娘那里怎么说?”   “娘是随她的意...不过...”徐婷婷看了李三坚一眼后,抿嘴笑道。   众女见状也是一齐偷笑。   “不过什么?”李三坚看着诸夫人诧异的问道:“为何你们笑容如此古怪?”   “没什么...”徐婷婷见李三坚目光转向自己,于是慌忙说道:“龙图阁学士、经略大相公的妹子,当然要寻一户好人家啊,妾身等给她寻了不少人家呢。有官宦人家,也有富户,可她就是不满意,娘一气之下,就随便她了。”   徐婷婷说罢,满目含春,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徐婷婷说着李囡之事,却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徐婷婷当年私奔泉州,寻找李三坚,随后入了李家的门,当时便被她娘家所不容,此时更甚,徐婷婷的家中干脆与她,与李三坚断绝了任何关系,是老死不相往来。   平日里,徐婷婷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心中却是异常的凄苦,娘家近在咫尺,却如天涯般遥远,无法携女回娘家,徐婷婷心中又怎不异常的难受?   此刻李三坚被朝廷擢为大宋四品大吏,为大宋西军佐贰,权倾一时,为徐婷婷脸上增光不少。   三十岁出头的四品高官,人又长得如此的英俊潇洒,能够伺候他,对于女子来说,也是一种福分,天下多少女子是可遇而不可求呢,想有这种机会,却是无法得到呢,徐婷婷不无得意的想到。   而李三坚得如此高官却与王黼、朱勔等人不同,甚至与徐婷婷的兄长李邦彦是不同的。   他们得官无非就是溜须拍马,一味的迎奉上意,而得到高官显爵的,且得官速度极快,官位也极高,但却是头重脚轻,根基不稳,同时名声极差,为世人所诟病,为世人所憎恶。   而李三坚不同,李三坚是一步一个脚印,中间还经历过许多挫折,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虽仍是比不上王黼、朱勔、李邦彦等人,但却是根基深厚,官声极佳,名声如日中天。李三坚得官虽与宋帝赵佶的眷顾分不开的,但李三坚基本上是靠自己,是自己的本事。   根基不稳之人,一旦倒下,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而根基深厚之人就算是倒下,也将会很快东山再起的。   本事如此了得,还如此的体贴入微,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徐婷婷越想越开心,恨不得立即扑进李三坚的怀里好好的与他温存一番。   “婷婷你,为何如此古怪?还有你们,为何也是这般模样?”李三坚哪里知道徐婷婷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众女今日神情是古怪之极,于是又是指着众女开口问道。   “哎,官人你去看看小妹,就什么都明白了。”蔡绒雪闻言连忙说道。   “哦,是应去看看她了。”李三坚疑惑的看了蔡绒雪一眼后点头道:“这么些日子以来,杂事颇多,确实是冷落她了。”   李三坚说罢就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打算去看看李囡,随后忽然转身看着诸夫人,微微一笑道:“诸位夫人,都洗干净哈,一起上吧,官人我不日就将赴西北了,今日是机会难得啊,特别是尚无子嗣之人,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咯。”   “呀......”   “淫贼,看招!”   “光天化日之下,还状元郎呢...”   “太欺负人了,姐妹们,今日决不能轻饶这个登徒子...”   于是无数个枕头、香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衣物劈头盖脸的砸向李三坚,将李三坚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   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相公之妹李囡在李府之中是有单独屋子的,特别是李囡长成之后,更是如此。只不过一般平日里,李囡要么就是陪伴符二娘,要么就是陪伴“落单”的嫂嫂,很少单独居住的。   今日李三坚问明李囡所在之后,就径直来到了李囡的住处。   未婚女子的阁楼、闺房是不容男子随便进入的,不过李三坚是家中的男主人,又是李囡之兄,当然就是畅通无阻了,无须通禀,便直接来到了李囡的住处。   李囡的屋子紧挨着符二娘的阁楼,为一处小小的院子,院子当中有一个花圃,此时正值鲜花盛开的季节,因而李三坚迈入这个小小的院落之后,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花香,花香迷人,沁人心脾的。   “怎不最长阑干角,登车皓彩歌金缕。室静绵绵江沈沈,凝露掌,买臣千缕西楼落。此曲忆君山上落,尔当两地怀高论。百首宿芦花字了,寻桂子,梦觉望断花汀外。”   李三坚进入这个小小的院落之后,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见一个温婉柔和的少女之声,正在低声轻吟一阙“渔家傲”。   少女声音如泉水,又如涓涓小溪,令人听了之后,在炎炎夏日之中,顿时就产生了一种甘洌的感觉。   李三坚大踏步的走到了花圃之前,只见李囡右手提着一个小花篮,左手拿着一个小花剪,正在摆弄着鲜花,将一片片的将要掉落的鲜花花瓣放入篮中,将已落到地上的花瓣用土掩之。   因李囡背对着李三坚,加上又是全神贯注的修剪鲜花,因此就并未察觉到李三坚的到来。   李囡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窄袖、高腰襦裙,外罩一件腋下开胯,下长过膝的淡蓝色的薄锦褙子,腰间系着一条玉环绶,打扮的十分清新可人。   李囡的背影也是绰约多姿、风姿绰约的,特别是蹲下之时,是曲线毕露的...   李三坚当初救下李囡之时,她还是个小女娃,可十余年的时光,却早已将一名小女娃变成了一名楚楚动人的花季少女。   原来我家的囡囡是如此的美貌可人,李三坚心中暗赞了一句后便走到了李囡的身后。   “好一阙‘渔家傲’也!”李三坚观察李囡片刻后,忽然开口说道。   “呀......!”正在专心修剪鲜花的李囡闻言顿时给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李三坚立在自己身后,不由得大喜过望,笑靥如花,站起身来,转身便一头扎进了李三坚的怀里,紧紧搂着李三坚的脖子,口中呢喃细语:“哥哥,哥哥你回来了?哥哥,囡囡好想你吖...”   李囡整个人都挂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就如树袋熊一般...   李囡自幼便是如此,对李三坚依恋无比,且亲密无间,每次李三坚出远门回来,李囡均是这样。   三日不见,如隔三秋!   “吱吱吱吱!”正在此时,小白狐白妮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奔到二人面前,半蹲在地上,瞪圆了一对如红宝石般的小眼睛,浑身毛发炸开,嘴里不断发出“吱吱”之声,一副如临大敌、蓄势待发的模样...   当年李三坚欲将它作为下酒菜,白妮儿是至今难忘,时隔多年,仍是记忆犹新的,此刻李三坚欲“害”它的主人,因此虽然白妮儿心中恐惧,但仍是不顾一切的与李三坚对峙,寻机咬他一口或挠他一爪子,以报当年之仇。   “哥哥早就回来了,是你不愿意见哥哥,哥哥只好来见你咯。”李三坚将李囡放了下来,不过仍是牵着李囡有些冰冷的小手,走到白妮儿面前奇道:“这小家伙,还在啊?猫狗寿命不过十余年,狐狸与猫狗差不多的。”   李三坚借白妮儿不动声色的摆脱了李囡的拥抱。   小时候没关系,怎样亲密都无所谓,可此时的李囡已经长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就需注意下男女大防了。 第一百一十章 黛玉葬花   “此阙‘渔家傲’是你所作?倒也工整,只不过词意有些凄凉,囡囡你居然为‘黛玉葬花’之事,你这是怎么了?”   宋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的宅邸之中,李三坚连连问向其妹李囡道。   “什么是‘黛玉葬花’啊?”李囡一手牵着李三坚,一手提着花篮,抬头看着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李囡右手是牵着李三坚的左手的,而白妮儿却蹲在了李囡的左肩,并时不时、警惕的看一眼李三坚。   “呃...‘黛玉葬花’,这是个凄美的故事。”李三坚闻言答道。   “啊?故事?还是个凄美的故事?好哥哥,快讲给囡囡听嘛。”李囡闻言顿时就来了兴致,连忙放下花篮,双手抓着李三坚的手臂,使劲的摇啊摇啊,边摇边娇声央求道。   “别摇,别摇...”李三坚被李囡摇了个头昏脑胀的,连忙说道:“都长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般,将来怎么找婆家?听什么故事啊?哥哥今日寻你是有正事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的。”   “什么重要的事情啊?”李囡撅着嘴,狡黠的笑了笑后说道:“不就是找婆家之事吗?有哥哥给囡囡讲故事重要吗?”   李囡并非是个痴呆之人,反倒是非常聪明伶俐的,要不然也做不出如此一阙工整的“渔家傲”的。   李囡是上过私塾的,且府中三个嫂子,蔡绒雪、徐婷婷、陈璎珞三女可是博学多才的,与一般书生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有三个女老师在府中,再加上李囡聪明伶俐的,因此颇能吟诗作对,也颇能识文断字。   因此此次李三坚之来意,是被李囡猜出了个大概。   “你...你...”李三坚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欲好好出言训斥她一番,可却于心不忍,于是只是宠溺的点了点李囡的琼鼻后说道:“讲故事岂是重要之事啊?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人生大事才是重要之事啊。”   “我才不管呐。”李囡笑嘻嘻的说道:“在囡囡心目之中,哥哥给囡囡讲故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呢,囡囡在这个时候才是最开心的,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哥哥,抱抱,抱着囡囡讲故事,就像小时候一样。”李囡随后垫着脚尖,双手扒着李三坚的手臂,抬头看着李三坚求道。   “我...你...”李三坚有心训诫她几句,可看着李囡天真无邪的纯净眼神,心中是极为不忍。   虽她已长大成人了,但心智尚未成熟,还未经历过世事,甚至还不知男女之事的,于是李三坚暗叹了口气后说道:“囡囡,你需知男女有别的,今后哥哥与你不能够再像以往那样了。”   “为什么?”李囡闻言问道:“小时候不都是如此吗?为什么那时候就没有男女之别了?”   “因为你长大了。”李三坚答道。   “哎,哥哥,长大了就不行了吗?那我干脆不要长大好了。”李囡叹道:“为何这个世上有这么多的礼法,为何有这么多的限制啊。”   蔡绒雪、徐婷婷、陈璎珞三女在教授李囡之时,当然会教授她一些礼教,如《女诫》、《列女传》等等。   李三坚微笑着摇了摇头。   “哥哥做了那么大的官,就不能改变吗?就不能抛弃礼法吗?”李囡随后问道。   “以之居处有礼,故长幼辨也;以之闺门之内有礼,故三族和也;以之朝廷之内有礼,故官爵序也;以之田猎有礼,故戎事闲也;以之军旅有礼,故武功成也。故礼不可废。不过囡囡,凡事皆有度,浅则不达,过犹则不及也。哥哥当然知道当世之礼法有许多弊处,但哥哥只是一个人,虽为朝廷官员,但也是一个普通人,是无法改变什么的。”李三坚对李囡微笑道。   “哥哥,还有我,还有囡囡,我们一起改变,好吗?”李囡抓着李三坚的手问道。   李囡眼角已经渗出了泪水,令人我见犹怜的。   “你这个小丫头,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呐?”李三坚轻轻挣脱李囡的小手,用指头点了点李囡的脑门后微笑道。   “刚才哥哥还说囡囡长大了,现在还说人家小。”李囡嗔道:“囡囡心中只想哥哥给我讲故事呢,囡囡自幼都喜欢哥哥给我讲故事,一直到现在。哥哥,这不算是违背礼法吧?”   “当然不算。”李三坚点头笑道:“想听‘黛玉葬花’的故事?那么今日哥哥可以给你讲,不过讲过之后,就必须一切听哥哥的,哥哥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行吗?”   “好吖,好吖,囡囡答应便是。”李囡闻言顿时转忧为喜,开心的拍手笑道。   “一言为定!”李三坚笑着说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囡又是狡黠的笑了笑后说道。   李三坚是个极善察言观色之人的,李囡古怪的笑容被李三坚捕捉到了,于是怀疑的看着李囡一眼后说道:“去哪里讲啊?就在此处吗?”   “这里怎么讲嘛?一点都不舒服,哥哥,去我房里吧?我跟二娘学会了煮茶呢,囡囡煮茶给你喝,哥哥这也不算是违背礼法吧?”李囡说罢,不由分说的拖着李三坚就往自己房中走去。   “哥哥去妹妹闺房之中?这好像不算是违背礼法...?”李囡声音极为甜腻,听得李三坚是浑身发软,稀里糊涂的就被身体还显得较为单薄的李囡拖入了屋中。   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李囡的闺房虽小,但女儿家一应用具却是应有尽有的。打开木质门,一层紫色纱帘挂在了屋顶上,当作屏风,以阻断向内窥视的视线。转过紫色纱帘,便进入了闺房之内,正中一张香木客桌,桌边两张雕刻精细的木椅,北面就是闺床。闺床之上挂着白色透明纱帘,绣花被子和枕头在其中若隐若现的。   李囡的闺房之中除了客桌之外,还有张书桌。书桌之上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客桌之上还有一架古筝,西南角便是梳妆台,上面有铜镜、胭脂、首饰等等,还有一些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的琉璃小瓶。   “琴棋书画,不错,不错。”李三坚迈着八字步,背着双手,进入李囡的闺房之中,好整以暇着欣赏着李囡闺中布置。   “哥哥哎,这些个有什么好看的嘛?快坐下来,囡囡给你煮茶喝。椅子太硬,哥哥就坐囡囡的床上吧。”李囡见李三坚就如一名官员正在视察一般,于是忍俊不禁的拖着李三坚就向闺床走去。   “胡说...”李三坚慌忙挣脱李囡,一屁股坐在了木椅子上后说道:“一名女子的闺床怎能随便...啊?哥哥的屁股可没那么金贵的。”   “嘻嘻,小时候哥哥还抱着囡囡睡觉呐...那个时候怎么不说了?”李囡吃吃一笑后说道。   “你个小丫头,又胡说?哥哥啥时候抱着你睡觉了啊?”李三坚脸上一红说道。   “钦州灵山县啊,囡囡生病之时,哥哥可是陪了囡囡几天几夜啊,难道哥哥忘了吗?”李囡一边准备煮茶的一应用具,一边回眸笑道。   “哦...当然记得。”李三坚闻言说道:“当年你可是重疾缠身,哥哥是事急从权,当不得真的。”   “哥哥不当真,可囡囡却当真了...”李囡一边煮茶,一边低声说道:“哥哥,你知道当年囡囡心中在想什么吗?”   “哈哈,你当年可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能想什么啊?无非是玩的、吃的、喝的、穿的呗,还能是什么?”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哥哥...”李囡气的走到李三坚身边,狠狠的掐了一把李三坚。   “哎哟,你这个小丫头,啥也没学会,倒学会了你嫂子们的必杀技啊?”李三坚被李囡掐得呲牙咧嘴的。   “哥哥...”李囡跺了跺脚后气鼓鼓的说道:“囡囡已经不小了,囡囡已经长大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哥哥为何总是将囡囡当成是小丫头?”   “哎...”李三坚捏了一把李囡粉嫩的小脸后笑道:“你在哥哥的心目中,永远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是我李某的小妹,需要李某保护的亲妹子。”   “哥哥,你...”李囡闻言愣了片刻后,气冲冲的走到一边继续煮茶。   李三坚双手抱膝,笑吟吟的看着李囡煮茶的妙曼身姿。   “呐,你的茶...”茶泡好后,李囡气鼓鼓的将一碗茶顿在李三坚面前后说道:“用鲜花花瓣煮的茶,名为花茶。”   “呵呵,好好,味道不错。”李三坚喝了一口茶,赞了一句后,对李囡说道:“囡囡,你坐下听哥哥给你讲‘黛玉葬花’的故事。”   李囡点头,先是搬张椅子坐在了李三坚的对面,后又笑了笑,将椅子搬到李三坚的身边,偎依着坐在李三坚身边,抬头笑吟吟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无奈,拍了拍李囡的小脑袋,就开始讲述“黛玉葬花”的故事。 第一百一十一章 言而无信   “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   于是为了迫使李囡就范,为了让她早些寻一户好人家嫁出去,只好将《红楼梦》中“黛玉葬花”的故事,大概讲述了一遍。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林黛玉姐姐好可怜啊!”凄美的故事讲完之后,李囡美目之中早已蕴满了泪水,眼泪汪汪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是可怜...”李三坚点头道:“不过可怜之人自有其可恨之处的。林黛玉性子易伤感,虽绝顶聪明,但却是多愁善感的,在大多数的时候,心情较为郁结,而病由心生,如此,花季之年,便就香消玉殒了。”   李三坚随后看着李囡说道:“哥哥讲这些是希望你不能如黛玉一般,心情当放开朗。你也正值花季之年,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当开心每一天,过完这人生。”   “哎呀,哥哥,囡囡很开心的,囡囡陪伴在哥哥、娘、嫂嫂们身边,每一天都是很开心的,真的,哥哥你就放心吧。”李囡闻言笑道。   “娘、哥哥、嫂子们也不能陪你过一辈子的,你早晚会嫁出去的。”李三坚摇头道。   “我为什么要嫁出去?我就不嫁出去。”李囡闻言撅着嘴说道。   “哎,傻丫头,一名女子总要找到她的归宿的。”李三坚叹道:“你只是缘分未到,待今后寻得一名如意郎君,就是你的归宿。”   “不,我不...”李囡倔强的说道:“我的归宿就是这家里,就是娘,就是哥哥,就是嫂嫂们。什么如意郎君、归宿啊,囡囡都不要。”   “胡说八道...”李三坚闻言佯怒道:“男大须婚,女长须嫁,你岂能赖在府中?”   “哥哥,哥哥,你们是不是嫌弃囡囡了?非要将囡囡赶出府去吗?呜呜呜...”李囡见李三坚发怒,顿时委屈的失声哭了起来。   “哎,哎,囡囡啊,这如何是我等嫌弃你啊?”李三坚李囡哭了起来,不禁有些慌了手脚,慌忙用拿起一张丝巾擦了擦李囡的眼泪后说道:“你是我李家的千金呢,怎会嫌弃你?我们只想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使我们的囡囡有个好的归宿呢。”   “我不嫁,要嫁你嫁,我就是不嫁。”李囡抽泣道。   “囡囡,刚才你不是说讲了故事以后,一切都听我的,为何言而无信?人无信,则不立,听我的,哥哥就让你嫂子再去挑挑,哥哥答应你,你嫂子挑好之后,由你最后决定,如何?”李三坚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   “哥哥...”李囡闻言忽然转哭为笑,抽泣之声立马停止,脸色由阴转晴,真是变脸比变天还快,嘻嘻笑着说道:“大丈夫才会言而无信呢,囡囡可是小女子呢。哥哥,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可是圣人之言呢,哥哥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你...你...”李三坚一时语塞,平日里的能言善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指着娇美可爱的李囡的琼鼻你了半天也不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什么?嘻嘻,哥哥,要让囡囡嫁人,也不是不行。哥哥刚才不是说了吗?最后由囡囡挑选呢,不知哥哥是否言而有信?哥哥是大丈夫呢,可不许反悔。”李囡笑嘻嘻的说道,脸上还挂着些许泪花,令李三坚哭笑不得的。   “呼...呼...”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感轻松,呼出两口长气后笑道:“哥哥乃是大丈夫,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哥哥决不反悔,只要你看中的人,哥哥就舍下这张老脸,亲自与你说媒去,就算是皇亲国戚、皇室宗亲,哥哥也与你说去。”   “哥哥你才不老呢,还年轻得紧呢。”李囡双颊微红的说道:“皇亲国戚、皇室宗亲?囡囡才不稀罕呢,囡囡要嫁的是...”   “谁人家的儿郎啊?”李三坚紧张的看着李囡问道。   “囡囡想嫁的人是...此人姓...”李囡先是语速极慢,拖着长长的尾音,随后忽然语速极快的说道:“此人姓李名三坚,囡囡想嫁给哥哥,哥哥不会不同意吧?不同意你就是言而无信,就不是大丈夫,不是大丈夫,你就不配为朝廷大官,就不配领军...”   “停...停...停...好一张伶牙俐齿!”李三坚中了李囡的圈套,不禁恼羞成怒的打断李囡之言后怒道:“我是你哥哥,你是俺小妹,岂能如此?李某岂能为此不伦之举?”   “切...”李囡闻言嗤之以鼻:“囡囡又不是你亲妹子,况且你救下囡囡之后,只是抚养囡囡,我们结拜了吗?既然没有结拜,又不是你亲妹子,囡囡为何就不能嫁给你啊?说什么不伦之举啊?”   “住口!小嘴巴巴的挺能说,是吗?”李三坚实在不愿意与她再继续纠缠下去了,纠缠下去就会愈发的纠缠不清,是剪不断、理还乱。于是中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相公李三坚落荒而逃...将要逃出李囡的闺房之时,丢下了几句话:“任你说破大天,也必须给我嫁出府去,过几日,就叫你嫂子给你说亲去,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且由不得你。”   “嘻嘻,哥哥你怎么走啦?《红楼梦》全本还未给囡囡讲完呢。”   逃出屋外的李三坚闻言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   “官人,怎么了?出了何事了?” 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六夫人陈璎珞见李三坚一脸阴沉的走进自己房中,于是差异的问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李三坚一屁股坐在了陈璎珞的绣塌之上,连连叹道。   “呵呵...”李三坚这么一说,陈璎珞当然就明白是什么事情了,她们碰了一鼻子的灰,李三坚出马,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也不会是如此这般模样了,于是陈璎珞笑道:“小妹的脾气真是倔强的很啊。”   “谁说不是啊?”李三坚愤愤的说道:“真不知道跟谁学的?不用理会她了,你明日就去给她寻个婆家,早早嫁出去,大家也省心了。”   “官人...”陈璎珞一边帮着李三坚更衣,一边摇头道:“前些日子,官人出使北朝之时,就已经回绝了不少人家了,现在仓促之间,哪里能够寻得合适人家啊?”   “你们怎么能够轻易回绝啊?嗯,这是何香味?这绝非你身上的香气呢。”李三坚说了一句后,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陈璎珞身上自带体香,李三坚又岂能不知?但此股香气,绝非陈璎珞身上散发的,于是问道。   “你可是一家之主呢,你不在家,而小妹不愿意,妾身们可不敢擅自做主呢。”陈璎珞笑着答道。   “嗯,不是还有娘吗?六娘,这股香气哪里来的?”李三坚见鼻子凑到陈璎珞身上闻了闻后又问道。   “嘻嘻,官人...香吗?”陈璎珞用玉手抵着李三坚在自己身上乱闻乱嗅的脑袋后笑道。   “香,哪里来的?”李三坚点头道。   “咱自家产的香水呢。”陈璎珞笑道。   “香水?你是说‘香乐坊’?开张了?怪不得娘那里说现在吃穿不愁啊。”李三坚一把将陈璎珞抱进怀中后喜道。   “堂堂经略大相公家中怎能愁吃穿啊?”陈璎珞羞涩的倚在李三坚怀里说道:“官人前往北朝之后不久,你的弟子们便制出了蒸馏器呢,从而就制出了香水,在三夫人的筹划之下,咱家的‘香乐坊’就开张了,京师之人,特别是女子是此等稀罕之物是趋之如骛,千金难求呢,上个月还卖出了一万瓶呢,现在府中可谓是今日斗金。”   “吧嗒!”李三坚在陈璎珞有些婴儿肥的俏脸之上猛亲了一口后笑道:“此事成了,璎珞你家中亦是富商大商之家,想必你也出了不少力的,大功必有大赏,此乃用兵之道也,今日官人我就好好奖赏你吧。”   李三坚此时虽为朝廷四品官员,虽然俸禄丰厚,但与世人一样,一样是缺钱。   李三坚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呢,还要养活众弟子等人,可此时李三坚除了俸禄之外,就无另外的收入了,因此此时李三坚靠正当手段赚到钱后,当然是无比欢喜。   有了钱之后,可以干很多事情呢。   “什么用...用兵之道?乱七八糟的...”陈璎珞阻止不了李三坚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只好将脸藏在李三坚怀里,就像个鸵鸟般的,低声软语的说道:“三夫人谋划,五夫人操办,奴家可没使多少力呢。”   “哈哈,都是有功之臣,都唤来吧,官人我一并奖赏。”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香乐坊   宋东京开封府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宅邸。   “夫君,妾身与你商量件事情。”   李三坚新纳妾室陈璎珞阁楼之中,陈璎珞浑身酸软,躺在床上,微微喘息,吐气如兰的对李三坚说道。   久别胜新婚,更何况李三坚与陈璎珞本就是新婚燕尔,只不过洞房花烛夜之后,李三坚便奉旨出使契丹,这一去两人便分别了多达大半年之久,因而李三坚此夜如狼似虎,将陈璎珞折腾了大半宿,直至三更时分,方才云消雨散。   “何事啊?明日再说不行吗?”陈璎珞感到浑身酸软疲惫,李三坚也同样如此,强撑着眼皮问道。   “夫君不久就要赶赴陕西了,奴家害怕找不到人商量了啊。”陈璎珞有些委屈的说道。   李三坚此去西北为官,是不能够携带家眷的。   不过李三坚将母亲、妻子等人留在开封府为质之后,是可以带一两名小妾随行侍候起居的,但李三坚此去西北多半是要与西夏作战的,因此陈璎珞估计,李三坚要携带一名伺候起居的小妾,必然是武艺超群的四夫人蔡樱雪的,而绝不会是她。   “好了,好了,璎珞...”李三坚翻了个身,将陈璎珞搂在怀里后说道:“有何事就说吧,李某洗耳恭听。”   “爹爹他们不久前给奴家来了封书信,打算将家中买卖大半迁至开封府,夫君你看怎样?”陈璎珞伏在李三坚怀里轻声问道。   陈璎珞嫁到了东京开封府李家,而陈璎珞之父陈义德等人此举的用意有二,其一便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李三坚朝中为官,多少能够照应一二的;第二个用意就是,以娘家之势,以助陈璎珞。   为人家的小妾,再没有势大的娘家为其底气,将会被人欺辱到死的。   “不可,万万不可!”李三坚闻言顿时吃了一惊,自床上坐起身来,看着陈璎珞,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汝父为一名海商,不在沿海做买卖,来京师凑什么热闹?”   女真人起兵叛辽,灭辽之后,不久便会攻宋,便兵临宋东京开封府城下,开封府将会是变成一片瓦砾,因此陈义德等人此时将买卖大半迁至开封府,岂不是将会随之毁于一旦吗?自己将自己送上门来...   “夫君,爹爹他...也是你的...”陈璎珞闻言顿有了一阵挫折感,还有一些伤心,珠泪欲滴的低声问道:“夫君是害怕爹爹他们拖累你吗?”   “我...你...误会你的夫君了。”李三坚是有事无法开口,只好对陈璎珞说道:“璎珞,只要是正当的买卖,谈何拖累?汝父...泰山大人他欲将买卖迁至开封府,不如就在泉州、福州等地继续经商。千里迢迢的,来回折腾,这是何必呢?劳民伤财的,何苦来哉?或者这样好了,泰山大人为一名海商,欲拓展家中买卖,除了泉州、福州等地之外,可至杭州、镇江、苏州、明州、常州等人拓展,甚至将泉州的买卖尽皆迁至以上诸州都可以,但你需给家中去封书信,千万不能过河,特别不可过淮河。”   “我...我...”陈璎珞闻言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万般不理解李三坚之意。   “呵呵”李三坚见陈璎珞一脸狐疑的模样,于是忍不住笑道:“汝父...呃...泰山大人为一名海商,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有靠近水边,你家中的生意方能兴隆。明白了吗?无论你是否明白,就依我之言去做便是,李某决不会危及俺的亲亲小娘子的。”   “奴家依夫君之言便是。”陈璎珞闻言点头称是。   不过话虽如此,陈璎珞仍是半信半疑的。在开封府做买卖的海商可不是少数,况且开封府附近也是河流众多,水路四通八达的,为何海商就不能在开封府附近做买卖?还不能过淮河、长江?   ........................   “相公、诸位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宋东京开封府一处作坊,大清早的,看门的田小乙开门便看见了经略相公李三坚及其诸位夫人,一起来到了“香乐坊”,于是昏头昏脑的问道。   田小乙是李府宅老翟六的远房老侄儿,才在“香乐坊”中做了一个看门的。   李府制作香水的产业“香乐坊”,因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因此开出的薪酬是异常的丰厚,田小乙只是一名作坊的看门人,其薪酬也是高于他人数倍。   依宋制,朝廷官员是不允许经商的,以免与民争利。可这条规定基本上是个摆设,宋之官员经商,由此而产生的“吏商”、“士商”之事是较为普遍的,宋历代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在过火之时才会制裁一二,是法所不禁。   李三坚当然也知道官员经商、与民争利的弊处,当然也是知道“吏商”、“士商”是有碍吏治,有损士风,有损名节的,但李三坚目前是无可奈何。   目前李三坚要供养一大家子人,如此仅凭俸禄是不够的。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要供养自己的众弟子,供养他们搞些研究,研究器械、火药等等,如“香乐坊”之侧的“器火坊”。   “香乐坊”是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可“器火坊”却是几乎没什么收入,其中的原料等物质、工匠等等均需李府供给,完全是个赔钱的作坊。   为了将要发生的那件大事,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李三坚也只能这么做了,今后有机会...今后有机会再说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小乙,你这个腌臜混沌,怎敢如此与相公、夫人说话?还不跪下请罪?”陪同李三坚及其诸位夫人一同前来的翟六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劈面就是两耳刮子,指着田小乙骂道。   莫说“香乐坊”本就是李三坚的产业,就说府中男主人,大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及其夫人们亲自到了,田小乙他怎敢如此质问?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门第的兴衰与否,主要就是看男主子混得怎样了。此时的李三坚贵为朝廷四品大吏,名满天下,翟六等府中家丁也是与有荣焉的。   “哎,老翟...”李三坚摆摆手笑道:“不必难忘他了,李某只是来随便看看。”   “香乐坊”为李家赚了如此之多的钱财,李三坚怎么样也需来瞧瞧,于是今日左右无事,就带着一众娇妻美妾来到了“香乐坊”。   “香乐坊”所租用的房子原本是一家富户人家的宅院,这家富户人家一般居住在他处,京中也有数处宅院,于是徐婷婷、陈璎珞等人与其谈拢价格后,就将此处宅院租了下来,作为香水制作作坊。   李三坚家中积蓄甚少的,而京师寸土寸金,地价、房价是无比的昂贵,因此李家是买不起如此之大的宅院的,只能是租用。当然今后赚足了钱之后,再买地、买房不迟。   “相公、诸位夫人请进,小的这就去唤姑娘们起来干活了。”田小乙先给了自己一巴掌,随后跑到李三坚面前低头哈腰的说道。   姑娘们?还起来干活?怎么听怎么像青楼、窑子一般,于是李三坚满脸疑惑的看了徐婷婷、蓝瑶瑶、陈璎珞一眼。   “官人,是这样的。”徐婷婷见状答道:“作坊之中除了出力的请了些男子之外,其余皆为女子呢,制作香水耗费不了多少体力的,女子足矣。”   徐婷婷随后似笑非笑的看了李三坚一眼道:“其中有许多女子为官人当年救下的那些女童呢,她们之中的许多人为孤儿,生活无着。女子细心,适合制作香水,如此以来,既解决她们颠簸流离之苦,又令作坊有了许多上佳的工匠。官人,红姐儿也在其中呢。”   “如此甚好!”李三坚点头笑道:“此事办得不错,考虑甚为周全。”   “回头再找你算账。”李三坚随后低声对徐婷婷说了一句,就当先向里走去。   李三坚听闻徐婷婷说起红姐儿,脑海里便浮现出了,当年李三坚被皇城司的皇差羁入京师之时,一名卖水少女倔强的身影。   这也算还是报答她了吧?李三坚边走边心中暗道。   徐婷婷啐了李三坚一口,也与众夫人一起走进了“香乐坊”作坊。   “大哥哥?”   “果然是大哥哥啊!”   “大哥哥,当年你...救了我等,之后就是分别了这么久,我等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今日又见面了,呜呜呜...”   已是作坊工长的红姐儿与一众作坊女工匠一同迎了出来,见到李三坚,均是激动不已。   从前不认识李三坚的女子也还罢了,那些当年被李三坚救下的女童,如今已长大成人了,见到当年的大恩人,如今给了她们一口饭吃的李三坚,又怎能不激动?一些女子甚至哭了起来。   她们之中的许多人本就是孤儿或者因赵沆凌辱,而不被家人所接受,生活无着,流落街头,甚至落入风尘。   而徐婷婷等人或赎或逼,将她们接到了作坊之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器火坊   “没有什么可羞耻的。”李三坚对作坊之中的众女工说道:“你们是凭自己的双手吃饭,又有何羞耻可言?礼始于谨夫妇,为宫室,辨内外。男子居外,女子居内,深宫固门,阍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其中也是有其不当之处的。”   在这个世上,男子主外,女子主内,三从四德,三纲五常,为礼法对女子的约束。   “香乐坊”中的女工对于如此抛头露面的制作香水,感到异常羞愧,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因此李三坚与于劝解她们。   李三坚生于这个世上,也不得不遵从这些礼法、礼教,但对其中的不当之处,也是敢于言之的。   李三坚知礼、守礼,但不拘礼。   女子失去了家庭,生活困难,难道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还是不能够抛头露面吗?抛头露面凭自己的双手吃饭,这有何过错?有何羞耻?   抛头露面又不是为鸡鸣狗盗之事,又不是为男盗女娼之事,在李三坚看来,就是正当的。   在李三坚看来,女子生来不应只是相夫教子的过一辈子的。   “你们当抬头挺胸,勇敢的活在这个世上。如此,你们不但没有羞耻,还是无比荣光的。胜于这个世上许多须发男儿。”李三坚接着说道。   “大哥哥,真的可以吗?”红姐儿噙着眼泪问道。   “可以,为何不可?”李三坚走到红姐儿面前微笑着说道:“世人的目光就由他去吧。比世人的目光还要可怕的,实际上是你自己那颗在意世人目光的心。生为养心,只要心主神明,便可活出一个精彩的自己。”   “嫁人也可以吗?”一名女工小声的问道。   “嘻嘻,你这个小妮子又思春了?”   “哎,我等都这样了,如何嫁人啊?”   “这个世上像大哥哥这样的人太少了,可如何是好啊?”   李三坚闻言一时之间,是无言以对。   李三坚管天管地,总不能管她们的婚姻大事吧?   抛头露面,为世人所不容,这是世俗所见,李三坚为一名凡人,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的。   李三坚总不能拿着刀枪逼人婚嫁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只要有钱,总有倒插门的吧?”   李三坚想了半天,于是给她们出了个主意,那就是多挣钱,有了钱之后,无论世人的目光如何,总是有人要钱不要命的,总是有人为了钱从而娶这些女工的...   众女工闻言又是一阵嬉笑。   “婷婷、瑶瑶、璎珞。”李三坚唤自己的三名妻妾道。   “官人,何事啊?”徐婷婷、蓝瑶瑶、陈璎珞三女正听得入神,闻言一齐愕然问道。   李三坚对众女工这样说,对待自己的妻妾也是如此,从未过多限制过她们,从未逼着她们必须呆在府中,而不许她们外出。   她们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只要不是不当之举,就由其自便,这在宋是极为少见的。   他人李三坚此举还是有些非议的,但李三坚从未理会。   “香乐坊”之事,就是如此,只要她们有兴趣,是可以参与其中的,于是徐婷婷、蓝瑶瑶、陈璎珞三女就主要负责“香乐坊”的经营。   “坊中可行‘斗纽’之举。”李三坚对徐婷婷等三女说道。   “‘斗纽’?官人的意思是...?”徐婷婷闻言看着李三坚问道。   “嗯,就是‘斗纽’。”李三坚点头道:“坊中行‘斗纽’分红之举,让她们均参与其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斗纽”分红,就是参股分红,如此既能提高这些女工的积极性,又能增加她们的收入,如此何乐而不为?李三坚心中暗道。   “官人说的是,妾身知道了。”徐婷婷在私奔泉州,嫁给李三坚之前,也是个极善经营之人,经李三坚稍一点拨,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于是点头道。   ...........................   “香水不能够笼统的被称作香水,而应给它取些个好听的名字。”李三坚对徐婷婷、蓝瑶瑶、陈璎珞三女说道。   蔡绒雪要在家伺候婆婆,照看李三坚的一儿一女,蔡樱雪对“香乐坊”无任何兴趣,王雯已有数月身孕,因此在家保胎、养胎,今日只是徐婷婷、蓝瑶瑶、陈璎珞三位妻妾跟随李三坚来到了“香乐坊”。   “知道了...”徐婷婷白了李三坚一眼道:“妾等已经取了许多好听的名字了,如‘蔷薇露’、‘霜清液’等等了,还用你说?”   宋户婚律是允许一妻多妾的,一名男子是允许有许多女人的,只要你有本事...如李三坚,已经娶了一妻五妾。   高官显爵、富商大贾、皇室宗亲等大户人家的男子更是如此,除了正式的妻妾之外,还有大量的侍姬、歌姬、舞姬、侍女、使女等等。   宋帝赵佶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无法确切计数。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这些个侍姬、歌妓、舞姬、侍女、使女除了伺候起居之外,也要伺候床笫之事的。   而“僧多粥少”,家中的男子就那么一个,众多女子环绕,必然就会发生争宠之事。其中争宠之关键,就在于“色”、“香”、“味”俱全。   试问一名女子身上没有任何味道,甚至是臭烘烘的,如何能够引起男主人的兴致?如何能够得宠?   因此李三坚家中的“香乐坊”产出的香水,一经问世,便是供不应求。   甚至有许多外地的女子,是不远千里,重金求购。   而宋之官员是以文人士子为主的,但凡文人士子无不是附庸风雅的,不但是文人士子,也影响到了其家人,其女眷,甚至影响到了三教九流之人。   因此给“香乐坊”产出的香水取些风雅的名号,必将会是事半功倍。   李三坚明白,徐婷婷等人又岂能不知其中的诀窍?   “哦,呵呵...那么是官人我多嘴了?”李三坚与自己的三名妻妾在“香乐坊”之中四处游玩,李三坚又不许随从跟随,周围只李三坚与徐婷婷、蓝瑶瑶、陈璎珞四人,于是李三坚见徐婷婷娇憨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心动,照着徐婷婷屁股上拍了一记后笑道:“香水也不能够是一种香味,还要有不同的种类的,如此才能满足各色人等。”   昨夜李三坚“临幸”了陈璎珞,今日该徐婷婷等人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只六名妻妾,都感到有些应付不过来了,真不知道陛下他数千上万个女人,是如何应付的?李三坚心中是暗暗纳闷道。   夜夜为新郎,日日尽欢颜,他也不怕将身子掏空了?李三坚不得不佩服宋帝赵佶的“钢筋铁骨”、“体健如牛”...   这与先帝赵煦完全不一样啊,先帝赵煦的女人也不少,但与赵佶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完全没有可能性。   先帝赵煦英年早逝,盛年弃天下,与其不节女色也是不无关系的。   “哎哟,堂堂朝廷四品大吏,还是这么没个正经,这是什么地方啊,也不知道羞。”徐婷婷当着蓝瑶瑶、陈璎珞两女的面,被李三坚轻薄,不由得羞恼道:“这些事情,也不用你说,妾身等也是知道的。”   “哈哈,官员也是人,李某虽然愚钝,也知闺房之乐也。”李三坚闻言哈哈大笑,厚着脸皮笑道。   “就是,就是,姐姐说的是,阿哥什么都好,就是...就是太坏了。”蓝瑶瑶也笑道。   蓝瑶瑶与李三坚做夫妻已久,但想起李三坚在房中的厚颜无耻,不禁也是害羞不已。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吗?璎珞?”李三坚丝毫不觉得在自己的妻妾面前,说些调笑之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眉头挑了挑后,问向陈璎珞道。   “呸,登徒子...”陈璎珞也是想起昨夜之事,于是红着脸推了李三坚一把,啐了李三坚一口   “砰...!哗啦...!”   正在李三坚与自己的三名小妾调笑、嬉戏之时,隔着“香乐坊”一堵围墙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响声惊天动地的,声震整个开封府。   同时在巨响之中,墙外还腾起了一股浓烟,尘土、砖瓦等物也是扑簌簌的自半空之中落了下来,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   忽然发生的变故将“香乐坊”之中的人吓得个个是面如土色的,均是望着围墙之外,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李三坚与徐婷婷、蓝瑶瑶、陈璎珞三名小妾也是如此,脸露惊惧之色,是面面相觑。   蓝瑶瑶、陈璎珞两女胆小,“嘤咛”一声,便一左一右的挤到了李三坚身边,躲在了李三坚怀里,不约而同的一起瑟瑟发抖。   “是器火坊...!”徐婷婷胆子稍微大些,看了看围墙之外后说道。   “器火坊?坏了...”李三坚闻言也是大吃一惊·道。   于是李三坚与徐婷婷等人就向器火坊奔去,蓝瑶瑶、陈璎珞兀自抓着李三坚的衣服不放,四人是拉拉扯扯的,一同向着器火坊奔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终于成了   李三坚的器火坊位于香乐坊之侧,也是租用的房屋,两者仅有一墙之隔。   待李三坚等人赶到器火坊之时,只见器火坊之内的工匠到处乱跑乱窜,是乱作一团,不远处有个小土丘,土丘之后冒出了滚滚浓烟。   而令李三坚感到稍许放心的就是,土丘附近并无房屋,否则由此燃起大火,甚至点燃了整个开封府,李三坚难辞其咎,必然会受到朝廷严惩,李三坚的秦凤路经略安抚使,说不定刚刚任命,便被免职。   朝廷历来是严禁城中弄火的,并对此惩治甚重。   “发生了何事了?”李三坚揪住一名工匠大声问道。   “不...知...道啊...”   “天呐,像打雷一般...”   “比打雷还吓人啊!简直是晴空暴了个大霹雳!”   “霹雳不是雷吗?李老爷,是汤顺他们在那边。”   周围器火坊的工匠七嘴八舌的说道。   汤顺?坏菜了...李三坚闻言顿时更加紧张了,慌忙丢下工匠,向着山丘之处奔去。   汤顺是李三坚的弟子,李三坚平日里传授他经书大义、炼金术、隙积术等等,但汤顺只对火药等感兴趣,平日里也喜欢研究、摆弄火药等,此时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该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了吧?李三坚心中暗道,若是汤顺有何意外,李三坚将会是异常内疚且异常的惋惜。   同时李三坚一边疾走一边心中暗暗思忖,火药的威力决没有这么大的,难道是炸药被他搞出来了?   火药燃烧当然会产生火光与浓烟,但绝不会有如此之大的爆炸声。   “恩师,您怎么来了?”李三坚奔至土丘之时,迎面便碰上了弟子许镇,许镇是尘土满面,被浓烟熏得跟个灶王爷般的,失魂落魄的奔了过来,看到李三坚后诧异的问道。   “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为师还能不知道?只怕还会将开封府的巡检引来呢。”李三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开封府的巡检定会闻声寻迹而来,到时候李三坚需好好解释一番了。今后就算是允许汤顺等人继续研究火药等等,也不能将作坊置于城中了,在郊外寻一处农庄便是,李三坚心中暗道。   “发生了何事了?”李三坚随后问道。   “恩师...汤师弟...他他他摆弄火药...死了...”许镇惊魂未定,恐惧的看着李三坚结结巴巴的答道。   “什么?死了?你们在做什么?”李三坚闻言大怒道。   “没...干...什么...”许镇吓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的答道:“是汤师弟他不知道做了个什么物件儿出来,就发生了爆炸...因而汤师弟他就被炸死了...”   “走,快走,快去看看,你确定汤顺他真的死了吗?是否还有救?”李三坚不待许镇把话说完,就拖着他向土丘奔去。   “恩师啊...汤师弟他他他...”李三坚、许镇奔过土丘之后,之见土丘之下被炸出了个大坑,大坑之中仍是冒着滚滚浓烟,同时周围的草木等也是因烟熏火燎的,变得是七零八落、乱七八糟的。   全身上下一片灰黑的汤顺躺在地上,是不知死活,刘宗毅、丁伟元、韩宁政等弟子,还有一些工匠跪坐在汤顺周围,哭的是是泣不成声的。   “哪里受伤了?还有救吗?”李三坚见状更是心慌意乱的,奔过去俯身去看汤顺,只见汤顺眼睛紧闭,看不出死活,身上的衣物也是被烟熏得黑乎乎的,且已成为了条状。   “没看出哪...里...有重伤之处,只是些皮外伤、擦伤等,应该是被震出了内...内伤吧?”弟子刘宗毅慌忙答道。   “妾身去寻郎中!”徐婷婷闻言说了一句后,就慌忙向外走去。   蓝瑶瑶、陈璎珞躲在远处,微闭双眼,不敢上前观看。   “腾!”的一声,李三坚还待再问、再查看之时,汤顺自地上翻身而起,立在了众人的面前,将众人吓了一大跳,蓝瑶瑶、陈璎珞更是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难道是诈尸?就连李三坚也被吓了一跳。   “恩师,诸位师兄,终于成了...”汤顺面露兴奋之色,同时也是惊魂未定的说了一句后,随后又“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   “恩师,弟子找到了,终于找到了,炸药已成也!”   宋东京开封府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宅邸之中,躺在床上的汤顺醒转之后,仍是带着兴奋之色对李三坚说道。   “这就成了?还早些很呐。”李三坚示意弟子许镇将一碗汤药端给汤顺,并喂他喝下后,微笑着说道:“炸药之威力,乃是惊天动地的,是尔等无法想象的。汤顺,还有你们,今后的路还很长呢。同时为师需要提醒你们的是,炸药乃是洪水猛兽也,甚至远甚于此,可谓是一个恶魔,被放至人间,将会肆虐人间。不过炸药也可是个福祉,也将会造福于人间,这个世上之事,皆为如此,有其益处,也有其坏处的。因此目前关键的就是,如何将这头猛兽或恶魔关入笼中,为我所有,同时也令敌惧怕,收放自如,这才是最为紧要之事。切记,切记。”   “恩师之教诲,弟子等谨记于心。”汤顺、刘宗毅、丁伟元、韩宁政、许镇等弟子一齐施礼应道。   “真正的炸药威力之巨大,是尔等无法想象的。”李三坚点点头对汤顺说道:“就如此次一般,若是你研制的所谓炸药,威力再大一些,你还有命在吗?你早已是小命休矣!”   李三坚见汤顺脸露失望之色,于是微微一笑,拍了拍汤顺后说道:“不过汤顺你也不必灰心丧气的,据为师估计,真正的炸药已经快了,已经快显现人间了。你当继续努力。不过汤顺,下次你也许就没这么好运了,因此为师此次再一次提醒你,今后定要小心在意,万不可再有半点马虎大意,万不可未伤敌,先伤己也。”   “弟子知道了,恩师放心便是。”汤顺闻言顿时欢喜不已,开心的看着李三坚应道。   “为师将要远赴西北,不日就要起行了,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吧?”李三坚点点头接着对众弟子说道。   “弟子等早已知道了...” 汤顺、刘宗毅、丁伟元、韩宁政、许镇等弟子一齐应道:“弟子等惟愿恩师一路顺风,千万保重。”   众弟子脸上均是呈现出了黯然神伤之色。   李三坚博学多才,许多知识他们听都没听过,此刻分离,不知何时才能再聆听李三坚教诲。   “呵呵...”李三坚见状不由得笑道:“怎么?为何都是如此这般的模样?个个倒像是打蔫的公鸡一般...”   “恩师,弟子等是舍不得与恩师分开啊。”丁伟元哭丧着脸说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听恩师之教诲啊?”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雏鹰欲成为雄鹰,需离开母鹰的羽翼;幼狮欲成为雄狮,也应离开母狮的庇佑。不过...”   “不过什么?”弟子韩宁政问道。   “不过此时尚未到离开的时候,为师此次远赴西北,还是打算带上你们的。”李三坚看着众弟子说道:“也使你们见见世面,见见我大宋西北之黄土狂沙。”   “真的?恩师所言当真?”众弟子闻言顿时大喜,顿时雀跃不已,一起开口问道。   “当然是真的。”李三坚从怀中摸着一张吏部敕书,看着汤顺说道:“你就算了,伤势未愈,此次就不去了吧。”   “啊?恩师...?”汤顺闻言顿时大急,挣扎的就欲跳下床来,哭丧着脸道:“恩师,弟子这点伤不碍事的啊...”   “真的无碍?”李三坚将汤顺摁回床上后又说道:“既然无碍,那么三日后,我等起行,远赴西北。”   “弟子等遵恩师之命。”众弟子一起躬身施礼说道。   “此为朝廷吏部敕官文书,你们拿去看看吧。”李三坚将吏部敕书递给许镇后笑道:“尔等师从我李某,也不让尔等白跟了一场,此为为师向陛下求得的敕官文书,自今日始,尔等便为朝廷之官吏了,得朝廷俸禄也。”   李三坚远赴西北为官,总是要带些心腹扈从、部曲的,此事李三坚已奏请宋帝赵佶允许了。   因此李三坚均为众弟子求得一官半职了,当然都是些小官小吏,原因是他们均是无功名在身。   李三坚为朝廷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为朝廷正四品官员,此时已有了举荐之权的,因此李三坚大可不必求大费周章,当面求得宋帝赵佶允许的,只需上道奏章即可,但此时是蔡京为相,因此李三坚就不得不如此了。   还有官身了?众弟子闻言顿时大喜,凑过来看着吏部敕官文书之上各人的官职。   “刘宗毅,为何你的官比我大?”许镇看清楚自己官职之后,不禁不服气的对刘宗毅说道。   “去去,俺个头比你大,当然官职就比你大...”   “哈哈哈哈...”众弟子闻言一起大笑。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管不顾   宋东京开封府瑶华宫   瑶华宫与其说为一座宫殿,不如说是一座道观。   宋瑶华宫与唐感业寺的性质大致相同,为宫中女子因罪修行之地,只不过瑶华宫是一座道观,而感业寺却是一座寺庙;瑶华宫为修道,而感业寺为敬佛,女子在其中修行为带发修行。   唐则天大圣皇帝在感业寺中发生了很多故事,为后世之人所津津乐道。   “下官李三坚求见妙静仙师。”此日李三坚来到了瑶华宫,求见废后孟氏。   庙堂之争,女子何辜?李三坚在等待宫中道士通禀之时,看着庄严肃穆的瑶华宫,心中暗叹道。   瑶华宫庄严肃穆得冷冷清清的,就如此刻的废后孟氏一般。   绍圣三年及崇宁元年,皇后孟氏两度被废,赐封号“希微元通知和妙静仙师”,便居于瑶华宫之中,直至今日。   一名废后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往日的富贵繁华,往日的至尊至贵,往日的门前车水马龙,均是化为乌有。世人甚至都想不起,这个世上还有皇后孟氏这么个人了。   他人想不起,可李三坚却忘不了孟氏,也不敢忘却。   孟氏托徐婷婷带给李三坚的话,虽李三坚至今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不知其具体内容,但李三坚心中明白,此物在自己此次脱困与此次西北为官等事当中是起了重要作用的。   再者就是李三坚身陷御史台台狱之时,是受尽折磨,而孟氏却不顾自己的处境,到了一些吃食前来狱中看望李三坚,使得李三坚是大快朵颐。   其实吃食为次要,关键就是孟氏的这份恩情,令李三坚难以忘怀。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因此李三坚今日前来瑶华宫,求见孟氏,打算在远赴西北之前,看望孟氏并当面致谢。   外臣是不允许与宫中之人有过多接触的,与宫中女眷更不允许有任何接触,更不允许来往甚密等等,否则就是图谋不轨、大逆不道。   此刻的孟氏虽因“罪”,被贬至瑶华宫,但她毕竟仍是宫中之人,同时还是先帝赵煦的遗孀,因此李三坚今日前来,若被他人知道的话,必会引起非议,甚至会受到弹劾。   但李三坚已经顾不了许多了。   “李相公,请进。”正在李三坚思绪万千之时,瑶华宫中的一名女道士出来后对李三坚说道。   “多谢道长。”李三坚点点头就随着女道士进入了宫中。   ........................   “李...李相公,你怎么来了?你怎可来到此处?你不该来的。”李三坚见到孟氏之后,还未来得及施礼,一身蓝色道袍的孟氏便吃惊的看着李三坚问道。   “仙师清减许多了。”李三坚答非所问的看着孟氏说道。   李三坚许多年前就见过孟氏了,当年她长得较为丰腴,气色也尚可。李三坚羁御史台台狱之时也见过孟氏,当时因是夜晚,孟氏又是蒙着头,看不太清楚孟氏的面容,但当时的感觉还是要比现在好的。   现在孟氏身体较瘦,双肩瘦削,脸色苍白,薄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令人不禁心生怜悯之意。   “你...你不该来的。”孟氏低头垂目,似乎是不愿意与李三坚对视,低声说道。   “仙师说哪里话?”李三坚闻言微笑道:“李某在狱中蒙仙师大恩,出狱之后本应当面谢恩,可怎料朝廷有旨,命李某使辽,耽搁至今。数日后李某将远赴西北了,因此今日特来向仙师辞行,并谢仙师大恩,仙师眷顾之恩,李某没齿难忘。”   “你去了北朝?还要远赴西北?北朝、西北之地...”孟氏闻言不禁抬头看着李三坚有些吃惊的问道,神色之中带着一丝艳羡之意。   李三坚是个极善察言观色之人,孟氏羡慕的神情立刻就被捕捉到了,于是有些诧异的说道:“正是,朝廷旨意,命李某不日启程,前往西北。仙师,你也去过北朝、西北之地吗?”   “我...我可没去过。”孟氏闻言终于露出了笑容,不过是苦笑,孟氏苦笑摇头道:“未亡人自十数岁进宫,就几乎没有出过宫呢。未亡人连开封府是个什么样子,都快记不住了,哪里知道北朝、西北之地?”   “仙师...”李三坚听孟氏说的可怜,有心开口劝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氏自进宫之后,基本上只在大内与瑶华宫两处居住,其中大多日子是在瑶华宫中度过的。瑶华宫中的一草一木,孟氏早已是熟悉无比,早已是烂熟于心,早已是无比厌烦。   此时的孟氏也就三十余岁,却将要在冷清的瑶华宫中度过一生了。   “多谢李相公今日前来...”孟氏随后凄然一笑道:“其实未亡人所为之事,当不得李相公如此的。不过既然来了,李相公是否能与未亡人说说北朝之事?”   孟氏居于瑶华宫中,每日里是冷冷清清的,就连说话的人都几乎没有,此刻说话较为风趣的李三坚到来,孟氏真还有些舍不得李三坚走,只盼能与他多说会话。   孟氏当然是觉得此举不妥,但就如她所言,李三坚已经来了,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呆些时候,又有何妨?最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孟氏已经两度被废,还能废到哪里去?大不了被废为庶民。孟氏若真被废为庶民,对于她来说,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呢。   孟氏只是有些担心李三坚受到此事的影响。   不过李三坚既然来了,就无所惧,于是李三坚点头道:“仙师之命,李某敢不从命?呵呵,其实说起北朝,是远不如我大宋风光秀丽呢,不过是大漠风沙,是为苦寒之地而已。但话又说转来,北朝草原风光还是很不错的...”   “李相公请坐,请稍候,待与你沏茶之后,再说不迟。”孟氏对李三坚说道。   “多谢仙师!”李三坚闻言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一张方凳之上,双手扶在膝盖之上,居然翘起了二郎腿,有些得意的看着孟氏忙碌的身影。   孟氏再被废除了皇后之位,但她也曾经是先帝赵煦的皇后不是?曾为“元祐皇后”,此刻一名皇后亲自为自己沏茶...李三坚不免有些小得意。   “李相公,请用茶。”孟氏端茶过来后,见李三坚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禁对他翻了个白眼,同时感到有些好笑。   李三坚接过茶碗,谢过之后就将此次出使契丹之中的一些风闻趣事说给了孟氏。   “噗哧...”孟氏听到李三坚说到他单人单骑猎杀一头健硕的野猪之时,不由得笑道:“这样也行?契丹人就未发觉吗?”   李三坚在讲述过程之中,不知不觉之间,孟氏已经笑了不少次了,甚至已经超过了孟氏一生之中的所有笑容,而孟氏却浑然不知。   “哈哈,发现又怎样?李某凭的是马快、剑利,还有李某一身的武艺,难道他们还能不服气吗?”李三坚闻言哈哈大笑着自吹自擂。   “我大宋的书生何时如此武功盖世了?”孟氏听到李三坚厚着脸皮的大谈自己武艺高强,更是感到好笑,抬袖捂嘴轻笑道:“你是从哪里学得这一身的武艺的?”   孟氏话虽如此,但打死也不相信大宋状元郎,李三坚居然有一身的武艺...   孟氏展颜一笑,顿使李三坚有些愣神...原来她笑起来是如此的好看啊!真不知道先帝赵煦为何一直将她冷落?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呆了片刻,收拾起心中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之后,又是自吹自擂道:“先天的身康体健,后天的勤加习练,怎么?仙师不信吗?李某在出使契丹之前,还在一处酒楼,出手教训了数名西北军汉,此事可是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啊。”   “酒楼...酒楼...开封府的酒楼现在是何等模样啊?”孟氏不理李三坚的自吹自擂,又是露出了一副悠然神往的模样。   “呼...”的一声,李三坚忽然站起身来,喘着粗气,在孟氏面前来回踱步,似乎是心中有件难以抉择的大事一般。   李三坚此举将孟氏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仙师请更衣。”李三坚随后似乎是下了决心,对孟氏说道。   “更衣做甚?”孟氏闻言愕然问道。   孟氏吃惊得都忘了李三坚此言是极为失礼的。   一名大臣让曾经的主母更衣,还是一名寡妇,还是吩咐的口气,成何体统?   “嗯,不更衣也行...”李三坚双臂拢在胸前,单手摸了摸胡须,细细的打量孟氏一番后说道:“就这样吧...仙师请跟我走。”   李三坚说罢,就握住了孟氏有些苍白的小手,不由分说的就向外走去。   “啊...?!!!”孟氏顿时发出一声尖叫,拼命欲挣脱李三坚,一边挣扎一边尖叫道:“李...李...李相公,你要干什么呀?快放开我,只要放开我,就恕你无...”   可孟氏为一名弱女子,而李三坚是个七尺男儿,力大无穷,且有一身的武艺傍身...   于是孟氏挣扎无果,被李三坚牵着,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州西瓦子   “站在,干什么的?”   “仙...仙...师?”   瑶华宫为宫观,当然有人把门,此刻瑶华宫后门把门的两名宫中小黄门忽然见到一男一女一马自宫中出来,随后看清楚了这名女子为废后孟氏,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的。   孟氏还似乎是极不情愿的模样,而男子却强行拖着孟氏而行,如此令两名小黄门差点惊掉了下巴,眼珠子也差点自眼眶之中瞪将出来...   “吃惊吗?”李三坚牵着孟氏走到两名小黄门面前后,嘿嘿一笑喝道:“某也吃惊,不过吃惊也必须把好门,若是惊了仙师,拿你二人是问。”   啥?这是啥人啊?完全是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啊!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反倒说他们惊扰了仙师?   你牵着仙师到处乱跑,是有伤风化,是你惊扰了仙师...还拿咱们是问?   两名小黄门被李三坚喝得头晕脑胀的,还未回过神来,李三坚已将孟氏抱上了马鞍,随后纵马而去。   瑶华宫后门之外,只留下了两名昏头昏脑的小黄门。   ........................   “李相公,你...可...害苦了未亡人了...”坐在李三坚身前的孟氏羞得恨不得见脸埋进“啸风”的马脖子当中去。   “在外不许自称‘未亡人’,这么些年了,早该忘却了。”李三坚无比强横的笑道。   “那...那...那该自称什么呀?”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他居然说出了口?孟氏真想开口呵斥、训斥他两句,可孟氏闻到李三坚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早已是意乱神迷,浑身酸软,呵斥之言如何说得出口?   从小到大,孟氏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哪里遇到过如此强横、蛮不讲理之人?   当年,只两人曾经为孟氏说过话,其中一人便是李三坚,孟氏想到此处,训斥之言,也是说不出口的。   “随便,随便称呼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自称为‘未亡人’。”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缩手缩脚的,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   当年李三坚不顾忌自己家境贫寒,与李清照门不当户不对的,若是李三坚当初大着胆子早日上门提亲,也许就不会错过与李清照的这份缘分。   若是当年李三坚厚着脸皮,大着胆子,央求宋帝赵佶,说不定也能将许国公主娶回家,可李三坚又错过了这段姻缘,辜负了佳人的深情厚义。   此时李三坚是横下了一条心。   李三坚心中实在不忍废后孟氏日子过得如此凄苦,堂堂大宋曾经的皇后,就连想看看大千世界,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你想去哪里?”骑在“啸风”身上的李三坚随后笑问道。   “我...我...想喝酒...”此刻的孟氏双颊嫣红,就如涂了层厚厚的胭脂般的,低声细语的答道。   “啊?喝酒?”李三坚闻言奇道。   “怎么?不行啊?”孟氏没好气的问道。   “行,为何不行啊?不就是喝酒吗?今日你想喝多少就多少,你放开了喝,一切随费尽在李某身上。今日我李某就舍命陪君子...呃...舍命陪仙师...”   “嘻嘻,知道你李大东家是财大气粗呢...”孟氏笑道。   ........................   “哎哟,大官人、道姑里面请,来人,贵客光临啦...”   此日黄昏时分,开封府最大的瓦舍勾栏,州西瓦子来了一名儒生打扮之人及一名蒙面女道士。   宋帝赵佶“崇道抑释”,尊崇道教,诏天下洞天福地,修建宫观,塑造圣像等等,此时东京开封府的各种道士是多如牛毛。   因此出现些女道士是不足为奇的,众人也是见惯不惊了。只不过一名儒生带着一名身材婀娜多姿的女道士到处乱逛,两人似乎是还挺亲密?这就引人注目了。   众人纷纷侧目之时,儒生出手是较为豪爽,勾栏门票二百文,两人便是四百文,可儒生直接丢过了开门帮闲、小厮两贯钱,多达五倍之多,如此令诸帮闲、小厮是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将两人迎了进去,并招呼小厮专门引着二人寻一处清静的腰棚落座。   州西瓦子为东京开封府最大的勾栏,有瓦舍四座,每座瓦舍有勾栏十七八座,可容看客多达数千人之多,甚至万余人也容得下。   所谓勾栏,又叫构栏、钩栏、游棚,常置于瓦舍之中,因大车之上的勾栏装置而得名,即在瓦舍中由不同的优伶用栏杆等物分隔而成的一些戏台,优伶也在勾栏之中表演各种曲艺、杂剧等等。   而勾栏之下,便是观众腰棚,令人惊叹。棚室有全封闭式的,也有露天的,四周栏杆圈围。棚室之中的座位是从前到后,逐渐升高,以便诸看客看戏。   此时数十座勾栏之中,无数优伶正在表演着各种节日,如翻跟斗、走索、手技、足技、刀牌对打、口技、动物戏、滑稽戏、相扑、说书、所经、影响、曲艺、杂剧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州西瓦子之内也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商贾、作坊工匠、贩夫走卒,甚至还有禁军将兵等各色人等,众看客看得高兴处,纷纷大声拍手喝彩。   禁军将、兵为瓦舍勾栏的常客。   州西瓦子之中的较为出名的节目,有“子弟散乐”、“作场相扑”、“踢瓶弄碗”、“傀儡”、“打硬”、“杂扮”、“教飞禽”、“装鬼神”、“踢弄”、“学乡谈”等等。   除此之外,瓦舍勾栏之中还有除了勾栏棚还有食店、酒肆、茶肆、刻书作坊、杂货铺等等店铺,掌柜、伙计、小厮们大声吆喝着兜售各种货物,各种唱曲声、叫卖声、拉客声以及吵闹声此起彼伏,一片嘈杂、热闹的场景。   孟氏自进入州西瓦子之后,便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拘束,有些害怕,躲在李三坚身后,畏畏缩缩的。其后便变得异常好奇,是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对眼睛,兴奋得四处行走,到处观看。   孟氏也并非没见过世面,孟氏曾为大宋皇后,又怎会未见过世面?可如这样的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戏耍杂艺、底层百姓生活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   孟氏自幼便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便是琴棋书画、女红等等,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入宫之后便居于深宫之中,鲜于与宫外接触,可谓是“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哎,哎,仙师,我说咱能不能歇会啊?你不是说要喝酒吗?不如寻一处坐下,边看戏边吃酒如何?”李三坚跟着孟氏四处乱走乱看,整整过了两柱香之后,李三坚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可孟氏却仍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于是李三坚哭笑不得的对孟氏说道。   “吃酒?你性急什么?”孟氏一边奔向一处百货铺,一边说道:“那边,那边去看看。”   我性急?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嘀咕道,李三坚拖孟氏出瑶华宫之时,孟氏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李三坚是用强方才将她拖出了瑶华宫,此时她反倒说自己性急?我又岂能不性急?   “你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孟氏见李三坚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于是拽了李三坚一把后嗔道。   也许受环境的影响,孟氏一改往日端庄、贤淑的模样,与李三坚是有说有笑的,显得较为亲热。   “哎哟,两位客官来了?本店新进了一批精巧之物呢,这是影青印花粉盒,这是莲瓣纹盖罐,这是孔雀玛瑙带钩...客官尽管挑选便是,小的观两位面呈吉祥之色,就给两位打个对折,如何?”百货店铺的一名掌柜见李三坚、孟氏过来后,连忙招呼道。   “本店还进了些香水呢,只有数瓶,多了可没有呢。”掌柜随后神秘兮兮的对李三坚、孟氏说道。   掌柜随后拿起一个精致的琉璃小瓶后说道:“此物称为‘霜清液’,虽产自开封府,但在京师却是稀罕之物呢,不易求得,小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弄得两瓶呢。”   “‘霜清液’?”孟氏闻言拿过琉璃小瓶,随后拔出瓶塞,一股香气便扑鼻而来,如桂馥兰香,又如玫瑰花香,令人陶醉不已   “塞上,快塞上...”掌柜见状肉痛的对孟氏说道:“跑了一分香气,小的便亏钱一分啊..”   “哦...”孟氏极为不舍的将琉璃小瓶递还给了掌柜。   孟氏被废之后,俸禄当然减少了许多,同时匆忙之间被李三坚拖出了瑶华宫,身上却是身无分文。   “掌柜的,来两瓶!”于是李三坚心中有些小郁闷,掏钱买了自家产的“霜清液”...   随后李三坚除了给孟氏买了两瓶“霜清液”,还送给她一个名为透雕折枝花锁的玉器。   透雕折枝花锁通体镂空透雕,造型极为金桥,玉质呈青色,晶莹润泽,为不可多得的精致玉器。   是夜,李三坚与孟氏在开封府之中四处游玩,尽情嬉乐,很晚很晚之时,李三坚方才将孟氏送回了瑶华宫。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举旗反辽   辽宁江州扎只水   “我女真的勇士们!”骑在一匹无比神骏白马之上的女真都勃极烈,也就是女真诸部的首领,辽赐官职节度使的完颜阿骨打,纵马在二千五百余来自女真诸部的勇士面前来回驰骋,挥舞着手中长刀大声吼道:“辽之罪有二,有功不省,而侵辱是加,其罪一也;罪人阿疏,屡请不遣,其罪而也。”   完颜阿骨打随后用长刀指着对面的辽宿将耶律阿十统领的八百渤海铁骑,大声吼道:“前方就是辱我、羞我的宁江州,我女真的勇士们,当同心协力,击败契丹狗贼!有功者,奴婢部曲为良,庶人官之,先有官者叙进,轻重视功。违誓者,身死梃下,家属无赦!”   “吼!吼!吼!”两千五百女真骑兵各挺兵刃大声呼应完颜阿骨打。   女真第一勇士完颜沾没喝高举一柄拐突枪,也是大声怒吼。   辽帝耶律延禧“头鱼宴”之上,辽蜀国公主钟情于完颜沾没喝,择其为婿,可辽帝耶律延禧当时未反对,过后却出尔反尔,后悔了此事,于是过后再也不提此事,完颜沾没喝询问,耶律延禧装聋作哑的,最后恼羞成怒,羞辱了完颜沾没喝一通。   完颜沾没喝也就羞恼而退。   你不给我,我自己来取,只怕到时候取的可不止一名公主,此事完颜沾没喝心中暗道。   完颜阿骨打终于领两千五百余女真人起兵反辽了...   不过与其说完颜阿骨打起兵造反,不如说是泄愤、报仇。   宁江州为辽东京道治下的一个州府,为辽清宁年间置,治所在混同县。   女真人是异常痛恨宁江州,究其原因,就是宁江州的榷易场。   宁江州的榷易场为辽所置,其目的就是为了盘剥女真人。女真人将北珠、人参、生金、松实、白附子、蜜蜡、麻布等物运至宁江州榷易场,以换取生活必需品,而榷易场的辽人故意压低其价值,廉价收购,在榷易场之上,奸商与契丹军相互勾结,鱼肉女真人,女真人稍一反抗,便被拷打、羁押,甚至被折磨至死。   女真率来献方物,若貂鼠之属,各以所产,量轻重而打博,甚至强取,谓之“打女真”。   “打女真”打得女真人个个是愤怒异常,个个均是痛恨宁江州,痛恨宁江州榷易场,痛恨宁江州榷易场之中的辽之官吏、奸商、契丹将兵。   完颜阿骨打等人也同样如此。   因此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首战便取辽宁江州,并向部下许下承诺,取下宁江州之后,可以肆意烧杀掳掠,可以肆意的劫掠财物、粮食、女人等等。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因而虽辽积威甚重,但仍有两千五百余女真人跟随完颜阿骨打前来辽之宁江州,欲攻取宁江州,从而大肆掳掠一番,发笔大财。   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也是这个道理,女真人早已是穷得叮当乱响,在辽重重盘剥之下,女真各部生活得异常艰难,几乎就活不下去了,如此最坏还能到什么程度?   与其被辽盘剥而死,不如起兵造反,说不定还有条活路呢。   扎只水为宁江州的界河,过了扎只水便进入了宁江州界内,而扎只水的河水早已被完颜阿骨打等人填平了,驻扎在宁江州的辽将耶律阿十也因此统领八百余主要由渤海人构成的铁骑,出城迎战完颜阿骨打等两千五百余女真人。   两军相距一箭之地便停住了脚步,双方勒住了马缰,均是注视着对方,一时之间,双方勇士均是屏住了呼吸,整个战场之上,陷入了短暂的平静,只余战马的嘶鸣声、响鼻声。   此刻鼓勇而来的女真人见到辽一字排开、衣甲鲜明的八百余铁甲骑兵,均是脸上露出了惊惧之意。   女真人穷得叮当乱响,哪里置得起铠甲?此时的两千五百余女真骑兵不要说铁甲了,就连皮甲、布甲等甲胄都是少的可怜,大多数女真人身上多为棉袄或兽皮,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与辽严阵以待的八百余铁甲骑兵相比,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辽控弦之士数十万,千万人口,军械、粮草等物也是多如牛毛,无法计数,女真与辽相比,也就是蚂蚁与大象的区别。   就算这次完颜阿骨打率人击败当前的八百余辽铁骑,从而攻取宁江州,但其后必然会招致辽朝廷的报复,到时候数十万大军一起东进,剿灭叛匪,必将会是一次血雨腥风。   在辽的积威之下,在对方铁骑压迫之下,两千五百余女真人不免有些心怯,阵型出现了一些混乱。   完颜阿骨打、完颜沾没喝连声呼喊,却喝止不住。   “哼,萤烛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直奴不自量力,此时已露怯意,正是吾等出击之良机。”辽主将耶律阿十缓缓的取下一柄金瓜铁锤,缓缓的指了指女真人大军的左翼。   辽宁江州为防止女真人有何异动,驻扎着可不止这区区八百渤海铁骑,还有两千余名部族军。   所谓部族军,即为辽招募各族男子组成的军队,与宋厢军的性质相差不多,为辽地方州府之军。战时征集操戈,平时守卫四方。   辽主将耶律阿十听闻女真人造反,将兵犯境,因两千余部族军战力较弱,同时也觉得用八百铁骑足以平定区区两千余人的女真叛乱,因此就只领了八百渤海铁骑出战,并未死守宁江州,也未向辽朝廷、其他州府报信。   以少胜多,方是大功一件,同时也防止他人分功,耶律阿十就冒然率八百余渤海铁骑迎战两千余契丹人。   一群叫花子,也敢与大辽铁骑叫板?   “杀!杀!杀!”   “杀一名直奴,赏一名直奴女奴,两头肥羊!”   耶律阿十看出了女真人阵型左翼已经散乱,于是挥锤一指。而耶律阿十的金瓜铁锤就是号令,八百渤海铁骑便挥着着兵刃,狂呼呐喊着纵马冲向女真大阵的左翼。   八百余骑一起疾驰,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直欲遮蔽天日,蹄声如雷,马上渤海骑士狰狞的面目,在日光之下,是清晰可见。   “杀!”耶律阿十仗着自己勇力过人,是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直取完颜阿骨打。   果然女真大阵左翼见辽军杀到,顿时个个脸露惊惶之色,阵型是更加散乱了。   “某去迎他!”完颜阿骨打亲弟完颜斜也见状大怒,拍马舞刀就欲迎上耶律阿十厮杀。   “斜也,不可,退军,以弓箭制敌,边射边退。”完颜阿骨打见辽军来势凶猛,再加上心中实在没底,于是取下弓箭,大声喝住了完颜斜也,同时下令道。   女真人甲胄、兵刃等等与辽军相去甚远,若是纠缠在一起厮杀,吃亏的肯定是女真人,此时此刻,只有以弓箭制敌,并边战边退,并以此消磨辽军的锐气,打算故意示弱,才有可能抵挡住辽军的猛攻。   于是女真人纷纷取下弓箭,并拨转马头,准备在辽军靠近之时,边射边退,寻机战败辽军。   可两军对垒,一旦某一方心怯暂退,是会影响军心的,且一方后退,对方可趁机掩杀,极有可能令撤退的一方一溃千里的。   完颜阿骨打此举实在是个败笔,最起码用兵也是稀松平常之极。   “哈哈!杀过去,杀过去,取直奴阿骨打之首级,某定当奏明朝廷,赏千金,封百户。”耶律阿十是个战阵经验极为丰富之将,最起码从前是这样的,当然看出了完颜阿骨打的失策,于是狂笑着下令部下突击。   耶律阿十兴奋得哈哈大笑,仿佛封侯拜相就在眼前,于是心中大乐,右手举着金瓜铁锤,自后向前,抡圆了,以彰显自己的勇力。   可耶律阿十年龄也是五旬开外了,从前确实是员勇将,但为官已久,贪图享乐,且久疏战阵,武力是大打折扣,于是乎,挥舞金瓜铁锤,用力过猛,居然一头栽下了战马...   “大将军????!!!!”   “大将军落马了!”   “快,快,快救大将军!”   忽起变故,耶律阿十左右扈从大惊,慌忙勒住了马缰,纷纷欲下马搭救耶律阿十。   若不围住耶律阿十,并营救他,耶律阿十必被无数战马踏为肉泥的。   可八百余铁骑正在冲锋,此刻冲阵速度已达到了最快,哪里说停下就能够停下的?   于是众扈从拼命勒住了马缰,向着耶律阿十围了过来,后面正在冲锋的铁骑却收势不住,纷纷撞了上去,顿时人仰马翻、人喊马嘶的,辽军冲阵的阵形也被打乱,是乱成了一锅煮,就如煮开了的沸水一般。   “开弓,放箭!”忽起变故,完颜阿骨打顿时大喜,拨转马头,大吼一声,弯弓搭箭,当先一箭射向了耶律阿十。   众女真人见状也是大喜,也是纷纷拨转马头,一边疾驰,一边弯弓放箭。   极善骑射的耶律阿骨打之箭是箭如流星,急速飞向耶律阿十。   “噗...”的一声,此刻的耶律阿十,刚刚被扶上战马,一箭飞至,正中其左臂,又将其射落马下...   女真人射出的羽箭纷纷飞至,辽军纷纷中箭落马,顿时是更加慌乱。 第一百一十八章 唇亡齿寒   “放箭!”女真诸部都勃极烈完颜阿骨打,大喝一声,纵马急驰,当先一连射出三箭,射向了辽将耶律谢十。   女真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领两千五百余女真人攻打辽东北部边境州府宁江州。   辽将耶律谢十引八百渤海铁骑迎战,完颜阿骨打心怯,引兵后退,寻机歼敌。辽将耶律谢十趁机挥军掩杀,可怎料在马背之上过了一辈子的耶律谢十居然在冲锋之时坠马...   完颜阿骨打三箭就将辽将耶律谢十射死,女真人顿时士气大振,纷纷弯弓搭箭射向辽军。而辽东女真人善骑射,以渔猎为生,骑在疾驰的战马之上弯弓射箭如喝水吃饭一样简单,因此女真人箭如飞蝗,辽军纷纷落马,顿时大乱。   “渤海、女真本为一家,为何自相残杀?与吾等一同反抗残暴契丹的,为我友也,否则吾必杀之。”完颜阿骨打之侄完颜沾没喝,大喝一声,先是放箭射翻了两名辽军,随后双手紧握拐突枪,挺枪跃马,当先突入辽阵,接连刺死数名仍在反抗的辽军,是左冲右突,势不可挡。   完颜沾没喝悍勇,且多智,一句话就几乎瓦解了渤海铁骑的军心。   “杀!杀啊!”   “友者不杀,敌必杀之!”   两千五百余女真人顿时军心大振,挥舞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向辽军杀去。   因群龙无首,加上完颜沾没喝的攻心之术,再加上女真人极为骁勇,辽军因此大败,渤海骑兵或死或降或逃,是仓皇溃逃,自相蹂践,辽军一败涂地,女真人大胜辽军。   完颜阿骨打也引得胜之师,挥军兵临宁江州城下,并筑壕攻城,很快就攻取了宁江州。   女真人攻取宁江州,并在城中大肆烧杀劫掠,得人口、马匹、军械、财物等等无数,令辽周围州府震惊不已。   不过也只是宁江州周围州府震惊,过了些日子,女真人起兵造反,并攻破宁江州的消息就传到辽帝耶律延禧的耳朵里,而此时耶律延禧正在庆州游猎,听闻此消息后,只是一笑置之,根本不当回事,继续饮酒、游猎、嬉戏。   以往其他部族不满契丹人,从而起兵造反,烧杀劫掠的,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过,规模甚至远超女真人,但在辽大军开到之时,顿时就作鸟兽散,叛乱也就很快被平息了,有哪个成事了?   就让他们先闹腾一阵吧,随后再集兵平叛,再将造反的女真人首领以最残酷的刑罚处死。   ...........................   宋永兴军路潼关   潼关位于关中平原东部,雄踞秦、晋、豫三处要冲之地。潼关的地势异常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又有十二连城;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实为天下一等一的险关。   唐之诗人杜甫有诗云,士卒何草草,筑城潼关道。大城铁不如,小城万丈馀。借问潼关吏,修关还备胡。要我下马行,为我指山隅。连云列战格,飞鸟不能逾。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请嘱防关将,慎勿学哥舒。   虽万古用一夫有些夸张了,但在潼关布下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将会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将会阻挡千军万马东进中原。   潼关在华夏十大险关之中排名第二,排名第一的为山海关。可谓是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越。   此日潼关之前一条古道之上,出现了一行十数骑,向着潼关缓缓行进。   两名骑士骑马走在了前方,其余人等跟在了后面。   “师娘,恩师他为何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啊?”跟在后面的一名年轻汉子问向一名女扮男装的女子道。   “我哪里知道嘛?”女子看着一眼前面一名身材高大的官员后说道:“不久前还是好好的,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转瞬间就成这样子了,难道还是舍不得家中的美人?”   女子说罢,先是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使她的绝世容颜看起来更加令人赏心悦目。   众人闻言均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此女明明是那人的妾室,可却是口无遮拦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无上下尊卑之念,根本是无所顾忌。不过此一路之上,众人早已是习惯了,不但如此,众人倒也愈加喜欢这个憨直、貌美又年轻俏皮的经略相公四夫人。   “哈哈,夫人所言大是。”一名身形如山、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闻言哈哈大笑道:“三郎眼光真是没得说,诸夫人个个美如天仙呢,可比皇帝还自在呢。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去呢,换做谁都会舍不得的啊。”   “许超,你个夯汉,漏了风的大嘴巴,不许胡说八道的。”一名身材更加魁梧、一副武官打扮的大汉闻言大怒,猛推了夯汉一把,差点将他推下马去。   “魁哥,难道许做还不许说吗?”夯汉抓紧了马鞍,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武官,低声嘀咕道。   “不许,再说俺替主人拧下你的猪头当球踢。”武官闻言哼道。   这一行人便是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及其随行之人,正准备通过潼关,前往凤翔府赴任。   李三坚此次远赴西北,随从之中除了山魁、许彪这两个哼哈二将之外,还有费景阳、燕四等人,还有刘宗毅、汤顺、许镇等诸弟子,另外就是四夫人蔡樱雪。   李三坚此次奉旨西北为官,当然是不能够携带家眷的,如母亲符二娘、妻蔡绒雪、子李元瞻等人,但可以带一些姬妾侍候起居的。李三坚本不想如此,本不想有女子在身边侍候什么起居,此次西北之行,多半是要与西夏作战的,因而身边有个女子伺候,会被他人非议的,同时也许还会影响军心的。   但李三坚的四夫人蔡樱雪与其他女子不同,其武艺高强,身手了得,寻常男儿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因此待在身边,李三坚就多了一道护身符,同时这也是母亲符二娘及妻蔡绒雪等人的要求。   姚舆、崔虎臣、罗布瑞等将此刻已经收到朝廷调令了,正昼夜兼程,赶赴西北,归于李三坚的麾下。   这也是李三坚向宋帝赵佶求得的。   宋西军之中,是名将如云,猛将如林,但都不是李三坚的部曲,甚至都不认识李三坚,虽李三坚为大宋四品大吏,为西军副统帅,虽李三坚此刻已经天下闻名。   对于这么一个“空降”的皇帝身边的宠臣,西北众人多少是有些抵触的,对于这些事情,李三坚用脚趾头估计也能估计出来的,因此多带几个使着顺手的部下,多带几个心腹之人,当然是只有益处而无弊处的。   “相公,还是在忧心东北女真人之事吗?”与李三坚并骑而行的费景阳问向李三坚道。   李三坚将至潼关之时,便收到了东北女真起兵反辽的消息,顿时就变得一副心事重重、忧心仲仲的模样,令费景阳感到万般不解。   隔山千山万水的女真人造辽的反,与你李大相公有何关系啊?又不是挖了你家的祖坟,至于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吗?况且女真人就算是挖祖坟,挖的也是契丹人,是耶律延禧的祖坟,而你李大相公的祖坟可是在南面,在福建路邵武...费景阳心中暗暗嘀咕道。   “庭举...”李三坚长叹了口气道:“李某并非为自己忧心,而是为我大宋啊。我早就与你说过,辽将亡于女真人之手,而我大宋此时与辽实为唇亡齿寒,虢亡,虞必从之,辅车相依,唇亡齿寒。”   “相公...”费景阳虽早已听闻李三坚说过此论,但此时仍是不信,至少是半信半疑的,于是问道:“辽带甲数十万,岂会亡于小小女真人之手?”   “千里之堤溃于蝼蚁。”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此刻的辽就如一头牛,而女真人就如一个吸血蚊蝇,他不会不断吸食牛之鲜血,早晚会将其血吸干,到时候牛便会轰然倒下。而我大宋...许多事情你是知道的,我大宋不出数年,将会大乱,而女真人会愈发强大,此消彼长之间,便是我大宋危急之刻也!”   “相公,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三坚说得如此郑重,不禁令费景阳有些相信了,于是考虑半响后说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李某的脾气?”李三坚瞪了费景阳一眼后说道:“此处只你我二人,有何话直言便是。”   “相公,就恕在下直言。”费景阳闻言点头道:“天下大乱,对于相公来说,乃是件好事呢,而非坏事。”   “嗯?此话怎讲?”李三坚闻言诧异的看着费景阳问道。   “乱世之中,枭雄并起,相公也可一展心中的抱负了。”费景阳笑道。   “呜...呜...呜...”正在此时,通往潼关的道路两侧忽然响起了一阵号角声,声音低沉悠扬,令李三坚等人顿时大吃一惊。   不会是劫匪吧?山魁、许彪等人慌得已经抽出了兵刃。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介宠臣   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及其随行之人赴秦凤路凤翔府,将至潼关之时,忽然自道路两侧响起了一阵号角声,低沉的号角声悠远绵长,李三坚等人还听到一阵鼓声、马蹄声,甚至还隐隐约约的听到些许甲胄、兵刃相撞发出的铿锵之声,于是令李三坚等人吃惊不已。   难道是劫匪劫道?或者是此地有戎狄兵出没?或者是潼关的宋军打算大张旗鼓的迎接大宋秦凤路经略安抚使?   这都是不对的啊?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道。   劫匪劫道无非是为了求财,而李三坚等人所携带的财物是极为有限的,又不是经商,携带那么多的财物作甚?李三坚到了凤翔府,自有官府出资,基本上不用李三坚等人花费什么钱财。再者说,劫匪劫道,敢劫掠大宋四品大臣?除非劫匪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或者是得了失心疯...   西夏的兵马在此地出没,也是不太可能的,此地距离宋、夏边境还远着很呐。   那么就是宋军潼关守军出关大张旗鼓的迎接了?这也是不对头啊,李三坚心中暗道,潼关守军欲开关迎接李三坚等人,总是要先使人报信,打个前哨什么的,否则惊吓了到了大宋经略相公,岂不是难逃罪责?   种种情形都没有可能,那么是些什么人呢?   “主人,速速后退!”正当李三坚感到万般不解之际,山魁倒提着重达七十斤重的杵棒,纵马冲了上来,欲保护李三坚后退。   许彪也是双手紧握六十余斤重的凤头斧,将凤头斧横放在马鞍之上,与山魁并骑而上。   燕四等人也拨出兵刃紧随着山魁、许彪奔了上来。   李三坚的四夫人蔡樱雪握紧了腰间长剑,也是拍马疾驰而至,欲护着李三坚后退。   蔡樱雪纵马疾驰之时,腰肢挺直,按着腰间长剑,长发飘飘,身上白色披风被风吹得几乎与身体平直,姿势极为优美,英姿飒爽的。   诸弟子也是拍马冲了上来,不过其中只刘宗毅有些武艺,其他弟子甚至还不如李三坚。   善制火药的汤顺摸了摸腰间的蛇皮口袋,蛇皮口袋之中装着两个圆鼓鼓的物件,除了李三坚之外,其他人不知是何物。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李三坚与费景阳对视了一眼,均是不约而同的打马而回,若是情势不对,立刻就准备开溜。   李三坚的武艺还算是过得去,可费景阳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同时就算是李三坚武艺超群,但在千军万马的冲杀之中,李三坚的这点武艺可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因此好汉不吃眼前亏,李三坚打算跑远些,待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之后,再做定夺。   “呜...呜...呜...”   “嗵...嗵...嗵...”   正在此时,又是响起了一阵鼓号之声,片刻后,百余骑士分做左右两队,成倒“人”字型,向着李三坚等人席卷而来。   百余骑士一起纵马疾驰,腾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同时风声“呼呼”作响,就如刮起一阵山风似的。   女兵?女将?李三坚等人看清楚来人之后,均是大感诧异,大感错愕...   这百余骑士均是红衣红甲,红色披风,头上的红色范阳大毡帽之下露出了缕缕青丝。   女兵们个个脸如朝霞,皮肤白腻,身体康健,或胖或瘦,个个英姿勃勃、英姿飒爽的。只不过百余女骑士个个手按腰刀,冷冷的看着李三坚等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肃杀之色。   山魁、许彪见是一群女卒,对视了一眼,是面面相觑,立马在李三坚之前,犹豫不决的,不知该上前冲杀,还是先等等看。   “哼...咳...咳...”李三坚见对方似乎是并无恶意,于是先是示意山魁、许彪等人不要轻举妄动,随后咳嗽了一声,催马上前,打算先问问对方的来意再说。   “砰!”不知是爆竹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响,随后两匹红色健马越众而出,红色健马之上各有一名女卒,各自举着两面旗帜,两名女卒出列之后,便各分左右两边站好。   一面旗帜上书“关山度若飞”五个大字,另一面大旗上书“孝烈将军种”。   山风将两面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倒也显得颇有些战阵气势。   女卒们行军布阵,也显得颇有章法,明眼之人就能看出她们是训练有素的。   “哈哈哈哈,李相公别来无恙乎?”随后一名红衣女将打马自中而出,先是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看着李三坚问道。   “是你...?”李三坚看清楚之后,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   红衣女将年约十六岁,穿着一件红色翻毛皮袍,外裹着一层红色皮甲,银带束腰,右腰处一柄短剑,左腰处一副弓箭,背上背着一个箭壶,箭壶之中露出了数支羽箭的尾羽,显得异常的英姿飒爽、英姿勃勃的。   只不过年纪轻轻硬是要装出一副沙场老将的模样,不伦不类的,不禁令人有些好笑。   这名女将,不是种师道之女种佩竹又是何人?   种佩竹,种佩竹,一天到晚挂着兵刃到处乱跑,不如叫种佩刀好了,李三坚恼羞成怒的心中暗道。   种佩竹摆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阵势,倒将李三坚吓得不轻,李三坚感到有些丢人,因此心中有些恼怒。   据李三坚所知,种佩竹之父种师道虽为大宋名将,但他并非是个武夫,乃是个文人,曾经师从于大儒张载。种家为将门之家,也并非个个都是武夫的,可种师道之女为何处处透露出一副习武成性的模样?   还“孝烈将军”?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自称将军?“孝烈将军”是个什么玩意?大宋并无这个武臣官阶的,难道是她自封的?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道。   “种佩刀...呃...种佩竹,你此举为何意啊?”随后李三坚指着种佩竹身后的一排女卒问道。   “嘻嘻...”种佩竹早已看到了李三坚等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此刻李三坚更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禁感到暗暗好笑,于是终于露出了小女儿的笑容后说道:“这些人均是本姑娘的亲兵,怎么?吓着经略大相公了?既然惊了相公,小女子多有冒犯了,嘻嘻。”   李三坚被宋帝赵佶擢为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的消息,此刻早已传到了西北,因此种师道命人前来潼关远迎李三坚,不过种师道并非是使其女种佩竹来的,而是另有其人的,种佩竹是自作主张,自己带兵跑来的。   当时李三坚于开封府应种佩竹、种彦崇等人所求,李三坚也是信守承诺,为大宋名将种师道,在宋帝赵佶面前替他求情,种师道也因此复职,为宋西军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洺州防御使、渭州知州。   对此种师道对于李三坚当然是较为感激的,种佩竹也是如此,不过种佩竹带兵前来,也有些炫耀及捉弄李三坚的意思,原因就是李三坚曾经也捉弄过他们。   “吓着本官了?”李三坚当然不会承认被惊吓到了,于是没好气的说道:“花拳绣腿而已,岂能惊吓本官?去去,李某与你这小妮子说不着,汝父何在?唤他来见我。”   无论怎样,无论种师道是何等的名闻天下,为何等名将,此时的李三坚毕竟品秩要高于种师道的,算是种师道的上官。   “什么?花拳绣腿?”李三坚此言一出,种佩竹心中就有些不乐意了,同时李三坚这么说她的父亲种师道,种佩竹心中就更加不乐意了。   种师道今年已经年逾六十了,且在种佩竹心中就如神一般的存在的,而李三坚为何人?年纪轻轻的虽为大宋高官,但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一介未经历过战阵厮杀的书生,一介皇帝身边的宠臣而已,靠献媚于皇帝,从而爬上高位的。   有如此看法的在西北军中可不是少数,种佩竹也概莫能外。   “姐妹们,还不好好的恭迎恭迎李大相公?”种佩竹气恼之下,给手下女卒们使了个眼神。   四名女卒会意,勒马猛挥了一鞭,抽在了马臀之上,战马吃痛,前蹄扬起,人立了起来,发出四声嘶鸣,随后在马上女卒的催促之下,一起向着李三坚冲了过来。   看来李三坚与他人一样,瞧不起女子,四名女子心中有气,再加上种佩竹的示意,于是打算给李三坚一个下马威,将其冲落马下或者吓落马下。   你不是说是花拳绣腿吗?如此骑术、如此武艺,连须眉男儿都比不上的,种佩竹得意的看着李三坚心中暗道,总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   对方也未拔出腰刀,只是纵马冲了过来,而且还是四名女子,因此山魁、许彪等人手握兵刃,是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看看李三坚,又看看种佩竹等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哪里来的不讲道理的女子,竟敢如此?”李三坚的四夫人蔡樱雪心中早已是有些气恼,且心中还有些疑惑,于是娇斥一声,纵马迎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章 娘子军   大宋潼关之前,种师道之女种佩竹打算给新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一个下马威,让其见识一下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   于是李三坚的四夫人蔡樱雪拍马迎了上去。   想给我家官人一个下马威,需先过我这关,蔡樱雪心中暗道。   “哼...”双方战马交错之际,蔡樱雪冷哼一声,取下腰间宝剑,也不拔剑出鞘,左右各挥了一下。   蔡樱雪舞剑速度极快,冲到最前面的两名女卒大惊,慌忙举起腰刀招架,可蔡樱雪不但速度快,且力道也是较大,于是众人只听见“当、当”两声轻响,两名身材较为健硕的女卒便发出两声尖叫,随后就跌落马下。   蔡樱雪击落两名女卒之后,丝毫没有停留,拍马迎上了冲过来的另外两名女卒。   有了前车之鉴,这两名女卒慌忙拔刀出鞘,不过不敢挥刀砍向蔡樱雪,只是将刀在身前舞成了两道白光,欲以此抵挡蔡樱雪,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惧之色。   蔡樱雪微微一笑,双方战马交错之际,快速挥出了两掌,并未击打在人身上或者马身上。   “咴儿...啊!!!?”战马交错而过,两名女卒驾驭的战马随即冲到了李三坚的马前,随后两匹战马忽感前蹄僵硬,几乎就迈不动步子了,于是马失前蹄,跪倒在了李三坚面前,两名女卒也就发出两声尖叫,滚落在了尘埃之中。   蔡樱雪冷冷的看了种佩竹一样,拨马缓缓而回,立在了李三坚的身边。   “哈哈哈哈...”李三坚心中大为得意,看了看跌落地上的,还在痛苦呻吟的两名女卒,又看了看种佩竹后是哈哈大笑道:“说了是花拳绣腿,还不服气?如此不是花拳绣腿,又是什么?简直是不堪一击啊!我说种小娘子啊,可否携带跌打损伤之药?没有的话,本官倒是有些呢。”   众人闻言一起向李三坚射出了鄙视的目光,包括李三坚的随行之人...   又不是你击败的四名女卒,你得意什么?众人心中一起心中暗暗鄙视道。   素闻李三坚的四夫人武艺高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瞬间就放倒了四名女卒,这换做男子,换做山魁、许彪等猛将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换做山魁、许彪击败四名女卒不难,但会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杀得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而绝不会如此的轻描淡写的。   种佩竹已经看呆了,听到李三坚的调侃之言,居然忘了反驳。   蔡樱雪虽女扮男装,但却不难看出是名女子,且是个娇怯怯的美貌女子,身手却是如此的了得。   而种佩竹一直以为自己功夫高强,武艺出众,当年可是将李三坚一脚踹入了河中...可与蔡绒雪相比...估计不是她的对手,种佩竹心中暗暗比较道。   “她是何人啊?”种佩竹随后傻呆呆的问向李三坚道。   “哈哈,见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李三坚哈哈大笑道:“这是贱内...内功高手...”,李三坚瞥见蔡樱雪吃人的眼神,慌忙改口道。   种佩竹见到李三坚得意的神情,是更加生气了,于是不管不顾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旗,拿在手中摇了一摇。   十名女卒接令,催马越众而出,并取出了弓箭...   “贱人,大胆!”山魁、许彪见状大怒,一起拍马冲了上去,欲将此十名女卒斩于马下。   蔡樱雪也是面色冷峻,周围的空气急速冷却,使得李三坚等人顿感一阵寒冷,仿佛是忽然进入了冬季一般。   用弓箭的话,那就不是下马威了,而是要取人性命了。   “住手...休得无礼!”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数骑疾驰而至,种师道之孙,种佩竹之侄种彦崇拍马赶到,大声喊道。   女卒见种彦崇等人到了之后,均是将羽箭放进了豹皮箭囊,李三坚也抬手示意山魁、许彪等人,山魁、许彪等人也就勒马而回。   “你来干什么?”种佩竹见种彦崇赶到,于是气呼呼的问道。   种彦崇瞪了种佩竹一眼后,不理种佩竹,走到李三坚面前,翻身下马,拱手肃拜道:“小姑冒犯了经略相公,小将替她请罪了。”   “彦崇,你不必如此,是他...是他欺负人。”李三坚尚未答话,种佩竹先是指着李三坚恨恨的说道。   “哎,额的小姑啊...”种彦崇闻言对种佩竹说道:“爷爷不许你来,你偏要来,来就来了嘛,可你带什么兵来嘛,还取出弓箭...你想干什么?经略相公少了一根毫毛,额看你如何向爷爷交代?经略相公还是额家的大恩人呢,你怎能恩将仇报啊?”   “我...我...”种佩竹闻言顿时感到理亏气馁,支支吾吾的,小声嘀咕道:“我也没真想射他,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嘛,再说,射两箭,也射不死的...”   “吓唬?还射两箭?你...”种彦崇闻言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种佩竹为种师道最小的女儿,且容貌极为美貌乖巧,深为种师道所宠溺,便惯出了一身的毛病,极为刁蛮,在家中就如女霸王一般。   射两箭?弓箭无眼,万一真的伤着了李三坚,甚至射死了李三坚...那么种家将会吃不了兜着走,种家将会大祸临头的。   皇帝身边的宠臣,堂堂大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在上任途中,便被射死在了半道之上...这岂不是件天下奇闻?将会令大宋朝野上下目瞪口呆的,宋帝赵佶必然也会震怒,从而降罪于种家的。   况且种佩竹等人虽然人多,但却不一定是李三坚及其随行之人对手的,两名如黑塔般的猛将就够她们喝一壶的。   “哈哈!”李三坚随后笑着摆摆手道:“种彦崇,耽搁不少时辰了,赶紧赶路吧,晚了恐怕就进不了潼关了。”   一个小妮子而已,一个刁蛮的种家千金而已,李三坚也犯不着与她计较,况且种佩竹确实也没什么恶意,只是被李三坚气得犯了刁蛮的脾气而已。   “小将遵命,经略相公请,小将领路。”种彦崇连连点头,翻身上马,领着李三坚等人向潼关走去。   种佩竹心中气苦,猛地挥了挥手中的小旗,百余女卒便排成了整齐的队列,骑马跟随着李三坚等人向潼关走去。   “西军之中还有女卒?本官倒也是开了眼界了。”李三坚骑马缓缓而行,不动声色的问向种彦崇道。   若这些女子真的是大宋西军之中的女卒的话,那么西军军纪涣散,就可见一斑了。   大宋娘子军居然被一名刁蛮的小妮子领着到处乱跑,四处耀武扬威的,这可是有违军法的。   “呵呵,经略相公。”种彦崇闻言有些尴尬的答道:“这些女卒并非军中之人。”   “哦?那么她们为何人?”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均是些战死将士的遗孀或者遗孤,小姑见她们可怜,于是就求爷爷收留了她们。小姑自幼习武,喜兵事,于是就教习她们战阵、弓箭等等诸法。经略相公,久而久之之后,小姑手下的这些女卒,还颇有些能耐呢,与军中将士比武,也不遑多让呢。”   “哦?她还有这本事?”李三坚闻言大奇,不由得回头看着一眼气呼呼的跟在后面的种佩竹一眼。   “啪,哼!”种佩竹先是挥鞭虚劈了一记,随后恶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   原来是私兵,对于种佩竹的举动,李三坚是一笑置之。   军中是忌讳女人的,因此大宋军中是没有女卒的。   军中有女,士气不扬;军中藏娇,士气不扬;军中有女子,安得不败?等等忌讳颇多。   其经女兵者,家不昌,故深恶焉,由此宋军之中甚至还有针对女子的严厉军令,如军纪之一,奸犯居人妇女及将妇女入营者,斩。   至于私兵,就不在此列了。种佩竹习武、喜兵事,自己出钱训练些女卒,这是无可厚非,非但如此,李三坚倒是觉得种佩竹此女倒也有些心善。   西北之地,为四战之地,宋军长年累月的与西夏、与青唐吐蕃作战,这就造成了陕西诸路男丁稀少,其主要原因当然就是战死的。   而战死将士必然会留下无数遗孀或遗孤,种佩竹能够求种师道收留她们,这就说明了种佩竹此人是较为心善的。   这刁蛮的小妮子居然还有心善的一面?李三坚又看了一眼气呼呼的种佩竹后心中暗道,只不过她收留这些战死将士遗孀或遗孤的举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解决如此问题呢?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   “哼!哼!”种佩竹又是恶狠狠的哼了几声。   “哈哈,你属猪啊?哼哼哼的,没完没了还?”李三坚见状哈哈大笑道。   “我...你...”种佩竹被李三坚气得打也不敢打,射也不敢射,骂也没机会,差点被气哭了。   “哎,哎,经略相公,小姑她属相真的是...咳...咳...我大宋军中无女卒,可西戎军中却有不少女卒呢。”种彦崇慌忙转移话题,对李三坚说道。   “哦?西戎军中有女卒?愿闻其详。”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感兴趣,于是问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敲诈勒索   西夏女卒被称为“麻魁”,其大多由身强力壮、勇猛善战的党项女子组成,并取得了不俗的战绩,可谓是战功赫赫。   当年李元昊倾国入寇,精兵不过四五万,其他的皆为老弱妇孺。   西夏人少,但其民俗强梗尚气,民多勇武,全民皆兵,无论是老幼还是男女。   一旦起了战事,西夏之民皆举族而行。   其实西夏如此也是迫不得已的。   西夏自立国起,就战事不断,与辽、宋、青唐吐蕃之间不断发生战争,而西夏又是个穷国,人口、钱粮、国力等等,均与辽、宋相去甚远,要想有立足之地,就必须全民皆兵,与敌死战,如此方有一线生机。   夏毅宗李谅祚的皇后梁氏,在李谅祚似乎,权摄西夏国政达十八九之久。   梁氏摄政西夏期间,不断将兵入寇宋地,十七年间,梁氏亲自引军入寇宋地,入寇河湟,多达四十余次,杀掠汉蕃人口无数,劫掠牛、羊、马等财物无数。   梁氏的一生充满了血腥和杀戮。为了权力,她可以数典忘祖;为了权力,她可以毫无夫妻之情、母子之情、家族亲情;为了权力,她可以拿整个国家的命运为财注,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频频挑衅强邻,发动战争。、   夏人谓其为女中豪杰,而宋人谓其为“贼后”。   夏人女子为军卒,西夏全民皆兵可见一斑。   “女子都要上阵厮杀,难道夏男子都死绝了吗?”李三坚听完种彦崇说完之后,开口讥讽道:“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夏不过一撮尔小国,却如此好战,必不能长久也!”   “经略相公所言甚是。”种彦崇闻言点头道:“女子若是从军,还要我等作甚?”   种彦崇话虽如此,但心中大为不以为然的。   西夏自宋仁宗皇帝宝元元年立国,距今已有八十余年了,期间虽是风雨飘摇的,但仍是活蹦乱跳的夹在宋、辽等国中间,也不见其有亡国的迹象啊?种彦崇心中暗道。   李三坚当然不知种彦崇是口是心非的,听他说起女子从军之事,也是笑道:“本官并不是说女子不能够从军,只是认为女子是不能够直接与敌厮杀的。”   “为何不能上阵厮杀?”一直竖起耳朵听着二人谈话的种佩竹忍不住插嘴道:“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我种佩竹...的姐妹门,男子有何了不起的?难道未听过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吗?”   “女子力量、体力等等天生不如男子的,如此岂能上阵与敌搏杀?此为显而易见的道理的。”李三坚闻言摇头道。   “谁说不如的?”种佩竹兀自嘴硬道:“要不你来试试?与本...你的浑家比试比试?嘻嘻...”   种佩竹本想说与自己比试的,可灵机一动,让李三坚与蔡樱雪比试,这叫做以子之矛 ,攻子之盾。   蔡樱雪武艺高强,这是毫无疑问的,而李三坚断不是蔡樱雪的对手,种佩竹心中暗暗想到,李三坚又是蔡樱雪的丈夫,如此两人比武,均是胜也不是,不胜也不是。   种佩竹自思自忖这条挑拨离间之计,若是成功,李三坚房中定是打做一团,是鸡飞蛋打、鸡飞狗跳的,于是不禁笑出了声。   李三坚见状不禁看了种佩竹一眼,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我可是打不过他呢...”种佩竹自认为此计甚妙,可两人却不上当,蔡樱雪闻言瞟着李三坚昵声笑道:“是吗?官人...”   种佩竹闻言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要让李三坚房中鸡飞蛋打、鸡飞狗跳,前提条件必须是二人必须接战,可二人却根本没有接战的意思,如此令种佩竹的算计就落空了。   “那是...”李三坚闻言挺了挺腰杆后笑道:“诚然,也有女子比男子强悍的,但如此泼妇,世上还是少见的,因此不能够以偏概全的。”   “是吗?种小娘子 ...”李三坚随后转头看着种佩竹笑道。   “哈哈哈哈...”众人见状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哄堂大笑。   李三坚简直太损了,骂人、损人还不带脏字的,众人心中均是暗道。   就连种彦崇也是稀里糊涂的跟着笑了起来。   “啪!”种佩竹气得挥鞭在种彦崇身上抽了一记后,气苦的说道:“你这浑小子,他是在损你、骂你姑姑呐,你还笑?”   众人见状又是笑了起来,一个黄毛丫头呼一名三十多岁的人为浑小子,又骂又打的,显得异常的滑稽。   “啊?哦...哦...哦...”种彦崇虽然连连点头,可心中还是不明白李三坚为何是在骂种佩竹。   众人谈笑之间,已经来到了潼关关门之前,只见关前围了一大群人,其中有宋军守关士卒,也有商人、挑夫等等普通百姓。   “老爷,放小的等过关吧。”   “是啊,晚了可到不了关西镇了,难道官爷让小的等在荒郊野外过夜吗?”   “老爷,小的等是去走亲戚的,身上没三两钱的,就放我等过去吧。”   “军爷,小的是去逃荒的,身上哪里有钱啊?”   “..................”   李三坚等人靠近之时,只见关前聚集了许多百姓,百姓纷纷哀求潼关守军放他们过关。   “去去,滚一边去。”一名粗壮军汉挎刀走到众百姓面前呵斥道:“没钱甭想过关,爷爷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都如尔等这般,爷爷们吃什么?喝什么?”   百姓们闻言仍是不肯离开,并不断的哀求,于是便惹恼了潼关守军,守军便拿起兵刃,驱赶着百姓。   李三坚见状,面带不愉之色,转头疑惑的看着种彦崇。   “哎,经略相公,朝廷及转运司所拨粮饷不足,拨下来的粮饷不能及时发放,因此...”种彦崇见状慌忙解释道:“因此军中之人就...经略相公,其实啊他们这些人皆为勇猛善战之人呢,我西军也同样如此的。可谁也不愿意饿肚子啊,饿肚子的滋味实不好受的,因而...”   “因此,因而什么?”李三坚闻言打断种彦崇之言,有些愤怒的说道:“因而就可以勒索、盘剥百姓吗?因而尔等就可以放任不理会吗?百姓是什么?百姓是我等的衣食父母,你们竟然如此对待衣食父母,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们这是在自挖墙脚、自毁长城,是在自作孽,自作孽而不可活。”   “经略相公言重了,言重了。”种彦崇闻言连连说道:“不过是些小民而已,谈何长城啊?军中无法粮无饷,会生出变故的。”   素闻经略相公是个恤民之官,爱民如子的,李青天之名名扬天下,可爱民是否有些爱过了头?种彦崇心中暗道。他毕竟未在军中呆过,最起码未在西军之中呆过。西军与宋其他路的驻军不同,是常年有战事的军队,西军将士也是凶悍勇武、骁勇善战、战力强悍的,个个脾气也是较为刚烈、粗狂,粮饷充足还好说,若是朝廷或转运司粮饷拨付不到位或拨付不及时,西军将士拿不到粮饷,定会起来闹事的,甚至临阵倒戈、军营哗变都有可能。   因此西军之中的统兵将帅童贯、种师道、折可求等人在朝廷粮饷不足之时,是听任麾下勒索、盘剥百姓,甚至劫掠百姓,并美其名曰“就地打粮”。   “小民?”李三坚闻言是更加愤怒,看着种彦崇怒道:“殊不知,我等的衣食父母便是此等小民构成的。军中无法粮无饷,便会生出变故的,可据本官所知,朝廷每岁拨于西军的粮饷可不是小数目,那么这些粮饷到哪里去了?你能说说这些粮饷到哪里去了吗?”   军中上下贪墨、克扣粮饷之习性已经蔓延到了大宋各路、府、州、军,是无处不在的,西军也概莫能外,官府、军中各级官吏、将领好像不贪点、拿点,就对不起自己那身官衣般的。   对此,李三坚是早有耳闻,但却只能是望空嗟叹。   “这...我...小将只是个小小的军将,哪里知道啊?”种彦崇是无言以对。   对于这些事情,种彦崇当然是多少知道知道一些的,但这些事情可不是他这一名区区西军之中将领所能够了解或者制止的,就连其祖父种师道也是无可奈何的。   “哼...”李三坚重重的哼了一声,就拨马向关前走去。   山魁、许彪、费景阳等人也跟随着李三坚向关前走去。   “哎哟,彦崇,他还蛮凶的啊!!!好大的官威呀!”种佩竹终于见识到了李三坚的“官威”,顿感有些不寒而栗,于是低声对种彦崇说道。   “所以说嘛,姑姑。”种彦崇连连点头称是道:“小侄让你不要去惹他,这是对的吧?李大青天之名可不是白给呢,当年他可是活活打死了当朝国公呢,还与蔡相国、朱勔等人斗了个不亦乐乎的,关键是人家还没事不说,反倒是升了官呢,因此,如此之人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了。”   “切...”种佩竹仍是不屑的说道:“是英雄还是狗熊,上了阵才见分晓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拜师学艺   “小将侍卫步军司神虎军,领二指挥吴俊伯拜见经略相公。”   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及其随行之人前往秦凤路,路过潼关之时,潼关守将吴俊伯便开关迎接。   彩旗招展、吹吹打打的,显得较为隆重。   李三坚瞥了一眼吴俊伯,连马都没下,直接催马走进了潼关之内,随行之人山魁、许彪、燕四、费景阳等人也同样如此,骑马簇拥着李三坚进入了关内。   “这...这...”吴俊伯见李三坚满脸不悦之色,于是连忙拉住了种彦崇问道:“种哥儿,经略相公这是...?”   吴俊伯是识得种彦崇的。   将门之家,种氏家族,是名震西北,吴俊伯又岂能不认识?西北之人又有几个不认识?   “瞧瞧你干的好事...”种彦崇闻言摇摇头后说道:“勒索百姓过路钱,你也不看看时候?这笔账,经略相公可是与你记下了。”   种彦崇说罢,也催马追上李三坚进入了关内,种佩竹也是如此,不过是回头看了吴俊伯一眼,满脸鄙夷之色。   “我...我...这...”吴俊伯闻言顿时脸露惊惶之色,呆了片刻后,连马也没骑,连忙步行追入关内大声说道:“经略相公,经略相公一路劳顿,小将已备下酒宴,为相公接风洗尘。”   吴俊伯不过是个小小的潼关守将,武臣寄禄官为从九品的承节郎,被朝廷正四品的官员惦记上了,李三坚还是一路之长吏,如此还能有他什么好?   “本官无碍...”李三坚听到吴俊伯的呼喊,拨转马头,看着一眼跑得气喘吁吁的吴俊伯后,指着仍是被阻于关前的众百姓说道:“他们才辛苦,放那些个百姓入关吧。”   “这...经略相公,这些人之中也许有西戎的细作呢...冒然放他们入关,生出了变故,小将可担待不起啊。”事情到了此时,吴俊伯仍是不死心,仍是想继续敲诈、勒索百姓钱财。   “放屁!”李三坚大怒,暴了句粗口,将众人吓了一跳,。   李三坚指着众百姓问向吴俊伯道:“也许?我来问你,此时可是战时?”   吴俊伯闻言摇了摇头。   此时宋与西夏之间,暂时没有战事。   “既然不是战时,而潼关又不是沿边,为何要断了百姓们的生路?”李三坚怒道:“就算他们之中有西戎的细作,难道你潼关千余兵马还怕区区数名细作不成?命其不可在关内久留,立刻通关而去便是。”   关内有两指挥的人马,也是关内有两营人马,一营有五百人马上下,两营至少就有一千人以上。   李三坚此时此刻还不想立即拿下吴俊伯治罪或者将其免职。   现在的李三坚人生地不熟的,连西北之地的详细情况还没搞清楚,是不会行冒失之举的。况且潼关险要之地,也不能轻易换将的。   “经略相公,你也许还不太了解,关内虽有两营人马,可实际却只有七八百人上下啊,小将肩负守关之责,不敢有丝毫懈怠啊。” 吴俊伯说道。   缺编?李三坚盯着吴俊伯心中暗道。   缺编又称“阙额”,顾名思义,就是军队编制达不到标准,如宋一营之人马的编制当为五百人上下,可实际上却是远远达不到的,潼关守军一营人马只有三、四百人上下,这其中还有许多老弱病残。   李三坚自进入潼关之后,便留意到了,一些老卒裹着军衣不像军衣,又不似百姓衣服的破皮袄,缩在一旁看热闹,一些老卒甚至连刀枪都拿不动了。   潼关如此险要之地,当使精兵把守,可这些老弱病残之兵能顶什么事?只怕敌军来到,先会乱了阵脚,甚至还会影响武勇之人的战心。   “尔等手中的刀枪是摆设吗?”李三坚瞪着吴俊伯半响之后,悻悻的说道:“就算只有七八百人,用刀枪令他们通关而去便是。”   “诺,小将遵经略相公之命便是了。”吴俊伯有些口是心非的应道。   “驾...”半响之后,李三坚面呈无奈之色,愤愤的催促着胯下“啸风”驰出关外。   李三坚本打算在关内停留稍许,打尖之后再赶路,前往凤翔府。可现在却没心情了,只想早日赶到凤翔府,再由凤翔府转道前往秦州。   吴俊伯及其麾下兵马虽是西军,但却也是宋“三衙”之中侍卫步军司的兵马,是受朝廷直接管辖的,听命于侍卫步军司。   也就是吴俊伯及其麾下兵马有两个指挥,西军将帅可以指挥他们,朝廷“三衙”之一,侍卫步军司也可指挥他们。   吴俊伯及其麾下兵马可以听命于西北将帅,可也听命于朝廷侍卫步军司。   吴俊伯及其麾下兵马听命于朝廷侍卫步军司,那么就是大宋精锐禁军了,当然就是嚣张跋扈了,当然可以肆无忌惮的盘剥、勒索过关百姓了。   精锐?精锐个屁!指挥混乱,又是阙额,定然也是虚报粮饷,从而军中大小将校便从其中中饱私囊,如此之军旅,还有何战斗力?如此之军旅还精锐,精锐个屁啊!李三坚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心中大骂道。   经略相公愤怒得纵马而去,费景阳、山魁、许彪、燕四、蔡樱雪、一众弟子等人当然也是无奈只好紧随着李三坚纵马疾驰,忍饥挨饿的,却又无人敢吭声,除了蔡樱雪。   “喂,我饿了...”李三坚马快,一骑绝尘的,蔡樱雪胯下战马为一般的马匹,可追不上李三坚,只好大声呼喊道。   可李三坚似乎是没听见一般或者是压根就没听见,很快就跑到前面去了,变成了一个黑点。   “夫人,我那里有肉脯、肉干,你需要吗?”种佩竹不知何时奔到了蔡樱雪的身边,并且忽然带着讨好的神情问道。   “嗯?小妹妹,不必称呼夫人,不好听,就叫我姐姐吧。”蔡樱雪转头看着种佩竹微笑道:“我不吃肉脯、肉干的,有果子吗?再有些清水就更好了。”   此前的些许不愉快,蔡樱雪早就忘了,一些小孩子的斗气之举,蔡樱雪又何必与她计较?   种佩竹容貌极为乖巧美貌,不但男子喜欢,女人也是喜欢的。   “有,有,小妹这就给姐姐去取。”种佩竹大喜,自手下女卒取过一些水果、山泉水递给了蔡樱雪后笑道:“姐姐请慢用。”   蔡樱雪点头致谢,喝了口清凉的山泉水,再吃了一个水果,顿感舒服多了。   “姐姐,你这一身的功夫是什么功夫啊?”种佩竹也取出一个小肉干,边啃边问道:“姐姐发功之时,小妹怎么感到一阵寒冷啊?天就像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一般呢。”   “什么什么功夫啊?没...什么功夫啊,那是你的错觉呢。”蔡樱雪含糊其辞。   “哦,姐姐,小妹一向对武艺高强之人是深为敬佩的。”种佩竹仍是不死心,不依不饶的问道:“姐姐又长得如此漂亮,就如天上的仙子一般...姐姐,小妹想师从姐姐,学些功夫,不知姐姐可否不吝赐教?”   “啊?想学功夫?当然可以啊,可是姐姐这门功夫,可要先抛去七情六欲呢。”种佩竹将蔡樱雪夸得天花乱坠的,蔡樱雪有心拒绝,但却又说不出口。   “当然可以啊,没问题。”种佩竹大喜,连连点头道,就如小鸡啄米一般。   “姐姐,小妹还是有个疑问...”种佩竹想了想后问道。   “什么疑问,既然你我姐妹相称,直说就是呀。”蔡樱雪点头道。   “姐姐说学功夫要先抛去七情六欲,可姐姐为何还嫁给了李经略啊?嘻嘻...” 种佩竹忍不住笑出了声。   “.........”蔡樱雪先是无言以对,随后说道:“讨厌,不教了,不教了。”   “啊?小妹失言,无心之过,姐姐见谅啊。”种佩竹闻言顿时急得连连说道:“姐姐,你就忍心见小妹功夫平庸,天天被人欺负吗?”   “...........................”   “好了,好了,姐姐教你便是,不过...嗯?先将你手中的小肉干扔了,今后只许吃果子、喝山泉水。”蔡樱雪指着种佩竹手中的小肉干说道。   “啊?哦哦...”种佩竹闻言慌忙将手中的小肉干扔到了一边,差点砸在其侄种彦崇的脸上。   小姑这是怎么了?这些小肉干可是她娘亲手做的,味道甘美可口,平日里谁要敢抢她的小肉干,她能与其拼命...种彦崇心中暗暗纳闷道。   “雪山之巅,澜沧之源。风姿万千,秘境囊谦...”蔡樱雪一边骑马飞驰,一边传授着本门武功。   种佩竹也是拍马赶上,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众人纵马疾驰,半空望去,地面之上卷起了一道道的黄沙,黄沙漫漫,遮蔽住了地面之上的所有一切。   有诗为证,烽火渐遥云渐远,神威依旧振边关。驰骋三十年疆场,纵横八百里秦川。 第一百二十三章 遗憾之事   凤翔府古称雍州,李唐之时号西京,与成都、京兆、河南、太原合称五京。   凤翔府南镇守陈仓,西北控制千陇、平凉、庆阳之要道。夏代曾是陕西西府州、府的所在地,更是历来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地。   雍州之所以要改名为凤翔府,乃是其中有个美丽的传说,相传秦穆公有个女儿叫弄玉,被世人称为玉女,她喜欢吹笙,尤其擅长吹奏凤凰鸣这支曲,有一日,忽然有个名叫萧史的家伙,骑着凤凰,吹着玉箫,冒着从凤凰背上掉下来的危险,冒着被秦穆公斩为肉酱的风险,拉风的来到了弄玉面前,骚首弄姿,于是两人就王八看绿豆了,结为了神仙眷侣。   从此之后,弄玉吹箫的传说就广为流传,而雍州也就取“凤鸣于岐,翔于雍”之意,定名为凤翔府。   宋仁宗朝嘉佑六年,李三坚的恩师,二十四的苏轼,应中制科考试,即所谓的“三年京察”,入第三等,为“百年第一”,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直至四年后,方才回到京师。   李三坚被赵佶擢为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事,秦州即为凤翔府的治所,而凤翔府为秦凤路的次府。不过凤翔府虽为秦凤路的次府,但其重要程度却与秦州不相上下的。   凤翔府为秦凤路重要州府,究其原因就是粮饷等军需物资的转运。   宋西北三路或称沿边三路,就是陕西路、河北路、河东路,此三路或与西夏接壤,或与辽接壤。   而秦凤路原属陕西路,宋神宗朝熙宁五年分陕西路西部置秦凤路,元丰元年又并入陕西路,此时又从陕西路分离出来了...,秦凤路与鄜延路、环庆路、泾原路、熙河路、永兴军路并称为陕西六路。   三路之中的陕西路尤为重要,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就是常年与西夏的战事。   同时也是因为宋与西夏战事的影响,使得陕西路人口减少,田地多荒芜,商业多凋零,岁入甚少,产粮也极少,而陕西路沿边驻军又非常多,因此陕西路的粮饷、马料、军械等物资供应均是或由朝廷直接拨给或由他地转运而来,如自川蜀等地转运而来,再拨付给各地的驻军,其中秦凤路就是个异常重要的中转之地。   一旦与西夏的战事再起,粮饷、马料、军械等物资转运就变得更加困难,且是入不敷出的。   随军转运还经常受到夏军的袭扰,常使转运之人死伤无数,粮饷、马料、军械也损失无数。   李三坚自进入永兴军路之后,就发现此地与宋其他路是完全不同的,土地荒芜、商业凋零、人烟稀少等等。   李三坚曾任泉州知州、福建路安抚使,而福建路也是宋一个较为偏僻的路,经济等也较为落后,可与陕西路相比的,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战争对经济的破坏可见一斑。   “下官陕西路都转运使、权知凤翔府事任谅等拜见李经略。”   李三坚等人及凤翔府城门之时,凤翔府知府、陕西六路都转运使任谅领凤翔府一干文武早已等待在了吊桥之前,见到李三坚等人骑马过来之时,一起参拜道。   任谅年约四十六七岁模样,额头圆润饱满,耳垂大而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身材瘦小,不足六尺,眼睛小而圆,透露出了一丝精明。   任谅为川蜀眉州人,因此是一口的川蜀口音。   转运使掌一路或数路财赋及其征敛、监察等等,分为水陆转运使、诸道转运使、盐铁转运使等。   所谓都转运使是指总治多路的转运使,一般是两省五品以上的官员充任,任谅品秩为五品太中大夫。   都转运使不常置,一般有战事或将要发生战争发生之时,方才设置都转运使,因此都转运使多设置在陕西路、河东路、河北路,以着眼全局调配物资,打破转运司路间的封锁等等。   “诸君,不必多礼。”李三坚慌忙下马,快步走到任谅等人还礼后,对任谅说道:“任公‘天下部使者之最’大名,李某虽远在京师,却也是略有所闻啊。”   宋路分衙门无非就是经略安抚司、转运司、提刑司、提举常平司、提举学事司等等,其中经略安抚司掌一路之军政事,经略安抚使就是一路之长吏,其余各司及其官员均是经略安抚司,均是经略安抚使的僚属,任谅等人也就是李三坚的属下。不过虽然如此,李三坚也不敢妄自尊大,不能趾高气昂,目空一切,轻慢僚属。   李三坚初来乍到的,若如此,岂不就是自掘坟墓?今后将会是寸步难行。同时任谅等人虽为李三坚的僚属,但路分各司之间除了相互协作之外,还互有监察之权的,或者说是相互牵制,对此李三坚也不敢托大。最为关键的是转运司是掌税赋征敛等事的,是秦凤路的“财神爷”,无缘无故的将“财神爷”得罪了,岂不糟天下之糕了?   因此李三坚表现得极为谦恭。   任谅,绍圣四年进士及第,也就是李三坚当年下第的那年,当年任谅已年近三十岁了,为大器晚成。李三坚若是绍圣四年也进士及第,那么就与任谅有了同年之谊的,只可惜李三坚当年惨被黜落。   任谅及第为官,后迁为河北路转运判官,对于河北路的户口、官吏与一路收支之数等等,皆了然于胸,并记载详明,于是就被誉为“天下部使者之最”。   李三坚远赴秦凤路为官,在离开开封府之前,多少了解了一些秦凤路官场的情况的。   “李经略谬赞也!”任谅见李三坚态度极为谦恭,不禁对李三坚好感倍增,于是连连拱手道:“下官区区薄名,可当不得李经略‘青天’之名啊。”   李三坚年纪轻轻便为四品大吏、一路之长吏,且清名远播于海内外,可谓是年少得志。一般来说,如此之人都是意气风发、趾高气昂的,老子天下第一,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可任谅见李三坚居然如此的谦恭有礼,不由得颇感意外。   “‘李青天’?”李三坚闻言笑道:“青天大老爷在京师可是呆不下去了,被发配到了边关咯。”   “哈哈哈哈...”李三坚风趣之言,惹得众官是哈哈大笑,均是感觉李三坚是平易近人,是个好相处之人。   李三坚虽是升了官,但却是离开了京畿之地,那么对于李三坚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这还两说。不过无论怎样,李三坚却是一副欣欣然的洒脱模样,似乎是并不在意自己的前程,如此之人,今后方才有大的出息吧,众官是一起心中暗道。   “李经略数道奏章,下官早已拜读,真乃是针针见血,句句箴言啊。当年下官拜读之后,便以为李经略实为我大宋国之栋梁,只可惜时运不济也!”任谅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宋朝廷目前奸佞、谗言媚上之辈高居庙堂之上,为宰为执,可如李三坚如此大才之人,却被赶出了京畿,如此令任谅颇感惋惜。   当年任谅也曾经弹劾蔡京之流,可却被蔡京免职,最后还是宋帝赵佶起复了任谅,迁官为陕西路转运使。   究其缘故,与李三坚差不了多少,宋帝赵佶是不会让蔡京太过专权的,总是要培养与其相互牵制的势力的。   此时的任谅忽起与李三坚同病相怜之感。   “好了,任公,不说如此不快之事了。本官远道而来,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任公,可否赏口饭吃啊?”李三坚闻言笑道。   栋梁之材?李三坚随后心中暗叫一声惭愧,当年“元祐党人碑”,恩师苏轼受辱,李三坚是激于义愤,才上了三道替苏轼、孟氏分辨的奏疏的。其后弹劾蔡京、朱勔之流的奏疏,也是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并非是为国为民,最起码不是完全的为国为民,如此,又谈何国之栋梁?   “哎,此为下官之过也,李经略请入城。”任谅闻言慌忙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与任谅等人就向凤翔府城中走去。   种佩竹、种彦崇等人自李三坚抵达凤翔府之后,就自行进城了。而令李三坚感到纳闷的是,种师道却不见踪影。   莫非他不在城中?走在路上,李三坚心中暗暗想到。   此时种师道的官职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洺州防御使、知渭州军州事。西北军事当然不在李三坚的管辖之下的,李三坚只掌秦凤路军政事,此时整个西北之事是掌握在童贯那个没卵子的老小子手中的。   此时的童贯为?,李三坚也是在其麾下的,因此种师道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并非是李三坚的僚属,但种师道又是渭州知州,而渭州又属秦凤路,因而种师道也可以说是李三坚的僚属。   作为李三坚的僚属,若是在凤翔府,却不来迎接李三坚,就是对上官不敬的,因而李三坚判断种师道也许不在凤翔府城中。   其实敬与不敬,李三坚是无所谓的。   而李三坚在意的是,如此天下名将,却不能早日与其相见,还是较为遗憾的。 一百二十四章 祛礼戒贿   “李经略,你千里迢迢的远道而来,下官本当备下丰盛的酒宴,与李经略接风洗尘,可边事艰难,下官手中实在拮据,因而只能请李相公吃此粗食,心中实在是...实在是...”   宋秦凤路凤翔府一家食铺当中,任谅面带歉意的对李三坚说道。   “实在是什么?”李三坚咬着一块肉夹馍,含含糊糊的说道:“这已经很不错了。任公啊,李某可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出身了呢,吃不得半点苦,当年琼台儋州之时,有这么口吃的,却也是感谢上苍呢。”   所谓肉夹馍其实是肉夹于馍中,凤翔府的馍与关中其他地方的馍有些许不同,其馍外观焦黄,条纹清晰,内部呈层状,饼体发胀,皮酥里嫩,火功到家,食用时温度以烫手为佳,且凤翔府肉夹馍是热馍夹凉肉。   李三坚是真的饿了,一连吃了三块,吃了个满嘴流油的,再加上美味的羊杂汤,简直是惬意极了。   山魁、许彪、费景阳、燕四等人也是如此,吃了个不亦乐乎,除了蔡樱雪。   蔡樱雪一脸鄙夷之色看着众人吃喝,最后干脆离开了食铺,跑到凤翔府街上看风景去了...   “素闻李经略出身贫寒,为官也是清严忠直、居家简约,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任谅闻言点头道:“颇有我朝包拯之风呢。”   “呵呵,任公谬矣...”李三坚喝了口羊杂汤后笑道:“敝人不才,岂敢与本朝包拯相提并论?李某虽出身贫寒,但也爱财,穿金戴银的富贵日子,又有何人不愿意过?不过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也!李某爱财,却决不取公中一文,其缘由就是公中的每一文钱均源自百姓。‘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李某取公中一文,便是盘剥百姓一分。李某出身贫寒,深知百姓之苦,盘剥百姓,李某又居心何忍?”   “山魁,拿来!”李三坚随后唤三魁道。   “啊?唔唔...”山魁刚刚将大块肉夹馍吞下肚去,闻言慌忙自包裹之中取出一块用绸布包裹的牌匾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接过牌匾,打开绸布,并用绸布将牌匾用了擦拭了一番后,立在木桌之上。   众人见状连忙看去,只见牌匾上书“祛礼戒贿”四个黑字。   “此为本官自泉州带来的,此物一直陪伴在本官身边。”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凤翔府诸官后缓缓的说道。   众人闻言均是惊疑的看看李三坚,又看看任谅。   片刻后,众人心中均是明白了李三坚之意,这是他在提醒他们了,为官一方,当廉洁自守,不得为危害百姓之事。   素闻李三坚为一名清官廉吏,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   当年此人可是在宫阙之外,活活打死一名皇亲国戚、当朝国公呢,其后又与蔡京、朱勔之辈斗了个天翻地覆的,因此李三坚应该并不像他表面这样的人畜无害的,当是个面和心狠之人。   看来今后需收敛一些了,否则犯在他手中,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此时凤翔府诸官之人廉洁之人当然是欢欣鼓舞的,可贪官酷吏却有些惴惴不安的。   “素闻李经略为爱民如子之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下官敬佩之至。”任谅闻言肃然起敬,起身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   “任公免礼,论公某为主,公为辅,可论年龄,任公却为李某叔字辈的,因此不必如此多礼,诸君也不必如此拘谨。”李三坚先是让任谅坐下后,对凤翔府诸官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等为官之人心系百姓,视百姓如子,百姓自然会视我等为父母,若是我等视百姓如猪狗,百姓自然也会弃我等而去,此为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民如此,军亦如此。”   “下官等受教了。”凤翔府诸官一起应道。   凤翔府诸官之中欢喜者有之,惴惴不安者有之,痛恨者有之,口服心不服者也有之,总之各种心情都有,各种复杂的神情也有。   “彩...”正在此时,食铺忽然走进一人,大声喝了一声彩后说道:“老夫许久未听到如此精妙之言了,李经略果非凡人也!”   李三坚等人闻言连忙转头看去,只见食铺之内站在一名年逾六旬,身体硬朗的老人。   老人须发已经花白,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两只深陷的眼睛,却是异常的深邃明亮,炯炯有神的看着李三坚。   穿一身青灰色棉布长衫,腰不弯,背不驼的,显得与年龄不符的精神、硬朗与矍铄。   “老种相公...”任谅等人识得此人的人,顿时惊讶的说道。   老种相公?种师道?李三坚闻言顿时也是呆住了,名闻天下的老种相公,种师道居然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李三坚不由得盯着种师道多看了几眼,而默不作声。   “下官种...”种师道以为李三坚怪他不够恭敬,于是躬身打算施礼拜见。   种师道虽年龄远超李三坚,当他的爷爷也许都够了,可尊卑有序、上下有别,而礼不可废,因此打算以属僚之礼拜见。   “下什么下...?”种师道刚刚抱拳,李三坚便跃起身来,一把就扶住了种师道,随后先拱手作揖唱喏道:“哈哈,原来这就是种老相公啊?种老相公英雄盖世,在下是久闻大名,恨不能早日相见,今日得见,足慰平生也!种老英雄...”   李三坚随后将种师道是好一通夸赞,同时显得异常的兴奋、欢喜、热情,兴奋、欢喜、热情得都有些讨好之意了,如此不禁令在场诸人是大感疑惑不解,包括种师道。   难道老夫与你很熟吗?种师道看着李三坚心中心中暗道。   以往李三坚在宋帝赵佶面前替他美言之时,种师道就是疑惑不解的,此时此刻,此番情形,更使种师道心中是万般不解。   李三坚官员品秩明明是远高于种师道的,可居然自称在下?同时对待种师道如此热情,且热情过度,难道李三坚为老钟相公的女婿?在场的许多官员之中有不少人在心中暗暗猜测道。   当时李三坚入凤翔府城池之时,有许多人是看见种佩竹是与李三坚一路来的。   可也不对啊,李三坚明明已经有了一妻五妾了,难道种佩竹将要为李三坚的妾室?   天呐!天要塌陷了,美人种佩竹,老种相公最钟爱的女儿居然做了李三坚的妾室?这也太荒谬了吧?太令人瞠目结舌了吧?太骇世惊俗了吧?许多人心中不约而同的一起哀叹道。   “李经略,你这是...?”于是种师道离开李三坚一步后问道。   “哦,呵呵,无碍,无碍,老种相公,饭否?不如一道用些肉夹馍?”李三坚呵呵笑道。   任谅等人闻言一起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任谅等人安排的“肉夹馍大宴”,就这么被他借花献佛了?   “任槽使,这也太寒酸了吧?”种师道不答,看着一桌子肉夹馍说道:“此非我西北待客之道,李经略远道而来,当品尝我西北特色菜肴。李经略,不如前往敝处,也让老夫尽尽地主之谊,如何?”   “呵呵,饭菜不在于好坏,只要能吃饱就行了。”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不过能与老种相公促膝长谈,李某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如此,李经略请,任槽使,你也请。”种师道点头道。   ...........................   “多谢老种相公了。”   凤翔府,种师道一处住宅之中,饭菜摆上了之后,李三坚谢道。   菜肴是黄河鲶鱼汤、酱菜、鸭片汤、牛肉煮馍等等关中特色菜,皆为关中普通菜肴,但却比任谅的肉夹馍就羊杂汤好到哪里去了。   其实李三坚肉夹馍就羊杂汤,早已是吃饱了,不过为了能有机会与种师道畅谈,还是耐着性子再吃喝一番。   “淼儿,与李经略将酒满上。”种师道点头吩咐其女种佩竹道。   淼儿为种佩竹的小名。   一般这种场合,是由使女侍候的,种佩竹为种师道的嫡女,如何能做这些事情?因此种佩竹有些不满,有些不乐的将酒端了过来,撅着嘴走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还有个原因就是,种佩竹打算师从蔡樱雪,一门心思的学些功夫,此时哪里还有闲工夫侍候这个讨厌之人喝酒?   不过种佩竹不得不遵从父命。   “哎,怎劳公之千金如此?折煞李某了。”李三坚仍是谦逊有礼的谢道。   “呵呵...”种师道捻须笑道:“小女顽劣,得罪了李经略,只当淼儿她与你赔礼了。”   “爹爹...”李三坚尚未说话,种佩竹闻言跺脚不依道。   “怎么?难道爹爹说错了吗?”种师道训斥道:“一天到晚领着你手下那些人四处招惹是非,还号称为士卒,她们是士卒吗?小儿的把戏而已,明日就给我解散了她们。”   “解散?为何要解散?”李三坚闻言插嘴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话不投机   “周边有女卒。”种师道的住宅当中,种师道欲解散其女种佩竹手下的女卒,于是李三坚表示反对,对种师道说道:“《尚书》有云,采集果实以佐军食,且缝纫之事,亦令为之。周有女卒,汉亦有之。自古便有女卒,这些女卒虽大都不是上阵厮杀,但其在战争之中所起的作用,却是不容小觑的,如可建立一支女子救伤营...”   “原来你是不反对女子从军的呀!”种佩竹听入了神,忍不住插嘴道:“李相公,何为女子救伤营啊?”   “我何时反对女子从军的?”李三坚闻言笑道:“我只是反对女子上阵厮杀,女子毕竟在力量、体能等方面是远不及男子的。女子从军除了上阵厮杀,还能做许多事情呢,如救死扶伤...”   种佩竹听到此处,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当时她就是因为这句话与李三坚起了冲突,还差点令手下女卒将李三坚射成一支刺猬...   “所谓女子救伤营就是行救死扶伤之事,而其妙处便是...”李三坚接着说道。   女子救伤营专门负责战场救助,伤病护理等等。   李三坚自进入陕西之后,见到陕西因战乱而变得人口凋零,便萌生了如此想法。见到种佩竹手下的女卒后,更是有了如此想法。   同时陕西因战乱,男子战死,留下了无数遗孀、遗孤,生活无着,孤苦伶仃的,因此让她们从军,就给了她们一口气饭吃。   朝廷对战死将士家眷当然是有抚恤的,但却是杯水车薪。因此李三坚不但欲使她们从军,以解决官府与她们自己的燃眉之急。李三坚不但欲使她们从军,还打算放开对她们的约束,使她们成为恢复陕西商业、农业的主力军,使陕西百业复兴的主力军。   至于男女授受不亲,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那一套,事急从权,李三坚可以不必理会。   当然陕西六路并非是李三坚说了算,但李三坚可以在自己辖区之内这么干,无论何人也不能干涉,除非有朝廷旨意强加制止。   “一个伤员在受伤的时候最开始最需要的不是怎么救助,而是心灵的慰藉,这时候还有什么人比女子更适合?”李三坚接着娓娓道来:“试想一个士卒在负伤的时候身边都是须发男儿,都是须发男儿一手提刀,一手在擦拭伤口,这是什么感觉?只怕会死得更快。女人是细心的,是温柔的,这是女子心理、生理条件所决定的,若女子在救助一个伤员时,李某相信这个伤员不管有多疼、多难、多痛苦都能挺过去,都能渡过难关,这样一来,将极大的提高战场生存可能。而伤员得到很好的救治,将会是极大提振军中士气的。”   “噗哧...”李三坚的话既详细,又诙谐,不禁令种佩竹笑出了声。   不就是女子从军吗?居然被他说出这么多的道理来。种佩竹心中暗道。   “这...不能如此...”种师道听完之后,与任谅对视一眼后说道:“新立一军,可是需要大量钱财的,目前陕西六路边事艰难,岁入微薄,哪里有多的钱财立新军?”   财政吃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种师道等人根深蒂固的对军营之中女子的忌讳或禁忌,不是李三坚几句话就能够得到改变的。   种师道为大宋名将、宿将,名闻天下,当然明白李三坚所说的道理,不就是如何提振军中士气一事吗?而提振军中士气,是有很多办法的,用女子救死扶伤来提振士气,种师道认为是得不偿失的。   士气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军中岂有女子乎?女子软弱不任守,军中有女,士气不扬等等等等。   若是军中士卒再与女卒之间发生点什么事情,岂不是反倒会乱了军心?种师道心中暗道。   “老种相公言之有理。”郑谅也是万般不理解李三坚的想法,只是不便当面驳斥他,于是说道:“陕西诸路禁军有三百余指,约计二十万人马,这还未包括厢军、乡兵、蕃兵、弓手等等,这些人可是个个要吃饭的,边戍益多,廪粟益广。陕西经济凋敝,而欲使百姓安乐,军食丰足,需下官等多方筹措啊。李经略,当下实在是无法顾及他处的。”   两个老顽固,李三坚心中明白他们两个在顾左右而言他,大谈陕西诸路的财政困难。   某种观念一旦根深蒂固了,仅凭几句话,在短期之内是无法得到改变的,李三坚当然明白如此道理。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三坚本想与种师道、郑谅二人好好的促膝长谈一番,可此时却是沉默不语。   此刻三人均是不说话了,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种佩竹见状感到异常诧异,刚刚不是热热闹闹的的吗?怎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老种相公、任公,李某今日叨扰诸位了,就此告辞。”半响之后,李三坚起身告辞道。   “李经略,请稍候。”种师道见状微微一笑道。   种师道随后命下人取来一个小包袱,递给了李三坚。   “老种相公,你这是...?”李三坚拿着小包袱提了提后纳闷的问道。   小包袱不重,绝不是金银珠宝之类的,应该是几本书,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经略拿回去看看就明白了。”种师道闻言捻须微笑道。   ........................   宋秦凤路秦州   秦州为西北疆域的极边之地,与西夏直接接壤,为诸羌杂处之地,为四塞之地,被山带渭,天府之国也。东有关河,南有汉中,西有巴蜀,北有代马,故自古帝王都会于此。其地东扼陇坻,西停天门,形势之胜,隐然关内,而自汉以来当为用武之地。秦州实为宋西北边地之战略要地,扼守着陇右通往关中、蜀中的咽喉,也是历代的军事重镇。   秦州山脉纵横,河流交错,地形十分复杂。秦州以北便是六盘山,而横山是脉起六盘山的,翻过六盘山,便可进入西夏境内。   此时夏据横山险地,将宋秦凤路、欢庆路等路直接置于眼下,并且夏兵锋常至秦州,秦州也时常处于危险之境地。   “杀人了,杀人了!”   “杀什么人啊?”   “听说是杀一些蕃兵。”   “蕃兵?为何要杀啊?”   “定是犯了军纪啊,还能为何?”   “犯了什么军纪啊?”   “谁知道啊?”   “出来了,出来了,人押出来了。”   “真是可怜啊!”   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此日与随行之人费景阳、山魁、许彪等人来到秦州南门之外,忽然看到城门口围了一大群百姓,百姓议论纷纷,面带兴奋之色讨论着今日杀人之事。   须臾,十数名蕃兵五花大绑的被上百名军汉押了出来。   这十数名蕃兵均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想必在狱中是受到了不少折磨。   所谓蕃兵,即为乡兵当中的一种。   蕃兵者,具籍塞下内属诸部落,团结以为藩篱之兵,其后分队伍、给旗帜、缮营垒、备器械,一律以乡兵之制。蕃兵也可以称为“部族兵”,也就是由宋西北各族之人组成的,一般是由吐蕃、羌之“熟户”之中的壮勇组成。   “相公刚刚上任,就遇到这种事情,非吉兆啊。”燕四舔了一下嘴唇后说道。   李三坚瞪了燕四一眼,与费景阳、山魁、许彪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说道:“先去看看再说吧。”   秦州为宋西北疆域极边之地,当然定是有不少宋驻军的,而宋军之中龙蛇混杂的,一些士卒犯了军纪,从而被斩首示众,这也并非什么新鲜事,因此李三坚倒是不觉得有何意外或者不吉利的。   身处边关,也许天天会遇到杀人之事的,这又有何吉利不吉利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一边想着,一边与费景阳、山魁、许彪、燕四等人靠近了城门口。   “韩队将,现在开斩?”城门口百余宋军当中,一名军中小校问向一名骑在马上的韩姓队将道。   韩队将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待斩十数名蕃兵后道:“午时三刻再动手吧。”   韩队将年约二十余岁,不到三十的模样,脸如雕刻般的,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头发乌黑,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身材高大魁梧。   “诺!”数名军中士卒一起应道。   不过军卒们虽口中无异议,可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的。   所谓午时三刻开斩,主要是为了避免人死后化为怨鬼再危害人间,同时人犯在午时之时一般都是昏昏欲睡的,因而能少些痛苦。   可这只是针对一般待斩人犯,对于犯了军纪的死囚,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随时随地都可以开斩了,特别是在作战当中,更是不会分时候了。   “他们也是人,杀人总是有‘断头饭’的,来人,端起酒食上来。”韩队将随后吩咐手下军卒道。   “哎,韩队将,蕃兵也是人?不过是些下贱的夷狄而已。”一名小校不满的说道。   “休得二话,快快端上来。”韩队将闻言怒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厚此薄彼   宋秦凤路秦州   “队将老爷啊,小的等实在冤枉啊!”   “小的家里遭了灾,死了人,难道回去看看都不成吗?”   “求老爷们放过我等,我等给老爷们立长生牌位。”   “休得求他们,哼,对我等不公,我等死也不服,变成鬼也要找他们算帐。”   “正是,我等就不该入什么宋军,早知道投了大夏,也省得受这鸟气。”   “..................”   秦州城门口,此日秦州驻军将要斩处十数名违了军法的蕃兵,执法宋军之中一员队将心中不忍,于是命人端来一些“断头饭”,给他们吃了,便送他们上路。   可怎料蕃兵们一边吃喝,一边纷纷叫屈,大喊冤枉,同时也有一些蕃兵极不服气,开口怒骂。   “喊什么喊?叫什么屈?”   “队将心慈,尔等为何还在呱噪?快快吃了这断头饭,走上奈何桥,见到阎王爷之时,可不许埋怨我等。爷爷也是奉命行事,可不要牵扯上爷爷。”   一些个宋军大怒,一边用手中棍棒刀枪乱拍乱打,一边骂道。   围观的各族百姓,或鼓噪起哄,或脸露同情之色,唉声叹气的,或小声跟在待斩人犯一起咒骂,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韩姓队将叹了口气,骑在马上抬头挺胸看了看日头,随后挥手下令道:“绑了,堵上嘴,准备行刑。”   诸军卒闻言,手持棍棒刀枪一拥而上,打翻了盛着断头饭的碗碟,将十数名蕃兵复又捆绑起来,堵上了嘴,两个按一个,将其按跪在了地上。十数名军中刽子手,斜披红袍,裸露出了粗壮的右臂,喝了一大碗酒,随后将瓷碗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刽子手随后各捧着一柄雪亮、锋利的鬼头大刀,走到了各个蕃兵身后,只等临时充作监斩官的韩队将下令,便将蕃兵的头颅切下。   人头滚滚而落,血溅秦州城门口的惨剧将要发生了。   “且慢!”正当韩队将抬手准备下达处斩的命令之时,一名头戴青色幞头,身穿青色长衫,身材高大的年轻英俊男子自人群中走了出来后,大声喝道。   众军见状一下子都呆住了,一时之间,都忘了喝问了,喝问此人竟敢如此大胆、放肆,竟敢阻挠军中执行军法。   阻挠执行军法者,与犯者同罪!   同时众军及周围围观的众百姓目光均是集中在了此大胆之人的身上,只见此人剑眉直插入鬓,脸型犹如被刀削斧凿过一般的硬朗,剑眉之下一双眼睛是目若朗星,大而明亮,炯炯有神,是灿若星辰。   半尺黑须,挂在脸上,身上的长衫半新半旧的,却是极为整洁,身材笔直,显得异常的气度不凡。   似笑非笑的看着诸军,是不怒自威。   “你是...何人啊?为何阻挠我等执行军法?”韩队将回过神后,诧异的看着青衫男子问道。   因此人气度不凡的,且身份不明,因此韩队将问得较为客气,并未破口大骂...   “军令如山,军法无情。”青衫男子微微一笑道:“执法当严,令行禁止。严军纪,明赏罚,此为古之治军之道。诸位军士执行军法,某怎敢阻挠?不过任何律典,包括军法,首先应当服众。”   青衫男子随后指着跪在地上的十数蕃兵问道:“这些人等当众喊冤、叫屈,为何不与其申辩的机会?我大宋王法,还有‘翻异别勘‘之制,违背此制,便是罔顾我大宋王法,便不能服众。”   或心灰意冷,面如死灰,闭目待死,或愤愤不平的诸蕃兵见事情起了变故,均是不由得抬头看着青衫男子,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所谓“翻异别勘”,就是人犯当堂喊冤,推翻原来的口供,那么就必须发回重审,并由其他的法司官和法司衙门进行“别勘”,不过这种机会只有三次,三次“翻异”不成,会加重处罚的,并且就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这是在刑场,军中已经定罪了,谈何‘翻异别勘’啊?”韩队将倒也知道一些《宋刑统》,于是诧异的说道:“战事骤起,军情如火,哪里还需‘翻异别勘’啊?”   “哈哈,韩队将所言大是,这又不是在官府,而是在军中呢。”   “哪里来的冒失汉子?快快离去吧,爷爷等就不与你计较了,否则耽搁了爷爷等行军法,与罪军同罪。”   “正是,正是,某看你长得倒也貌似潘安的,似个兔相公,速速离去吧,否则捉你入营,侍候老爷们。”   “哈哈哈哈...”   众军一起看着青衫男子,均是大声取笑、起哄,不过未得将令,并没人上前动手捉拿此人。   “这是在战时吗?军情又在哪里?”“兔相公”自知有些理亏,于是强辩道。   “山魁、许彪,取行头来吧。”“兔相公”李三坚随后吩咐山魁、许彪等人道。   已经到了目的地了,就没有必要便装了,同时马上进入秦州官衙了,就必须着官袍了。   山魁、许彪、燕四等人一起应了一声,就抬出衣箱,取出官帽、官袍、官靴等等,许彪还不知从哪里搬了把太师椅来,扶着李三坚坐在了椅子上,当众就穿戴起来...   直角黑色乌纱幞头,曲领大袖紫袍,巾束带,金鱼袋,衡、缝、纯、綦四饰乌皮靴等等,一样样取出来穿戴在李三坚身上之时,顿时将众军惊了个目瞪口呆的,如泥塑木雕般的,呆在了原地,包括韩队将,包括诸热闹的各族百姓,包括诸待斩蕃兵,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李三坚随行之人。   仍是女扮男装的蔡樱雪服侍李三坚穿戴完毕后,还嗔怪的拍了李三坚一记。   相貌英俊的李三坚,一身紫色官袍穿在身上,显得愈发的精神,如玉树临风般的,呃...错,如紫树临风般的...   蔡樱雪有些心醉的看着自己的爱郎,又有些嗔怪他胡乱显摆什么?   你完全可以取出官牌亮明身份嘛,而大可不必如此的大张旗鼓的啊,蔡樱雪心中暗暗嗔道。   “小的等拜见相公,小的等猪油蒙了心肝,狗眼不识泰山啊,请大官人恕罪则个。”众军回过神来后,慌忙一起参拜道。   韩队将只是翻身下马,施礼拜见,但口中一句话都没说,显得有些倨傲。   四品或四品以上的大员啊,天呐,这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自天上掉下来的吗?难道是朝廷钦差吗?   众军之中的许多人连七品左右的官员都少有见过,哪里遇到过四品或四品以上的朝廷官员?其实李三坚虽身上为紫色官袍,但腰间革带、官袍图案还是能够分辨出其品秩只是朝廷四品官员的。   此前笑话李三坚为“兔相公”等无礼之人,心中更是怕得要死,如此大吏捏死他们与捏死一只蚂蚁是差不了多少的。   “你就是新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李经略?”韩队将想了片刻后,忽然看着李三坚开口问道。   “不错,正是本官。”一名小卒,居然也能迅速判断出自己的来历,于是李三坚颇为赞赏的看了韩队将一眼后问道:“韩队将,今日本官倒也想知道这些个蕃兵到底触犯了哪条军法?”   “回禀经略相公。”韩队将闻言躬身拱手答道:“此十数蕃人擅自离开军营,返回蕃部,此为逃军,按律当斩!”   李三坚并未责怪他们无礼,只是询问案情,因此颇得韩队将的好感。   同时李三坚为秦凤路的经略安抚使,总领秦凤路的军、政事,因此韩队将也不敢不回答。   “哦,这些个蕃人就是蕃兵了,擅离军营,确实当斩,只不过本官有个疑问,不知韩队将是否能为本官解惑?”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经略相公请问,小将言无不尽。”韩队将不卑不亢的答道。   “诸军逃走捉获,斩!在七日内者减一等,刺配牢城,首身者方才杖一百,请问韩队将,这些人等是否为七日后被捉获的?”李三坚盯着韩队将问道。   李三坚为边关之官,当然必须先了解边军的军法,因此李三坚在离京之时,便寻得边军军法,经过一路的苦读,此刻早已是了然于胸。   “非七日后,他们不足三日便被拿入了军营。”韩队将闻言老实答道:“不过经略相公,你所言的军法只是...禁军之中的军法,而蕃兵可不在此列的,蕃兵逃走,无论多少日子,捉住便按逃军论处,一律斩首,以震慑诸蕃,以儆效尤。”   “放屁!”李三坚闻言大怒,爆了一句粗口,顿将众人吓了一跳,韩队将也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一时之间,不敢接话。   他可是个书生啊,此时却似个粗汉一般?韩队将心中暗暗纳闷道。   “禁军为军,蕃军就不是军了?汉人为我大宋子民,蕃人就不是了吗?”李三坚接着怒道:“蕃人是为大宋子民,蕃兵也是我大宋之军,为何尔等如此的厚此薄彼?还行不同之军法?简直是岂有此理,荒谬之极也!”   韩队将也知如此做法是极不合理的,也是觉得理亏,于是脸上一下子就红了,唯唯诺诺的,不敢接话。 第一百二十七章 视若不见   “禁军为军,蕃军就不是军了?汉人为我大宋子民,蕃人就不是了吗?”宋秦凤路秦州城门之前,李三坚怒道:“蕃人是为大宋子民,蕃兵也是我大宋之军,为何尔等如此的厚此薄彼?还行不同之军法?简直是岂有此理,荒谬之极也!”   一身紫色官袍的新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事李三坚将众军汉斥退之后,指着十数名蕃兵说道:“还不速速给他们松绑?”   众军闻言忙不迭的松开了诸蕃兵,众军中刽子手斜披着大红袍,均是站在当地,是面面相觑的,不知是该脱去红袍,换上军衣,还是继续摆着杀人的造型...不过片刻后,还是有不少刽子手帮着替诸蕃兵解绑,平日里刽子手们只管杀人,哪里放过人?今日之事,倒是大姑娘上轿,为头一遭。   且不说李三坚为秦凤路长吏,就说他们也只是些行刑之人,此事又与他们何干?   “经略相公,你打算放了他们吗?”韩队将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非也!”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本官方才已经说过了,军法无情,既然触犯了军律,当以军法惩之,不过当需依禁军之军法,而不应在一军之中,出现两种军法,本官也决不允许在军中有如此情形出现。”   “经略相公说的是。”韩队将心中是极为赞同的,于是连连点头道。   “小的等多谢相公大恩大德。”   “相公大恩,小的等无以为报,今后相公一句话,小的等定当水里、火里的。”   “相公就如小人等的再生父母啊!”   此时此刻,诸待斩蕃兵怎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能不知道他们已经是死里逃生了,于是诸蕃兵纷纷跪倒在了李三坚面前,大哭着拜道。   “尔等先别忙着谢本官。”李三坚对诸蕃兵温言说道:“既然触犯了军法,当受军法处之。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因目前为用人之际,因此可免刺配,但身受杖刑,是免不了的,尔等可甘愿受刑?”   “小人等甘愿受刑,就算打死打残废了,小的等也是心甘情愿的,多谢相公大恩了。”诸蕃兵大喜,纷纷一边磕头一边谢道。   就如诸蕃兵所言,真的死于脊杖之下,也比一刀两断强百倍,最起码能落个全尸的。尸身不全,可无法转世托生的。   “本官已经说过了,当下是用人之际,怎能将你们打死打残?”李三坚微微一笑后,转头问向韩队将道:“韩队将,你说是吗?”   “相公说是怎样,就是怎样。”韩队将闻言顿时翻了白眼后道。   李三坚点点头,又问向面前的一名身体异常强壮的蕃人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族人?”   “小的无姓,他们称小的为丹木,为青唐吐蕃人。”丹木闻言答道。   丹木年约二十余岁,下身一条粗布裤子,腰间扎着一条很宽的布带,上身赤裸,发达的肌肉在肩膀和两臂棱棱地突起,肩头上被粗麻绳勒了几道红印子,圆盘脸,发茬是又粗又黑,圆脸盘,宽宽的浓眉,开口答话之时,露出了一口白白的牙齿。   “丹木?本官方才见到就属你闹得最厉害,什么做了鬼也不肯放过他们,呵呵,就你吧,你来说说为何擅离军营?难道是在军中吃不饱、穿不暖吗?”李三坚和颜悦色的问向丹木道。   “还行吧,勉强能够填饱肚子的。”丹木犹豫片刻后,支支吾吾说道:“小人家中发生...了...些事情,因此着急赶回家中。”   “勉强?家中有事?为何不请示上官?丹木,有何话就照实说吧,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本官均可恕你无罪。”李三坚问道。   “大老爷,小的家中为堆穷户,为绒巴人。不久前家中传信,说小人的爹爹被头人老爷关进了地牢。小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想回家看看,于是就去求军中上官,可无论小人如何哀求,上官老爷就是不肯放小人等回家,因此...” 丹木闻言答道。   “因此你就喊上十数同乡,欲赶回家中?你们想干什么?搭救你的父亲,还是杀了头人?”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以你一己之力或几个同乡,是万万不妥的。”   “老爷,小的没想杀头人老爷,小的只想回家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军中上官就是不放啊。” 丹木闻言惶恐的说道。   “哦,这是为何?为何不放?若是放你们回去,你们就不能算是逃军了。”李三坚沉吟道。   “大老爷,他们是在要钱呢,给了钱,就任由你自去,随便你去多久,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丹木的一名同乡愤愤的插嘴道。   “小人等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啊?”丹木随后苦笑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愠怒道:“敲诈勒索居然敲到军中来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简直是狗胆包天啊。”   李三坚此一路之上,见到的均是军中军纪涣散,行强买强卖、敲诈勒索、盘剥百姓等事,此刻军队内部居然也有这种事情。   西军之精锐,到底精锐在哪里,李三坚迄今为止,却是半点没看出来,看到的均是西军一盘散沙的模样。   如此军队,如何堪战?平日里欺负欺负百姓还可以,一旦上阵厮杀,必将会是一败涂地,最起码不能遇到强敌,一旦与强敌对阵,就是后果难料了。   “犯了军法,就必须承受惩罚,无论是何原因。”李三坚呆了半响后说道。   “韩队将!”李三坚随后唤韩队将道。   “小将在,相公有事请吩咐。”韩队将躬身应道。   “执行军法吧。”李三坚又是想了想后吩咐道:“依禁军之中的军法执刑。”   “小将遵令!”韩队将接令后,大声说道:“诸军逃走捉获者斩!七日内减一等,首身者仗一百。逃军以丹木为首,当仗一百,余者递减...”   “且慢!”正在此时,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有人出声大声喝道。   这他奶奶的是哪个王八蛋东施效颦?李三坚闻言诧异的转头看去,只见秦州城门口忽然冲出数百骑兵,骑兵纵马急驰,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数百骑兵个个神情剽悍,纵马急驰之时,身形挺拔,控马之术也是极为娴熟,显得较为精锐。难道终于遇到了一支精锐西军?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道。   为首的是两员六十余岁的老将,一胖一瘦的,而开口喝住韩队将的老将身材较瘦,不过他身材虽瘦,个头却不矮,且声音洪亮,就如洪钟一般。   “小将等叩见老刘太尉、小刘太尉。”韩队将等人见两名老将下马之后,面带怒色的走了过来,于是慌忙施礼道。   两名老将均是姓刘,不过二人并非是亲兄弟,天下姓刘之人多矣,并非个个都有血脉关系的。   瘦高个的老将年龄较小,因此被称作“小刘太尉”,而矮胖矮胖的老将年龄较大,因此被人称作“老刘太尉”。   两人均是沙场老将,李三坚老远就隐隐感到一阵血雨腥风扑面而来,此非百战之士所不能具备的。   “啪!”小刘太尉一马鞭抽到了韩队将的身上,鞭声异常清脆,且极为有力道,将韩队将身上的一个甲片给抽了下来。   “杀才,敢不遵将令?”小刘太尉边打边骂道,手中的鞭子如狂风骤雨般的抽向韩队将。   老刘太尉似乎是没看到一身紫色官袍,站在一旁的李三坚般的,或者说是视若不见...   “我...太尉...他...”韩队将慌忙躲避着鞭子,看了看小刘太尉,又看了看李三坚,口中也是支支吾吾的。   “你什么你?他什么他?”小刘太尉闻言怒道:“枉老夫如此看重于你,提拨你为监斩官,可你个杀才居然违背将令,竟敢私纵逃军?”   “住手!”尴尬了许久的李三坚,此时脸色异常难看,忍不住开口呵斥道:“何人私纵了逃军?人不都在这里吗?况且此事与韩队将无关,乃是本官之命。”   李三坚虽然在羞恼之下,开口呵斥,但却是离得远远的,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老疯子没准在急怒之下,连自己一起揍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堂堂大宋四品官员在此,这个老疯子居然视若不见?并且明着痛骂韩队将等人,其实是耳光一个接一个甩在李三坚脸上的,这让李三坚情何以堪?堂堂大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之颜面何在?简直是荡然无存了...   自李三坚入陕西境内以来,无论是表面之上还是诚心诚意的,只要李三坚亮明了身份,诸人均是恭恭敬敬,执礼甚恭,就连大名鼎鼎的种师道也是如此。   可此人居然无礼,简直太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了,李三坚心中羞怒道。   他到底是何人啊?居然如此的嚣张跋扈,李三坚心中又是暗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莽撞了   “哎,秉刚,上官面前,怎能如此无礼啊?有话好好说嘛。”送秦凤路秦州城门之前,身材较为矮胖的老刘太尉见小刘太尉与李三坚大眼瞪小眼的,场面是尴尬之极,于是慌忙劝了一句话后,转身向着李三坚躬身施礼道:“老夫泸川军节度使、提举明道宫刘仲武拜见李经略。”   刘仲武?李三坚闻言目光顿时就转向了他。   “呵呵,原来你就是刘太尉?刘太尉沙场宿将,征战西北经年,是屡立战功啊,刘太尉之名,是名闻天下。本官虽远居京师,但却也是如雷贯耳也!”李三坚“亲切”的拉着刘仲武笑道。   刘仲武,字子文,秦州本州人。宋神宗皇帝熙宁中,试射殿庭异等,也就是武举出身,后补官。数从军,累转礼宾使,为泾原将。   刘仲武也是员沙场老将、宿将,一生之中几乎都是在西北渡过的,是在与西夏作战当中渡过的。   刘仲武长期戍守西北边陲,招纳降王,抚定塞外,奋击党项、吐蕃等,是屡立战功,为宋朝廷所倚重。   刘仲武本为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指挥使、秦凤路经略安抚使,也就是李三坚的前任,领兵驻防在秦州。此时刘仲武已年近七旬,已快到致仕之年了,且多年征战,身上老伤新伤的,是伤痕累累,再加上岁数确实老了,因此就由李三坚接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秦州知州。   刘仲武只等与李三坚交接之后,便返回京师,觐见皇帝,之后就在京城养老了。   泸川军节度使、提举明道宫皆为闲职,而非差遣。   费景阳、燕四、许彪等人李三坚对刘仲武如此亲热,心中均是万般不解,脸上也是露出了疑惑之色,山魁则是面无表情。   陕西为四战之地,常年累月的与西夏、吐蕃等作战,自然诞生了一批名将、宿将,所谓时势造英雄,就是这个道理。名将、宿将当然值得世人尊敬、敬仰,但也不至于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吧?尊敬、敬仰得几乎就是讨好了...   你李大相公同样也是天下闻名,为世人所敬仰,并且这些个名将、宿将当中的许多人可以说是你李大相公的麾下、部曲,再不济也是平起平坐的,你李大相公至于如此的低声下气吗?   诸人心中皆是万般不解。   “在李经略面前,老夫不敢称‘太尉’二字。”刘仲武善谋,不像小刘太尉刘法那样,上阵厮杀是无比勇猛,性子也极为刚烈,但却是不善于阿谀逢迎,经常性的与上官顶撞,年逾六旬仍是如此。   “李经略年少有为,声名远播,秦州、秦凤路交给李经略,老夫也放心了。”刘仲武随后呵呵笑道。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李三坚如此的谦逊有礼,对刘仲武执立有加,刘仲武也没有必要与其如仇寇般的。   刘仲武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儿孙考虑的。   刘仲武共有三子,长子平庸,二子年十八岁,三子尚幼,此刻刘仲武致仕,正是刘氏家门青黄不接之时。   其实刘仲武对于朝廷诏令李三坚接任秦凤路经略安抚司、秦州知州一事,是极为不以为然,是万般不理解朝廷为何使一名“乳臭未干”之人前来驻守边关?   边关可不比内地州府,就算是一名平庸无能的官员,也是能够安安稳稳的呆上几年,然后迁官走人。而秦州如此极边之地,稍有差池,必将会令西贼趁虚而入,若是秦州、秦凤路有失,将会影响全局,是一发而动全身。   而李三坚虽曾为福建路经略安抚使、福州知州,也曾经掌一路之军、政事,但福建路岂能与秦凤路相提并论?极边之地,战事频繁,警报频传,至于福建路的匪患,与秦凤路的边事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不可同日而语。   “呵呵,刘太尉谬赞也!”李三坚闻言笑道:“李某毕竟年轻,毕竟未历边事,今后还需仰仗诸位前辈。”   “老夫不日将返...”刘仲武微笑道。   “算你有自知之明...”刘仲武话音未落,便被小刘太尉刘法打断:“可你李经略为何初来乍到,就为如此荒谬之举?”   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怒,一次又一次,这还有完没完了?   在整个秦凤路,李三坚为最大的大宋官员,可面前的这个老疯子一次又一次的让李三坚在属下面前下不来台,一次又一次的或间接或当面指责李三坚,如此不禁令李三坚羞恼异常。   李三坚敬刘法为一员老将,可刘法却如此的倚老卖老。   话说泥人也有三分性的,更何况李三坚也绝非什么易于之辈,于是李三坚脸色异常难看的对刘法说道:“这位就是刘法刘经略吧?素闻刘经略治军有方,为一员猛将,可你也不能妄自指责本官吧?不就是饶恕了几名待斩蕃兵吗?就是荒谬之举了?本官今日倒想知道此举又有何不妥?到底哪里荒谬了?”   李三坚虽与刘法素未谋面,但也能猜出面前的这名老将就是西北第一将,目前为宋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刘法。   性子刚烈,不善迎奉上官,也就是西北著名的“刺头”,除了他刘法还能有何人?   刘法,两浙路汤溪人,长期征战边塞,身经百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为大宋西北一员悍将、猛将,甚至被夏人惊为“天生神将”,名震西北,时论名将必以法为首,就连赫赫有名的种谔和种师道也不如刘法。   宋哲宗皇帝元佑三年三月,宋塞门寨受西夏攻击,大将米赟阵亡,在宋军士气沮丧,城中汹汹,众军皆有忧色时,刘法挺身而出,领兵猛攻西夏洪州,斩掳五百余、焚荡族帐万二千、获孳畜铠仗万三千,一举扭转战局,战后刘法由鄜延路第三将副将胜任为第三将主将,军阶如京使。   宋哲宗朝元符元年刘法与苗履统兵至大沙堆等处,破荡贼众,斩首八百级,生擒带牌伪天使一,大首领二,牛马孳畜万,宋军追击五十余里,刘法再受通令嘉奖。当年九月,刘法出击转战田家流等地先后斩首数千级,为正面战场平夏城战役取得决定性战役立下汗马功劳,在田家流一战中刘法身先士卒,身负重伤,升任客省使。次年已经成为鄜延路钤辖官的刘法再次出塞,转战神鸡流、乌延等地先后斩首四千余级。   战功赫赫,威震西北,夏畏其如虎,视其为“天生神将”。   “刘法,李经略初来乍到的,还不清楚此地的具体情形,你也不必如此的着急上火的。”刘仲武见两人又是大眼瞪小眼的,于是慌忙劝道:“李经略,你可知蕃人为何人?蕃军又是怎样的?”   “李某不深了解,请刘公为某解惑。”李三坚老实答道。   “如此,请李经略入城,老夫细细告知便是。”刘仲武闻言点头说道。   “刘秉刚,还愣着作甚?一同进城吧。”刘仲武随后拉了一把刘法道。   “还进城作甚?我还要赶往熙州呢。”刘法嘀咕了一声,不过还是被刘仲武拖入了秦州城内。   “刘太尉,那名韩队将为何名啊?”走在路上,李三坚顺口问向刘仲武道。   “哦,他啊,他姓韩名世忠。”刘仲武有些诧异的答道。   “韩世忠?噗通!”   “啊!!!??相公落马了,快快扶起相公!”   ...........................   “莽撞了,莽撞了。”秦州李三坚下榻之处,李三坚在屋内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   所谓蕃兵就是宋朝廷招募的各族的族兵,并形成了专门针对蕃兵,较为完备的编制、职官、俸禄、犒赏、抚恤、招练、刺字、马政与田制等制,当然也包括军法。   宋西北之地为各族杂居之地,部族较多,汉人、吐蕃人、党项人、回鹘人、吐谷浑人等等,杂居在一起,各族有各族的习俗、生活习惯等等,情况是异常的复杂,如此,宋历代朝廷均是小心翼翼的处置蕃事,生怕引起什么风波,如范仲淹等人。   就连范仲淹等人都不敢随便更改朝廷的对蕃之策,可李三坚刚至秦州,便行此举,岂不就是莽撞了?   要知道此事不仅是区区十数名蕃兵的事情,而是涉及到朝廷的对蕃之策,涉及到蕃兵身后的各部族,其中的原因便是,请斩这十数名蕃兵就是蕃军之中的蕃将,至于为何蕃将为何要斩这十数名蕃兵的原因,就是丹木之事。   因此此事若是处置不当,说不定还会引起西北诸蕃的不满,而诸蕃对宋军不满,其后果是异常严重的。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这个道理。   “喂,你瞎忙乎什么?你官人我今日之事,是否莽撞了啊?”李三坚在屋内转悠了良久之后,看到蔡樱雪进进出出的收拾着行李,于是喊住蔡樱雪说道。   “我?你问我?”蔡樱雪闻言愕然问道。   “这屋里只你我二人,不问你问谁啊?”李三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嘻嘻,妾身可是个小女子呢,军国大事,妾身可不懂的。”蔡樱雪见李三坚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感到好笑,捂嘴笑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汉蕃一家   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秦州的落脚之处,也就是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府邸为一座小小的宅邸,其实这个所谓的宅邸只数间砖瓦房,宅邸墙壁之上砖瓦掉落,露出了夯土,是四处漏风的,显得较为破旧不堪。   堂堂经略相公所居住的宅邸居然是如此这般的模样,边关条件之艰苦,就可见一斑了。   “妾身?你终于肯称妾身了?而不是你啊我啊的乱叫了?这就对了嘛,女子当有个女子的模样嘛,来吧,官人我可是一路劳顿呢,这就服侍老爷我歇息吧。”李三坚在宅邸之中的一间小屋之中,听妾室蔡樱雪自称为妾身,心中不由得大乐,斜倚在床上笑着对蔡樱雪说道。   “呸,什么老爷?老爷是这般模样吗?小贼,又胡说八道了?”两人做夫妻已久,此刻蔡樱雪闻言仍是有些害羞,啐了李三坚一口后,还是服侍着李三坚洗漱、更衣。   “夫君,妾身...我虽不知军国大事呢。”蔡樱雪一边捏着鼻子脱去李三坚身上已经被臭汗浸透,臭烘烘的里衣,一边对李三坚轻声说道:“不过妾身知道小贼你是个正直之人呢,在泉州、在福州就是这样的,见不过世上不平之事,见不到百姓受到欺负,今日你饶了那些个人的性命,就是因为小...贼你心善,那些个人确实是好可怜呢。”   “军国大事,岂能以一个‘善’字说得清楚的?”李三坚闻言摇头叹道:“今日之事,确实是有些莽撞了,哎,还是...”   “还是什么?”蔡樱雪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小贼你做什么事情为何总是这么畏畏缩缩的,瞻前顾后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又何必在乎其他?怕这个,怕那个的,依我说,想做什么就去做,谁敢不服?不服就打,直到打服为止。”   蔡樱雪的道理就是简单粗暴,干脆利落的,动口不成,就动拳头。   “我...哈哈...”李三坚闻言呆了半响之后,随后站起身来,哈哈大笑着在蔡樱雪面前走来走去,边走边说道:“哈哈,听君一席话,呃...听俺亲亲的小美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他娘的,就是这样的,想那么多作甚啊?不服就打,打服为止,谁敢二话?刀枪剑戟、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等等伺候,看何人再敢二话?”   “呸,你穿上衣服啊,天都转凉了,眼看着就要下雪了,你也不怕着凉?着了凉,奴家可担待不起,回家娘她们非得埋怨奴家不可,你以为你这模样挺好看的是吗?丑也丑死了...唔唔唔...”蔡樱雪见李三坚光溜溜的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于是羞怒的埋怨道,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三坚扑倒在了床上。   “哎哟,你是牛啊?这一次又一次的,你还有够没够啊?”蔡樱雪一边拼命抵挡着李三坚,一边“怒”道。   刚刚回府,李三坚便要了蔡樱雪一次,可现在李三坚又是兴致大发,如此不禁令蔡樱雪是哭笑不得、羞恼难当。   “哈哈,没够呢。”李三坚一边撕扯蔡樱雪身上的衣裙,一边胡言乱语道:“小美人,你可说对了,你官人我就是属牛的...不辛苦耕耘,如何有收获?你不是一直纠结、埋怨没有孩子吗?来吧,往日里雨露均沾,现在你可是雨露均得,你该开心才是呢。”   李三坚现在感到身心是无比的放松、愉悦,四夫人蔡樱雪之言就如当头棒喝,点醒了李三坚。   既然来到了边关,那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在意他人?何必在意什么老将、宿将的劝告?何必在意朝廷?山高皇帝远的,他们已是鞭长莫及了,大不了再次罢官就是,罢了官,还能回到开封府,与娘亲、诸位妻妾、孩儿们团聚了。   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李三坚还从未感到如此的放松过呢。   “樱雪,刚才哪种姿势没试过呢?”   “呸,什么哪种姿势?哎呀!小贼,竟敢使坏?看招!”   “砰!稀里哗啦!”   “哎哟............”   屋外服侍的几个小侍女见屋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禁是目瞪口呆,羞得是暗暗不齿。   大宋经略大相公办起事来,就像杀人一般,也如拆屋放火一般,屋顶都快被他掀翻了,直似天崩地裂一般,还白日宣淫,不知羞耻。   ....................................   三个月后,秦州一处最为繁华、热闹的街市。   “锵...锵...锵...锵...”   “嗵...嗵...嗵...嗵...”   此时秦州经略安抚司衙门之中的数十名差官晌午时分,在此处街市最热闹的时候,敲锣打鼓来到了集市。   正在赶集的各族百姓均是纷纷侧目,看着这群差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街市之中有处石台,石台中间高,四周低,四周各有五级台阶,台阶之上有五个告示牌,石台便是官府平日里张贴告示的地方,闲杂人等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一名经略安抚司的官员取出一张告示,走到石台中央,看了一眼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随后大声宣读新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亲自书写的第一纸政令。   “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然人之性,岂隔华夷?夫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南北中外所得私。舜东夷,文王西夷,又岂以东西别之乎?画野分疆,山川限其内外;遐荒绝域,刑政殊于函夏。是以昔王御宇,怀柔远人,义在羁縻,无取臣属...汉、蕃本一家,皆炎黄子孙也,何分彼此?...汉、夷、狄、蕃等亦人耳,不必猜忌异类,盖得泽洽,则四夷可使如一家,猜忌多,则骨肉不免为仇敌...秦凤路新任镇守李三坚布告天下,明知坚意,静乱息民!”   长长的政令念了足有两炷香的功夫,随后经略安抚司的官差们便抬着一个石碑,在众百姓诧异、疑惑、惊异的目光之中,将巨大的石碑固定在了石台之上。   巨大的石碑之上雕刻着“汉蕃一家”四个血红色的大字。   五个告示牌之上张贴着李三坚的第一张政令及其具体措施。   夷夏之辩、夷夏之防,历朝历代,均是争论不休,历时久矣,宋也概莫能外。   宋西北沿边为各部族聚集之地,汉人、吐蕃人、党项人、回鹘人、吐谷浑人等等,杂居在一起,因此李三坚为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事,就面临着自古以来都有的夷夏之辩、夷夏之防的事情。   而驻防在秦凤路的宋军是以宋禁军为主,而禁军几乎就是由汉人组成,或是西北本地的汉人,或是由他处调防而来,因此禁军就是最高一等的,无论是俸禄、衣甲、兵器等等,均是最高一等的,要远远高于厢军、乡兵、蕃兵。   其中的蕃兵,宋朝廷虽对其有一定的封授、承袭、迁资、抚恤等等,但蕃兵却是受得了不小的歧视,如蕃兵无俸禄、俸钱等等,仅是在战时赐于一定的支钱、酱菜钱、彩帛等等,另外就是一般作战之时,均是由蕃兵冲在最前面,将他们作为“炮灰”。蕃军之中为将者不得为蕃人,而必须是汉将,等等歧视还是很严重的。   究其原因,就是汉、蕃之别,夷夏之防。   而目前秦凤路的蕃兵数量多达五万余众,且蕃人善骑,善射,平日里也基本以放牧为生,实为一支不可多得的骑兵后备力量。   因此李三坚欲用蕃兵,欲让蕃兵为自己所用,就必须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尽量消除汉、蕃之别。   李三坚消除汉、蕃之别的具体措施,如互市、通商,赋税征敛、赋税减免等等一视同仁,不分汉、蕃;优待各族首领及其子弟;优待蕃民,减免各种苛捐杂税;改善蕃民生活,赈济蕃民;修桥筑路,开通与宋内地的商路;自宋内地引进优良的种植技术、精良的农牧业工具等措施均是张贴在了告示牌之上。   “李三坚为何人啊?”   “我知道,我知道,他就是福建路的青天大老爷李大官人啊,还是我朝状元郎呢。”   “青天大老爷?怪不得啊,怪不得啊...”   “他为镇守,实乃是我等的福气啊。”   “可有用吗?从前那些个官老爷口中不也是天花乱坠的,可口中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呢。”   “我说别人你可以怀疑,却不能怀疑他呢,某听说他母亲可是个夷人,为琼台儋州的黎人。”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不是汉夷不通婚吗?他怎么...?”   “他父亲和母亲可没有成婚呢,他是个私生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自此,李三坚就逐渐赢得了当地番民的民心、军心,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一百三十章 故人欢聚   又是一个大雪天!   雍、凉之地,土地荒凉而贫瘠,但大雪来时的景色却格外雄奇。   雪前,天气分外暖,风尘儿不动,云影儿无踪,河滩上冰鼓泛液消,山野里鸟雀款款啼,空气中似有春的气息。忽一日,温暖散去,气候阴阴地变冷,北风微微起,彤云沉沉低,山路上枯枝败叶乱飞舞,沟壑间飞禽走兽悄无声,等到风停了,云静了,雪片便柳絮一般飞来了。   刚下雪时,雪片小,密度稀,一片一片往下飘,随后便是鹅毛般的大雪,雪是越下越大,轻飘飘慢悠悠的往下落,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的,将天地之间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的恩师苏轼有诗云,“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大雪纷纷,早起的牧民忙着给牛、马、羊备草料,女人们则将柴禾往灶火抱,老汉拿着个油布苫碾磨,老婆婆提着个筐子煨炕洞。大雪正酣时,秦州路上行人也较少,偶尔几个行人,则裹着厚厚的冬衣,头上襟围巾,猫腰拔腿走,缩颈侧身行。   “驾...驾...驾...”   宋秦凤路秦州南门,十余名彪悍的骑兵纵马自秦州南门冲进了城内。   “乖乖,这些是什么人啊?我说你们盘查过没有啊?”动静太大,一名守城宋军将领裹着一件厚厚的冬衣,向着手心哈着热气,踩着积雪,自一间房屋之中出来后问向把守城门的宋军士卒道。   “回老头的话,盘查过了,都是南方口音,不会有闪失的。”一名宋军看门卒答道。   “南方口音?我大宋南方多了,问清楚是哪路的吗?俺这可是边关,需小心从事啊。经略相公可是个严厉之人呢,若是有何纰漏,饶不了我等呢。”宋军将领被冻得在地上不停的跺脚,一边跺脚一边说道。   “老头,问清楚了,你就放心吧。”宋军士卒靠近宋军将领低声说道:“都是闽地的人呢,他们原就是经略相公的部曲,此刻前来寻主了。”   “原来是这样啊。”宋军将领闻言方才放心,抬头看了看漫天大雪,不由得埋怨道:“该死的老天,为何今年的雪下得这么大?冻死个人了...”   ........................   “瑞雪兆丰年,可丰年毕竟是在瑞雪之后,当下大雪数尺,连十余日不止,人、畜多冻死,此皆为吾等之过也。”秦州经略安抚司衙门之中,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神色凝重的对麾下诸官说道:“天灾无情,人有情,此时此刻,吾等皆为百姓之父母官,当以百姓为念,赈济灾民,且当不分汉、蕃。需多预备些薪炭、粮草、棉布等物,特别是薪炭此等御寒之物,各处炭场需加紧烧制;还需疏通道路,无论是水路亦或旱路,如此才能自他处调运应急之物;其三就是减免税赋,在秦诸地,凡民衣履、谷物、鸡鱼、蔬果、柴炭、瓷瓦器、马匹、牛羊等等,并减其税,以助民抗天灾。”   “属下等遵相公之命。”诸官一起应道。   李三坚不愧老于治理地方,各种应对雪灾的措施均是安排得井井有条,且合情合理的,诸官不得不敬服。   “你们来说说,从秦凤路何处调运应急之物较为妥当?”李三坚点点头后问道。   “经略相公...”秦凤路转运使谢彦宏指着地图答道:“南面雨雪较弱,因此可自洮州、岷州、成州、凤翔府等州府调拨应灾之物。不过相公,边地连年战乱,这些个州府想必也是较为艰难,是自顾不暇。”   谢彦宏,两浙路溧阳人氏,绍圣元年进士及第,年三十余岁,比李三坚早及第三年,年龄也比李三坚长五岁。   “那么就自他路调拨。”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他路?只怕也是自扫门前雪啊。”谢彦宏叹道。   “此事本官亲自去办。”李三坚微微一笑道:“这个世上之事,归根结底,无外乎一个‘利’字,有利可图,便是各取所需。这些日子,我秦凤路开辟了不少商路呢,他们可是眼红着呢。”   “哈哈...”诸官闻言均是大笑。   李三坚上任只数月间,又是修桥筑路,又是招商引资、开辟商路的,可是赚了不少钱,因而就引起了陕西其他路分官员的嫉妒、眼红。   “本官掌一路之军政事,军、政事皆不可废,尤其是军,边关要地,我等皆有守土之责...”李三坚正说着话,门外忽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阵阵,不禁令堂中众人一起转头看去。   众人只见一行十数人大踏步走进了大堂,其中的大多数人皆顶盔挂甲的,如此不禁令安抚司诸官是暗暗惊异。   难道有紧急军情?但这些武臣,他们并未见过啊,众官心中均是暗暗纳闷。   “师叔...师叔啊...可想死我了...”一名年轻的武臣进入大堂之后,便抱着李三坚大哭道。   众人见状均是更加惊奇了,此人年龄看起来比李三坚还年长几岁,可居然以李三坚的后辈自居?   “我...姚叔兴,大堂之上,不可如此失态。”李三坚拍了姚舆一记后斥道。   不过李三坚虽然在呵斥,脸上却明显流露出了欢喜、兴奋之色,同时也显得与姚舆亲热无比。   当年姚舆于灵山县之时,与李三坚偶遇,当时可是以兄自居的,可最后却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李三坚的师侄...姚舆成为李三坚的师侄之后,刚开始不岔,久而久之之后,也就习惯了,还真将李三坚当做了师叔,话说师徒之分,可是不分年龄的。两人相处多年,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可这一分开便是数年之久,姚舆又岂能不思念?再加上当年李三坚深陷大狱,虽过后是有惊无险的,但此时两人相见,姚舆仍是无比激动,无比欢喜。   “属下等参见相公,相公多年不见,仍是风采卓然也,只是有些清减了,只是有些黑了。”   与姚舆等人一同前来的崔虎臣、罗布瑞、济空、冯漳、许叔微等人一起拜道。   “是老了吧?”李三坚闻言哈哈笑道。   “相公才过三旬,谈何老字?”众人闻言一齐笑道。   “恭维之徒...”李三坚白了自己的这些故将一眼后,吩咐谢彦宏道:“救灾一事,今日就由你主持吧,故人来访,某今日就做一回东吧。”   “下官遵命便是。” 谢彦宏点头称是。   ........................   秦州经略安抚使李三坚住宅之内,各种秦州特色菜肴,在四夫人蔡樱雪的安排之下,被端了上来,摆放了满满一桌。   虽均是些普通菜肴,并非山珍海味,但却是较为可口,最为关键的是,故人相聚,就算是平淡无奇的酒菜,也是件令人欢喜的事情。   于是乎,众人是欢快畅饮、吃喝,大声谈着往事,是无拘无束的,开心不已。   “虎臣...”李三坚端起一碗酒问向崔虎臣道:“你怎么也来了?汝父可好?”   李三坚求得宋帝赵佶旨意,可调一些旧部前往西北,可当时李三坚记得并未唤崔虎臣前来,再加上崔虎臣之父崔永梽为李三坚多年的搭档,两人相处也是极为融洽,均是相互敬佩,故李三坚有此一问。   “难道相公不许虎臣前来西北吗?”崔虎臣白了李三坚一眼后笑道:“多谢相公关爱,家父尚可,只不过目前未在福建路为官了。”   “哦,那么他去了哪里?”李三坚闻言问道。   “两浙路越州知州。”崔虎臣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无奈的叹道:“李某已经远离闽地了,可崔公亦是离开了。闽地可离不开崔公啊。”   朝廷就是如此,无论你治绩如何,是决不允许一名官员长期呆在一处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就是为了防止尾大不掉,防止藩镇割据。   可李三坚、崔永梽为文臣,难道还会拥兵自重,起兵造反吗?   朝廷是将军权死死的握在手中,无论是开封府附近的军队,还是地方军队,均是由枢密院、三衙节制,地方兵马是由枢密院、三衙、地方州府共同节制,这就造成了军队的指挥混乱,一旦战事骤起,这些军队均不知道该听何人的指挥。   “强干弱枝”、“守内虚外”倒是巩固了皇权,但却使地方军队较为孱弱。   “临行之前,家父说了,欲建功立业,还在西北。”崔虎臣对李三坚说道:“家父还说了,李相公为国之良臣,大宋栋梁,因此就命在下前来西北,投奔相公。李相公,虎臣不请自来,不会嫌弃吧?”   “哈哈,你小子。”李三坚拍了崔虎臣一记笑道:“‘赛孟起’前来,李某蓬荜生辉,岂敢嫌弃?只不过崔公谬赞也,国之良臣,大宋栋梁?李某实不敢当。”   崔虎臣闻言又是横了李三坚一眼。   你就比我大不了几岁,还整天一副长辈的模样,崔虎臣心中暗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重建黑旗军   “虎臣,你前来西北,建功立业倒也未必,可上阵厮杀却是一定的,而上阵厮杀却是要死人的,你可想好了?到上阵之时,可别尿了裤子,你可是要想清楚,边关与泉州剿匪是完全不同的。”秦凤路秦州经略府邸,李三坚对崔永梽之子崔虎臣说道。   “虎臣前来西北,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上阵厮杀,尽忠报国吗?”崔虎臣闻言瞪着李三坚说道:“李相公都不惧,虎臣又有何惧?”   “哈哈哈哈...”众皆闻言大笑。   “你...”李三坚闻言一时之间,也是无言以对,世人之人均是将李三坚看做一名文弱书生,李三坚又能说什么?   是骡子还是马,看来只有拉出去遛遛了。   “师叔...”姚舆见李三坚神情有些尴尬,于是开口说道:“我等在路上听到了一则消息。”   “是何消息?”李三坚闻言问道。   “是契丹北朝的消息...”姚舆说道:“契丹北朝女真人举旗造反,已经接连击败了北朝大军,连克宁江州、宾州、咸州、显州。契丹乾、懿、豪、徽、成、川、惠等州也相继降了女真人。就连渤海人高永昌亦是据辽东京造反了。”   “这么快?渤海人也造反了?”李三坚闻言喃喃自语道。   此刻的李三坚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无比秀美的面容。   紫贞仙君,不知她怎样了?她是否听从了自己的劝告,暂时偃旗息鼓,等待时机?她是否将自己的意思转告给了渤海人高永昌之子高丰成?   这一切的一切,均是由于被千山万水所阻隔,从而令李三坚得不到她们的半点消息。   “师叔...?”姚舆见李三坚忽然发起了呆,于是推了李三坚一把后说道。   “哦,没事,你接着说。”李三坚端起酒碗灌了一口酒后对姚舆说道。   “师叔,某还听说了一则消息。”姚舆接着说道。   “又是何消息啊?说点事情,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一口气说完吧。”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后说道。   “哦,师叔,是这样的,我还听说朝廷打算又要与西戎用兵了。”姚舆接着说道:“若是这则消息是真的,其实也并非是何奇事。辽大乱,无暇南顾,因而此时确实是用兵西北,克复故土,攻灭伪夏之良机。某想到此处关键,因此就将泉州黑旗军主要将领都带过来了,某与虎臣等人是第一批人,第二批人还在路上,过几日便...”   “不可,万万不可...”李三坚不待姚舆将话说完,忽然惊呼道。   “师叔...?你这是...?”姚舆见状诧异的问道:“师叔你是说黑旗军将领之事不妥吗?还是...?”   “非也,没有品秩的黑旗军军中将领,让他们到西北来从军,况且人数也不多,也无甚大碍。”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我是说朝廷攻夏之事,是万万不可啊。”   “相公,为何不可啊?”姚舆、崔虎臣、许彪、罗布瑞、冯漳等人闻言一起开口问道。   宋与西夏的大战在即,而只有一场,才能使诸武臣有用武之地的,只有大战立功,才能得到朝廷丰厚的赏赐,才能够加官进爵的。   “真正的虎狼为女真人,而非夏人。”费景阳这些年一直呆在李三坚的身边,因此最了解李三坚的心思,于是替李三坚说道:“夏急切而不可下,攻夏只能是徒耗国力、军力,徒耗兵马、粮饷、草料等等,待女真人灭辽之后,而此时我大宋又与夏两败俱伤,岂不是让女真人坐收渔利啊?”   “女真人灭辽?庭举兄你也太耸人听闻了吧?辽可是带甲数十万,就算女真人占据了一时之利,但灭辽谈何容易啊?几无可能也!”姚舆闻言驳斥道。   “庭举说的没错。”李三坚不待费景阳开口,异常肯定的点了点头后说道:“此事就不必再争论了,女真人灭辽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就说我等当下该如何打算?”   这个世上之人,十人当中有九个半根本不信小小的女真会造反成功,攻灭契丹,李三坚也懒得继续解释了。   那么今后李三坚及其他的一众好友、故交、旧部   家人今后的出路又在哪里?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   “师叔你的意思是...?”姚舆闻言问道。   “嗯,你先说说你将泉州黑旗军主要将领都带来了,那么泉州黑旗军又将如何?岂不是名存实亡了?”李三坚不答,反问姚舆道。   “名存实亡?”姚舆闻言苦笑道:“泉州黑旗军早就不存在了,朝廷已将大部分黑旗军将士编入了禁军,剩下的就地遣散了,回家种地的种地,抱孩子的抱孩子了,此时的泉州、福建路哪里还有黑旗军?”   “混账!”李三坚闻言大怒,握起拳头狠狠的砸在桌上后怒道:“简直是自毁长城也,荒谬之极!崽卖爷田不知心痛,实乃是令人痛心之极。”   泉州黑旗军是李三坚一手创立的,虽是在泉州厢军、乡兵基础上建立的,但却是完全有别于宋军,无论是从士气、训练方法等等均是不同的。   李三坚还指望着这支新军在今后能够抵挡女真人铁骑南下,能够与其有一战之力,现在看来在朝廷的“强干弱枝”之下,已经化为泡影了。   李三坚愤怒之下,将面前的酒碗砸到了地上,酒水泼了一地,姚舆慌忙弯下腰捡了起来,用长袖擦拭了一番,又将酒满上后说道:“师叔离开了之后,泉州黑旗军也是群龙无首了,哎...”   “泉州舟师怎样?”李三坚呼出口长气,接着问道:“也是不存在了吗?”   “舟师情况要好些。”姚舆闻言答道:“在崔通判与章军主的全力周旋之下,舟师还保留了一部分战船,只不过也不称为‘泉州黑旗军武威舟师’了,且几艘大舰或被纳入了朝廷舟师,或改为运送花石纲等贡物之舟了。”   泉州舟师也是李三坚的心血,以海制陆,就全凭舟师了,可没想到也是落到了这般下场,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沉默不语,只是喝着闷酒。   众人也是喝着闷酒,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李相公...”半响之后,济空忽然自怀着摸出一面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旗帜,推开桌上的碗碟,将旗帜平放在了桌面之上。   “这是...”李三坚诧异的看了济空一眼,随后展开这面显得异常破旧的旗帜,众人均是好奇的看去。   旗帜展开之后,首先映入众人眼帘便是一个血红色的狼头,狼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獠牙耸立,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   狰狞狼头之侧便是“黑旗军”三个血红色的大字,黑底红字,显得异常的醒目。   “黑色狼旗,战必胜、攻必克,纵横天下,无人可樱其锋。”李三坚一边轻轻抚摸着这面泉州黑旗军的狼旗,一边喃喃自语道。   “我意已决!”良久之后,李三坚异常坚定的站起身来,用力挥了挥手后,神情异常坚毅的说道:“李某决意在八百里秦川,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重建黑旗军,建立一支我大宋从未有过的军队,一支无敌于天下的铁血战兵,一支使敌闻风丧胆的铁血雄师。”   李三坚随后看着众人说道:“你们皆为李某的家人、亲人、兄弟,可否愿随某实现此宏图大志?”   “末将、学生等甘愿追随李相公,赴汤蹈火,亦不辞也!”姚舆、山魁、许彪、崔虎臣、冯璋、燕四、济空等人及一众弟子齐声应道。   “好...”李三坚随后端起酒碗,对众人说道:“干了这碗酒,就没有回头路了。”李三坚说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将空碗翻转,看着众人。   碗中酒水均被李三坚饮尽,不落一滴。   “干!”众人被李三坚所感染,均是豪情万丈的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师...叔...”姚舆此时方才结结巴巴的问道:“师叔,你欲作甚?”   姚舆怎么听,李三坚之言怎么像造反之前的豪言壮语...,于是异常担忧的问道。   “啪!”李三坚察言观色,大概明白姚舆之意了,于是拍了姚舆一记后,神色凝重的对众人说道:“我大宋受虏欺凌久矣,世人皆言我大宋只会割地赔款,而无铁血男儿,今后李某倒是想让世人看看,我大宋也是有铮铮铁骨,也是有铁血男儿的。还有件事情,我需告诉诸位,天下大变即将到来,此时已是迫在眉睫了,这个大变不止是辽,还包括我大宋。大变在即,非强军不足以保境安民,必须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才能够驱除外辱、匡扶社稷。”   “未将等愿听从李相公之言,强军护国,匡扶社稷、保境安民!”众人闻言一起应道。   李三坚绝不是个妄言之人,也不会说大话,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众人心中均是明白的,因此众人心中仍是有些疑惑不解,但还是准备听从李三坚之言。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兴军之策   “前车之鉴,难道相公忘记了吗?”   大变在即,李三坚欲强军,再建黑旗军,因此费景阳不无忧虑的提醒李三坚道。   当年李三坚虽说是因为弹劾蔡京、朱勔,与他们起了冲突之后被捕入狱,但也与李三坚在泉州、福建路创立了黑旗军,从而引起了宋帝赵佶的猜忌是不无关系的。   此时李三坚为宋延边镇守,除了掌一路自政事之外,还是一定兵权的,如此,李三坚再练新军,若是被认为是私军,也许又会引起朝廷,引起赵佶的猜忌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李三坚微微一笑,充满自信的说道:“不久之后,朝廷也许还会认为李某此举较为妥当,还会认为李某兵练少了呢。”   李三坚说罢还看了燕四一眼。   燕四会意,点头称是:“相公所言甚是,到时候只怕是朝廷自顾不暇呢。”   燕四奉李三坚之命,四处布有眼线,此时虽还未至北地,但宋地,特别是东南沿海一带还是有不少眼线的,李三坚也因此知道一些他人所不知道的消息。   大宋将要大乱,而平叛息乱是需要军队的,且需要的是精锐兵马,一般的可不行,勦贼不成,反被贼勦,岂不是大事不妙?   因此此时的李三坚打算放开手脚,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一支所向披靡的雄师,以备不时之需。而宋朝廷当然可能卸磨杀驴,就如泉州黑旗军一般,待军队略有所成之后,便被分割瓦解。   当就如李三坚所言,此一时彼一时也,朝廷卸磨杀驴,总是要等磨完豆子之后,才行杀驴之举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也总是要待飞鸟、狡兔死之后,才会良弓藏、走狗烹的。   到时候朝廷欲杀驴、藏弓、烹狗之时,却是大事去矣,心有余而力不足,李三坚心中暗暗冷笑道。   “如此甚妙...”费景阳跟随李三坚已经太久了,几句话就明白了李三坚心中所想,于是点点头后问道:“相公打算教阅多少兵马?”   “暂时以五千为限,多了李某可负担不起呢。”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   “五千兵马?”姚舆闻言轻笑道:“秦凤路之中,师叔麾下兵马只怕是有数万吧?从中挑些人马出来,岂不是再容易不过了?精挑细选之后,再按我泉州黑旗军练兵之法教阅,嗯,甚妙!师叔,为何不多选些人马啊?多事之秋,五千兵马是否太少了啊?”   “非也!”李三坚闻言摇头道:“黑旗新军绝不从禁军之中挑选,而需选自蕃兵、蕃民。”   “蕃兵、蕃民?”姚舆闻言愕然看着李三坚问道。   放着麾下数万禁军不用,选什么蕃兵、蕃民啊?师叔他抽的是什么风?姚舆心中暗道。   “呵呵,甚妙,大妙也!”李三坚尚未解释,费景阳拍手大笑道。   这个世上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有个度,过犹不及,有余犹不足也。   李三坚等人分析了大宋局势,此时可行练新军之举,但却不能做得太过分、太明显了,若是李三坚强行自大宋禁军之中选人,必然会引起朝廷的警觉与猜忌。只怕到时候,李三坚等人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朝廷会立即解散黑旗军,随后再次将李三坚槛送京师了...   同时李三坚想在秦凤路的禁军之中挑选人马,少量的人是可行的,可想大量的选人,却是万万行不通的。   李三坚为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秦州知州,名义上是掌一路之军、政事,但实际上却是只能理政,而不能执军。大宋禁军是一直掌握在朝廷手中,掌握在宋帝赵佶手中的,这一点在任何时候都从未改变过。   同时那些掌军的老将、名将、宿将会听从李三坚,这个“乳臭未干”之人的命令吗?答案是否定的,那些个老将、名将、宿将,如种师道、刘法、刘仲武等将是不会听从李三坚之命的,最多只是阳奉阴违,对此李三坚是不可能让他们俯首听令的,最起码短期之内是做不到的。   就连西军大帅童贯也做不到完全让这些个老将、名将、宿将俯首听令,除非他狐假虎威,以圣意压人。   因此李三坚选择自蕃兵、蕃民之中选人,实在是妙,是妙不可言,众人明白了之后,均是心中暗赞道,蕃兵属于乡兵之流,是杂役军,平日里无战事之时也就是做做兴修水利、开荒垦田等事,有战事之时,就是协助大军作战,做些运送军械、粮草等事,或者作为“炮灰”,冲在第一线,消耗敌人兵力,待敌杀得筋疲力尽之时,才是禁军出击之时。   因此李三坚多教阅些蕃兵,是不会引起朝廷注意的,说不定还会得到朝廷,得到赵佶的封赏呢。   “强军之道在智、信、仁、勇、严。”姚舆随后说道:“首在人,次在器。兵勇器利,无往而不利也!”   “叔兴所言甚是。”李三坚闻言点头道:“选人当选青壮,凡是那些脸皮白净、圆滑、阿谀奉承之辈、老兵油子等等诸如此类的人坚决不选,只挑那些黑大粗壮、皮糙肉厚之人,就算是有罪在身的囚徒,李某也可以赦免,许其从军。”   有罪在身的囚徒,也并非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个个都是品质恶劣之人,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或被人陷害,或是交不起赋税,或是好勇斗狠之徒等等。   对于这些人,李三坚打算利用手中的权利,尽皆赦免,许其从军,戴罪立功。   “罗布瑞!”李三坚随后唤罗布瑞道。   “小将在。”罗布瑞正在一旁与山魁、许彪等人斗酒,斗得不亦乐乎的,听到李三坚呼唤,慌忙放下酒碗,抹了一把黄胡子之上的酒渍,走到李三坚身边问道:“相公,唤小将何事?”   “你先坐下。”罗布瑞个头极高,身材与山魁不相上下,李三坚坐着与他说话,需努力抬头方可,于是先让他坐下后问道:“可精晓骑射之事?也就是说猛士教阅营的一些办法可否用在教阅骑兵之上?”   “李相公。”罗布瑞闻言答道:“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若想成为猛士或者说战士,只需两件事情。其一就是必须有个强健的体魄;其二就是战斗意志,悍不畏死的战斗意志。”   罗布瑞在泉州被李三坚收留之后,免其奴籍,后为泉州黑旗军军中教习,为黑旗军训练了不少悍不畏死的猛士。可自从李三坚走后,黑旗军被朝廷分割瓦解,罗布瑞在军中也就无事可做了,最后被人当做看家护院的家丁,如此令罗布瑞是憋闷异常。   此次李三坚相招,罗布瑞便毫不犹豫的舍弃一起,跟随姚舆等人前来秦州。   “说得在理。”姚舆点头道:“不过骑卒与步卒之教阅还是有些极大的区别的,最要紧的是必须会骑马吧?哦,骑马也不行,必须善骑善射,西戎、北虏之骑军不就是如此吗?西戎、北虏之骑士可是自幼都是在马上渡过的,其控马之技就如吃饭、喝水般的。姚某一直在研究骑兵,可此时仍是与其是相去甚远啊。你罗布瑞是教阅出了不少猛士,但那些毕竟是步卒,而步卒与骑卒相比,总是处于劣势的。此时你居然想用步卒教阅之法教阅骑卒,这岂不是荒谬之极吗?”   姚舆说罢,摇头不已。   “姚军主!”罗布瑞闻言顿时大怒,黄胡须是根根翘了起来,气愤的说道:“步卒与骑卒虽是不同,但两者也有共通之处的。西戎、北虏之骑士可是自幼都是在马上渡过的,但却不是骑兵,他们大多数人只能够算作是骑民,是骑在马上的百姓,真正的骑兵与骑民是完全不同的,不经教阅,如何能成为一名骑卒?想当年,拜占庭帝国骑兵...”   “你是拜占庭帝国之人?”李三坚先是打断罗布瑞的话,随后瞪了姚舆一眼后道。   激将法也不是这么激将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正是!”罗布瑞闻言气岔岔的答道:“小将从前便是拜占庭帝国骑兵之中的一名骑士。”   “彩!”李三坚闻言大喜:“如此,新黑旗军教阅之事就交给你了,盼你能够教阅出一批马上猛士,哦,当然还有步卒猛士。”   “小将遵命!”罗布瑞瞪了姚舆一眼后,就气冲冲的回到座位上,大呼小叫的与山魁、许彪等人继续斗酒。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姚舆微笑着看了罗布瑞一眼后,转头问向李三坚问道:“师叔,对于军械之事,你有何高见?”   “高见?”李三坚闻言笑道:“我打算建一个黑旗军专门的兵械监,专门打造新式兵械。”   “嗯?新式兵械?兵械者,弓箭、刀枪剑戟、盾牌、投石车等等,这个世上还能有何新式的兵械?师侄洗耳恭听。”姚舆等人闻言一起诧异的问道。   “哈哈...”李三坚大笑道:“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吧,汤顺。”   “师父,弟子在。”汤顺闻言慌忙应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爷爷的雷   秦凤路秦州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宅邸   “师父,弟子这里...使这物件,可行?”李三坚的弟子汤顺取出两个黑乎乎的圆球,看了看四周后问向李三坚道。   “有何不行的?”李三坚闻言笑道:“你就是将为师的房子拆了,为师也不怪你,尽管放胆去做便是,只不过小心点,别伤着人了。”   “是,那么你们离远点。”汤顺有些兴奋的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招呼着众人后退。   众人皆是疑惑的远离汤顺约五十余步的距离。   “再远些...”汤顺看着李三坚等人又说道。   “呔,俺说你这个小猢狲,你手中是个什么物件啊?圆溜溜的,还神秘兮兮...”许彪闻言心中不乐意了,不以为然的站起身来,走到汤顺的身边,异常好奇的用指头戳了戳汤顺手中的黑铁球后说道:“难道是件兵器?俺老许什么兵器没见过?用铁球作为兵器,倒是头一次见到,哦,难道不是兵器,是暗器?那也不中啊...,这么大的铁球,你能丢出去多远?就算丢出去砸到人,也无半分作用,俺老许可不怵。俺看你这物件就是聋子的耳朵,乃是个摆设,呵呵,怎及俺六十斤重的凤头斧?”   “黑厮,离远些罢,小心吓着你了。”许彪啰啰嗦嗦的呱噪个不休,于是汤顺打断许彪道。   许彪与李三坚称兄道弟的,按理说也是汤顺的长辈,可许彪平日里就没个正形,哪里像个长辈的模样?   “小猢狲,俺老许天不怕、地不怕的,天塌下来当铺盖卷儿,打个响雷,俺当作是老天放屁,世上还有何事能吓着俺老许?尽管使出来吧,俺要是眨一眨眼,就是你孙子,你是俺爷爷...”许彪叉手而立,吹胡子瞪眼说道。   “行,到时候可别喊娘。”汤顺懒得再跟他废话了,从怀中取出火褶、燧石,点燃了火,作势就欲点燃手中“铁球”的引线。   李三坚挥了挥手,让众人又离远了一些,至于许彪,李三坚也懒得搭理这个浑人了。与汤顺在一起,再加上他皮粗肉厚的,估摸着也伤不到他的。   “啊?这个圆球还能起火?”许彪见状是更加惊奇了,伸手就摸向“铁球”。   汤顺瞪了许彪一眼后,矮下身子,将“铁球”就地滚了出去,“铁球”较大较重,汤顺臂力较差,是扔不了多远的,同时直身而扔,是较为危险的。   “铁球”咕噜噜的发出一连串的声响,便滚到了墙角处停了下来。   “哈哈,就这鸟玩意,连只蚂蚁都碾不死...,到头来还是要看俺老许手中的...”“铁球”半响没有任何动静,于是许彪叉腰哈哈大笑道。   众人也是探头探脑的观看,李三坚、汤顺师徒二人整出这么一出,不知他们是何意?如此不禁令人大感疑惑不解。   “轰...!”许彪笑声未落,红光闪现,“铁球”便发出一声巨响,就如天崩地裂一般,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之中是异常的吓人、巨大,巨大的爆炸声似乎是将整个经略相公宅邸都震得摇了三摇一般。   “铁球”碎裂,化成了无数碎片,碎片四处飞散,飞到一棵树上,树叶间便扑簌簌的乱响,同时无数树枝、树叶在空中飞舞,就如一阵强风吹过般的。   抵住“铁球”的围墙也被震垮了半边。   “俺的娘哟,好吓人的爆竹!”“铁球”爆炸腾起的浓烟扑面而来,将许彪熏得就跟个灶王爷般的,可许彪却浑然不觉,喊了声“娘”后,向后便倒。   经略相公宅邸之中的仆人、女婢等人也被吓得大声尖叫,或惊得四处乱跑,或扑倒在地,浑身发抖,口中也是念念有词的,均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官人...?发生了何事了?”安排好李三坚等人的酒菜后,四夫人蔡樱雪已回到屋中练功,巨大的爆炸声也将蔡樱雪吓了一跳,挥掌击碎窗户,自窗户中冲了出来,几个纵跃就奔到了李三坚面前,诧异的问向李三坚道。   “无碍,无碍...,没什么事,试试新式兵械而已。”李三坚整理了一下衣冠,看着面如土色的姚舆、崔虎臣、费景阳、冯漳等人大笑道:“怎样?如此新式兵械犀利否?”   李三坚知道弟子在火药、炸药方面已经有所成了,可李三坚却是没有料到,汤顺研制的此物威力居然之大?完全出乎李三坚的意料。   若是再多些载具,那么就更好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蔡樱雪看了看远处的一片狼籍,又看了眼许彪、汤顺二人后,嗔怪的推了李三坚一把。   “李...相公...这是...何物啊?”冯漳闻言结结巴巴的问道。   爆竹、烟花,姚舆等人当然知道,也是经常见到的,可如此吓人的大“爆竹”,姚舆等人又哪里见识过?自称胆大包天的许彪,现在还在没回过神来呢...   “此物是你捣鼓出来的,你来给他们说说此为何物。”李三坚招手让汤顺过来后说道。   “弟子不敢居功,没有恩师的指点,此物可是无法现世呢。”汤顺兴奋的说道:“此物名为炸药。”   “炸药?”姚舆拎过汤顺怀里的“铁球”,细细的看了看后说道:“此物有些像‘霹雳火球’啊?不过‘霹雳火球’却远不及此物之威力,‘霹雳火球’制作不易,点燃扔出去之后,倒是唬人得紧,可实际杀伤却远不及弓弩。”   姚舆不愧为武进士出身,几眼就看出了“铁球”的名堂。据《武经总要》之上记载,霹雳火球为种爆炸性火器,它用粗约一寸半的竹管,外面以火药和碎瓷片、铁片等包裹起来,制成球形。在球的两头各留出约一寸长的管头,以便用一头作手持把柄,另一头装引火药和药捻。施放时它的爆炸声如霹雳,又像火球在翻滚,所以称作“霹雳火球”。   “唬人?”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你觉得此物为唬人之物吗?禁军之中的霹雳火球,我也是略有耳闻,但霹雳火球却远不及此物。汤顺所言炸药,也是不恰当的,此物之内的填充物为炸药,但制出来的这个物件可不能被称作炸药。”   “师父说的是,弟子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就请师父赐名如何?”汤顺应道。   “就称作‘九天玄雷’如何?”李三坚点点头,略一思索后说道。   “太文雅了,不易记住。”被山魁搀扶起来的,终于回过神的许彪大声嚷嚷道:“像打了个大雷一般,又像雷公爷爷下到了凡间,俺滴娘哟,吓死人了,不如就叫‘爷雷’好了?”   爷雷?众人闻言先是愣了片刻,随后一起大声叫好。   有时候越通俗的名字越能被人记住,反倒越是响亮,爷雷爷雷,爷爷的雷,炸死你们这群龟孙,简直太妙了,李三坚心中也是暗暗叫好。   “爷雷,哈哈,爷雷。”李三坚随后大笑道:“爷雷虽威力巨大,但目前仍是如霹雳火球一般,杀伤是远不及弓弩的,但此等之物发展到一定时候,必然会超过弓弩的。此等之物,需点火使用,因此被称为‘热’,目前的兵械大多数是不需要火的,因此被称作‘冷’,诸位兄弟,‘热’必将会取代‘冷’,这是大势所趋。热兵器发展到极致,就算是北方铁骑在它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   “相公所言甚是。”众人闻言一起应道,虽然姚舆、崔虎臣等人仍是半信半疑的,但汤顺、刘宗毅等弟子均是倍感欢欣鼓舞。   虏军铁骑在爷雷灯火器面前不堪一击,想想都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师叔所言大善。”姚舆随后对李三坚说道:“不知师叔今后有何打算?打算大规模的制作爷雷吗?”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后答道:“器利而工善,兵精而事强,势则然也。兵械之重要,这里我就不赘述了。爷雷当然要制作,但目前最紧要之事还是要大量打制我黑旗军最需要的刀枪剑戟、坚固的甲胄、犀利的弓弩等兵械。因此我打算成立我黑旗军专门的军器监。”   李三坚随后考虑良久后对汤顺说道:“军器监一事就由你总责吧。”   “我?师父,弟子还年轻,不堪重任啊!”汤顺闻言顿时就慌了神,苦着脸连连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李三坚看着汤顺缓缓的说道:“雏鹰离开母鹰方能展翅翱翔,幼狮离开母狮方能成为一头草原雄狮,人生在世,必然是要有所担当的,不能以年少推脱。为师当年为开封府推官之时,断狱平冤,比你们现在还年轻呢。”   “你们也一样,想去军器监的就去军器监,想从政的便去衙门,想从军的亦可,为师从你们之意便是。”李三坚随后对刘宗毅、丁伟元、许镇、韩宁政等弟子说道。   “弟子等遵恩师之命!”诸弟子闻言一起躬身应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晴天霹雳   “你二人皆某心腹。”秦凤路秦州经略安抚使住宅之中,众故人饮酒尽欢之后,李三坚单独留下了费景阳、姚舆二人后说道:“因此有些事情需交代给你二人。”   “师叔,不就是选兵、练兵、制器之事吗?还有何事啊?”姚舆闻言诧异的问道。   “主要是庭举之事。”李三坚白了姚舆一眼后对费景阳说道:“庭举大才,却屈居于此,实乃是时运不济也!庭举,李某实在是心中有愧。”   费景阳此时仅为秦州经略安抚司衙门之中的一名胥吏。   费景阳从前可是一名海寇,是戴罪之身的,因此无论李三坚怎样举荐,均是不可能为官的。除非李三坚为大宋宰、执,就可以为费景阳洗清身份,从而荐举为官,但就算李三坚为大宋宰、执,若为此事,也会受到弹劾的。   费景阳从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但由于家中遽变,从而落草为寇、屈身事贼的。   李三坚泉州、福州之事也全凭费景阳安排妥当,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其后李三坚也是听从了费景阳不少良策的。   “相公如此之言,却是折煞庭举了。”费景阳闻言慌忙起身施礼道:“庭举为草莽之人,乃是戴罪之身,得蒙相公不弃,依附在相公门下,庭举此生足矣,别无他想。”   此时的费景阳虽为一名卑贱的胥吏,但却是李三坚的幕僚,为其心腹。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后的李三坚又是怎样的,这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不过费景阳却是坚信李三坚今后必将会是,前程不可限量,三十余岁,便为大宋四品大吏,这在整个大宋又有几人?   宋帝赵佶身边的佞臣,如王黼,徐婷婷之兄李邦彦、朱勔等人,也是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但此等佞臣岂能与李三坚相提并论?恶名昭彰,为天下人所恶,岂能长久?   李三坚与此等佞臣却是恰恰相反,其大名可是名闻天下的。   如此一来,今后的费景阳还能没有出路?还愁不能为官吗?还愁不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吗?   李三坚点点头接着对二人说道:“朝廷将要对西戎用兵,这则消息应该不假,而我秦凤路必将会是首当其冲,因此李某这段日子打算侧重于兵事,政事就托于庭举你了。”   李三坚随后取出经略安抚使之印,放在桌上,推到了费景阳的面前。   “相公你这是...何意啊?”费景阳见状诧异的问道。   “这些日子秦凤路之政事就托于你了。”李三坚看着费景阳微笑道:“由你全权代替李某行政事,用印也是由你自便。”   大战在即,李三坚又要管政事,又要管兵事,而李三坚又不是铁人、神人,实在是分身乏术,无法兼顾。   费景阳跟随李三坚已经有不少日子了,且其才干也是较为出众的,最关键的是费景阳是深知李三坚之意的,因此这段日子,李三坚打算由费景阳代行政事,自己也好专心于兵事。   “.........”   费景阳闻言默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官员印绶是被官员视作性命的,不但不能轻易交给他人,还不能轻易视人,不能污秽、毁损等等,可李三坚居然就这么随便的将印绶交了出来?由费景阳代行政事?费景阳代行政事,仅凭印绶是不行的,官衙诸官也要认可费景阳才行的。   于是费景阳摇头道:“相公,仅凭印绶是行不通的...”   李三坚打断费景阳之言道:“凭你的才干,如此区区政事,岂能难得倒你?”   “既然相公如此,在下也只能是遵命而行了。”费景阳无奈的点头道。   政出经略相公府邸,大不了就说一切都是李三坚之意便是,费景阳心中暗道。   “如此多谢了...”李三坚端起一碗酒与费景阳手中的酒碗碰了一下后,两人相视而笑,随后均是一饮而尽。   “师叔...庭举兄,你二人也太不仗义了吧?居然将姚某弃之不顾?”姚舆瞪了李三坚一眼,又瞪了费景阳一眼,自顾自的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喝的是一滴不剩。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拍了一记姚舆后说道道:“这下该论你的事情了。”   “我有何事啊?”姚舆闻言诧异的问道。   “你贵为福州兵马副总管,此刻却抛弃一切来到边塞,师叔我心中也是极为愧疚啊。”李三坚端起酒碗与姚舆手中的酒碗碰了一下后叹道。   姚舆武臣接待吏部调令之后,品秩倒是没变,可差遣却是自动解除,此时到了秦州,却被李三坚打算安排在蕃军之中,要知道禁军与蕃军可是完全不同的,无论是哪方面来讲。   蕃军不被重视,立功受赏的机会当然也就小得多了。   “呵呵,师叔,此言差矣。”姚舆闻言咧嘴笑道:“诸位兄弟皆言,宁可在师叔手下为一名小卒,也比在那些直娘贼手下为将要畅快许多,因此姚某可是不在意的,只要可以上阵厮杀就行了,至于其他,也无甚紧要的。”   “上阵厮杀?只怕有人将我等视作杂役也!”李三坚摇头道。   “我...直娘贼,死光了他们才好呢。”姚舆闻言恨恨的骂道。   李三坚说的很有道理,只怕是姚舆等人要上阵厮杀的机会都没有的,或者是当做“炮灰”,死了个干干净净的。   “不过虽然如此,选兵选将、练兵练将、制作兵械、训练新军等事可不能耽搁,不为其他,只为应对今后的大变。”李三坚随后对姚舆、费景阳二人说道:“而强军之道,其实说难也不难,无外乎就两个字,一个是‘人’,一个就是‘器’,其中器好办,只要有人有钱有谋划,就能够制出,难就难在‘人’字,如何能够最大限度的激励将士的求战之心、奋战之心,如何最大的提升军中士气,就较为困难了。”   “师叔,你此言差矣。”姚舆闻言摇头道:“古之用兵,对于如何提升军中士气,也就是两个字,那就是‘激赏’,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是这般道理,封官加爵、封妻荫子”   “非也!”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激赏一事,我岂有不知啊?可这绝非长久之计。”   “嗯,师叔的意思是...?”姚舆问道。   “此时我在考虑考虑,今后再说。”李三坚沉吟半响之后答道。   三人随后喝了一段时间闷酒之后,姚舆开口问道:“师叔,你一直说天下将有大变,说句老实话,当年我实在是不相信的,可如今辽却是发生了叛乱,相比北地是乱成了一锅粥了,此时师侄不得不信师叔之言了。难道师叔口中所言天下大乱,我包括我大宋吗?那么大宋是何大乱啊?我大宋也有人叛乱吗?”   费景阳闻言也抬头看着李三坚,等待他的回答。   当时李三坚说这话的时候,天下虽有不少匪患,但总得来说还是相对稳定的,宋如此,契丹辽也是如此,因此姚舆、费景阳等人又哪里肯信?   可李三坚当年的话却是一一应验,再联系大宋目前的局势,因此不由得姚舆等人不信。   李三坚难道是个预言巫神?姚舆等人甚至有时候在想。   “叛乱?比叛乱更可怕!”李三坚摇头道。   “到底是什么?”姚舆、费景阳一起问道。   “是...”两人皆是李三坚的心腹,因此李三坚也不想再隐瞒,将多年来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事情告诉给了二人。   “嘡啷...”两人听完之后,手中的酒碗一齐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师叔、相公...”两人呆了良久之后,一齐喃喃自语道。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辽东京辽阳府,破烂不堪的城墙上下,挤满了无数女真士卒,举着各种兵刃大声狂呼。   金帝完颜阿骨打志得意满的高举手中长刀,骑在一匹无比神骏的战马之上,在无数金将领的簇拥之下,骑马缓缓的进入了辽阳府。   辽天庆六年,宋政和六年,金收国二年,金军于辽东京辽阳府下大破辽军,并趁势攻取了辽阳府,辽军损兵折将,大败而逃。   完颜阿骨打在起兵反辽,并数次大破辽军之后,于第二年便着急忙慌的登基称帝,国号“大金”,建元收国,建都会宁府,加号大圣皇帝。   随着金在与辽的战争之中取得的一系列的胜利,随着辽的宁江州、宾州、咸州等地被金攻陷,金帝完颜阿骨打的野心也就无限膨胀了,仅从其年号便可见一斑。建元收国,不但要收辽国,还要收宋、西夏、高丽等国,马鞭所指,皆跪下称臣,当然目前金的主要对手仍是辽,毕竟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辽军屡战屡败,但此时的辽疆域依然广袤,辽甲兵的数量任然众多。   “圣皇...”完颜宗翰纵马疾驰而至对完颜阿骨打说道:“宋使来了。”   完颜宗翰也就是完颜沾没喝。   “宋使?快请过来。”完颜阿骨打闻言大喜,连连吩咐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同凡响   宋秦凤路郊外某处   此时天刚蒙蒙亮,数缕金色的霞光自厚厚的云层之中迸射出来,照射在了白茫茫的广袤大地之上。   昨日一场大雪,秦州冬季的郊外的树木、庄稼、野草等上均是积着厚厚的一层白雪,地上也是积雪数尺,行人路过,便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太阳升起之时,树木、野草之时积雪便融化成了一滴滴的水珠,掉落下来。   冬季的清晨是异常的寒冷,人们除了为生计奔波或者有事起早之外,均是缩在屋中,缩在被窝里,以躲避风雪。   可此时郊外忽然出现了五千余身穿崭新黑色大宋军衣的士卒,或牵着马,或持着兵刃,或拿着弓箭,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了此处郊外,纷纷低声议论着什么,似乎在等什么人或者准备行校阅、骑射等事。   “嗵...嗵...嗵...”   “呜...呜...呜...”   正在此时,一阵动人心魄的鼓声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也是回荡在了旷野之中。   “列阵!”   鼓号声就是将令,各部将领见状大声吆喝着手下士卒列阵。   五千人马以千人为一队,列成了五个整整齐齐的方阵,有骑兵,也有长枪兵、刀盾兵、弓弩手等,个个均是挺胸抬头的看着前方。   秦州新募五千蕃兵,经月余严苛训练,列阵倒也是像模像样的,没有出现混乱、杂乱的情形,同时五千蕃兵个个身强力壮,年龄已均是在二十五岁之内,有些蕃兵甚至只有十八九岁,精神抖擞的立在旷野之中,显得较为整齐,较为雄壮。   蕃兵之中有吐蕃人、羌人、回鹘人、吐谷浑人,甚至还有其他部族的人,当然也有不少汉人。   诸部族之人绝大多数是冲着秦州黑旗军丰厚的俸禄而来的。   秦州黑旗军主帅李三坚募兵的条件就是,无论是何部族之人,在黑旗军之中均是有俸禄的,战时俸禄是更加优厚,死伤也是有丰厚的抚恤。   这在以往宋军当中根本是不可能的,宋军之中的蕃兵平日里可没有一文钱的俸禄,只是在战时给点,却也不多。   仅仅因为此,秦凤路十里八乡的蕃人便是蜂拥而至,只不过秦州黑旗军选人是异常的严苛,非青壮不收,非牧民、农夫不收等等严苛的条件。   三通鼓罢,一将越众而出,纵马疾驰到了众军面前,身后紧紧跟随着十数名顶盔挂甲,身披黑色披风的将领,同时此名将领的三百亲卫,在一名身形如山的将领统领之下,也是纵马疾驰而至。   为首的年轻将领身披的是一件大红色的披风,身穿黑色铁甲,头顶是一副黑色兜盔,脑后是斗大的一颗红缨,腰系一条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腰悬一柄三尺宝剑,骑一匹无比神骏的骏马,在清晨的朝霞之中,显得异常的英气勃勃。   “马匹还不少嘛。”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将领疾驰至众军面前之后,勒住了马缰,按着腰间宝剑,看了一眼众军后说道。   一面黑狼旗矗立在了年轻将领的身后,大旗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禀李经略!”骑在马上黑旗军副帅姚舆催马上前禀报道:“新募士卒之中,有很多是牧民,他们均是自带马匹来从军的。”   姚舆今日也是全身披挂,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背背一个箭壶,右腰悬长刀,左腰一副三石强弓,一柄红缨长枪挂在了马后,同样是威风凛凛的。   黑旗军主帅,大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   李三坚轻轻了磕了磕马腹,“啸风”会意,走上几步,距离众军是更近了,使得众黑旗军士卒是更加能够清晰的看见他们现在的,乃至今后许多年的主帅,李三坚。   “诸君知道某为何人了吧?”李三坚随后看着众军,微微一笑后问道。   “李大相公!”   “李大官人!”   “李经略!”   “李青天,青天大老爷!”   众军是七嘴八舌的答道。   “哈哈!”李三坚爽朗的大笑一声后说道:“军中无相公、官人、经略、青天大老爷,军中只有帅、将、兵,尔等今后可不要乱叫了。”   “军中马匹为军器,非私有之物。”李三坚手按吴王剑,忽然脸色一变,沉下脸后大声说道:“今日你们所携之马匹全部充公,不属于任何一人。”   众军闻言均是不顾本部将领的呵斥,纷纷交头接耳的,一些人已经面呈惊慌之色,已经是面如土色了。   要知道一些穷困的牧民,所携带的马匹可是他们的全部身家呢。   李军帅这也太黑了吧?俸禄未见一文,便要没收私财?   李三坚看着有些骚动的众军微微一笑道:“今日为我大宋黑旗军正式建立之日,因此本帅今日就法外开恩,私携马匹,本帅以双倍价钱收了,且不用公中之钱,本帅自己掏腰包了,不过此事下不为例,尔等要记住,一切军器均是属于军中,决不是私财。”   河湟等地虽为养马之地,这些地方一直是处于战乱之中,因此虽宋西军与宋他处的兵马相比,是骑兵较多的,但仍是缺马,因此李三坚打算马下这些牧民所携带的马匹,充作军马。   李三坚家中的买卖是一日好过一日,因而此时李三坚从来没有如此的财大气粗过。   不过此时李三坚一掷千金的,定会使徐婷婷、陈璎珞等夫人心中埋怨不已的...   “多谢李军帅了!”   “大帅真乃是豪爽之人也!”   众人大喜,纷纷谢道,一些牧民心中是异常的后悔,早知道多牵几匹马来,岂不是发了一笔小财?   李三坚抬起右手,略一挥手,止住了众军乱七八糟的声音后,骑马在众军面前缓缓的走了几步,看着众军大声说道:“本帅知道你们来自各部族,人员驳杂,身份也是各异,有农夫、牧民、矿工,甚至还有奴仆,甚至还有戴罪之人。今日本帅想说的是,在我黑旗军之中,没有吐蕃人,没有羌人,没有回鹘人,没有吐谷浑人,没有汉人,没有农夫、牧民、矿工,没有奴仆,没有罪人,尔等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大宋黑旗军的将士,将士上阵杀敌,立功受赏,死伤也有抚恤,本帅决不看其为何等身份,是何部族之人,一律平等视之,决不厚此薄彼,本帅只看你是立的是何功劳。同为大宋之民,又何分彼此?”   “吼!吼!吼!”众军大喜,纷纷将手中刀枪用力敲击着地面,大声应和李三坚之言。   许多蕃人从军之后,均是害怕汉人歧视,害怕军中的不公,此时的李三坚的一席话就如一颗定心丸般的,顿时诸蕃人是大喜过望。   “本帅同时知道各部族有各自的习俗,也知道你们之间也有不少的仇怨。”李三坚待众军吼声稍歇之后,又是大声说道:“本帅今日立下第一条军规,那就是自今日始,本帅及所有黑旗军将士均必须尊重各部族的习俗,不过前提是军法、军纪,各部族的习俗不得违逆军法、军纪,否则军法从事。严军纪、明赏罚,此乃古之用兵之道,本帅也概莫能外,本帅也是如此,也必须如此。”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又大声说道:“至于你们从前的些许仇怨、部族冲突等等,本帅今日要说的是,必须弃之脑后,自今日始,你们在军中均是袍泽兄弟,无论是何部族之人,均是生死与共的战友,本帅誓将视你们视为袍泽兄弟,视为生死与共的战友,今日本帅立誓于此地,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袍泽兄弟!”   “生死与共!”   “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众黑旗军将士一起大声吼道,众人是热泪盈眶,大声应和着李三坚。   以往的那些宋军之中的高官将帅,有何人像李三坚这样,将他们视为亲人,视为兄弟?那些个高官将帅均是将军中士卒或蕃人当做奴仆使唤的。   姚舆无比敬佩看了一眼李三坚,师叔就是师叔,果然不同凡响,一席话是极有煽动力,很快就激起了黑旗军将士的效死之心。   真不知道他这一套是从哪里学来的?姚舆心中暗道。   “本帅知道你们之中的很多人是农奴,偷偷的跑来从军。”李三坚随后缓缓的说道:“本帅也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之人为贫困之人,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命从而加入了我黑旗军。”   李三坚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今日本帅在此许诺,只要加入了我黑旗军,便是我黑旗军将士,即脱离奴籍,家中也可脱离奴籍,也许会有人阻挠...”   “沧浪!”一声,李三坚拔出了腰间吴王剑,斜指半空,“啸风”也是前蹄扬起,人立了起来。   “若有人胆敢阻挠,就用我等手中的刀剑说话。”李三坚大声喝道。   “谁敢阻挠就杀之!”   “杀!杀!杀!”   “我等被辱久矣,今日可是扬眉吐气了!”   “李大帅啊...”   此次黑旗军所募蕃人之中,有许多人身份就是农奴,偷偷跑出来加入了黑旗军,平日里是倍受欺凌,却敢怒而不敢言,此刻李三坚许下重诺,顿时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露出獠牙   黑旗军五千人马,初设六营,分别为骠骑营、射日营、摧锋营、长兵营与神机营、斥候营。   各营人数数百至千余人不等。   其中骠骑营也就是黑旗军的骑兵马队,其营指挥使由姚舆兼任,营副指挥使为闵武炎。骠骑营人数最多,为一千五百人上下。   骠骑营副指挥使闵武炎身高七尺余,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为关中人氏,善骑射,武艺超群,有万夫不当之勇。凭他的本事,为军中一员将领是绰绰有余,可闵武炎此前秦凤路禁军之中的一名小校,是郁郁不得志。究其原因就是,闵武炎之父是汉人,而其母亲却是个蕃人,汉、蕃不得通婚,因此闵武炎为私产子,是饱受歧视。   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重建黑旗军,选将募兵,闽武炎便去应募,一眼就被李三坚、姚舆看中,并被李三坚拔擢为黑旗军中的部将,为骠骑营副指挥使。   闽武炎自是感激涕零。至于他从前的身份,禁军之中的小校,对于李三坚来说,这都不是个事儿,李三坚也是汉、夷之后...   射日营也就是黑旗军的弓弩营,人数约五百人上下,装备的清一色的神臂弓等强弓硬弩。这些强弓硬弩多数是李三坚调拨而来的,只有少部分是黑旗军的军器监制作出来的。   黑旗军的军器监毕竟是刚刚建立的,虽李三坚大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但短期之内,是无法大量制作军械的,况且目前军器监主要的事情就是加紧赶制爷雷。   射日营营指挥使为冯漳,营副指挥使名为拓拔魁,为一员蕃将。   摧锋营也就是刀盾兵,按李三坚、姚舆的意思是想将其打造成一支冲锋陷阵、如铜墙铁壁般的重甲步兵,但弓弩容易得到,重甲却是难得,需耗费大量的金钱、精力、时间方能打造出来,因此此时的摧锋营只是略具雏形,与李三坚、姚舆等人的想象还相去甚远,就连摧锋营的副指挥都没有合适的人选,而摧锋营的指挥使为罗布瑞,来自拜占庭帝国的罗布瑞还兼任整个黑旗军的训练官,也就是军中教头。   长兵营,顾名思义就是以长兵拒敌,人数约八百人上下,由许彪为营指挥使,营副指挥使为一名名叫姜屠的蕃将。   姜屠也是武力超群,为一员悍将,只不过因为其心狠手辣的,故在军中有“姜屠夫”的“雅号”。   神机营的名字较为新鲜,为李三坚所取,许多人都是不知这支人马到底是干什么的,显得较为神秘,只有少数人知道神机营是一支“用火”的队伍,主要就是使用“爷雷”,人数较少,约三百人上下,营指挥使为“赛孟起”崔虎臣,营副指挥使暂无。   崔虎臣善使飞石制敌,李三坚就用其长。   愿意从军的李三坚的弟子刘宗毅等人暂编入了神机营,从一名小卒做起。   斥候营只有百余兵马,却要承担刺探、警戒、候望等诸多事情,燕四为斥候营等指挥。   李三坚的三百亲卫由山魁为指挥统领这支兵马,济空副之,山魁不愿意下去领兵,只想护卫在李三坚身边,因而李三坚也不勉强他,命山魁统领这支三百亲卫。这支亲卫因其军衣上的标志为一头正在怒吼的猛虎,因此就被称作“虎卫”。   宋军的编制,从高到低原为厢、军、指挥、都四级,一般是五百人为一指挥,五指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指挥之下便是都,一般是一百人上下为一都,五都为一指挥。各部的人数也并未强行限制死,可根据需要增加或减少士卒人数,人数是不固定的,因此宋军的一军之人数一般就是数千至万余人不等。   都为宋军之中的最小编制,都的统兵官被称作“都头”、“副都头”,都头以下的军将有军头、十将、将虞候、承局、押官等等,这些低级军将被统称为“节级”。   一厢之统兵官被称作“厢都指挥使”,一军之统兵官被称为“军都指挥使”,五百人的指挥也可称为“营指挥使”。   熙宁改制之后,宋军的编制就是“将兵法”了,所谓将兵法就是以将、部、队三级编制代替厢、军、指挥、都四级编制,目的就是解决“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弊端,从而提高战斗力。   不过随着将兵法的施行,并未完全废除旧制,许多地方均是旧制与新制混用,如目前陕西诸路驻扎着禁军一千余指,就是旧制的说法。   将兵法的施行,其实作用不大。要解决“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困境,关键还是要看朝廷,看大宋皇帝,是否放心让各部将领长期领兵,这与旧制、新制关系不大的。   厢军、乡兵、蕃兵等杂役军的编制到底是按旧制或新制,朝廷也未强行规定,因此宋各地厢军、乡兵、蕃兵等杂役军的编制就是五花八门的,什么情况都有,显得异常的混乱。   李三坚、姚舆等人经过细细思量考虑,将黑旗军的编制设为了三级,即军、营、队三级,三队为一营,五至十营为一军。军设正将、副将,李三坚自任黑旗军正将,姚舆副之;营设营指挥使、营副指挥使,指挥使也可以称作部将、准备将;营下为队,队设队将、队虞候;队下为十、伍,设十夫长、伍夫长,李三坚、姚舆等人对宋军制将兵法变动不大,但却是简化了不少。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可不是大宋朝廷,经常性的更换各部将领,只要李三坚还在,只要黑旗军还在,只要没有出现大的变故,李三坚就打算让手下的这些将领一直任将,最起码短期内是不会改变的。   “万胜!万胜!万胜!”   黑旗军骠骑营队将丹木激动得热泪盈眶,举刀跟着众军狂呼呐喊。   吐蕃人丹木家中是农奴之家,此前因擅自离营,差点被刘法斩了,被李三坚救下之后,李三坚还命人向其部族头人取了他的家眷,并送到了秦州,同时还免除了丹木家中的奴籍,当然李三坚的手段是金钱、锦帛、丝、绢等物外加威逼利诱,从而迫使其部族头人就范。   话说李三坚也只能如此了,废除“农奴制”,李三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若强行为此举,必然会引起秦凤路诸部族的强烈反抗,甚至会惊动大宋朝廷,因此李三坚只能是针对加入黑旗军的将士,其他人就是有心无力了。   李三坚不但废除了丹木家中的奴籍,还见其弓马娴熟,从而拔擢丹木为黑旗军骠骑营的一名队将,如此怎不令丹木等人感激涕零,怎不令丹木等一众同乡恨不得以死相报?   同时李三坚还给了他们一个希望,或者说是一个信念,那就是............   因此黑旗军自诞生之日起,便成为了天下一支劲旅,若干年之后,黑旗军之威名响彻中原大地,响彻大江南北,黑狼旗所过之处,敌军无不闻风丧胆,是望风而逃。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此为何物?”李三坚横刀跃马,指着迎风招展的黑旗军的军旗,绣着一颗无比狰狞狼头的黑狼旗,大声问道。   “黑狼旗!黑狼旗!黑狼旗!”   “吼!吼!吼!”   黑旗军诸军一起高举兵刃,狂呼呐喊道。   “正是,此乃黑狼旗也!”李三坚高举吴王剑大声说道:“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荣华富贵,如火中取栗耳,不经历血战,如何能够博得富贵前程?此面黑狼旗为我黑旗军的军魂,望诸君在此面黑狼旗之下奋勇杀敌、殊死奋战,让敌人在吾等的刀下颤抖吧,在吾等铁蹄之下哀求吧,让敌人的女人在吾等胯下哭泣罢,让他们的财富成为你们的囊中之物罢,弟兄们,觉得如何?”   “哈哈哈哈!”   “如何不好?”   “痛快!痛快啊!”   “快哉!快哉!”   黑旗军诸军皆举刀大声狂呼,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大批的金银财宝,还有无数的美小娘子,还是没穿衣服的...   “在这面旗帜之下,尔等必须化身为狼!狼就是我黑旗军的图腾,是我黑旗军的标志,总之是什么标志都行。”李三坚指着黑狼旗大声说道:“终有一日,某必将此面黑狼旗插遍中原大地,插遍大江南北,插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你们,我黑旗军的将士们,大宋的好儿郎,今后也必将能因成为为黑旗军的一员而感到万分自豪!”   “万胜!万胜!万胜!”   “吼!吼!吼!”   “杀!杀!杀!”   黑旗军诸军一起大声狂吼呐喊。   姚舆、周虎臣等李三坚的故人、旧部,此时此刻均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三坚。   这还是个书生吗?还是大宋状元郎吗?还是大宋文臣吗?完全是个嗜血之徒啊!   难道他从前温文尔雅等模样全是装出来的?此时终于撕下了伪装,露出了吃人的獠牙?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势如奔马   夫人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   士不先教,不可用也!   黑旗军正式建立之后,紧接着当然就是开始训练了。首先便是军纪、军法方面的训练,让这些不久前还是牧民、农夫、农奴、罪囚的人知道何为军法、军纪,知道令行禁止、军令如山,知道听从一切军令,知道违背军令者罚!   李三坚、姚舆等人均是认为这一条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关键的。   其次就是各种旗号、鼓号声的训练,教阅黑旗军士卒熟悉各种指挥信号,如旗、鼓、铎、铙、金、铃等所指何意,也就是其功用。   鼓之则进,重鼓则击。金之则止,重金则退。旗麾之左则左,麾之右则右,奇兵则反是。一鼓一击而左,一鼓一击而右。一步一鼓,步鼓也,十步一鼓,趋鼓也,等等等等。   李三坚还教授诸军一切特殊的号令,在这个世上从未有过的号令,如旗语和手语等等。   其次就是体能、骑、射、各种军械的使用等方面的训练。   其中的体能训练也是李三坚、姚舆、罗布瑞等人重点强调的,无论是何兵种,必须加强体能训练,枪扛不动,弓拉不动,如何才能杀敌?   “吼...吼...吼...”此日一大清早,数千黑旗军士卒大声喊着号子,在各部的将领的统领之下,排成整齐的队形,开出了兵营,踩着厚厚的积雪,向着旷野深处缓缓的跑去。   黑旗军的军衣样式与宋军军衣大体不差,可颜色却是以黑色为主,不像宋军军衣是以红色为主的。   厢军、乡兵、蕃兵的军衣本就是五花八门的,没有统一的制式,因此黑旗军如此并不算是违制,当然也不会引起当地禁军的注意。   冬季厚厚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因此黑色军衣与白雪相映,显得特别的显眼、醒目,引起了路人是纷纷侧目,不知道这是宋军的哪一支军队。   “我说今日是何伙食啊?”黑旗军骠骑营副指挥使为闵武炎故意大声问向一名火头军道。   “回指挥的话。”一名火头军大声笑着答道;“李军帅命小人等宰了五十余头肥羊,已经炖锅里了,额的娘哟,那香味,啧啧啧,还未吃额就流口水了...”   黑旗军军规,火头军也是黑旗军士卒,必要之时也要上阵厮杀,因此火头军、辎重兵等也要进行体能等训练。   众军闻言均是看着闵武炎,一副流口水的模样。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就连饭都吃不饱,肉当然是很少见过的。   “看什么看?还不加紧训练?”闵武炎见众军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于是笑骂道:“今日跑不完十里地,谁也不许吃饭,跑慢了,就去吃别人剩下的吧。”   众军闻言均是更加卖力了,一些人跑得舌头都吐了出来,黑旗军军规就是如此,一旦违反,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军法如此严苛,当然会有人受不了的,受不了就拿上三两钱回家继续为民了。   “李军帅?”黑旗军众军正跑得气喘吁吁之时,只见一名身穿同样黑旗军军衣的将领一溜烟的跑了过来,眼尖之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人就是黑旗军的主帅李三坚。   李三坚一边飞奔向前,一边向着众军招手笑道:“今日何人跑到了本帅的前面,赏钱两贯。”   李三坚说罢,就一溜烟的就跑到前面去了,超过了所有人,三十余岁的人了,还是个书生,居然与二十来岁的青壮般的,是健步如飞,并且还是赤足奔跑,丝毫未见岁月刻下的痕迹,如此不禁令众军感到万般惊奇。   李三坚十数年如一日的跑步健体,早就练就了一双好脚板与强健的体魄,在这个世上,在跑步方面几乎无人可以超越他,除非有人能使八步赶蝉等轻功...   李三坚这些日子将秦凤路的政事全部甩给了费景阳及手下的一众官吏,并且吃住几乎都是在军营之中,与黑旗军将士们同吃、同住,一同流汗,一同训练,可以说是与黑旗军将士们同甘共苦。   山魁领着三百余名“亲兵”兼军法官,大呼小叫的追着李三坚而去。   众军闻言顿时精神大振,奋力奔跑,大声呼喊着追着李三坚而去,扬起了铺天盖地的雪泥,白茫茫的雪地也被踩出了一串又一串的黑色脚印,显得异常的杂乱不堪。   两贯钱可以买一匹好马或者两头牛羊了,众军怎不奋力追赶李三坚?追上并超过了他,便是发了一笔小财。   可黑旗军众将士们将吃奶的力气的使出来了,一个个跑得脸色通红,眼珠子似乎是将要瞪出了眼眶,舌头也是吐得老长,口中喷出的白雾足有尺许,也无人超过李三坚,只能跟在他后面吃土...   “哈哈!”跑得兴高采烈的李三坚,还好整以暇的回头看黑旗军众将士们得意的笑道:“势如奔马,大概说的就是本帅吧?尔等跑得形同乌龟...岂能追上本帅?赏钱提高了,若有人超过本帅,赏钱三...嗯?”   李三坚笑声未落,忽然发现身后众将士之中,一个瘦小身影越众而出,急速的向自己奔了过来,身影是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追上李三坚了。   “来得好!”李三坚不怒反喜,回头扬臂迈腿,又开始急速飞奔,欲将此人甩开。   “蹬蹬蹬...”可无论李三坚怎么用尽全力飞奔,可身后此人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是越来越清晰,李三坚大奇,回头撇了一眼,只见一个黑影风一般的已经追上了自己,并且发出“呼”的一声响,便急速的超过了李三坚。   李三坚甚至都没看清此人的面目,便被此人越过,并且无论李三坚怎样奋力追赶,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到了最后,这个人就变成了一个黑点,远远的在前方飞奔,扬起了雪泥、尘土足有丈许。   “好功夫...”李三坚见实在追不上此人了,于是停止了脚步,呼出口长气后赞道。   李三坚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喘着粗气,远处的那个人也是停住了脚步,回头盯着李三坚,似乎是在嘲笑李三坚。   “此为何人?”半响之后,山魁、姚舆、闽武炎、周虎臣等将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于是李三坚有些不悦的问道。   你跑的快,如飞一般的,老子跑不过你,认输便是,可你总该跑回来请安领赏吧?站在远处居然还戏弄老子?你让老子这一军之帅的老脸往哪里搁?李三坚心中暗暗恼怒道。   刚才李三坚还在自吹自擂,势如奔马的,此时李三坚不由得感到有些脸皮微微发烫,势如奔马,用来形容此人是再恰当不过了,而不是说自己的...   姚舆闻言摇了摇头,随后回头看了看众将,众将盯着远处的那人,随后一起摇了摇头。   “这么些日子了,尔等居然不知手下之兵?将不知兵,这将看来是做到头了。”李三坚见状怒道。   “师叔勿急...”姚舆取出千里眼看了看后说道:“此人身上的衣服非我黑旗军军衣,当非我部之人。”   千里眼制作简单,因此军器监已经制出了大量千里眼,分发给了各部将领,已经成为了黑旗军将领的标配。   “原来如此,起号旗,看看他的反应。”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一名小校接令后,就取出两面小旗。高举过顶,发出了命其归队的旗号。   远处的那人看到旗号后,却无归队之意,并且似乎是不屑一顾的摇了摇头,转身拔腿欲走。   “捉他回来!”李三坚见状大怒,下令道。   此人居然如此戏弄老子及黑旗军?李三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欲捉住此人好好盘问盘问。   山魁接令后,挥了挥手,手下四名“亲兵”便翻身上了马背,拎着弓箭,纵马呼啸而出。   李三坚的“亲兵”是从众军中挑选出来的,个个虎背熊腰、武艺精湛、弓马娴熟的。   远处的那人见四名骑兵呼啸着急驰而至,似乎是被惊吓到了,于是拔腿飞奔而去,速度极快,李三坚等人几乎快看不到人影了。   不过那人跑的再快,又怎及奔马?势如奔马,并非就是奔马的。况且这四名亲兵的骑兵手中还拿着弓箭呢,数名亲兵纵马追近那人之后,便弯弓搭箭,各射出了一箭。   “噗噗噗噗...”四箭发出一阵恐怖的破空之声,随后插进了那人四周的雪堆之中,将他吓了一跳。   “兀那贼子,休得再跑了,我家大帅命你过来说话,否则下一箭就落在你身上了。”一名亲兵拎着弓箭大声喝道。   于是乎,四名亲兵穷凶恶煞般的将这个人押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獐头鼠目的,定非良善!”李三坚看着此人说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行太保   “何名何姓?何方人氏?来此地何为?”秦州郊外一片旷野之中,李三坚看着“势如奔马”问道。   四名亲兵将“势如奔马”捉了回来之后,李三坚方才看清了此人的面目,此人身材较为瘦小,尖嘴猴腮的,脸上就没二两肉,一对眉毛倒是又粗有黑,可粗眉之下却是一双小小的三角眼,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看着李三坚等人。   年龄不大,颚下却有一缕山羊胡子,双腿之上各绑着两个厚纸板,纸板之上画着马匹等图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大概是绑腿之类的吧?李三坚看着此人心中暗道。   “你又是何人?是哪里的军汉?”瘦小汉子反问道:“尔等知道俺为何人吗?俺可是官府之人,休要挡住俺的去路,耽搁了大事,将尔等军汉拿入大狱,打几记杀威棒,才让尔等知道厉害。”   众人闻言均是笑了起来,黑旗军的主帅,李三坚可是秦凤路最大的朝廷官员,在陕西诸路比他大的官员也是没几人的,而面前这名男子獐头鼠目的汉子居然以官府相威胁,岂不就是太岁头上动土,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我家大帅可是秦凤路经略相公,怎么?还想拿我等入狱吗?”一名谄媚之徒讨好的笑道。   什么?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瘦小汉子闻言顿时大吃一惊,怔怔的看着李三坚,脸色是惊疑不定的   李三坚一身普通的黑旗军军衣,袖子高高撸起,光着一双脚板,赤足站在雪地之中,乍一看,就是一名普通军汉,哪里有半点朝廷高官重臣的模样?   “怎么?不信吗?”李三坚见状说道:“本官瞧你一副急匆匆的模样,难道是送信的?”   “正是,某姓戴名宗,江州人氏,为老种相公帐下之人,奉命前往河东路绥德军送信,今日赶着回去覆命。”戴宗闻言答道。   李三坚虽是一副普通军卒的打扮,但气度却是不凡,周围前呼后拥的手下也是满脸的讨好之色,因此戴宗虽仍是半信半疑的,但还是实言告之。   最为关键的就是,此地为荒郊野外,若是惹恼了这群军汉,从而将他一刀两断,再来个毁尸灭迹什么的,戴宗又找谁说理去?   “哦,既然为信使,为何不走官道?到此荒山野岭的作甚?”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既然是种师道帐下之人,李三坚也不想为难他了,打算问两句就放他走了。   “官道人多繁杂,还要绕路。”戴宗闻言答道:“戴某不善骑马,因此翻山越岭,步行走的近道。”   戴宗最为得意的便是身上的这双腿,绑上甲马,可日行数百里,今日路过此地,见一群军汉正在狂奔,于是起了好胜之心,与李三坚等人斗斗脚力,可怎料李三坚等人居然不依不饶的,将自己捉了回来。   早知道悄无声息的溜之大吉便是,何必惹上这身麻烦?戴宗心中暗恼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既然你是老种帐下之人,本官就不为难你了,这就离去吧,回去替本官问候一声老种。”   “遵命,戴某多谢相公了...”戴宗谢过后,就转身打算离去了。   “等等...且慢...”李三坚终于反应过来了,或者说终于想起来了,于是脸露异常吃惊之色,并且异常兴奋的先是走到戴宗的身后看了看,又转到前面,再转至戴宗的身后,围着戴宗整整绕了两圈,将戴宗看的是浑身发毛,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难道此人是个“兔相公”?可这不对啊,但凡兔相公总是要寻唇红齿白、长相极似女子之人的,而戴宗是怎样一番模样,戴宗是比谁都清楚的。   “你刚刚说什么?你姓戴名宗?”李三坚兴奋的就像是捡到一个大宝贝似的,看着戴宗哈哈大笑道:“真乃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神行太保戴宗?可日行八百里?真的是如此吗?”   若真是此人,若得此人,那么用处可太大了,李三坚兴奋的想到,这个世上传递消息的手段太少且又太慢,信鸽可以传信,但不靠谱,紧要之事或紧急军情,根本不敢托于信鸽,而快马也可以传信的,但并非任何道路都可以走马的,如荒山野岭。   因此若得此人,必将会是一大臂助,李三坚盯着戴宗心中暗暗寻摸着,如何将此人弄到麾下。   “神行太保?戴某可没听说过,戴某可不是什么神行太保。”戴宗闻言诧异的说道:“日行八百里不敢,戴某曾经一夜之间赶了百里山路...你盯着俺作甚啊?难道你我从前认识?”   戴宗被李三坚看得浑身不自在,直欲晕厥过去,真想趁他不注意,拔腿就跑,可又害怕周围虎视眈眈的骑兵...   “一夜之间赶了百里山路?啧啧啧,厉害,厉害。”李三坚兴奋的赞道:“你我今日萍水相逢,就算是有缘人了,既然为有缘人,你就不走了罢,留在我黑旗军吧。”   “啥?啥意思?”李三坚此言一出,顿使戴宗目瞪口呆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被他留下了?无论怎样,戴宗也是官府之人,还是大宋堂堂老种相公帐下之人,他也敢开这口?况且戴宗连李三坚到底是何身份都未搞清楚,如何就要留在什么黑旗军之中了?   于是戴宗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开口拒绝道:“相公你这是何意啊?戴某有军令在身,可不敢耽搁。若是老种相公怪罪下来,戴某可担待不起啊!”   戴宗一边回答,一边斜眼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寻找进山的道路,只要跑进山中,骑兵们就拿自己没办法了,戴宗心中暗道。   “本官令你留下,你就必须留下。”李三坚懒得再与他废话了,再加上求贤若渴,于是无比蛮横的对戴宗说道:“四处张望什么?想跑?先不论你跑不跑得过骑兵,就算是你今日能够逃之夭夭,可明日呐?明日你又能逃到哪里?你为官府之人,本官拿你如探囊取物,你又能跑到哪里去?这叫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老种?老种也护不了你,本官向老种要人,本官的些许薄面,他可不敢不给,必会是双手奉上。”   李三坚的一席话将戴宗所有的路都封死了,于是不禁令戴宗张口结舌的,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到底是何人啊?”   “我家相公为朝廷钦命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李相公。”一旁的燕四拼命憋住了笑后答道。   燕四奉李三坚之命,组建黑旗军斥候营,正愁手下能人甚少,此刻这个大能人自己送上门来,岂不令燕四感到欢喜,同时也感到好笑。   “啊?你就是李三坚李大官人?”戴宗闻言吃惊的看着李三坚问道。   “正是,难道你识得本官?”李三坚闻言微笑着看着戴宗问道。   “李大官人,青天之名,名闻天下,小人又岂能不知?”戴宗低声嘀咕道:“能在大官人麾下办差,也是不辱小人,可老种相公那里,小的该如何交代啊?”   “这个好办。”李三坚笑道:“本官命人替你送信便是,若是还觉得不妥,本官再去封书信便是。”   “我...这...可是...”戴宗仍是犹犹豫豫的,欲再开口相拒,可又害怕得罪李三坚。   堂堂朝廷四品大吏,若是与自己这个小小的胥吏为难,就如捏死只蚂蚁般的,戴宗心中暗道。   “什么这个那个的?大丈夫做事,应当机立断。”李三坚不再理睬戴宗,回头对燕四说道:“燕指挥,此人就归于你斥候营了,好好的待他,不可让他跑了。”   “相公,腿是长在他身上的,他又如此的腿脚麻利,末将可看不住他呢。”燕四闻言苦着脸说道。   “你不会先绑他几日啊?让他知道何为我黑旗军的军法啊?”李三坚瞪了一眼燕四后说道。   “末将得令!”燕四闻言不禁笑着接令道。   “我...你...你们...哎...”于是乎,自己送上门来的戴宗垂头丧气的被燕四“押”入了斥候营。   不过戴宗不知的是,自此他的命运就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若干年后,戴宗封官赐爵之时,戴宗是感叹命运是如此的造化弄人,当年未遇如此恩主,就没他戴宗的今天。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哈哈,耽搁了不少时辰了,继续操练!”李三坚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戴宗一眼后大笑道。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敌寇兮,觅个封侯。”   秦州郊外一片旷野之中,响起了一阵又一阵黑旗军军歌,军歌嘹亮,响彻云霄,回荡在了荒郊野外。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投石索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敌寇兮,觅个封侯。”   “杀!杀!杀!”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惟坚持不懈,方能有所成。秦州郊外一处兵营之中,在嘹亮的军歌之中,还不断传出一阵又一阵的喊杀之声,黑旗军练兵正酣。   黑旗军搏杀训练主要分近战肉搏与远程制敌,近战肉搏又分步战与骑战,而远程制敌又分步射、骑射与投石。   近战搏杀主要由来自拜占庭帝国的罗布瑞等人负责训练,远程制敌是由姚舆等人主要负责训练。   “吾得一精兵,必不久矣!”李三坚看着热火朝天的黑旗军训练场面,满意的点头道。   “师叔,现在说这句话还为时尚早啊。”姚舆闻言摇头道:“未经历过战阵厮杀,未流过血,怎能言精兵啊?”   “叔兴所言在理。”李三坚点头道:“训总比不训好,训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至于上阵厮杀,只是早晚的事情,急却是急不来的,只不过...”   李三坚随后指着正在疯狂训练的黑旗军众士卒说的:“只不过如此之多的好儿郎,在今后的战争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将会...将会折戟黄沙,哎,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啊?每当我想起此事,便心痛如绞啊。”   又来了,又来了,姚舆闻言心中暗暗摇头道,刚刚有了些狼一般的凶狠,刚刚露出了吃人的獠牙,便又恢复了以往悲天悯人的书生模样了...既然如此,那你还建立什么黑旗军?干脆解散回家抱孩子去算了,姚舆暗暗不以为然的心道。   “师叔,慈不掌兵。”姚舆沉吟片刻后说道:“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一将成名万骨枯,古之战争便是如此啊。”   “话虽如此。”李三坚点头道:“为将者当以士卒为念,爱兵如子,李广、吴起用兵便是如此,能够少死人就尽量少死人吧。”   姚舆闻言又是暗暗了摇了摇头,谁都知道打仗少死人是为最佳,可许多时候,死人多少可不是你说了算了,在许多时候,根本就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   “兵精器利,谋划得当,以泰山盖顶之势,击败对方,如此才能少死人,甚至不死人。这也是我命汤顺等人尽力打制犀利兵械的原因。”李三坚接着说道。   “师叔,无战便无死伤。”姚舆闻言有些赌气的说道。   “呵呵,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李三坚闻言连连点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吾等此生奋斗目标便是终战,天下再无战事,四海承平,方是百姓安居乐业之时。”   终战?这如何可能?愿望是美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在这个世上只要是有人就会有战争,只要有利益冲突,就会有战争,姚舆心中暗道。   “好!好啊!”   “崔指挥好身手!”   “我的乖乖,崔指挥神技也!”   正在此时,距离李三坚等人不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显得特别的热闹。   “是神机营,走,去看看。”李三坚抬头看了看后说道。   李三坚等人赶到神机营营地之时,只见神机营指挥使崔虎臣正领着手下一众士卒投石手练习投石。   神机营营地之内摆放着数十个木人,木人为靶子,神机营的士卒聚集在一起,周围摆放着一堆堆的石块,神机营的士卒们捡起石块,站在七、八十步开外,将石块掷向木人,砸中木人者为优,砸不中木人,能够投掷到木人附近便是次优,距离不够便是劣,而劣等将会受到一定惩罚的,若是长期为劣,将会被赶出兵营,令其退役回家。   优胜劣汰,此为丛林生存法则,自李三坚重建黑旗军始,李三坚就将这条法则用于黑旗军军中。   因此神机营的士卒们个个用尽全力,练习投掷飞石,生怕被赶出军营。   黑旗军自建军那日起,不但士卒们有丰厚的俸禄,每日里的伙食还开得异常的好,不但有米饭、面食、鸡蛋等等,还顿顿不缺肉,因此每个人均是愿留在军营,生怕被淘汰,从而被赶出军营。   宋陕西诸路,常年兵荒马乱的,百姓的日子是异常的艰难,平常能够吃顿饱饭便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如此顿顿大鱼大肉的,在整个宋军之中也是较为少见的,宋军最精锐的禁军伙食开的也许还不如黑旗军呢。   同时许多黑旗军士卒心中也明白,李三坚给予的他们这些,是要他们拿命来换的。   世上无白吃的午餐,得到一些,必将会付出一些的,而黑旗军众士卒付出的便是性命。   但为军者,上阵厮杀,乃是本分,害怕死伤,干脆就不要从军了,同时就如李三坚所言,富贵荣华,如火中取栗,军人无非就是上阵厮杀,杀敌立功,借此封侯拜相、封妻荫子。   这些道理,在黑旗军建军那日,李三坚就已言明了。   李三坚等人赶到之时并未打扰到他们,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神机营众将士练习投掷石块。   此时周虎臣又捡起了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块,拿着手中掂了掂后,望了一眼八十步开外的木人,也没见他如何用力,便左右开弓,将两个石块扔了出去。   石块飞在空中,发出“呼呼”之声,急速飞向远处的木人,片刻后,石块下落,“砰砰”两声,便分别击打在了两个木人的面门之上,将两个木人砸得不停地前后摇晃。   “彩!彩!彩!”   “崔指挥神技也!”   神机营诸将士见状是纷纷大声喝彩。   李三坚见状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飞石不像弓弩,可用弓或弩控制羽箭飞行的方向,同时弓箭手也不用使多大的力气,借弓弦之力,便可将羽箭发射出去。   而此时周虎臣投掷飞石完全是靠臂力,靠自己手臂控制飞石飞行的方向,如此远的距离,能够将拳头大小的石块投掷到木人所在的位置,就已经算是了不得了,周虎臣投掷的石块还如此的精确,准确砸中了木人,如此神技,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李三坚自问也做不到的。   李三坚自信能将石块投掷到木人位置,但准头就不敢保证了...   当然李三坚设立神机营的目的并未是让他们投掷石块,而是打算让他们投掷“爷雷”的,或者今后汤顺等人能够研制出其他兵械,供他们使用。   而此时的“爷雷”是异常的金贵,制出一枚都是极不容易的,因此是不可能在平日里的训练之中,就让他们使用“爷雷”的,只是在适当时候,才允许用“爷雷”训练。   “看什么看?喊什么喊?赶紧练习,练不好,今天不许吃饭。”周虎臣随后训斥神机营众士卒道。   “遵命!”于是神机营众士卒纷纷捡起石块,用力向木人方向投去,一时之间,石块飞得满天都是,在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的曲线,纷纷砸向用硬木制成的木人。   其中有砸在木人,也有没砸中的,有投到位的,也有未投到位的,砸中者欢呼雀跃,未中者或未到位的垂头丧气的,满脸沮丧之色。   “你为何不投?”崔虎臣巡视诸军,只见一名粗壮汉子呆坐在原地,既不做声,也没有投掷石块,于是走到他的面前,沉下脸喝问道。   “不会这样投石。”粗壮汉子看了一眼崔虎臣后,有些不屑一顾的答道。   营中主将问话,粗壮汉子居然并未起身,仍是坐在地上,显得有些倨傲。   “哦,投石无非就是用臂力投之,还能有怎样的投法?哦,抛石机也是投石,不过抛石机投的可是巨石,况且目前我黑旗军可是没有抛石机呢。”崔虎臣不怒反笑,按刀说道。   “孤陋寡闻而已。”粗壮汉子哼了一声后说道。   “什么?你说本将孤陋寡闻?”崔虎臣被气得笑出了声,指着粗壮汉子大声说道:“如此,你来说说还有何投法,说不出来,就依军律从事。”   “我不会说。”粗壮汉子摇头道。   “哼,既然说不出来,就按懈军之罪论处,重则斩之,轻则重打二十军棍。哼,没有本事,就滚出军营,以免影响了本将营中军心。”崔虎臣哼了一声后说道。   “你...”粗壮汉子闻言顿时大怒,随后从腰间皮囊之中取出了一根粗粗的皮带。   乳臭未干的小儿,让你见识见识,何谓投石,粗壮汉子心中不屑的冷哼道。   “此为何物?”崔虎臣见状惊奇的问道。   “投石索!”粗壮汉子哼了一声后说道。   粗壮汉子随后捡起了一块圆圆的石头,并将石头放在了皮带之上的皮巢中。   神机营众军见状都围了上来,均想看看此名汉子想干什么。   “投石索?”崔虎臣从前似乎是听说过有这种东西,但却从未见过。 第一百四十章 泼喜军   宋秦凤路秦州某处郊外   黑旗军神机营一名身材魁梧的军汉拿出一个有个皮巢的投石索,并将一块圆圆的石头放进了皮巢之中,随后握紧投石索,看了看远处的木人。   神机营指挥使崔虎臣及众军汉见状都围了上来,盯着这名汉子,均是想看看他是如何投石。   李三坚、姚舆等人也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的观看着这一切。   须臾,粗壮军汉先将投石器一头一般被固定在手掌上,随后手握投石索两端快速的旋转起来,投石索快速旋转数圈之后,粗壮军汉手一松,皮巢之中的圆石便飞了出去,先是飞到了半空之中,随后急速落下,砸向木人。   众人只听见“嗵”的一声响,圆石急速落下,砸在了木人腰部,随后木人便发出“咔嚓”一声,用硬木制成的木人便被圆石一击两断。   粗汉军汉投出的石块,准确度与崔虎臣相差不大,可力道却是大的出奇,硬木制成的木人也无法抵挡投石如雷霆万钧般的一击。   “彩!彩!彩!”   “果然好本事啊!”   “我的乖乖,这要砸在人身上,谁受得了啊?”   “就是,就是,非骨断筋折,吐血而亡不可啊!”   神机营众军汉在发出一阵又一阵喝彩声的同时,是咂舌不已。   无论人如何天生神力,也毕竟是人力,是无法与某些专用工具相比的,想必那个粗壮军汉手中的投石索应该是牛筋之类制成的,李三坚看着这一切心中暗道。   崔虎臣也是暗暗吃惊不已,一把抢过粗汉手中的投石索细细的观看起来。   崔虎臣的力气也不小,这不顾一切的一拽,便将粗壮军汉拉了个趔趄,差点失去平衡,头上的兜盔也掉了下来,露出了颅侧两绺长发。   此为髡发!   “契丹人?!!”   “不对,不是契丹人,是党项人!”   “契丹人或党项人的细作?”   众人见状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契丹人头发的样式是有别于、吐蕃人、回鹘人、吐谷浑人等部族的,当然更是有别于汉人的,是极为明显的,一眼就能够认出的,而党项人头发的样式类似契丹人,两者也有着细微的差别的,黑旗军军中之人为各部族之人,他们是见过契丹人或党项人的,因此眼尖之人很快就认出了粗壮军汉为党项人。   无论是契丹人或党项人,均是大宋的死敌,特别是党项人,宋与夏连绵数十年的战事,早已是势同水火了、不死不休了,因此不得不令人怀疑此人的身份到底是怎样的?难道真的是西夏的细作?众神机营的将士心中一起不约而同的想到。   “拿下!”崔虎臣见状也顾不得详细琢磨投石索了,于是将投石索抛在了地上,按刀下令道。   左右接令后,就扑了上来,将粗壮军汉制之,并将其捆作了一团。   “无罪,无罪,为何绑我?”粗壮军汉拼命挣扎道。   粗壮军汉挣扎的力气极大,四五名神机营士卒拼尽全力才勉强制住了他。   “无罪?”崔虎臣走到仍是在挣扎的粗壮军汉面前喝问道:“党项人?何名何姓?混入我军中,所欲何为?”   崔虎臣并非是个善妒之人,此人本事了得,崔虎臣倒也起了些许爱才之意,可若此人真的是个西夏的细作,就另当别论了。   “我...”粗壮军汉闻言怒道:“不错,我就是党项人,也非什么混入军中,而是凭本事应募进的黑旗军。”   “你隐瞒自己身份进入了我黑旗军,不是混入,又是什么?平白无故的为何隐瞒身份?若是党项人,我黑旗军决不许你进入的。”崔虎臣继续喝问道。   “党项人怎样了?”粗壮军汉怒道:“军帅不是说过吗?只要有本事,无论是何部族之人,均可入黑旗军。”   “不错!本帅是说过。”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三坚此时走过来忽然开口道:“我黑旗军海纳百川,只要有本事,均可吃上这碗饭,但细作就另当别论了。”   “我...我...不是细作。” 粗壮军汉闻言低声道。   “不是细作,那你为党项人,无名无姓的,来此地何干?”李三坚看着粗壮汉子接着问道。   “我有姓名,小人名为骨勒海,为静塞军司之人,自韦州逃亡至此,小人入黑旗军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粗壮汉子考虑良久之后,终于开口答道。   “报仇雪恨?你有何冤仇?”李三坚闻言奇道。   “小人与夏皇室有不共戴天之仇...”骨勒海随后怒目圆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均告诉给了李三坚。   骨勒海原为西夏“泼喜军”军中的一名正副佐将,武艺超群,勇悍无比,为西夏军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积功而被拔擢为静塞军司的副都指挥使。   从前在与宋的作战之中,骨勒海率两百余泼喜军击溃了宋军两千余人,立下了奇功,因此就得到了夏帝李乾顺的召见与敕封,以示殊荣。可这一召见不要紧,却引发了祸事。   骨勒海奉旨觐见夏帝李乾顺,是需携带妻子前去一同得到敕封的,于是骨勒海便携妻子前往夏京师兴庆府,并得到了夏帝李乾顺的召见、敕封。   而骨勒海之妻翟氏却是个大美人,被誉为“贺兰山的雪莲”, 于是众西夏皇室便惊为天人,其实夏帝李乾顺倒没什么,其后宫之中的美人无数,因此虽然也是惊艳,但却一笑置之。但骨勒海之妻却引起了夏一名宗室的注意,并对她垂涎欲滴的。   夏宗室向骨勒海讨要翟氏,骨勒海如何肯答应?是断然拒绝,于是夏宗室在恼羞成怒之下,干脆将翟氏掳入府中,是百般凌辱,翟氏不堪凌辱自尽而亡。   骨勒海不堪其辱,盛怒之下,便携利刃潜入了亲王府,将夏宗室之子刺成重伤,并连杀十数名亲王府之人,最后骨勒海力尽被擒,投入了大狱,并牵连到了家人,一同被投入了大狱。   刺杀皇室宗亲,那还了得?是形同造反,于是便被判了个满门抄斩,其后狱中一名狱卒原为骨勒海的旧部,见其可怜,于是冒死将骨勒海自狱中救了出来,但骨勒海的家人却被夏朝廷斩尽杀绝。   骨勒海逃至秦凤路秦州,见黑旗军正在招兵买马,于是便应募入了黑旗军。   “原来如此...”李三坚听完之后叹道:“看来世上不平之事并非我大宋独有啊。”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不免起了恻隐之心,于是对骨勒海说道:“既然如此,本帅就许你留下吧。”   “多谢恩帅!恩帅收留之恩,骨勒海今后只能以死相报了。”骨勒海闻言大喜,因被反绑双手,无法全礼,只好弯腰感恩戴德的谢道。   李三坚点点头后吩咐道:“给他松绑吧,此名壮士虽为党项人,但今后仍是我黑旗军的袍泽弟兄。”   崔虎臣闻言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命人给骨勒海松了绑。   “师叔...”姚舆见状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此人是党项人啊,常言道,人心隔肚皮啊。”   “正是,李相公,姚军主所言甚是。”崔虎臣也言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本帅既已言明,无论是何部族之人,只要肯加入我黑旗军,本帅就将其视作袍泽弟兄,骨勒海既然非细作,就在此列,尔等不必再劝了,执行将令吧。”   “多谢恩帅。”骨勒海被松绑之后,单膝跪在地上,单手抚胸,含泪谢道。   “免礼,起来说话。”李三坚随后对骨勒海说道:“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报仇雪恨,此乃天理,无可厚非。不过我黑旗军可不是替你报私仇之军,我黑旗军乃是大宋军旅,所为之事,乃是抵御外敌、保境安民,这方面,你可不能主次不分。”   “小人遵恩帅之命。”骨勒海黯然说道。   李三坚看了看骨勒海一眼,回顾左右微微一笑道:“待我黑旗军攻破兴庆府,许你杀几个僭夏皇室宗亲泄愤,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亦或是顺手牵羊而已。”   “多谢恩帅!”骨勒海闻言大喜道。   “哈哈哈哈!”左右闻言一齐大笑了起来。   攻破兴庆府,覆灭西夏,大宋集全国之力,数十年来都未做到,就凭着新建数千黑旗军就能做到?简直是天方夜谭,众人心中对此是再明白不过了,因此众人的笑声是不以为然的,均是认为李三坚是一句戏言而已,就连骨勒海也是不信的。   不过李三坚之言隐含着心中的雄心壮志,众人也是听出来了,同时李三坚言中的激励之意,也是溢于言表的。   “何谓‘泼喜军’?”半响之后,李三坚问向骨勒海道。   “回恩帅的话。”骨勒海闻言答道:“泼喜军就是投射石弹之军,人数有数百人,纵石如拳,所发射出的石弹,在呼啸的风声中能够击碎一切阻碍。无论是皮甲、环甲还是板甲,在泼喜军密集如雨的石弹下,都化作了飞灰。” 第一百四十一章 督查诸军   夏军之中有一种特殊的兵种,名曰“泼喜军”,其实就是抛石机军队。抛石机夏人谓之旋风炮,就是将小型抛石机架在骆驼之上,利用驼峰驼载发射,抛射拳头大小的石头,一般是三至四人操作一部旋风炮,装配在骆驼背上的旋风炮,可以随意移动,使得旋风炮是异常灵活、轻便,而其他抛石机一般都是固定发射的,因此泼喜军其实就是夏军的一支精锐兵马,其利用旋风炮的机动性与灵活性可以占据战场优势。   抛石机不稀奇,随处可见,宋军之中就有无数的抛石机,大小都有。但这种装配在骆驼背上,被称作“旋风炮”的抛石机,却是没有。   说到底,宋军之中抛石机笨重无比,移动缓慢,而夏军的旋风炮却机动灵活,可到达出其不意的效果。   “旋风炮?”李三坚对这种旋风炮很感兴趣,于是问向骨勒海道:“可否能够制出旋风炮?”   “制不出的,小的只会用,制出旋风炮,是军中工匠的事情。”骨勒海闻言摇头道:“不过小的知道旋风炮制作不易,因此才数量稀少。”   “嗯,不妨事,你只要能将旋风炮大体模样说出来就行了,军中自有军器监制作。”李三坚点头道。   “小的遵命便是。”骨勒海随后疑惑的问道:“军帅也想建立一支泼喜军?”   “非也!”李三坚摇头道:“尔等真以为本帅令你们习飞石之术,是想以飞石制敌吗?谬也!飞石犀利,又怎及弓弩?既然不及弓弩,本帅又何必浪费我黑旗军不多的人力、物力及财力?”   “崔指挥使!”李三坚随后唤崔虎臣道。   “末将在!”崔虎臣应道。   “让他们见识一下吧。”李三坚吩咐崔虎臣道。   “遵命!”崔虎臣躬身接令后,就跑回帐中,取来了一个四方铁盒。   爷雷及爷雷之威,神机营当中绝大多数之人是未见过的,因此今日李三坚打算让他们见识见识。   众人皆不知崔虎臣手中四方铁盒之中为何物,于是均是伸长了脖子,看着崔虎臣只铁盒之中取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巨大的“圆球”,圆球之上还挂着一个细细的绳索。   崔虎臣取出火褶,将“圆球”绳索点燃,绳索便发出一阵“滋滋”的响声,并极速的缩短。   崔虎臣见引线点燃的爷雷托在手中,面色不改,片刻后才将爷雷扔了过去。   爷雷撞到木人后就停了下来,在木人脚下滴溜溜的乱转。   “彩!彩!彩!”   “崔指挥好身手!”   众神机营将士见崔虎臣投掷“圆球”,又是准确的命中了木人,顿时阿谀之声四起。   不过片刻后,众人就再也发不出阿谀之声了或者说被惊得忘记了喝彩、奉承。   片刻后,“砰!”的一声巨响,就如天崩地裂般的,红光闪现,爷雷爆炸,腾起了一股遮天蔽日的烟雾,巨大的冲击力将这个木人炸成了数截,飞在了半空之中,久久没有落下,爆炸甚至还波及到了周围的数个木人,并将其炸为数截。   俺滴酿哟,这是个什么玩意啊?就像平地里起了个大雷般的,将神机营众将士惊了个面如土色,或呆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或大声惊叫,直呼雷神爷爷下凡了。   “此物胜飞石百倍啊!”骨勒海添了一下嘴唇,喃喃自语的。   若李三坚用此物当作主要攻击武器而建立的军队,与西夏的泼喜军对阵,泼喜军必将会瞬间土崩瓦解的。   李三坚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李三坚虽然如此,但并未得意忘形。   李三坚心中明白,此时的爷雷只是初具雏形,距李三坚心中所望,还相去甚远,其中仍是唬人的成分要大一些。同时战争的胜负绝不是独独取决于某一件武器,战争拼的是人力、物力、财力,拼的是国力,拼的是意志。   当然某些超前的武器所起的作用也是不容忽视的,但最为重要的还是取决于人,人定胜天!对此,李三坚是清醒无比。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命骨勒海为神机营营副指挥使。”李三坚随后下令道。   “小人...我...小将...多谢恩帅了。”骨勒海闻言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骨勒海虽在夏军之中也是将领,还是个不小的将领,但此时骨勒海毕竟是逃亡到宋地的,可李三坚并未将其拿下治罪,不但收留了他,还将他从一名小卒直接拔擢为黑旗军神机营营副指挥使,如此又怎不令他感激涕零,激动得语无伦次?   ........................   “山魁,你该知道你的亲兵所为何事吧?”夜深人静之后,黑旗军众将士都歇息了,李三坚单独叫上了山魁,领着亲兵巡视诸军,李三坚边巡视边问道。   “护卫主人,督查诸军,执行军法。”山魁答道。   “督查诸军?”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此言不差,正是督查诸军,细细的督查,给我将军中细作揪出来,揪出来之后,任你处置。”   “山魁遵命!”山魁先是接令后,疑惑问道:“主人,军中有细作?”   “我并非就是说军中一定有细作,只是有备无患而已。”李三坚看了山魁一眼后说道:“此时我黑旗军尚弱小,是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的,因此军中不太可能有敌方的细作的,这也是我允许骨勒海留在军中,并拔擢他为军中将领的原因之一。今后我黑旗军一定会发展壮大的,一旦我黑旗军引起天下侧目,必然就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因此你必须广布耳目,督查诸军。山魁,你是我李某之兄,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吗?”   今日骨勒海之事给李三坚提了个醒,虽李三坚不相信骨勒海为西夏细作,话说李三坚及他的黑旗军在西夏人眼中是名不见经传的,因此是不可能往黑旗军派遣细作的。   但这种事情必须做到有备而无患,不要事到临头就晚了。   山魁为李三坚心腹的心腹,两人亲如骨肉,同时山魁为了李三坚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的,只要有人威胁到李三坚,山魁必会下狠手将其除去,无论他是何人。当年平阳县驿馆之中,山魁为了李三坚的安全,亲手除去了顾龙云之子顾稟,事情过后,李三坚颇有些埋怨山魁与费景阳,但却是感慨山魁的重情重义与忠心。   这也是李三坚选择山魁为此事的原因。   “山魁明白,主人放心罢。”山魁应道。   此时的山魁眼睛闪现出了一丝狠戾之色,令人不寒而栗。   ........................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黑旗军军歌绝不止一首,而是有数首。   宋军有军歌,夏军之中也有军歌,但无人像李三坚如此重视军歌。一首威武雄壮、荡人心魄、慷慨激昂的军歌,李三坚认为能够迅速提起军中同仇敌忾之心,能够迅速提升军中士气。   “脱衣服!”此日李三坚率领黑旗军在军歌声中,又开始了操练,李三坚站在雪地之中,首先将浑身衣甲褪去,只余一条黑色衬裤,露出了一身白肉。   “嘻嘻,哈哈哈哈...”本来庄严肃穆的军训,在李三坚脱光衣服之后,顿时就变得乱糟糟的,众人均是嬉笑起来,同时扭扭捏捏的,不肯将身上衣服脱去。   “雪地砺精兵,尔等竟敢违令?”李三坚见状大怒,厉声下令道:“此处又无小娘子,尔等怕什么?立刻解衣,否则军法从事。”   雪中解衣训练,既能锻炼耐寒能力,又能够磨练意志,何乐而不为?李三坚心中暗道。   在李三坚的严令之下,众黑旗军将士才磨磨唧唧、扭扭捏捏的将身上的衣甲解去。   片刻后,一群光裸大汉便出现在了秦州郊外的旷野之中。   “冷否?”李三坚看着众黑旗军将士问道。   “冷!冷!”诸军齐声答道。   冰天雪地之中,精赤着身子,不冷才怪,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众人一起心中暗道,这军帅又不知抽的是哪门子的疯?   “冷就对了。”李三坚点头大声说道:“本帅也冷,本帅这身细皮嫩肉,可不如你们呢,但军人上阵厮杀尚且不惧,何惧此区区寒冷乎?”   “跟本帅大声呼喊,就不会冷了。”李三坚随后大声说道。   “遵命!”众黑旗军将士大声应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李三坚边跑边大声吼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众军一起跟着吼道。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 第一百四十二章 惧内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   秦州郊外一片旷野之中,无数只穿衬裤,光裸着上身的大汉,一边在雪地之中奋力奔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   冰天雪地的,众人裸露出来的肌肤被冻得通红,但却无一人喊冷,不但如此,因众人是拼劲全力的奔跑,因此许多人身上还起了一层白毛汗。   “跑上那个山坡,即可歇息了,弟兄们,晚上加餐!。”跑了大半响了,李三坚也感觉有些累了,于是指着不远处一处山坡大声说道。   “哈哈,遵军帅之命!”黑旗军众将士闻言兴奋的一起大声应道,随后跟着李三坚一窝蜂的向坡上跑去。   “哎哟,登徒子!”   “不知羞耻!”   “淫恶军汉!”   “剽轻、轻狂之徒!”   “嗳,嗳,快看,快看,那领头的一身白肉,看起来还不错啊?”   “白肉有什么好看的?像一头白条猪一般,快看那人,身上的肉就像铁疙瘩一般...”   “小妮子你思春了吧?”   “嘻嘻...”   “谁思春了?找打?”   “........”   “喂,前面可是张家的俏寡妇吗?”   “怎么?想喝老娘的洗脚水吗?”   “哈哈哈哈哈。”   李三坚领着黑旗军众将士冲上土坡之时,迎面便撞上了一群花花绿绿的女子,猝不及防的,李三坚等人顿时就呆住了。   众女子见到这么多的裸男正在“裸奔”,也是被吓了一跳,或羞得满脸通红,转头不敢相看,或娇声呵斥,开口指责,或偷偷的打量着众裸男,目光尽是瞄向关键部位,其中瞄向一身白肉,像一头白条猪般的李三坚之人最多...   到了最后,众女子居然对着众黑旗军将士品头论足起来,西北女子大胆、剽悍就可见一斑了。   黑旗军诸将士最后也是与众女子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打闹成了一团,现场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都他娘的给老子住口,来人,取本帅的衣物来,都着军衣,这像什么话?”李三坚回过神后,慌忙下令道。   不像话,还不是你的吩咐,非要搞什么雪中砺兵,这下丢人丢大发了吧?众军汉心中一起暗道。   左右闻言慌忙去寻李三坚的军衣,可所有人的军衣均是被堆放在了远处,于是有将对李三坚说道:“军...帅...衣服均在那边啊。”   “还不快取来?且慢,列队,向后转,目标军衣,前进!”李三坚捂住身前要害之处,大声下令道。   真他娘的撞到鬼了,李三坚心中暗叫一声晦气,秦州为极边之地,整个秦州城中女子都是异常的稀少,可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这么一大群女子,女子年龄均是在三十岁之下,花花绿绿,令人眼花缭乱的。   乱了军心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关键是一群小娘子,李三坚有气还无处撒。   “噗呲!”一群光裸大汉排成整齐的队形,正准备开拔之时,一名美小娘子骑马越众而出,骑在马上还未说话,先笑出了声。   “哎哟,这不是李经略李大相公吗?为何是如此这般模样哟?难道被贼军缴了械了?嘻嘻...”小美娘骑在马上盯着李三坚笑道。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此女不是种师道之女种佩竹又是何人?一群娘子军均是种佩竹的手下。   “你来作甚...?边塞险地,闲杂人等...”李三坚恼羞成怒的问道,忽然看见种佩竹的目光瞄向自己的要害之处,于是慌忙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你往哪里看啊?”   呸,谁愿意看你啊?一身白条肉,白森森的,就如一头白条猪般的,种佩竹心中暗啐了李三坚一口后,红着脸低着头细声说道:“我来找你有要事相商的。”   “哈哈,你个小妮子,还能有何要事?你老爹来还差不多。”李三坚闻言不禁笑道:“快快回去吧,本官手下的兵可是一群狼呢,到时候冒犯了小娘子和你的手下,老种相公面前本官可无法交代呢。”   “哈哈哈哈!”唯恐天下不乱的众黑旗军将士闻言一起大声嬉笑起来。   “我...你...登徒子,泼皮,还朝廷命官呢,这么不知羞耻!”种佩竹气得面红耳赤,指着李三坚怒斥道。   “本官带人雪地砺兵,谈何羞耻不羞耻的?反倒是你无缘无故的带人前来,冲撞了大军,倒怪在本官身上了?”李三坚不愿意再与她废话了,同时赤身站在雪地当中,若是不运动,就感到特别的寒冷,于是挥手对种佩竹道:“冲撞了大军,本官当拿下尔等治罪,不过本官乃是个大度之人,就不与尔等计较了,快回去罢。”   李三坚随后不理种佩竹,大声喝令众黑旗军转身离去。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军法从事。”李三坚见许多黑旗军将士仍是恋恋不舍的将目光落在了众小娘子身上,于是大声呵斥道。   众黑旗军将士闻言只好喊着号子,向着衣物堆放之处奔去。   “喂,姓李的,你说话还算不算数呀?”种佩竹粉脸气得通红,有心转身离去,可心中又极为不甘,于是就领着众女卒追着李三坚等人问道。   “嗯?本官说了什么?什么算不算数的?”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种佩竹诧异的问道。   “救伤营之事啊?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的,我这可是带人来啦。”种佩竹气冲冲的说道。   在凤翔府之时,李三坚曾经与种佩竹之父种师道谈起女子从军之事,其实当时李三坚也就是与种师道随便说说而已,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种佩竹从此就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过了些日子,种佩竹与其父种师道谈起此事,却被种师道一口拒绝,并严厉的训斥了种佩竹一番,同时要求种佩竹解散手下女卒,放她们回家,于是种佩竹气不过,就带着这些女卒前来寻李三坚。   世上之事是无巧不成书,事情就这么巧了,种佩竹带人前来之时,正好撞见李三坚带领着黑旗军“裸奔”...   “救伤营?哈哈,一句戏言而已。”李三坚闻言想起当时说的话,不禁摇头道:“再者说,当时本官可没答应你建立救伤营啊,再...再者说,你要建立就救伤营,去寻你老爹啊,来寻本官作甚?   “我...你...呸...无耻无信之徒。”种佩竹气得挥鞭猛挥了一记,恨不得在李三坚光裸的背上狠抽几记。   “休得妄言,否则本官必拿下你治罪。”李三坚闻言转身怒斥道。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李三坚被种佩竹左一个的无耻,右一个的无信的,心中是极为恼怒,不是看在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妮子的份上,不是看在她家中为大宋将门之家,早就命人将她们全部拿下或者驱离了。   “我...”种佩竹见李三坚发怒,似乎是有些害怕,并勒住了马缰。   李三坚见状也就没继续搭理她了,与黑旗军队伍一起向远处奔去。   “李...李三坚...”种佩竹呆了片刻之后,仍是不舍,拍马追上李三坚后说道:“若是你不同意,我就告诉师傅去。”   “师傅?你师傅为何人啊?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就是告诉天王老子也没用,快快离去吧,休要在此胡搅蛮缠的。”   “哼,我师傅姓蔡名樱雪,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她去,说你当众调戏我,还脱光了衣服调戏...简直太厚颜无耻了...”种佩竹哼道。   “我...你...樱雪她是你师傅?呃...姑娘请...容李某更衣,之后再详谈如何?”李三坚闻言顿时秒怂了,无奈的点头道。   李三坚的众夫人当中,最怵的便是四夫人蔡樱雪,动不动的就将自己糊上墙或者拍在地上,此事若是被种佩竹添油加醋的告诉给了她,那还了得?   该认怂时就得认怂,这是李三坚的一贯做派...   ........................   “你说你一个女子,不好好的在家读读书,做做女红,今后也好相夫教子的,一天到晚的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秦州经略使宅邸之中,李三坚恨恨的对种佩竹说道。   “你是在说我吗?”蔡樱雪闻言看着李三坚怒道。   “呃...不是说你,我是说她。”李三坚指着坐在一旁的种佩竹说道。   “你好好说,她还是个小妮子呢,别吓着人家了。“蔡樱雪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吓着她?”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她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刁蛮女子,何人何事能吓着她啊?”   “师傅,他又欺负我...”种佩竹双目含泪,撅着嘴,樱唇微颤,一改往日刁蛮的模样,忽然变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别怕,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样的。”蔡樱雪见状安慰道。   你就装吧,真看不出来,小丫头心计还不少,李三坚瞪了种佩竹一眼后,心中暗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木兰营   “救伤营可是你说的啊,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什么的,为何现在就不行了?为何你出尔反尔啊?”   秦州经略宅邸之中,种师道之女种佩竹提出欲在黑旗军之中建立救伤营一事,却被李三坚一口回绝,于是种佩竹帅是又气又急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沉默半响之后方才开口说道:“这其一就是,我黑旗军建军伊始,方兴未艾的,实在是无暇顾及此事,也无钱无人无精力顾及此事;其二就是若立救伤营,何人为将?将乃众军之首,无将如何成军?”   其实这只不过是李三坚的托辞而已。   军队是为作战而生的,在宋、辽、金、夏目前的局势之下,黑旗军早晚会上阵厮杀的,而上阵厮杀难免就会有死伤,因此建立一支救伤性质的军队是很有必要的,也是异常紧迫的。   此时良医许叔微已跟随李三坚来到了秦州,因此李三坚是打算以许叔微为将,建立一支救伤性质的军队,而救伤营中,有女性医士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女子从军是李三坚今后的打算,目前黑旗军刚刚重建,军纪等等一切还不完善,一切均是从头开始。此时军中忽然多了一群女子,李三坚害怕军中会乱了套,害怕会因此影响军中士气。   今日众黑旗军将士对这群小娘子恋恋不舍的,就可见一斑。因此李三坚是断然拒绝种佩竹所求,待今后有机会,今后黑旗军发展成熟了,再重提此事也不迟。   “人我都带来了,何谈无人?”种佩竹闻言仍是不死心的对李三坚说道:“建军需要钱,我虽然是个女子,当然也是知道的,可你却是经略大相公啊,比小女子的爹爹官还大,还能难得倒你吗?至于将...李大官人,你看小女子如何?”   种佩竹毛遂自荐,神态变得忸忸怩怩,神情是可爱之极。   李三坚与蔡樱雪闻言均笑了起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李三坚心中忽然有些不忍,于是温言对种佩竹说道:“你年龄尚幼,如何能为一营之将?况且你上过战场吗?见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残肢断臂吗?救伤营,而你若为一营之主将,你和你的救伤营将整日里面临如此情形。甚至身为军人,难免会有所死伤,如此种种,你可想好了?”   “我...”种佩竹虽为大宋名将种师道之女,为将门之女,但毕竟才十余岁,年龄尚幼,自幼也是锦衣玉食的,倍受宠爱,哪里见识过战争及战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残酷情形?   种佩竹自幼读兵书、喜兵事,将手下一众女卒训练得像模像样的,但真真切切的确实未上过战场,未经历过战场的血腥残酷,训练女卒也是多以嬉乐为主。   “好了...”蔡樱雪看了李三坚一眼,搂了搂种佩竹后说道:“上阵厮杀、冲锋陷阵是男子的事情,我等女子就不必参与这些事情了。”   李三坚闻言看着蔡樱雪,赞许的点了点头。   “我...行的,我一定行的,我...不行,姐妹们也行。”种佩竹呆了半响之后,对李三坚说道:“我求你...求你将姐妹们编入黑旗军吧?”   种佩竹此时眼泪已在眼眶之中打转,脸色悲戚,珠泪欲滴的。   李三坚闻言,盯着种佩竹看了片刻,微微的摇了摇头。   “哇...呜呜呜...”种佩竹再也忍不住了,心中的委屈再也抑制不住了,忽然放声大哭,将李三坚、蔡樱雪吓了一跳。   “她们...她们都是阵亡将士的遗孤或遗孀,男人死了之后,她们便生活无依,孤苦伶仃的,爹爹让我放她们回家,可她们有家可回吗?她们回去后,日子过得定会是凄苦无比,而你又不肯收留她们。你们...你们的心为何这么狠啊?我...呜呜呜...”种佩竹一边大哭,一边抽抽噎噎的说道。   李三坚见状与蔡樱雪对视了一眼,顿时就哑口无言。   ....................................   一个月后   “嗵...嗵...嗵...”   “呜...呜...呜...”   此日黑旗军大营之中,沉闷的鼓声与低沉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在鼓号声中,百余女卒列成整齐的队列大踏步的走进了黑旗军大营。   “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木兰军杀敌救伤!”   “巾帼不让须眉!”   “黑旗军木兰营!”   “万胜!万胜!万胜!”   百余女卒身穿黑旗军特制的合体军衣,每名女卒右臂之上均缠着一个绣着三片绿叶的袖标,精神抖擞、英姿飒爽,大声唱着军歌开进了黑旗军大营。   黑旗军第七营,木兰营营指挥使许叔微、副指挥使种佩竹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黑旗军第七营自今日始,就算是正式成立了,人数不多,百余人上下,但也是黑旗军之中的一营了。虽也是宋军之中蕃军的编制,但也算是有了正式的编制。   黑旗军第七营,木兰营,也是大宋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有着正式编制的女军,如此之事,不禁令天下人极为错愕。   木兰营当然并非全部都是女卒,也是有男子的,如许叔微等医官、郎中、医士,此时均是满脸通红,低头走在队伍之中,似乎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此情此景顿时就引起了整个黑旗军的轰动,各营将士纷纷涌了出来,争先观看这一盛况。   “哎哟,俺滴酿哟,此事看来是真的啊,大军之中居然有女卒了...”长兵营指挥使许彪抱着长柄凤头斧,舔了舔嘴唇后说道:“这么多的美小娘啊,真乃馋死我老许了...许叔微这小子居然为娘子军的统领?这是哪辈子修来的艳福啊?”   “哈哈,许指挥,我看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不如与军帅说说,与许郎中换换位置?你二人都是姓许呢,没准这事能成...”长兵营副指挥使,蕃将姜屠大声笑道。   “哈哈...”许彪闻言也是放声大笑道:“你个姜屠夫,戏弄我老许是吗?俺老许只会杀人,哪里会救人?不过俺与许叔微这小子倒是有些交往,时常去串串门,也是蛮不错的。”   “完了再弄两小娘子回营?我说许指挥啊,你可不许吃独食,营里还这么多的弟兄呐。”姜屠笑道。   “哈哈哈哈!”   “姜指挥所言大是,许指挥你可不能光顾自己,不顾众弟兄啊!”   左右闻言一起大笑,同时心中色心大动。   “俺老许是这样的人吗?”许彪闻言怒道:“俺老许绝不会忘了众弟兄的,这叫做什么?叫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砰!哎哟...何人打俺?”   许彪话音未落,后脑勺便吃了一记,于是大怒,转过头来,只见李三坚及山魁领一众亲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你乐什么?”李三坚指着许彪怒道:“难道你想成为触犯我黑旗军新法的第一人吗?你愿如此,本帅倒也可以成全你,到时候就休怪本帅无情了。”   “啊?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末将打死也不敢触犯军法!”许彪大惊,慌忙躬身说道。   众长兵营的军汉也是慌忙躬身行礼。   莽汉许彪这辈子只怵三人,一个就是他的老娘,一个就是李三坚,最后一人便是站在李三坚身后,按刀而立,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山魁。   “哼,军法无情,望你小心在意。事到临头,休怪本帅不念旧情。”李三坚哼了一声后,就拂袖而去,山魁路过许彪身边之时,狠狠的瞪了许彪一眼后,就领着众亲兵,跟着李三坚向木兰营走起。   木兰营人数不多,只百余人上下,却耗费了李三坚不少心血,黑旗军军法之中还专门制定了针对木兰营的军法。   木兰营刚刚建立,麻烦事就来了,今后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对此李三坚心中是极其没底的。   “巾帼不让须眉!”李三坚走到木兰营诸人之前大声说道:“本帅对此是深以为然的,本帅也坚信我黑旗军木兰营也是如此,你们今后定能取得不俗的成绩的,对此,本帅也是深信不疑。今日,是我黑旗军木兰营成军之日,自今日始,你们皆为我黑旗军之兄弟姐妹,今后也必将会是同甘苦、共患难,必将会是休戚与共!本帅不敢保证你们今后怎样,本帅只敢保证视你们为兄弟姐妹,视同亲人。不过有句丑话,本帅需说在前面,那就是一视同仁,立功受赏,与黑旗军将士同,触犯军法,亦是如此!你们需要提前知道,我黑旗军军法之严苛,为世所罕见,如此,可有人愿意退出否?今日退出,本帅绝不责难,但过了今日,就必须遵从为黑旗军军法了。”   “我等愿意!愿意追随军帅,绝不退出!”   “万胜!万胜!万胜!”   木兰军诸人一起大声吼道。   “那好,山魁,取军旗来!”李三坚闻言点头吩咐山魁道。   山魁接令,取过一面绣着三片绿叶的军旗递给了李三坚。   “过了今日,你给我回去。”李三坚将旗帜递给种佩竹后低声说道。   种佩竹为种师道之女,李三坚怎么可能让她长期呆在黑旗军之中?因此必须将她“赶走”,同时这也是李三坚与她的交换条件。   至于黑旗军木兰营营副指挥,只不过是让她挂个名而已。   “知道了,真是啰嗦得紧。”种佩竹白了李三坚一眼,嫣然一笑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软硬兼施   东去春来,春深夏至,夏往秋来,秋去东来,时光如流水,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到了宋政和七年十一月。   宋政和八年秦凤路秦州永宁寨。   永宁寨为蕃部大马家族聚集之地,宋朝廷敕封大马家族的阿厮铎为本族军主,驻守在永宁寨之内。   秦州近边,蕃部大马家族、鬼留家族,此二族人马颇多,为秦州近边两个最大的蕃部。   大马家族军主名为阿厮铎,鬼留家族军主名为朗嘠,领部族人马驻扎在圆川寨。   永宁寨、圆川寨均是宋朝廷诏令,由秦州官府出资修建的堡寨。   所谓堡寨,就是指围以土墙木栅的战守据点。   宋以步军为主,而夏人善骑,为了对付夏来去如风的骑兵,宋就在宋、夏边境修建了大量的堡寨,修建了大量的城池,如狄青筑招安寨、范仲淹筑大顺城、种世衡筑细腰城,且皆卓见成效。   经略堡寨也是宋无奈之举,以步对阵骑兵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禁军号称大宋精锐军队,可实际战斗力却远不如西北诸路的土生土长的蕃军,尤其在骑兵、骑射等方面,因此使用堡寨战术也是北宋无法收复失地这个尴尬事实的无奈之举。   这也是宋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新建黑旗军,宁可招募蕃人的主要原因。   李三坚早已看出了此处关键。   久而久之之后,夏军只要看见与其对阵军队的旗号为禁军的,反倒是大喜过望,若是看见是宋蕃军旗号,说不定还会避而远之呢...   同时也是久而久之之后,宋西北禁军与夏军对阵之时,故意使用蕃军的旗号,而蕃军却用禁军的旗号,从而令夏军上当受骗...   经略堡寨不纯然是守势的军事行动,也可以是攻势的军事行动。因为筑城意味着占地。在自己的边界内筑城,固然是巩固边防的有力手段;而在对方的领土上筑城,则变成掠夺别人的土地、   堡寨战略为宋真宗朝范仲淹、沈括、王韶等人所推行的,且十分切合宋军的实际情况   堡寨之中,会驻扎一小支宋军。除此之外,蕃民还必须要定期操练,以提高战斗力,闲时为农,战时为兵。那么作为回报,在这个堡寨之中的蕃民可以免除大部分的赋税,并且修建堡垒的资金由官府提供。另外,为了激发蕃民守卫土地的热情,宋朝廷决定可以让蕃民拿着斩杀的敌军首级换取赏赐。在金钱的刺激之下,北宋边境地区的蕃民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有力地阻挡了西夏的进攻。   随着西北边境安定,朝廷决定开始步步蚕食西夏的土地,在西夏境内修堡寨,恨不得修到夏国都兴庆府去...由于堡寨修筑速度非常的快,很快一系列堡寨的规模甚至到了城的地步。除了满足自己蕃民的生产生活需要,甚至还建有军需仓库。每个堡寨驻扎小规模的骑兵部队。这些堡寨除了防御,还有探查和袭扰敌军的作用。   堡寨战略一经推出,便取得奇效,筑城、寨于敌境,宋便居于主动之地位,步步蚕食西夏的土地,夏军便落在了下风,居于被动之地位,   西夏恨得是牙痒痒的,却又是无可奈何,只好与宋反复争夺、摧毁这些修在眼皮子底下的城池、堡寨,但夏军这边集兵损兵折将,花费大量时间攻取、摧毁几个城池、堡寨,那边宋又修起了许多的城池、堡寨...   堡寨战略唯一的缺点或者说弱点就是修建堡寨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且耗时较长,宋、夏之间长达数十年的战争也因此耗损了巨量的国力。   目前秦州有堡寨一百余座,近两百座的样子,其中永宁寨、圆川寨为较大的堡寨。   宋政和七年十一月又是个大雪纷飞的天气,雨雪连绵不断的,使得道路异常的泥泞难行。   不过恶劣的天气并未影响到永宁寨蕃民过节的心情。   今日为“牛王会”,为蕃人的一个较为盛大节日,相传此日为牛王诞辰日,因此永宁寨的蕃民于此日去牛王庙烧香、点蜡、烧纸钱,并宰羊杀鸡的,祈求牛王菩萨保佑平安。   今日除了是“牛王会”之外,还有就是永宁寨的军主阿厮铎的大喜之日,年已五十余岁的阿厮铎又纳了一房年仅十五岁的小妾...   阿厮铎在寨内自己的居所,早已将一切喜庆之物准备妥当,同时来自各寨的宾客已经到来,宾客盈门的,自己与新纳小妾也已换上了喜服,一切准备就绪,只差一名贵客,可左等右等的,就是不见踪影,且没有任何消息。   “这大冷天的,我说阿厮铎军主啊。”一名来自永固寨的寨主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于是一边伸手烤着火炉一边问向阿厮铎道:“那人到底会不会来啊?”   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美酒果蔬等等,是无比诱人,且早已过了饭点了,诸宾客早已饿的是前胸贴后背的,是饥渴难耐,天气还这么冷,众宾客恨不得早些大快朵颐。   可此名贵客身份极是不一般的,若是他亲身前来,将会令阿厮铎蓬荜生辉,是不胜荣幸的。   因此此名贵客不到,众人皆是不敢动筷子,且喜事也无法举行。   “应...应该会来吧?” 阿厮铎看了眼屋外的漫天飞雪后吩咐手下奴仆道:“快快关上房门,这鬼天气,太冷了。”   “我说诸位贵客,那人前几日就使人传消息的,说老夫大喜之日,他定会登门贺喜的。” 阿厮铎随后对诸宾客说道。   “哎,人家是何身份?他说来就来了?若是有事耽搁了呢?你个老不羞的又不是娶妻,而是纳妾,这点小事,人家也许不会来了呢。”一名来自安远寨,满脸络腮胡子的寨主不满的埋怨道。   “哈哈,就是,就是。”一名来自郭马寨的寨主闻言大笑道:“这大冷天,又是雨雪交加的,道路泥泞难行,人家怕是不会来了吧。”   “正是,正是,那些个高官可是金贵着呢,天气如此恶劣,他们早就缩在暖房之中,搂着娇妻美妾,饮酒作乐了,他又怎会冒雪前来?”   “谁说不是啊,你阿厮铎不过是个小小的寨主,怎么能够请得动那人的大驾啊?”   众宾客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阿厮铎沉默不语,只管低头喝着闷酒。   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若那人真的无法前来,那么阿厮铎的脸就丢大发了。   “老爷,吉时已到。”良久之后,一名老仆走到阿厮铎面低声说道。   “吉时已到?要不再等等?” 阿厮铎仿佛是在问老仆,又似在自言自语道。   “老爷,误了时辰,就不吉利了。”老仆答道。   “嗯...”阿厮铎点点头,站起身来,正打算宣布筵席开始,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蹄声阵阵,是越来越近,就似乎是来了千军万马一般。   难道是那人到了?屋内众人见状心中一起暗道,一定是了,否则在这个地界可无人敢摆出这么大的排场。   阿厮铎是又惊又喜,慌忙走到门口,打算出门恭迎。   “本官来晚了。” 阿厮铎刚刚走到门口之时,一人便推门而入,狂风夹杂着雨雪便灌进了屋中。   “这直娘贼的鬼天气。”来人一边拍打着落在身上的雪花,一边对阿厮铎笑道:“临行之前,李某遇到件麻烦事情,因而耽搁了,阿厮铎军主,不会见怪吧?”   来人正是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   风雪之中赶路,不禁令李三坚身上崭新的官袍落满了雨雪与污泥,人也是显得有些疲惫。   秦州有近两百座堡寨,各堡寨皆在李三坚的管辖之下,对于这些蕃人居多的堡寨,李三坚采取的策略就是能够笼络就笼络,因此今日阿厮铎纳妾,按说这种屁大的事情,李三坚可不理会,但李三坚仍是亲自前来贺喜。   李三坚自就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秦州知州以来,施行了许多新政,而各蕃各部族,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有阳奉阴违的,也有明里对着干的,而永宁寨军主阿厮铎一直以来是支持李三坚,阿厮铎甚至将其子纳入黑旗军军中为质,对于如此之人,李三坚就必须要笼络了,还要多加笼络的。   “我...”阿厮铎见到此情此景,见到李三坚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顿时感激得几乎无法发声了,哽咽的对李三坚说道:“李经略相公日理万机,杂事多如牛毛,可你仍是...仍是亲自前来,老夫感激不尽啊,怎敢怪罪啊?其实你实在是来不了,可使人前来报信便是,何必亲自前来啊?”   “呵呵,阿厮铎军主大喜之日,李某怎能不来?”李三坚闻言笑道:“阿厮铎军主办喜事,本官当然有贺礼奉上,本官已请得诏令,朝廷补阿厮铎军主为州刺史。”   他娘的,老家伙艳福还不浅,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的新娘子后,心中是暗暗不齿。 第一百四十五章 圆川寨   宋秦凤路秦州圆川寨   圆川寨也是为了抵御西夏侵袭,由宋官府出资修建的边地堡寨。圆川寨山环水绕的,地势较为险要,东西长约百余丈,南北宽约五六十丈,高低落差约二十余丈。堡寨三面环水,风光旖旎,城墙临水而立。二三层楼高的民居鳞次栉比,更有塔楼林立,这些塔楼有堡门、角楼、碉楼、插花楼等等。   寨墙高约两丈余,三条入寨的道路是由青石板铺成,逐级而上的台阶仅能容一人或三人并排行走。   圆川寨寨内房屋大多用石块垒成,寨墙之上的墙头凸凹不平,墙垛之中还有射击孔,用以发射箭矢,寨门框,门顶板,门槛都是用人工斧凿的条石砌成,较为规整,上面还有一些花纹。   寨墙之上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圆川寨的寨兵,拿着兵刃、举着火把来来回回的巡视。   为防止敌袭,圆川寨的防备不可谓不严密。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月亮在云层之中忽隐忽现的,圆川寨附近是一片寂静,静悄悄的,只有一些虫子的叫声,偶尔还能听到圆川寨寨墙之中寨兵的谈笑之声。   圆川寨之下有片茂密的树林,远远看去,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走得非常近了,才能发现树林之中埋伏着许多朦朦胧胧的身影。   “怎样?是否探听清楚了?”宋秦凤路黑旗军副帅,正将姚舆安抚好战马之后,低声问下丹木道。   “都探查清楚了。”丹木低声答道:“朗嘠老贼将朱都监等人都押在了寨内了。”   “难道他们真的想造反吗?”姚舆闻言沉吟道:“朗嘠等人是否在寨内?”   “都在,小的亲眼看到他人了。”丹木答道。   姚舆闻言点了点头,拿起千里眼又细细的观察寨墙之上来回巡视的寨兵。   “姚军主,还考虑个鸟啊?三郎命我等擒斩那厮,俺老许这就领人冲杀进去如何?”许彪挺了挺手中的凤头斧后问道。   “你慌什么?”姚舆瞪了许彪一眼后说道:“我黑旗军建军不易,这两年间也没有真正上阵厮杀,这战场经验嘛...取下此寨不难,但过于莽撞,折损了人马,就得不偿失了。”   “哎,姚军主,你怎么变得如此的婆婆妈妈的?和三郎一样的...上阵厮杀,哪里有不死人的啊?”许彪闻言嘀咕道。   “住口,休得胡言乱语。”姚舆低声呵斥了许彪一句后,就转头问下燕四、戴宗道:“你斥候营探查的情况如何?”   燕四闻言与戴宗对视两一眼后答道:“圆川寨西、南、东面环水,北靠大山。入寨的路共有三条,位于西、南、东寨门之前,其中南部寨门之前的道路最为宽敞平坦,可容骑兵进出,因此南寨门防守是最为严密的,同时每个寨门之前都有一条小溪,小溪水不深最深处仅及膝盖,可蹚水而过,不过若是大队人马蹚过溪水的话,必然会引起寨兵的警觉。”   “寨后的山路末将也探查清楚了。”斥候营副指挥使戴宗补充道:“只一条崎岖小道通往后山,路口处埋伏几个人,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甚好!”燕四、戴宗说完之后,姚舆满意的低声赞了一句,心中便有了计较,于是问下戴宗道:“你可否提前潜入小道路口处埋伏?堵住他们的后路?需要多少人马?”   “只十人足矣!”戴宗闻言微微一笑道:“只要携带足够多的弓弩,哦,还有爷雷,末将有把握让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二年时光,黑旗军每一个将士均学会了使用了爷雷,同时黑旗军的军器监也制出了大量的爷雷,并且威力是越来越大。   “甚好!”姚舆点头道:“你就领人去罢,戴指挥,本将只需你堵住半个时辰即可,半个时辰之内,本将必然领兵杀到。”   “末将遵令!”戴宗接令后,就挑选了十名身手敏捷的斥候,携带弓弩、爷雷,均是着黑衣,脸上用黑布遮面,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的潜往圆川寨在后。   “众将听令!”姚舆随后低声下令道:“命长兵营西面佯攻,摧锋营东面佯攻,佯攻之时,只需虚张声势即可,不可与敌接战,待骑军杀入之时,才许杀入寨内。神机营、射日营待长兵营、摧锋营佯攻之时,命你们二营攻取南门,打开寨门之后,本将亲率骠骑营突入寨内。都下去准备吧,半个时辰之后,以火箭为号,各部一起发起攻击。”   “末将遵令!”崔虎臣、骨勒海、罗布瑞、闽武炎、拓拔魁、姜屠等将一起低声接令道。   许彪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最后垂头丧气的下去准备了。   许彪本打算率部冲进寨内,大砍大杀一番,可临了却只捞到个佯攻...   “发号令!”半个时辰之后,姚舆估计戴宗等人已潜至后山,同时各部已做好了准备,于是命人下达了攻击的将令。   姚舆随后翻身上马,提长枪在手,千余骠骑营的骑兵也是翻身上马,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一名传令兵接令后,取下背上的弓箭,将羽箭点燃后,搭在了弓箭之上,随后拉了个满月,右手一松,点燃的羽箭便飞向了半空。   一枚火箭冉冉升起,就如流星划过了天际,显得异常的耀眼、醒目。   “前进,一箭之地止!”佯攻的长兵营、摧锋军见将令已下,于是点燃了无数火把,手持各种兵刃蹚过了小溪。   大队人马举着火把、兵刃蹚过小溪,顿时水花四溅,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什么人?”   “何人深夜至此?所为何来?”   长兵营、摧锋营蹚过小溪的动静,顿时惊动了守寨的寨兵,于是纷纷抱着各种兵刃,拥到了寨墙之上,大声喝问道。   “大宋天兵到此,快快打开寨门,迎我等入寨!”许彪嗓门大,于是单手将凤头斧杵在地上,大声说道。   “宋军?”众寨兵闻言均是相顾失色,纷纷交头接耳的,不敢回话。   他们的土司老爷早已下了严令,不许放一名宋军入寨,因此他们哪里敢接话?哪里敢打开寨门?   “呔,直娘的泼才,大宋天兵自此,尔等竟敢抗拒?”许彪见半响无人答话,于是大怒道。   “天太黑了,看不清楚你们为哪路兵马啊,若是戎兵,小将可担待不起,你们先回去吧,待天亮再入寨不迟。”一名寨将欲使缓兵之计,于是大声呼道。   “哈哈,狗贼、反贼,你这话该剜口割舌,俺家大帅早就看出了尔等有谋反之意了,今日天兵至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许彪大笑数声,挥手下令道:“给俺杀过去!”   “杀!杀!杀!”   长兵营诸将士接令后,双手紧握手中长枪,用力往前一指,随后迈步向前,每向前一步,便大喊一声“杀”。   刀枪如林,雪亮的枪尖在火把的火光之中,闪耀出一阵又一阵的瘆人的光芒。   一排排雪亮的长枪,一排排剽悍甲士持枪而进,声势甚为猛恶惊人,将圆川寨众寨兵惊得四处乱跑,又是敲锣的,又是打鼓的,慌忙召集人手准备死守圆川寨。   “击鼓,鸣号!” 圆川寨西面寨门之前,摧锋营营指挥使罗布瑞将青铜面甲合上后,一手高举铁盾,一手高举一柄锋利的短剑大声下令道。   “嗵...嗵...嗵...”   “呜...呜...呜...”   数十面大鼓同时擂响,数十个号角同时吹响,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在深夜之中显得异常的刺耳。   “杀!杀!杀!”   黑旗军的阵势将圆川寨众寨兵惊得个个面如土色的,拿着各种兵刃,将各种守城器械推上了寨墙,打算防守圆川寨。   可令人奇怪的事,黑旗军两营人马均是推进到距寨墙一箭之地,便停住了脚步,只是鼓号齐鸣,摇旗或挥舞着兵刃高声呐喊,并未攻寨,如此令众寨兵是大感疑惑不解。   ........................   “射!”   在圆川寨东、西两面闹得惊天动地时,射日营营指挥使冯湛,副指挥使拓拔魁早已率人潜行至南面寨门之下,此时防守南面寨墙的寨兵有许多都被吸引到东面和西面去了,且防守南面寨墙的寨兵注意力也均是在东、西两面。   冯湛说罢,当先扣动神臂弓的弩机,一支羽箭飞出,闪电般的直扑正站在寨墙之上东张西望的一名寨兵的咽喉而去。   射日营诸将士也是张弩齐射,一支支利箭如狂风暴雨般的射向寨兵。   神臂弓,以檿为身,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射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   神臂弓其实是弩的一种,射力是异常的强劲,当真是中者立毙。   圆川寨的寨墙只两丈许,而射日营又是抵近张弩齐射,因此一支支的利箭飞上了寨墙,顷刻间,就将百余名防守的寨兵射下了寨墙。   百余寨兵或掉落在墙外,或栽入了寨内,或发出凄厉的惨叫,或一声不发的就此死去。   鲜血顷刻间就染红了寨墙。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多事之秋   所谓神臂弓其实是种弩,上弦需脚手并用,用全身力气上弦,射力强劲,三百步开外能穿透重铠,最佳射程就是在二百步上下。   神臂弓弩臂下方有个与弩臂等长的木柄,木柄尽头有个铁质脚环,弩臂两侧各有一个小铁钩,小铁钩附在两道滑轮之上,滑轮尽头上是卡住弓弦的机关,下有板机。   上弦之时,将神臂弓朝下直立,脚踩在脚环上,双手用尽全力将弓弦往上拉,费劲,将弓弦钩在小铁钩上后,握住木柄两侧把手,将弓弦拉到弩臂尽头卡在了机关上。   因此神臂弓的弱点便是射速慢,且对射手体格、力道等要求较为严格,整个射日营也仅有百余神臂弓射手。   黑旗军射日营、神机营奉命夜袭圆川寨南部寨门,百余神臂弓射手一轮齐射,便将数十名寨兵自寨墙之上射了下来。   “弓弩手继续放箭,其余等人冲上去!”崔虎臣拔出腰刀,大吼一声,便爬上了已架在寨墙之上的云梯,率先向寨墙之上爬去。   冯湛领着数百名弓弩手,不断的向寨墙之上放箭,以掩护崔虎臣等人登墙。   此刻寨兵也拿起各种兵刃开始反击,圆川寨的弓弩手也是纷纷弯弓搭箭,自寨墙之后站起身来,不断的向射日营、神机营发射羽箭,滚木擂石也是自寨墙之上滚落。   不少正在爬墙的神机营将士或中箭,或中石,大声惨叫着跌落云梯。   “压制住他们,主要压制敌弓弩手!”冯湛见状,急得大喊大叫,大声下令道。   “遵命!”射日营众将士大声接令后,就拼命端起弓弩向墙头发射羽箭,以箭雨压制对方弓弩手等,掩护崔虎臣等人攻上寨墙。   射日营发射的羽箭密集如雨,将寨兵压制得根本抬不起头来,不过也是有人欲起身反击,却被弓弩射倒在地。   “嗤...”的一声轻响,射日营队将刘宗毅端起一副类似于神臂弓的弓弩,一箭将一名探头的寨兵射倒在了寨墙之内。   刘宗毅一连发了三箭,箭箭不落空,且发箭速度极快,约为神臂弓的两倍。   “刘队将,你手中的是何弓弩啊?”于是射日营有人惊异的问道。   “还无名字呢。”刘宗毅一边扳动手中弓弩之上的一个木轮,将一支羽箭迅速上弦,一边答道。   刘宗毅手中的新式弓弩确实还没有名字,是汤顺等军器监之人在这两年间,据神臂弓改进的一种新式弩。   神臂弓上弦需全身用力,手脚并用,操作起来很麻烦,因而上一次弦要异常的耗时、耗力,而这种弩不需用脚,只需双臂即可上弦,因此这种弩相比神臂弓,射力、射距差别不大,但上弦速度却是神臂弓的两倍有余。   其上的木轮,其实是个绞盘,且分为三个层次,层次越高射距越远,层次越低,射距越近,但射速肯定会越快,上弦速度也越快,这样一来,战场之上,就可根据距离而使用不同的层次,随机应变。   在强大的弓弩掩护之下,黑旗军在崔虎臣的统领之下,很快就占据了寨门,并将寨门打开。   “杀!”   姚舆见寨门已被打开,于是高举手中的长枪,下达了骠骑营出击的将令。   姚舆随后挺枪跃马,一马当先冲入了圆川寨之内。   “杀!杀!杀!”   千余骑兵高举手中雪亮的,跟随着姚舆冲了进去。   深夜之中,刹那间响起一阵又一阵如雷的马蹄之声,千余精锐铁骑像一股黑色旋风般的,钻出了树林,从沉沉的夜色之中显现了出来,月光照在铁甲之上,发出一阵又一阵黑色的光芒,高高举起的雪亮长柄战刀在月光之中如天边的明月,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胆寒的光芒。   “杀进去!”黑旗军骠骑军已攻入了寨中,佯攻的长兵营、摧锋营也就冲杀上去,攻破了寨门,许彪一刀劈死了一名寨兵后大声吼道。   鲜血喷了许彪一声,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   “杀!杀!杀!”   “万胜!万胜!万胜!”   “生擒朗嘎,别让他跑了!”   无数黑旗军人马自三面,催马攻入了圆川寨,如一股股黑色洪流般的,奔腾在圆川寨之中的各个角落。   圆川寨中顿时火光冲天,无数人影在火光之中东奔西跑。   圆川寨之中同时也响起了一阵又一阵惨叫声、呼喊声、嚎哭声、怒骂声,此起彼伏的,混乱不堪。   黑旗军冲进寨子是大肆砍杀,对于反贼,还客气什么?因此黑旗军下手是毫不容情。   圆川寨之中霎那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人头如烂西瓜般的满地乱滚。   圆川寨之中的众人心中都已明白了,到了此时,已经没人可以幸免,于是悍勇的圆川寨之人向黑旗军发起了亡命反击,双方厮杀在了一起,杀声震天,喊杀声刺破了黑色的苍穹。   .....................   秦州永宁寨   “李经略相公,小的再敬你一杯酒,小人再次对经略相公感激不尽。”永宁寨军主阿厮铎端起一杯酒走到李三坚面前是恭恭敬敬的说道。   州刺史,在宋朝廷,也就是个称号,是个闲职,并无任何实权,但对于阿厮铎来说,却是件天大的好事。   州刺史为大宋皇帝敕封的,这就表明了宋朝廷认可了阿厮铎,认可阿厮铎为永宁寨附近的部族首领。   要知道永宁寨及其附近可是有不少部族,每个部族之内还有着不少家族的,这些人明争暗斗的,谁也不服谁,因此阿厮铎得到宋朝廷敕封之后,便是名正言顺了,阿厮铎心中又岂能不欣喜若狂?   因此宴席之间,各寨寨主纷纷恭喜阿厮铎双喜临门,当然他们当中有真心诚意的,也有虚情假意的,有替阿厮铎欢喜的,也有嫉妒的,是各种心态都有。   李三坚身为秦凤路一路之长吏,能够屈尊降贵的前来永宁寨,就已经令阿厮铎受宠若惊了,李三坚又带来了这么一个好消息,还是李三坚亲自为阿厮铎奏请的,因此阿厮铎更是感激涕零,在宴席间,是频繁向李三坚敬酒,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   李三坚也是来者不拒,杯至酒干,于是乎宴席间,觥筹交错的,是宾主尽欢。   席间还有许多舞女轻歌曼舞,好一片热闹、喜庆的场景。   “阿...阿厮铎军主...呃...现在该称阿厮铎刺史了...”李三坚又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后,似乎是喝得舌头有些大了,对阿厮铎笑道:“本官两年前赴任秦州之时,宣布了一些新政,秦州如此多的部族,只你永宁寨赞同并支持本官,本官心中且有数呢。今日之事,就当做本官回报你吧,非但如此,本官还打算在你永宁寨建个博易场呢,本官还带了许多农具、水车、稻种等物前来,以助你永宁寨。”   “哎,哎,李相公啊,这叫小人如何报答你啊?小人及我族之人是无以为报啊。”阿厮铎闻言顿时一颗心几乎要蹦出了胸腔,欢喜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在场的阿厮铎族人们亦是大喜过望,均是感激的看着李三坚。   若州刺史只是个名,那么李三坚此举对于永宁寨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利了。   博易场的好处就不必多说了,而李三坚还打算发展永宁寨的农业,如此阿厮铎及其族人们今后得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将会是越来越好,势力也将会越来越大。   阿厮铎感激得真恨不得将新纳的美妾送给李三坚,或者让李三坚搏个头彩...   恩人大于天,女子如衣衫,李三坚能够收她,那是她的福分,阿厮铎心中暗道,至于美貌女子,今后只要有权有势了,哪里又寻不到呢?   “阿厮铎刺史,你不必如此。”李三坚闻言摇头轻笑道:“此乃陛下之恩,乃朝廷之恩,你要报答,当报答朝廷,报答陛下罢。”   “相公所言甚是。”阿厮铎闻言点头道:“我与我族之人,世世代代皆为大宋之臣,今天我阿厮铎立下此誓,若违此誓,当受千刀而死。”   “李某盼你今后勿忘今日之言。”李三坚点头道。   正在此时,一身黑色铁甲的山魁挎着一柄三尺长刀,走到李三坚身旁耳语了几句。   “让他们进来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须臾,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数员黑旗军大将顶盔挂甲,大踏步的走进了屋内。   这数员大将身上均是沾满了污泥及血污。   “军帅,反贼朗嘎,已服诛,末将缴令。”姚舆走进屋内之后,便将一个首级扔在了地上后,躬身对着李三坚施礼道。   还保持着死前恐怖神情的头颅之上沾满了污泥与血污,显得是更加的狰狞恐怖,骨碌碌的滚到了李三坚等人的面前,将阿厮铎吓了一跳,也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人如何死了?”李三坚看着姚舆诧异的问道。   “禀军帅。”姚舆拱手答道:“乱军之中,被乱箭射死的。”   “哦,死就死了罢,正应了那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李三坚说罢,转头看了看席间的诸部族首领。   李三坚目光投向哪里,哪里便是一片寂静,诸部族首领均是噤若寒蝉,脸露惊惧之色。   .....................   李三坚、姚舆等人走出屋外之时,只见远处忽现数股烟柱,灰褐色烟柱不住的盘旋上升,同时风云突变,顷刻间,天空便是阴云密布。   李三坚与姚舆相顾失色。   “多事之秋已经来临。”姚舆叹道。   “安逸的日子已经过去。”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秋伟业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嗵...嗵...嗵...”   “呜...呜...呜...”   宋沿边六路,永兴路、鄜廷路、环庆路、秦凤路、泾原路、熙河路的广袤土地之上,一队队宋军骑军、步军,一队队宋禁军、厢兵、蕃兵、土兵、弓手,数十万大军在震天的鼓号声中,在遮天蔽日的旌旗之中,向着夏永和砦、割沓城、呜沙会等地杀去。   宋政和四年,官居在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的童贯,领宋沿边六路边事,节制宋西北诸路兵马,并以种师道、刘仲武、刘法、折可求等人为将,用兵西北,攻打西夏,主要就是攻打夏横山一带。   横山即古桥山,为横山主峰,海拔千余尺,与宁条梁之草梁山相连,直接诸山,横亘千余里。乔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横山之地,对于宋夏来说,均是极为重要,夏赖以为生,宋谓之为夏之右臂。   就其原因,主要有四,其一便是横山宜农宜牧,不仅出产良马,还是西夏主要粮食产地之一;其二就是出产盐铁,盐铁之利,自不必多说;其三就是横山羌兵,勇悍善战,为夏诸军之冠;其四就是地形险要,易守难攻。   夏据横山之地,不断兴修堡寨,并以逸待劳,蓄甲治兵,居高临下,出邀宋军,兴兵寇边,使得宋沿边诸路片刻不得安宁。   因此宋军欲击败夏军,甚至攻灭夏或令夏俯首称臣,必先取横山之地,斩西夏右臂,断其经脉。   因此宋太尉童贯领宋沿边六路边事,自政和四年始,至宣和元年,童贯统兵攻,以攻打横山为主,傍取河湟为辅,或进筑堡寨,或邀击夏军,欲先斩夏之右臂,再斩夏之左臂,一个失去双臂之人,就是待宰羔羊了...   横山之地对夏如此重要,直接关系到了夏之国运,夏岂能不拼尽全力,与宋争夺?于是乎一场大战整整打了五、六年,直至宣和元年,童贯领兵,以种师道、刘仲武、刘法、折可求等人为将,兵出萧关,终于攻陷了夏永和砦、割沓城、呜沙会、仁多泉城、藏底河等地,也就基本上取下了横山之地。   其中宋大将刘法攻取仁多泉城,下令屠城,斩首数千级,大将种师道攻取藏底河,斩首七千余,夏军大败。   自此,宋夏之争,宋占据了绝对优势,处于绝对有利的态势,只不过损兵折将、师老兵疲,也是不堪再战了。   此战过后,童贯童太尉名声大噪,威望如日中天,世人交口称赞,宋帝赵佶大喜,大赦天下,对童贯等人封赏异常丰厚。   ........................   宋宣和元年,平夏城   “嗵...嗵...嗵...”   “泾国公、领枢密院事、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升帐!”   平夏城之内,一通点将鼓之后,胜捷军的正将张师正挎刀立于童贯中军大帐之前,大声唱道。   平夏城中是有衙门,有房屋的,一些大点的房屋,可容数百人,可童贯偏偏在城中立了数个大帐,按他的说法就是入乡随俗,到了草原,当然就仿效游草原牧民,以帐篷为处置各种事务之地。   童贯大帐两侧,数百精锐胜捷军伺立,个个身强力壮、衣甲鲜明,长枪如林、刀枪胜雪。   胜捷军有万余人,为童贯精选的亲兵,皆为身材魁梧、武艺超绝之人,当然大宋最为精良的兵器,也紧着胜捷军挑选,胜捷军由张师正统领。   其实张师正统兵能力一般,平平无奇的,但胜在忠心,对童贯忠心耿耿的,因此童贯的这支精锐亲军就由张师正统领。   亲兵又名“私卒”或“扈从”,是随从护卫,直接保护将帅或官员的安全,一般都是人物魁梧、武骑超绝者之人。   为防止武臣专权,在宋仁宗皇帝之前,是不允许武将或官员置亲兵的。仁宗皇帝之后,由于战事的需要,朝廷才允许边关武臣或官员置亲兵,但对亲兵的数量均是有着严格限制的,并且亲兵之资是有朝廷出的,赏罚也是由朝廷,不允许将亲兵视作“私兵”。   宋神宗皇帝继位后,为振兴兵事,于是奋然改制,才取消了将领或官员亲兵数量的限制。宋帝赵佶承父兄之志,边关将领或官员亲兵数量就滚雪球般的越滚越大。   童贯拥上万精锐胜捷军,亲兵数量极为庞大,而养兵是要花钱的,不过童贯贪墨钱财以充私室,因此这点小钱还是花得起的。   童大帅升帐,于是边关诸文武,武臣种师道、刘仲武、刘法、折可求等居右,文臣李三坚、任谅等居左,鱼贯进入了童贯的中军大帐。   “属下等参见泾国公!”众人进入大帐后,见童贯端坐帐中,于是一齐唱喏拜道。   童贯总领边事,李三坚当然就为其僚属了,因此心中哼了一声“死太监”,又哼一声“权阉”,不过表面之上并无任何异常,也是老老实实的施礼。   当年宋宫廷之内,李三坚与童贯争论兵事,童贯大骂李三坚“纸上谈兵”,除了这件事情之外,两人并无其他纠葛,也有任何仇怨,两人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李三坚南面为官,童贯西北统兵,两人之间毫无关系。   李三坚迁官为秦凤路这几年,李三坚倒也见识到了童贯统兵的本事,特别是领兵克复横山之地。   同时童贯能使西北一众悍将雌伏其下,除了宋帝赵佶给与的信任、权势之外,也不能否认他的本事。   李三坚也是如此,不得不雌伏其下,但心中却是异常的膈应。   “死太监”似乎是留意到了李三坚,于是撇了李三坚一眼后,挥了挥手说道:“战事甚紧,一切从简,就免了这些个俗礼罢。”   童贯今年已经六十有五了,已经年近古稀了,已经须发斑白了,可身子骨看起来还是较为结实,绣衫罩在金色铠甲之外,倒也显得异常的威风凛凛。   颚下十缕长须也是变得花白,如此令李三坚大为惊异。   难不成他当真是个假权阉不成?李三坚心中暗道,当时李三坚可是记得童贯的胡须是黑色的,不带一丝白须的,可如今居然变色了,变得斑白了,与头发一致,如此令李三坚是大感困惑。   “属下等谢泾国公!”众人施礼毕,分左右站立。   “诸君!”童贯看了众人一眼,又喝了口香茶,清了清嗓子之后,开口说道:“西北大捷,吾皇甚喜,百姓欢呼,朝野振奋。诸君也是奋勇作战,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诸君辛苦了,本公在此多谢了。然此刻仍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时。”   “国公之意是...?”种师道闻言心中顿时有些不安,于是开口问道。   此时宋军刚刚取得对夏作战的胜利,虽然击败了夏军,攻取了横山大部,但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宋军的损失甚至还远超夏军,损兵折将,耗费钱粮、军械等等无数,可谓是场惨胜,这还没休整几日,难道朝廷或他童大国公又要用兵了?   此刻用兵可是要用在塞外的,与横山之战完全是两码事的,众人心中均是担忧的想到。   “本公之意乃是...”童贯又虎视了众人一眼后说道:“乘胜进击,出兵塞外,攻灭僭夏,创万世之伟业,立不世之功勋,遂吾皇之宏愿。”   到底是遂宋帝赵佶之愿,还是遂你童大国公之愿?众人闻言心中均是暗暗不齿道。   童贯目前被赵佶敕封为泾国公,那么国公之上是何爵位?那就是王,依次为亲王、嗣王、郡王。   童贯此处出兵若是真的攻灭了西夏,那么被赵佶敕封为郡王是跑不了了,甚至有可能更高。   如此一来,童贯将会自古到今,位居第三。   秦之权阉赵高官居中车府令,权倾一时,但也未被封王,自古到今,被封王的权宦只两人,一人为北魏权宦宗爱,一名就是唐之李辅国。   一名内侍能够被赐于王爵,想想都是件极度兴奋之事,童贯酒醉之时,也曾言道“吾此生得赐王爵足矣!”   因此童贯的心思不难猜到。   “不可!”西北名将刘法为一名忠直之人,经常性的顶撞上官,于是此时忍不住第一个开口反对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夏军虽然刚刚战败,但我大军亦损失不小,且夏军主力并非受损,夏军战力尚在,因此此时不可再行用兵,当修生养息,养精蓄锐,之后再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攻灭僭夏。”   “刘老将军惧战否?”童贯闻言顿时大怒,指着刘法大声喝道:“素闻你刘法为西北名将、悍将,可今日你也居然惧战?”   众人猜测不差,童贯就是想再立新功,从而一举得到王爵。   同时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童贯欲攻灭西夏之后,再挥师东进或北进,与金东西夹击,扑灭辽国。   西夏之事久拖不决,必然会耽搁童贯建立功勋、得到王爵之伟业...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意孤行   早在政和元年,童贯出使辽,将一人带回了宋,觐见宋帝赵佶。   此人姓马名植,原为燕云世家大族,在辽郁郁不得志,见到宋帝赵佶之后,便献上联金灭辽,克复燕云十六州之计,宋为之朝廷震动,据说不亚于三国孔明的“隆中对”。   初时,宋帝赵佶还不敢轻举妄动,较为谨慎,并告诫臣下及边将,不许轻启事端,不许随意生事等等,毕竟宋辽双方已有长达百年的“檀渊之盟”。直至政和七年,宋帝赵佶听闻金已攻过了辽河以西,辽灭亡只在旦夕之间,于是赵佶、蔡京、童贯等人便起了心思,便开始着急起来,赵佶也是频繁遣使通过海路前往北方,欲联金灭辽,克复燕云十六州。   宋金盟约在即,宋军即将挥师北上,因而此时解决西夏之事便迫在眉睫了,此次童贯领军出兵目的就是一劳永逸的解决西夏之事,要么攻灭西夏,令西夏俯首称臣,要么打残西夏,令西夏再无反抗之力,以便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已经是苟延残喘的辽,克复燕云十六州,以实现宋君臣上下几代人的梦想。   此次童贯议兵,打算挟横山大胜之威,出兵塞外,邀击西夏“残兵”,攻占西夏朔方,一举解决西夏之事,可军中数员大将,种师道、刘法等人,居然一致反对,如此不禁令童贯恼羞成怒,且心中是异常的焦急。   于是童贯指着刘法怒道:“君于京师时,亲受命于王所,自言必成功,今难之,何也?”   刘法闻言顿时为之语塞,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时之间,却是无言以对,半响未说出话来。   当年刘法面圣,宋帝赵佶问起西夏战事,刘法言之必胜,宋帝赵佶闻之当然是“龙心大悦” ...   可当年刘法只是说必然会击败夏军,但击败与攻灭是两码事,岂能同日而语?兔子急了还能咬人三口,更何况立国已达八十多年的西夏?此时你童贯童大国公仅凭数十万大军就想攻灭西夏?宋军此时还是疲惫之师,如此岂不是天方夜谭?宋与夏交战数十年,是互有胜败,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就凭一次胜仗就忘乎所以了?就想覆灭西夏?童贯或赵佶等人如此想法无异是痴人说梦!   同时童贯或赵佶等人此举必然会激起西夏全国上下同仇敌忾之心,必然会拼死与宋作战,到时候只怕是后果难料。   同时出兵朔方与横山之战是完全不用的,横山之战几乎都是山地作战,相对来说是有利于步军的,而宋军却是以步军为主的。而朔方之地却几乎是草原,是平地,是有利于骑军作战的,如此没有个万全之策,岂能轻易攻取?   刘法、种师道等人征战多年,岂能看不出此处关键?岂能看不出此时若是冒然出兵朔方,将会令宋军处于极为不利之态势?   独独他童大国公看不出来...   但此时童贯已经给刘法扣上了“欺君”的大帽子,刘法想开口反驳,已经是心怯了,已经不敢说话了。   欺君之罪,即可杀头、抄家、灭门。   此时童贯的中军大帐之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无一人说话。   童贯冷冷的看着诸人,也是没有说话。   “一蛇吞象,厥大何如?”良久之后,李三坚在愤懑难当之下,于是愤然开口道。   “李经略,你此言何意?”童贯闻言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李三坚喝问道:“何人为蛇?何人为象?”   “何人言出兵,何人便是蛇。”李三坚闻言微微冷笑着说道:“僭夏立国已达八十七年,谓之为象,不过分吧?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帐中诸将、官闻言顿时连连点头,种师道、刘法等人更是将赞许、感激的目光投向李三坚。   果然为状元郎出身,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简直说得太好了,一语便道破了天机。   只不过众人哪里知道,李三坚是移花接木,是引用或剽窃了他人之言...   刘法心中更是感激李三坚,当年刘法与李三坚还有点小过节,可此时李三坚居然开口为他解围,为他说话,刘法心中岂能不感激李三坚?   “好,好,你个直娘贼,居然说本公为蛇?”童贯闻言顿时气得破口大骂,随后感觉在大帐之中,在诸僚属面前有些失态,于是呼出口闷气后对李三坚说道:“看来你李经略也是反对出兵了?”   童贯与李三坚从前并无过多的瓜葛或恩怨,此次横山之战,李三坚并未亲自领军出战夏军,但李三坚在后方,在秦凤路全力筹划,筹集粮饷、军械等等,并运往前线,支援前线宋军,对此,童贯对李三坚还颇为欣赏的。   但此时李三坚居然当众羞辱童贯,如此不禁令童贯是恼羞成怒。   你个直娘贼居然找上门了?童贯此时心中暗暗思忖道,在京师之时,童贯也许不能拿李三坚怎样,童贯得圣宠,而李三坚为宋帝赵佶的潜邸之臣,赵佶对李三坚的恩宠是不下童贯的。   但此时是在西北,是在西北大军之中,你李三坚再有本事,可老夫弄死你,就跟捏死只蚂蚁一般,随便找个借口,便可以军法处死你个直娘贼,童贯心中暗暗谋划道。   “正是!”李三坚闻言答道:“诚如刘老将军所言,夏军虽败,但其主力未损,而我大军却是强弩之末,已为疲军之态,师老兵疲也!同时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是钱、粮、军械等等,打的是国力也!横山之战一打便是六年之久,我大军早已是钱尽粮绝,沿边诸路早已是不堪其负,我大宋也早已是不堪其负,童嗯...使相,我大宋各地百姓早已是困苦不堪,甚至已经到了鬻妻卖子之境地了,个别之处甚至还有易子而食之象了,童国公,如此还能继续打下去吗?我大宋也到了目前如此地步了,你难道不知吗?你还要继续打下去吗?汝居心何忍?”   民间称蔡京为“公相”,而戏谑的称童贯为“媪相”,李三坚嗯字发音发的较为模糊,与媪相像...   李三坚愤懑得几乎已达到了暴怒的地步了,也是抬起右手,指着童贯怒问道。   李三坚为秦凤路长吏数年,施行新政,好不容易积攒了些钱粮,可一场大战下来,早已是山穷水尽了,早已是民乏力竭、民力疲乏,秦凤路的百姓也是早已不堪其负了。   李三坚不想盘剥百姓,于是就左支右绌,方才勉强能够凑齐些粮饷、军械等等,支援横山之战,可此时童贯等人居然还要继续打下去,如此怎能不令李三坚是愤怒异常?   果然是大宋李青天,果然是名不虚传,种师道、刘法、任谅等人闻言均是心中暗叹。   种师道、刘法只是从军中方面分析,这仗不能继续打下去了,而李三坚却从整个大宋国力方面分析,从而反驳童贯。   李三坚说的一点都没错,大兴花石纲、大修延福宫和规模更大的艮岳,大宋朝廷上下大肆贪墨、大肆搜刮民财,增税加赋,贿赂公行,卖官鬻爵,是无恶不作,如此早已闹得整个天下是天怒人怨了,各地不堪其负的百姓早已是愤而举兵造反了,如此时的河北路宋江等人揭竿而起。特别是宋西北诸路的百姓,连年战乱,兵连祸结的,死伤无数不说,且生活艰难,民乏力竭、民力疲乏了。   此时宋再与西夏作战,无异是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既想灭辽,又想吞夏,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又是什么?   “下官赞同李经略所言。” 任谅也开口说道:“下官也是山穷水尽了,百姓口中也挖不出粮食了,下官这个都转运使也实在无法继续做下去了。”   “好,好,你...你们...”童贯见状顿时被气得脸色通红,指着李三坚、任谅、种师道、刘法等人说道:“尔等不愿意出兵,可却容不得尔等如此,本公此次可是奉旨出兵,尔等敢抗旨否?”   童贯无言以对,无法与李三坚辩驳,话说李三坚的口才,在整个大宋也无几人是他的对手,于是童贯只好抬出“圣瑜或圣旨”这个大帽子,谁要敢再反对,就是抗旨欺君,那么童贯便可当即拿下治罪。   反正童贯假冒圣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宋帝赵佶好大喜功的,因此童贯此言其实也不算是假冒圣旨的。   “你...圣旨在何处?拿出来给我等瞧瞧如何?”李三坚闻言气愤的问道。   “哈哈!”童贯闻言不怒反笑道:“你算是何方神圣?本公得陛下旨意,还需你李相公查验吗?”   “李经略...”刘法见双方剑拔弩张的,于是开口劝道:“你别说了,本将奉旨出兵便是。”   李三坚怒视童贯片刻后,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如此甚佳。”童贯闻言方才满意的点头道:“命刘法十日后出兵朔方,本公亲自领兵接应。任谅出言不逊,着即免其都转运使之职,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此前筹划粮饷,颇得其法,命其领军中转运使一职,为大军供给粮饷、军械等物。”   “李经略,你不会不奉命吧?”童贯随后嘿嘿一笑,问向李三坚道。   “下官遵命便是!”李三坚恨不得一拳头打死这个“死太监”...,可又无奈的接令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兵朔方   “西贼,辱我太甚!”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宋熙河军统帅刘法骑在一匹枣红色战马之上,看着站着旷野之中两万余宋军将士大声说道:“逆贼西戎雍熙二年称乱以来,今八十余年矣。荼毒生灵数百万余,蹂躏州县八千余里,所过之处,百姓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生...此其残忍惨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减者也!”   刘法今年已经年过古稀,须发已经全白,着一身乌锤甲,头上一顶凤翅兜鍪,长长的黑色盔缨飘于脑后,注视着两万余站在冷冽寒风之中的宋军将士,“沧浪”一声,自腰间拔出长刀,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人立了起来。   “廉颇八十,诸侯尚畏其勇!廉颇八十,尚为国征战!”刘法高举长刀过顶大声吼道:“某方六十余,何不如古人哉?刘某奉旨讨逆,定破西贼于塞外!儿郎们,随某讨逆,不破楼兰,誓不回!”   “吾等愿跟随刘老将军讨逆!”   “不破楼兰,誓不回!不破楼兰,誓不回!”   “吼!吼!吼!”   数万将士一起持戈怒吼,震耳欲聋的吼声直冲云霄,声震旷野。   宋宣和元年,在童贯数道严令之下,在童贯以圣旨相逼之下,刘法终于率熙河路两万余熙河军出征朔方,打算攻占朔方城之后,攻取夏都兴庆府,一举攻灭西夏。   两万余熙河军皆为百战之士,为大宋西军之中的精锐兵马,分别为宋振武军、定功军、神虎军、建威军等军,共十指,两万余人马,跟随两万余人马出征的便是十余万厢军、乡兵、民夫等,对外号称二十万人马。   大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为随军转运使,负责押运粮草、军械等辎重...当然民夫等等也由李三坚负责。   刘法为人刚烈正直,治军极严,其部曲皆甘愿为其死战。   “壮哉!刘老将军!”骑在“啸风”背上的李三坚也被现场气氛所渲染,于是大声赞道。   刘法闻言先是挥手令诸军开拔,随后催马缓缓走到李三坚身边后低声说道:“李经略,你奉命押运粮草、军械等物,老夫想说的是,此事你可暂缓行之,甚至...甚至...不来,老夫也绝不怪你,且只要老夫还活着,定会为你遮掩此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李三坚闻言异常诧异的看了看刘法,心中极力琢磨刘法这句话的意思,半响之后方才开口问道:“大军无粮,如何作战啊?老将军何出此言啊?”   “你李经略如此的耳聪目明,老夫之意,你当真是不明白吗?”刘法闻言怒气冲冲的对着李三坚说道。   都六十余岁了,为何还如此的脾气暴躁?就跟个火药桶,一点就燃...李三坚闻言看着刘法心中暗暗嘀咕道。   同时李三坚心中也是大为感动,但却是不以为然的。   赵佶、蔡京、童贯等人好大喜功,特别是童贯,取得横山之战胜利之后,便以为西夏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了,欲一鼓作气拿下朔方城,随后攻破西夏国都兴庆府。   好大喜功的童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被位列三公的皇恩冲昏了头脑,是头脑发热,不知轻重,破西夏国都兴庆府,令西夏全国上下在自己手中俯首称臣,从而一统虏境,那么他童大国公便是千古太监宦官当中的奇男子了...说不定此后便封王拜相,光宗耀祖,名利双收,是青史彪炳,他童贯之名便流芳万世了。   但童贯此举却是几乎将刘法等两万余宋军精锐置于死地。   刘法此战稍不留意,也许会战败,明眼之人是早已看出了,因此刘法不欲李三坚也跟着遭受此劫。   可此事怎么可能?李三坚懈于兵事,故意拖拖拉拉的,不将粮草押运至前线,这样当然可以避祸,可军中缺粮,军心必然会大乱,军心大乱必然会是大败而归,说不定还会全军覆没呢,如此李三坚必然会难逃其责,被童贯斩首示众,以正军法的。   只怕到时候刘法想遮掩此事,却是无能无力的。   就算刘法侥幸领军得胜,可军中一旦有何风吹草动,童贯必然会拿此事大做文章,从而置李三坚于死地。   对此,李三坚必须头脑清醒。   只是这大量的粮饷等等又从而而来?此时秦凤路官府早已是家徒四壁了,秦凤路百姓早已是一贫如洗了,十数万大军所需大量粮饷、军械等辎重又从哪里筹集?李三坚简直是快要愁死了。   除非是拼命搜刮百姓家中仅存的那些活命的钱粮、牲畜等等,或者自宋他路调拨。   搜刮百姓家中那些活命的钱粮、牲畜等等,其一说不定会激起民变的,而民变的后果是异常严重的;其二李三坚又居心何忍?因此此事是断不可为。   而从宋他路挑拨,其一路程遥远,远水是解不了近渴的,临时调拨根本是解决不了出征朔方的大军的急需的;其二就是临近沿边诸路的各路、各州府也是穷得叮当乱响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军需供给刘法大军及童贯大军?除非自开封府、江南等地调运。   童贯,我日你娘的十八代祖宗,此时李三坚心中大骂道,童贯之毒,可见一斑,让李三坚是左右为难,是骑虎难下也!   “哎,刘老将军。”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开口对刘法说道:“此事断不可行,李某总责此事,当不可有一丝懈怠,此事刘老将军就不必再说了。不过刘老将军,李某倒是有句话要说,不知刘老将军是否容李某一言?”   “李经略,你有话直言便是。”刘法点头道。   “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李三坚闻言缓缓的说道:“既然后果难料,不如提前做些准备,只要刘老将军全师而退,想必也无人能将你怎样。”   李三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既然知道此次出兵是凶多吉少,那么又何必与敌死拼?不如小心谨慎,到了朔方之后,随便与夏军打几下,甚至相持一段时间,然后引兵后退,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不求败敌,只求能够全师而退,便是上上大吉。   宋军当中吃败仗的将领还少了?大多数将领吃了败仗之后,基本上是安然无恙,最多不过降职或罢官免职,降职或罢官免职之后,说不定今后还会东山再起的,因此刘法能够全师而退,最多落个不奖不惩而已。   “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刘法闻言喃喃自语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刘老将军,就受此物。”李三坚随后取出一个小箱子递给刘法后说道。   “此为何物?”刘法随后取出箱中的一个长筒状物体后纳闷的问道。   “此物名为千里眼,也许能助老将军一臂之力。”李三坚说完指着千里眼,将用法告诉给了刘法。   刘法听完后,半信半疑拿起千里眼放在眼前看了片刻后,顿时大喜,连连大笑道:“什么也许?是肯定,此物真乃奇物也,如此奇物用在战场上,必有奇效啊!”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刘法随后看着李三坚,心中是大为惊讶,一个在刘法等人眼中的一个迂腐书生,可他居然嫩有如此道奇思妙想。   也许不是他李三坚想出来的,也许是他手下工匠所为,刘法随后转念想到。   ...........................   “奸贼,国贼,阉贼,老不死的害民贼...”李三坚快马加鞭回到秦州府中内室之后便破口大骂道。   “啊?官人,你这是...?”蔡樱雪见李三坚踏入内室之后便破口大骂、指桑骂槐的,于是一头雾水的问道。   “别打岔...”李三坚瞪了蔡樱雪一眼后,又是望空而骂。   蔡樱雪见状也不打扰李三坚,笑嘻嘻的看着李三坚,良久之后,方才哭笑不得的问道:“官人呃,到底何人惹了你了啊?”   李三坚畅快淋漓的大骂一通后,胸中愤懑之气减了不少,于是摇头道:“樱雪,近日我就将启程前往统安城了,你准备准备罢,准备随我前往。”   “我...奴家...不能随你去了...”蔡樱雪闻言顿时脸色通红,忸怩的低声说道。   “恩?这是为何?”李三坚异常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带上蔡樱雪,就是需要她的一身五一,从而护得自己周全,蔡樱雪当然也是清楚的,可她为何又不去了?李三坚大感疑惑不解。   李三坚再三追问之下,蔡樱雪就是不说,最后李三坚威逼动用家法,蔡樱雪方才怒道:“肚子里有了你的臭小小贼,如何能够随你出征嘛?”   啊?李三坚闻言顿时是又惊又喜,慌忙小心翼翼的扶着蔡樱雪坐在床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蔡樱雪的小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就是近些日子,奴家感到身体有些不适,于是就请了许夫人来府中替奴家把脉,结果...” 第一百五十章 出征   秦州经略安抚使宅邸   “官人,你喜欢吗?”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的四夫人蔡樱雪伏在李三坚怀里,红着脸腻声问道。   “喜欢,简直太喜欢了!”李三坚搂着蔡樱雪大声答道。   喜欢?你官人我简直要愁死了,李三坚言不由衷,口称欢喜,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李三坚六位夫人,而只携蔡樱雪前来边关赴任,除了怕引起赵佶的猜忌、朝廷的闲言碎语之外,就是想到蔡樱雪一身的武艺,可贴身护得李三坚周全,这也是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及妻蔡绒雪的意思。   可李三坚于边关为官期间,却管不住自己,几乎日日纠缠蔡樱雪,这下好了,蔡樱雪终于珠胎暗结了...   一名怀孕的女子如何能够随军出征?如何能够施展武艺?如何能够上阵厮杀?这还罢了,关键是李三坚出征在即,而符二娘等亲人均是远在东京开封府,那么秦州就只蔡樱雪一人了,这叫李三坚如何放心得下?   李三坚者一出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因此蔡樱雪万不能一人独自留在秦州,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官人,你不开心吗?”从前的蔡樱雪对李三坚是一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模样,动不动就与李三坚拳脚相加...可自从有了身子之后,却显得异常的温婉可人,此时腻在李三坚的怀里,恨不得将身子揉进李三坚的身体里去。   蔡樱雪见李三坚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于是将头埋在李三坚怀里低声说道:“其实...其实奴家可以的...奴家自幼习武,这点...”   “什么这点那点的?”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怒,呵斥蔡樱雪道:“难不成你还想随我出征不成?还想保护我?荒谬!大谬也!李某男子汉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托庇于女子裙下?”   “噗哧!”蔡樱雪闻言也不生气,反倒是笑出了声,伸出玉指点了点李三坚的额头后笑道:“知道啦,知道官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要不然也不会...官人,可奴家现在这幅模样,而你又出征在即,可如何是好啊?奴家可是没主意了啊...”   “这倒是个难题...”李三坚闻言沉吟道:“边关乃是个四战之地,是异常凶险,不能让你娘俩身处险地了,无论怎样,不能让我李某的儿子受到任何威胁。”   “啊?你怎么知道是儿子啊?”蔡樱雪闻言睁开一双美目看着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官人我已有一儿一女了,当然是知道的。”李三坚贼眉鼠眼的看着蔡樱雪身子笑道:“横看成岭侧成峰嘛...”   “呸,说着说着又没个正经了...”蔡樱雪不知诗词,可李三坚这句调戏之言可不是第一次说了,如何不知李三坚的意思?   堂堂大宋状元郎,一路之长吏,黑旗军之大帅,就是个色中饿鬼,说着说着就往歪处想了,蔡樱雪红着脸啐了李三坚一口后说道:“你就只关心你的儿子?”   “呵呵...”李三坚手抚蔡樱雪的小腹笑道:“哪能啊?没有他娘如何有他?边关险地,不可久留,不如我使人护送你娘俩回开封府吧,就是不知你这身子,能否经得住旅途的艰辛?”   内室之中,只夫妻二人,蔡樱雪也由得李三坚轻薄,身子一软又伏在李三坚怀里低声说道:“奴家自幼习武,不是那么娇贵的,奴家娘俩听凭官人安排就是,只不过...只不过...”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没有其他好办法了,蔡樱雪心中暗道。   “只不过什么?”李三坚闻言问道。   “只不过夫君你出征在即,将要上阵厮杀,奴家实在是...实在是担心啊,夫君,刀枪无眼,你要是...要是...有何事,奴家娘俩可如何是好,娘、妹妹她们又该如何是好啊?”蔡樱雪说着说着,眼泪已经落了下来,紧紧搂着李三坚哽咽的说道。   “平日里一副女汉子的模样,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婆婆妈妈的...”李三坚故意板起脸呵斥一句后,擦了擦蔡樱雪脸上的眼泪后安慰道:“无甚大碍的,你夫君我此次出征可是个‘运粮官’,运粮官懂吗?就是押运粮草至大军当中,又不是上阵厮杀的。再者说,若真有什么危险,你夫君的双腿难道是个摆设?不会溜之大吉吗?俺的‘啸风’可是天下少有的神驹呢,日行三千里,夜行八百里,一骑绝尘的,天下何人可以追得上?再再者说,你夫君我可非一介文弱书生呢,武艺可是天下无敌呢,当然我的亲亲美小娘子除外...在娘子面前,李某可不敢居第一。”   李三坚“吧嗒”一声在蔡樱雪脸上亲了一口。   李三坚其实是故作轻松,是在宽慰蔡樱雪的。   运粮之凶险可是不亚于上阵厮杀的,甚至是有过之无不及的。上阵厮杀若情势不对,还是有逃之夭夭的机会的,可运粮就不同了,运粮途中,贼军来袭,李三坚当然可以一骑绝尘的,可大军急需的粮草丢失,李三坚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只有拼死护粮,死战不退。   同时无论是契丹辽还是党项夏,与宋军作战之时,几乎都是采取,以其灵活机动的骑军,迂回包抄,袭扰宋军后路,截断粮道等等,对此,李三坚必须保持清醒,同时也做好了准备。   “噗哧!”蔡樱雪不知兵事,闻言才稍稍放心,笑着说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迎风三浪’?还天下无敌?真真的笑死奴家了...”   李三坚闻言板起脸正色道:“什么三脚猫?那是姚氏家传绝学好不?”   李三坚随后嬉皮笑脸的说道:“不过李某将这项绝学已然发展光大了,想必你们都领教了吧?”   “呸,登徒子!”蔡樱雪被李三坚捉弄得极为难受,随后忽然反客为主,将李三坚推倒在了绣床之上,并压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李三坚“大惊失色”的问道。   “你说呐?”蔡樱雪臻首一摆,如瀑布般的秀发便落在了粉脸一侧,红着脸,眼神妩媚迷离的看着李三坚反问道。   “啊?你这身子?行吗?”李三坚也就是过过干瘾而已,来真的还真怕她动了胎气。   “许夫人说...说...刚刚有了身子...只要小心,无大碍的...”蔡樱雪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   “哦,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小贼,现在你倒是装好人了?今日姑奶奶与你大战三百回合,非让你油尽灯枯不可,省得你在外面勾三搭四的,小贼,看招,有何本事就使出来吧!”   “...............”   “砰!哎哟!”   “夫人,小心动了胎气...”   ........................   “禀军帅!粮草已备齐,大军已集结完毕,末将请将令!”   秦州郊外,旌旗招展,三千余黑旗军将士持戈整整齐齐站在旷野之中,千余辆装满粮草、军械、被服、军衣等辎重的大小车辆也排得整整齐齐的,同时有五千余名民夫站在了车辆周围,一齐看着李三坚,等候着将令。   李三坚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费尽千辛万苦备齐的各种辎重,大手一挥下令道:“出发!”   “末将遵令!”姚舆躬身接令,翻身上马,纵马疾驰,一边疾驰一边大声下达出征的将令。   “庭举之命便是本官号令,违令者军法论处。”李三坚随后交代秦凤路经略司诸官吏道。   “下官等遵李相公之命。” 秦凤路经略司诸官吏一齐接令道。   “庭举,此处的事情就劳你费心了。”李三坚随后对费景阳说道。   “相公,在下怎敢不尽心竭力,为相公分忧?”费景阳话虽如此,但脸上却是一片愁苦,愁云惨雾的。   大军所需可不止这一批的,今后需源源不断的供应前线,供应大军,而这批辎重是李三坚、费景阳等人费尽心血才凑齐的,这其中绝大部分乃是李三坚向秦凤路等地富户、豪侠借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李三坚不愿意盘剥秦凤路等地的百姓了,因此只有向富户、豪侠借钱借粮。秦凤路等地富户、豪侠也是看在李三坚清名之上,才借给官府的。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李三坚虽是以官府名义借的,但这笔账还是得算在李三坚的头上,李三坚也因此背上了一大笔的债务,这些债务短期内是无法偿还的,在若干年之后,李三坚方才连本带利的一一偿还。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辛苦你了。”李三坚长叹了口气,拍了拍费景阳的肩膀后,翻身上马,追着大队人马而去。   “相公保重!”费景阳看着李三坚的背影,含泪躬身施礼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统安城之战(一)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军师西门伫献捷。   宋熙河军统帅刘法领二万余精锐熙河军及十余万厢军、乡兵、民夫经长时间的坚苦跋涉,终于赶到了统安城。   统安城原为夏的城池,名曰割牛城,后被宋军攻取,由宋帝赵佶亲自改名为统安城。   统安城与其说是个城池,不如说是个堡寨,最多算个较大一点的堡寨,城墙低矮,且宋、夏双方长期反复争夺统安城,在此处长期反复厮杀,早已令统安城残破不堪,城墙低矮且四处都是缺口,因此大军根本不可能在统安城城内驻扎,就连中军帅帐也无法驻扎在城内。   刘法只得领军至统安城西南二十里处,打算在此地安营扎寨,与统安城互成犄角之势。   统安城的对面便是朔方城,对面便是夏军,攻取朔方城,即可向西北攻打西凉府,或者又可以向东北直接攻打夏都兴庆府,或攻打兴庆府周围的州府,也就是说可以攻打夏腹地各州府,夏也将处于极为不利之地。   “天不助我也!”骑在枣红色战马之上的,满脸疲惫之色的刘法仰天长叹道。   刘法虽不服老,但毕竟已年过六旬,经长时间的艰苦行军,人早已是异常疲惫,都感觉坚持不住了,只想痛痛快快、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不但刘法如此,麾下诸军亦是如此,是异常的疲惫不堪,但如此情形之下,如何能容刘法等人歇息?   天公不做美,刘法领军赶到统安城之时,天气忽然变得异常恶劣,起了一阵大风,而在西夏境内起大风,几乎就意味着风沙。   此时漫天风沙几乎遮蔽住了阳光,霎那间,便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狂风怒吼,漫天风沙、沙石飞舞在苍穹,肆虐在这片土地之上,众人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熙河军之中的各种车辆均是陷在黄沙之中,军中民夫或抬或推或撬,拼命欲使这些车辆前行,当却是几乎没有半点作用。   “老将军,风沙太烈,无法前行啊!”此刻一名军中将领奔过来对刘法说道。   骑在马上到刘法被风吹得几乎直不起身,伏在马鞍之上,努力看了看四周后下令道:“令斥候四出,就地歇息,等候将令。”   刘法领军临行之前,李三坚送给了他数个千里眼,以助他观察敌情、地形等等,刘法得之如获至宝,命一名小校贴身保管,可在行军途中,这名小校居然不小心将装着千里眼的木箱掉落在了地上,将千里眼之上的镜片摔碎,而失去镜片的千里眼还不如一个烧火棍的,刘法随后大怒,当即斩了这名小校,但却是于事无补。   若此时有千里眼相助,情况就能好上许多的,刘法只寄希望于将要押运粮草、军械等辎重到来的李三坚再送他几个...   “遵命!”军中将领接令后,顶着着漫天的风沙就去传令去了。   大军接到将令之后,就停止了前进等脚步,卸车的卸车,打桩的打桩,警戒的警戒,等等等等,人喊马嘶的,一片忙碌的景象。   一般来说,立营需立五营,分别是左军大营、中军大营与右军大营,中军大营前后还需立前军大营与后军大营,以保护中军的安全,此五座营地被称作大三营与两小营。   营地之外还需掘沟及置拒马、鹿砦等等。   刘法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当然是深谙此道的。   除此之外,立营所选的位置也是极为重要的,重要得甚至能够关系到一场战役的胜败。   因此刘法下令之后,不顾疲惫,领着麾下一众主要将领,走上一处高地,努力观察周围的地势,并参照手中的地图,打算选址扎营。   此处地势是个山谷,中间是一片空地,可容数万大军扎营或作战,左右后三面环山,一条小河横贯东西。左右山丘不高,最高处约一二十丈,后面的山丘较高,数条崎岖的小路直通山下。   “何处扎营?”刘法观察良久后,环顾左右问道。   熙河大军是以步军为主的,而步军作战是要列成一定的阵势与敌作战的。在辽阔的平原之上作战,当然是骑兵占优的,但目前这个地势,三面环山,中间一片空地,不但适合安营扎寨,还非常适合步军布阵的,而夏军若是攻击,就只能从正面攻击了,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地处洼地,视野不好,无法纵览全局。   刘法为一员沙场老将,当然看出了此处的关键,因此有些犹豫不决的,相询麾下。   “老将军...”熙河军前军统制、悍将杨惟忠闻言说道:“居高临下,势如破竹,大军当驻于后山之上,如此既能观察敌情,又能居高临下,以雷霆之势,击破来犯之敌。”   杨惟忠原名为康炯,出生在西京路大同府,其祖康保裔原为一名宋将,兵败降辽,为了不波及家人,改名姓杨。后杨惟忠之父心念故国,离辽归宋,并将其子康炯改名为杨惟忠,意为靖国惟忠,洗祖先之耻。   杨惟忠武艺超群、弓马娴熟,归宋之后屡立战功,后积功被朝廷擢为左武大夫,莫州防御使,怀德军延边经略安抚使兼判怀德军,侍卫步军副都虞侯。   “杨统制...”刘法尚未开口,后军统制焦安节开口反驳道:“居高临下,势如破竹?汝不闻三国马谡之败乎?高地扎营,若贼军断我粮道,断我汲水之道,又当如何?只怕是未破敌,先乱了军心,就大事去矣。”   “马谡之败,某岂有不知?”杨惟忠闻言怒道:“马谡之败乃是其只会纸上谈兵,居高地,却不在山上寻找水源,不备水、备粮,以防不测,且司马懿领军前来,先乱了阵脚。三国黄忠,同样也是驻兵于定军山上,却做好了万全之备,夏侯渊领军围山,却被黄忠趁势而下,斩了夏侯渊的首级。”   “我大军才至此地,不如西贼熟悉此地地势,至后山扎营,中了埋伏,又当如何?且山中地形复杂,沟壑较多,行军尚且困难,我步军该如何布阵?又当如何作战?山谷之中,地势平坦,适合步军布下大阵,以迎来犯之敌。”焦安节问道。   “若是贼军正面与我大军对峙,却出奇兵袭我后路,又当如何?”杨惟忠反问道:“陈兵于山下,视线不佳,根本不知来犯之敌的方向,我大军被贼军前后夹击,必败无疑。”   “哈哈...”焦安节闻言大笑道:“军中斥候干什么的?陈兵于山下,于四周多布斥候便是,贼军有何动静,我军立刻便知,何来不知贼军动向之说?素闻杨统制为百战之将,难道如何用兵都不明白吗?”   “你...”杨惟忠气得怒视焦安节道:“将一切希望寄于斥候,只怕到时慌了手脚,调兵不急啊。”   “休要争吵了。”刘法被两人吵得头昏脑涨的,于是何止住了两人,转头问向右军统制刘仲武道:“子文兄,你觉得如何?”   “屯兵于山上乃是完全之策,若战局不利,可全身而退。”刘仲武闻言答道:“不过若欲攻取朔方城就不太可能了。”   刘仲武本已到了致仕的年龄,也打算会京面圣,然后就致仕还乡了,可因战事紧急,于是就展缓回京,继续领军,此次出兵朔方,刘仲武任右军都统制一职。   “嗯,子文兄之意是陈兵平地,与贼军决战?”刘法闻言沉吟道。   “你为主帅,一切由你决定。”刘仲武答道:“不过屯兵于山上实难如朝廷,如童国公所愿也。军帅,刘某以为陈兵于平地,与贼军决战,我军是处于地利之境的。唯一的弱点便是后山,左右之山丘低矮,一览无余的,而后山地势较高,树木繁多,便于隐藏行踪,因此可使一支精锐兵马守住后山险要之处,以防贼军偷袭大军后路。”   “然也!”刘法闻言点头赞许道:“如此就令全军于地势平坦之处安营扎寨,令各部多布斥候,探查贼军动向,并小心防备贼军偷袭。”   “末将遵令!”众将一起应道。   “焦安节!”刘法随后唤焦安节道。   “末将在!”焦安节应道。   “命人领一千精锐扼守后山险道,若遇敌,当迅速禀报中军。”刘法下令道。   “末将遵令!”焦安节有气无力的答道。   后山地势险峻,攀爬起来都困难无比,哪里会有贼军?焦安节心中极为不满,如此自己等人立功机会就会没有了。   狂风怒吼,漫天风沙、沙石飞舞,宋军惧恶劣天气,而不敢前行,择平坦之地安营扎寨。   可漫天风沙之中,忽然出现了无数剽悍的骑兵身影。   “杀!杀!杀!”无数剽悍的西夏骑兵钻出风沙之后,便纵马杀向正在安营扎寨的宋军。   宋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可夏军却早已到了此处,迎击宋军,并以逸待劳,率先对宋军发起了攻击,打算对宋军以迎头痛击。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统安城之战(二)   “结阵,结阵!”   “车辆推上去,结铁桶阵!”   “乱阵者斩!后退者斩!”   “伤贼者赏,杀敌者重赏!”   统安城之外西南二十里某处山谷,宋军老将刘法领两万余精锐熙河军及十数万厢军、民夫攻打夏朔方城,刚至此处山谷,还未来得及安营扎寨之时,无数剽悍的西夏骑兵自滚滚黄沙之中冲出,趁宋军立足未稳,向宋军发起了攻击。   西夏骑兵纵马疾驰,如雷的马蹄声震撼着每一个宋军的心脏,铁蹄翻飞,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风驰电掣的骑兵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弯弓射箭,一支支利箭飞入了宋军有些慌乱的人群,射倒了无数宋军,西夏铁骑冲近之时,便挥舞着手中利刃,大肆砍杀,血光崩现,人头滚滚而落,尸首横七竖八倒在了地上。   以逸待劳的夏军,对于沙尘暴如此恶劣的天气也是再熟悉不过了,此时突然攻击宋军,顿使宋军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正砍伐树木,打算安营扎寨的民夫们更是乱成了一锅粥,恐惧得大喊大叫,四处乱跑。被夏军砍杀,死伤无数。   不过宋熙河军乃是一支精锐之师,经历大战、恶战无数,且统帅刘法治军有方,因此在经历最初的慌乱之后,在军中将领大声呼喊之下,不顾如雨的箭矢,不顾西夏骑兵的疯狂攻击,拿起各种兵器,拼命结成一个个大阵,以抵挡夏军的攻击。   大战之中,人命如草芥,若是乱跑乱窜,或者分散开去,甚至单独一人,那么必将会是死于非命,死的连渣渣都不会剩下的,只有结阵,只有聚集在一起,才能抵挡得住对方的猛烈攻击,或许才有活命的机会,以步制骑,只有结阵,才能抵挡得住对方来去如风的骑兵。   于是熙河军在军中大将的严令之下,或手持长枪,列在了大阵的最外侧,或手持刀盾,将全身躲在了大盾之后,以躲避夏军骑兵射出的羽箭。军中厢军、乡兵、民夫在军中将领的大声呼喝之下,将一辆辆战车推了上去,搁置在了外围,将大军紧紧包裹其中。   长枪如林,闪耀出一阵又一阵的寒光,矗立在阵前,疾驰的西夏铁骑撞在了长枪阵之上,便发出了了一阵又一阵的巨大的撞击声及惨叫声,长枪阵被撞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缺口,一个又一个,一群又一群,手持长枪的宋军士卒或被战马撞得口吐鲜血,倒向阵后,或被战马践踏而死。西夏骑兵也是或被刺落马下,或被尖锐的枪尖刺透,挂在了长枪之时,一时未死,或做垂死挣扎,或利用存于这个世上的最后片刻时光,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与宋军死战、血战,西夏武士之勇悍,可见一斑。   闻名于世的宋军弓弩手也聚集在了一起,抬起手臂,弯弓搭箭,指向了半空之中,随着军中将领一声令下,无数的羽箭便飞向了半空之中,在空中形成了一片箭云,箭云几乎遮蔽住了阳光,片刻后便自半空中极速落下,形成了一道道的光影,插向夏军骑兵。   密集的箭雨将一个个夏军骑兵射落马下,一些骑兵甚至连人带马被射死在地,夏骑士或战马身上插满了羽箭,就如同一个个的刺猬般的。   此处山谷中间有条小河,横贯东西,宋、夏双方几乎就在这小河附近浴血厮杀,霎那间,鲜血便染红了整条河流,双方战死的,横七竖八尸体落入河中,几乎令河水断流,平日里异常清亮的河水,此时也已变成了血红色。   统安城大战,甫一开始便是一场血战、恶战,便是血腥残暴,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便是不死不休,便是一场血腥搏杀。   大宋熙河军统帅刘法见夏军骑兵攻势受挫,同时沙尘暴此时已小了许多,于是勒紧了胯下战马马缰,战马便人立起来,刘法顺势拔出了腰间宝刀,举着雪亮的宝刀指着前方隐隐约约的夏军军阵,大吼一声:“众儿郎,随吾杀敌!”   直到目前为止,刘法等人仍是不知夏军统兵将领为何人,但此人如此厉害,如此能够把握住战场时机,利用宋军远道而来,利用沙尘暴的掩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宋军大军发起了死命攻击,那么此人就绝非易与之辈了,刘法等人也只有强忍浑身疲惫,打起精神迎敌。   “杀!杀!杀!”   “杀贼!杀贼!杀贼!”   “熙河铁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杀!杀!杀!”   前军统制杨惟忠接令后,持一柄长柄九环刀,指挥着前军列成阵势,鼓噪而进,步军在中,游骑护卫左右两翼,向着前方缓缓移动,众军呐喊之声,响彻云霄。   右军统制刘仲武也不顾老迈,不顾浑身疲惫不堪,指挥着右军列阵也是鼓噪而进,护卫着前军右翼。   左军统制朱定国也同样如此,左军大阵稍落后中军及右军大阵。左、前、右三个大阵一起往前推进,欲击败当前之敌。   双方拼死厮杀之时,中军的工匠们便迅速组装好了数具抛石机,拥至阵前,不停的向着夏军大阵抛射石块。   夏军步骑也是在山谷之中布成了三个大阵,迎战宋军。   宋军抛石机抛射的石头飞到了空中,随后砸向夏军大阵,将大阵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缺口,缺口处便是夏军士卒血肉模糊的尸体。   “噗!”的一声巨响,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块落在了骑马站在夏军大阵最前方的夏军统帅的马侧,差点击中夏军统帅,若是击中夏军统帅,这场战役就基本会结束了。   巨石砸进泥地,溅起了丈许泥浆,扑簌簌的落满了夏军统帅一身。   “晋王...当心啊!”   “快,快,保护晋王殿下!”   “晋王,前方太过凶险,臣等请晋王殿下移驾。”   左右大惊,纷纷扑了上来,查看其安危及团团护卫在他的四周。   “闪开,闪开,挡着本王视线了。”年轻的晋王见左右都拥了上来,于是开口呵斥道。   夏领兵拒敌的统帅姓李名察哥,为夏惠宗李秉常之子,夏帝李乾顺的庶弟。   李察哥长相极为俊美,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头发如黑玉般的光泽,肌肤细致如美瓷,嘴唇如樱花般的,微微颤动,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细长的黑眸透露出了一丝冷峻。   仅凭李察哥的长相判断,哪里像个叱咤风云的一军之统帅?倒似乎个风花雪月的翩翩美少年...   李察哥伸手轻轻弹掉落在肩膀之上的泥土,随后催马走到阵前,细细观看着越逼越近的宋军大军。   “汉军左军较弱,右军较强,命擒生军一部,步骑三千出阵,泼喜军、强弩军亦出阵拒敌,主要攻击汉军左军,迟滞其进军,余者就地掘壕布阵,以拒汉军。此战关乎我大夏生死存亡,后退一步者斩!”李察哥目光极为毒辣,很快就看出了宋攻击大军的弱点,那就是左军较弱,因此只要迟滞住宋军左军攻击的步伐,那么整个宋大军也不敢冒进的。   夏军众传令兵大声接令后,随后纵马疾驰,四散开去,传达将令,夏军随后大旗摇动,鼓号齐鸣,数千兵马越阵而出,前去阻拦宋军攻击的步伐。   李察哥随后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暗暗叹了口气。   宋大军欲取朔方城,西夏当然不会拱手相让,不但不会拱手相让,并且尽起数万大军,由皇弟李察哥统帅,同样陈兵统安城,欲与宋军决一死战,将来犯之敌,或击溃或歼灭。   西夏地广人稀、国穷民弱,数万大军之中大部分都是临时招募的百姓,许多人连军衣都没有,仍是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有的甚至是一家三代均在其中,不过手中简陋的兵器杀气人来却毫不含糊。   西夏总人口约三百万上下,要凑出这么多的兵马,只有实行全民皆兵,一遇战事,凡年六十以下,十五以上,皆自备弓矢甲胄而行。   西夏人号称人人能斗击,无复兵民之别,有事则举国皆来。   夏军主要分为三种,一曰御宿军,就是皇帝的侍卫亲军,是夏最精锐的兵马,选能征惯战、身强力壮之士,同时装备也是最好的,其中就包含夏最精锐的铁鹞子、质子军等。   二曰擒生军,顾名思义,就是拣选军中骁勇善战之士十万人组成,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战时生擒敌军为奴隶,当然前提是不为敌砍死或生擒。   擒生军平日主要驻防在兴庆府、西平府、贺兰山等地,以拱卫京师,此时因黑旗军大军兵逼西平府,因而被夏朝廷悉数调来,从而造成了贺兰山、兴庆府兵力空虚,给了黑旗军以可乘之机。   三曰左右厢军,分成了十二监军司,驻防在全国各地,实际是就是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半农半兵的乡兵,此类军种,人数最多,但战力低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统安城之战(三)   宋宣和元年,夏雍宁五年,宋将兵十余万由宋西北名将刘法统领,出兵朔方,欲攻取夏朔方城,继而攻打夏兴庆府等腹地,甚至攻灭西夏。   朔方城乃是战略要地,为夏都兴庆府的西南屏障,干系到夏的生死存亡,因而夏当然不会拱手将朔方城让于宋,于是夏兴兵数万,由皇弟李察哥统帅,在统安城西南二十里处迎战宋军。   夏兴兵数万,不过其中的精锐之师不足两万,其余皆为临时招募而来的百姓,夏军兵力是远逊于宋军的。   统安城之战,甫一开始便是一场血战、恶战,便是血腥残暴,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便是不死不休,便是一场血腥搏杀。   “萧合达部是否有消息了?”夏军统帅李察哥看了一眼正在血腥搏杀的战场后,回顾左右问道。   守护在夏晋王李察哥左右的将领闻言一起摇了摇头。   李察哥见状心中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夏刚刚经历过横山之败,损兵折将的,并且几乎丢失了整个横山之地,士气正衰。而宋军却恰恰相反,取得了横山之战大胜,士气正旺,兵威正盛,气势如虹。   因此李察哥才将兵数万,以逸待劳,在朔方城休整之后,趁宋军立足未稳之极,利用地形,利用恶劣的天气,对宋军发起突袭,企图一举击溃宋军。   可宋军主帅刘法为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其麾下也是精锐的百战之师,因而夏军突袭,宋军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就稳住了阵脚,并迅速的发动了反击,杀得夏军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李察哥随后看着血腥的战场喃喃自语道。   .......................   宋统安城河桥寨   河桥堡位于统安城之西,此处为一条必经之路,也就说夏军欲自左面包抄侧击刘法大军,必然会从此路经过。   此日深夜,夜空之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整个大地似乎都沉睡过去,河桥堡周围除了一些虫子的鸣叫声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有何异常?”   一名姜姓部将领数百宋军驻扎在此地,此时战事正紧,姜部将不敢懈怠,于深夜之中仍是在巡视和桥寨。   “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数名宋军士卒抱着兵刃守在寨墙之上,本已经昏昏欲睡了,见姜部将带人过来巡视,于是慌忙答道。   “不可懈怠。”姜部将瞪了这几名宋军士卒一眼后,转头看向寨外,寨外是漆黑一片,确如这几名宋军士卒所言,寨外根本没有半个人影,连野兽的影子也没看见,或者说因夜色沉沉的,根本看不清寨外有何动静。   可姜部将仍是不敢大意,提着灯笼,伸出寨墙之外,这样的话,也许能看得远一些,看得清楚一些。   “咻!”正在此时,姜部将似乎听见了一些动静,但却不知是何物发出的声音,正在纳闷之时,忽然一物自夜色中飞来,“噗”的一声插入了一名宋军士卒的咽喉。   宋军士卒手捂喉咙处,鲜血自指缝之间渗了出来,根本无法阻挡鲜血往外冒,口中发出“呃呃”之时,向后便倒,圆睁双目,临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敌袭!敌袭!”   “避箭!避箭!”   事情到了此处,姜部将如何不知发生了何事?于是拨出腰刀,大声呼喊道。   许多昏昏欲睡的宋军被姜部将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惊醒,纷纷拿着各种兵刃拥到了寨墙之上,一些宋军士卒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探头探脑的看向寨外。   “避箭!避箭!都蹲下,蹲下!”姜部将抢过一面铁盾急得大声呼喊道。   “嗤...嗤...嗤...”姜部将话音未落,羽箭破空之声不断响起,沉沉夜色之中飞来了无数羽箭,带着令人恐怖的破空之声,急速飞向寨墙,飞向守寨的宋军。   羽箭射在寨墙之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哚哚”之声,射在守寨的宋军身上便发出“噗噗”之声,中箭的宋军或倒在寨墙之上,或惨叫的跌落寨外,在沉沉夜色之中显得异常的刺耳。   同时如雨的利箭当中还夹杂着一些石块,石块不大,但却足以将寨墙砸出一个又一个的豁口,砸在守寨的宋军身上,能将人砸得口鼻出血、骨断筋折。   这些石块当是夏泼喜军所掷出的石弹。   羽箭夹杂着石块,将河桥寨砸得千疮百孔的。   “弓弩手,还击!”姜部将见宋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于是急得大声呼喊道。   在姜部将大声呼喊之下,守寨宋军士卒方才拿起弓弩向着寨外乱射,此时也没有任何明确目标,只是照着对方羽箭来袭方向一同乱射,即便如此,众宋军也是能够清晰的听见远处传来的一声声的惨叫声,此为夏军中箭发出的声音。   “杀!杀!杀啊!”   “第一个冲进寨中,升官三级,赏金百两!”   “土其神护佑!杀啊!”   此时一阵杂乱、密集的马蹄声响起,四匹健马驮着四名西夏死士向着寨门疾驰而来,四名西夏死士一手攥着马缰,一手拽着一根粗粗的绳索,绳索的一头绑在了一个巨大的撞木之上。   “拦住他们,休得靠近寨门!”姜部将见对方在运送撞木,于是大声呼喊道。   众守寨宋军士卒闻言,纷纷弯弓搭箭,向着这四名夏军死士射去。   箭矢如雨,纷纷射向这四名夏军死士,夏军死士中箭,发出一声声的闷哼,但只要不死,仍是咬牙坚持,直至冲到了寨门之前,连人带马的被射死在了寨前,死士及战马身上插满了羽箭,血流一地。   巨大的撞木失去了控制,滚落在地,撞上了寨门,发出了“嗵”的一声巨响。   “杀!杀!杀啊!”   无数夏军士卒举着各种兵刃、举着火把自黑暗之中涌了上来,欲捡起寨门之前的撞木撞开寨门。   宋军弓弩手拼命向着越奔越近的夏军发射羽箭,矢石如雨,不断有夏军士卒中箭倒下,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或惨叫声,但宋军羽箭再密集,却也阻挡不住夏军拼死冲杀。   夏军弓弩手、泼喜军也是不断向着寨墙之上的宋军射箭或发射石块,双方矢石交织在了一起,在空中组成了一道道的光网,在无数火把之中显得特别令人心悸。   夏军疯狂冲到河桥寨之前,或抬着简陋云梯开始爬墙,或抬起撞木猛烈撞击寨门,或以石块、弓箭、投枪攻击寨墙之上的宋军。   宋军人少,夏军人多,因此只能死守河桥寨,拼命用弓箭、滚木礌石等等还击,不断的有夏军被击倒在地,也有宋军被击落寨墙。   临死前痛苦的呻吟声、惨叫声,高呼酣斗声,愤怒的怒吼声不绝于耳,河桥内外寨片刻间便倒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场面是异常的血腥残暴。   夏军人多,武器装备等极为简陋,甲胄绝大多数为皮甲、兽甲,甚至是布衣,大盾、铁盾也是极为少见,但夏军却是个个悍不畏死,一个被击倒在地,另一个便踏着尸体继续攻打河桥寨,不取河桥寨,誓不罢休,不战死沙场,决不回头。   其中最激烈处便是河桥寨寨门附近,无数夏军聚集在此处,抬着撞木不断的撞向寨门,简陋的寨门被撞得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巨响,晃晃悠悠的,眼看着就要被夏军攻破,一旦寨门被攻破,夏军便会一拥而入,而宋军便大势已去,河桥寨即告失守。   守寨宋军主将姜部将大急,命人抬着火油倒在了寨门处,并点燃了火油,燃起了熊熊大火,将聚集在寨门附近的夏军烧得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空气中也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可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夏军攻击。   “嗵!”的一声巨响,寨门终于坚持不住了,被撞木撞开、撞烂,带着火苗垮塌在了寨内,压倒了不少守在门后的宋军士卒。   “杀!杀!杀啊!”   夏军见寨门被攻破,顿时发出一阵欢呼,于寨门处蜂拥而入,当先为数十名手持粗壮木棍的粗壮大汉。   此为夏军棒捷军,棒捷军顾名思义,是以棍棒制敌。   数十名夏军彪形大汉均是手持一根粗大的木棒,红着眼睛,瞠目狂呼,将木棒舞得跟个风车一般,砸开了宋军营寨的木栅、破损的寨门,向着营寨之中的宋军。   无数宋军被粗大棍棒击倒在地,骨断筋折的。   “今日有死而已,弟兄们,随吾死战!”姜部将见河桥寨被夏军攻破,大势已去,此时此刻,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就算有命逃回去,丢失了河桥寨,也会被军法处死的,于是姜部将率残存的宋军下寨与夏军死战。   但河桥寨被夏军攻破,夏军蜂拥而入,姜部将率部几番冲杀之后,身边之人便所剩无几了。   “降与不降?”数十名凶悍的夏军围住了姜部将等宋军,一名魁梧的夏军将领用利刃指着姜部将喝问道。   “降?”姜部将惨笑一声,将滴血的腰刀横在了脖颈处怒道:“我大宋只有战死之将,而无投降之将。”   “走勒!”一声秦腔响起,姜部将横刀自刎,手下残存的十数名宋军也同样如此,横刀自尽,以身殉国。   自此,防守河桥寨的数百宋军全部战死,无一归降。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统安城之战(四)   宋宣和元年,夏雍宁五年,宋军大举进攻夏都兴庆府的西南屏障,朔方城,夏以晋王李察哥为统帅,兴兵数万拒敌,双方于双方边境统安城一带展开激战。   几乎是一夜之间,夏军连出奇兵,连克红山寨、黑山堡、通远堡、马军堡、河桥寨、连城堡等十数堡寨,守寨宋军或死或降,或者逃回了刘法大军,其中只河桥寨的宋军全军战死,无一人归降夏军。如此使得刘法大军左翼受到了严重威胁,告急文书也如雪花般的送进了刘法的中军大帐。   “刘军帅,要不你去帐后暂歇片刻?”右军统制刘仲武满脸担忧的对熙河军统帅刘法说道。   “子文兄...”眼睛里皆为血丝,嘴唇之上起了数个大燎泡的刘法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说道:“西贼如此紧逼,容不得我等有片刻喘息啊。”   刘法率领大军经长途跋涉来到统安城,还未喘息片刻,夏军便趁宋军远道而来,立足未稳,对宋军发起了疯狂进攻,直至目前为止,双方已经酣战了整整一日一夜了,是互有胜负,宋军凭借英勇善战的熙河军及精良的兵器略占上风。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夏军利用对周围的地势的熟悉,且以逸待劳,不断出奇兵,袭扰宋军,如此令刘法等人是左支右绌的,感到异常吃力,如此时夏军忽然攻克了刘法大军左翼的十数堡寨。   此时此刻,胜败实为未知之数也!   六十余岁的刘法已经异常的疲惫不堪了,但战局紧张,容不得刘法歇息,刘法不得不咬牙坚持。   “子文兄...”刘法随后看着地图问道:“看来西贼是自河桥寨、连城堡这个方向过来的,自此地杀来,欲夹击我大军,依你之见,西贼是否确实如此?”   刘法领军长期与西夏作战,当然熟悉夏军的作战特点,那就是利用其来去如风的骑兵,分兵合击,截断粮道,抄宋军后路等等,因此刘法手中的两千余精锐铁骑一直舍不得动用,以待危急时刻使用。   “夏军统帅为夏晋王李察哥。”刘仲武闻言沉吟良久后说道:“此子虽然年少,胸中却极富韬略,熟悉兵法,诡计多端的,你要问夏军是否自西面而来,老夫实不敢确定。”   宋军与夏军大战了一天一夜,终于探查清楚了,对方统帅为夏晋王李察哥,此人素来极善用兵,实为宋军的劲敌。   刘法等人知道了对面大军的统帅为夏晋王李察哥,居然情况却不甚了解,如此时西面攻过来的夏军到底有多少人马,由何人统领,是否为夏军的主力等等,却是一无所知的。   “两位老将军。”前军统制杨惟忠开口说道:“夏军自西面而来,既可攻击我大军侧后,又切断了大军与统安城的联系,西贼这是欲断我后路啊,如此,河桥寨、连城堡等地不得不救啊。”   “统安城内的守军在做什么?”刘法点点头后问道。   “他们?他们听闻西贼大军来攻,早就吓尿了裤子,缩在城中不敢动弹,末将听说其守将还有弃城而走之意啊。”杨惟忠闻言气岔岔的答道。   “岂有此理!”刘法闻言也是大怒道:“不出兵护我左翼也还罢了,居然还想弃城而走?此战罢了,老夫定要斩了他们的狗头。”   统安城的宋军守军虽然不多,但完全可以出奇兵袭扰来犯夏军,以助刘法大军,可他们居然还想逃跑?若统安城的宋军守军真的弃城而走,岂不是将刘法大军的后背暴露给了夏军?如此将会令刘法大军陷入夏军的重重包围当中了,到那时,刘法大军就必败无疑了。   刘仲武闻言也是暗暗摇头,沉默不语。   以往宋军吃了许多败仗,与目前的这种情形也是不无关系的,有些人善战、敢战,有些人却怕死。临阵脱逃之事,在宋军可是没少发生的。   统安城的守将为西军统帅童贯的远房亲戚,出师之前倒是信誓旦旦的,欲立大功,可事至危急时刻,却想弃城而走。   “翟进、韩世忠何在?”刘法又是考虑良久之后大声呼唤道。   “小将在!”京西第一将,悍将翟进,刘法最近拔擢的部将韩世忠,两人听到刘法呼唤后,一起进帐大声应道。   “命你二人领两千铁骑,收复河桥寨、连城堡等地,汝二人持老夫令箭,到了统安城之后,先斩统安城守将童安之首级。”刘法大声下令道。   “小将遵令!”翟进、韩世忠一起大声应道。   “且慢!”刘仲武闻言顿时给吓了一跳,斩了童贯的远房侄子童安,童贯岂能与你刘法善罢甘休?非但不会轻饶了刘法,也许还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呢,也许还会牵连到刘仲武等人呢,于是刘仲武慌忙劝道:“童安此时仍未弃城而走啊,何故斩其首级?”   刘法闻言点点头沉默不语。   翟进、韩世忠二将见状是面面相觑,不知是否应该执行刘法的这条将令。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复河桥寨、连城堡等地?老夫斩不了童安,难道还斩不了你二人吗?”刘法见翟进、韩世忠呆在当地,不禁大怒道。   “小将领命!”翟进、韩世忠二将闻言慌忙拱手施礼,退出了帐外,持刘法令箭,召集兵马去了。   “刘军帅。”刘仲武看了一眼翟进、韩世忠二将背影后,问向刘法道:“主力尽出,若夏军自他处攻来,又当如何应对?”   刘法闻言呆了半响后叹道:“刘某此时是捉襟见肘啊,只盼童国公的接应大军早日到来啊。”   ........................   塞外的气候极为恶劣,且变化无常的,刚才还是一副风沙漫漫的模样,可转眼间却是下起了雨。   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些零星的雨点从天而降,只片刻间豆大的雨点就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劈劈啪啪的,在道路之上上溅起一层白茫茫的水雾,雨水冲刷着地面,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水洼,较为平坦易行的官道顿时变得泥泞不堪起来。   此刻距统安城三十余里处,出现了一支打着大宋旗号的军队,军队人数近一万人,正赶着千余辆大小车辆艰难的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之上。   车辆当中有马车、牛车、驴车,甚至还有人力车,车轮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之上压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车中均是载满了重物。   “快,快,加快行军速度,过了前面的那条小河,就快到统安城了。”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权领军中转运使李三坚骑在无比神骏的“啸风”马背之上,对着队伍大声吼道。   大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宽边斗笠之上流了下来,滴滴哒哒的滴在李三坚身上的铁甲之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正在冒雨前进的黑旗军及众乡兵、民夫,心中是忐忑不已,越是靠近统安城,越是靠近战场,就越如此。   刘法等人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盼宋军援军来到,可此时童贯派遣的援军才刚刚出发,原因就是童贯等人万没料到刘法行军速度如此之快,万没料到宋、夏两军如此之快就交战了,且甫一接战便是一场血战、恶战,因而此时距离刘法大军最近的便是李三坚的这支运粮军队,大宋黑旗军...   黑旗军之士卒,几乎招募的是蕃人,因此被童贯等人视作蕃军,而蕃军在宋军之中是不被重视的,最起码在童贯等人眼中就是如此,就不被童贯等人视作为作战的军队,只是当做运粮等杂役军队使唤。   李三坚被童贯任命为军中转运使,无奈之下,只好带着这支自己寄予厚望的军队押运粮草、军械等辎重前往统安城,押至刘法大军之中。   一路之上的艰辛自是无法以言语表达,距离遥远,道路难行,且肩负重任,李三坚必须小心在意,不能有失。   除此之外,便是一路之上的夏军不断袭扰,虽然均是以小规模袭扰为主,一击便退,但也折腾得李三坚等人疲惫不堪。   此时将至统安城,李三坚心情非但没有得到放松,反而是愈发的紧张,是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原因是不言而喻的,越靠近统安城,越靠近战场,就越有可能遇到夏军的大规模的袭扰,甚至有可能有大股夏军直接攻击宋军的运粮队伍。   李三坚甚至已经闻到了一丝战场的气味,一丝血腥、冷酷的味道。   “李相公,人已疲惫不堪,奈何?”黑旗军神机营指挥使崔虎臣纵马疾驰而至,奔到李三坚面前后问道。   李三坚闻言看了一眼越来越阴沉的天空后,无奈下令道:“命诸营就地扎营,做好防范贼军袭营的准备。”   此时将粮车运进统安城是最安全的,但天色已黑,又是大雨倾盆的,三十里地,而黑旗军、乡兵、民夫早已是疲惫不堪了,因此根本无法赶到。   就算李三坚等人拼命坚持,但在瓢泼大雨之中,在黑夜之中行军将会是异常危险的。   粮草等等将要运至,这个消息李三坚早已报于统安城与刘法大军了,可宋军接应的军队在哪里?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还有些暗暗恼怒。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事不妙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无辎重则败,兵无粮食则亡。   宋宣和元年,夏雍宁五年三月,宋、夏一场大战在统安城一带展开,双方拼死搏杀、互不相让。   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权领军中转运使李三坚,奉命押运粮草至统安城,距城三十里处,因瓢泼大雨,再加上一路之上的疲惫,因而无法前行,只好就近寻了一处民宅,暂时安顿下来,待雨停后,继续前行。   统安城原为夏之割牛城,被宋军攻取后,宋帝赵佶亲自命名为统安城。统安城实为宋、夏边境,为宋、夏西线交锋的最前沿,因此此地是常年交战,兵连祸结的,周围的宋或夏的百姓早已是死的死,逃的逃,因而统安城一带除了宋夏双方的士卒之外,就几无旁人了。   李三坚等人寻得的民宅为一处破败的庄园,庄园主人原为一名党项富户,因战乱早已是举家北逃。庄园较大,可容纳李三坚等一行人暂时落脚,但庄园却是残破不堪,围墙半塌,门窗古旧,满目的残垣断壁,一院子的荒草,处处透露出一股凄凉的景象。   “驾...驾...驾...”   李三坚刚刚命人将粮车安顿好之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骑便至,来骑直接冲进了庄园,奔到李三坚面前,翻身下马。   “李军帅,末将寻得刘老将军了。”来人为斥候营营副指挥使戴宗,戴宗下马之后对李三坚说道。   “嗯?寻得刘老将军了?”李三坚闻言大喜,连连问道:“刘老将军在何处?战场情形是怎样的?刘老将军有何话说?”   战场如此混乱,兵荒马乱之中能够寻找到刘法实属不易,但李三坚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只想知道宋夏交战的结果到底怎样,刘法又有何将令。   “李军帅...”两日未合眼的戴宗也是疲惫不堪,双眼布满了血丝,喝了口清水之后,半跪在地上简单的划了划后答道:“刘老将军大军在此处,大军正与西戎大军交战,战场极为混乱,胜负实在难料。”   “嗯,想必也是如此,刘老将军有何话说?”李三坚闻言点头又问道。   “刘老将军命军帅将粮草、军械等辎重直接押至大营,不必押至统安城中了。”戴宗答道。   “嗯?这是为何?”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粮草至城中,方为妥当,我等也可喘息片刻了,为何直接押至战场?”   大批粮草、军械等辎重先运到统安城,然后再分批运往刘法军中大营,如此才是万全之策,全部直接押往战场,万一遇到乱军,结果实在难料。   “统安城的守将童安欲弃城而走了。”戴宗闻言简单的答道。   “什么?弃城而走?”李三坚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如此关键时刻,童安居然想放弃统安城如此紧要之处?这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吗?   他娘的,若是遇到此人,必斩其首级,李三坚心中怒道,童安?难道与那个“死太监”有何关系?   李三坚可不知童安是童贯的族侄。   “骨勒海何在?”李三坚愤懑片刻之后,呼唤神机营营副指挥使骨勒海道。   “末将在,军帅有何吩咐?”党项人骨勒海闻言慌忙上前问道。   “你认为自何处将粮草押至大营较为妥当?”李三坚问道。   骨勒海毕竟原为西夏军之将,又是党项人,因此对西夏军的作战较为熟悉,同时也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地势。   骨勒海看了一眼戴宗在地上划出的简单图形后摇头道:“哪里都不安全,夏军此时必然已经铁骑四出,或准备截断大军粮道,或袭扰大军后路,至于他们将袭扰何处,自哪里出兵,末将实在无法预料。不过军帅,骑兵当然在平坦之地,驰骋较为自如,因此我黑旗军走山路押运粮草,是较为妥当。军帅请看,这里有座山,名为千牛山,越过此山,便可直抵大营。”   骨勒海虽为党项人,虽原为西夏军中的一员将领,但因惹恼了夏宗室,家人被屠戮一尽,早已与夏宗室有不共戴天之血仇,恨不得杀尽西夏所有的皇室宗亲,而李三坚又不计他的身份,破格提拔,因而骨勒海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从前的身份,早已是以黑旗军为家了。   “千牛山?”李三坚闻言沉吟道:“此山地势如何?山路是否难行?”   “军帅...”骨勒海答道:“千牛山山势较高,上山、下山的道路较多,大多数为羊肠小道,人、马无法通行,不过据末将所知,还是有一条较为宽敞的道路,可走马上山、下山的。”   “彩...”李三坚闻言喜道:“就从此路将粮草押...哎哟,不好!”   李三坚忽然发出惊呼,均是将众人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起转头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随后不理众人诧异的目光,慌忙拖着戴宗详问刘法大军扎营之处及大军具体情形。   “危矣!危矣!刘老将军怎可如此大意?”李三坚了解详情之后,顿时大惊失色,呆了半响之后,吩咐戴宗道:“戴宗,你再辛苦些,立即领人再往刘老将军的大营,将此情形速速告知他。”   戴宗当即明白了李三坚之意,于是一齐接令,匆匆走出破败的院落,带着数名斥候营的数名健卒,扬鞭纵马而去。   李三坚见戴宗离去后,看了看疲惫的诸将,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千辆粮车及上万名民夫,心中顿时陷入了两难之境地。   若是李三坚不顾一切,领兵前往战场增援刘法大军,可这上千辆粮车及上万名民夫就丢给了夏军了,必将会是任其宰割。   李三坚手中的这区区三千兵马,远道而来,千辛万苦的,早已是疲惫之师了,不要说作战了,在如此大雨之下,就连行军都是困难无比。不经过休整,就冒失的突入战场,必将会是于事无补的,同时黑旗军还有极大可能陷入极度危险之境地。   但愿天佑我大宋!刘老将军他吉人只有天象,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心中暗叹道。   “令全军在此地歇息一夜。”李三坚心中是极为左右为难,考虑良久之后,终于艰难的下了将令:“令燕四领斥候营在此地周围遍布斥候,有任何异常,立即禀报。燕四,你与你斥候营的人今夜就不必歇息了。”   “相公,放心罢。”燕四点点头,接令后,就匆匆走出去安排去了。   “命射日营协助斥候营提防贼军夜袭。”李三坚随后又下令道。   “末将遵令!”射日营营指挥使冯湛、营副指挥使拓拔魁一起大声接令道。   “姚舆!”李三坚随后又唤姚舆道。   “末将在!”姚舆大声应道。   “命你安排其余诸营及押粮之人轮流歇息,不可全部歇息也不可全部警戒四周,就算是睡觉也必须睁开一只眼睛,军中所有将士鞍不离马,甲不离身,刀不离手,防备贼军突袭。”李三坚看着姚舆下令道。   “师叔放心罢。”姚舆大声应了一声后,就转身欲出去安排去了。   “回来,我的话还没说完呐,你慌什么?”李三坚随后又喊住姚舆,瞪了一眼姚舆后,随后就在姚舆耳边轻语了几句。   师叔他不知从哪里习得的这些?同时心思如此缜密,布置也极为妥当,姚舆听明白后一边走,一边心中暗叹道,有些招数还异常的损...   “尔等还在此处作甚?”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环伺在四周的众将后,没好气的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尔等下去安排诸军今夜好好吃一顿饭,再好好歇息一宿。军中肉、果蔬、粮食等今夜就紧着他们吃喝,不过不可吃得全饱,需半饱,吃饱了,撑着了,如何作战?”   李三坚领三千黑旗军兵马及上万名民夫押运粮草、军械等物,可这一路之上,自己却消耗了一小半,这还是李三坚极力控制的,若是不加控制,大半都会被他们消耗干净的。   可此时大战在即,李三坚今夜就放开了限制了,不过半饱之兵才能作战的,对于这些基本常识,李三坚还是非常清楚的。   “哈哈...”众将闻言一起大笑,随后就出去安排去了,此时屋中只剩下李三坚、山魁等“亲兵”的亲兵卫士,还有几个木兰营之人。   “知可,大战在即,紧张否?”此时的李三坚也是异常疲惫,斜靠在山魁抬来的一张椅子之上,问向许叔微道。   “呵呵,相公。”许叔微闻言笑道:“泉州大战,属下又不是未经历过。”   “呵呵...”李三坚闻言也笑道:“泉州剿贼之战,与如此大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不过...咦?”   李三坚说着说着,忽然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娇瘦小身影,于是指着不远处的那名身穿黑旗军军衣的瘦小军汉说道:“你为何人?过来,让本帅好好瞅瞅你。”   瘦小军汉见引起了李三坚的注意,本打算逃开去,可李三坚等人的目光一齐射了过来,山魁等亲兵还准备拿人了,于是只好畏畏缩缩的走到李三坚的面前低声嘀咕道:“有...有...什么好看的呀?”   你?是你?李三坚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后顿时“大惊失色”,哭笑不得,恼怒无比,真恨不得狠抽对方一顿马鞭。 第一百五十六章 自作主张   宋统安城附近一处破败的庄园   “胡子头,他们倒是躲在庄内大吃大喝的,吃喝完了还能好好睡一觉,可我等却只能在此处淋雨...”宋黑旗军射日营一名名叫车来宝的士卒,趴在庄外一处沟壑处对一名名叫胡八的黑旗军射日营伍长说道。   车来宝为一名汉人,胡八却是个吐谷浑人,胡八年龄较大,三十岁上下,车宝较小,今天才十七岁。两人虽族群不同,但长期相处,早已是熟悉无比,并且是亲如家人。   车来宝是一名孤儿,家中原为山中猎户,后因为战乱、瘟疫,父母等人亡故,只剩下车宝一人。车宝自幼便习弓箭,箭法出众,因此被募入黑旗军射日营。   胡八见车来宝身世可怜,因而平日里对其是多加照顾。   “嘘,小声点。”胡八见车来宝颇有怨言的,于是照着车宝后脑勺拍了一记后低声笑骂道:“就知道吃喝,干完这趟活还能少你一口吃的、喝的?”   车来宝摸着后脑勺,委屈得看着胡八。   “都精神点,指挥命我等守着这条道,可不能大意,误了大事,犯了军法,谁也救不了你们。”胡八随后不理车来宝,吩咐手下四名射日营士卒道。   这四名士卒分别为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   “啧啧啧...”钱肱闻言缩了缩脖子后低声道:“不就是杂役军嘛,军法居然如此严苛?总共七十余斩呢,乖乖,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杂役军怎么了?”吴九斤粗声粗气的说道:“杂役军他也是军不是?俺们杂役军还有俸禄呢,老钱你个老滑头见过其他杂役军有过俸禄吗?”   吴九斤生下来便有九斤,因而取名为吴九斤,长大之后也是长得粗壮无比。   “说的也是...”段小五点头道:“军帅、指挥他们对俺们真是没得说,可就是军法确实太严苛了一些。”   段小五为武威人,家中排行老五,因此姓名带了小五二字。   “军法不严苛,你们几个不是反上了天?”胡八闻言低声笑道。   “胡子头,前面似乎来了几个人。”众人正在低声说笑之时,目力极佳的王剩看着黑漆漆的前方道路,忽然低声对胡八说道。   胡八长了一脸浓密的胡须,因此被他们亲切的称为“胡子头”。   胡八闻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随后挥了挥手,众人见状均是趴在了沟壑之中,屏住呼吸,略微抬头,紧张的看着前面黑漆漆的道路。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胡八随后在心中默默的数了数越靠越近的朦朦胧胧的身影,来人共有八人,除了各牵了一匹战马之外,手中似乎是还提着兵刃。   胡八数清楚来人人数之后,就翻身躺在了湿漉漉冰冷的地上,对车来宝使了个眼色,随后从腰间兽皮囊中取出了一副目前黑旗军最犀利的弓弩,诸葛连弩。   在下雨天,弓弦是不能被水浸泡的,被水浸泡会使弓弦失去张力,从而影响弓弩射击威力,因此只有在需要射击的前一刻,方才自防水的兽皮囊中取出弓弩。   此时道路之中忽然闯过来八人,且黑夜之中无法分别敌我,同时胡八估计来人是贼军的可能性大些,因此做好了弓弩射击的准备。   斥候营与射日营密布庄园四周,各部所在的大概位置,胡八心中是清楚的,此时鬼鬼祟祟的过来八个人,且是拿着兵刃,牵着马摸过来的,因此他们为夏军的可能性极大。   车来宝、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依葫芦画瓢,纷纷自腰间兽皮囊中取出了诸葛连弩,并将三支利箭推上了弩臂。   车来宝也是紧张的手心冒汗,随后在胡八的示意之下,发出一声野兽的叫声。   深夜伸手不见五指,而分辨敌我的方法主要就是声音与火光或灯光,火光或灯光容易暴露胡八等人,因此车来宝就采取了事先约定好的声音辨别方法。   车来宝为猎户出身,模仿野兽的叫声是惟妙惟肖的,常人无法分辨其真假。   鬼鬼祟祟摸过来的八人听见后,均是愣了一楞,虽也听出来是野兽的叫声,但还是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均是向着胡八等人所在的位置望来。   “来者何人?口令!”胡八端起了诸葛连弩,微微直起身来,为了以防万一误伤己方之人,还是大声开口喝问道。   车来宝、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五人也同样如此,一起端起了已上好弦的诸葛连弩。   摸过来的八人闻言顿时大惊,或胡乱回答口令,或转身欲跑,或拨出了兵刃,或者取下了弓箭。   “射!”胡八见状毫不犹豫的大声下令道,说罢当先扳动弩机,三支利箭就如闪电般的,在大雨倾盆之中,带着令人恐惧的尖啸之声,飞向了八人。   这种诸葛连弩是黑旗军军器监汤顺等人制造出来的,一次可发射十支、八支、五支或三支利箭,距离也是有远有近,威力也是有大有小。   胡八等人身上携带的是威力较小的三箭诸葛连弩,小巧灵活,但射程较近,杀伤力也较小,但五十步之内,是中者非死即伤,寻常铠甲是抵挡不住如此利箭攒射的,除非是重甲、厚甲。   车来宝、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五人接令后也是一齐扳动了弩机,十八支利箭也就向着对方急速飞去,如电闪雷鸣般的。   “噗噗噗!”利箭入肉之声不断响起,双方相距也就二三十步的距离,距离如此之近,胡八等射日营将士又提前做好了准备,摸过来的八人在猝不及防之下,纷纷被利箭射倒。   八人或咽喉中箭,或胸腹、胳臂、大腿等处中箭,或仰面跌倒在泥水之中,或扑倒在地,或当即毙命,或受伤不死,但却也是垂死挣扎,鲜血四溅,腾起了一阵血雾,倒在地上之人,鲜血流满了一地,但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中箭不死之人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在深夜之中显得异常的刺耳,显得异常的凄厉。   “拿住一个活口!”胡八大喝一声,跃出沟壑,半跪在地上,端起诸葛连弩又是一连三箭射了过去。   鬼鬼祟祟摸过来的八人,瞬间就被射倒了六人,其中三人当场毙命,三人或重伤或轻伤,倒在泥水之中大声惨叫,二人未中箭,被吓得跃上了战马,打算纵马逃窜。   胡八一连三箭射中了其中一人胯下战马,利箭入肉,痛得战马乱蹦乱跳,将马上之人甩下了马鞍。   车来宝、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五人也是将利箭推上了诸葛连弩,将另一个打算逃窜的夏兵胯下战马射倒,两名夏兵一齐滚落在泥水之中,浑身沾满了泥浆,就跟两个泥人般的。   “杀!”六人之中长得最为魁梧高大的吴九斤大喝一声,取出一柄短斧,当先冲了上去,胡八等人也是拿着短刃紧随着吴九斤冲了上去。   “喝!”吴九斤冲上去之后,挥斧向滚倒在泥水之中的一人头上劈去,此名夏兵半跪在地上举起手中兵刃招架,却被吴九斤一斧头将其手中利刃砍断,其势不衰,劈在了其头颅之时。   吴九斤这一斧头势大力沉,将此名夏兵的头颅一劈两半,顿时脑浆、鲜血自头颅之中喷涌而出,喷了吴九斤一身。   另一名夏军自泥水之中爬起来之时,五六柄利刃已经架在头脖之处,夏军颓然坐在了泥水之中,此次此刻,也别无他法了,只有束手就擒了。   “咔嚓”一声,此刻一道闪电闪过,发出一束耀眼的光束,在闪电亮光之下,数匹战马奔了过来,一名骑在马上的,模样极为怪异的黑旗军将领大声喝问道:“发生了何事?”   “回燕指挥,小将等人杀了数名夏军斥候,活捉了一人。”胡八看清楚来将面目之后,大声答道。   “夏军斥候?”燕四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   “你说你,简直是...简直是...”残败庄园之内一间屋中,李三坚指着一名瘦小的黑旗军“士卒”的小巧的鼻子怒道:“简直是荒谬之极!简直是岂有此理!此处为何处?乃是战场,是杀人的战场,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战场,你以为是你种大千金家中的后花园啊?你一名女子跑来作甚?简直是胡闹之极,简直是气死本官了。”   被李三坚指着鼻子痛骂之人为种师道的幼女种佩竹,她居然带着几名木兰营的女卒混入了黑旗军之中,跟随李三坚等人来到了统安城,来到了血腥搏杀的战场...如此怎不令李三坚是愤怒之极?   木兰营虽也是黑旗军诸营之一,但其中大半是女卒,因此对于如此胜负难料、前途莫测的战事,李三坚临出发时,是不许她们来的,只带了许叔微等一些郎中,皆为男子,可李三坚怎料到种佩竹等人居然不听号令,擅自跑来了...   若种佩竹有何闪失,李三坚如何向全体黑旗军,向大、小种相公交代啊?李三坚心中愤怒的想到。 第一百五十七章 贼军来袭   “你...啰啰嗦嗦的,还有完完啊?就与一个长舌妇一般...”宋统安城郊外一处残败的庄园之内,李三坚指着擅自跑来统安城的种佩竹的鼻子痛骂,终于令种佩竹是羞恼成怒,抬头看着李三坚怒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巾帼不让须眉等等等等,这可是你说的呀。难道你是口是心非,还是瞧不上女子?哼,本姑娘身为黑旗军之人,还是木兰营营副指挥使,为何就不能来战场啦?哼...”   “你哼谁啊?”李三坚被种佩竹之言说得一时之间,是无法反驳。   当初李三坚同意黑旗军设立木兰营,不过是看在种佩竹手下的那些女子身世可怜,因此才收留了她们,当然此为一举两得之事,既收留了她们,也令黑旗军有了一支专门救治伤兵的军队。   李三坚当时与种佩竹谈妥的条件便是种佩竹只是挂名,而不能插手木兰营之事,也不许她长期呆在军营之中。   不过她就算是挂名,也是黑旗军之人,也是黑旗军木兰营的营副指挥使,如此跟随大军来到战场,似乎也是说得过去?   “谁讨厌我就哼谁。”种佩竹又是哼了一声。   “你...世上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明日,不,今日你就给我回去。”李三坚见种佩竹不肯认错,于是被她气得够呛,干脆就打算命人送种佩竹等人回去了。   “相公...”一旁的许叔微见状慌忙劝道:“既然来了,就让她呆在军中吧,况且此时正与西贼交战,兵荒马乱的,如何送她回去啊?”   “好你个许知可...”李三坚闻言是更加愤怒了,指着许叔微呵斥道:“你还替她说话?李某未发现她在军中也还罢了,可她在你木兰营如此之久,你为何不令她回去?为何不报于本官?居然还替她隐瞒,今日本官若是未发现,你还打算隐瞒至何时?”   “我...相公...”许叔微无言以对,低头沉默不语。   许叔微也是在大军出发一段日子后,才发现种佩竹,当时许叔微确实想赶她回去的,或者报于李三坚,但许叔微却又架不住种佩竹的一再央求,因而一时心软,替她隐瞒了下来。   “此事日后再与你算帐...”李三坚瞪了许叔微一眼后,转头对种佩竹说道:“你也一样,日后再与你算帐。本官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许叔微点头施礼,退出了屋子,种佩竹白了李三坚一眼后,也是准备退出屋外。   “且慢!”种佩竹跨过门槛之时,李三坚忽然开口喊住了她:“自今日起,免去你木兰营营副指挥使一职,下去吧,好好歇息一宿,明日本官命人送你回去。”   “哼,免就免,你以为谁稀罕吗?”种佩竹又是哼了一声,握了握腰间绣刀,昂首挺胸的走出了房子。   “主人,歇息吧?”此时山魁抱了一床棉被过来,放在残破不堪的炕上后对李三坚说道。   “嗯,吩咐弟兄们留几人警戒就行了,其余人都去歇息吧。”李三坚点点头,和衣便倒在了土炕之上,山魁将棉被扯开,盖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琼台儋州,小渔村,降世,可怜的母亲符二娘,恩重如山的恩师苏轼,外出求学,科举,下第,再举,状元及第,为官,走上仕途,端王府,宋帝赵佶,蒙冤入狱,西北为官,领兵出关,押运粮草.........自来到这个世上的这一切的一切,此时就像放电影般的在李三坚脑海之中闪现。   此刻大雨暂歇,但窗户之外的雨点仍是淅淅沥沥的滴落在窗台之上,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之中,李三坚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   “杀!杀!杀!”   “嗵...嗵...嗵...”   “呜...呜...呜...”   在一片震天的鼓号声中,战场之上的敌我双方展开了殊死搏杀,双方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是以命相搏,战场之上也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一片无比血腥残暴的情景。   “沧浪!”一声,李三坚自梦中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拔出了一直不离身的吴王剑,准备与敌厮杀,但眼前的惨烈情形忽然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山魁与燕四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何事?”燕四面色凝重,神情有些紧张,于是李三坚开口直接问道。   “相公,贼军来袭。”燕四答道。   “夏军?有多少人马?”李三坚闻言吃了一惊,紧了紧身上的伴甲丝绦,将吴王剑还剑入鞘,随后走出屋外,边走边问道。   真他娘的撞了鬼了,李三坚也是便问边想到,一路之上如此的劳累,自己歇息还不到两个时辰,夏军便杀过来了?   不过李三坚心中也是明白的,战场之上就是如此,睡觉、吃饭根本就没点的,一切都是乱了套的。   “相公,末将无能,深夜之中,贼军来袭的具体人数,末将无法探查清楚,不过据末将估计,贼军数千人马还是有的。”燕四答道。   “嗯,姚舆何在?”李三坚点头问道。   “主人,姚副帅正在命诸营准备御敌。”山魁闻言说道。   “这么说,贼军还没攻上来?”李三坚闻言稍感放心,走到屋外,看到外面的情景问道。   “是这样的。”燕四点头道:“斥候营、射日营射杀了一些贼军斥候,并捉住了数名活口,经末将等拷问才知,贼军将要来袭,但具体人数却是不得而知。”   “刘法大军正与贼军激战,料他们也来不了多少。”李三坚说罢,接过山魁手中的马缰,翻身骑上了“啸风”的背上。   李三坚所部黑旗军三千,民夫、乡兵等五千余,听起来人马不少,可以号称万人,但其中可战之士,也就是黑旗军三千兵马。刘法大军对外号称二十万,但其中真正的战兵却只有两万余不到三万人的样子,李三坚此时的情形与刘法差不了多少。   同时李三坚新立的黑旗军,还是一支未上过战场的军队,还是一支未经历过血腥搏杀的军队,还未经过过真正的血与火历炼的军队。   至于从前围剿海贼,攻打诸蕃等等,与目前这样的真正战场相比,根本是不算什么的。   因此此时此刻的李三坚颇有些忐忑不安的。   此时统安城郊外废弃、残败的庄园之内,黑旗军各部在各自的将领吆喝之下,搬运着弓弩、羽箭、长枪、大刀等兵器,一队队手持各种兵刃的黑旗军将士自李三坚身边跑过,民夫们赶着各种车辆,向着庄园中间集中,显得异常的热闹,人声鼎沸、人喊马嘶的。   不过一切均是显得有条不紊的,这得益于黑旗军长期的训练。   临战而不慌乱,李三坚满意的看了看后,就打算骑兵至姚舆所在处,却忽然发现了种佩竹的身影。   “干什么去?”种佩竹正领着几个女卒正认真收拾马鞍之上的兵刃、弓箭、甲胄等物,李三坚忽然靠近,开口相询,将种佩竹等女吓了一跳。   “要你管?我都不是什么木兰营的指挥使了...”种佩竹恶狠狠瞪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   “哈哈...”种佩竹一副耿耿于怀、怀恨在心的模样,不禁令李三坚笑了起来。   李三坚随后收住笑声对种佩竹正色说道:“你虽不是木兰营的营副指挥使,但仍是黑旗军之中的一员,还是本帅麾下一名小卒,因此命你不得离开本帅身边,此为将令,违令者斩!”   李三坚说罢,拍马扬鞭而去。   李三坚为一军之统帅,因此种佩竹呆在李三坚身边,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   “驾...驾...驾...”山魁看了种佩竹一眼,随后领数百亲兵护卫着李三坚而去。   “呸!”种佩竹呆了片刻之后,向着李三坚的背影啐了一口后道:“你倒是斩来看看呀?哼,料你没这个胆子。”   不过种佩竹哼了一句后,还是领着几名女卒骑马追着李三坚而去...   ........................   “军帅。”黑旗军副帅姚舆对李三坚说道:“进庄之路共有两条,左边的那条道路较宽,地势较为平坦,视野较好,贼军从那里攻上来的可能性大些,因此末将命摧锋营与射日营守在那里,以两营兵马御敌。右边那天道路较窄,兵力施展不开,末将命许彪领本部长兵营守住这条路。庄后由神机营防守。斥候营与骠骑营巡视四周,策应各营。诸乡兵、民夫只管护住粮车等物。”   “甚妥。”李三坚点头道:“可本帅有个疑问,为何不杀出庄去?为何要死守此处?如此不是我军身处被动之境地吗?”   “军帅...”姚舆闻言愕然道:“天太黑,贼军数量不详,敌情不明...”   “呼...呼...呼...”正在此时,夜色之中忽然发出一阵“呼呼”风声,数块石头忽然出现了在了夜空之中,挟着巨大动能,向着黑旗军极速飞来。   “贼军飞石!”   “避石!避石!” 第一百五十八章 废庄激战(上)   所谓泼喜军其实就是抛石机军队,夏人谓之旋风炮,就是将小型抛石机架在骆驼之上,利用驼峰驼载发射,抛射拳头大小的石头,一般是三至四人操作一部旋风炮,装配在骆驼背上的旋风炮,可以随意移动,使得旋风炮是异常灵活、轻便,而其他抛石机一般都是固定发射的,因此泼喜军其实就是夏军的一支精锐兵马,其利用旋风炮的机动性与灵活性可以占据战场优势。   西夏的泼喜军数量其实并不多,但却是一支精锐的军队。此时夏军欲劫宋军粮草,欲截断宋军粮道,遣军攻打宋押运粮草、军械等物的李三坚所部黑旗军,而因天黑,敌情不明,黑旗军也只有死守统安城郊外的一处破败庄园,待天明之时,再做计较。   攻打黑旗军的夏军之中定是有泼喜军,只是数目不详。此时数十个石块投进黑旗军防守的庄内,其目的倒不是以区区数十个石块击败黑旗军,而是以先声夺人之势,扰乱黑旗军的心神,打乱黑旗军的部署,同时也为己方壮胆。   石块不大,但落下速度却是较快,砸在庄内残垣断壁之上,发出一声声的巨响,将伏在墙后的数名黑旗军士卒砸飞了出去。   黑旗军木兰营营指挥使许叔微挥了挥手,带着一些士卒将这些受伤之人抬下去救治。   他娘的,贼老天,这雨何时才停啊?骑在马上注视着这一切的李三坚心中怒骂道。   连夏军人影都没看见,就被夏军攻击,而黑旗军却无还手之力,虽说如此攻击是无关痛痒的,但黑旗军士气还是有些受损,同时李三坚心中还是有些不岔。若是天空放晴,丢几颗爷雷让夏军尝尝味道是蛮不错的,提升一下黑旗军士气也是很不错的。   在雨天使用爷雷是会严重影响其效果的,虽此时大雨已经变成了细雨蒙蒙。李三坚可不愿意将千辛万苦运过来的爷雷轻易浪费了。   “都稳住了,未得将令,不许放箭!”夏军石块攻击之后便是羽箭射击,众黑旗军将士能够清晰的听到对方战马疾驰之声,并不断向着庄内发射羽箭,不过也许是夏军忌惮宋军弓弩厉害,因此只是远远的抛射羽箭,并且是稀稀拉拉的,如此一来,弓箭的威力就大打折扣了,黑旗军只要做好防箭准备,就几乎没有任何折损。   黑旗军射日营指挥冯湛、副指挥拓跋奎均擅长弓箭,因此下令不许黑旗军胡乱发箭,并躲在围墙等掩体后面,待见到夏军之后,再放箭不迟。   “嗖”的一声,一箭自半空落下,歪歪斜斜的飞到李三坚身边,插入了李三坚马旁的泥土之中。   山魁等亲兵慌得慌忙举着铁盾过来,护在了李三坚的四周。   “都闪开!”李三坚瞪了一眼山魁等亲兵,伸手拔出了腰间吴王剑,催马走上前了几步。   距离太远,弓箭威力已大打折扣,若是射向自己,李三坚有把握将其拍落,就算是射在李三坚身上,只要不是咽喉等要害之处,李三坚身上厚厚的铁甲也能防止弓箭透入身体的。   一军之统帅,关键时刻可不能是个孬种,躲在后面或者被卫士团团保护,必要时候,必须身先士卒,且必须镇定自若。   李三坚持吴王剑在手,骑在“啸风”背上,在黑旗军众士卒面前来回缓缓行走。   黑旗军众士卒见统帅如此镇定,均是军心大定,均是镇定的躲避着对方石块、羽箭攻击。   黑旗军阵营之中一时之间,均是较为安静,除了雨点落在地上发出的滴答声之外,就是众黑旗军将士发出的呼吸声。   “喂,李大将军,为...为何不放箭反击啊?”种师道之女种佩竹早已取出了一副弓箭,并且弯弓搭箭的,显得异常紧张,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看着李三坚问道。   “人毛都没看见,放什么箭?反什么击?”李三坚伸出吴王剑压下种佩竹手中的弓箭后说道。   紧张兮兮的,你也不嫌累得慌?李三坚心中暗暗好笑。   呸,还状元郎呢?说话如此粗俗,种佩竹放下弓箭,见羽箭插回背上的箭壶后,心中又是暗啐了一口李三坚...   良久之后,夏军仿佛是失去了耐心,李三坚等黑旗军众将士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同时鼓号齐鸣,一阵又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且是越来越近了。   夏军打算以骑兵冲阵了?李三坚紧握手中吴王剑,心中暗道。   射日营营指挥使冯湛、营副指挥使拓拔魁见状均是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右手。   众黑旗军弓弩手接令后,自箭壶之中取出羽箭,推上了弓弩。弓弩上弦之声响做一片,令战前的气氛是愈发的紧张了。   “杀!杀!杀!”   “杀死汉狗,杀啊!”   “汉狗军中有无数粮草、军械、金银财宝,杀进去,我等尽分之!”   与安静的黑旗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越冲越近的夏军骑兵发出的一阵又一阵的疯狂的呐喊之声,夏军骑兵均是一手持着各种兵刃,一手持着火把,纵马疾驰,向着庄园内快速冲来,向着黑旗军杀来。   蹄声如雷,敲击着地面,就像是敲击在黑旗军每一人的心脏之之上一般,在火把的亮光之中,夏军骑兵扭曲、狰狞的面容清晰可见。   “轰隆!”一声巨响,夏军骑兵冲至距离黑旗军七八十步之时,庄前泥地忽然坍塌,形成了一个宽约丈许的长条形深坑,无数夏军收势不住,或纷纷连人带马的跌进了坑中,或马失前蹄,连人带马的滚倒在了泥水之中。   此为黑旗军事先挖好的陷马坑,坑中布满了荆刺、削尖的木桩等物,人、马一旦掉入其中,即使不死,一条命也只剩半条命了。   黑旗军与夏军作战,岂能不防止对方骑兵冲击?早在李三坚进庄之后,就吩咐姚舆等黑旗军将士在庄前挖了一条长长的陷马坑,只不过因时间太过仓促,因此陷马坑还不够深,还不够宽,坑中之物还不够毒,否则就凭一条陷马坑也够夏军折腾一阵去了。   甚至在陷马坑之后在摆上许多铁蒺藜、拒马、鹿砦什么的,那么就会更令夏军骑兵难受了。   也许夏军没有料到黑旗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挖出了一条陷马坑,这才敢肆意冲锋。   夏军冲到第一排的骑兵纷纷跌落在了陷马坑之内,或被绊倒,发出一声声的惊呼、惨叫声,人仰马翻的,乱成了一团。   不过因陷马坑宽度不够,后面的夏军骑兵一提马缰,便越过了陷马坑,极为悍勇的大喊大叫的向着黑旗军继续冲来。   “放箭!”此时夏军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正是弓弩发射的极佳良机,于是冯湛端起神臂弓,大声下令后,扳动弩机,当先一箭射了出去。   此时距离尚远,诸葛连弩射程不够,只有神臂弓又能及远,威力又异常巨大。   众黑旗军弓弩手接令后,纷纷扳动弩机,将一支支的利箭射入了半空之中。   数百支利箭飞到了半空之中,形成了一团小小的乌云,随后急速落下,如乌云盖顶般的,飞向夏军骑兵。   “哚哚哚、噗噗噗!”的声音不断响起,利箭入肉之声、利箭碰到硬物之声不断响起,将一个个夏军骑兵射落马下,密集的箭雨甚至将冲近的夏军连人带马的一同射死,不死之人,跌落马下之后,却被后面密集的马蹄踏为肉泥。   一些刚刚拼死从陷马坑之中爬出来的夏军,却被羽箭射中,被利箭插在地上,鲜血流淌了一地,直至聚集成为了红色小溪,四处流淌开去。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杀啊!杀死汉狗!”战事到了此时,所谓进也死,退也死,不如冲上去与黑旗军拼死一搏,也许还有一条生路,于是未中箭的夏军骑兵继续高举兵刃,狂呼呐喊的继续向黑旗军冲来。   “放箭!”射日营副指挥拓拔魁领一队黑旗军弓弩手,端着诸葛连弩,爬在残垣断壁之上,向着越冲越近的夏军骑兵发射利箭。   诸葛连弩是直射,而不是抛射,因此是在距离较近时使用的,此时拓拔魁领百余弓弩手,瞬间就将三五百支利箭射了出去。   数百支利箭组成了一道道的光网,向着夏军骑兵撞去。   “啊!!!”举刀疾驰的夏军骑兵发出一阵阵绝望的惨叫声,纷纷被利箭射落马下,或被踏为肉泥,或连人带马被射成了蜂窝,或连人带马的滚倒在了泥水之中,人仰马翻的,夏军是损失惨重。   可即便如此,仍是有不少夏军骑兵未被利箭射中,继续催马疾驰,向着黑旗军急速奔来,且双方是越来越近了,距离是越来越短了,眼看着就要撞在了一起。   只要冲进宋军弓弩手的阵营当中,那么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这是所有夏军骑兵一致的想法,因此众夏军骑兵血红着双眼,声嘶力竭的大声喊杀,拼命纵马疾驰。   “摧锋营!”黑旗军又岂能不知关键所在?于是摧锋营营指挥使罗布瑞左手持盾,右手持一柄锋利的斩马刀,举刀过顶,大声吼道。   罗布瑞身材高大,立在当地,就如一个金刚般的威猛。   “摧枯拉朽!战无不胜!”   “吼!吼!吼!”   众摧锋营将士也是纷纷举起铁盾,提着斩马刀,与罗布瑞并肩站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射日营的弓弩手纷纷后退,退到后面继续推箭上弦,只要上好弦就向越冲越近的夏军骑兵发射羽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废庄激战(下)   “杀!杀!杀死汉狗!”   “杀进去!杀进去!”   宋统安城郊外一处废弃庄园之内,在黑旗军密集箭雨之下,夏军在付出数百骑惨重伤亡之后,无数骑兵终于冲进了庄园之内。   西夏自立国之后,便与宋发生了连绵不绝的战争,兵连祸结,祸害的可不止宋一家,夏也同样深受其害,是民力凋敝,百业萧条。   这些进攻黑旗军的夏兵,与其说是兵,还不如说是民,最多只能算是民兵、乡兵。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破烂不堪的,身上也几无铠甲护身,最多有些皮甲、兽甲,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而唯一相同的就是狰狞的面目,极度强烈的欲望或渴望,手中无比锋利的刀刃及胯下的战马。   这些夏兵均是夏朝廷临时招募而来的,而夏朝廷却几乎给不了他们什么,唯一能给他们的就是,杀敌立功之后的封官进爵,并许诺他们可肆意劫掠宋的财富、牛羊、粮食、女人等等。   满载粮草、军械、财物等等的上千辆车辆,早已勾起了夏军心中无比强烈的欲望,随便拉一车回去就够他们享用一辈子了。   数百夏军骑兵纵马跃过庄内低矮的围墙,将不少守在墙内的黑旗军将士撞翻在地,夏军骑兵一刀挥去,借着战马的冲击力,将一个个黑旗军将士或劈飞出去,或劈翻在地。   黑旗军将士见到这些冲进来的悍勇的夏军骑兵,顿时露出来怯意,或纷纷后退,或聚集在了一起。   步兵对付骑兵,必须是以多胜少,必须抱成一团,才能抵挡骑兵强大的冲击力,而单打独斗,步兵绝非骑兵的对手的。   “摧锋营!”摧锋营营指挥使罗布瑞见情势危急,左手持盾,右手高举半人高的斩玛刀,大声吼道。   “摧枯拉朽!”   “战无不胜!”   “攻无不克!”   早已聚集在罗布瑞周围的数百摧锋营将士高举手中斩玛刀,一起大声狂吼。   摧锋营士卒的选拔标准,就是身材高大魁梧、臂力强劲。此时黑衣黑甲、恐惧青铜面具护面的众彪形大汉,黑压压的聚集在了一起,就如一座座小山般的,声势甚是猛恶惊人,令人不寒而栗,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胆怯之意。   “进!”罗布瑞斩玛刀一指,领着摧锋营诸将士向着围墙缺口处慢慢挤压了过去。   必须堵住这个缺口,否则夏军源源不断的涌进来,将会令黑旗军极为被动,甚至被夏军击败都有可能,而黑旗军落败的结果就一个字,那就是“死”字。   夏军骑兵纵马跃进庄内,便与摧锋营撞在了一起,战马强大的冲击力,将不少摧锋营的将士撞飞、撞死、撞伤,纷乱的马蹄将一个个黑旗军踏在地上,踏为肉泥。   但摧锋营的将士仍然持盾、刀奋勇前行,而令冲进来的夏军骑兵速度放缓,直至夏军被蜂拥而至的摧锋营将士堵在了缺口处,双方是死死的抵在了一起,均是动弹不得,这一刻,时间仿佛是凝固了一般。   “斩!”片刻后,罗布瑞单手高举半人高的斩玛刀,大喝一声,向着一名夏军猛力斩下。   众人只听“咔嚓”一声响,罗布瑞手中锋利的斩马刀落下,将此名夏兵连人带马的斩为四截,顿时鲜血奔涌而出,喷了罗布瑞一身,从头到脚的,就如同一个血人一般,碎肉,人、马的心、肺、肝等内脏落满一地,也落满了罗布瑞一身,令罗布瑞的铁甲瞬间就变得粘糊糊的。   斩玛刀锋利,最关键的还是使用之人,罗布瑞力大无穷,整个黑旗军也就山魁能与其匹敌。   “斩!”摧锋营一名名为呼延烈的队将,依葫芦画瓢,大喝一声,紧跟着罗布瑞将一名夏兵连人带马的斩为四截。   “斩!斩!斩!”众摧锋营将士跟着一起大喝,力大者就单手持刀,挥刀劈下,力稍逊者就抛去铁盾,双手持刀,用力劈下。   斩玛刀此起彼伏的落下,将一个个夏军劈翻在地,顷刻之间,残肢断臂、碎肉等等便铺满了整个院落之内,情状是极为血腥恐怖,令人不忍直视。   “杀虏!”李三坚见摧锋营大胜,贼势立挫,于是趁胜大喝一声,高举手中吴王剑,指向了半空。   酣战良久,此时雨也停了,空中乌云消散,月亮居然钻出了云层,明晃晃的挂在了半空之中。   吴王剑天下神剑,此时锋利的剑刃在月光之中,如一汪清泉般的,闪耀出异常耀眼的光芒。   “杀虏!杀虏!杀虏!”   山魁领三百亲兵铁骑,纵马冲进了夏军阵营之中大砍大杀。   山魁的趁手兵器为重达七十斤重的忤棒,忤棒棒头最重,棒头之上还遍布尖刺,一棒下去,中者非死即伤。   山魁在月光之下,一马当先的冲进了夏军人群之中,双手紧握忤棒,左右猛击,夏兵无法抵挡,顿时就倒下了一大片,如劈波斩浪般的。   李三坚的亲卫,三百亲兵,个个皆为百战之士,身材魁梧、武艺超群,此时跟随山魁杀入夏军人群当中,如虎入羊群般的,大砍大杀,是所向披靡。   “杀虏!杀虏!杀虏!”   “万胜!万胜!万胜!”   剩余黑旗军将士见状,顿时军心大振,大声呐喊着杀了上去,喊杀之声响遍整个废弃山庄。   “杀!”此时每一名黑旗军将士都必须全力杀敌,将敌赶出庄外去,李三坚身为黑旗军的统帅,却也不能例外,纵马向前,挥剑将一名夏军骑兵劈落马下。   这名夏军骑兵应是一名夏军将领,身上裹着铠甲,并且挥刀格挡,但吴王剑削铁如泥,于是李三坚像切豆腐一般将此名夏将劈为两段,夏将两片残尸落于马下,鲜血、碎肉等铺满了一地。   “呀...!”正在此时,李三坚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李三坚慌忙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种佩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似乎是将要落下马去。   种师道之女种佩竹生于将门之家,耳濡目染的便是行军作战、上阵厮杀之事,而种佩竹虽为一名女子,但却是渴望亲历战事,渴望上阵厮杀,可种佩竹真正见识到了战场的血腥恐怖,见识到了战场的嗜血杀戮,却差点被死...   人头滚滚而落,鲜血淋漓、鲜血四溅、血肉横飞的,这与种佩竹从前想象的战场情形是完全不一样的。   种佩竹此前想象的战场情形是,一名大将大喝一声,众士卒便一拥而上,敌军也就屁滚尿流的,是落荒而逃...   可此时种佩竹第一次见到战场殊死搏杀,原来是这么一副模样,双方早已是杀红了眼,纠缠在一起,是谁也不肯后退半步,即便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也是如此。   此前黑旗军与敌厮杀,距离种佩竹较远,这还好些,可此时李三坚就在种佩竹面前将一名夏将一劈两半,血肉横飞的,顿将种佩竹吓得魂不附体,同时也是恶心无比,“呕”的一声,较小的身子便伏在了马背之上,呕吐了起来。   女人就是女人,小妮子就是小妮子,别看她平时一副“假小子”的模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可真正到了血肉战场,却是远不如男子的。   李三坚心中略微鄙视了种佩竹一阵后,伸手拎过种佩竹娇小的身子,扔在了自己身后。   乱军之中,一名女子落于马下,几乎就是死路一条,同时相对来说,种佩竹呆在李三坚身边是最安全的。   “咴儿!咴儿!”以种佩竹的体重,对于神骏无比的“啸风”来说,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此“啸风”在李三坚的催促之下,发出两声嘶鸣,扬起四蹄,驮着两人向着夏兵追杀而去。   种佩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三坚拎上了马鞍,同时“啸风”奔驰如电,且异常颠簸,种佩竹也只能是不顾男女之嫌,紧紧抱住了李三坚的粗腰...否则就将会被甩下马鞍。   种佩竹脸色通红的抱着李三坚的粗腰,缩在李三坚的身后,忽然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杀,追过去,给俺杀光这些撮鸟、腌臜贼子、直娘贼...”李三坚领军防守左路,而姚舆与许彪领军防守右路,夏军同样攻打右路,却被姚舆、许彪等黑旗军将士杀了回去,许彪杀发了性,脱光了上衣,露出了胸口黑毛...许彪拎着一柄沾满鲜血的凤头斧,一边嘴里一通乱骂,一边赤条条的就带着长兵营追着逃窜的夏军猛砍。   “许彪,你这莽汉,快快回来!”利用地势、地形,才能抵挡住夏骑兵的猛攻,可攻出去,到了平坦之地,黑旗军就不一定是夏军铁骑的对手了,于是姚舆急得大声呼喊道。   可乱军之中,许彪根本就没听见,带人就杀出了庄外。   “呜...呜...呜...”正在姚舆不知是否应该出庄接应许彪之时,正在焦急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低声的号角声。   这是黑旗军全军突击的号令!   “全军突击!杀!”姚舆见状大喜,翻身上马,挥舞着长枪大声下令道。   “杀!杀!杀!”   “杀虏!杀虏!杀虏!”   “万胜!万胜!万胜!”   黑旗军各部接到号令后,均是蜂拥而出,追着逃窜的夏军猛杀猛砍,此次此刻,漫山遍野的响起了黑旗军的“万胜”之声。   夏军也因此大败,丢盔卸甲,狼狈逃窜,一路遗尸无数,大宋黑旗军大获全胜! 第一百六十章 血色黎明   宋统安城西南,夏军大营。   “袭扰宋军后路的人马可有消息?”夏军统帅,年轻的晋王李察哥问向帐下将领道。   “回殿下的话。”一名夏军周姓参军答道:“四路人马已有了消息,其中白泽所部、梁师宝所部均有所斩获。白泽所部攻破宋军红山寨、黑山堡、通远堡、马军堡、河桥寨、连城堡等十余堡寨;梁师宝所部千余兵马甚至惊走了统安城的宋军守将童安,梁师宝已领军攻取了统安城。不过老贼刘法已命翟进、韩世忠两员小将领两千余精骑攻袭白泽所部,红山寨、黑山堡、通远堡、马军堡、河桥寨、连城堡等堡寨大部已得而复失,统安城中的梁师宝所部不敢久居城中,已领兵出城与宋军激战,边战边退。”   “另外两路人马的消息呐?”李察哥闻言满意得点点头后又问道。   刘法分兵取救其左翼,救统安城,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也是在李察哥的预料之中的事情,怕就怕刘法不救,死守大营,就像个铁壳乌龟似的,让李察哥无从下嘴。此刻刘法分兵,那么夏军也许就有机会击败刘法大军了。   “回禀殿下...”周参军有些害怕的看了李察哥一眼后,支支吾吾的答道:“野利乞所部,野利乞所部...”   “野利乞所部怎样了?为何说话如此的支支吾吾的?快将实情速速道来。”李察哥脸色一沉,问向周参军道。   “野利乞所部两千余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回到大营就没几个人了,野利乞也下落不明。”周参军闻言只好说出了实情。   “哦,速速令人找到野利乞。”李察哥闻言非但没有露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反倒是淡淡的说道,显得异常的镇定。   李察哥说罢还慢条斯理的将身上的绣袍之上冒出来的一根丝线,慢慢的扯出来一截,随后用葱花般的“玉指”掐断。   李察哥帐下诸将、官见状均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噤若寒蝉的,生怕冒失开口,给自己引来祸端。   熟悉李察哥的人,都是知道的,李察哥越是如此,就表明了他此刻已经是异常愤怒,已经起了杀人之心了,西夏诸将、官仿佛已经看到了一片血雨腥风,仿佛已经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夏军经横山大败后,兵马折损无数,粮草、军械等等折损也是不计其数。此刻仓促之间,召集大军抵御刘法大军攻取朔方城,实属不易,而夏军之中的骑兵更是宝贝之中的宝贝,此时野利乞所部两千余骑兵居然折损殆尽,这对夏军,对李察哥,对整个夏朝廷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对于李察哥来说,更是肉痛不已,是痛彻心扉。   夏军此战若败,夏将会有亡国之忧!而李察哥若败,夏皇帝李乾顺将会集全国兵马,御驾亲征,也就是集中夏全国上下所有能动弹的人,与宋军死战,而夏帝李乾顺出征前第一件事就是斩李察哥等人的首级。   此次此刻,李察哥危矣!夏军危矣!大夏危矣!   “殿下!”半响之后,周参军开口道:“下官已探听到关于野利乞所部的一些消息了,野利乞是败于宋军的一支运粮之军。”   “什么?运粮之军?”李察哥此时方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看着周参军问道:“两千精骑居然败给了一支运粮之军?宋运粮之军领兵之人为何人?有多少兵马?”   “这支运粮之军名为黑旗军,领兵之人姓李名三坚,为宋秦凤路经略安抚使,运粮民夫不算,人数只三千余人上下。黑旗军作战之时,常常高呼‘万胜’,因此侥幸不死回来的人又称他们为‘万胜军’。”周参军答道。   “黑旗军?万胜军?李三坚?”李察哥闻言喃喃自语道。   “报...”正在此时,一骑快马疾驰而至,直接冲进了夏中军大帐,直接冲到了李察哥的面前。   信使已经跑脱了力,滚落马下后便扑倒在地,不过仍是拼尽全力将紧急军情禀报给了李察哥。   “传令全军,全力攻打刘法大营,此战我大夏绝无退路可言,望诸位戮力同心,击败来犯之敌!”李察哥接报后心中大喜,但仍是镇定自若,淡淡的下令道。   ........................   “杀!杀!杀!”   “并力向前,后退者斩!”   宋宣和元年,夏雍宁五年三月某日,夏大军倾巢而出,攻打对面的刘法大军。   首先出动的便是“撞郎军”。   所谓撞郎军就是由汉人或他族的战俘或奴隶组成的队伍,夏军每逢野战或攻城就驱赶这些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用以消耗敌军的箭矢或冲乱、扰乱敌军的阵形,此毒辣手段每每还能收到奇效,夏军无数次利用如此招数战胜了敌军。   这些作为炮灰之人被夏人美其名曰“撞令郎”。   夏军中军号旗摇动,须臾,数千撞令郎被夏军悍卒用刀枪驱赶着向宋军大阵扑了过来。   其中大部分是普通百姓,均是布衣烂衫,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哭哭啼啼的、绝望的看着如林般的宋军大阵之中的刀枪。   撞令郎几乎就没有任何活路,每次大战下来均剩不了几人了。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不过后退必然会全部死绝,而拼死向前,攻打宋军,也许还有一丝生机,原因就是夏军统帅李察哥已给他们许下了承诺,那就是只要能够攻破宋军,只要不死,便许其自由身,若是立下功劳,兴许还有牛羊、金钱等等赏赐呢。。   若是不进,当场斩杀!   但撞令郎们有活路吗?答案是否定的。   刘法是什么人?刘法在夏人眼中就是屠夫、刽子手,刘法曾经率军攻下夏仁多泉城,因恨城中夏军拼死反抗,因而下令将仁多泉城屠戮一空。如此之人,岂会在乎区区数千撞令郎的生死?   数千撞令郎哭哭啼啼、大喊大叫的冲近宋军大阵之时,宋军首先就是抛石机开始发射石块,随后就是箭雨。   巨大的石块飞在半空之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呼”之声,随后砸向撞郎军人群,将人群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缺口,石块砸下、滚过,便是一条血路,血路之上的撞令郎无不骨断筋折、血肉横飞,血肉模糊的,情状是惨不忍睹,令人不忍直视。   随后就是宋军发射的羽箭铺天盖地的,自半空中落下,将一个又一个,一群又一群的撞令郎射倒在地,鲜血四溅,尸横遍野。   密密麻麻的羽箭插在人身上,插在地上就如稻田一般。   “杀,杀啊!”即便如此,即便撞郎军被宋军犀利的弓弩射倒大半,但撞郎军在夏军士卒的驱使之下,仍有不少人躲过了石块、羽箭攻击,冲到了宋军大阵面前,看着严阵以待的宋军士卒,看着如林的刀枪,绝望的发一声喊,与宋军大阵狠狠的撞在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已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冲乱了宋军大阵,甚至击败了宋军,也许就能够捡条命了。   “噗!噗!噗!”站在宋军大阵第一排的宋军士卒皆为身强力壮之人,身上裹着重甲,手持铁盾、长枪、大刀,此时长枪、大刀交替落下,将一个又一个撞令郎,或钉死在了地上,肚破肠流的,或砍死在地。但此时也有不少撞令郎扑了上去,将宋军大阵撞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缺口,在缺口之中与宋军厮杀在了一起。   “杀啊!杀死汉狗!”   宋军不在乎撞令郎的生死,夏军也同样如此,就算撞郎军死绝了,他们也不会眨一眨眼的。夏军在意的是撞郎军是否能将宋军大阵冲乱,现在看来,已经有了一定的效果了,数千撞郎军的性命换来的就是宋军大阵已经出现了稍许混乱,宋军士卒均是在忙着剿杀这些撞令郎。   紧随在撞郎军之后的便是夏军精锐之师,擒生军。   夏擒生军皆为骁勇善战之士,且兵器、铠甲等装备较为精良。此刻见撞郎军冲乱了宋军大阵,于是趁机杀了过来,冲入宋军大阵之中,奋力砍杀。而擒生军的战斗力要远甚撞郎军的,在擒生军奋力砍杀之下,宋军大阵之中的缺口是越来越大,死在擒生军刀下的宋军也是不计其数。   “呜...呜...呜...”一阵低沉而又及远的号角之声响起,一阵如雷的马蹄声响起,数千夏军铁骑杀至,迅猛的扑向宋军大阵。   李察哥用兵就是如此,要么不动,要动的话就是一波接着一波,绝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除非自己折损殆尽,否则绝不会轻易收兵。   夏人善骑善射,骑在马上,双腿紧紧夹着马腹,用双腿驾驭战马,而腾出来的双手,或向着宋军大阵开弓放箭,或借着马匹的冲击力,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铁球掼进了宋军大阵,以打乱宋军的阵形。   宋军士卒纷纷被击倒在地,死伤无数,横尸遍野。   此时天刚刚破晓,天边已经露出了朝霞,这个朝霞是血红色的,并且颜色在逐渐加深,直至变得与鲜血一样。 第一百六十一章 落败   “来,兄弟们,吃酒,吃酒。”宋军后军统制焦安节于营寨之中,摆下酒宴,山吃海喝的,热闹无比。   “焦统制,前方我大军正在与敌激战,我等就不要饮酒了吧?需防止夏军偷袭啊。”焦安节麾下一名将领不无担忧的劝道。   “夏军?这么些日子,哪里有夏军?”焦安节瞪了这名将领一眼,又看了一眼陡峭的千牛山后,不以为然的说道:“就算是有夏军欲偷袭我等,他也是少量夏军不是?他也须翻过这座山才行吧?至于些许零星夏军,又怎是我精锐兵马的对手?”   “可这山下扎营...?” 焦安节麾下另一名将领仍是担忧的说道。   “山下扎营怎么了?”焦安节不耐烦的打断将领的话后说道:“本将于路口扎下大营,一个贼军也休想过去,此深合兵法也!尔等休要多言了,本将自有计较,今日只管吃酒便是。”   刘法大军是背山安营扎寨的,背靠之山名为“千牛山”。   千牛山山势陡峭,道路曲折蜿蜒,较为难行。   刘法为久经沙场的一员老将,当然会想到夏军也许会从山后攻击宋军,于是命宋将焦安节领千余精兵驻防后山,以防止夏军偷袭。   焦安节所领兵马虽不多,但却是是支精锐之师,且只要用兵得当,如驻防在山中险要之处,驻防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处,那么定能防止夏军的偷袭   可焦安节居然将大营扎在了山下,如此便轻易的失去了地利的优势。   同时焦安节对刘法发配他来防守后山是极为不满的。   宋虽说是“兴文抑武”,但对边功的赏赐是极为丰厚的,童贯能以阉宦之身,身居高位,总领西北边事,除了宋帝赵佶的宠信之外,也与他立下了不少边功是不无关系的。   他人都在前方杀敌立功,而焦安节却被差来防守半个人影都没有的千牛山,如此焦安节心中又怎能心甘?又怎不满腹怨言的?   你们立你们的功去,老子在这里倒也逍遥自在,焦安节心中暗道,于是焦安节大摆酒宴,与手下大吃大喝,不久之后便喝得酩酊大醉,被手下扶入帐中歇息去了。   ........................   天助我也!千牛山之上,一片密林之中,一名身材魁梧的夏军猛将观察宋军营寨后,心中顿时大喜,连呼侥幸。   这片树林长得较为茂盛,远远看去,看不出什么异常,可距离近了,却能发现密林之中却密密麻麻的彪悍身影,就如一头头下山猛虎般的。   “萧统领,如何?”一名夏军将领拿着手中兵刃问向夏军统兵将领道。   此名夏军统兵将领姓萧名合达,原为辽人,并不姓萧,辽朝廷与夏联姻,萧合达便作为公主陪嫁来到了西夏,并被赐姓为萧。   萧合达作战勇猛,胆略异于常人,因此深为晋王李察哥所喜,并被破格拔擢为夏军将领,此刻奉晋王李察哥之命,领数千铁骑偷袭宋军后路。   夏晋王李察哥多谋,极善用兵,与刘法大军对峙之时,共派出了五路奇兵袭扰宋军后路,可其余四路兵马皆为李察哥的疑兵之计,皆是虚晃一招,只萧合达这一路为实实在在的夏军主力,同时李察哥也将取胜的筹码全部押在了萧合达的这一路兵马之上。   萧合达这一路人马虽熟悉道路,但连人带马的翻越千牛山,却也是历经千辛万苦,耗费了不少心血。   而令萧合达等人感到幸运的是,宋军居然没有驻兵于山中险要之处,使得萧合达等数千铁骑轻易的来到了宋军的眼皮子底下。   “什么如何?”萧合达合上面甲,自腰间拔出一柄长长的弯刀,向前一指,大声吼道:“众将士,大夏之存亡,在此一战!随某一鼓作气的杀下山去,击败当前之敌。”   此时也不需要列阵冲锋了,只需一鼓作气冲下山去,定能大破宋军。   “驾...驾...驾...”   数千西夏骑兵接令后,纷纷翻身上马,拔出利刃,紧随着萧合达向着山下宋军营寨杀去。   铁蹄铮铮,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直至遮蔽住了天日。   而山下防守的宋军只听到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响声,便看见了无数夏军铁骑自山上席卷而下,向着宋军营寨快速奔来,锋利的月牙铲,在阳光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夏军骑士及胯下战马之上的铠甲在阳光之下,也是褶褶发光。   “铁鹞子!铁鹞子!”   夏军铁骑冲击速度极快,很快就来到了宋军营寨之前,此时宋军也终于看清了夏军骑兵,于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恐惧、绝望的喊叫声。   夏晋王李察哥所部夏军,乃至整个西夏军队精锐之中的精锐,铁鹞子重甲骑兵居然出现在了此处。   所谓铁鹞子,是指其头盔形似鹞子而得名,铁鹞子除了人马均着盔甲之外,马鞍之上还带着钩索绳,目的就是将骑士固定在马鞍之上,即使是战死也不会落马,如此就给人一种极为震撼的感觉,胆小的就会被铁鹞子这种战法吓破了胆。   铁鹞子军铠甲也是极为精良,同时也是极为完整,护头、护肩、护腿、护肘、护胸是样样俱全。   铁鹞子均是装备的是西夏名甲,瘊子甲。   所谓瘊子甲,乃是其甲面凸起,就像人身上长得瘊子一般,坚韧而瘆人。   非强弓不能入!   铁鹞子装备精良,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遇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这支重甲骑兵当世最凶悍的骑兵,也是所有党项之敌的梦魇。   铁鹞子人数不多,约三千人上下,可此时出现在宋军眼前的却足有两千人以上,剩下的就是一般的夏军骑兵了。   宋军见夏军铁骑疾驰而来,许多人顿时被吓得转身而逃,但也有宋军拿起弓箭射向夏军铁骑。   一阵叮当乱响之后,羽箭几乎都被重甲弹飞,只有少数透过甲缝插入了人体之中,同时也只有零星夏骑兵跌落马下。   “杀!”萧合达一提马缰,纵马跃进了宋军寨内,挥刀枭去了一名宋军的首级,首级飞到了半空之中,颈血喷出了一丈开外。   “杀!杀!杀!”夏军铁鹞子挥舞着各种兵刃,纵马冲进了宋军寨内,是大肆砍杀宋军。   宋军人少,又被夏军重甲骑兵这么居高临下的一冲,瞬间就土崩瓦解,宋军士卒或死或伤,倒满了一地,侥幸不死之人,大声叫喊着四散逃命。   而宋军后军统制焦安节在睡梦中被惊醒,待跑出帐外察看之时,早已是大势已去,于是被吓得带着几名扈从拼命向后方逃去,不过焦安节居然命大,居然被他逃脱了。   焦安节弃军而逃,一路狂奔逃命,直至逃回宋境,方才安心,此时剩下的就是如何开罪了。   夏猛将萧合达率部击败宋军焦安节所部,斩杀宋军无数,随后马不停蹄,兵分三路,直取刘法大军后路。   萧合达的目标便是刘法大军后方的十余万乡兵、民夫,萧合达兵少,只有引起刘法大军的混乱,才是取胜之道。   夏人善战,可见一斑。   ...........................   “休矣,休矣,大事休矣!”   刘法大军中军营帐之中,刘法接到夏军自山后突袭,已击败焦安节所部,已冲进了刘法后军,将十数万乡兵、民夫杀得四处逃命的消息后,顿时颓然坐在椅中,喃喃自语道。   此刻宋军已经大乱,大败、惨败也是旦夕之间的事情了。   此时的刘法心中是异常的后悔,后悔没有听取李三坚提前送来的预警,提醒刘法留意千牛山夏军的奇兵。   当时李三坚命戴宗传信刘法,让他注意后路,注意千牛山有条道路可走马,可当时宋军、夏军战事正酣,于是根本没有引起刘法的重视,或者说刘法根本无暇顾及此事。   此时发生的事情,果然真如李三坚所料,夏军自刘法身后发起了攻击,且是致命的攻击。   “报...”此时一名宋军探马冲进大帐后大声禀报道:“前军杨惟忠部不敌夏军猛攻,已引军溃败至中军;左军同样溃散;右军独木难支,已向统安城方向退却。”   夏统帅李察哥得知萧合达已取得大胜,正引军猛攻刘法后路的消息之后,更是领全军不要命的猛攻宋军,因此击败了前军杨惟忠部、左军朱定国部,右军刘仲武独木难支,只好边战边退,向着统安城方向退却。   “军帅,大势已去,不如暂时退却,小将等护送军帅突出重围。”刘法帐下数名宋军将领见战事危急,于是大声说道。   “退?向何处退?何处还能退却?”刘法闻言自椅子上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取老夫的兵器来!”   “军帅,胜败乃兵家常事也,你又何必...?”刘法手下将领闻言大急道。   “不必多言了。”刘法大声说道:“我大宋只有战死的将军,而无逃命的将军。” 第一百六十二章 突围   “嗵...嗵...嗵...嗵...”   宋宣和元年,夏雍宁五年,统安城郊外刘法大军大营之中震天的战鼓已经敲响,战鼓声声,似乎敲在每一名宋军将士的心上一般,回荡在了整个宋、夏交战的战场之上。   宋军统帅,西北名将刘法全身披挂,骑着一匹神骏的战马,缓缓的走到了聚集在刘法周围的众将士中间。   三月的微风将刘法脸上的白发白须吹得微微飘动,身后的紫色披风也是飘荡在了微风之中。   微风徐徐,同时也吹在了宋军大营外战场之上,吹在了正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拼杀的宋、夏双方将士的身上,夏日微风,当是异常凉爽,此刻却变得异常的血腥,变成了血雨腥风。   夏军统帅晋王李察哥出奇兵,夏猛将萧合达领数千精锐铁骑,自千牛山而下,势如破竹般的击败了宋军焦安节所部,刘法大军也因此后路大开,被李察哥两路夹击,宋军败局已定,溃败、大败只在旦夕之间。   李察哥将兵倾巢而出,不要命的猛攻宋军,此时已击败了宋前军、左军、右军,并直扑刘法大军中军而来。李察哥若再次攻破刘法大军中军,甚至擒获或斩杀刘法,那么李察哥将会大获全胜。依目前局势看来,这种可能已经非常大了,甚至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此时宋军,特别是刘法大军之中的乡兵、民夫早已被夏军铁骑冲散,大声哭喊着四散逃命,跑得漫山遍野都是,已经冲散了宋军主力。宋军主力大军本想组织反击,可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队伍,却被这些人冲散,并且有许多宋军被这些逃命的乡兵、民夫裹挟着四散逃命。   夏军统帅李察哥却是个极善用兵之人,将麾下精骑分成数队,就像一柄柄尖刀一般,插入了宋军之中,大肆追杀宋军士卒,如此就更加令宋军恐惧、慌乱,而一支恐惧、慌乱的军队之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宋军是自相践踏,唯恐无法逃命,甚至还发生了因为逃命而自相残杀的事情。   不过宋熙河军毕竟是一支百战之师,是大宋精锐兵马,特别是常年跟随刘法作战的五百亲兵。因此熙河军之中的两千余名将士并未四散逃命,而是聚集在了刘法的中军大营之中。   此时聚集在刘法身边的也只有两千余人了,其中包括刘法的五百亲兵,且几乎是个个带伤。   两千余宋军默默裹着伤口,拿着沾满鲜血的各种兵刃,伤重的就相互扶持着,注视着宋军熙河军统帅,大宋西北名将刘法。   “将士们!我大宋的好儿郎们,我英勇的熙河军将士们!”刘法抬起右手,左手勒着马缰,在两千余宋军将士的注视之下,大声说道:“事到如今,刘某只能说,此一切皆老夫之过也!你们奋战、苦战多日,已经是为大宋、为朝廷、为陛下尽忠了,你们问心无愧!因此老夫许你们自去,不算是逃军,更无军法惩治之说,你们这就离去吧,向萧关退却,不要回头。不过老夫有个恳请,就是能够将我战死将士的遗骨带回家的就带回家,不要让他们留在异国他乡,成为孤魂野鬼。无法带回去的...无法带回去的...就给他们家人捎封口信,并说老夫愧对他们。”   刘法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异常的哽咽了,如此多的英雄好儿郎,跟随自己出关,可如今却有如此之多的人无法回到故土,将要埋骨他乡。   “刘老将军。”一名宋军将领哽也是咽的问道:“你欲往何处去?”   “我?”刘法看了一眼战场灰蒙蒙的天空后缓缓的说道:“老夫十七岁征战沙场,至今已数十年也。老夫征战沙场数十年,击破贼军无数,杀人也无数。足矣,此生足矣!老夫老矣,却历此败,实在无颜回去了,今日就将此残躯捐于沙场,以报国恩,以谢圣恩。”   “刘老将军不走,我等也不走!”   “正是,老将军去哪里,我等甘愿跟随!”   “吾等愿随老将军赴死!”   众人闻言纷纷开口道。   “胡说!”刘法闻言气得白须飘动,骑在马上怒目圆睁说道:“老夫老矣,死不足惜。尔等还年轻,今后还需继续为国征战,岂能随老夫前赴黄泉?尔等这就回去吧,此为老夫将令,不得违背。”   “老将军!”刘法亲兵统制霍成武缓缓拨出腰刀后说道:“老将军以死明志,尽忠报国,吾等愿从老将军共赴黄泉,若是老将军相逼,霍某便死在老将军面前。”   “沧浪!”兵刃出鞘之声响作一片,刘法五百万亲兵纷纷拔出了兵刃,目光无比坚定的看着刘法与霍成武。   “吾等愿与老将军共赴黄泉!”宋军众将士也是纷纷高举兵刃大声呐喊道。   “既然如此,儿郎们就随老夫杀出重围吧。”刘法见状呆了半响后说道。   刘法已存死志,待打法了他们之后,自己或死于敌手,或自刎而亡。可此时两千余宋军将士均甘愿跟随自己,于是刘法就打消了以死报国的念头,最起码需带着他们突出重围之后再说。   “老将军,自何处方向突围?”霍成武随后焦急的问道。   此时中军附近喊杀、拼杀、厮杀之声是越来越大,西夏军是越逼越近,众人甚至已经听到了西夏武士得意的狂笑声了,因此要突围就必须趁早,且要找准方向。   “向北突围!”刘法瞪了霍成武一眼后低声说道:“景略,突出重围之后,你带着他们找到李三坚李经略,今后你们就跟着他吧,今后需听命于他,如听命于老夫。”   李三坚?他是个什么玩意?为何让我们跟着他?霍成武闻言诧异的心中暗道。   ........................   “嗵...嗵...嗵...”   “呜...呜...呜...”   在夏军逼近刘法的中军大帐之时,刘法大帐忽然传出一阵鼓号声,在震天的鼓号声中,自刘法中军大帐忽然冲出一彪人马,为首的为一名白发老将。   白发老将横刀跃马,冲在了最前面。   “杀!杀!杀!”   “围上去,別让他们跑了!”   夏军将这彪人马并不多,于是纷纷大喊大叫着围了上来。   此时夏军已经靠近了宋中军大帐,因此自中军大帐出来的每一个人均是极为重要的,此名为首的白发老将说不定就是宋军统帅刘法呢。   一名夏将欲立首功,催马迎上了刘法,到了刘法面前,大喝一声,挺枪便刺。   刘法侧身躲开对方猛刺,枪尖自左肋下穿了过去,刘法用左臂夹住了夏将长枪,夏将见状大惊,用力回夺,但片刻间,却无法夺回长枪。   刘法大喝一声,右臂挥刀,斜劈在了夏将左肩之上。夏将左肩之中垫着一层厚厚的肩甲,刘法虽老,但却是力大无穷,一刀下去,便劈开了肩甲,并一刀将此名夏将连头带肩膀一同削去。   夏将无头尸体慢慢的跌落马下,鲜血四溅,喷了刘法一头一脸,染红了刘法的白发白须。   “死战!”刘法举刀过顶,大声吼道。   猿臂将军老未衰,气吞十万羽林儿!刘法虽老,但勇猛却不减当年,此刻鲜血染红了白发白须,却更显得威猛无敌,是威风凛凛的,令人不敢与其直视。   “死战!死战!死战!”刘法亲军统制霍成武持一副长柄金瓜铁锤,领五百骁骑,紧随着刘法向着夏军冲杀而去。   “死战!死战!死战!”无数宋军将士自刘法中军蜂拥而出,有马的骑兵,无马的步行,跟随着刘法、霍成武等人向着夏军杀去。   “杀!”刘法身边之人不断被击落马下,但刘法仍是高举战刀,领着数千宋军向着夏军发起了决死反击。   夏军一个猝不及防,居然被刘法领军杀了个落花流水的,纷纷抱头鼠窜,纷纷躲避着刘法等人。   刘法等人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终于杀出了条血路,向着朔方城方向奔去。   ........................   “逃去了东北方向?”夏军统帅,晋王李察哥得知消息后,刘法已领军冲破了夏军两道防线,向着朔方城方向杀去,呆了半响之后,不由得喃喃自语道:“时论名将以法为首,刘法此人果然名不虚传,居然反其道而行之,逃往我腹地?”   宋军被夏军击败后,溃军都是向南或向西逃窜,可刘法居然领军北上,突出了重围,逃往了夏腹地。   这也是刘法能够冲出重围的原因之一。   “传令各州府、关隘,不得放一人过关。令萧合达所部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北上追杀刘法,无论死活,本王定有重赏。”李察哥随后下令道。   与刘法相比,其余宋将、宋兵在李察哥眼中,根本是不值一提的,而若是能够擒获或诛杀刘法,必将会令天下震动,同时夏军也必将会声势大振。   因而此时追杀刘法为第一要紧之事,而其他事情均可以暂缓。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死战断后   “来晚了,来晚了。”   李三坚率三千黑旗军赶到宋、夏交战的战场之时,不由得大悔,喃喃自语道。   此刻的战场是硝烟弥漫,四处燃起了熊熊大火,同时四处可见无数夏军正在追着宋军肆意砍杀,宋军已经战败,丢盔弃甲的,正四处逃命。   战场之上燃烧的车辆,折断的兵器,插在地上的羽箭,断手断脚或无头尸体是随处可见,横七竖八的铺满了整个战场,战场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若是早来一步,早来一步,也许...也许...哎...”李三坚又是长叹道。   李三坚奉命押解粮草至刘法大军大营,却于统安城郊外一处废弃山庄遇袭,待李三坚、姚舆领军击破夏军之后,李三坚等人却已是更加的疲惫不堪,根本无法继续作战、行军了,于是无奈之下,只好再休整了半日。   待休整过后,李三坚、姚舆领军赶到宋、夏交战的战场之时,天已至黄昏,同时宋军已经大败,且败得是一塌糊涂,根本没有一丝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若是李三坚不顾黑旗军众将士及随军民夫疲惫,强行赶往战场,也许刘法大军还有一丝转机,李三坚心中深深的后悔道。   “师叔...”姚舆借着千里眼看了看一片狼籍的战场之后,摇头对李三坚说道:“就算我等及时赶到,也无多少作用的。”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   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因素有很多,且异常复杂。   若是赵佶、童贯不急于逼迫刘法出兵,若是刘法出兵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若是刘法能够占据制高点,而不应在平地扎营,若是刘法不将蠢笨无能的焦安节置于后军防守后路等等因素,那么结局将会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此种种,与李三坚是否能够及时赶到并无多大关系的。   况且李三坚率领黑旗军只是负责押运粮草,在押运粮草至统安城郊外之时,也是受到夏军攻击的,在击破来犯之敌后,也已成为了一支疲惫之师,因此就算李三坚能够率领这支只有区区三千名可战之兵的疲惫之师及时赶到战场,也是于事无补的,甚至还能将整个黑旗军都搭进去。   姚舆之意就是此意,而李三坚又岂能不明白这些道理?但此时的李三坚心中仍是异常难受,陷入了痛苦的自责之中。   “师叔,当下我等该当如何?”姚舆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李三坚闻言看了一眼密布在树林之中的众黑旗军将士,又看了一眼山坡之下上千辆粮车及守候在车辆之侧等候将令的众民夫后,反问道:“你认为该当如何?撤军?”   李三坚所部所处的位置在一处丘陵之上,丘陵不高,但其上长满了树木、野草、石块等等,李三坚引军暂时隐于其中,而未被夏军察觉,   “末将以为只有撤军这条路了。”姚舆沉吟片刻后答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可前来此处不易,想回去也没那么容易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能想到此处关键,神机营营指挥使崔虎臣也是如此。   于是崔虎臣开口说道:“目前我军大败,贼军挟得胜之威,正四处追杀。躲在此处还好些,暂时不被贼军察觉,若是我等驱赶着粮车返回,必然会被贼军所察觉,到那时,只怕会转而全力攻打我黑旗军,如此我黑旗军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李三坚率军赶着粮车来时,宋、夏两军正在混战,无人留意李三坚这支运粮的队伍,夏军也无暇顾及。而此刻夏军大胜,宋军大败,若是李三坚再大张旗鼓的原路返回,那么走不了多远,必然会被夏军所察觉,到时候,夏军必然会全力攻打黑旗军,黑旗军也就前途莫测、后果难料了。   “崔指挥所言甚是!”姚舆闻言点头道:“那么崔指挥的意思是...?”   “我...”崔虎臣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黑旗军的处境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在原地也不是,瞬间就陷入了三难之境地了。   “军帅、姚副帅、崔指挥...”一旁的骠骑营营副指挥使闵武炎看了一眼众民夫后开口说道:“不如我等舍弃粮车、民夫,轻骑后撤,迅速返回,只要动作迅速,料夏军也追不上我等。”   “荒谬,荒谬之极。”李三坚闻言指着一众民夫怒道:“他们千辛万苦的跟随我等来到此处,一路之上是风餐露宿、饱受惊吓,他们为何前来?他们是在为国尽力、尽忠,可此时你居然想舍弃他们?将他们丢给贼军,令他们落入贼手?我等居心何忍?不行,此举断不可为。”   姚舆、崔虎臣、闵武炎等将闻言顿时沉默不语,现场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所谓慈不掌兵,该心狠的时候就该心狠,该舍弃的时候就该舍弃,李三坚李大经略相公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妇人之仁,有些婆婆妈妈的,姚舆、崔虎臣、闵武炎等将不约而同的一起心中暗道,如此反倒会拖累了黑旗军,将会使黑旗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闵武炎此计其实是目前的最佳策略,舍弃粮车、民夫,迅速后撤,这样就能保全大多数的黑旗军将士,就能够保全李三坚费尽心血所建的黑旗军了。   可此时李三坚暴跳如雷的,姚舆等人又敢如何相劝?   “看着我作甚?”李三坚见众将一起看向自己,于是怒道:“我心中无民,民心中也会无我,也必将会弃我而去。”   “军帅,燕指挥、戴指挥回来了。”正在此时,一名亲兵奔过来禀报李三坚道。   “快,快,让他们速速过来。”李三坚闻言喜道。   燕四、戴宗二人早已去探听消息了,此时回来应当得到了一些消息的。   “军帅,此人为刘老将军帐下一名亲兵。”燕四、戴宗抬着躺在担架上的刘法的一名亲兵,过来后说道。   此名亲兵浑身是伤,左胳膊已断,断臂处已被燕四、戴宗用白布胡乱包扎好了,暂时止住了血,不过此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你...还能说话吗?”李三坚看着此名受重伤的亲兵问道:“刘老将军现在何处?”   “你...是何人?”万幸的是,亲兵意识还是较为清醒的,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哦,我姓李名三坚,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奉命押运粮草至此。”李三坚闻言连忙答道。   “李...李经略...”亲兵闻言看着李三坚挣扎的说道:“刘老将军正率军在山下激战...”   “战况如何?”李三坚又问道。   “贼军势大,刘老将军危矣。”亲兵答完之后,便陷入了晕厥当中。   “知可,将他抬下去看看是否有救。”李三坚见状皱眉吩咐许叔微道。   许叔微点头,命人将此名亲兵抬了下去。   李三坚随后与姚舆对视了一眼后,姚舆开口问道:“反其道而行之?”   李三坚点点头,翻身上了“啸风”马背,纵马走到了五千余随军民夫面前,山魁领三百亲兵簇拥着李三坚。   此刻众随军民夫均是抬头看着李三坚,眼中露出了惊慌、恐惧、疑惑、愤愤不平等神色。   以往大军战败之后,其实死伤最多的便是这些随军民夫,或降或死或逃,命运多舛,令人唏嘘。   难道此刻悲剧又要重演?众民夫一起心中想到。   “诸位父老乡亲!”李三坚骑在“啸风”背上,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众民夫后大声说道:“你们跟随本官来到此地,乃是为国尽力、尽忠。此地差事一了,当安然随本官返回故土。可此地的情形,想必你们都看到、听到了吧?不错,大军业已战败,西贼大军随时可能掩至,我等危在旦夕矣!”   众民夫闻言顿时发出一阵骚乱,虽此前多少也知道了些,可此刻宋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亲口言明此事,还是令众人是焦灼不安,是异常的惊慌、恐惧。   “李老爷,你们要走了吗?”此时一名名叫冯驷的年老民夫开口问向李三坚道。   以往也是这样,大军战败之后,军中还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民夫?早已是各自逃命去了。   “正是,寡不敌众,本官不得不引兵退却。”李三坚看着众民夫大声说道:“不过本官绝不会舍弃你们,因此本官打算率军下山与敌死战,以吸引贼军的注意力,为你们断后,而你们就原路返回。切记,撤离途中,定要利用地形、地势,且要隐秘前行,尽量不要暴露了行踪,如此才能安然回到故土。”   “车上之物,由着你们自取。”李三坚随后指着千余装满粮草、军械的车辆说道:“若是拿不走的,你们替本官一把火烧了,绝不能落入西贼手中。”   目前李三坚也只能如此了,引黑旗军与夏军死战,以掩护这些民夫后撤,至于是否有用,就全凭天意了。   “小的等多谢李大官人,多谢诸位好汉了。”冯驷闻言领着众民夫向着李三坚等人泣道。   以往大军战败之后,军中根本无法顾及他们这些斗升小民的,可李三坚居然欲领军与敌死战断后,以让他们有机会逃脱,如此,怎能不使众人是感激涕零,许多人已经感动得大声哭了起来。   “阿弥陀佛!”早已是一身黑旗军将士打扮的济空合掌叹道:“施主...相公心系黎明百姓,实为大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杀敌报国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残阳似血,逐渐没入山中,大地也是逐渐隐去轮廓,夜幕将至,清风微佛。晚风徐徐吹在排列在一处山丘之上的三千余黑旗军将士衣襟之上,吹得衣襟微微飘动。   “将士们,我大宋黑旗军的将士们!”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手持吴王剑,纵马在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骑马立在山丘之上的三千余黑旗军将士面前来回缓缓而行。   黑旗军原有千余骑兵,其余皆为步军,后与夏军作战,缴获了不少战马,此时为了行军作战方便,就全部配备上了战马,李三坚不敢保证一人双骑,但一人一骑总是可以的,当然战马有良马也有劣马。   西北蕃人,就算是步卒,也几乎都会骑马,甚至是骑术极佳。   李三坚一边行走一边大声说道:“本帅今日所做之决定,可能有人万般不解,因此本帅就此向诸位将士言明。本帅用意有三,我等当兵吃粮,所为者何也?是上报国恩,下安黎民百姓,他们皆为我大宋普通百姓,因此保护他们避免落于贼手,乃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事,此一也;刘法刘老将军,本帅从前与他曾经有些过节,与他根本就不对付,但刘法为我大宋当世之名将,国之柱国重臣,边关之屏障,万不能有失,因此本帅决定领兵营救刘老将军,就算是无济于事,本帅亦不悔也!此二也。”   李三坚随后顿了一顿,看着黑旗军诸将士大声接着说道:“长久以来,外虏视我宋人皆软弱之人,皆以为我大宋软弱可欺,今日本帅就让他们看看我大宋亦有铁血男儿,我大宋亦有铁血之军。大丈夫杀敌报国,死则死耳,又有何惧?”   李三坚随后拔剑出鞘,缓缓指向了半空,出鞘的吴王剑在残阳之中,是异常的耀眼。   “大丈夫杀敌报国,死则死耳,又有何惧?”   “吾等甘愿跟随军帅杀敌!”   “万胜!万胜!万胜!”   黑旗军众将士一起低声吼道。   “下山杀敌!”李三坚长剑一指,低声说道。   姚舆、崔虎臣等黑旗军将领接令后,纷纷率领各部,人衔枚、马衔嚼,偷偷向山下走去。   半空望去,持戈而行的黑旗军诸部就如一股股黑色洪流般的。   姚舆、崔虎臣、闵武炎等将虽仍是李三坚为何执意如此,但却是有感于李三坚的豪情壮志,因此也是甘愿随李三坚下山杀敌。   一名书生,一名文人士子,尚且如此,他们这班武夫若是退却的话,将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将会是羞于见人的。   “李大官人保重,诸位好汉保重!”冯驷等数千民夫一起向着义无反顾下山的三千余黑旗军拜了下去。   ........................   “跪下,全部跪下,好好向爷爷们磕几个响头,爷爷们说不定饶了尔等的小命呢。”   “仅是跪下还不够,还需大骂尔等的狗皇帝,大骂尔等朝廷,大骂刘老贼几声,何人骂得响亮,何人便可活命,说不定爷爷们还会赏些吃食给你们呢。”   “哈哈哈哈哈...”   宋、夏战场一处小山坡之上,数百名夏军围住了百余宋军残兵不断的折辱,百余宋兵均是面带惊惧之色看着这些如凶神恶煞般的夏兵,宋兵身上的衣甲是破烂不堪的,许多人身上还明显带着伤,被同伴搀扶着立在地上。   “噗...”一名凶悍的夏兵一刀砍下了一名不愿意跪下的宋兵头颅,并一脚踢出去老远,随后用滴血的利刃指着其余宋兵骂道:“爷爷们叫尔等跪下,那是赏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居然不识抬举?那么就休怪爷爷们的刀快了。”   被枭去首级的宋兵年仅十余岁,无头的身体抽搐几下后便一动不动了,颈血喷涌而出,流了一地。   众宋兵见状无奈的尽皆跪倒在地,一些人跪倒之后便磕头如捣蒜,哀求夏兵饶命,一些人却怒目而视,但也不得不屈从夏军的淫威。   “小五,小五...”此时一名年老的宋兵不顾夏兵的刀枪,抢过去抱着仍是怒目圆睁的头颅泣道:“他才十七岁啊...你们...你们为何如此心狠?”   “噗!噗!噗!”三名夏兵挺矛将这名年老宋兵活活捅死在了地上,与少年宋兵死在了一起。   众宋军残兵均是怒目而视,却敢怒而不敢言。   “哈哈...”一名凶悍的夏兵狂笑道:“又不是十七岁的小娘子...哎,可惜了,这么多人就没见到一个美小娘呢。”   “怎么?你个老骚包又在发骚了吗?”另一名夏兵笑道:“待晋王殿下领着我等攻下开封府,那里的美小娘可是多得不计其数呢,只怕到时候玩都玩不过来呢。”   “哈哈哈哈哈...”众夏兵闻言色心大动,一起发出一阵狂笑。   “都在干什么?”此时一名夏将骑着马过来后说道:“速速收拾收拾,准备返回大营了。”   “他们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啊?”一名夏兵指着众宋军残兵问向夏将道。   “晋王殿下有令...”夏将看了一眼众宋军残兵后说道:“我大军可无那么多的粮食养活他们。”   这个世上的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一方获胜,就能够主宰另一方之人的命运,就能够肆意屠戮降卒,夏军如此,宋军亦如此。   夏军士卒接令后,就举起各种兵刃,不顾宋军残兵的苦苦哀求,纷纷向着宋兵身上砍取,   刹那间,鲜血四溅,人头滚滚而落,宋兵或被砍死在地,或拼命想反抗,但手无寸铁,又是疲惫不堪的,又怎是这些凶悍的夏兵对手?于是也是被夏兵砍杀至死。   一些夏兵还纵马冲进宋兵人群,一边砍杀,一边肆意纵马践踏,情状是令人惨不忍睹。   “咴儿,咴儿...”正在此时,众人只听山坡之下传来一声战马的嘶鸣声,随后一匹无比神骏的纯白色的战马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骏马马背之上坐着一名黑甲武士,面目英武,脸上三缕长须飘于胸前。   黑甲武士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在众夏兵还在发呆之际,马蹄声响起,第二匹战马冲上了土坡,马上也是一员黑甲武士,紧接着就是第三匹、第四匹、第五匹...直至无数黑衣黑甲的剽悍骑兵出现在了众夏兵眼前。   “杀!”黑衣黑甲骑兵首领催马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将一名夏将劈于马下,其手中的长剑极为锋利,夏将的下半身仍是坐在马上,可上半身却已跌落尘埃。   “杀!杀!杀!”   “杀虏!杀虏!杀虏!”   “万胜!万胜!万胜!”   众黑甲骑兵纷纷纵马向着夏兵杀去,万马奔腾,卷起来了铺天盖地的尘土,尘土飞扬之中,黑甲骑兵个个极为剽悍,且下手极为凶狠,毫不容情,将一个个夏兵劈于马下,或砍死在地,或被长槊刺死,或被长刀劈死,或被弓弩万箭穿心而死,横七竖八的倒满了一地。   数百夏兵猝不及防,转眼间就死伤大半,剩下的发一声喊,就转身向四下逃散开去。   这是哪里来的军队啊?众夏兵一边逃命一边心中暗暗纳闷道,此刻刘法大军早已溃散,死的死,逃的逃,整个战场只有零星的抵抗了,像如此的大规模的宋军早已是不复存在了。   可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还如此的凶狠,如此的剽悍,众夏兵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们百思了,黑甲骑兵首领长剑一指,大声下令道:“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阿弥陀佛!”一名身裹铁甲,头上却是光溜溜之人念了一句佛号后,挥舞着手中棍棒,将两名夏兵击落马下。   其实也不用黑甲骑兵首领下令了,其麾下众黑甲骑兵早已纵马追杀百余逃窜的夏兵而去,随后不久就将他们一一杀死。   “太...太...太尉,你们是何人啊?”不但是夏兵不解,就连侥幸不死的宋军残兵也是大感疑惑不解,一名宋兵壮起胆子,战战兢兢的问向黑甲骑兵首领道。   黑甲骑兵首领催马走到此名宋兵面前,看着他答道:“吾等乃大宋黑旗军,某为秦凤路安抚使李三坚。”   李三坚忽然觉得好像老爹老妈取的名字不够响亮?若是李子龙,李翼德,李云长什么的,说不定报上名号便能将人吓得魂不附体...   “黑旗军?原来您就是李经略李相公啊?”诸宋兵闻言顿时吃惊不已。   黑旗军的名头,诸宋兵没有听说过,可李三坚李经略的大名可是响当当的,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下闻名的李青天,不过他可是个书生,是个文人士子,却如此的杀人如麻,还亲手斩杀了一名夏将。   难道我大宋文人都开始提刀杀人了?诸宋兵心中一起暗道。   “正是,刘法刘老将军何在?”李三坚点头又问道。   “太乱了,看不太清楚,不过刘老将军好像朝西北方向去了。”众宋兵一起摇头,只有一名宋军答道。   “嗯,你们向南去吧。”李三坚闻言点头对诸宋兵说道:“某领军前往西北处寻找刘老将军。”   刘法应该也是反其道而行之,欲出乎西夏军的预料,自西北突出重围,然后再折返宋地,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走错方向   宋宣和元年三月,夏雍宁五年三月,宋泾国公、领枢密院事、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好大喜功的童贯,为了迎合宋帝赵佶攻灭西夏、开疆拓土之愿,为了满足自己封王封侯之愿,欲令西夏君臣上下俯首系颈,不顾刘法、李三坚、种师道等人的劝阻,强令刘法出兵统安城,欲攻取夏国都兴庆府西南屏障,朔方城。   夏晋王李察哥领兵于统安城一带拒敌,宋、夏双方一场大战,宋军大败,十数万人马死伤无数,几乎折损殆尽,宋军统帅刘法率兵突围,不知去向,统安城一带的战场也就平静了下来,只个别之处仍是在激战。   “杀!杀!杀!”   “吾等誓死不降!”   统安城西北处有条小河,名为双子河,在双子河附近,两员宋军小将领数十骑正与夏兵浴血厮杀。   两名小将,一人使一柄凤嘴刀,一人使一柄戟刀,领数十骑在夏军人群之中左冲右突,砍、剥、刺、、挂、劈、扫、截、撩、削、盖、擢,两名小将均是武艺超群,杀得夏兵是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无数夏兵被两名小将杀死,不过夏军仗着人多,围着两名小将及其所领数十名宋军骑兵厮杀,同时也有不少宋兵被砍下马去。   “杀!”两名小将身边之人是越战越少,但却是越战越勇,奋力率部突围,直至杀到河边,两人身边只剩下了十骑。   纷乱的马蹄踏在河边水中,溅起了无数水花,十二名骑兵几乎个个身上都带伤,滴落的鲜血瞬间就融入了河水之中。   “先之兄,如此不是办法啊!”夏军追兵距他们还有段距离,于是年龄稍小的小将喘了口粗气,对另一名年龄稍长的小将说道。   年长小将看了一眼沉沉的夜色,又看了一眼正大呼小叫追来的夏军追兵后对年龄稍小的小将说道:“天意如此,奈何,奈何哉?良臣,待某与贼军死战,你带着他们速速离去。”   年长小将姓翟名进,年龄稍小的小将姓韩名世忠,两人奉刘法将令领两千精骑收复红山寨、黑山堡、通远堡、马军堡、河桥寨、连城堡等堡寨,本已获胜,已大部收复失地,并已击败了当前夏军,可忽闻宋军大败,刘法率部突围。于是翟进、韩世忠率部杀回了千牛山一带的战场,欲解决刘法等人,可刘法人没寻到,却遇到了夏军大部,于是战至今日,部下折损殆尽,只剩下了十骑,算上他们两人,只剩十二骑,且个个身上带伤。   “翟先之...”韩世忠闻言怒道:“你以为韩某为贪生怕死之辈吗?岂能舍你而去?”   “你...”翟进瞪了韩世忠片刻后叹道:“也罢,今日你我兄弟就埋骨于此地吧。”   “还有你们。”翟进随后看着十骑宋军道:“今日我等就死在一起,来世也为兄弟也!”   “今日吾等愿随两位小将军为国尽忠!”十名骑兵骑在马上一起躬身说道。   “小心!”   正在此时,夏军已经成扇形围了上来,将翟进、韩世忠围在当中,还未靠近,就纷纷向着翟进、韩世忠等人不断的开弓放箭,羽箭如蝗,呼啸着擦着身子飞过翟进、韩世忠等人,落入了河中,激起了一个又一个小水花。   翟进挥舞凤嘴刀将数支羽箭拍落在河水中后,取下弓箭,笑着对韩世忠说道:“良臣,一试箭法如何?”   “某从兄之命便是。”韩世忠骑在马上拱手答道。   翟进哈哈大笑,将手中强弓开了个满月,随后一箭将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夏兵射翻在地。   翟进射出的羽箭速度极快,且力道惊人,箭头自咽喉入,后脖出,飚出了一丛鲜血,夏军仰面便翻落了马背,腾起些许尘埃。   周围夏军见翟进如此神箭,均是呆滞了片刻,便又举刀向着翟进、韩世忠等人狂呼呐喊着纵马冲了过来。   韩世忠取下强弓,同样也是射出一箭,一箭射入一名夏兵的胸口,此名夏兵身上裹着铠甲,却被利箭透甲而入,夏兵发出一声惨叫,直落马下,甩出了丈许,“腾”的一声落在地上,随后被纷乱的马蹄踏为了肉泥。   十名宋军骑兵亦是取下弓箭,纷纷开弓放箭,将一名又一名的夏军射倒在地,同时也有两名骑兵被对方射落马下,落入了河水之中,鲜血染红了这条清亮的小河。   翟进、韩世忠箭法均是出神入化,射倒了一名又一名夏兵,但夏兵毕竟人多势众,已经越冲越近了,狰狞的面目是清晰可见。   夏军也被翟进、韩世忠等人杀出了真火,愤怒得举刀杀了过来,誓将两人斩为肉泥。   “死不绝的西贼!”翟进见弓箭已阻挡不了对方了,于是抛去弓箭,骂了一句后,与韩世忠一左一右的挺刀向着夏兵迎了上去。   两人将手中长刀舞成了两道白光,一边击打着射到面前的羽箭,一边纵马冲杀。   “杀!杀!杀!”   剩下的八名宋军骑兵与翟进、韩世忠两员小将排成了一排,向着夏兵冲了过去。   十人冲杀,就如千军万马一般,令人不敢撄其锋芒。   “杀!”翟进大喝一声,挥刀将一名夏兵劈下马去,韩世忠也同样如此,两人冲进夏兵人群之中,往来冲杀,就如劈波斩浪一般,是挡者立毙。   翟进、韩世忠两名小将左冲右突,待杀回小河边之时,身边只剩一人,且二人均是身被数箭,鲜血染红了身上的战袍。   “杀!”翟进、韩世忠二将虽浑身是伤,但仍是拨转马头,挺刀跃马向着冲过来的夏兵杀去。   两人心中均是清楚,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冲杀了,以身许国,就在此刻了,但二人仍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马蹄声声,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箭矢如蝗,将二人的胯下战马射倒,并将最后一名宋军骑兵连人带马的射死在地。   翟进、韩世忠一同滚落马下。   翟进翻身而起,将手中的凤嘴刀奋力扔了出去,凤嘴刀旋转着飞向一名冲得最近的夏兵,“噗”的一声,即将此名夏军击落马下。   翟进随后一手扶着已经几乎站不稳的韩世忠,一手拔出了腰刀,两人均是向着越冲越近的夏兵怒目而视。   “杀!杀!杀!”   “这两条汉狗杀了我等这么些人,传令,捉活的!”   夏军铁骑呼啸而至,欲将二人斩杀或生擒活捉。   “走勒!”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响亮的秦腔响起,随后就是一阵密密麻麻的梆子响。   众夏兵正在愕然间,只见半空之中忽然升起了一朵黑云,黑云密布,几乎遮蔽住了残阳。   “嗤...嗤...嗤...”片刻之后,黑云便化作了一根根的细线,自半空落下,向着夏兵劈头盖脸的砸去。   “噗...噗...噗...”   “啊!”利箭入肉之声不断响起,众夏兵猝不及防,顿时就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连人带马的被射倒了一大片。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此时浑身是伤的翟进、韩世忠终于坚持不住了,一起晕厥过去,而两人眼中最后的影像便是,一队队剽悍的黑甲骑士纵马杀至,极度血腥残暴的砍杀着夏军。   ........................   “还有救吗?”韩世忠悠悠醒转之时,落入眼中便是一张关切的脸庞。   三十余岁的脸庞英武不凡,脸上三缕黑须,飘于胸前。   “李...李经略?你为何在此?”韩世忠是识得李三坚的,认出了这张脸,于是挣扎的欲爬起身来。   当年李三坚初至秦州之时,偶遇韩世忠,随后便莫名其妙欲将韩世忠收于麾下,可却被刘法拒绝了。   “正是本官,你先别问本官为何至此,你感觉怎样?”李三坚轻按了按韩世忠后说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时的李三坚是既喜且担忧,喜得是韩世忠终于落在了自己手中,担忧的是韩世忠伤重,“一代名将”就此一命呜呼了...   “小将无碍,多谢李经略关心。”韩世忠觉得浑身剧痛,但身上不知抹了什么药膏,感觉清凉无比。   “相公,他年轻力壮,又未伤在要害处,无碍的,将养数日就行了。”一旁的许叔微查看了一下韩世忠的伤口后说道。   “如此甚好。”李三坚闻言这才放心得点了点头。   “李经略...”韩世忠随后气息微弱的问向李三坚道:“翟进翟先之他怎样了?”   “原来他名为翟进?他伤的比你轻,你就放心罢。”李三坚微笑着对韩世忠说道:“你二人为何在此?”   “小将与翟进杀回战场,欲寻回刘老将军,于是一直厮杀至今。”韩世忠闻言方才放心,虚弱的答道。   “原来如此,韩良臣,某领军也是在寻找刘老将军,可一直不可得也。”李三坚闻言叹道。   李三坚领三千黑旗军杀进了战场,击败了一股又一股的夏军,一路之上,倒是救下了不少宋军溃军,可就是未见刘法的踪影。   难道是走错了方向?李三坚心中焦急的想到。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名将陨落   三道峡口又名圣境大门,由马莲滩向北折,就会到达珠固峡内最著名的“小三峡”。   小三峡据传是由猛虎、苍龙、罗刹和金刚共同把持的通向东海“圣境”的三道关隘。   三道峡谷层层环列屏障,来自东海的河流从刀劈般的峡谷中夺路而出,透露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峡谷呈东北向,两边的岗峦磳峻嵯峨,盘曲如龙,峡谷之内的山锋,如千仞铁壁、万仗铜墙,使人忘而怯步。   峡谷之内还有乳白色的迷雾。不断的从谷内溢出,飘飘忽忽的笼罩在整个峡谷。   “老将军,小将寻得一些山泉水,请老将军饮用。”刘法亲兵统制霍成武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装满山泉水的葫芦,走到刘法身边说道。   “放下罢。”正倚靠在山壁之上闭目养神、形容枯槁、铠甲上沾满干枯血渍的刘法闻言,睁开双眼看了霍成武一眼后说道。   霍成武闻言仍是小心翼翼将葫芦放在了刘法的身旁。   “兄弟们怎样了?”刘法喝了口山泉水后问向霍成武道。   霍成武闻言神色惨然的摇了摇头。   “哎...”刘法长叹了一声,又闭上了双眼,味道异常甘美的山泉水几乎咽不进肚中了。   宋、夏统安城大战,宋军大败,刘法领数千兵马向东北方向浴血突围,战至今日,战至达珠固峡之时,身边仅存数十骑,且个个带伤,一些伤重之人已经是气息奄奄,毙命只在旦夕之间了。   刘法、霍成武二人也是如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数十次之多,小雨淅淅沥沥的淋在伤口上,令人感到一阵钻心般的疼痛。   时至今日,刘法是濒临绝境,被无数夏兵围在了峡谷内。刘法等人是又饿又累,几乎就走不动道了。   “老将军...”片刻后,霍成武开口说道:“待歇息足后,小将便领人杀出条血路,护送老将军出谷。”   刘法闻言摇了摇头,沉吟良久之后,看着霍成武及一众伤兵说道:“老夫无能,令你们深陷险境,脱困无望。时至今日,你们就取了老夫首级,献于夏军,求得活命,老夫绝不怪罪于你们。”   夏聚重兵于山下,而刘法仅剩数十名残卒,几乎就是插翅难飞了,杀出条血路,又谈何容易?无异是天方夜谭,刘法不忍霍成武等人跟随自己一同毙命,因此就命霍成武等人献出自己首级,求得活命的机会。   “老将军...”霍成武闻言大声说道:“老将军你这是什么话?霍某岂是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岂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老将军对小将大恩,小将无以为报,能够突出重围就冲出去,冲不出去,小将便与老将军死在一处就是。”   “吾等均愿与老将军共赴黄泉!”众将士一起拱手躬身大声说道,就连重伤之人也拼命撑起了身子,大声对刘法说道。   “皆忠义之人也!”刘法见状长叹道。   数万儿郎,跟随自己出关作战,可却是大败,大败之后又能剩下几人?刘法此时心中是异常的心痛,是痛彻心扉。   “阉贼,害我也!”片刻后,刘法紧握腰间长刀大吼道。   “霍成武!”刘法随后唤霍成武道。   “小将在!”霍成武应道。   “老夫命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留得这条性命,寻得李三坚李经略,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只有李经略才能为我等伸冤,老夫才不会含冤九泉。”刘法盯着霍成武说道。   “小将遵命!”霍成武虎目含泪,哽咽的应道。   “嗵...嗵...嗵...”   “呜...呜...呜...”   “杀!杀啊!”   “活捉刘法!”   “休要让他跑了!”   “晋王有令,生擒刘法,官升三级,赏金千两,赏牛、羊各三百;擒杀刘法,官升两级,赏金五百两,牛、羊各百...”   正在此时,山下金鼓之声大作,无数夏兵高举火把、兵刃,一边大声呐喊,一边杀上山来。   无数火把在黑夜之中摇曳,就如一条条火龙般的。   “老将军,快走,小将死战断后。”霍成武见状大急,牵过刘法的战马,焦急的对刘法说道。   刘法点点头对霍成武说道:“成武,记住老夫的话。”   “霍某牢记在心,老将军快走罢。”霍成武大急,命两名亲兵过来,一起将刘法扶上了战马。   山路崎岖难行,小雨又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是不便走马的,但此时刘法已奋战多时,浑身是伤,又累又饿的,根本无法行走的。   刘法点点头,将身子伏在了马鞍之上,催马前行。   刘法虽早已存死志,但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一个大活人?刘法只求留得这条性命,回头找阉宦童贯算账。   要死也要等到手刃了那个害死数万将士的阉贼后再死,刘法心中暗恨道。   此次此刻,只有往深山老林之中钻,也许才能摆脱西夏的追兵。   西夏追兵在夏晋王李察哥的严令之下,如跗骨之蛆般的,已经追了刘法等人许多时日了。   “杀!杀!杀!”   伏在马鞍之上的刘法走到崎岖的山路之上,回头望了一眼,只听到兵刃交加之声、喊杀之声不断响起,霍成武已率部与夏军接战了。   “老将军,快走罢。”两名护送刘法的军卒见他停下了脚步,于是焦急的催促道。   刘法又看了后面一眼,长叹了口气,催马向着崎岖山路走去。   珠固峡的山路是蜿蜒曲折,盘旋向上,只有走到山顶,也许才能寻得下山、出谷的道理。   此处山道还有个名字,名曰“苍龙二十八拐”,也就是说至少要拐上二十八个弯,才能走到山顶。   “苍龙二十八拐”之侧还有个山涧,名曰“落虎坡”,山涧深不见底,常年是浓雾弥漫。   “咴儿...咴儿...”刘法伏在马鞍之上,催马拐过第五个弯之时,胯下战马忽然发出两声嘶鸣声,因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山路极为泥泞不堪,且山路崎岖难行,因而战马四蹄打滑,顿时就失去了重心,发出两声凄惨的嘶鸣声,便向“落虎坡”之下滚落。   “老将军,老将军。”刘法与其胯下战马滚落山涧,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巨大的声响,将两名军卒惊得魂不附体的,慌忙趴在山路之上,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向下望去。   只见山涧之下白雾弥漫,刘法及其战马早已是不知去向。   ........................   “这鬼天气,折腾死人了啊。”   “我说你少说两句啊,耽搁了晋王大事,要你的狗头。”   “不是说汉军大败了啊,那么为何还要运送粮草啊?”   “你可真是蠢笨如猪啊,汉军大败,我军大胜,我估计晋王就要率军反攻了啊,定要取下他几座城池呢。”   “啧啧啧,我的乖乖,这么说,他们可是要发大财了呢。”   “谁说不是啊?快走吧,天黑到不了大营,我等可是要吃军棍啊。”   “是,是,海押队说的是,快走吧。”   “等等,前面有人?”   “落虎坡”之下有个小道,通过这条小道,可横穿珠固峡,此时小道之上,来了数个夏别瞻军的军卒。   所谓别瞻军也就是杂役军,负责粮草运送等事,与宋厢军、乡兵相似。   西夏军制为全民皆兵之制,一般是男子十五岁成丁,一直到六十岁方止。每家凡二丁取体壮者为正军,另一丁为负瞻,负瞻组成的军队就是别瞻军。   此时几个别瞻军的军卒,正走在小道上时,忽然发现对面石壁之前似乎是有个人,于是均是被吓得停住了脚步。   宋、夏一场大战,双方均是死伤无数,而在这个白雾弥漫的山涧之中,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情景,而令诸别瞻军惊惧不已,不知他是人还是鬼?   “走吧,走吧,管他是人是鬼,我等还是赶路吧?”一名胆小的别瞻军看了一眼后说道。   “哦...等等,不对啊?好像是个宋将?”   “宋将?哎哟,官定是不小呢,小人从前可是见过宋将呢。”   “过去瞧瞧?”   于是两个胆大的别瞻军挺着长矛,战战兢兢的走到了这名倚靠在石壁之上的宋将身边,伸出长矛戳了戳他的身子。   “鼠辈,要动手就早些罢!”刘法被长矛刺醒后,忽然大喝一声,将几个别瞻军吓得一哆嗦。   刘法跌落山涧,幸亏山壁之上树木较多,因此未被摔死,但身上多处骨折,双腿也已折断,倚在石壁之上只能微微喘息,而无法动弹。   “你...你...为何人?”一名魁梧的别瞻军双手紧握着长矛大着胆子问道。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宋刘法是也!”刘法已身陷绝境,无任何余生的可能了,就算这几个别瞻军不动手,刘法也将会伤重而死的。此时刘法反倒是哈哈大笑道:“刘某纵横一生,没料到今日居然死在此处,死在尔等几个鼠辈手中,苍天无眼啊!可叹哉!哈哈,咳...咳...咳...”   刘法?诸别瞻军闻言顿时大喜。   刘法为何人?宋军熙河军统帅,此时若是取了他首级,岂不是大功一件?将会得到无比丰厚的赏赐的。   于是数名别瞻军一拥而上,取下刘法的首级,便可邀功。   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此时半空之中,雨点仍是不停的落下,且是越下越大,仿佛是苍天在哭泣。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进退两难   “老将军,老将军!”亲兵统制霍成武不顾自己浑身是伤,拼命挣脱数名夏军的看守,扑上前去,将刘法的首级自地上抱了起来,抱在怀中,痛哭失声。   “刘老将军,末将无能,末将无能啊。”霍成武轻轻将怀中刘法首级脸上的泥土擦去,轻轻的泣道:“老将军,末将这就带你回家,这就带你回家。”   霍成武跪坐在泥地中,哭得无比伤心,观者无不动容。   不过仍是有几个夏兵,挺矛上前,欲将霍成武刺死。   “住手!”正在此时,夏晋王李察哥骑马赶到,喝住了夏兵之后,看了看霍成武怀中的刘法首级。   是他没错了,李察哥与刘法可是正面交锋数次,当然识得刘法,于是回顾左右叹道:“刘老将军前败我于古骨龙、仁多泉,吾常避其锋,谓天生神将,岂料今为一小卒枭首哉!其失在恃胜轻出,不可不戒。”   李察哥此时非但没有开心,反倒是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同时对刘法还有些惺惺相惜的。   能与如此名将交锋,并且击败了他,将其枭首,这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也是一桩大功业,李察哥不免也有些得意。   “晋王殿下所言甚是,下官、末将等谨记。”诸夏官、将慌忙一起应道。   至此,刘法领两万余精锐熙河军及十余万厢军、乡兵、民夫,出兵统安城,欲取夏朔方城,却被李察哥领夏军击败,宋将刘仲武、杨惟忠等人逃回了宋境。   此战过后,刘法大军十余万是死伤无数,几乎折损殆尽,钱粮、军械等等也是损失无数。兵败之后,刘法率军突围,却是全军覆没,刘法被夏数名别瞻军枭首。   此战,宋军可谓是大败,败得一塌糊涂,可谓是败得丢盔弃甲、一泻千里。   此战过后,晋王李察哥的名号是如日中天,在夏军之中的威望也是无人可以比拟,诸夏军对其均是战战兢兢的,无人敢违逆。   “取过来。”李察哥随后吩咐左右道。   数名夏兵闻言,抢上前去,自霍成武怀中抢过刘法的首级。   “老将军...”霍成武目眦欲裂,眼眶之中流下了血泪,愤怒得扑过去,欲夺回刘法的首级,却被数名身强力壮的夏兵按进了泥地之中。   “好一员忠勇之将!”李察哥看着霍成武赞了一句后,吩咐左右道:“传命下去,不得折辱刘老将军的遗骨,将其妥善收敛。也不得羞辱此名忠勇之将。”   “下官、末将等遵晋王殿下之命。” 诸夏官、将一起应道。   “殿下,有一支三千人上下的宋军冲出了我大军重围。”随后夏军周姓参军对李察哥说道。   “居然冲出了重围?不过为宋散兵,为何围不住?他们去往何处了?”李察哥闻言看着周参军皱眉问道。   大军溃散,当然有不少散兵游勇,此不足为奇,李察哥心中暗道,不过三千人的散兵已是经形成了规模,且规模还不小,若是不加理会,他们必将会在夏腹地大肆袭扰,将会令夏疲于奔命,是异常难受。因此必须将其或绞杀或招降或驱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殿下,去向不明。当时我大军正全力剿灭刘法所部,因此就被他们钻了空子。”周参军答道:“殿下,这支队伍就是...就是...”   周参军神色有些慌张,支支吾吾的。   “就是什么?有话直说便是,何必支支吾吾的?”李察哥闻言不悦的问道。   “就是黑旗军,也就是万胜军,其统帅为宋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李三坚。”周参军慌忙答道:“此前李三坚领兵运粮,击败了野利乞所部。后李三坚领兵将粮食运到刘法军营。此刻宋军已经大败,可李三坚居然未溃散而逃,而是领军杀入了战场,连续击败了我大军数支队伍,并挥军北上,下官实在不知他们想干什么,也不知他们去向。”   “哦?一支运粮军也如此勇武?”李察哥闻言摇摇头轻笑道:“若是宋军均是如此,我大夏干脆...来人,取地图来。”   左右闻言慌忙取来地图,放置在了草地之上。   “呵呵,不过如此嘛。”李察哥跳下马,细细的看了看地图后轻笑道:“不过是想自古骨龙、仁多泉一带逃回宋境而已,也没什么稀奇的。传令,令大军休整三日后,向古骨龙进发,令凉州守军南下,扑灭这个什么万胜军,其后合兵一处,并击古骨龙、仁多泉。”   李察哥随后翻身上马,挥了挥马鞭,哼了一声后说道:“刘法已兵败身死,他李三坚还能翻起什么波浪?萤烛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   “殿下所言大是也!”   “萤烛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定会让他们碰得是头破血流。”   “殿下动动小指头,定能将他们捏成齑粉...”   “惹恼了,殿下领着我等杀入开封府,也让他们知道厉害。”   夏众官、将顿时谀词如潮涌...   ...........................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跪下免死,立者杀!”   统安城以西北有二十余座堡寨,分别为杜家湾城、洛落城、黑古城、蹬蹬城、羊胸子城、石门堡、三角城等。堡寨相连,故名“连城”。   宋宣和元年四月初,宋军李三坚所部高举大宋黑旗军的旗号,攻破了石门堡。   一队又一队的黑甲骑兵纵马越过石门堡低矮的寨墙,就如一股股黑色潮汐般的,涌进了寨内,疯狂砍杀石门堡内的西夏守军。   黑旗军骑兵凶悍无比,且兵甲犀利,夏守军抵挡不住,纷纷败退下来,或被黑旗军斩杀,或跪地请降,或逃往其他堡寨。   此时的黑旗军已经凶名渐露,威名渐盛于西北。   “传命各部收拾兵马,不得追敌,就地休整,清理战场,注意收集粮草、马匹等物。”大宋黑旗军统帅李三坚骑着无比神骏的“啸风”进入了石门堡,大声下令道。   三魁领三百亲兵精骑高举一面黑旗军帅旗,簇拥在李三坚周围。   黑旗军目前最缺的就是粮草、马匹等等,羽箭等军械倒是暂时不缺,原因就是李三坚在进入统安城战场之前,是携带了大量的军械的,不过虽然如此,但却是打一些少一些的,黑旗军的士卒也是死一个少一个。   打仗打的就是补给,对此李三坚当然是清楚的,可此时黑旗军是在夏境内作战,是深入敌后,哪里能够得到补给?攻克的石门堡等堡寨是能够得到一些补给,但却是杯水车薪。   而要想得到充分的补给,必须是攻克一座大城或回到宋境。   攻克大城对于黑旗军来说,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黑旗军弓弩、爷雷等军械是无比犀利,但却是严重缺乏攻城军械,而没有攻城军械前去攻打夏大城,就与送死无异了。   目前看来,李三坚要想生存,黑旗军要想生存,就只有回到宋境这条路了。   此时李三坚率黑旗军攻克了石门堡等堡寨,而石门堡等堡寨的西南便是宋古骨龙城,过了古骨龙城,便回到了宋境。   古骨龙城原名为震武城,宋政和六年才改名为古骨龙城,属于宋湟州。   古骨龙城此时距离黑旗军是近在咫尺,但却是如天边一样的遥远。   “军帅...”石门堡之内,黑旗军斥候营营指挥使燕四指着地图对李三坚说道:“西贼大军已经到了此处。”   行军作战,关键就是情报的获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因此李三坚无比重视情报的获取,而斥候营为黑旗军的眼睛,为黑旗军大军作战立下了首功。   “他娘的,看来西贼是不让我等回家了?”李三坚闻言看着地图怒道。   随着李三坚统兵日久,随着李三坚上阵厮杀日久,说话是粗鲁无比,一改往日儒雅的文士作风,与众武将“同流合污”...   李三坚率黑旗军杀入统安城战场,欲解救刘法,可黑旗军在夏境内连续作战了二十余日了,却未见刘法的踪影,原因李三坚等人也已经猜到了,就是黑旗军跑错了方向,刘法是向东北方突围的,而李三坚却是向西北方突围寻找刘法的。   此时此刻,李三坚等人已经放弃寻找刘法等人了,只想带领黑旗军自古骨龙城一带回到宋境,从而保全这支队伍。   但据斥候营得到的消息却是,夏晋王李察哥已率夏军主力大军赶到了古骨龙城等地,其目的不难猜出,当然不是仅仅为了黑旗军,而是为了乘胜攻取古骨龙城等地。   此次此刻,李三坚要回到古骨龙城,要回到宋境内,不但要面对李察哥亲领的西夏大军,还有中间无数的堡寨。   而仅凭李三坚手中的三千兵马,欲行此举,无异是以卵击石。   李三坚亲手创建的大宋黑旗军又一次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地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路向北   “杀,杀进去!”   “杀,杀啊!”   “不好,夏军袭寨!”   “勿慌,夏军不多,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   石门堡之内,忽然火光四起,在熊熊大火之中,还夹杂着喊杀声、呐喊声、惨叫声。   “沧浪!”正和衣在睡塌之上小睡的李三坚被吵闹声惊醒,拔出吴王剑,自睡塌之上一跃而起,奔向门口问道:“发生了何事?”   “主人,夏骑兵袭寨!”黑旗军亲兵统领山魁一手持棒,一手将李三坚的坐骑“啸风”牵过来后答道。   “夏骑兵袭寨?”李三坚翻身上马,纵马就奔了出去。   山魁领三百亲兵紧紧的跟着李三坚。   “好手段!”李三坚走到外面,只见火光之中,数面“夏”字大旗高高竖起,无数剽悍的夏骑兵正纵马冲进了石门堡内与黑旗军厮杀。   远远看去,夏骑兵共分三路冲进了石门堡内,三路人马人数并不多,但却是紧紧的聚集在一起,就如三炳尖刀般的,而黑旗军在仓促之间,显得有些慌乱。   “他娘的,来的还挺快,一天都不给我等啊。”李三坚见状骂道。   黑旗军攻下石门堡等堡寨,而夏晋王李察哥领军还远在古骨龙城一带与宋军对峙,因此李三坚以为可利用这个间隙,在石门堡好好歇息一日或数日,再图后举。   黑旗军连续作战二十余日,已经是异常疲惫了。   可夏军就根本不给黑旗军休整的时间,连夜就有骑兵反攻石门堡,连夜突袭黑旗军。   何为兵贵神速,夏晋王李察哥给李三坚上了一课。   “来者何人?”正在此时,在火光之中,两百骑杀至,护卫在李三坚周围的亲兵大声喝问道。   “李经略何在?”两员小将越众而出,手持长刀大声问道。   “你二人为何来此?”李三坚看清楚来将为翟进、韩世忠两员小将后,开口大声问道。   翟进、韩世忠被李三坚救下后,就在黑旗军军中养伤,二人年轻力壮,受伤不重,又有妙手神医许叔微悉心医治,因此两人很快就养好了伤,被李三坚暂时安置在了骠骑营。   翟进、韩世忠二将此刻已无处可去,也只有暂时依附在李三坚麾下。   “李经略,姚副帅命我二人护送你突出重围。”翟进骑在马上大声答道。   翟进为人较为倨傲,年轻气盛的,除了对刘法等人服气之外,对他人根本是不加理会的。   不过李三坚为何人?久负盛名的李青天李大官人,又是黑旗军的统帅,领军作战,颇有章法,颇得兵法,翟进、韩世忠这些日子都是看到眼中的,再加上李三坚又救下了他们两个,因此翟进、韩世忠二将对李三坚是恭敬有加的。   “突出重围?哪里有重围?”李三坚闻言不屑的摇头道:“不过为贼军稍许兵马骚扰而已。传令下去,令各部休要惊慌,慌乱者斩!各部边战边退,由北部退出寨外。”   虽此时突入石门堡中的夏军骑兵并不多,李三坚有把握将其击退,但谁知道夏军后面是否还有援军?若是夏大队人马紧随其后,仅凭黑旗军这点人马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因此目前黑旗军最佳策略就是一个字,那就是“走”字,兵贵神速,不但是指进攻,撤离、逃跑也必须是兵贵神速的...   李三坚下令撤离之后,传令兵纵马奔往各部传令,山魁、济空、翟进、韩世忠等人就簇拥着李三坚向寨外奔去。   “立帅旗!”有行走途中的李三坚回头看了一眼仍是处在慌乱之中的石门堡后,下令道。   “主人,若行此举,将令你身处险境啊。”山魁闻言连忙劝道。   混乱之中,将令是无法及时传达到各部的,因此只有立起帅旗,让各部向着帅旗附近聚集,各部也会大体知道主帅的意图的。可这个世上之事,均是有利也有弊,若是立起帅旗,定也会引起夏军的注意的,李三坚也会受到夏军重点“照顾”的。   “休要二话,鸣号立帅旗!”李三坚沉下脸下令道。   李三坚身边有三百身经百战的亲兵,又有山魁、济空、翟进、韩世忠四名勇将,其中山魁、翟进、韩世忠更是勇冠三军,而李三坚自己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姚氏家传三招,此时李三坚已经掌握得无比娴熟了,关键时刻,李三坚还是可以厮杀的,还是可以杀人的。   因此就算过来千军万马,李三坚又有何惧?大不了还可以逃之夭夭的...   以“啸风”傲视天下的脚力,李三坚想逃的话,又有何马能够追得上?   “呜...呜...呜...”片刻后,在低沉的号角声中,一面金边狼旗在火光之中立了起来,狼旗招展,旗上巨大的狼头张开了血盆大口,在火光之中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杀!杀!杀!”   “杀出去!”   黑旗军听见号角声、望见狼旗后,顿时军心大振,拼命与敌厮杀,并向李三坚聚拢,夏军骑兵见到之后,也拼命向着李三坚这边杀来。   “杀!”翟进居左,韩世忠居右,山魁、济空居中,保护着李三坚向寨外奔去。   翟进、山魁、济空、韩世忠勇不可挡,来冲过来的夏骑兵一一射死或刺死或砍死或棒击而死,就如三道牢不可摧的铁盾般的,阻挡着夏兵向李三坚冲杀。   “嗵...嗵...嗵...”   “呜...呜...呜...”   此时石门堡外号角声大作,果如李三坚所料,夏军大队援军果然杀了过来,在旷野之中,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令骠骑营断后,其余各部迅速北移。”李三坚看着愈来愈近的夏军大队人马,冷哼了一声后下令道。   李察哥,你如此的逼人太甚,如此的不许我等回到宋境,既然如此,老子就不回去了,老子就钻到你的肚腹之中,好好闹腾闹腾,让你不得安宁,李三坚纵马狂奔,一边狂奔一边暗恨道。   条条大路通罗马,也不一定非要通过古骨龙城回到宋境的,此路不通,也会有其他道路的。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是这个道理。   宋宣和元年四月,夏雍宁五年四月,夏晋王李察哥命夏军乘夜突袭了黑旗军,虽未歼灭黑旗军,但却击溃了黑旗军。黑旗军夺路狂奔,向着北面狂奔而去,虽大部黑旗军人马侥幸逃脱,但也有少部黑旗军被夏军冲散。   ........................   “射...”   石门堡以北一处山坡之上,数十名黑旗军将士半跪在地上,端着诸葛连弩向狂呼呐喊着欲冲上土坡的夏兵射去。   “嗤...嗤...嗤...”羽箭破空之声不断响起,一支支利箭如闪电般的向着面目扭曲、狰狞的夏兵极速飞去。   诸葛连弩一次三箭,数十副连弩一射就是百余支利箭,端的是厉害无比,将一个个夏兵射翻在山坡之下,此刻山坡之下已经堆满了夏兵的尸体,身上是插满了羽箭,就如一个个刺猬般的,与夏兵尸体横七竖八倒在一起的还有无数被射杀的战马,一些战马一时未死,背着羽箭,跪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与此同时,还有无数夏军射出的羽箭、石块铺天盖地砸向山坡之上的黑旗军。   “种姑娘,小心!”矢石如雨,黑旗军射日营伍长胡八见一块石头将要落在种佩竹身上之时,顿时大急,纵身而起,将种佩竹拖到了一边,飞石“噗”的一声落在了种佩竹身侧,腾起了尺许尘土。   “种...姑娘...你上来作甚啊?”胡八喘了口粗气,拖着种佩竹伏在地上埋怨道。   “我...我...”种佩竹端着一副弓弩,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有何惧哉?就算是死,我也不能堕了我种家的威风,也不能堕了我黑旗军的威风!”   果然虎父无犬子,种佩竹虽为一名女子,但却是巾帼不让须眉,一直与黑旗军并肩作战,如此不由得令诸黑旗军将士是肃然起敬。   石门堡一战,种佩竹等人被夏军冲散,与黑旗军大部失去了联系,被夏军追赶,困在了此处山坡之上,已经是走投无路,身出绝境了。   胡八等数十名黑旗军将士均是散兵,大都是射日营的将士,弓弩是极为犀利,因此胡八等人才死守到了此时,令坡下的夏兵遗尸无数,是损失惨重。   不过诸葛连弩犀利,一射三箭,但也是有其弊端的,那就是消耗羽箭速度是异常的快,一旦胡八等人所携带的羽箭消耗殆尽,就是胡八、种佩竹等人的死期。   胡八本来是让种佩竹等数名女卒躲在后面,有机会救治伤兵,可种佩竹居然也端着一副弓弩上来。   种佩竹为种师道之女,与黑旗军大帅李三坚平日里还“眉来眼去”的,颇有些暧昧,因此若是种佩竹有何意外,胡八等将万死难赎其罪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与你没完   “夏军有何异动?”宋古骨龙城城墙之上,老将种师道看着城外夏军大营问道。   此刻种师道等人早已得到了刘法大军大败的消息,不少溃军也逃入了古骨龙城,其中就包括刘仲武、杨惟忠等将。而种师道手中兵马并不多,也就万余人上下,因此就据城死守,与夏军对峙。不过廓州防御使何灌正率援军快马加鞭向古骨龙城赶来,童贯以何灌为古骨龙城统兵将领。   宋军大败,士气低糜,而夏军又是挟胜而来,此时据城死守,是为最佳策略,种师道为沙场老将,当然是深谙此道的,因此无论夏军如何挑衅,种师道均是严令不可出城与夏军接战,以待时机。   “老钟相公,夏军这段日子倒也没有继续挑衅我军了,偃旗息鼓的,只是驻兵于城外。”宋将领姚平仲道。   姚平仲字希晏,世为西陲大将,三原人氏。十八岁便披挂上阵与敌厮杀,勇猛善战,实为西军一员猛将,关中豪杰皆推之,号“小太尉”。   西北姚氏家族也是西北望族,与种家齐名,   “嗯,即便如此,夏军之帅李察哥向来狡黠多智,极善用兵,因此我大军仍是不可轻举妄动。”种师道闻言沉吟道。   老将就是老将,老将是沉稳有余,然进取心不足,姚平仲闻言咧嘴一笑,心中颇是不以为然的。   此时夏军虽挟胜而来,但与刘法大军作战多日,定是疲惫不堪,同杀敌三千,自伤八百,夏军也同样损失不小的,因此此时夏军只是驻军于城下,却从未攻城,就表明了夏军已经露出了怯意。   依姚平仲之意,在据城死守的同时,可遣一支精锐兵马出城,劫其营寨,也许能够一举击败当前之敌,以振奋宋军的士气,挽回宋军当前的颓势。   不过古骨龙城的主帅是种师道,未得将令,姚平仲可不敢擅自领兵出城与夏军作战的。   “父帅...”种师道之子种浩忽然支支吾吾的对种师道说道:“父...帅...是...否可下城一叙?”   “何事?”种师道看了种浩一眼后问道。   “父帅下城便知。”种浩低头不敢直视种师道,低声答道。   种师道点点头,就向城下走去,种浩紧随其后。   “浩儿,你的身子骨...?”种师道见种浩脚步有些浮虚,于是担忧的问道。   种浩为种师道之子,为将门之子,可种浩非但无半点将门之子的模样,身体还差得很,一直体弱多病的。   “孩儿无碍,爹爹放心便是。”种浩应道。   ........................   “什么?淼儿她去了统安城?”种师道听闻其妻尹氏说起种佩竹去了统安城顿时大惊失色,随后指着尹氏呵斥道:“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为何许她擅自前往统安城?”   统安城为何地?乃是宋、夏大战的战场,而宋军大败,若是种佩竹真的去了统安城,那么乱军之中,种佩竹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老爷,是她自己跑去的。”尹氏闻言含泪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快想想办法,救救淼儿她啊。”   种师道夫妇老来得女,对她是无比的溺爱,从而养成了种师道娇蛮、我行我素的性格。   “目前我军新败,老夫能有何办法?”种师道怒道。   刘法大军大败,种师道奉命固守古骨龙城,总不能弃城不顾而派兵前往统安城营救种佩竹吧?况且就算是派遣心腹前往统安城寻找种佩竹,人少了可不行,人少就会被夏军吃得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的。   因此目前最佳策略就是打听种佩竹的下落,但是等待是最令人烦躁的,种师道简直是头痛之极。   “她为何去统安城啊?”种师道随后扶着额头恼火的问道。   “爷爷、奶奶、爹爹,孩儿知道小姑她为何去统安城。”种彦崇忽然开口说道。   “速速道来。”种师道闻言说道。   “这...李...三坚李经略新建了一支军队,名为黑旗军,军中新立一营,名为木兰营,而李经略命小姑为木兰营的营副指挥使。此次李经略奉命领黑旗军押运粮草至统安城,因而孩儿估计小姑她就跟随黑旗军去了统安城...”种彦崇支支吾吾的答道。   “啊?我的淼儿啊...”尹氏闻言,顿时就放声大哭。   若是种佩竹是去统安城游山玩水,说不定心满意足之后,就会回来的,可种佩竹居然跟随黑旗军上了战场,这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种浩连忙扶住了尹氏后瞪着种彦崇骂道:“混账东西,为何不早说?”   “额...额...”种彦崇支支吾吾的,低头不敢再说了。   那是你亲妹,是额的长辈,你们都管不着,还能指望额吗?种彦崇心中不服气的嘀咕道。   “胡闹,胡闹,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种师道摇头道。   李三坚,你拐走了老夫的女儿,还令她身处险境,若是她有何不测,老夫定不与你善罢甘休,种师道随后望着西北方怒道。   ........................   “贼军又攻上来了!” 石门堡之北一处土坡之上,一名黑旗军将士大声呼喊道。   山坡之下,无数夏军士卒高举兵刃,狂呼呐喊着又冲上了土坡。   “杀不尽的狗贼。”胡八骂了一句,端起诸葛连弩,射出了最后三支羽箭,将一名冲在最前面夏骑兵射落马下,随后双手紧握一根长槊,翻身而起,扑了上去。   “杀!杀!杀!” 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车来宝等黑旗军将士有羽箭的就开弓放箭,羽箭用尽的拿着各种兵刃紧随着胡八迎了上去。   就连种佩竹也与两名女卒拔出兵刃杀了过去。   夏军围住了种佩竹、胡八等黑旗军将士,一连攻击三次,均被胡八等人击退。夏军损失惨重,黑旗军也损失不小,此刻算上种佩竹及两名女卒,也只剩下二十余人了。最为关键的就是,胡八等黑旗军的羽箭几乎告罄,而羽箭告罄的后果是不言而喻的。   胡八等人此前能够以寡敌众,是全凭诸葛连弩的威力的。   “嗤...”的一声轻响,一支羽箭飞至,射入了种佩竹身旁的一名女卒的咽喉,速度极快,直没至羽,女卒手捂着喉咙,翻身便倒,鲜血自指缝间喷涌而出。   “五娘...”种佩竹大惊,慌忙弯下身子,抱着女卒,去查看她的伤势。   女卒口中不断发出“呃呃”之声,鲜血自口中、咽喉处涌了出来,眼见毙命只在旦夕之间。   “五娘...”种佩竹抱着女卒的身子哭得是泣不成声的。   此时的种佩竹已经不再害怕战场的血腥了,心中只剩下了悲愤,还有对李三坚的怨怼。   不是口口声声的声称黑旗军每一名将士都是袍泽弟兄吗?什么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什么绝不放弃任何一名弟兄,皆为虚言也,种佩竹心中暗恨道。   关键时候,你却带头逃跑,跑了个无影无踪的,人影都见不到了...你还有何脸面,你还有何脸面为黑旗军的统帅?还不如这些战死沙场的女子,种佩竹心中暗恨道。   “杀!”胡八大喝一声,将手中长槊捅入了一名夏兵的腹部,力道不衰,又刺入了另一名夏兵的尸体,两名夏兵发出两声惨叫,就如糖葫芦一般,连在一起倒了下去。   此刻一支羽箭飞来,胡八感到左肩一痛,一箭正中胡八的肩胛处,力道极大,深没至骨,鲜血顿时就喷涌而出。   胡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稳住脚步之后,拔出了腰刀,一刀将一名冲过来的夏兵劈翻在地。   “噗”的一声,夏兵蜂拥而至,一名夏兵挺矛,刺入了胡八的腹部,鲜血四溅,直没至樱。   “胡子头!”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车来宝等人见状一起悲声呼喊道。   “喝!”胡八大喝一声,紧紧攥住矛炳往自己身后一送,穿透腹部,矛尖自身后露了出来。握矛的夏兵就不由自主的身子往前冲,与胡八几乎是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胡八顺势挥刀枭去了此名夏兵的首级,鲜血淋了胡八一头一脸。   “黑旗军!杀!”   胡八身上带着长矛,血流满地,高举沾满鲜血的腰刀,怒目圆睁,如天神下凡般的,立在了数十名夏兵面前大吼道。   夏兵畏其勇,顿时被吓得畏畏缩缩的不敢向前。   “杀!杀!杀啊!”?等黑旗军将士鼓勇而上,奋力将冲上来的夏兵杀下坡去。   “胡大哥...”种佩竹抢上前来,扶住了胡八浑身浴血的身子,扶着他慢慢的躺在了地上。   胡八怒目圆睁,却早已是气绝身亡。   “胡大哥,呜呜呜...”种佩竹再也忍不住了,跪坐在胡八的身侧,并放声大哭。   在此处小山坡与夏军作战当中,一直是胡八维护着种佩竹,保护她不被夏兵所伤,此刻胡八力战而死,种佩竹又怎不伤心欲绝?   “胡子头...”车来宝等人也是围在胡八遗体周围痛哭失声。 第一百七十章 不离左右   “大河流水小河清,不知小河水有多深? 丢个石头试深浅,唱个山歌试哥心。太阳出来喜盈盈,叫声阿妹仔细听;要学松树万年青,莫学花椒黑了心...月亮月亮你别走,阿妹与哥手牵手...”   今夜终于盼来了一轮明月,此时晚风柔和似絮、浮云如绢,簇拥着皎皎明月徐徐升起。月光把周围映成一轮银色的光景。   洁白的月光是那么的纯洁,掩盖住了战场之上的血雨腥风,掩盖住了人世间的一切罪孽。   月光如水,一名少女跪坐在了月光之中,正唱着一首陕北民歌,歌声婉转动听,但此时却显得有些凄凉。   少女身边是一些浑身浴血的黑旗军将士,个个都被少女的歌声吸引住了,挣扎的撑起身体,用心聆听少女的歌声。   少女一身黑旗军军衣,却披着一袭薄纱,薄纱是大红色的,宛如待嫁新娘子一般,不过少女身侧却放着一柄明晃晃的利刃,显得与此情此景是异常的格格不入。   “贼军又要攻上来了!”此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少女便止住了歌声,向山坡之下望去,只见山下火光之中,人头攒动,夏军眼看着又要攻上山坡来了。   少女见状,脸色露出了一丝凄惨的笑容,伸手将身边的利刃紧紧握在了手中。   这次夏军攻山,黑旗军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了,羽箭消耗殆尽,就连长槊、长刀等近战兵刃也折断了不少。最为关键的是,此时山坡之上的黑旗军,算上少女,也仅剩下了七、八人,且个个带伤,同时还疲惫不堪的,不要说厮杀了,许多人根本就无法动弹了。   黑旗军无法阻止夏军攻上山坡,那么留给少女只有两条路,要么就被夏军擒住,要么就是死。   如此如天仙般的少女落入夏军手中,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必将会受到百般凌辱,为了不受辱,少女就只有选择去死了。   少女看着越冲越近、面目狰狞的夏军,缓缓的抬起了握刀的右手。   “嗤...嗤...嗤...”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山坡之下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羽箭破空之声,随后黑压压的箭雨便落下了夏军人群之中,无数夏兵被射倒在地,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   夏军顿时大乱,人仰马翻的,乱成了一锅粥。   “杀!杀!杀!”   “黑旗军大队人马在此,西贼休得猖獗!”   月光之下,火光之中,一匹无比神骏的战马疾驰而至,马上一员披着红色披风的战将,手提一柄锋利的长剑,连斩两名夏将,出鞘的长剑,在月光之中,如一汪清泉般的。   紧跟着战将身后是数百名无比剽悍的黑甲骑兵,纵马冲进夏军人群之中大砍大杀,疯狂着收割着夏兵的性命。   夏军围困山坡之上的黑旗军已经持续很久了,被山坡之上的黑旗军击退数次,也早已是被拖得疲惫不堪了,此刻猝不及防的被黑旗军突袭,再加上这群黑旗军骑兵是无比的凶悍,因此被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的,发一声喊,跑得动之人均是不要命的四散逃去。   “军帅,军帅亲自来救我等了!”红色披风战将纵马飞奔至山坡之上后,残存的黑旗军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何部人马?”黑旗军统帅李三坚勒紧了马缰,“啸风”嘶鸣了一声,人立了起来,李三坚稳稳的骑在马上,看着诸残存的黑旗军问道。   黑旗军数千兵马,李三坚是不可能记住每个人的面容的,特别是在黑夜之中,在如此混乱之中,根本无法分辨这些人是哪一营的人马。   “军帅,我等为射日营的,还有一些长兵营、摧锋营的。军帅,老种相公之女也在此地。”射日营步弓手车来宝抢着答道。   “老种相公之女?”李三坚闻言方才注意到了一旁的种佩竹。   种佩竹一直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忽然“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又惊又喜又害怕,再加上种佩竹早已是疲惫不堪,此时峰回路转,忽然得救,是转危为安,于是种佩竹终于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   “种姑娘...?”李三坚见状慌忙下马,从地上将种佩竹单手抱了起来。   李三坚随后将种佩竹放在马鞍之上,翻身上马,大手一挥下令道:“速速收敛战死将士遗体,就地掩埋。立即离开此地。”   ........................   “驾...驾...驾...”   黑夜之中,月光之下,一行千余骑正纵马疾驰,千余骑兵打马如飞,蹚过了一条条的小溪,溅起了无数水花,水花飞溅,些许冰冷的溪水飞到了李三坚怀中的种佩竹脸上。   种佩竹一个激灵,便悠悠醒来,首先落入眼中的便是一张无比英武的脸庞,还有三缕黑须,几乎落在了种佩竹的怀中...   “哎呀...”种佩竹闻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见自己居然被一名男子抱在怀中,还是那个自己平生最讨厌的人...于是就欲挣脱开去,可此时的种佩竹浑身是酸软无力,使不出半分力气,只是在李三坚怀里扭了几扭...   “不要乱动,落将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李三坚哼了一声后低声说道。   骑兵疾驰当中,若是落下马去,必将会被踏为肉泥,李三坚可不愿如此水灵灵的小姑娘被战马踏为肉泥,就算是一坨美貌如花的肉泥,他也是肉泥不是?   “呸,谁稀罕你救了?你不在,本姑娘还不是好好的?”种佩竹兀自嘴硬道。   “哎,我说你这个小妮子说话总要讲点良心吧?怎么?老子前脚救下你,后脚就不认账了?真该赏你二十军棍...”李三坚异常生气的瞪着怀中的种佩竹说道。   石门堡一战,黑旗军被夏军冲散了不少人马,于是李三坚就命姚舆领着大队人马前行,自己亲率三百来去如风的亲兵骑兵前往各处接应跑散的黑旗军。   一夜之间,李三坚救下了不少黑旗军散兵,也救下了种佩竹、车来宝等人。   种佩竹私自跑到了统安城,李三坚本打算将她送回去的,可因战事吃紧,无奈之下,就将她留在了身边,可种佩竹居然不听李三坚的话,没有紧紧跟在李三坚的身边,而是四处乱跑,因此就被乱军冲散,此时的李三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李三坚现在身上的白毛汗还未消散,是心有余悸的,若是种佩竹落在了夏军手中受辱,自己又如何向种师道交代?   李三坚气急之下,不免对种佩竹是恶语相加。   “我...我...呜呜呜呜...”种佩竹忽然想起胡八等人的死,自己又受尽了惊吓,受尽了折磨,,再加上李三坚此时对她恶语相加,于是伏在李三坚怀里,使劲拍着李三坚的胸膛,是放声大哭,抽抽噎噎的说道:“要你救,要你救,你既然来救,为何不早点来呀?胡大哥他们...他们...你难道没看见吗?呜呜呜呜...”   “我说你哭什么啊?”李三坚见状慌得回顾了一下左右,只见山魁等亲兵似乎是没看见或听见,只是在闷头赶路,于是李三坚方才稍许放心,拍了拍种佩竹的背轻声说道:“如此乱军之中,本官能够寻得你等,乃是苍天有眼了...本官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你种大小姐在此地啊?”   李三坚当然知道胡八等黑旗军将士是战死沙场了,李三坚又不是瞎子。   可打仗总要死人的,是不以任何人意志为转移的,李三坚也概莫能外的,虽心痛无比,但却是无可奈何。慈不掌兵,就是这个道理,李三坚已经深刻体会到了慈不掌兵所带来的伤痛。   李三坚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今后能够为这些战死沙场的将士求得一个名分,求得一些朝廷封赏,并寻找到他们的家人,厚加抚恤,以告慰战死将士的在天之灵。   不过今后黑旗军的命运如何,李三坚的命运又如何,却是未知之数也。   “你说什么?”种佩竹闻言抬头看着李三坚怒问道。   “呃...”李三坚闻言慌忙改口道:“本官可不知道你种大千金在这里的。不过种大千金,今后这种事情不允许再发生了,自今日始,不许你离开本官半步,否则军法从事。”   宋时,小姐对于女子来说,是个恶语,是个恶得不能再恶的恶语。   “嘻嘻...”种佩竹闻言居然笑了起来,在李三坚怀里扭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笑道:“小女子已不是黑旗军之人了呢,还谈何军法从事?”   “本官只是免去了你的军职,可你仍是黑旗军之人。”李三坚瞪着种佩竹说道。   “知道了,小女子遵李大军帅之命便是。”种佩竹笑道:“不离左右?难道吃饭、睡觉也不许吗?”   “不许!”李三坚不假思索顺口答道。   “呸...”种佩竹啐了李三坚一口道:“李相公、李大官人、李经略、李军帅,小女子求你好好安葬胡大哥等人,并寻得他们的家人,从厚抚恤。”   “哼,你以为本官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吗?”   “知道了,小女子知道你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不是个临阵脱逃之人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渡庄浪河   “苦也!天亡我也!”   乌鞘岭庄浪河前一片树林之中,李三坚用千里眼观察河对面的夏军大营之后,不禁叫苦不迭。   庄浪河对面的夏军大营连营至少数里,密密麻麻的大小军帐及大营之前密密麻麻的鹿砦、拒马、铁蒺藜等等,不禁令人毛骨悚然的。   对面夏大军据庄浪河北岸,人数至少上万人,堵住了翻越乌鞘岭的道路,同时也堵住了黑旗军逃窜的道路。   李三坚领黑旗军欲从古骨龙城逃回宋境内,可却被夏晋王李察哥出兵击退,一路撵着黑旗军逃到了此处,可黑旗军唯一逃窜的道路却被庄浪河对面的夏军堵死。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此刻的黑旗军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瞬间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地了。   “师叔勿忧!”姚舆举着千里眼一边观察着河对岸的夏军大营,一边说道。   “勿忧个屁啊!”李三坚急火攻心之下,都有些口不择言了:“如之奈何?可否原路返回?”   一直跟在李三坚身边种佩竹见李三坚又是恶语相加,于是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抢过李三坚手中的千里眼,趴在土坎之上,举起千里眼,欣赏着庄浪河两岸的秀丽风光。   这千里眼简直太奇妙了,种佩竹越看越开心,居然两个秀足还上下交错摆动了起来...   “急有何用?”姚舆闻言,放下千里眼,转头瞪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师叔啊,原路返回被贼军前后夹击,只怕是死得更快。”   “哦,依你之见,该当如何?继续向北,突出重围,翻越乌鞘岭?”趴在李三坚身旁的种佩竹身上曲线毕露,是无比的诱人,可李三坚哪里有心情欣赏?李三坚不搭理种佩竹,也不在意姚舆的顶撞,连忙问向姚舆道。   此时的李三坚与姚舆就如同亲人一般,些许言语冲撞,两人均是不在意的。   “师叔,我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夏大营,贼军似乎是还未察觉到我军到来,且河水不深。”姚舆点头答道:“如此,我军可趁敌不备,一举击破河对岸贼军,翻越乌鞘岭。只要过了乌鞘岭就水深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好你个水深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李三坚闻言苦笑道:“仅凭我等手中这点兵马,想击破对岸上万贼军,能行吗?”   李三坚领兵杀入统安城战场之时,手中只有三千余兵,而连续作战多日,虽击败夏军无数,但自己损失也不小,目前只剩下了两千余人马,且已是疲惫之师了。   唯一的优势就是目前的黑旗军是更加的短小精悍了,且均是骑兵。   人数少了,又都是骑兵,四处流窜,因此夏军暂时就拿黑旗军没办法了。   “兵贵精而不贵多。”姚舆闻言答道:“用兵之要,在于出奇制胜,对岸贼军防范十里,我却攻其一点,必能击破贼军,突出重围。”   姚舆当年弃文习武,就是想驰骋沙场,此刻虽身处逆境,但也是如愿了,因而姚舆不但没有惧怕,反倒是异常的兴奋。   就算是战死,也不枉此生。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仍是半信半疑、迟疑不决的。   “哼,书生除了吟诗作对,还有何用?”一旁的种佩竹冷哼道。   李三坚闻言气得一把抢过了种佩竹手中的千里眼,见种佩竹撅着嘴,柳眉倒竖,一副将要发作的模样,于是又将千里眼塞回到了她的手中...   “主人,燕四、戴宗回来了。”正在此时,山魁过来说道。   “嗯?快叫他们过来。”李三坚闻言喜道。   两人是出去谈听消息的,此刻想必是得到了对岸贼军的消息才回来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对岸贼军有何消息?”李三坚见燕四、戴宗等人过来后,连忙问道。   “消息未探听到什么。”燕四见李三坚满脸失望的模样,于是微微一笑道:“不过属下等捉住了一名夏兵。”   燕四、戴宗等斥候营的将士个个身手不凡,身怀绝技,悄悄摸过庄浪河后,便捉住了一名落单的夏兵。虽一名小卒,是不知夏军军事部署等详情的,但有总比没有好吧?   “带上来罢。”燕四随后回头对戴宗说道。   戴宗点头,将一名五花大绑的夏兵推了过来。   “何名何姓?”李三坚盯着此名夏兵看了半响,将他看的是浑身汗毛直竖,半响之后李三坚方才开口问道。   夏兵畏畏缩缩的看着李三坚等人,并未开口。   李三坚见状对许彪使了个眼色。   许彪点头大踏步上前,右手伸手就将夏兵提了起来,并用左手拨拉了一下,将此名夏兵拨转面对自己。   “直娘贼,看清楚了吗?”许彪瞪圆了双目盯着夏兵说道:“俺们是黑旗军,大宋黑旗军,这是俺们大帅,俺们大帅问啥,你这厮最好答啥,否则爷爷定将你煮来吃了,瞧你这厮细皮嫩肉、油光水滑的,味道定是不错,爷爷正饿着呢。”   许彪说罢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整个黑旗军当中,许彪也许不是武艺最高强的,但长相却是最凶恶的,膀大腰圆,狮鼻阔口,浓眉之下眼睛如一对铜铃一般,长髯如一丛乱草般的,刺破了脸上横肉,根根竖起。   “吧嗒”一声,许彪就将夏兵甩在了地上,叉腰瞪着夏兵,模样是真要将此名夏兵生吞活剥似的。   “啊?黑旗军?”夏兵被吓得魂不附体,只好老老实实的答道:“小的贱名为关贵,老爷,小的可是汉人啊,为大...大夏右厢朝顺军司帐下一名小校。”   “关贵?将富贵关进自家囊中?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本帅的话,今后定会如你所愿的。”李三坚随口调侃了关贵一句后接着问道:“对岸统兵将领为何人?有多少人马?”   “回老爷的话。”关贵低头顺目的答道:“朝顺军司由后族梁通义梁都统统兵,奉晋王之命自西凉府南下,就是为了勦...勦...灭你...黑旗军的,人马约有八千人上下。”   “西凉府的驻军?奉命南下?”李三坚闻言回顾左右笑道:“这西夏伪朝的晋王真还瞧得起我黑旗军啊,使如此之多的兵马来对付我等?”   “来人,带下去吧,好好看管,不得对他无礼,更不可害其性命。”李三坚又细细的询问了关贵一番后,就吩咐左右道。   “许彪,若是他有半句虚言,你晚饭就有着落了。”李三坚随后叮嘱了许彪一句。   李三坚说罢,不由得笑了一笑。   许彪是长相凶恶,且食量惊人,但却从来没吃过人,黑旗军也没有吃人的传统...   最为主要的是,李三坚通过关贵了解到了对岸夏军的部署,确实没有注意到黑旗军已经来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否则黑旗军的正面之敌可不止三千人上下,也不会如此的安安静静的等待黑旗军攻击。   “三郎,你就放心罢。”许彪又是舔了舔嘴唇,将关贵拎了下去。   关贵又是被吓得魂不附体,身上冷汗不停的往外冒。   “你们几个过来,商议商议如何攻击夏大营。”李三坚随后对姚舆、崔虎臣、冯湛、翟进、韩世忠、闽武炎、罗布瑞等将说道。   .......................   天公作美,天佑黑旗军,此日又是个月圆之夜,圆圆的月光挂在半空之中,洁白的月光像一匹银色的柔纱,倾泻在庄浪河中,使得庄浪河水面之上波光粼粼。圆月如玉轮冰盘,月光如水,一切显得如此的静谧之美。   不过月光之下,河边悄悄的来了一队队的黑甲骑兵,却打破了庄浪河中的静谧之美。   “此处河水较深,不过仍是可以过河的。相公你确定由此处过河吗?”黑旗军斥候营营指挥使燕四低声问向黑旗军统帅李三坚道。   “本帅计议已定,就由此处过河。”李三坚蹲下身子,探了探冰冷的河水后坚定的答道。   水流湍急,确实会给黑旗军过河造成一些困难或麻烦,但也能最大限度掩盖黑旗军大队人马过河产生的声响,从而不会惊动河对岸的夏守军。   李三坚随后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姚舆望见后点点头,一手提着长枪,一手挽着战马的缰绳,就向河中走去。   五百骠骑营的将士也静悄悄的下了河,跟随着姚舆向对岸走去。   姚舆亲领五百万人马为先锋。   “走!”李三坚见姚舆等五百将士已经走到河中央了,并无任何异常,于是就挥来挥手,也打算过河了,山魁领三百亲兵也下了河。   跟随在李三坚身边的种佩竹已经除下了靴子,挽起了裤腿,露出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玉足。   种佩竹伸出玉足探了探冰冷的河水,顿时打了个激灵,又将玉足缩了回去。   “真是麻烦...”李三坚低声埋怨了一句后,将种佩竹提上了“啸风”背上的马鞍。   “你才麻烦...”种佩竹坐在“啸风”背上,伸出玉足,踢起了一些水花,泼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看到李三坚躲避水花的狼狈模样,种佩竹就想笑出声来,不过害怕惊动对岸夏军守军,于是只有拼命憋住了笑,将小脸憋得通红。 第一百七十二章 绝不后退   圆月如玉轮冰盘般的挂在了半空之中,皎洁的月光把河边的夏军军帐照得雪亮,像铺了一层白霜。   在皎洁的月光的月光之下,两千余黑旗军将士伏在了夏军大营壕沟之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每个将士均是安安静静的等候着出击的将令。   “上!”长兵营营指挥使许彪、营副指挥使姜屠同时挥了挥手下达了将令,五百余长兵营的将士便翻身而起,四人一组,抬着百余排筏快步冲了过去,将一个个的排筏架在了壕沟之上。   摧锋营的将士见排筏已经放好,便在营指挥使罗布瑞、营副指挥使呼延烈的率领之下,单手提着铁盾,背上背着斩马刀,猫着腰,迅速的跃上排筏向对面奔去。   呼延烈武勇过人,此刻也被李三坚拔擢为黑旗军摧锋营的营副指挥使。   紧接着就是射日营、神机营、骠骑营、李三坚的中军等部陆续越过了壕沟。   此刻李三坚、姚舆等人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生怕惊动了夏军。而令李三坚等人感到稍许放心的是,此时此刻,夏军居然仍是没有半点反应。   难道当真是老天相助?李三坚心中不停在乞求上苍,护佑黑旗军安然无恙。   不过此时已经距离夏大营已经很近了,李三坚等人已经看到了在鹿砦、拒马之后,大营之前来来回回巡逻的夏军兵卒。   射日营在冯湛、拓跋魁的率领之下,越过壕沟之后,便将弓弩上好了弦,并端起弓弩,对准了这些巡逻的夏军兵卒。   一旦有何风吹草动,首先必须将他们射杀!   “怎样?”李三坚靠前了一些后问道。   “鹿砦、拒马令人烦恼。”冯湛闻言答道:“大军欲攻入贼军营寨,必须先清理此等鹿砦、拒马,而清理鹿砦、拒马,必将或惊动营中的贼军。李知州...李军帅请看,贼营大门左右各有两座箭楼,箭楼负责瞭望,若是我等搬动鹿砦、拒马,首先就会被他们发现。”   冯湛即为泉州战死知寨冯魁之子,当年冯魁为海贼廖汉所杀,后廖汉归顺官府,冯湛欲斩廖汉,为其父报仇雪恨,却被李三坚所阻止。   后廖汉居然投靠了朱勔之辈,掉转枪头,就来陷害李三坚,陷害黑旗军,李三坚对此是甚为懊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就该将此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徒交于冯湛之手。   同时李三坚还是有些愧对冯湛的。   “想办法拔掉贼军箭楼。”一旁的拓拔魁开口说道。   “不可...”冯湛闻言摇头道:“且不说是否能够射中箭楼之上的贼军,四座箭楼还必须同时动手,否则也必将惊动贼军。”   “目前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李三坚又举着千里眼观察半响后说道:“只有拔掉贼军箭楼,避开贼军游哨,方能出其不意,一举杀入。”   李三坚随后拍了拍冯湛的肩膀后,一语双关的说道:“事在人为,这个世上任何事情,只要尽力为之,就算是失败,也是问心无愧的。本帅将军中所有神箭手均调给你,你去安排动手吧。”   “一个箭楼之上共有三名贼军。”冯湛也是拿着千里眼,一边观察一边说道:“需十二名神箭手一起动手,不但要有准头,还必须力大。”   “嗯,你二人去安排吧。”李三坚点头道。   冯湛、拓拔魁一起点头,就掰着手指头开始选人,最后将姚舆、翟进、韩世忠、刘宗毅、车来宝、钱肱、段小五等人一起算上,方才凑齐了十二人,这十二人箭法参差不齐的,且要心中默默数数,一起动手,其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冯湛、拓拔魁二人均是未考虑李三坚...   李三坚长了长嘴,咽了口唾沫,想来个毛遂自荐,可却没有开口。   李三坚的箭法是怎样的,他是比谁都清楚的,力气倒是足够大了,可准头却无人敢恭维。   乱军之中,李三坚开弓放箭,只要向人群之中射击就行了,可目前的这种情况,李三坚根本是无法做到的。   他娘的,回头一定好好练练箭法,也省的今后遇到如此尴尬的事情,李三坚心中暗暗懊恼道。   冯湛、拓拔魁、姚舆、翟进、韩世忠、车来宝、钱肱、段小五等十二位神箭手在计议妥当之中,分成了四组,提着弓箭,背着箭壶,猫腰前行,分别埋伏在了四座箭楼之前。   “叽咕,叽咕...”片刻后,善兽语的车来宝发出了开弓放箭的信号,神箭手们在听到信号之后,心中默数三下后便开弓放箭。   车来宝与冯湛、段小五心中默数三下之后,三人一同奋起身来,将手中弓箭拉了个满月,一声梆子响,三箭几乎同时飞在了半空之中,在空中划出了三道曲线之后,便如流星般的落向箭楼之上的三名夏兵。   如此之远的距离,弓弩直射是不行的,只有采取抛射的方式。   夏军守箭楼之人正抱着兵刃,或打着瞌睡,或看着满天繁星发呆,一名夏兵忽然感觉情形有些不对,正探身向箭楼之下查看之时,忽然感到眼前一花,一支利箭便如闪电般飞至,“噗”的一声,刺入了夏兵的咽喉,力道极大,至咽喉入,后脖顶出,力道仍是不衰,箭头钉在了木柱之上,入木三分。   此名夏兵双手紧握利箭的箭羽,抬头最后看了一眼满天繁星及圆圆的月亮,便气绝身亡。   其余两名夏兵,均是如此,被钉死在了箭楼之上。   十二名神箭手有如神助,十二支利箭分别射死了十二名防守箭楼的夏兵,箭无虚发,箭箭命中夏兵的要害之处。   “彩...!”李三坚用千里眼远远望见,不由自主的低声喝了一声彩。   十二箭射死十二人,而没有惊动其他夏兵,其中是有很大的运气成分的,但也与十二位神箭手如神的箭法是分不开的。   “上,搬开鹿砦、拒马,速速清理道路。”机不可失 ,失不再来,李三坚当即大手一挥,下达了出击的将令。   众黑旗军接令后,先是百余名将士踩着两个巨大的木屐,以拔除路上的铁蒺藜,随后就是数百名黑旗军将士利用夏军兵卒巡逻的间隙,蜂拥而上,搬开鹿砦、拒马,清理道路。   一旦黑旗军清理出一条道路,黑旗军骑兵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突入夏军大营。   “何人?”   “不好,贼军袭营,贼军袭营!”   可人算不如天算,命运之神不会总是站在黑旗军这边的,正当众黑旗军将士挥汗如雨清理道路之时,即被夏军暗哨发现了,发出了一声声的报警呼喊声。   巡逻的夏兵顿时被惊动了,一边敲锣报警,一边手持各种兵刃向着黑旗军奔来。   “走勒!”   早已严阵以待的黑旗军射日营的将士端起弓弩,便是一阵乱箭,利箭如雨,将奔过来的夏兵成片成片的射倒,鲜血流淌了一地,夏军中箭未死之人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在黑夜之中,显得特别的刺耳。   刺耳的报警声、凄厉的惨叫声早已惊动了大营之中的夏军,夏军大营顿时一阵大乱,就如炸了锅一般,无数夏兵衣衫不整抱着各种兵刃冲出了大营,四处张望,均想知道发生了何种变故。   “那里,是那里,贼军袭营!”   “是宋军,宋军杀过来了!”   夏军随即发现了黑旗军众将士正在拼命清理道路,于是举着各种兵刃向着黑旗军疯狂涌来,同时石块、羽箭等等也纷纷砸向了黑旗军。   矢石如雨,将一个个正拼命清理道路的黑旗军将士击倒在地。   “长兵营、摧锋营给老子顶上去,射日营继续放箭,神机营做好攻击准备,其余人等继续清理道路,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后退者斩!”李三坚见状顿时急得嘴角瞬间起了一串燎泡,拔出吴王剑,跃起身来,不顾如雨的箭矢,大声吼道。   若是被夏军挡在了大营之外,前进不得,那么黑旗军必将会是全军覆没,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黑旗军越过了壕沟,想回去,想全身而退,就没那么容易了。同时夏军追兵,想必也是像狼狗一般,昼夜兼程的向黑旗军这边赶来。   前后夹击,就算黑旗军有三头六臂,也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因此黑旗军必须击败当前之敌,且必须是迅速击溃,否则黑旗军的覆没就只在旦夕之间了。   但双方实力相差如此悬殊,黑旗军想击败当前之地,又谈何容易?李三坚又怎能不急?李三坚已经急得浑身如着了火一般。   “杀!”首先挤过去的是百余摧锋营及两百余长兵营的将士,罗布瑞当先开路,一刀劈死了一名冲过来的夏兵,夏兵因冲得太快,头颅被罗布瑞劈去,身子却停不下来,飞到了空中,片刻后方才落在尘埃之中。   “直娘贼,看你许爷爷的本事。”许彪大吼一声,双手斜举凤头斧,用力劈下,顿将三名冲过来的夏兵劈成了六断。   “杀!杀!杀!”   众摧锋营、长兵营的将士见两名主将如此勇猛,顿时军心大振,与蜂拥而来的夏兵厮杀在了一起。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困兽犹斗   夏右厢朝顺军司都统军梁通义今年四十余岁,为夏后族之人,也就是后党,两代摄政大、小梁后家族之人。   此时大、小两后虽已故去,由夏帝李乾顺亲政,但梁氏在夏国内的势力仍是不小,根深蒂固的。   梁通义本领兵驻扎在西凉府,以防回鹘、吐谷浑、等的袭扰。此刻宋、夏战事吃紧,梁通义奉命尽遣西凉精兵南下,以助夏晋王李察哥。   梁通义领兵于乌鞘岭山口处扎下十里大营,以防宋溃军北进袭扰夏腹地。而李三坚、姚舆等人运气太差,挑选的突破口恰巧为梁通义帅帐的所在处。   黑旗军,梁通义从前是从未听说过的,认为不过为宋败兵之中的些许散兵游勇,大夏天兵一到,黑旗军必将会授首,因此梁通义较为轻敌大意,防御松懈,给黑旗军钻了空子,直到黑旗军钻到了梁通义所领的西凉精兵的眼皮子底下,仍未被察觉。   此时夜深人静的,梁通义在帐中设下酒筵,并数个歌姬,边饮酒边寻欢作乐。   党项人不像汉人,有着男女授受不亲、男女大防等诸多限制,民风较为强悍、粗旷。梁氏一族其实是汉人,但其居夏日久,早已以党项人自居了。   梁通义大帐之中宽衣解带、裸裎袒裼、随意宣淫等各种荒诞不经之事是层出不穷,令人不禁面红耳赤的。   “杀!杀!杀!”   “贼军袭营,贼军袭营!”   “宋军杀过来了!”   正在此时,帅帐之外鼓号声大作,鼓号声还夹杂着呐喊声、喊杀声、临死前的惨叫声、羽箭的破空之声等声音,就似天崩地裂一般,同时帐外还燃起了熊熊大火,照亮了半边天。   “发生了何事?”如此情形顿使梁通义是兴趣大减,推开拥在怀中的两名衣不蔽体的舞姬后,问向左右道。   左右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均是探头探脑的望向帐外。   “梁都统,敌袭,敌袭...”须臾,数名帐下亲兵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帅帐,异口同声的对梁通义说道:“宋军杀到了大营之前了。”   “又没有杀进大营,慌个鸟啊?”梁通义倒也是员沙场老将,闻言在数名歌姬的服侍之下,一边慢条斯理穿上衣甲,一边不紧不慢的问道:“来了多少人马?”   “回禀都统,太乱了,天又黑,看不太清楚,宋军人数应该不少,贼势甚众。”一名亲兵答道。   “应该不少?贼势甚众?”梁通义闻言冷笑道:“宋军新败,流入我境内的散兵能有多少?些许散兵游勇怎敌我西凉铁骑?不过是宋败兵困兽犹斗罢了,休要再危言耸听了,来人,取我兵器来。”   此时的梁通义不但没有担心害怕,反倒是有点小兴奋,些许宋败兵袭扰,若是自己能够领军将其一鼓而歼,岂不会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梁通义最害怕的是,也许也是晋王李察哥,乃至整个夏朝廷最害怕的是这些宋溃军四处流窜,袭扰各处,如此将会令李察哥、梁通义等人是疲于奔命的。   数百亲兵扈从随后将肥胖的梁通义拥上了马鞍,簇拥着梁通义来到了军前。   “哈哈,果不出本将所料,贼军不过千余人耳,本将又有何惧哉?”梁通义走到军前,在火光之中,细细查看了一番后,不禁大笑不已。   此时宋、夏两军围绕鹿砦、拒马的争夺虽然异常激烈,但还是可以看出宋军的兵马并不多的,这就更加坚定了梁通义的看法,那就是一小撮宋军溃军在做困兽犹斗之举。   千余人,怕是不止吧?至少两千人以上,左右闻言一起心中暗道,不过梁都统估计的应该没错,为一小撮宋军溃军在做困兽犹斗之举,既然如此,又何必与他争论一千人还是两千人的区别?   “传令,令左军、右军向中间靠拢,中军列成大阵向前推进,将贼军推入壕沟!令两千铁骑断其后路,休要跑了一人。”梁通义随后大声下令道。   众夏军接令后,鼓号声大作,数十骑纵马疾驰,向各部传达将令。   “杀!杀!杀!”   “杀死汉狗,休要跑了一人!”   西凉夏军不愧为一支精锐之师,在经历过最初的慌乱之后,迅速稳住阵脚,各部也是有条不紊的排兵布阵,两翼铁骑呼啸而出,直扑黑旗军的后路。中军结成了一个大方阵,数千夏军高举刀枪,迈开大步,大声呐喊着向黑旗军慢慢压了过来。   刀枪如林、矢石如雨,喊杀声震耳欲聋的,黑旗军因人数太少,顶在前面的摧锋营、长兵营虽奋勇作战,誓死杀敌,但却因双方人数相差过于悬殊,因此阵脚松动,逐渐露出了败相。   “呜...呜...呜...”   正在此时,黑旗军战阵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号角声低沉而又及远,荡人心魄。   夏军中军大军进攻的步伐也因此稍停,均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在声低沉而又及远的号角声中,黑旗军大阵之中涌出来了数百黑衣甲士,一手紧握巨大的铁盾,一手却是空的,腰间挂着一个兽皮囊,囊中是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的是何物。   数百黑衣甲士结成阵势,向着夏中军大阵大踏步的前进,一边推进,嘴里还大声吼着什么。   “他们在喊什么?”立在中军之中的梁通义见状大奇,回顾左右问道。   夏军之中就有这么一支军队,喝了巫师龟卜得来的神水或贴上神符后,便似乎是刀枪不入般了。不过梁通义心中明白,这些纯属瞎扯淡的,刀枪砍在身上一样会死的,不过是为了提振士气糊弄人的玩意。   难道宋军也有如此“神兵”吗?   “都统,似乎是在喊什么‘爷爷的雷’?”一名耳尖的亲兵仔细聆听之后答道。   “爷爷的雷,炸死你们这些龟孙?”另一名亲兵也答道。   “狗贼,管他什么爷爷的,雷的?传令下去,弓箭侍候,不许他们靠近。”梁通义不愧为一名沙场老将,虽然不清楚黑旗军来的这批人为何方神圣,但还是较为谨慎,打算以弓箭拒之。   素闻宋道法高明,若是这批人真的使出什么高明道法,大军岂不是要吃亏了?梁通义心中暗道。   随着夏军将领一声令下,无数羽箭腾空而起,随后铺天盖地的砸向这些越走越近的黑旗军甲士。   这些黑旗军甲士均是身披重甲,手中又是能够遮蔽住全身的大盾,因此一阵“叮当”乱响之后,黑旗军数百甲士几乎是毫发无损,只十数人被弓箭透甲而入。而大多数的黑衣甲士在两名将领的统领之下,仍是大踏步向着夏军大阵不急不缓的大踏步的走来,中箭之人只要不死,仍是拖着受伤的身体,艰难前行。   数百黑旗军甲士走到距离夏军大阵百五十余步后,便停住了脚步,青铜面甲之上露出的双眼,透露出一股凛冽的光芒,冷冷的注视着众夏兵。   此刻夏兵也不射箭了,而是手持各种兵器好奇的看着这数百黑衣甲士,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数百人若是此时攻入夏军数千人的大阵,是与送死无异的,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不会撼动夏军大战阵分毫。除非此数百人均是骑兵,或步卒飞奔而来,手持利刃切入大阵,也许能够引起夏军大阵混乱。   可这些人是腰间挂着一副未出鞘的短刃、一个兽皮囊,除此之外,单手一副大盾,另一只手却是空的,未执任何兵器,如此就令众夏兵是大感疑惑不解。   一时之间,双方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当中。   “爷爷的雷哟!”   “炸死这些龟孙!”   “神机营!”   “雷霆一击!”   片刻后,一名身高臂长的黑衣甲士自兽皮囊中取出一个黑乎乎的铁球,迅速点燃后甩向了夏军大阵,数百神机营的将士依葫芦画瓢,纷纷自兽皮囊中取摸出铁球,迅速点燃后掷向夏军。   数百颗铁球飞到了半空之中,铺天盖地的,倒也是有些吓人。   原来如此,此时许许多多的夏兵,包括夏军统帅梁通义,顿感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用铁球攻击?黑乎乎的铁球砸在身上,也许能够砸伤一些人,甚至砸死一些人也是有可能的。   但这些又顶什么用?除非是抛石机抛出数百个巨大带刺儿铁球,也许能够乱了夏军大阵。   “呼呼”之声不断响起,铁球飞至,确实是砸晕、砸伤了一些夏兵,但大多数人夏兵却是毫发无损,铁球滚入了夏军军阵之中,冒着火花滴溜溜的乱转,夏军诧异的盯着这些铁球,一些夏兵甚至捡起铁球,凑在眼前仔细端详...   “哈哈哈哈...”骑在马上的夏西凉军统帅梁通义见状差点没笑岔了气,弯腰骑在马上是哈哈大笑:“就这...就这...?哈哈哈哈,真乃是笑死老夫也!”   梁通义在大笑的同时,根本没有注意一颗铁球已经滚到了他的马前。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获全胜   夏西凉军统帅估计的没错,此刻的黑旗军是在做困兽犹斗之举,是在孤注一掷。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黑旗军危在旦夕,也必须困兽犹斗、孤注一掷了,李三坚也毫不犹豫拿出了黑旗军的杀手锏,使用火器的神机营及其爷雷。   此前李三坚一直舍不得使用,原因有很多,如时机、人数等等,敌军在分散或急速移动的情况之下使用火器是会大打折扣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爷雷制造困难,数量有限。此时夏军列成密集大阵妄图将黑旗军挤进壕沟,再加上情势危急,因此李三坚毫不犹豫令崔虎臣、骨勒海领神机营上前使用爷雷。   至于是否能够破敌,就全凭天意了,原因就是此时的爷雷威力,李三坚仍是不以为然的。   “神机营!”   “雷霆一击!”   “爷爷的雷哟!”   “炸死这些龟孙!”   随着神机营营指挥使崔虎臣一声令下,神机营数百将士奋力将手中爷雷点燃后向着夏军大阵扔去,经长期训练,个个神机营将士均能将爷雷掷出百余步开外。   数百颗爷雷从天而降,扔在了夏军大阵当中,滚落得到处都是,夏军莫名其妙的,不知黑旗军想干什么,均是没有分散,也没有趴下躲避,傻呆呆的看着这些“嗤嗤”冒着火花的爷雷,甚至一些夏军还捡起来细细端详...   片刻后,“轰”的一声巨响,红光闪现,夏军人群之中顿时响起一阵又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夏军密集的人群顿时被炸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最靠近爷雷的夏兵,捂着插满铁钉、碎琉璃渣、铁片等稀烂的脸在地上翻滚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有人的夏兵手臂直接被切掉,傻愣愣的浑然不知,站住原地发呆,有的吓得丢掉兵器,跪倒在地,向天膜拜。   夏军大阵的战马更是被惊得杨蹄长嘶,四处奔散,不断践踏着夏大军,夏军骑士奋力欲控制战马,却是无能为力。   夏军大阵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   “神机营!”   “雷霆再击!”   神机营营副指挥使骨勒海大喝一声,又是一颗爷雷扔了过去,数百神机营将士紧随其后,再将数百颗爷雷掼进了夏人群之中。   “轰!轰!轰!”   一颗接着一颗爷雷在夏大军人群之中爆炸,腾起了一股又一股浓烟,铁钉、碎琉璃渣、铁片等四处分散,将夏军炸得血肉模糊、鬼哭狼嚎的,顿时被炸倒了一片又一片,远远看去,夏军大阵就如炸了锅一般,是一片大乱。   “啊...啊...啊...”   “此为何物啊?”   “雷神爷爷下凡了,是雷神爷爷下凡了啊!”   “雷神爷爷下凡了?快跑啊...”   “雷神爷爷,饶了小的们啊...小的们知错了...”   夏军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将其余夏兵吓得魂不附体的,有的抱头乱窜、狼奔豕突,有的五体伏地趴在地上,向上天祈求着,有的被吓得又哭又笑,疯癫了、魔障了...   党项人不惧恶战,骁勇善战,可党项人信神,膜拜神灵,此刻神灵下凡,相助黑旗军,顿时就引起了党项人一片恐慌,纷纷或抛去兵刃,四处逃散,或跪地向天祷告,祈求神灵恕罪。   “妖法,妖法...”扔在夏军统帅梁通义马前的一颗爷雷爆炸,将梁通义震下了马背,因战马遮挡,因此战马被炸得血肉模糊,而梁通义却毫发未损,不过却被爆炸产生的浓烟熏得就如同一个灶王爷一般,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   左右见势不妙,慌忙抬着梁通义向后阵退去。   其实此时的爷雷威力仍是远不如弓弩的,数百人投掷爷雷还远不如数百人弓弩攒射杀人杀的多,但爷雷的声势实在是太吓人了,爆炸声此起披伏的,震耳欲聋,红光闪现,便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如此岂能不令夏军大乱?再加上雷神的传说,夏军顿时军无战心,哭爹喊娘的四散奔逃。   此次此刻,夏军也不是没有办法,夏统帅右厢朝顺军司都统梁通义此时只要立斩慌乱之人,稳住阵脚,并迅速反击,令骑兵出击,击杀或击溃正在不断的投掷爷雷的数百黑旗军神机营,那么战事必然会发生转机的。   可此时梁通义被爷雷的威力完全吓傻了,仓促后退,从而令夏军是群龙无首,无人指挥了。   不过此时仍是有颇具见识的夏军看到了此处关键,数十人骑着马大喊大叫的向神机营将士冲杀过来,只不过无人指挥,显得是异常的混乱。   但严阵以待的黑旗军岂能错过如此良机?   已骑在“啸风”马背之上的李三坚见夏军已经大乱,于是缓缓的拔出吴王剑,奋力向前一指,大吼着下令道:“全军突击!”   “杀!杀!杀!”   早已准备突击的黑旗军骠骑营千余骑兵在主将姚舆、闽武炎的统领之下,纵马越阵而出,向着夏军冲杀而去。   万马奔腾,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姚舆挺枪跃马,闵武炎横刀驰骋,一左一右冲在了最前面,千余骑兵高举兵刃,大声呐喊着向着夏军席卷而去。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剩余黑旗军有马的骑马,来不及骑马的便步行,跟随着自家主将奋力向前冲杀。   黑旗军士气大振,漫天遍野响起了喊杀之声。   “杀!杀!杀!”   黑旗军主帅李三坚也是全身披挂,高举吴王剑,跃马向前冲杀,三魁亲自擎着黑旗军大旗,黑狼旗,领三百亲兵紧紧跟随着李三坚。   此刻已至佛晓时分,天空刚刚露出了一丝朝霞,黑狼旗上血红的狼头在晨曦之中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   “杀!”就连种佩竹也纵马疾驰,拨出腰间小绣刀,跟随着李三坚等人,娇声呐喊着向前冲杀...   这么久了,种佩竹这才感觉到了如此痛快淋漓的战场厮杀,这才是种佩竹一直想要而不可得的千军万马的冲杀,气势如虹,势如破竹,贼军是望风披靡、落荒而逃,能亲身经历如此痛快淋漓的战斗,此生足矣!   他原来模样是如此的英武、帅气...?种佩竹在冲杀之时,还有空偏着小脑袋暗暗的打量着李三坚,从前种佩竹只是觉得李三坚讨厌,可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感觉。   夏军惊慌失措,一片大乱,而黑旗军却是气势如虹,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高下立判,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戮了。   姚舆当先冲入夏军人群之中,舞枪先将一名抵抗的夏将挑下马去,复一枪刺死,随后双手紧握枪杆,回身一枪,将一名夏将刺下马去。   骠骑营营副指挥使闵武炎就像与姚舆比拼似的,挥舞长刀,连劈三员夏将于马下。   “哈哈,痛快,痛快,俺老许可从未如此痛快过啊!”许彪率长兵营冲杀过来,一边狂笑,一边疯狂砍杀着夏兵。   “彪兄,你下手慢点,这也太狠了吧?”长兵营营副指挥使姜屠追上了许彪大声呼喊道。   姜屠话虽如此,可下起手并不见得比许彪差,就如其名字一般,如屠夫般的疯狂砍杀夏兵。   “虎臣,你他娘的只会掷爷雷啊?省着点啊。”李三坚纵马冲过崔虎臣等神机营将士身边之时,见崔虎臣等人仍是在不亦乐乎的投掷着爷雷,于是心疼的骂道。   “哦,哦,遵军帅之命。”崔虎臣闻言连忙将一颗爷雷塞回了兽皮囊,取过一柄长枪,翻身上了一匹战马,领着神机营将士跟随着大军向前冲杀。   崔虎臣号“赛孟起”,同样也是弓马娴熟。   “杀!杀!杀!”   “跪者免死,立者杀!”   两千余黑旗军甲士就如一柄柄尖刀一般,杀入夏军人群之中,来回冲杀,势如破竹。   “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雷神爷爷饶命啊!”   此刻夏军大军再也坚持不住了,雷神的传说加上黑旗军的彪悍将剩下的夏兵们吓得魂飞魄散,或者抱头鼠窜,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漫山遍野的疯狂逃命;或者抛去兵器,跪倒在地请降;一些夏兵甚至匍匐在地,五体投地的哀求。   夏军大军之中可不止党项人,还有许多他族之人的,如汉人、吐蕃、吐谷浑、羌族、鞑靼、回鹘等等,这些人等可不会为夏效死命,一旦风声不对,立即就会倒戈相向的。   雷神啊,人家是神啊,人怎能斗得过神?跑出八百里,人家一个天雷就让你尸骨无存,天呐,太可怕了,此时不降,更待何时?诸汉人、吐蕃、吐谷浑、羌族、鞑靼、回鹘等人均有此等想法。   此战过后,李三坚还意外得到了五百余西凉精骑,这是李三坚等人万没有预料到的。   黑旗军大获全胜,夏八千西凉兵大败,残兵跑得漫天遍野都是。   此战过后,黑旗军这支铁血战兵便正式走上了历史舞台,并以所向披靡之势,狂飙突进,威震天下,黑狼旗过处,敌军无不望风而逃。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占山为王   宋宣和元年,夏雍宁五年,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黑旗军军帅李三坚统二千余不到三千的黑旗军于庄浪河河谷大破夏西凉精兵八千,斩杀、俘夏兵无数,缴获马匹、粮草、箭矢等军械无数,黑旗军也一战成名,威震西北。   “速速清理战场,掩埋战死将士的尸骨,不得在此地久留。”李三坚神情肃穆骑马走在庄浪河河谷狼藉不堪的战场之上,不断的大声下令道。   黑旗军虽取得大胜,但也是疲惫不堪,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也命黑旗军各部不得久留,必须咬牙坚持赶路,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李三坚估计夏追兵转眼便至。   “末将遵令!”众将哄然接令后,就分赴各部安排去了。   战前李三坚还在犹豫是否与西凉骑兵正面交战,还在犹豫是否继续逃窜,不是黑旗军副帅姚舆坚持,李三坚说不定真的带兵逃窜了,真若到了那时,黑旗军处境必将危矣。因此此时黑旗军取得大胜,是与姚舆正确判断与坚持是分不开的。   不过无论是李三坚还是姚舆均是没有估计到爷雷的恐吓之威居然如此之大,居然活活吓乱八千夏精兵。   此战过后,李三坚在黑旗军中就拥有了绝对的威信,现在以及将来在黑旗军将士们的心中就如同神一样的存在,或者说就是神,雷神,雷神之子...   此时的李三坚身份已经发生了转变,由一名高官变成了一名深得军心的将帅。   军中士气的凝集并非只靠说几句振奋人心的话,或者喊几句口号的,并且在某些时候,也不能全凭激赏或惩治激励军中士气的,而是靠的是胜利,靠的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胜仗,只有胜利才能让诸军看到希望,让他们觉得跟随李三坚才会有奔头的。   此战李三坚率领黑旗军已极小的代价,大败夏八千西凉精兵,大获全胜,且是在宋刘法大军大败之后取得的,其意义非同凡响,极大的振奋了黑旗军的军心、士气,个个黑旗军将士均是欢欣鼓舞,士气已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只不过此时李三坚心情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原因就是李三坚的老毛病又犯了...心伤战死的黑旗军将士。   “李...大军帅,下马歇息片刻吧。”一直跟随在李三坚身边的种佩竹见李三坚一副意兴索然的模样,于是支支吾吾的对李三坚说道。   “无碍,无碍。”李三坚闻言看了种佩竹一眼后摇头道:“本帅就是个劳累的命,平生就得不到半点喘息的机会啊。”   李三坚当然也累了,并且累得够呛,真想大睡个三天三夜,可目前的情形允许吗?答案是否定的,不但不允许,李三坚还必须打起精神,强撑着身体。   “师叔,下一步,你有何打算啊?”一旁的姚舆闻言微笑着问道。   “下一步?”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游子远行,最后总要落叶归根的。此处不是我等的家,我等必须想办法回到我朝,回到家中。”   “回家?可有何办法啊?”姚舆闻言愁眉苦脸的问道。   自从黑旗军杀入统安城的战场以来,黑旗军就无后路可言了,后路就完全被夏军截断了。   黑旗军欲从古骨龙城方向回到宋境,可却被夏军击退,此刻一路被夏军向北驱赶,已经深入夏境上千里了,回家?谈何容易!   “李某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李三坚当然明白姚舆为何发愁,于是说道:“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对于我黑旗军来说,杀多了必将会杀出一条血路。叔兴,目前我黑旗军最急需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最急需的是得到休整与补给。”姚舆答道。   “然也!”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据城而补,是为上策,目前我黑旗军纵横于山野丛林或平原之间,虽令夏军疲于奔命,但我黑旗军自身也同样如此,甚至还远甚于夏军,拖久了,必将对我黑旗军极为不利。”   “师叔的意思是...?”姚舆也是点头沉吟道。   “西凉府!”李三坚看着姚舆答道。   “西凉府?师叔的意思是...攻取西凉府?这...这...可这这这可行吗?能够攻取西凉府吗?”饶是姚舆胆大,也被李三坚之言给吓了一大跳。   西凉府为何地?为夏西部重镇,扼守河西之地,夏必然是重兵驻扎于西凉府,就凭黑旗军这两千余不到三千的兵马,没有任何攻城器械,想攻占西凉府,无异是天方夜谭,姚舆心中暗道。   “事在人为!”李三坚又是说道:“只要运筹得当,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此时西凉府驻军倾巢而出,由右厢朝顺军司都统军梁通义统...”   “可否拿住了贼酋?”李三坚说到此处,忽然想起还未捉住西凉军统兵都统梁通义,于是回顾左右问道。   若是有此人在手,赚开或攻取西凉府,定要容易多了,因此李三坚早已命人去寻找、捉拿梁通义。   “主人,还未得到任何消息。”一旁的山魁答道。   “那你还杵在此处作甚?我身边不需要人,由你带着所有的亲兵去寻找,务必擒住此人。”李三坚闻言白了山魁一眼后吩咐道。   李三坚与山魁早已如骨肉亲人了,因此李三坚也犯不着对他说话客气。   亲人之间相处,有时候随便比客气要好上许多。   “是,主人,放心罢。”山魁闻言点点头,但还是留下了济空等数名亲兵,随后就亲自带人翻身上马,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李三坚见山魁等人离去后,问向姚舆道。   才三十余岁之人,说过的事情,转眼就忘了?于是姚舆闻言也是翻了个白眼后对李三坚说道:“师叔,西凉府大军倾巢而出...”   “倾巢而出?”一直在聆听李三坚、姚舆二人谈话的种佩竹忽然开口对李三坚说道:“我看不见得吧?西凉府如此重要,扼守河西之地,夏大军岂能倾巢而出?不过是你想当然耳,若我是夏大军统帅,必将会将大军一分为二,一部驻防西凉府,一部南下剿匪。”   “哈哈,果然将门无犬子也。”李三坚、姚舆闻言互视了一眼后,同声赞道。   “你说我等为匪?”李三坚随后瞪着种佩竹佯怒道。   “四处流窜,不是匪又是什么?不但是匪,还是流匪...”种佩竹丝毫不怵李三坚,撅着嘴说道。   “哎,叔兴啊,我李某临了临了,却成为了流寇...”李三坚闻言长叹了一声后对姚舆说道。   种佩竹所言不假,黑旗军目前的处境,确实就如流寇一般,不过就算是流寇,也是西夏的流寇,而非大宋的流寇,黑旗军乃是一支深入西夏腹地的大宋之师,李三坚心中暗道。   “哈哈...”姚舆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后问向李三坚道:“师叔,种姑娘估计得不错,虽我目前击败了西凉军,但此时西凉府也仍是有大量夏军驻防的,如此,又当以何策应对?”   “哎,叔兴,你也是熟读兵书的,且领兵多年,对于据城死守之敌,当以何策应对,还需李某言之吗?”李三坚闻言叹道。   “哈哈,多谢师叔夸赞。”姚舆闻言笑道:“引出来打,此为上策,不过当如何将夏军引出来啊?”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引出来歼灭其一部,我黑旗军大军便可直驱西凉府了。至于如何引出来,待我仔细想想,在此之前,先给他大摆个迷魂阵,先让他们乱了阵脚再说。”   “师叔所言甚是。”姚舆点头赞同道。   “哎,想不到我李某不但为匪,还要占山为王了。”李三坚随后长叹了一声后,眼睛忽然瞄向种佩竹,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占山为王,是为山大王,可压寨夫人何处寻也?”   众人闻言一起将目光转向了种佩竹。   “沧浪!”种佩竹见状拔半刀出鞘,横刀对着李三坚怒道:“登徒子,你说什么?”   真是老不正经,种佩竹心中怒道,都一把年纪了,还是朝廷大吏,一军之统帅,还那么不正经,居然拿本姑娘取笑?   “哈哈...”李三坚尴尬的笑了一声后,信步就走向他处。   呸,种佩竹心中啐了李三坚一口后,还刀入鞘,扭扭捏捏的跟着李三坚走向他处。   姚舆见状心中暗暗摇了摇头,师叔这人什么都好,不但善于理政,还极善统兵,可谓是文武双全,可就是太过好色,家中已有六名娇妻美妾,还在四处招惹美貌小娘子...   看来种小娘子,也难逃他手了...姚舆心中不屑的想到。   “发财了,发财了。”正在此时,许彪头脖处挂着许多粗大的金链,兴冲冲跑到李三坚面前后说道:“三郎,可发财了啊,没想到夏军大帐之中还有如此之多的金银财宝啊,可是发财了啊。可三郎啊,金银财宝好携带,那些个降卒可如何处置啊?”   “金银财宝好携带?”李三坚瞪了许彪一眼后道:“待我大军走后,就放了他们罢。”   姚舆闻言心中又是暗暗摇头,师叔还有个弱点,就是心太软,如妇人般的。   换做姚舆,必将这些个降卒全部斩首,以防止黑旗军大军走后,降卒又被夏军召回对付黑旗军。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二渡庄浪河   “可寻得梁都统?”   待萧合达等夏将率三千铁骑赶到庄浪河河谷西凉军营地之时,李三坚已率黑旗军离开多时了,给萧合达等人留下的只是满目疮痍的夏军营地   到处是燃烧过后的灰烬,到处是夏军横七竖八的被烧焦的尸体,到处是未死的伤兵在原地惨叫,到处是折断的兵器与战死的战马,如此种种,夏军营地简直像刚经历过一场大的浩劫。   另外就是两千余名手无寸铁的夏军士卒失魂落魄的坐在营地之外,如此情形令萧合达等夏将感到莫名其妙的,萧合达随后使人询问方知,这些夏军士卒为黑旗军的俘虏,在黑旗军走后,仍是不敢乱动,仍是老老实实的坐在营地之外的地上。   “萧指挥使,寻得梁都统了。”过了许久,终于有将领前来禀报萧合达道。   “请他过来吧。”萧合达闻言不敢怠慢,翻身下马,将战马交于左右后,就迎了过去。   萧合达为契丹人,而梁通义可是夏后族之人,虽萧合达为晋王李察哥所器重,但萧合达却不敢轻慢了梁通义。   就算梁通义吃了大败仗,萧合达也不敢轻慢于他。   浑身沾满露水和野草,被烟熏的发黑的夏右厢朝顺军司都统军梁通义及其数个扈从被完颜亮手下带了过来。   “梁都统...”萧合达见状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施了个军礼后问道:“发生了何事?”   “妖法...雷神...雷神...妖法...”被两名扈从架着的梁通义似乎未听见萧合达的问话,只是在喃喃自语。   “来人,扶梁都统下去歇息。”萧合达见梁通义如此这般的模样,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于是吩咐左右道。   “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失魂落魄的梁通义被人扶下去之后,萧合达又问向梁通义手中的一名扈从道。   发生了何事,难道你眼睛瞎了吗?没看见吗?扈从心中嘀咕一句后,恭恭敬敬的答道:“萧指挥使,宋军昨日深夜夜袭大军营寨,我等不敌...就此落败了。”   “八千精兵驻防于此地,又是据河谷而守,为何如此之快就落败了?宋军到底有多少兵马?”萧合达闻言极为恼火的问道。   夏西凉军素以善战而闻名于世,而萧合达等人得到的消息是此股宋军只三千人左右的兵马,以三千残军攻打八千西凉精锐,而西凉军又是采取守势,为何如此之快就落败了?萧合达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宋军也是精锐之师,是百战之师,但只要梁通义领军再坚持数个时辰,萧合达便领兵赶到,前后夹击,必能剿灭此股宋军的。   “人数不多,只三千人上下。”扈从仍是有些心有余悸,结结巴巴的答道:“可他们兵器太犀利了,他们还会使妖法...妖法...放出来许多天雷,就像雷神爷爷下凡一般,我等...皆为凡人,怎敌得过雷神爷爷啊,因此就很快落败了。”   “住口,休要胡说八道的,乱我军心,下去。”萧合达闻言怒道。   什么雷神?纯粹胡说八道的,萧合达心中暗道,宋军是善使火器的,因而萧合达猜测定是黑旗军手中有什么犀利的火器,此刻庄浪河河谷四处燃烧过后产生的灰烬就是佐证。   “且慢,贼军往哪里去了?”扈从打算退下之时,萧合达又喊住了他。   “回禀萧指挥使,雷神爷爷...不...贼军朝着乌鞘岭方向而去了。”扈从躬身答道。   乌鞘岭?翻过乌鞘岭,就将抵达西凉府,难道他们想攻打西凉府?萧合达挥了挥手,让扈从下去后,心中暗暗猜测道。   不过萧合达虽然大概猜出了黑旗军的意图,但此时萧合达却再不敢放胆追赶了。   萧合达所部人马也只有三千人上下,而且是轻骑,并非是夏精锐重骑兵,铁鹞子,追击敌军是不可能用铁鹞子的。   黑旗军以三千兵马大破西凉八千精锐,如此就算萧合达能够追上黑旗军,也不一定是黑旗军的对手。   乌鞘岭地形复杂,若黑旗军设伏,再加上其手中犀利的火器,那么说不定萧合达所部还会战败,甚至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此事当谨慎为之,萧合达心中暗道,首先必须先行快马报于晋王,其后自己再召集庄浪河、西凉府等地周围的兵马,合围黑旗军,如此方有胜算。   “来人,速速快马报于晋王殿下!”萧合达计议已定,于是果断的下令道。   ........................   “万胜军?黑旗军?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宋古骨龙城城外,夏晋王李察哥领军与宋军对峙的大营之中,李察哥手中捏着萧合达的急报,望着旌旗招展的古骨龙城陷入了沉思。   李察哥此时已经收拾起轻视黑旗军之心了,也不敢轻视黑旗军了。   自李察哥奉旨领兵以来,认为其主要对手便是刘法、种师道,甚至是刘仲武、杨惟忠等宋将,而横空出世的黑旗军并未引起李察哥的重视。   李察哥已领兵击败并斩杀了刘法,心中一块大石头早已落地,此时李察哥领军在古骨龙城与种师道大军对峙,待后方平定之后,就有望克复古骨龙城等城池了。   可此时后院居然起火了,横空出世的黑旗军大败八千西凉精锐,如此令李察哥极为愤怒,同时也异常的惊惧。   李察哥原本指望由梁通义统领的西凉八千精锐及萧合达统领的三千精骑,一举剿灭黑旗军,随后引兵南下,一同围困古骨龙城。   可怎料西凉军大败,黑旗军就此窜入了西夏腹地,那么黑旗军窜入西夏腹地之后,他们意欲何为,就难以猜测了。   大门被人家踢开,那么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李察哥心中极为恼火的想到。   同时黑旗军窜入了西夏腹地也影响到了此时宋、夏大军对峙,也影响到了李察哥克复古骨龙城等城池的大事了。   后方有黑旗军作乱,李察哥有如何能够定下神来,专心与种师道作战?不落败就算是侥幸了,此时的李察哥已有了退军的念头了。   早知如此,当时黑旗军欲自古骨龙城回到宋境,自己又何必阻拦?早知无法全歼黑旗军,自己就让开条道路,让他们滚回宋境算了,也省得发生如此之多的令人头疼之事。   若是李察哥知道李三坚只是一门心思的想回家,估计李察哥会送钱送粮,礼送这些大爷们出境了...   “来人,击鼓聚将,本王有要事要说。”良久良久之后,李察哥下令道。   ...........................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杀到贺兰山,攻破兴庆府!”   “匈奴破尽人看归,虏骑纷纷胆应碎!”   “杀!杀!杀!”   “跪者免死,立者杀!”   萧合达迟疑不前,就给了黑旗军充分的休整与排兵布阵的时间,待萧合达集结兵马越过乌鞘岭打算合围黑旗军之时,黑旗军却杀了个回马枪,再次翻越乌鞘岭,又回到了庄浪河北岸,并渡过庄浪河,攻入了驻防于庄浪河谷的夏蕃兵的一处营寨。   精锐兵马都被萧合达领着去围剿黑旗军去了,驻防于庄浪河谷的夏蕃兵实为夏的杂役兵,为一支不堪战之师,军中的部族头人居然还带着自己的一众妻妾...   黑旗军突然杀入这支杂役军的营寨,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黑旗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夏蕃兵营寨,一边大肆杀人放火、劫掠粮草财物,一边四处宣扬要打到贺兰山,攻破兴庆府。   不久之后,黑旗军此举令萧合达大呼上当,大骂李三坚,大骂黑旗军为狡猾的狐狸...萧合达同时感到万分恐惧,慌忙引军回到庄浪河,寻找黑旗军,并誓言将其全歼,可此时的黑旗军又是跑得无影无踪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黑旗军扬言要攻取兴庆府,仅凭黑旗军那点人马,萧合达等人当然是不信的,可庄浪河以东便是夏国都兴庆府方向,若是黑旗军真的打到兴庆府或兴庆府附近州府大肆烧杀劫掠,岂不是会惊扰了圣驾?惊扰了圣驾,皇帝陛下怪罪下来,萧合达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于是乎,萧合达不敢小觑,不敢懈怠,慌忙领军回到了庄浪河,一边使人快马示警于兴庆府、顺州、应理等州府,一边向东寻找黑旗军,找到之后,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黑旗军全部剿灭。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今夜终于可以好好的歇息一宿了。”庄浪河以南某处树林之中,李三坚得报附近并无夏军,并且夏追兵还尚远之后,终于出了口长气,下令就地扎营,准备好好歇息一晚。   “师叔用兵,师侄可是敬佩之至啊!”一旁的姚舆闻言不禁露出了笑容,并大赞李三坚道:“师叔摆下这迷魂阵,将夏军耍得是团团转啊。”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着拍了姚舆一记后说道:“你姚叔兴何时成了阿谀之徒了?”   “师叔啊,师侄这可是打心眼里敬佩呢。”姚舆正色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欺君之罪   “老臣京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东京开封府蔡京府邸之中,年逾七十的蔡京见宋帝赵佶御驾居然来到了府中,于是慌忙领满门老幼,大开中门,恭迎赵佶。   此时的蔡京已辞去了朝廷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一职,也就是辞去了朝廷左相一职,由蔡京的死党余深继任。而朝廷右相,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是由王黼担任。   不过蔡京表面之上是因年老辞去相位,但仍是总治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号“公相”,也就是太上宰相。   此时的赵佶在蔡京的建议之下,已经修改了官名,以左仆射为“太宰”,右仆射为“少宰”。   蔡京仍是位高权重,位极人臣,其党羽也是遍布朝野,蔡京的四子蔡攸、蔡翛、蔡绦、蔡鞗也是朝廷重臣,其中蔡攸为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少保,也是位高权重。   蔡京的第四子蔡鞗更是娶了宋帝赵佶的第五女,茂德帝姬赵福金为妻。   茂德帝姬赵福金为贵妃刘氏所生,自幼聪明伶俐,且是宋帝赵佶目前所有女儿之中,容貌是最佳的,深得赵佶的宠爱,年方十余岁就下嫁蔡鞗为妻。蔡京满门深得圣宠,就可见一斑了。   除此之外,赵佶赏蔡京满门土地、美宅、金银从物、家庙祭器等等无数,就连蔡京的仆役为朝廷大官之人也不在少数,甚至蔡京的侍姬、婢女等等也有着“夫人”、“淑人”、“令人”、“孺人”等封号,是有诰命在身的,也就是朝廷正式敕封的外命妇,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李三坚为朝廷四品官员,可其母亲及夫人们虽平日里也被人称作“夫人”,但其只不过一种对李三坚的家人的尊称而已,李三坚母亲符二娘及妻蔡绒雪等人却是无诰命在身的。   至于为何如此,是宋帝赵佶忘了的原因,还是有其他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帝王家的女儿,一直的称谓为“公主”,加上封号全称就是“某某公主”,如汉高祖刘邦的大女儿叫“鲁元公主”,唐高宗与武则天所生的“太平公主”,等等。   后在蔡京的建请之下,宋代赵佶为革除五代之弊,于是就援立周制,回向三代,凡他的女儿们一律不再沿袭“公主”的称谓,改称“帝姬”...,郡主为“宗姬”,县主为“族姬”。变动公主等封号也是赵佶、蔡京等人上法周制的举措之一。   “老太师免礼!”赵佶见蔡京一副颤颤巍巍的模样,于是连忙对蔡京说道:“今日朕可不是以君之身份来你府中的,而是以儿女亲家的身份来的。”   “多谢陛下!”蔡京闻言起身,对伺候在一旁的蔡鞗使了个眼色。   “小婿鞗拜见泰山大人!泰山大人万福金安”蔡鞗会意,慌忙携其妻赵福金以翁婿之礼参拜。   蔡鞗此时的官职为朝散郎、宣和殿待制、驸马都尉。   “呵呵,你二人快快请起。”赵佶见状果然“龙颜大悦”,对蔡鞗、赵福金说道。   赵佶为帝已经多年,对于皇帝的称呼,早已有些听腻了,此时蔡鞗以民间“泰山”相称,使得赵佶颇感有些新鲜。   “吾饿了,老太师可否给口饭吃啊?”赵佶随后笑着对蔡京说道。   宫中的饭菜,赵佶早已也是吃腻了,偶尔换换口味也是蛮不错的,特别是去民间吃几顿饭,也是显得赵佶与民同乐。   “陛下真是折煞老臣了。”蔡京闻言慌忙应道:“陛下能就食于老臣陋室,老臣家中是蓬荜生辉也!就是不知陛下近日的口味是...?”   蔡府之中的厨子估计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会做的菜肴,天南地北的各种口味都有,因此不要说来赵佶一人了,就算是来个百八十号人甚至更多的人,也是能够从容应对的,丝毫不会显得仓促。   “随便就行了。”赵佶笑道:“吾今日就与吾女儿简单吃个饭就行了,茂德,你觉得如何?不会嫌弃你爹爹吧?”   “爹爹,您说什么呀?”美若天仙的赵福金闻言款款上前,扶着赵佶噘嘴笑道:“爹爹许久不来府中,女儿还以为爹爹忘了女儿了呢,女儿心中好难过。今日爹爹前来,女儿可是欢喜得紧呢,怎会嫌弃呀?”   “呵呵...”赵佶闻言笑着拍了拍赵福金的嫩白小手,就被蔡京等人迎进了府中。   真是便宜他了,赵佶随后看了一眼蔡鞗后心中暗道,如此貌美乖巧的女儿送给了他,定是他蔡鞗前世修来的福分。   其实赵佶本打算与李三坚结为亲家的,将一个女儿送给李三坚或其子,可李三坚年龄已不小了,而其子年龄又尚幼。   同时李三坚已有六名妻妾了,如此,帝王家的女儿岂能做小?因此赵佶的这个念头很亏就作罢了。   李三坚西北为官已经数年了,不知他怎样了?为何不给朕上个奏章?赵佶想到此处,忽然想起了李三坚。   说曹操,曹操到,正当赵佶与蔡京等人欢聚一堂,以叙亲情之时,便有了李三坚的消息,不但有李三坚的消息,还有刘法的消息,还有熙河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一骑快马直接冲进了蔡京府邸,此为皇城司西北密探送来的急报。   “岂有此理!”赵佶看完之后,顿时大怒,将密件狠狠的拍到饭桌之上后怒道。   密件之上写的是“熙河军大败,十余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熙河军帅刘法战死,秦凤路帅臣李三坚下落不明。”   在此之前,赵佶得到的消息均为宋军大胜,夏军大败,大宋攻灭西夏在即,西夏的灭亡也是指日可待等等诸如此类的捷报。赵佶当然是“龙心大悦”,父兄乃至大宋历代帝王的愿望眼看着就要在赵佶手中实现了,赵佶即将成为了大宋首屈一指文治武功的帝王了。   可此时这则消息无异是给了赵佶当头一棒,不禁令赵佶是恼羞成怒,怒火中烧。   熙河军大败,刘法战死的消息,不但给了赵佶当头一棒,不久之后,还令大宋整个朝野震动,就像发生了大地震一般,同时也令西军诸部产生了畏敌之念,绝大多数将领均是畏敌而不敢战,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此时为何时?乃是宋、金之盟将要达成之时,是宋、金马上就要联合灭辽了,此时出了如此大败的消息,必将会对整个宋军的士气造成严重的影响,同时也给了朝中反对宋、金联合灭辽以口实,朝中反对出兵辽之人将会是更加多了。   包括蔡京也是反对出兵灭辽的。   赵佶忽然大怒,将蔡京等人顿时吓了一跳,慌忙舍去碗筷,跪伏在了地上。   “童贯欺朕!”赵佶随后看着蔡京等人怒道。   此前的捷报几乎都是童贯令人送到京师的,这次不是皇城司送来密信,赵佶仍是被蒙在鼓里的。   “回宫!”此时的赵佶哪里还有与蔡京等人叙亲情之闲心?哪里顾得上笼络大臣?只想回到宫中,召童贯前来问个明白。   童贯此时已从西北回到了宋东京开封府。   若真是童贯欺君,赵佶定会大开杀戒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蔡京等人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不敢开口想问发生了何事。   “你随朕入宫。”赵佶还驾之际,忽然开口对蔡鞗说道。   “微臣遵旨!”蔡鞗闻言慌忙应道。   蔡京闻言给蔡鞗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好好的把握住这次机会。   蔡鞗为蔡京的幼子,也是蔡京最喜爱的,可蔡鞗却娶了茂德帝姬赵福金为妻。   而蔡鞗娶了公主为妻,为驸马都尉,那么就不能够从政了。   外戚不令预政、不令管军、不许通宫禁、不许接宾客、不惟放禁之,此为宋祖宗家法,为宋祖制。   如此蔡鞗是富贵一世,但却是失去了前程,蔡京对此是颇感内疚。   不过虽宋祖宗家法或祖制如此,但却不一定是绝对的,特别是在赵佶这个不羁的君王这里。   赵佶承父兄之志,同蔡京等人革故鼎新,推行变法,不就是改变祖宗家法,不就是推翻祖制吗?因此在赵佶身上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若是蔡鞗能够把握住机会,说不定赵佶一纸诏书,蔡鞗能够从政,甚至攀上执政高位,以接替年老的蔡京。   蔡京的四个儿子当中,最有本事的便是长子蔡攸及四子蔡鞗,而蔡攸此时却与其老爹是格格不入的,是巴不得蔡京早日致仕,甚至早日归天,蔡攸也好接替蔡京为相执政。   赵佶再怎样宠信蔡京,也绝不会让蔡京与蔡攸同朝为相掌握朝政的,因而蔡攸只有罢免蔡京,自己才有可能为相执政的。   蔡攸忤逆不孝,蔡京的指望也尽在蔡鞗身上了。   “来人,速请童...罢了,速速备轿。”赵佶匆忙离去后,蔡京就立刻命人备轿,打算亲往童贯府中。   此时朝堂之上的争斗日渐激烈,王黼觊觎蔡京之位久矣,因此此时万不能失去童贯。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巧言令色   宋东京开封府延福宫   延福宫自建成之后,宋帝赵佶便久居其内,俾昼作夜的享乐。不过赵佶在延福宫中也呆不了多久了,原因就是宋东京开封府最大的园林式宫苑,万岁山即将建成。   万岁山到目前为止,已经修建了三年有余了,是由宫中宦官梁师成主持修建。   修建延福宫、万岁山耗费宋人力、物力、财力无数,民力困竭、耗费国力。特别是为了取悦赵佶,蔡京、朱勔、蔡莜、梁师成、李彦、杨戬、王黼之辈,四处选石筑山,大兴“花石纲”,致民不聊生、民怨沸腾。此时的宋各处已有不少百姓揭竿而起了,可因规模不大,再加上蔡京、童贯、朱勔、王黼、梁师成等人的刻意隐瞒,宋代赵佶根本是蒙在鼓里。或者说是赵佶有意回避,沉浸在承父兄之志,开疆拓土的“宏伟大业”之中,沉浸在一片太平盛世当中,宋自上到下皆是如此。   此时西北熙河军大败,全军覆没、刘法战死的消息,无异是当头一棒,令赵佶等人稍微清醒了些,同时也是异常愤怒。   “陛下!”少宰王黼拼命掩饰自己兴奋、激动的心情,“义愤填膺”的出班奏道:“刘法为何人?时论名将必以法为首,为我圣朝西陲名将。其下熙河军亦是一支精锐之师,可熙河军全军覆没,刘老将军惨遭西贼枭首,呜呼!刘老将军,哀哉!刘老将军...”   王黼说着说着,拼命想挤出几滴眼泪,可眼睛却不听使唤,于是只好紧闭双眼,嘴唇微颤,左手持笏,右手紧握成拳,置于胸前,做万分痛苦状或捶胸顿足状。不知道之人,还以为王黼死了老爹似的...   “刘老将军战死沙场,十余万熙河军全军覆没...”王黼随后眼睛睁开,看了坐在殿中的蔡京一眼后大声说道:“令我圣朝西北大军士气大挫,将皆畏而不敢进,攻灭西戎之大功,就此毁于一旦,也误了陛下之千秋伟业啊。陛下,刘法败死西陲,而童贯却报以捷闻,蒙蔽朝廷,以欺上听,此乃欺君之罪,罪无可赦!童贯总领西北延边事,而却丧师辱国,难辞其咎,其罪责难逃!”   王黼慷慨陈词完毕后,便退了回去了,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般的,可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扳倒了童贯,就是扳倒蔡京,或者可以顺势扳倒蔡京,王黼也就能取而代之了,心中又怎能不激动?   王黼原名王甫,因与东汉阉宦王甫同名,故赵佶赐名为王黼。崇宁年间进士出身,相貌怪异,金发金眼,才智出众但却是华而不实,极善巧言献媚。   进士及第之后,王黼初授官为校书郎。仅仅两年时间,王黼便由校书郎升为朝廷左谏议大夫、给事中、御史中丞。   宣和元年,也就是今年,王黼连跳八级,官阶由正四品的通议大夫升为从一品的特进。而特进是什么?特进为左、右仆射所居的寄禄官品秩,王黼也因此官居朝廷少宰,也就是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年龄不足四十,便高居大宋宰、执之位,是为朝廷右相,在宋的历朝历代可谓极为罕见的,风头已经盖过李三坚了。   李三坚状元及第,十余年间,也只是正四品的通议大夫,且为西北之地的地方官,居官居得令人不忍直视...   王黼如火箭般的升官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投机钻营、巧言令色、馋言媚上。   王黼通过其父结识了何执中,并极尽谄媚,何执中便举荐他为官。后何执中失势,王黼便上书弹劾何执中二十条罪行,一脚踢开了何执中,投靠了张商英。张商英与蔡京相争,王黼暗中观察,见蔡京颇得圣宠,已占据了绝对上风,便大赞蔡京的功绩,并上书弹劾张商英,又是一脚踢开了张商英,投靠了蔡京。   王黼的反复无常,就连蔡京都是极为厌恶,将其贬官。王黼见势不妙,转身又投向了梁师成,并尊其为父,常呼梁师成为“恩府先生”。   王黼依仗梁师成的权势,并取媚于赵佶,一跃便成为大宋右相,并深得赵佶宠信,甚至赵佶亲题“得贤治定”四字赠与王黼,将其视作太公望、诸葛孔明般的人物...   此刻王黼又是故技重施,扳倒童贯,也就是替梁师成扳倒与他争宠之人,并在其后顺势扳倒蔡京,自己也好取而代之。   蔡京为政十余年,扳倒了一个又一个的政敌,将一个又一个与其政见相左或不对付之人,或免或贬,悉数赶出了京师,赶出了朝廷中枢,可谓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朝堂纷争就此消失了吗?答案是否定的,朝堂纷争不但没有消失,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外敌没有了,内部就开始争斗,王黼从前可是蔡京党羽,此时却是倒戈相向,并恨不得置其于死地。   除非是某一方势力能够占据绝对优势,能够独揽朝纲,否则朝堂纷争永远不会断绝,但宋帝赵佶会允许某一方势力大权在握、独揽朝纲吗?答案也是否定的。   王黼朝堂之上言治罪童贯,言语之间颇为得体,既说出了赵佶心中的宏图远志,又替赵佶出了口心中恶气,如此不禁令赵佶连连点头,是颇为赞赏。   咱家的这个儿子最有本事,伺侯在殿中的梁师成也是微笑着连连点头。   童贯那个老东西,仗着有些边功,是越来越不将咱家放在眼中了,这次就让你这个老东西吃点苦头罢,梁师成心中暗道。   “臣所奏与王黼同!”王黼的党羽其后纷纷出班弹劾童贯。   “蔡卿家,你有何话说吗?”半响之后,赵佶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蔡京后说道。   蔡京年老,因此赵佶赐座,让他坐在殿中。蔡京本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听到赵佶相问,于是打了个激灵,开口缓缓的说道:“陛下,童贯已戴罪宫阙多时了。”   “嗯,让他进殿吧。”赵佶闻言点头道。   “陛下有旨,宣童贯进殿。”殿头官闻言大声唱到。   王黼张了张嘴,想开口阻止,却也是来不及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真是个老而不死的老滑头,王黼随后心中大骂道。   蔡京此言其实是在试探赵佶,试探赵佶对童贯的恶感到底到了何种程度?若是赵佶已经厌恶得根本不愿意见童贯了,那么童贯必将会是凶多吉少,那么蔡京就会采取相应对策的。而赵佶此时却丝毫没有停顿,就同意童贯进殿,只要赵佶愿意面见童贯,那么一切都会有转圜余地的。   “老奴贯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童贯进殿之后,纳头便拜,跪在地上声音哽咽的说道。   童贯一身素衣,须发花白,伏在地上哭泣,看起来是异常令人怜悯,但童贯无论是头发还是衣服均是干干净净的、一丝不苟的,看起来又不是令人厌恶。   赵佶乃是个高雅之人,不会容忍手下的人邋遢无比的。若是童贯引起赵佶厌恶,那么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果然赵佶见到童贯的模样,心中就有些不忍了,看着童贯温言问道:“统安城之败,你童国公现在可以据实报于朕了吧?”   “老奴不敢...”童贯磕头道:“统安城熙河军确实败了,刘法大军确实全军覆没,刘法亦是被西贼杀害了。”   “如何败了?李卿家为何下落不明?可有他的消息?”赵佶又问道。   李三坚为赵佶潜邸之臣,有着拥立之功的,目前赵佶身边的这些潜邸老臣就没剩几人了,几乎就李三坚一人了,且李三坚对赵佶,对大宋忠心耿耿的,李三坚却被赵佶“发配”到了西北战场,此刻李三坚又下落不明,不知生死,因此赵佶心中对李三坚多少是有些愧意的。   “启奏陛下...”童贯答道:“老奴领军取得了横山大捷之后,已师老兵疲,老奴也因此下令,令诸部休整,待来年再战。怎奈那刘法刚愎自用,不遵将令,擅自动兵,擅自领兵攻打朔方,刘法因此兵败统安城,实与老奴无干啊!西贼大军击败刘法后,引军围了震武城,老奴亲自领兵,大破夏军于震武城下。待夏军败退,震武城解围之后,老奴才赶回京师,打算将此事详细禀报陛下,可路上老奴见到奇石,因而为陛下选石,因此就耽搁了行程。陛下,统安城我军虽败,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也,老奴领军于震武城大破西贼,已大伤了西贼之元气,已取得大胜!且据老奴所知,夏人不久之后,便会使人求和,如此,言我军大败,士气大挫,误了陛下大事,又从何说起啊?”   震武城即古骨龙城,此时夏晋王李察哥不知何故,忽然领兵撤围而走,如此就变成了他童大国公亲自领兵大破夏军...   “果真如此?”赵佶闻言顿时大喜,看着童贯问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义不容辞   宋东京开封府延福宫之内,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签书枢密院河西、北两房,泾国公童贯厚颜无耻,颠倒黑白,是大放厥词,将大败说成是大胜,并将刘法熙河军失利的罪责全部推到了刘法等人的身上,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刘法也就成为了一只替罪羊。   童贯向来是治军严厉,对手下将领是极为苛刻,且位高权重,刘法岂敢违背童贯的军令?明眼之人早已看出此时童贯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可独独赵佶却是信以为真,赵佶心中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如此说来,童贯非但无过,还有大功。就如童贯所言,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宋军先是横山大胜,后统安城落败,可最后震武城又取得了大胜,大伤了西夏的元气,西夏也有可能就此臣服,那么赵佶就可以专心应付北面之事了,专心与金联合,克复燕云十六州,建立千秋伟业。   克复燕云十六州还需童贯的西军才能够完成,对此赵佶倒是心知肚明的。   一统天下之宏愿,将要在赵佶手中实现,赵佶又岂能不心花怒放?   赵佶并非愚笨之人,但一个人有时候往往会忽略不开心的事情,而只注意令人欢欣鼓舞之事,特别是好大喜功的赵佶。   欲扳倒童贯、蔡京的少宰王黼有心反驳,但见赵佶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顿时就张了张嘴,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王黼可不愿意触这霉头,而王黼此时心中考虑的是今日事罢,当与童贯如何缓和关系了,扳倒蔡京,今后再寻机会便是。   而蔡京与童贯为一条线上的蚂蚱,又怎会当场揭穿他?于是也是默不作声,又是装出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王黼再不发一言,草鸡了,于是满朝文武大臣无一人替刘法申辩。   “刘法不遵号令,从而战败身死,此为他咎由自取,朕当治他的罪,不过念其战死西陲,朕就免刘法及其家人之罪罢。”赵佶随后说道。   “陛下如天之仁,臣等感佩于心。”诸臣闻言纷纷开口道。   “李三坚李卿家又是怎样的?为何下落不明?”众臣恭维献媚许久之后,赵佶开口问向童贯道。   “禀陛下...”童贯迟疑片刻后开口答道:“李经略为军中转运使,押运粮草至统安城,刘法兵败后,便不知所踪。不过据臣所知,李三坚乃是向北而去,十有八九是投靠了西贼。”   童贯是将刘法当做了替罪羊,而多些替罪羊,总比一只替罪羊好,如此方能令人信服。   啊?李三坚率部投敌了?众臣闻言均是大惊失色,于殿中是低声议论纷纷,其中信者有之,不信者也有之,而幸灾乐祸之人也是大有人在的。   “你有何凭据言李三坚投靠了西贼?”赵佶也是被童贯之言震惊得目瞪口呆的,半响之后,方才铁青着脸开口问道。   李三坚为赵佶的潜邸之臣,赵佶为端王之时便与李三坚相识,此时已有将近二十年了,若李三坚真的投靠了西夏,那么多赵佶来说,又是当头一棒,将会令赵佶颜面无存的。   同时一名大宋状元郎、四品朝廷官员、封疆大吏投敌,也是件骇人听闻之事的,将会令天下之人是瞠目结舌,影响之大,无法想象。   若此事落实,那么赵佶定会拿下李三坚满门治罪。   通敌之罪,为夷三族的大罪,是罪无可赦的,罪行可是比童贯强安在刘法身上的罪行要严重得多的。   “陛下,老奴捉住的那些个夏人皆言此人因势孤而投敌了。”童贯闻言答道。   赵佶闻言顿时就默不作声,而满朝文武却是在窃窃私语,而无一人替李三坚分辨。   王黼不会,蔡京等人更不会。   “一片胡言!”半响之后,只一人挺身而出,为李三坚分辨,那就是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   此时的高俅虽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品秩为太尉,可如此朝堂议政,一名武臣是插不上话的,可此时童贯居然诬陷李三坚,从而将会给李三坚的家人带来灭顶之灾,因此高俅不得不挺身而出,不得不冒着“违制”的风险,不得不冒着被此事牵连的风险,开口替李三坚分辨。   李三坚为何人?是高俅的兄弟,是高俅故主的得意门生,当年两人便亲如兄弟,同为宋帝赵佶的潜邸之臣。当年高俅落魄之时,李三坚甚至拿出了家中仅剩的两贯钱资助高俅,此情高俅至今难忘。   若是童贯冤枉别人,高俅绝不会替他分辨,可冤枉到了李三坚的头上,高俅就义不容辞了。   于是高俅走出来指着童贯问道:“童国公方才所言刘法乃是违背你的将令,从而擅自出兵的。可俺三坚兄弟乃是秦凤路之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为何莫名其妙的做了军中转运使?还押运粮草至统安城,难道他也是违背了你童国公的将令吗?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一人违背将令,也许有可能,可李三坚也是违背将令,然后大规模的筹集粮草、军械等物,然后将粮草、军械运往统安城战场?这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了。   高俅当廷质问,不禁将在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童贯身上,包括大宋帝王赵佶。   童贯顿感有些慌乱,背心处的衣物已被汗水打湿,若是一个回答不当,那么童贯就会前功尽弃了,欺君之罪可是跑不了了。   “刘法出兵统安城也是李三坚撺掇的。”片刻后,童贯稳定住心神,尽量用平缓的语气答道。   事情到了此时,童贯也只有强撑下去了,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或将童贯拿入大理寺狱,童贯也必须如此了。   “哈哈哈!”高俅闻言不禁大笑了三声后又问道:“好,好,你童大国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你说俺三坚兄弟投敌叛国又有何凭据?夏人口中所言?捉住的那些夏人在哪里?可否当廷对质?就算是夏人口称俺三坚兄弟,难道不是夏人的反间计吗?离间我大宋君臣,令今上生疑,臣下寒心,这种事情从前又不是没有过。”   “我...这...反间计?也许有可能吧?”童贯支支吾吾的答道。   童贯所持者,不过就是宋帝赵佶的宠信与自己在西北立下的边功,掌大宋西军。而高俅的圣宠不在童贯之下,为宋帝赵佶的潜邸之臣,在这方面,高俅甚至远在童贯之上,而高俅又是“殿帅”,掌大宋精锐禁军,拱卫着开封府及大内,这一比较,便高下立判。   “陛下!”高俅冷笑着瞟了童贯一眼后,转身对赵佶说道:“俺三坚兄弟自幼丧父,与母相依为命,自幼便孝顺其母,惟其母之命是从,不敢违背。同时他的五位妻妾及一儿两女均在京师,三坚兄弟熟读圣贤之书,岂能舍弃母亲及满门老幼,转而投敌?如此荒谬之事,天下谁人能信?陛下可否记得,当年三坚兄弟不顾自身安危,为师上疏之事?如此忠孝之人,岂能叛国投敌?陛下,微臣相信俺三坚兄弟是宁死不为此事的。”   李三坚的二夫人王雯已诞下一个女儿,李三坚也就有了一儿两女。   高俅此言一出,不禁令朝堂众臣是连连点头,就连蔡京也是不禁点了点头,一些大臣还暗叫一声惭愧。   他们这些人的见识还不如一名以球技博得前程的家奴,如此不禁令人汗颜。   高俅之言还令人无法反驳,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人之行,莫大于孝,孝为立身理家之本。在这个世上,抛弃自己母亲及满门老幼,从而叛国投敌之事,还是极为罕见的,几乎没有。   “朕也不信李翰韧他会投敌叛国。”良久之后,赵佶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无论怎样,我已取得西北大捷,因此朕打算于琼林苑设下庆功宴,以庆贺此次西北大捷。”   “吾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闻言一起唱道。   于是乎,童贯安然无恙,整个大宋朝廷也是皆大欢喜,宋帝赵佶设下宴席,以庆贺西北大捷,酒宴持续了三天三夜,酒宴之上,诸臣均是谀词如潮,恭维宋帝赵佶的千秋伟业,预祝大宋早日克复幽云十六州,吞辽灭金,一统天下,立不世之宏业。   至于李三坚及其黑旗军的命运就无人理会了。   李三坚及其黑旗军孤军深入夏腹地,无论是怎样的情形,其命运就可想而知了,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了。   李三坚命悬一线,朝廷大臣当中,欢喜者有之,为其惋惜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有之。   而蔡京此时的心中不但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是有些替李三坚惋惜。   蔡京与李三坚的纠葛已经有许多年了,蔡京惋惜的是曾为自己女婿的李三坚,若是当初能够逢迎自己,那么此时李三坚必为蔡京的强助。   只可惜李三坚是猪油蒙了心,处处与自己作对,而作对的结果便是远赴西北苦寒战乱之地为官,随后就命丧西北了,蔡京心中暗道。 第一百八十章 梁山泊   宋京东西路东平府郓城梁山泊   梁山泊浚五丈渠,东过曹济、梁山泊,以通青郓之漕。   梁山泊位于梁山、郓城等县间。五代时,泽面北移,环梁山皆成巨浸,始称“梁山泊”。梁山泊其实就是,多次被溃决的黄河水灌入,从而形成的大野泽,也就是湖泊,环梁山合于汶水。   梁山泊水域最阔、水势极大,蜿蜒曲折水道甚多,芦苇荡荡,港汊纵横,山水交错,绵延八百里。   梁山泊因地势复杂、水道纵横交错,因此自五代以来就常有贼寇聚集于此地。   “哎哟,你个直娘贼轻点啊,你当是你家中的浴桶啊?胡乱扑腾什么?惊扰了贼寇,本都头丢你下去,喂了王八...”   “毕都头,小的不慎,弓箭落河中了啊!”   “什么?还不速速捞起来啊?撞见贼寇,我看你以何拒敌?”   “嘘,噤声。”   “............”   梁山泊某处芦苇丛中,忽现二十余条小船,每条小船之上伏着官府都头、捕快、公人、弓手等二十余人,总共四百人上下。   众人均是刀出鞘、弓上弦,屏住呼吸,紧张得伏在船舱之中。   此时湖水之上忽然起来一层迷雾,迷雾缭绕,弥漫在了整个湖面之上,如此就令诸官府之人是更加紧张了。   “毕都头,雾大看不清楚路,不如就此班师如何?”一名捕快看着迷雾,顿时就露了怯,于是就对东平府的一名毕姓都头说道。   “那么就...班师回去?”毕都头见迷雾重重的,也是心惊胆战的,不过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可知府那里如何交代啊?”   此日毕都头奉东平府知府之命,领四百余捕快、公人、弓手等官军剿灭聚集在梁山泊之中的一伙乱匪。   乱匪头领姓宋名江,原为郓城之中的一名押司,也就是一名胥吏,后听说是吃了官司,犯下了死罪,因此就逃至梁山泊落草为寇。   此刻毕都头因大雾就一箭不发的退军,岂不是无法向知府交代?   “不过百十名乱匪作乱,我等四百余号人马,惧他作甚?”东平府一名捕头说道。   “也是...”毕都头点头下令道:“驶出芦苇丛,依次驶过去,各船需小心在意。”   于是官府船只一只接着一只,头尾相接,驶出了芦苇丛,向着湖泊深处驶去。   “嗤...嗤...嗤...”   正在此时,迷雾之中,忽然传出数声梆子响,随后迷雾中飞出数支箭镞,利箭的箭尖在湖面之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啊?哎哟!”官兵猝不及防,当先船只之上的官兵便被射倒了数名,有的落入了湖水之中,有的翻身便倒在了船舱之中。   紧接着迷雾之中梆子声大作,无数箭镞、竹枪自迷雾中飞了出来,砸向官军的船只,一个个的官兵或被射落水中,或射伤、射死在了船舱之中。   “湖中有贼?!!!”   “不好,中了贼寇的埋伏!”   “快退!快退!”   “退回去作甚?冲上去,冲上去!”   官兵船只顿时就混乱不堪,有的想冲过去寻找乱匪,有的却欲逃跑,于是人撞人、船撞船,推推搡搡、挤挤碰碰的乱成了一团。   “休乱,休乱,各船一字排开,弓箭手反击,反击!”毕都头看出了对方的箭雨并不密集,甚至羽箭不够,以竹枪充数,于是拔出腰刀,单足踏在船帮之上大声吼道。   官兵各船在毕都头大声呼喊之下,就拼命划桨,横过船只,各船的弓箭手也就拿起弓箭,张弓搭箭的向迷雾之中胡乱射去。   官兵的箭雨可比乱匪密集得多,一支支箭镞射进了迷雾之中,令对方弓箭、竹枪等攻击减弱了许多。   可此时官兵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了前方迷雾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无数条小船自官兵船只两侧芦苇丛中冲了出来,划着桨,箭一般的冲向官军船只。   待官兵发现之时,已经是来不及了。   “哈哈,你张爷爷在此!”众官兵见乱匪船只杀到,均是乱成了一团,惊慌失措的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高六尺余、一身白肉的大汉,横着一根夺命鱼叉赤条条的立在船头,领着乱匪船只向着官军箭一般的冲了过来。   须臾,乱匪船只便撞上了官兵的船只,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巨响,乱匪船只将官兵船只撞得人仰马翻的,官兵船只纷纷倾覆在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官兵也如下饺子一般落入水中。   乱匪船只之上的好汉或纷纷举着刀枪向着水中乱砍乱刺,或提着长柄挠钩将一条条官军船只钩了过来,随后跳上官兵船只大砍大杀。   梁山泊的好汉几乎都是常年生活在梁山泊的打鱼人或采莲藕之人,因此水性极佳,站在无比摇晃的船只之上是稳如泰山,而官兵除了少数人之外,几乎都是不熟悉水性的,甚至是旱鸭子,根本就不识水性,因此被梁山泊的好汉杀得是哭爹喊娘、抱头鼠窜,或纷纷跌落湖水之中,或被对方杀伤、杀死,是乱成了一锅粥。   白条大汉横着夺命鱼叉立在船头,驾船飞一般的直奔毕都头的船只而来。   “来得好!”此时毕都头也不害怕了,话说此时此刻恐惧害怕又有何用?于是毕都头提着一副弓箭,觑准白条大汉,一箭便射了过去。   利箭带着令人胆寒的尖啸声急速飞向白条大汉。   白条大汉似乎是吃了一惊,身子一侧,避开利箭,利箭射入船舱之中,将一名梁山泊的好汉射入了水中。   白条大汉见状大怒,催促着船只向着毕都头的船只急速驶来。   毕都头自箭壶之中取出一支羽箭,刚刚放在弓臂之上时,忽感脚下一阵晃动,随后船舱被人凿穿,无数冰冷的湖水便涌进了船舱。   “有水鬼!”毕都头哀叹了一声,船只便因进水侧翻,倾覆在了湖水之中,毕都头等二十余名官兵也就落入水中,于湖水之中沉沉浮浮的拼命挣扎。   “狗贼,还俺兄弟命来!”白条大汉驾船靠近之后,大喝一声,便手持夺命鱼叉跃入了水中。   刹那间,众人只见湖水翻涌,碧波清浪之间,一身白肉的大汉如入水白蛇一般,在水中与人缠斗。   片刻后,湖水发出“波”等一声响,白条大汉便手挽毕都头的首级,跃上了船只。一手持夺命鱼叉,一手挽着毕都头的首级,大声喝道:“快快跪下归降,饶尔等不死,否则爷爷定让尔等成为这湖中的鱼鳖!”   毕都头是被白条大汉用锋利的鱼叉活生生的将首级叉去,首级下的撕裂处参差不齐的,湖水、血水不断的滴在船舱之中,滴滴答答的,就如下雨一般。   “我等愿降!”如此恐怖的情形将众官兵吓了个魂飞魄散的,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于是众官兵纷纷跪倒在了船舱之中,就连落在水中的官兵也是沉沉浮浮的举着双手。   于是乎,官军勦贼,又送了梁山泊好汉不少的船只,还有弓箭等军械,梁山泊也得了不少降卒,实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壮大。   东平府剿匪官军只回去了两三条船及数十人。   “张头领,那边过来了一条船!”正当梁山泊的好汉收拾战场之时,一名好汉指着湖面对白条大汉说道。   白条大汉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条小船正急速向着他们驶来。   难道还有官军?白条大汉见状心中暗道,不过也不像啊,况且就算是官兵,仅一条小船过来,又有何惧啊?   于是白条大汉将夺命鱼叉横在手中,待要喝问,对方倒是先开口了。   “休要放箭!”来人四肢张开,以表明自己未携带兵器及没有恶意,站在船头大声说道:“某乃仙居吕师囊,方魔头手下。”   “原来是吕信陵,久仰久仰!”白条大汉闻言方才放下夺命鱼叉,拱手说道。   吕师囊台州仙居人,摩尼教首领之一,仗义疏财,常常散金于人,故常被人称为“吕信陵”。   “这位好汉可是‘浪里白条’张顺?好一个水中蛟龙,水路煞星也!”吕师囊走上张顺的船只后,拱手问道。   吕师囊奉命前来梁山泊,与宋江等首领有要事相商,可怎料正好撞见梁山泊好汉与宋军官军交战,于是躲在了芦苇丛中,此刻梁山泊好汉打败了官军,方才出来相见。   若是梁山泊好汉落败了,吕师囊说不定就会开溜了...   官府的一些杂役兵还落败的话,就没有继续商谈的必要了。   “不敢,先生谬赞了。”张顺见吕师囊言谈举止较为得体,且开口便是大赞特赞的,因此对吕师囊是顿起好感之心,笑着拱手问道:“先生前来水泊,有何贵干?”   张顺为江州人氏,生在浔阳江边,长在小孤山下,因生得白如雪练,水性精熟,故人称浪里白条。   他到底在作甚?张顺从前从未见过吕师囊,只是听说过吕师囊之名,为摩尼教的首领之一。   二人同为江湖中人,因此多少还是知道对方的一些事情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逼上梁山   在这个世上,强人择寨、立寨,除了山形险峻、地处要冲、有平地可供使用之外,还需有充足的水源,最好有大水构成的屏障。   而八百里梁山泊,就充分满足了以上条件,有山有水,地势险要,水势浩大,可为屏障,水道蜿蜒曲折,易守难攻。   此时梁山泊众好汉已在梁山泊内里建了三关四寨,其中梁山南面的山路,为其主路,因此此地设有三道关卡,防守是异常严密、稳固。   寨子有旱寨,也有水寨。旱寨扼守陆地,水寨供梁山水军船只出入。   梁山此时已聚众近两千余人了,而东平府官府未查明情况,便冒失攻打梁山,白白送给了梁山许多船只、兵器还有人口等等。   这么多人聚集在水泊梁山,是要吃饭的,吃的还不能太差,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否则饭都吃不上,酒也没有喝的,一年到头的都见不到肉等等,谁跟着你宋江混啊?   同时对抗官军,抵挡官府围剿,是需要大量弓箭、刀枪等兵器的,仅以木棍、石块、竹刀、竹枪等简陋兵器,是无法与官军对抗的。   而梁山获得这些物资的主要手段就是抢,四处打家劫舍,或者说是“替天行道”。   “诸位头领,辛苦了,请!”梁山忠义堂中,山寨大头领宋江端着一碗酒,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臂对着三十余位头领划拉一圈后,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忠义堂”原名为“聚义堂”,宋江握得山寨大权之后,便将“聚义堂”改为了“忠义堂”。   忠义堂为单檐歇山式建筑,左右两侧是规模较小的厅房。   堂忠义堂院落中央是一根朱红色的旗杆,上面悬挂着一面杏黄旗,上书“替天行道”四个黑色大字。忠义堂前的平台两侧,又有两杆粉色的大旗,东面的旗帜上是“山东呼保义”,西边悬挂的是“河北玉麒麟”,昭示着各路豪杰在此集会。忠义堂的抱楹上雕刻着一副红底金字的对联,对联上书“常怀贞烈常忠义,不爱资财不扰民。”   今日山寨水军大败东平府的官军,而大刀关胜又领军攻破一处富户的农庄,劫得粮草、金银珠宝等等无数,可谓是双喜临门,因此宋江今日是大摆庆功宴。   梁山三十余名头领分别是呼保义宋江、智多星吴学究、玉麒麟卢俊义、大刀关胜、活阎罗阮小七赤发鬼刘唐、没羽箭张清、浪子燕青、病尉迟孙立、浪里白条张顺、船火儿张横、短命二郎阮小二、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铁鞭呼延绰、混江龙李俊、九纹龙史进、小李广花荣、霹雳火秦明、黑旋风李逵、小旋风柴进、插翅黑虎雷横、急先锋索超、立地太岁阮小五、青面兽杨志、病关索杨雄、一直撞董平、两头蛇解珍、美髯公朱仝、没遮拦穆横、拼命三郎石秀、双尾蝎解宝、金枪手徐宁、扑天雕李应等。   宋江四十余岁,长得貌黑身矮,容貌、身材均是普普通通的,皆不出众,不过宋江能令一众凶悍狂勇之辈甘居其下,也算是有些手段和本事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概说的就是此人吧。   “哥哥好酒量,多谢哥哥了!”众头领赞了一句后,也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宋江随后一招手,鼓乐声起,充当监酒官的柴进便宣呼道:“开筵!”   众人随后就大吃大喝起来,席间是觥筹交错,热闹喧嚣无比。   酒过三巡,浪子燕青起身站在场中,拱了拱手后笑道:“吃闷酒难以尽欢,燕青不才,愿冒昧献丑,唱一支曲子,助众哥哥豪饮。”   燕青说罢,堂中的乐人便吹着玉笛,击打着红牙板,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燕青应节按腔,轻啭歌喉,唱着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歌声婉转动听,乐曲悠扬悦耳,众人是听得如痴如醉,纷纷拍手称赞叫好,独独他黑旋风李逵是不解如此风情...   “我说小乙哥儿...”李逵灌了一大口酒,咬着一块肥肉,含含糊糊的对燕青说道:“今日欢喜之日,如此忧伤的调调,扫了兄弟们的清兴!不如请小乙哥儿换上小娘子的衣裙,唱两曲欢快小曲,以助兄弟们的酒兴?”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先是愣了一愣,随后皆大笑不已。   燕青长得眉清目秀的,换上女子衣裙,可不就是与漂亮小娘子无异吗?   “贼黑厮,骨头痒了?要不我给你松松?”燕青闻言大怒,拿起酒碗就向李逵掼去,随后就和身向李逵扑去。   “哎哟!”酒碗飞来,还带着一些酒水,泼了李逵一身,见燕青扑来,李逵慌忙闪避。   李逵可是吃过燕青不少的亏,并非他的对手。   众人均是嘻嘻哈哈的闹做了一团。   “吕某恭贺宋头领、卢头领了,恭贺山寨取得如此大胜,实乃是可喜可贺也!”席上的梁山宾客吕师囊看着众人打闹,摇了摇头,端着一碗酒上前,对宋江、卢俊义二人笑道。   “吕先生过誉了!”宋江闻言摇头道:“不过是杀几个贪官污吏、富户豪绅而已,何为大胜?”   “呵呵,宋统领就不必自谦了吧?”吕师囊看了一眼无比热闹喧嚣的酒宴后笑道:“吕某今日来到这水泊梁山,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过吕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魔头、吕先生也非等闲之辈呢。”宋江闻言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就请先生内堂一叙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吕师囊忽然来到梁山,必有要事。不过方十三、吕师囊在南面做的那些事情,宋江等人也是略有所闻的,那么吕师囊此次前来梁山所为之事,也是不难猜出的。   “多谢宋头领!”吕师囊闻言大喜,拱手谢道。   吕师囊随后跟随宋江、卢俊义、吴学究三人转入了内堂。   ........................   忠义堂后有雁台和天书阁,其中雁台是梁山众首领拜读天书、观视天象、察看寨情之地。   此刻一轮明月挂在了半空之中,在此地赏月吃酒也是件令人心旷神怡之事。   “宋统领、卢统领麾下猛将如云,精兵无数,可谓是兵强马壮也!”吕师囊于燕台之上是侃侃而谈:“可何故龟缩于梁山水泊?当今之势,北地是征战不休,而当今圣上昏庸无道,朝堂之上是奸佞当道,其手下官吏如狼似虎,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已致民不聊生,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此刻宋统领、卢统领麾下精兵猛将无数,当登高一呼,天下无不景从。我家主人说过,只要二位统领愿立起义旗,我等愿奉宋统领为王!并于南面起兵响应。”   宋江等人此刻虽占山为王,与官府对抗,但并未明目张胆的竖起反旗的,也就是没有明目张胆的打着造反的旗号打家劫舍。   “多谢方魔头、吕先生了。”宋江闻言沉吟片刻后,微微一笑道:“我等众兄弟,均因有家难回,有国难投,无奈何借得水泊福地一块,只为是苟且偷生,谈何为王为帝的?今日宋某就对先生实言罢,宋某并无反叛大宋之心,只是替天行道而已。”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宋江、卢俊义、吴学究等人又不是痴呆之人,做这出头鸟?扯起反旗,称王称帝的,必然会招致朝廷大军疯狂反扑,到了那个时候,梁山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还不如目前这样,躲在梁山泊之中,闷声发大财,快活逍遥,待今后有机会,再受朝廷招安便是,宋江心中暗道。   要高官,受招安;欲得富,须胡做!仕途捷径无过贼,上将奇谋只是招...由此可见,这年头受朝廷招安并非什么新鲜事情。   宋江等受招安之后,还能博个封妻荫子的官宦前程,还能博个忠君许国的名声。   这在以往,根本是不可能的。   宋江从前本是一名小吏,就算不吃官司,凭他的本事或家世,要由吏转为官,得猴年马月去了。   而梁山之中的大多数喽啰,本是八百里水泊梁山之中的渔民或采莲藕的普通百姓。   宫中受赵佶宠信的阉宦杨戬、李彦等人,制定法令求取老百姓的田契,从甲到乙,从乙到丙,辗转追究,直到没有证据,就推测土地的产量,增加租赋。从汝州开始,慢慢地扩展到京东、京西、淮西、淮北,搜求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塞的地方,都勒令百姓租佃。八百里梁山泊也是如此,租额确定后,土地虽被河水冲荡,不能耕种时,租额也不减免,号“西城所”。梁山泊绵亘数百里,济、郓数州百姓,在这里依靠捕鱼为生,杨戬也按船定租税,有违犯的,就以盗窃罪抓入大狱,或折磨至死,或令人倾家荡产。一县一般在常赋之外又增加租钱多达十数万缗,按规定,遭水旱灾害时可免税,这里却不能免。   百姓深受其害,左右都是个死,于是就聚啸梁山,与官府对抗。   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说的就是梁山泊。   蔡京、童贯、梁师成、杨戬、李彦、王黼等妖邪频出,天下也由此大乱。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令人寒心   “打了桶,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   “舂了栗,便是光复故土日!”   宋东京开封府,大街小巷之中,有许多小儿拍着手唱着歌谣,歌谣倒也动听,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及议论纷纷。   “打了桶,泼了菜?为何意啊?”   “这你都不知?是指...”   “嘘,噤声,小心隔墙有耳!”   “哦,明白了...可这栗?又是何意?”   “栗即为李也,就是李三坚李翰韧!”   “啊?李三坚,李大官人?他...可是...可是我朝李青天啊,可是个好官呢,为何如此说他?”   “狗屁的李青天,投敌叛国了!”   “啊?投敌叛国了?不可能吧?”   “有啥不可能的?秦州为官,上了战场,统安城一战战败之后,便降了西贼。”   “不是吧?你是从何处听说的啊?”   “正是,正是,我的天呐,李青天可是我大宋状元郎呢,投敌叛国?定是你在胡言乱语的。”   “俺胡言乱语?此事连今上都知道了啊,朝廷之上许多人都是知道的,俺胡言乱语?”   “..........”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三坚所谓的投敌叛国之事很快就传至民间,被愚夫愚妇四处宣扬,闲言碎语的,几乎传遍了整个开封府,传遍了整个天下。   众人是宁愿信其有,也不愿信其无。   李三坚杖毙害民贼魏国公赵沆,为师鸣不平,灭海贼,造福于东南百姓,驱应奉局,为民请愿,斗蔡京、斗朱勔,蒙冤入狱等等,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是被人遗忘了。   一名大宋翩翩状元郎,大宋四品大臣忽然翻转,成为了叛国投敌的令人所不齿之人,如此之事,顿时引起了许许多多人的兴趣,一下子就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且津津有味、乐此不疲的。   “砰!”此时一名面目清秀,年约五六岁,可身材却长得似八九岁之人的男孩,忽然跳起来一拳揍在了一名正唱着歌谣的十一二岁的男孩脸上,这名男孩头一仰,一丛鼻血便飚了出来。   清秀男孩这一拳打得可不轻。   被打男孩顿时大怒,抹一把鼻血,伸手就去揪清秀男孩,清秀男孩身手倒也灵活,侧身让过被打男孩,伸腿一拌,便将此人拌了个狗吃屎,爬在地上不由得大哭起来。   “哈哈,大哥儿打得好,打得好!”一名明眸皓齿异常可爱的,五六岁的小妮子拍手欢笑道:“打得好,打死他们,谁让他们说爹爹的?”   倒在地上的男孩父亲见状,慌忙奔了过来,先扶起男孩,然后满脸怒色的直奔清秀男孩而来,伸手便欲捉住他,其后便是一顿暴揍。   此人是个莽汉,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的,完全没有注意或者不顾对方的穿着打扮非平常人,乃是官宦人家的子女,两人身边还各有一名使女。   两名使女惊得花容失色,连连开口呵斥,可莽汉根本是不加理会。   “砰,哎哟...直娘贼哟...何人拌倒了俺?”莽汉将要奔近男孩之时,忽然脚下一滑,似乎是踩在了一块碎冰上,于是就仰面摔倒,不过摔倒之后仍是骂骂咧咧的。   “夫人,息怒,如此粗汉,何必与他计较?”此时一名相貌清癯之人对一名肚子微挺的美貌少妇说道。   “哼,若不是...定要让他吃尽苦头。”美貌少妇哼了一声后走到清秀男孩及伶俐可爱的小妮子面前,看着两人微笑着不说话。   “娘亲...不,你不是,你是...何人呐?”清秀男孩抬头看着美貌少妇诧异的问道。   清秀男孩见美貌少妇长得和他娘亲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可细看还是有些细微差别的,还肚子微挺,显得有些肥胖...那就更不可能是他的娘亲了。   美貌少妇穿着件合体的翻毛碎花皮袄,穿着打扮也是与开封府之人是有所不同的。   “呵呵,聪明!你是瞻儿吧?”美貌少妇摸了摸清秀男孩的小脑袋笑道:“你问我为何人?你猜...”   “我...我...”清秀男孩红着脸,喘着气,支支吾吾的。   “你是四娘?四娘你回来啦?”乖巧小妮子异常聪明伶俐,虽只是幼时见过她,但平日里是常听人说起她的,于是便猜出了美貌少妇的身份,开心得拍手笑道。   “你是淑贞吧?”美貌少妇闻言欢喜的抱起乖巧小妮子后笑道:“瞻儿,我是你大姨娘,淑贞,我是你四娘。”   美貌少妇说罢,不禁脸上微微一红。   身为这个家中女主人的亲姐姐,却嫁给了同一人,姐妹二人同侍一人,如此,不禁令美貌少妇害羞不已。   美貌少妇便是李三坚的四夫人蔡樱雪了,清秀男孩为李三坚的长子,也是目前唯一的儿子李元瞻,而乖巧小妮子为李三坚的长女李淑贞。   李三坚出征统安城,蔡樱雪因有孕在身,无法跟随,只好在费景阳等人的护送之下离开秦州,返回开封府。   此日蔡樱雪、费景阳刚刚回到开封府,便遇到了此事,如此不禁令蔡樱雪、费景阳是异常的愤怒。   蔡樱雪、费景阳也是在半路之上才陆陆续续听说李三坚的一些事情的,也不知道李三坚到底是怎样的,但二人明白李三坚决不是叛国投敌之人。如此,李三坚在前方领军与敌奋战,可京师之人,却污蔑他叛国投敌。   官人知道此事,定是异常愤怒与寒心,蔡樱雪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蔡樱雪只恨肚中的孩儿来的不是时候,令她无法跟随李三坚前往宋、夏交战的战场。   “我...”李元瞻当然也听娘亲她们说过蔡樱雪,于是也是明白了,抬头看着蔡樱雪想了想后问道:“我该称你大姨娘还是四娘啊?”   “你...”蔡樱雪闻言脸上又是一红,抚摸着摸了李元瞻的脑袋,又捏了捏他的身子笑道:“小子个子倒是不矮,就是功夫太过稀松平常了。詹儿,我跟你说啊,打人可不是这么打的,应该如此如此...”   “啊?大姨娘会功夫?教教孩儿嘛...”李元瞻闻言大喜,踮起脚尖,攀着蔡樱雪的胳膊问道。   “想学功夫还不容易?”蔡樱雪一手牵着一个就向家中走去,边走边说道:“不过要等我有空再说,现在回家吧。”   “休走!这厮们,打了人还想跑?恁地?不就是个投敌之人嘛,俺可不怵你们,说不得,俺与你们去开封府走一遭。”此时莽汉兀自不肯罢休,爬起身来仍是骂骂咧咧的。   莽汉再莽,也知道眼前这些人为李三坚的家人了,同时也不敢动手了,那名美貌妇人身边可有不少虎背熊腰的护卫呢,正向着莽汉怒目而视。   “朝廷还未定我家相公的罪,你个粗汉安敢如此?再胡言乱语,拿你见官。”费景阳怒斥了莽汉一句话,就扔给他半贯钱,令他退下。   ........................   “这是哪些个杀才在乱嚼舌根子?我的坚儿决不是这种人!”蔡樱雪牵着李元瞻、李淑贞刚进家门,便听到了府中老夫人符二娘的怒骂声。   “奶奶,奶奶,四娘回来了。”李元瞻、李淑贞挣脱了蔡樱雪,奔到符二娘身边说道。   “啊?樱雪她回来了?”符二娘闻言顿时转怒为喜,连忙迎了出来。   “四娘回来了?”蔡樱雪、王雯、徐婷婷、蓝瑶瑶、陈璎珞,李三坚的五位夫人闻言均是迎了出来,簇拥着蔡樱雪进入了屋内。   “四娘,官人他怎样了?”   “为何你先回来了?”   “官人他还好罢?外面的人说得如此不堪,真是担心官人他啊!”   进屋之后,众女均是围着蔡樱雪,是七嘴八舌的,问个不休。   “哎,姐妹们,四娘他有身子了,你们让她喝口水,坐下来喘口气,再问不迟嘛。”李三坚的大夫人蔡樱雪心细,一眼就看出了蔡樱雪的异常,于是说道。   “啊?这么说,我李家又要添丁进口了?”符二娘闻言方才注意到了蔡樱雪的身子,于是慌忙让蔡樱雪坐下,随后安排下人端茶递水的。   “娘,夫人,诸位姐妹,官人他是三月领军出征的。”蔡樱雪喝了口香茶后对符二娘、蔡绒雪等人说道:“妾身由于身子沉重,无法跟随官人前往,具体情形,妾身也是不太了解的。但路上听说,大军战败,官人他...他至今也没消息。”   “坚儿他...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吧?”符二娘闻言顿时担心不已。   “娘,你放心吧,官人他吉人自有天相,不碍事的。”蔡绒雪闻言连忙劝道:“这么些年了,官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哪一次不是化险为夷啊?就如泉州开元寺慧净大师所言呢。”   其实蔡绒雪心中也是担心不已,李三坚可是这个家的天,是这个家的地,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若是坍塌了,这个家也就完了。   蔡绒雪是故作镇定,安慰符二娘。   “哎,这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啊。”符二娘闻言才稍稍放心,不由得叹了口气。   “娘,夫人她说的对。”五夫人蓝瑶瑶也开口劝道:“奴家畲家人有句老话,好人不偿命,祸害活千年呢。”   “啊?坚儿他祸害何人了?”符二娘闻言心中不喜,有些纳闷的问道。   “我...奴家...一、二、三、四、五、六...”蓝瑶瑶慌慌张张的说道。   “哈哈哈...”众女闻言愣了片刻,顿时哄堂大笑,就连符二娘也是忍俊不住。   哎哟,不好,蔡樱雪笑了笑后,忽然想起一事,心中暗呼不妙。   那个种佩竹不是在李三坚身边吗?   “娘,在有官人的消息之前,府中当紧闭房门,谢绝访客。”蔡绒雪随后对符二娘说道。   “嗯,还是绒雪想的周全。”符二娘闻言点头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李子兵法   夏古浪城   “臣等拜见晋王殿下,晋王万福金安!”夏将萧合达见夏晋王李察哥的车驾并数千兵马到了之后,慌忙领麾下百余大小将领一起拜道。   “诸君免礼,萧指挥免礼。”萧合达为李察哥帐下爱将,一直为李察哥所器重,此次大破刘法的熙河军,萧合达立下了首功,因此李察哥不想托大,下马将萧合达亲手扶了起来。   萧合达被一阵浓烈的香气差点熏晕了过去,这晋王李察哥最近是越来越反...   萧合达摇了摇头,拼命将脑海里对晋王李察哥不敬的念头甩出去。李察哥对萧合达是有着知遇之恩的。   “萧指挥,何故为这番模样?”李察哥见萧合达怪异的模样,于是诧异的问道。   “殿下,还不是给那些个宋贼闹的...那李贼不得好死,生儿子没屁眼,狗贼,若被萧某拿住,必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萧合达说起李三坚及其黑旗军,便不顾李察哥在场,是破口大骂,滔滔不绝的,各种污言秽语,也是层出不穷的...并且这一骂便是小半个时辰。   “好了,萧指挥,到底出了何事,令你如此失态?”半响之后,李察哥终于有些不悦的开口问道。   “殿下恕罪!殿下,你就带了这么些兵马?这...对付那李贼是...远远不够啊!”萧合达看了一眼李察哥身后的两千余铁骑后问道。   “大战之后,已师老兵疲。”李察哥闻言微微一笑道:“本王已命他们返乡务农了,兵疲民乏,也应修生养息了。”   杀敌三千,自伤八百!李察哥领兵击败了刘法熙河军十余万兵马,刘法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可夏军也损失不小,可谓是损失惨重,并且已经耽搁了春耕、牧马,如此,西夏也是感到异常的疲惫不堪。   这也是李察哥主动自古骨龙城撤围而走的主要原因之一。可这却被童贯宣扬成了宋军于古骨龙城大败夏军,并将功劳揽到了自己怀里。   “返乡?如此古骨龙城等地又当如何?”萧合达闻言看着李察哥诧异的问道。   “不破震武城也罢。”李察哥闻言微微一笑道:“留作南朝病块,也不失是件妙事。”   古骨龙城,也就是震武城位处山峡之中,补给增援是十分困难,且战略位置并不重要。宋军在此地修筑震武城,实为鸡肋之举,是一块烫手山芋,既然如此,李察哥又何必拼尽全力争夺这块烫手山芋?   “哦,殿下英明...”既然震武城是烫手山芋,那你为何还大张旗鼓的出兵震武城?萧合达闻言仍是无法理解李察哥的用兵之策,不过还是恭维了他一句后问道:“殿下令大军返乡,只领两千余兵马前来,只怕是...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李察哥闻言沉下脸问道:“南朝李三坚所部人马不过三两千,可你领如此之多的兵马,居然奈何不了他?任其在我境内驰骋纵横,汝该当何罪?”   萧合达见状顿时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李察哥的面前,脸色通红的说道:“末将知罪,请殿下降罪!可...那李贼...呃...宋贼及其所领黑旗军太过狡诈啊,末将数次将要追上他之时,却数次被他逃脱。且其行踪极为诡异,连续渡过了四次庄浪河,来来回回的,不知他想干什么?殿下,目前已失去了那厮的踪迹了。”   李三坚领黑旗军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连续渡了四次庄浪河,行踪是极为诡异,不禁令萧合达等人是头痛之极。萧合达领兵追击,并令人拦截,可拦截的人少了,根本不是黑旗军的对手,由此还被黑旗军吃掉了不少人马,拦截的人多了,人家根本不理你,寻个空子就逃之夭夭了,如此不禁令萧合达等人是疲于奔命,头痛之极。   “四渡庄浪河?你给本王仔细说说,不得遗漏任何一个细节。”李察哥闻言对萧合达说道。   萧合达闻言点头就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李察哥。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也!萧指挥,你中计了。”李察哥听萧合达讲述完毕后,想了想后说道。   “中计?殿下的意思是...?”萧合达纳闷的问道。   “嗯...”李察哥点头道:“我大军大战过后,是师老兵疲,他李三坚及其黑旗军也同样如此,也是急需得到补给与休整。而补给、休整之地不过为城池,且大城是为最佳。向东,即为我京畿要地,仅凭他手中的那点兵马,进入我京畿要地,无异于送死。想必此人还未愚蠢到如此程度。因此向西而行,攻取城池,其后再补给、休整,是为上策。他们在此地闹腾了这么许久,定是为了吸引我周围州府的兵马前来。因而萧指挥,本王料此时他们已直扑西凉府而去。”   “哎哟...”萧合达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慌得恨不得跨上战马,立刻追上那个生儿子没屁眼之人,将其碎尸万段,再挫骨扬灰。   “殿下,末将已令西凉府的兵马前来剿贼了,如此西凉府几乎是座空城了啊,末将该死!末将这就领军追赶。”萧合达急得连连说道。   “你慌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此为将帅之道。”李察哥瞪了萧合达一眼道:“黑旗军没了消息有多少日子了?”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语出自李三坚的师祖苏洵《权书·心术》,李察哥喜好汉学,早已对此是烂熟于心。   “有七...八...日了。”萧合达答道。   “嗯,来不及了。”李察哥沉吟道。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啊?”萧合达气急败坏的问道。   “呵呵,萧指挥休要惊慌。”李察哥轻笑道:“本王怕只怕此人不去攻打城池呢,最好还舍不得走呢,本王也能将其一鼓而歼。”   李察哥与黑旗军接触了这么些日子了,已大体知道了李三坚的用兵之法。   李察哥早已打听清楚了,李三坚为琼台儋州之人,祖籍为福建路邵武,大宋状元郎,为一名文人士子无疑了。一名大宋文人士子居然会用兵,极善领兵作战,这足已令人惊掉下巴了,可李三坚居然对骑兵的用兵之道,居然也是如此娴熟,来去如风的,令人无法捕捉到他的行踪,趁敌不备,皆为奇袭之事等等等等,这不禁令李察哥是刮目相看,收拾起了对李三坚,对黑旗军的小觑之心。   四渡庄浪河,故布迷阵,将萧合达等人耍的是团团转,昏头昏脑的,其后直扑西凉府,可谓是用兵如神。   李察哥只害怕李三坚率部在夏腹地四处乱窜,行流寇之举,如此必将会令夏朝廷上下头痛、心惊不已。虽最后必能将黑旗军全部勦灭,但夏上下必将被李三坚所领的黑旗军折腾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的,必将会折损夏的国力。   夏国力本就孱弱,宋军一场大战之后,已经是损兵折将、精疲力竭了,而此刻夏不但要面对宋的威胁,还有来自东面的麻烦,那就是辽、金战事。   辽军接连败与金军,败的是一塌糊涂、一溃千里的,辽眼看着就要亡于金手了,辽朝廷已经多次求援于夏了,望夏出兵援助。   辽与夏可是姻亲关系,且为唇亡齿寒,辽亡,金说不定会挥军西进,剑指西夏。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因此夏必须出兵援辽。   如此情形,如此局势之下,夏朝廷、晋王李察哥实在不愿意费尽力气勦灭李三坚这一小撮“流寇”了。   此时李三坚领黑旗军攻西凉府,而西凉府此时还是有些驻军的,那么仅凭李三坚手中那点兵马,又没有攻城军械,攻城必将会千难万难,那么夏军就有可能将黑旗军聚歼于城下。就算黑旗军撞了大运,攻取了西凉府,并据城死守,那么就再好不过了,李察哥即可用兵围西凉府,或勦灭之,或招降之,甚至李察哥有机会的话,都愿意与李三坚谈谈息兵的条件。   “陛下有旨,晋王李察哥接旨!”正当李察哥考虑如何对付李三坚之时,夏朝廷传旨使臣来到了李察哥的军中。   ........................   “驾...驾...驾...”   此日数千黑甲武士高举黑狼旗,纵马疾驰在西凉府附近的一片旷野之中,万马奔腾,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尘土飞杨之中,大宋黑旗军诸甲士正挥汗如雨的赶路。   “命诸部择地,就地扎营,等候将令!”大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黑旗军统帅李三坚见夜幕已经降临,于是勒住了马缰,下令道。   “军帅,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大军何不趁夜攻取西凉府?”小将翟进也勒住了马缰,问向李三坚道。   “兵法又云,有多大的手就端多大的碗...”李三坚瞪了翟进一眼后说道。   “李军帅,此为何兵家所言啊?”一旁的韩世忠诧异的问道。   “李子兵法!”李三坚答道。   “呵呵,两位小将勿急,师叔他早已安排妥当了。”姚舆闻言忍不住笑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智取西凉府(上)   西凉府,也可称为凉州,古称雍州、姑臧、休屠,又称“雍凉之都”,为天下要冲,控扼河西之地。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大凉曾经先后在此建都,夏将凉州视为陪都,因此又被称作“六朝古都”。   西凉府为河西走廊东段门户,“丝绸之路”孔道,控扼中原与西域之交通,素有“畜牧甲天下”之称,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故自汉武帝元狩二年置武威郡以来,一直为历代中原王朝控制河西走廊乃至西域之重镇。两汉至隋唐均为凉州武威郡。五代始置西凉府,宋延用,后被夏窃取。   夏据西凉府之后,当然也是异常重视,驻扎重兵,修缮城墙等等。   李三坚此前领黑旗军在庄浪河、乌鞘岭周围将萧合达所部牵着鼻子走,耍得团团转,不得不使得萧合达征调西凉府的驻军前来庄浪河、乌鞘岭一带,一同勦灭黑旗军,再加上之前黑旗军大破西凉军八千精锐,因此此时的西凉府驻军已经不多,仅剩三四千名夏兵了。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不敢大意,也不敢贸然攻城,原因就是西凉府乃是座大城,城墙是又高又厚,防御较为严密。除此之外,就是因为黑旗军无任何攻城军械,只能制作简陋的云梯,只能利用云梯蚁附攻城,而蚁附攻城是要用人填的,可黑旗军有几个人?加上投降的数百名吐谷浑降卒,还不到三千兵马,并且是死一个少一个,无处补充兵源。   就如李子兵法所言,有多大的手,就端多大的碗,因此虽然李三坚仍是决意攻打西凉府,但却是只打算只攻一次,一击不中,立刻撤离,宁可于荒郊野外吃糠咽菜,也不会在在西凉府与夏军纠缠,从而被夏军合围。   不用多想,夏军一旦得知黑旗军突袭西凉府,必将会引军疯狂向着黑旗军杀来。   “咔嚓!轰隆隆...”天空发出两声巨响,一道耀眼的闪电闪过,就如一柄利剑,划过了天际,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将西凉府城池上下照得通亮。   同时闪电发出的耀眼、短暂的光芒,也照射在了埋伏在西凉府城池南门之外的黑旗军众将士身上,电光照在铠甲、兵刃之上发出一阵凛冽的光芒。   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雷声一声连着一声,就似乎是苍天在怒吼?电闪雷鸣之间,暴雨也是倾盆而落,黄豆大小的雨点落下,发出一阵劈劈啪啪的声响。   贼老天!李三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心中骂了一句,一手紧握腰间吴王剑,一手举着千里眼注视着死气沉沉的西凉府城池。   雷雨交加的夜晚,将会使攻城变得更加困难,不过这个世上任何事情,都是有利也有弊,黑旗军攻城困难,夏军守城也会松懈的。   果然在西凉府城池之上,只零零星星的几处灯火,飘飘忽忽的,就如些许萤火虫一般,李三坚据此判断,夏军上城墙守御或巡视之人并不多。   李三坚紧握剑柄的手心已满是汗水、雨水。   一击不中,立即撤离,不过是李三坚的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若是西凉府的夏军提前得知黑旗军攻城的消息,并设下伏兵;若是黑旗军得到的消息不准确,敌情不明,西凉府的夏军守军不止三四千人,甚至为精兵强将,或者他处来援都有可能,如此种种,只怕到时候黑旗军想逃,却是有心无力了,只怕是黑旗军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自李三坚率领黑旗军踏入统安城战场那一刻起,无时无刻不处在极度凶险的境地当中。   李三坚也是无时无刻不为自己及黑旗军的命运担忧,无时无刻不处在紧张的状态。此时此刻更是如此,李三坚紧张得浑身都是湿漉漉的,雨水和汗水浸透了身上的衣甲。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约一个时辰之后,倾盆大雨便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可却令埋伏在西凉府南门之外的黑旗军感到身上是异常的寒冷。   “什么时辰了?”李三坚也是如此,打了个寒颤,放下千里眼,手中仍是紧紧攥着吴王剑的剑柄,似在相询左右,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问道。   李三坚观察良久,西凉府仍是没有一丝动静,因而是更加的担忧了。   “卯时过了一刻了。”山魁看了看沙漏,低声答道:“天快亮了。”   山魁将一柄油伞撑在了李三坚的头顶。   “嗯...”李三坚推开山魁,点点头后就没再说话了。   ........................   “什么人?不得再靠前了,否则就放箭了。”西凉府南门附近的夏军,见城门之内,数间房屋之侧忽然出现了数十个身影,于是拿着各种兵刃,大声喝问道。   “休要放箭,我等为慕容家的,前来换防的。”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之人提着一个油灯,走上几步,用正宗、流利的党项羌语答道。   夏军衣样式是与宋差不多的,区别就是颜色,还有就是精致与粗糙等区别。   夏一般士卒,特别是杂役负赡兵,几乎都是没有铠甲的,最多有些兽甲或皮甲。   深夜之中,微弱的灯光,也看不清军衣颜色,于是一名夏军将领提着一盏油灯,按刀走到了这些人面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后问道:“慕容家换防的?”   夏全民皆兵,男子年十五岁成丁,至六十岁止,每家凡二丁取体壮者为正军,另一丁为负瞻,担任随军杂役,组成为一抄。凡家有四丁的,抽两抄,余者皆称为空丁,可不服役,不过可以顶替别的丁男为负瞻兵,也可以顶替正军之中的疲弱者担任正军。   因此此时慕容家令家中丁男前来换防,并不令人生疑,只不过慕容家今日来的人较多,从而就令夏军将领感到有些诧异。   “回军爷的话!”大胡子闻言点头哈腰的答道:“家主今日身子有恙,因而命小的们前来,后面还有三十多人呢。”   慕容家为西凉府的大族,家中有许多男丁。   “有个屁恙啊?定是慕容归那个老家伙嫌下雨天冷,躲在被窝里搂着小美娘睡觉呢。”夏将领笑骂了一句后,挥了挥手对大胡子说道:“都上城墙吧。”   有钱有势之家,轮到自己服役之时,一般都是指使下人、家奴等前来顶替,这也不是件新鲜事情的。   这百十个慕容家的人,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因此夏将领就无疑心了。   这次慕容归那个老家伙倒也舍得,夏将领见人群之中只数人为年龄较大之人,其余人等均是身体较为强健,于是心中暗暗思忖道。   “嘿嘿,军爷。”大胡子闻言嘿嘿一笑道:“老天这雨还下个没完没了,太冷了,因而军爷,小的们抬了些酒肉,就服侍老爷吃酒如何?”   “哈哈,是你个贼配军想喝酒吃肉罢?”夏将领闻言大笑道:“也罢,随我来吧。”   天气是阴冷阴冷的,守了大半夜了,夏将领是又冷又饿又疲惫,因此此时大胡子抬了些酒肉前来,是正合他意...   “你们将城门看好了,有何差池,小心你们的狗头。”夏将领随后吩咐手下道。   “房当指挥,放心吧,小的们也请指挥赏几口酒肉啊。”众夏兵闻言哄然应道。   防守南城门的夏兵约有五六百人,此时也是又累又乏又冷。   “哈哈,待本将吃饱喝足了,且少不了你们的。” 房当指挥使说罢,带着十名亲卫走进了西凉府南门城门楼之下的一间营房。   “兄弟们,房当指挥赏酒赏肉了!”大胡子随后就招呼了三十余人抬着酒肉走进了这间营房。   大胡子进入营房之后,只见房当指挥使早已落座,身后十名亲卫挎刀而立,于是慌忙命人将酒肉抬了进来,忙着摆上碗筷,并给房当指挥使斟了满满一碗酒。   “好酒!”房当指挥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顿感身上是热乎乎的,顿感舒服极了,于是赞了一句后,问向大胡子道:“你这厮长相如此凶恶,不过倒也知趣,今后就跟着本将吧,说不定还能混个前程呢,你何名何姓啊?”   “嘿嘿,小的感激不尽!房当指挥,小的为一名贱奴,哪里有什么姓名啊?”大胡子正抱着一坛酒走到了房当指挥使身侧,弯腰将酒坛放了下来,闻言抬头说道。   “不过兄弟们都称呼某为...大宋黑旗军骨勒海!”骨勒海嘿嘿冷笑着忽然从靴筒里摸出一柄短刃,直起身来,猛地扎进了房当指挥使的后心。   “噗”的一声轻响,短刃极为锋利,一刀将房当指挥使刺了个透心凉,鲜血四溅,锋利的刀刃自左背入,左前胸出,雪白的刀尖也就变成了血红色。   房当指挥使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一头栽进了面前装满肉的木盘之中,身子扭曲了几下,就此死去,永远的享受他的酒肉去了。   “噗噗噗!”利刃入肉之声不断响起,黑旗军细作三人对付一人,将房当指挥使的十名亲卫一一刺死。   十名亲卫到了阎王爷面前,定是会叫屈的,原因就是一口酒没喝,一口肉没吃... 第一百八十五章 智取西凉府(下)   “燕指挥,如何?”   西凉府南面城门楼之下一间营房之中,黑旗军神机营营副指挥使骨勒海等人乔装成夏兵,将夏军将领房当指挥使及其十名刺死之后,骨勒海转头问道。   燕四闻言自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揭开了掩在头上的斗篷。   “速速收拾收拾,你们几个去吃喝,声势闹得越大越好。”燕四看了一眼满屋横七竖八的尸体,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下令道。   早在李三坚率部在庄浪河、乌鞘岭一带与夏军周旋之时,燕四、骨勒海便带人潜入了西凉府。   西凉府对于夏来说是座大城,但其人口并不多,约二十余万户,十余万人左右,相比宋大的城池就差远了,如开封府、杭州、泉州、大名府等城池   西凉府之人大都为党项、回鹘、吐谷浑、吐蕃等族群之人,也有少部分汉人。   而黑旗军为宋军之中的蕃军,将士之中也有许多为回鹘、吐谷浑、吐蕃等族群之人,骨勒海为党项人,而燕四长相怪异,须发、皮肤雪白,瞳孔为淡粉色,有些像是西域之人,因此二人带诸部族的黑旗军将士潜入西凉府,并未引起西凉府夏守军的疑心。   众黑旗军将士闻言一边将夏军的尸体抬入内室,一边就着桌上的酒菜喝酒猜拳,大吃大喝,喧嚣热闹无比。   “何时动手?”骨勒海扒开窗棂,露出了一丝缝隙,一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一边问道。   “天亮之前,必须打开城门。”燕四也走到窗户处,低声说道。   “贼军还不少呢。”骨勒海看着窗外说道。   “你领人砍断吊桥,某领人打开城门。”燕四点点头,考虑片刻后说道。   黑旗军大军要进入西凉府城内,就必须砍断吊桥和打开城门,而西凉府南门只是有一座厚重的城门,因此只要断吊桥和打开城门,早已埋伏在南门之外的黑旗军大部便能迅速杀入。   一般来说,较大城池的城门都是三重三楼的,也就是有闸楼、箭楼和正楼,城门处也是有着三重厚重的城门的。若是有三重厚重的城门,燕四等人打开城门将会变得异常困难。   而西凉府南门却只有一重城门,对此,燕四、骨勒海等人早已打探清楚了。   “这就动手?”骨勒海转头看着燕四问道。   燕四点了点头。   燕四随后取过自房当指挥使身上剥下的衣甲,套在了骨勒海的身上,并自怀中取出一些易容之物,替骨勒海易容。   仓促之间,是无法将骨勒海装扮得与房当指挥使一模一样的,只能是大体相似,至于身材、口音等等,燕四却是无能为力了,只能靠骨勒海了,不过在夜里,只要不是细细查看,是不容易看出破绽的。   燕四替骨勒海易容完毕,骨勒海便端起了酒碗,连喝了两大碗酒,并将半碗酒就泼在了衣甲之上,瞬间就变得酒气熏天了。   “扶...本将...出...去...”此时营房之内,传出了“房当指挥使”醉醺醺的声音。   片刻后,房门打开,酒气熏天的“房当指挥使”,便被两名“亲卫”架了出来。   “房当指挥使”双手搭在了两名“亲卫”肩上,头耷拉着,头上的兜盔也遮住了大半个面门,只露出了胡子拉碴的下巴。   “指挥使?不如去安歇如何?”两名夏兵探头看了看屋内,很想进去也大吃大喝一番,但不得将令,他们是不敢进去的。   “无妨,无法...” “房当指挥使”醉醺醺、口齿不清的说道:“本将要巡视城墙,来人吗,来人呐扶...扶本将...上去..”   门外等候的黑旗军将士已得到了号令,闻言五十余人便簇拥着“房当指挥使”顺着登城马道上了城墙,迎面便是巍峨高耸的城门楼。   把守南门的夏兵也没看出有任何异常。   “房当指挥使”被五十余名黑旗军将士簇拥着寻得闸楼,“房当指挥使”等人进入闸楼之后,楼内的二十余名夏兵见“房当指挥使”等数十人进来之后,均是感到万分诧异,忙不迭向着“房当指挥使”行礼。   “免了...免礼...” “房当指挥使”双手撑在窗棂处,看着雾蒙蒙的窗外问道:“可有何异常?”   “回指挥使的话,并无任何异常。”一名夏兵走近“房当指挥使”后答道:“房当指挥,今日你...?”   此名心细的夏兵已经察觉出了骨勒海的容貌、身材、语言等等与平日里房当指挥使颇有些不同。   “我怎样了?”骨勒海微微一笑,猛地抽出兵刃横在夏兵的咽喉之处,紧接着用力一抽兵刃,顿将此名夏兵咽喉切开,鲜血如泉水般的涌了出来。   骨勒海力道极大,血如泉涌,此名夏兵脖子几乎被骨勒海切断,头一斜,便慢慢的倒地死去,鲜血流满了一地。   “动手!”在众夏兵还在错愕之际,骨勒海大吼一声,挥刀又将另一名夏兵劈死。   众黑旗军将士闻言纷纷抽出兵刃,向着夏兵杀去。   众夏兵见状大惊,猝不及防的,纷纷被黑旗军将士或劈或刺,杀翻在地。   惊醒过来的夏兵也是纷纷拿着各种兵刃,欲拼死抵抗黑旗军将士的砍杀。   楼内顿时一片刀光剑影,在刀光剑影之中,夏兵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怒吼、痛哼之声,纷纷被砍死、刺死在地。   这些黑旗军将士均是精选死士,个个身经百战、武艺精绝,而夏兵又是仓促遇敌的,因此又怎敌这些黑旗军死士?   夏兵横七竖八、残缺不全的尸体顿时就铺满了整个闸楼,残肢断臂落得满地都是,鲜血也是铺满了整个闸楼,就连楼内的空气之中   “守住房门,取斧头来!”骨勒海领五十余名黑旗军死士很快就解决了闸楼的夏兵,可厮杀的动静可不小,因此骨勒海焦急得大声吼道。   拉住吊桥的是两根粗粗的铁链,铁链位于闸楼之内的一头是浇筑在铁座之中的,而扳动绞盘却是较为耗时的,因此此刻只有用重斧砍断铁链才是最快最便捷的。   此时的每一刻对于黑旗军死士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   骨勒海随后与一名黑旗军力士一左一右挥舞着重斧砍向铁链。   铁链极为粗大,饶是骨勒海与黑旗军力士力大无穷,也是连砍两斧,却未将铁链砍断,重斧砍在粗大的铁链之时,迸发出了一连串的火星。   此刻骨勒海等黑旗军死士甚至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定是听到动静的夏兵前来查看了。   “喝!”骨勒海大急,双手高举着重斧,用力劈下。   “当啷!”一声,骨勒海第三下,终于将铁链劈开,铁链便稀里哗啦的缩到窗外去了。   右方的黑旗军力士连劈四下,方才将拉着吊桥的粗大的铁链劈开。   吊桥失去了牵引力,急速落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便扣在了护城河之上,污泥四溅,腾起的水雾足有两丈高。   “发信号!余者随某杀出去与燕指挥汇合!”骨勒海抢过两柄利刃,大吼一声,双手持刀,当先杀出了房门。   “嗤”的一声轻响,一支沾满膏油的火箭便自闸楼箭孔飞向了半空之中。   黎明前的天空是一片漆黑,火箭飞到了半空之中,就如流星划过了天际,显得是异常的醒目。   其实吊桥落下,已经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足以提醒城外埋伏的黑旗军大队人马了,但骨勒海以防万一,还是用火箭提醒城外的黑旗军。   “杀!”   骨勒海当先开路,连续劈翻两名冲上城门楼的夏兵,众黑旗军死士或取出手弩,对着冲上来的夏兵一通攒射,或拿着兵刃,向着夏兵砍去。   “尔等何人?”   “为何刀枪相向?”   “啊?!!!”   “敌方细作,敌方细作!”   “敌袭,敌袭!”   匆忙涌上城门楼的众夏兵,也是猝不及防的,一些脑壳不太灵光的夏兵还在大声喝问之时,就被黑旗军射倒、砍翻在地,夏兵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骨勒海等五十余死士人数虽不多,但如一股洪流般的,冲下了登城马道,向着城门口的燕四等人靠了过去。   “杀!”   城门楼之上的动静吸引了大多数夏守军的注意力,早已埋伏在城门洞附近的燕四等黑旗军死士,顺手劈翻了数名正与他们闲聊的夏兵,随后冲进了城门甬道。   “拒敌,速速打开城门!”燕四端起手弩,将一名冲过来的夏兵射翻在地后大声下令道。   绞盘扳动,厚重的城门便发出一阵“轧轧”的声响,缓缓向内而开。   “贼军偷城,杀过去,杀过去!”   城门将要打开,顿时引起夏军一阵慌忙,铜锣声、号角声响成一片,反应过来的聚集起来,挺着各种兵器向着燕四等人杀来,没反应过来的就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同时箭如飞蝗,向着城门洞飞来。   “杀!杀!杀!”   “今日吾等死战!”   众黑旗军将士拼死抵敌,死战不退,扳着大门绞盘的黑旗军死士倒下一个,另一个就接上,厚重的西凉府南门城门也就缓缓的向内而开。 题外话:   宋朝不易,真真切切的不易。一直以来,宋朝给人的印象就是懦弱、羸弱、怂包、软蛋等等,宋朝对外战争是屡战屡败,被外族之人打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的,除了割地纳币,委曲求全,跪地乞活之外,好像没干过其他事情。   其实不然,第一,宋朝终结了乱世,天下重归一统,李唐中期经历了安史之乱后,就再也没能统一,在藩镇割据之中苟延残喘了一百五十余年,后又经历了五代十国,而五代十国持续了五十余年。而藩镇割据、五代十国的后果就是天下战乱不断,百姓民不聊生,那个时候,普通百姓不要说有好日子过来,就连生命都得不到保证,所谓乱世之中,命如草芥就是这个道理,而宋太祖赵匡胤一举结束了藩镇割据、五代十国的动乱,基本统一了天下,重整汉家天下,给了百姓一个安定的日子。   在这一点上,大宋功不可没。   第二就是宋朝所面临的国际形势。   宋北面有大辽帝国,而辽朝立国比宋朝还早五十余娘;西北有后来建立的西夏国,西夏虽地少国弱,但西夏全军皆兵,民风剽悍,对于宋来说,也是个不弱的对手;而宋之西、南部各有吐蕃诸部与大理国,而吐蕃诸部在宋时,虽与宋无大的战事,但也是经常袭边,或者说与西夏联合西边,给宋造成了不少麻烦,大理国与宋交好,但宋也必须在与大理国边境布置一些兵马,以保证西南边境的安全。尤其是是宋西南部还有一个一直野心勃勃的交趾李朝。   交趾李朝一直野心勃勃,对宋地是馋涎欲滴的,自李太祖时期李朝就开始大肆侵扰大宋边境,李朝太祖之后,李朝对大宋的侵扰有增无减。李朝通瑞三年农历十月,李太宗发兵侵大宋思陵等州,并肆行掠夺破坏,掠牛马、焚庐舍而还。彰圣嘉庆元年,李朝入寇大宋钦州思禀管。彰圣嘉庆二年谅州牧申绍泰追捕逃亡兵士,追入宋境,掠夺大宋人员及牛马而回。但大宋大体上仍采取忍让政策   李朝太宁四年伐宋,由大将李常杰领兵,进犯中国钦州、廉州、邕州等地。邕州一役中,知州苏缄奋力抵抗,城破后自焚殉国。而李朝军队则大行杀戮,在钦、廉、邕三州屠杀数十万人,并俘掳民众而回。大宋旋即作出反击。太宁五年三月,大宋命郭逵、赵卨等领兵,并与越南邻近的占城、真腊等国联合出击。越南将领李常杰在如月江击破宋军,郭逵撤走。其后郭逵部队夺回广源州 ,又于富良江大败李朝军,击杀李朝洪真太子。李仁宗震恐,便向宋方要求停战,愿意归还所掳掠人众。大宋亦将广源州交还李朝,两国重归与好。   因此大宋周边是强敌环伺,可谓是群国混战,大宋实属不易。   老雪最后想说的是大宋军队其实并不弱,要说孱弱或无能,只能说是大宋上层人物。   大宋重甲步兵及弓弩闻名于世,天下罕有能与其匹敌的,否则宋徽宗、童贯等也不会差点将西夏打亡了国。 第一百八十六章 攻占西凉府   “死战!死战!”   宋宣和元年六月某日,大宋黑旗军奇袭夏西凉府,燕四、骨勒海两位黑旗军将领领百余黑旗军死士,斩关落锁,拼死打开了西凉府南部城门。   夏守将随即展开了疯狂的反扑,一个个不要命的扑向间燕四、骨勒海等死士,战斗异常惨烈。顷刻间燕四、骨勒海等黑旗军死士就死伤数十人,还剩下五十多人,死死守在城门口门口,可人数在不断减少,眼看守不住了。   西凉府南门甬道之内,死尸堆积如山,血流成渠。   燕四一刀劈在一个夏兵的肩膀上,刀被肩胛骨卡住了,一个夏兵挥刀猛地砍向燕四,燕四见状撇开刀把连连后退,没注意被脚下的一具尸体拌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个相貌狰狞,头上没戴皮帽露出了头顶一撮髡发的夏兵狞笑着,双手举刀过顶。   近身肉搏,非燕四所长,周围的黑旗军死士也根本来不及救援,眼睁睁的看着燕四将被夏军斩杀。   相公,末将先去了,燕四闭上了双目,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当初与李三坚相识的点点滴滴。   夏兵高举利刃,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一步步向着燕四逼近。   “嗤!咔嚓!”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夏兵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一支锋利的箭尖自夏兵光光的额头上透了出来,鲜血也自额头之上流了下来,滴落在了燕四脸上,弯刀落地,那夏兵慢慢的跪倒,紧接着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响起,一道寒光闪过,那庄兵的头颅便飞上了半空。   “杀!杀!杀!”   “黑旗军!”   “突击!突击!突击!”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跪者免死,立者杀!”   飞在半空之中夏兵头颅眼中最后的影像就是,一队队黑衣黑甲剽悍的黑旗军骑兵蜂拥而入,纵马杀入了西凉府南部城门,就如一股股黑色潮汐般的。   李三坚终于领黑旗军杀入了西凉府城中,当先两员骁将,身披坚甲,胯下战马神骏,手中长刀锋利,横刀跃马冲在了最前面,舞刀冲杀,是勇不可当,夏军首级是滚滚而落,夏军被杀得抱头鼠窜、狼奔豕突。   紧接着就是一面巨大的黑狼旗迎风招展,旗上红色狼头在晨曦之中活灵活现的,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仿佛是一头巨大的饿狼,正虎视眈眈的俯视着西凉府,欲吞没西凉府的一切。   巨大的黑狼旗出现在西凉府南门之后,很快就插满了西凉府满城,插在了西凉府的各个角落。   “快跑啊,贼寇进城了,贼寇到处杀人了。”   “哪里来的贼寇?”   许彪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斧头劈死一名夏兵,破口大骂道:“腌臜混沌,什么他奶奶的贼寇?爷爷们是大宋黑旗军!”   “许指挥,军帅说了,要以理服人。”许彪的一名手下骑在马上边砍边说道。   “爷爷的斧头就是道理。”   “快跑啊,黑旗军进城了,黑旗军进到处杀人了。”   许彪杀得性起,又将上身衣甲剥去,露出了一身如黑疙瘩般的黑肉,赤条条的追着夏兵砍杀。   论相貌猛恶,除了山魁之外,便非许彪莫属了,就如黑金刚下凡一般,夏军见之,是更加恐惧,抱头鼠窜,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一时之间,城中火光四起,喊杀声、哭求声、惨叫、尖叫之声、房屋等倒塌之声响作一片。   大队黑旗军杀进西凉府城中之后,就将已隐隐约约听到喊杀之声的城中百姓惊醒了。   睡梦中惊醒的百姓胆大点的趴在门缝上观看,胆小的爬在被窝之中不敢动弹。   机灵点的已经在想怎么讨好这支进城的军队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哪支军队?黑旗军?一般百姓几乎是没听说过啊,难道是回鹘军?吐蕃军?契丹军?金军?甚至是鞑靼蛮子...就是没人想到是宋军。   “一鼓作气,取下内城!”李三坚骑着无比神骏的“啸风”在众将的簇拥之下进入了西凉府,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大声传令道。   “师叔,府库,府库!”黑旗军副帅姚舆手持一柄长枪,纵马紧紧跟随在李三坚的身边,提醒着李三坚。   目前黑旗军最急需的便是补给,箭镞、马匹、粮草、钱、衣物等等等等,总之什么都需要,如大旱望云霓,枯苗望春雨。   在夏境内苦战两月有余,黑旗军早已是弹尽粮绝。   若是乱兵将西凉府府库劫掠一空,甚至一把火烧了,那就大事去矣。   “此事还需我说吗?还不去安排?”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道。   “遵命!”姚舆反瞪了李三坚一眼后,拍马赶上许彪所部,命其先取西凉府府仓。   许彪为嗜杀之人,姚舆生怕他杀人过多,从而引起城中百姓的反抗。   “快,快,还杀个鸟啊?随俺去府库!”许彪接令后,慌忙喝止住了手下,捉住了一名夏兵,问明了西凉府府仓所在,领兵直扑府仓而去。   这府仓里面肯定全是好东西啊,金银珠宝就不提了,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好喝的、精良器械等等,没准还能找到小娘子呢,黑旗军将士们都饿坏了、冻坏了、憋坏了,嗯,三郎除外,这家伙天天有个美小娘陪着呢,许彪心中暗道。   ........................   “好家伙,真够大的,也够奢华的。”山魁令亲兵拥李三坚攻占西凉府府署,李三坚下马,手握吴王剑大踏步跨入府署大堂之后叹道。   西凉府府署大堂也就是西凉府府衙大堂,其内外檐柱之间都用阑额。大堂整体建筑虽然简朴,但内部梁架结构布局合理、精巧细致,雕梁画栋、鳞次栉比,不禁令李三坚感叹夏工匠的手艺高超。   “山魁,外面的事情由你处置,我先歇息片刻。”李三坚在山魁的帮助之下,卸下了湿漉漉的铠甲后对山魁说道。   “主人,放心罢。”山魁应道。   李三坚点点头,便推门而入,进入了一间府署小居。   小居之内有个床榻,床榻之上枕头、被子等物摆放得整整齐齐,显得异常的干净、整洁。   被雨淋了整整一夜,李三坚身上早已湿透,于是李三坚脱下被雨水、汗水浸透的里衣,赤条条的一头扎进了床榻,扯过被子,盖在了身上,闭上了双眼。   攻占西凉府之后,大小事情千头万绪的,是数不胜数,可此时的李三坚只想好好睡一觉,一切事情待睡醒了再说。   自李三坚领黑旗军踏入统安城战场的那一刻起,李三坚就时刻处于紧张的状态之中,无时无刻不为黑旗军的前途担忧,无时无刻不是心提在嗓子眼上。   此时黑旗军智取西凉府,攻下了西凉府城池,因此终于可以喘息片刻了,但喘息的时间绝不能太久。   西凉府对于夏来说,乃是座大城,为西夏的陪都,此刻被黑旗军攻占了,必将会引起西夏朝野震动,甚至会震动大宋朝廷,引起天下轰动。   夏必将会疯狂反扑,集大军围攻西凉府,如此一来,黑旗军就不能在西凉府呆太久,唯一的出路便是逃之夭夭,继续在西夏腹地“流窜”...   流窜也不是长久之计,早晚也会被夏军拖死、累死、杀死,因此回到宋境,为黑旗军唯一的出路。   但如何回到宋境,回家之路又在哪里?如何能够将李三坚的心血,黑旗军,带回宋境?诸如此类的问题,令已经是异常疲惫的李三坚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砰!”正当李三坚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之时,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将李三坚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只见顶盔挂甲的种佩竹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你要作甚?”李三坚慌忙扯过被子盖在了身上的要害之处,惊问道。   “我要作甚?你问我要作甚?我还要问你要作甚呢。”种佩竹紧握腰间绣刀,走到床榻之前,盯着李三坚娇声质问道:“严军纪、明赏罚,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怎么了?”李三坚愕然道。   “怎么了?”种佩竹闻言怒道:“严军纪、明赏罚,为强军之道。爹爹他治军也是如此,可你自己出去看看,四处烧杀掳掠,杀人放火、明火执仗的,还奸...奸...啊?此与草寇流匪何异?你简直太令本姑娘失望了。”   “哦,这事啊?”李三坚笑了笑后,裹紧了被子,身子都缩在了被子之中。   “你还睡?”种佩竹大怒,一把扯去了李三坚的被子。   “啊?你...你...你...为何不穿衣服啊?登徒子,厚颜无耻,无礼之极。”种佩竹见李三坚居然是赤条条的,不禁目瞪口呆的,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羞愤的呵斥李三坚道。   “哎,我说何人睡觉还穿衣服啊?”李三坚哭笑不得的说道:“况且还是湿漉漉的衣物,况且还是你冒失的闯入本帅安歇之处,况且还是你掀去了本帅的被子的...种姑娘,去外面取件干爽的衣物吧。”   “你...”种佩竹无言以对,气得跺了跺脚,转身摔门而出。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过犹不及   “严军纪,明赏罚,是李某所言,且今后我黑旗军今后一直都是如此,不得更改。”西凉府府署之中,李三坚一边将一件干爽的皮袍披在了身上,一边说道。   种佩竹胳臂上搭了一件衣服,红着脸伺立在一旁,就如一名小侍女,又如一名听讲的小生徒般的。   “可不得更改,并非就是说一成不变的。”李三坚揉了揉额头后接着说道:“在特定的情况之下,还是要行权宜之举的。目前我黑旗军深入西贼腹地,缺钱缺粮缺军械等等,总之什么都缺,在如此缺衣少粮的情况之下,你让李某以何约束他们?纵兵劫掠,任他们烧杀嫖掠?你可知他们劫的可是敌国之财,杀的是敌国之人,在两国交兵的情况之下,而行此举是无可厚非也!”   “可女子...女子何辜?要受此...淫辱啊?”种佩竹闻言低声嘀咕道。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李三坚摇头道:“两国交兵,没有人是无辜的。况且你难道不知夏军之中也有女卒吗?夏女卒之凶悍,不逊于夏男子的,再者说,我黑旗军所有将士,均为七尺热血男儿,为正常之人,因而生理需求,总是有的,人憋久了,会憋坏的。”   “何为...生理需求...啊?”种佩竹似乎是有些明白了,但又是不太懂,于是似懂非懂的问道。   “就是生孩子的事情。”李三坚闻言没好气的答道。   别说黑旗军军中那些个整日里精力旺盛的青壮之人了,就连李三坚也是如此了。李三坚不近女色或者说没有女色可近,已有半年以上的时光了,而李三坚同样是个人,是个正常的人,是个青壮之人,是个精力旺盛之人,也是有着这方面的需求的。   李三坚想起家中六位如花美眷,又看着种佩竹婀娜多姿的身子,不由得重重的咽了口唾沫。   “你...”种佩竹羞得说不出话来了,同时又觉得李三坚的贼眼老是往自己身上瞄,顿时羞得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   种佩竹跺了跺脚,就欲跑出门去,又觉得有些不妥,呆在屋中,是尴尬、羞恼之极。   “不过此事你提醒的是,事情做得不能太过了,过犹不及。”李三坚也是尴尬得咳嗽了一声,从种佩竹身子上移开了目光,走到了门口吩咐守在大门之外的亲兵道:“唤山魁过来。”   “主人,有何吩咐?”山魁一身铁甲,铁甲之上还有许多血渍,挎刀进入了李三坚屋中后问道。   山魁一直在领兵清理府署之中的夏残兵。   “传某将令!”李三坚想了想后吩咐山魁道:“其一,张贴安民告示,就说我等乃大宋王师,此举是收复失地,是驱逐虏贼,与民无干,我等也绝不会扰民等等,特别要说是我黑旗军是一支仁义之师,是一支王师,而不是山贼、土匪、流寇;其二就是开仓赈济穷苦百姓;其三就是命各部约束各军,不许滥杀,不许骚扰普通百姓,不许淫辱普遍百姓家中的女子,无论他是是党项人人还是他族的,只要他是普通百姓,只要他平时不作奸犯科,就不允许动他们,不许劫掠财物,已劫掠的财物一律充公上缴,由军中统一分配,违令者斩!”   “主人,我等不会在此地呆上多久的,你此举又是何必啊?”山魁闻言低声嘀咕道。   “你还真以为我等为山贼、土匪、流寇了?你去传此将令便是。”李三坚瞪了山魁一眼,不想继续解释了,于是接着说道:“我只说了是普通百姓,那些平日与官府勾结、作奸犯科、强买强卖、欺压良善的富户、豪绅任由他们处置,无论是党项人人还是汉人还是他族之人,阻挠我大军进城的那些个西贼官吏、将领家中财物入公,女子没入营中为妓,夏军之中的女卒也没入营中,一律为妓。这就下去传令吧。”   “末将遵令!”山魁闻言行了军礼后,看了种佩竹一眼后,就打算出门去了。   “回来...”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些事情,于是就叫住了山魁,接着吩咐道:“你于城中立一面降旗,降于此旗之下者,一律免死,且可免其家人...”   李三坚这一吩咐又是半响的功夫,半响之后,山魁就领命出门了。   “你...还有何...你这是?”山魁下去之后,李三坚想起种佩竹还在屋中,于是转头对种佩竹说道,可此时的种佩竹不知何时已趴在了木桌之上,居然睡着了...   行军作战两月有余,李三坚感到异常疲惫,种佩竹也同样如此,此时轻松下来后,就不知不觉、不管不顾的睡着了...   种佩竹身上的衣甲仍是湿漉漉的,雨水顺着衣甲流了下来,滴在了地板之上,发出一阵滴滴哒哒的声音。   “这小妮子...这样睡可不行,这样睡会受风寒的。”李三坚摇了摇头,无奈走到种佩竹拦腰抱了起来,抱到了床榻之上,伸手就去脱她身上的衣甲...   此时黑旗军军中已无一名女卒了,全军上下只种佩竹一名女子了。   跟随种佩竹跑到统安城的几名女卒,此刻已经全部战死,只剩下种佩竹了,因此李三坚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瓜田李下之嫌了。   小妮子也真够可以的,不愧为将门之女,李三坚此时心中倒是有些佩服种佩竹了,这种日子一般男子都会受不了的,更何况一名不足二十岁的女子?   种佩竹不但咬牙坚持了下来,还有闲心管黑旗军军中之事...李三坚顿感有些哭笑不得的。   李三坚替种佩竹换上干爽的衣服后,将棉被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上后,就披上皮袄,推门而出。   此时种佩竹仍是沉睡未醒。   “不许有任何人打扰她。”李三坚拼命忍住心中的躁动,走出房门之后,吩咐左右道。   “遵命!”两名守候在大门之外的亲兵躬身应道。   素闻大宋状元郎、李大官人、李大相公是个好色之徒,可此时居然坐怀不乱?放着一个送上门的娇滴滴的大美人居然推门而出?如此不禁令两名亲兵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女子在军中确实麻烦,李三坚瞪了两名神情怪异的亲兵一眼后,就另寻他处歇息,边走边想到,吃饭、睡觉、洗浴等等,总不能由自己日日服侍于她吧?   从前是没有条件,一切从权,可此时稍微有了些条件,就不能一直如此了,需给她寻两名侍女了。   ........................   “啊...??!!!李三坚,本姑娘要杀了你...”此日半夜之中,西凉府府署一间小居之中,忽然传出一名女子的尖叫声,将门口的两名亲兵给吓了一跳,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   “何事吵闹?”李三坚的这一觉睡的极为香甜,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方才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就听到了屋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主人,是燕指挥他们来了。”山魁推门而入后说道。   “哦,取我的衣物来吧。”李三坚自床上坐起身来后说道。   山魁点点头,就转身出门了,可随后进来的却是不是山魁,而是种佩竹...   种佩竹笑吟吟的拿着些衣物,走进了李三坚的房间。   “你为何又擅自闯入?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李三坚见状皱着眉头,不由得恼火的问道。   李三坚不欲坏了种佩竹,可她却总是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还是自己在床上之时..如此,神仙也熬不住啊!李三坚心中哀叹道。   “呸...”李三坚是猪八戒倒打一耙,不禁令种佩竹又羞又气,啐了李三坚一口,将衣物丢在床上后气道:“你还知男女授受不亲?我来问你,昨日你对本姑娘做了什么?”   昨日种佩竹一样睡得香甜,可半夜一觉醒来,却发现身上的衣甲却变成了一套干爽的衣服,就连里衣也是如此,如此不禁令种佩竹是异常的羞愤。   无论怎样,种佩竹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如此令她今后如何能够抬起头来?如何能够嫁人?   若是老种相公知道了此事,定是挥军与李三坚决一死战,誓将李三坚斩为十七八段...   “什...么做了...什么?”李三坚闻言,顿感有些脸红,支支吾吾的问道。   “大丈夫敢做,为何不敢当?”种佩竹羞愤的说道。   “对,李某见你昨日沉沉睡去,而身上衣甲又是湿漉漉的,如此沉睡之后,便会着凉,而着凉之后果你难道不清楚吗?李某替你换上干爽的衣物,这难道有错吗?”李三坚气恼之下,也是不顾一切的跳下了床,边穿衣服边大声说道。   “我...我...可你也不能...不能啊?”种佩竹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可却又被李三坚将气势打压了下去...   “不能什么?还不快替本帅更衣?外面的人还等着呐。”李三坚随后忍不住笑道。   “你...”种佩竹气得也是忍不住给了李三坚一拳后,无奈之下,只好服侍李三坚穿上了衣甲。   “你为何哭了?”李三坚穿着衣甲,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缀泣声。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安西营   “大唐安西老卒拜见李军帅!”   西凉府夏府署之外,数名白发苍苍的,身穿破旧唐军军衣的老人手持简陋的长槊,一起向着李三坚施礼道。   “大...唐...安西...军?”李三坚闻言顿时瞠目结舌,感到异常惊讶,随后将疑惑的目光转向燕四、骨勒海等人。   大唐已经灭亡几百年了,西凉府陷于贼手也有近一百年了,如此何来大唐?何来大唐安西军?李三坚感到万分诧异。   “相公...”燕四见状连忙解释道:“他们确为唐安西军的后人。唐失天下之后,安西军不屈,一直守护着安西四镇,直至数十年后全部战死。而他们的后人就流落到了各处,西凉府的这些人是安西军的部分后人,此次我黑旗军攻取西凉府,他们可是帮了不少忙呢。”   “老朽先祖战死沙场之时,命后人隐于西北,等待大唐克复故土,三百年了,老朽等终于等来了汉军...”一名名为郭寧的老人哽咽的说道。   郭寧为唐校右散骑常侍、御史大夫、安西大都护、四镇节度观察使、武威郡王郭昕的后人,而郭昕为唐名将郭子仪的亲侄。   唐末风雨飘零,唐朝廷还哪里顾得上西域?吐蕃军与回鹘军对丝路北道的激烈争夺,使安西与唐朝廷联系的最后途径被阻断。   在这种王命阻绝,安西孤悬塞外的情况之下,安西军民在郭昕的率领之下,泣血相守,决不屈服于外虏,一支孤军,孤悬塞外,与敌浴血奋战,直至全部战死。   郭昕及其部下战死之后,其后人便隐于各处,遵祖训,等待大唐光复安西的那一天,这一等便是三百多年,而且等来的并不是唐军,而是宋军...而且还是一支亡命天涯的宋军...大宋黑旗军。   不过唐时虽民族众多,当却是以汉人为主体的,而宋也是如此,因此唐军也常被人称作汉军,宋军也是如此。   而这支汉军的统帅居然姓李,这更令他们欢喜不已。   夏皇室也是李姓,但此李非彼李,乃是赐姓,而非这些党项人的本姓。   “真乃为忠肝义胆之义士也!”李三坚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不由得叹道。   “吾等生为大唐之臣,死为大唐之鬼!”   李三坚此时眼前仿佛是浮现出了一幅画卷,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领着同样白发苍苍的数千大唐安西残军,义无反顾的杀进了战场,义无反顾的与外虏浴血奋战,义无反顾的战死沙场。   将军带甲沙场死,雄躯不倒倚剑笑!   “诸君...”李三坚感概半响之后,对郭寧等人说道:“多谢诸君助我黑旗军攻取西凉府,坚在此多谢诸君了!”   李三坚说罢向着郭寧等人深深的作了一揖后说道:“不过坚还是请诸君就此回去吧,只当我等从未相识。”   “这是为何?”郭寧闻言愕然问道。   “说来惭愧!”李三坚面带愧疚之色答道:“我黑旗军不会在西凉府呆上几日的,不日就要开拔了。”   西凉府乃是夏的大城,被黑旗军用计攻取之后,必将会引得夏军大举反扑,因此黑旗军是不能够长久呆在西凉府的,说不定过两日就会弃城而去。   郭寧等人与黑旗军搅合在了一起,若是被夏知晓,夏必然会秋后算账,残酷报复郭寧等人,因此李三坚不想连累他们。   “大将军!”郭寧闻言笑道:“既然老朽等人来了,就无所畏惧了。老朽等年已老迈,无法从军了,不过老朽有一孙儿,略习武艺,愿意从军,跟随将军。”   “威儿,还不过来拜见将军?”郭寧随后对一名身材伟岸、相貌不凡的年轻人说道   “小人郭威,拜见将军!”年轻人闻言走到李三坚面前,单膝跪下,拱手施礼道。   “好,好一名英雄好儿郎!”李三坚慌忙将郭威扶起来后赞道。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吧?一副长辈对待晚辈的模样...郭威起身,肃身而立,心中暗暗嘀咕道。   “大将军可允否?”郭寧随后看着李三坚问道。   “老丈既然如此说,李某岂有不允的道理?”李三坚点点后问道:“不止郭威一人吧?还有人愿入我黑旗军吗?”   既然有人愿意加入黑旗军,李三坚当然欢迎,此刻黑旗军已在夏腹地奋战多日,杀敌无数,自己也损失不小,因而是急需补充兵源。   而西凉府人口不少,但李三坚欲从西凉府补充大量兵源,却是奢望。西凉府的百姓又不是痴呆之人,怎会加入黑旗军如此毫无前途的“草寇流匪”?宋有连坐之罪,夏也同样是有的。   除非西凉府的百姓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完全生活不下去了。   西凉府的百姓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吗?李三坚初入西凉府,还不太了解西凉府的实际情况的。   此时若是郭寧等人的家中有个百十号人,甚至更多的人愿意加入黑旗军,那么对于黑旗军来说,就是雪中送炭了。   “只十数人!”郭寧说罢,见李三坚露出了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样,于是微微一笑道:“西凉府及其附近,有许多贫困之人,他们为了口吃的,是什么都会做的,西凉府周围有许多山贼、马贼,他们许多人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从而铤而走险的。夏朝廷募兵几乎是只管饭,而无军饷,大将军,只要你肯出钱,是不愁募不到兵的。”   宋、夏连年交战,宋是国困民乏,夏同样如此,甚至更甚,早已令夏国内百姓是民不聊生了。百姓无法生存下去,就只有揭竿而起了。   官逼民反,烽烟四起,盗贼多如牛毛,聚啸山林,打家劫舍的,大宋如此,西夏也同样如此,这也是夏晋王李察哥自震武城撤围而走的原因之一。   “这...”李三坚闻言颇有些犹豫不决的。   李三坚领兵攻取西凉府之后,随即令许彪率部攻占了西凉府府库,应当获得了不少钱财、粮草、军械等等,具体数目不详,李三坚还没来得及去清点。   一个州府而已,数目应当不是很多,李三坚心中暗道,而用这些不多的钱粮去募兵,李三坚心中是颇有些舍不得的。   雇佣兵是什么?他们有奶便是娘,黑旗军处于上风,有钱赚,也许会跟着黑旗军,若是黑旗军稍落下风或者吃了败仗,他们这些人不给你来个临阵倒戈,就算是对得起黑旗军,对得起李三坚了...   “师叔,事急从权,我看郭老丈之法可行。”一旁的姚舆见李三坚犹豫不决的,于是劝道。   姚舆随后冲着李三坚眨了眨眼,李三坚旋即就明白了姚舆之意了。   对付这些雇佣军可以以军法、督战等办法约束他们,虽然仍会是不尽人意的,但在此特殊时期,在黑旗军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之下,总是聊胜于无的。   李三坚看了姚舆一眼后点头道:“既然如此,募兵一事,就由姚叔兴、骨勒海、郭威你三人负责吧,本帅决定,我黑旗军新立一营,名为‘安西营’,由骨勒海、郭威暂领‘安西营’,骨勒海正使,郭威副之。”   “末将等接令!”姚舆、骨勒海、郭威三人一起应道。   骨勒海勇猛过人,屡立战功,此次攻取西凉府更是立下了首功,因此骨勒海可以独领一部了,可以独挡一面了。   这就是李三坚与旁人、与朝廷的不同了,那就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你有本事、有战功,就能够得到提拔,而不是论资排辈,托人举荐等等。   而郭威是因为李三坚需要郭寧家族招募西凉兵,因此就给了他一个安西营副指挥使一职。   当然目前来讲,李三坚是无法赐予他们官、爵,只能够提拔为军中将领。   大宋的官、爵是需举荐、奏请朝廷,需吏部准许方可。   “多谢军帅了!” 骨勒海、郭威随后一些谢道。   “汉军之中又有我安西之名了。” 郭寧随后捻须欣慰的笑道。   ...........................   “燕指挥,你身上的伤势如何了?” 郭寧等人走后,李三坚问向燕四道。   “无碍,无碍,多谢相公挂念。”燕四笑道。   燕四、骨勒海领人奇袭西凉府南部城门,激战之中,燕四受了伤,不过伤势倒是不重,未伤到筋骨,皆为皮外伤,在许叔微的诊治之后,伤势要好多了。   “你们此次立下大功,当赐官重重封赏。”李三坚点点头道:“但目前的情况你们都已看到了,我等已与朝廷失去了联系,因此李某只能给予些许钱、物封赏,为此心中是极为愧疚。”   “相公,你又何必如此?在下已跟随相公多年了,相公是绝不会亏待属僚的。”燕四闻言笑道。   “嗯,将士用命,我黑旗军才能够攻取西凉府。”李三坚点头叹道:“可目前...哎...不过无论怎样,对于立功、阵亡、受伤的将士,当重重抚恤,目前无法办到,今后也必须如此。燕四,你当记下那些阵亡将士的姓名,今后定当寻得他们的家人,重重抚恤之。”   “在下遵相公之命,相公,燕四替他们多谢你了。”燕四闻言哽咽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发笔横财   “城中如何?”李三坚骑马缓缓走在西凉府显得有些清冷的街上,边走边问姚舆道。   “师叔...”与李三坚并骑而行的姚舆答道:“城中夏残军已基本清除干净了,部分残军退至城外,四散逃走了。城中百姓初时有些抵抗,在师叔命人张贴安民告示之后,情况就好多了,不过他们仍是对我黑旗军显得有些...冷淡。”   “此不足为奇。”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在他们眼中,我等皆为外乡之人,此刻鸠占鹊巢,心中对我等能有好感吗?另外就是,百姓们惧连坐之罪,也是情有可原的。只要百姓们未舞刀弄枪的,与我黑旗军作对,就不必理会他们。还有李某打算对西凉府的百姓免租、免赋税、免徭役,总之免去一切苛捐杂税。”   “什么?师叔,你这是打算在西凉府不走了啊?”姚舆闻言长大了嘴巴,惊讶的问道。   以一隅之地,如何能敌夏全国?西夏大军逼近,黑旗军立刻就必须离开,甚至提前离开,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况且黑旗军刚刚攻取西凉府,百姓们何人给你纳税啊?   “走,为何不走?我黑旗军稍休整后,就需离去。不过在西凉府一日,李某就要做一天此事,此举就表明我黑旗军绝非草寇流匪,而是大宋王师。”李三坚闻言斩钉截铁的答道。   草寇流匪路过,如飞蝗过境,寸草不生,对百姓极尽压榨盘剥。而李三坚所领黑旗军,因与朝廷隔绝,无法得到补给,因而也行劫掠之事,但李三坚劫的是官府,是富户,且是敌国之官府、富户。劫富济贫,李三坚是较为厌恶与反对的,但此一时彼一时,李三坚此刻也欲做一回劫富济贫之豪侠。免租、免赋税、免徭役,免去一切苛捐杂税,就算是做做样子,李三坚也要这么做。   其后李三坚所部黑旗军于西凉府之中,劫富济贫、开仓赈粮、赈济贫困、斩杀贪官污吏、免除苛捐杂税、对普通百姓基本上是秋毫不犯等等,顿时博得了西凉府百姓一片赞誉,博得了西凉府百姓的好感,以至于黑旗军离开西凉府之时,众百姓是恋恋不舍的,流泪相送,许多年过后,西凉府的百姓对这支大宋王师仍是难以忘怀,仍是难以忘记大宋黑旗军之军帅李三坚。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非但如此。”李三坚随后接着对姚舆说道:“我听说西凉府周围山贼、马贼甚多,你可使人联络他们,就说愿意归于我黑旗军麾下的,我黑旗军定是欢迎之至;若是不愿意,只要他们愿意与黑旗军携手,共抗夏军者,我黑旗军愿赠予他们钱、粮。嘿嘿,总之就是一句话,将西凉府周围的局势搅合得越乱越好,越乱就会令夏朝廷是愈发的头疼,我黑旗军也好乱中取利!”   “师叔啊...”姚舆立刻就明白了李三坚之意,不由得叹道:“今日姚某方知师叔之智计,实为鬼神难测也!”   若是免租、免赋税、免徭役,免去一切苛捐杂税是为正计,那么此计就是奇计,或者可谓是邪计。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李三坚这一正一邪之计,必将会令夏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若是乱了方寸,黑旗军也就能趁乱而为了。   “只是今日吗?”李三坚转头看着姚舆笑问道。   “师侄对师叔之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姚舆笑道。   “行了,不觉得肉麻吗?”李三坚打断姚舆之言笑道。   两人随后相视大笑。   “许彪何在?”说话间,李三坚与姚舆便来到了西凉府的府仓,进去之后,并未见到许彪,于是李三坚有些气愤的开口问道。   “军帅、副帅...许指挥他...他...”长兵营的一名小校飞奔而来,见李三坚开口相询,顿时面呈难色,支支吾吾的答道。   “他怎样了?他在何处?速速唤他前来。”姚舆脸色一沉,呵斥道。   小校见状大惧,慌忙向内飞奔而去。   守在府仓门口的长兵营的黑旗军之人,是歪歪斜斜的,许多人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见到李三坚与姚舆等人过来之后,方才打起了精神。府仓重地,目前可是黑旗军的命根子,可许彪所部居然如此的疏于防范,不禁令李三坚、姚舆两位军中主帅是极为恼怒。   “什么?三郎、姚哥儿到了?为何不早些个叫俺?”许彪披散着头发,衣衫不整的,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一边穿着衣甲,一边向外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末将许彪,见过三...军帅、副帅!”许彪见李三坚、姚舆脸色异常难看,心中不禁暗道一声不妙,慌忙唱了个肥诺,施礼拜见。   许彪脖子上还吊着几根粗粗的金链子及一些珠宝挂件。   李三坚哼了一声,冷着脸一言不发,山魁也是恶狠狠的瞪着许彪,恨不得揪住他狠揍一通。   许彪为李三坚的心腹爱将,跟随李三坚许多年了,李三坚也打算今后有机会会对他委以重任的,将会让他独当一面的,可许彪如此这般的模样,让李三坚如何放心?   许彪上阵厮杀决不含糊,冲锋陷阵、不避生死、勇猛善战的,可为人却极为鲁莽,极为马虎大意,御下也较为松懈,军中主将军纪败坏,其军中将士军纪又能好到哪里去?   气凌三军,志轻疆虏,谓之猛将,兵是将之威,将是兵之胆,将为军中之魂。为将者无能,将会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许彪,府仓乃重地,为何如此疏于防范?若是有何闪失,我看你有几颗脑袋?”姚舆随后也是没好气的训斥道。   “我,两位哥哥...”许彪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通红,不知是昨夜酒劲未除,还是给吓得,还是心中有愧,总之许彪是惶恐的说道:“末将奉命取下府仓之后,并无人前来袭扰啊,还能有啥闪失?”   “出了事情,你还能站在此处说话吗?”李三坚瞪了许彪一眼后缓缓的说道:“严明军纪,绝非只是口中说说,长兵营指挥使许彪疏于防范,怠于军务,按律当斩!”   “啊?!!!”许彪闻言顿时蹬圆了双眼,一副惊讶且极不服气的模样。   “主人,黑旗军是有这条军规,可主人你看在他...他是个夯汉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山魁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替许彪求情道。   其他人也还罢了,山魁绝不会替他求情,可许彪为山魁的兄弟,多年来两人早已是亲如骨肉,因此山魁又怎忍心目睹许彪死于军法刀下?   “师叔,临阵斩将,是为不祥,且会伤了我军士气,不如留他条性命,将功折罪如何?”姚舆也是从旁劝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半响之后,李三坚心中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重责二十军棍,免去许彪营指挥使一职。”   “不服,俺不服!”许彪闻言顿时怒气冲冲的吼道。   “你个夯货,就不能少说两句啊?”山魁恨得揪住许彪吼道。   别看李三坚是个文人士子,可治军却是极为严苛,执行军法也是异常严厉,毫不容情,若是李三坚真想执行军法,却是无任何人能够劝阻的。此时李三坚开口饶了许彪的性命,就是他的万幸了。   二十军棍?由自己执刑,也不会打杀了他,最多就是皮肉之苦而已,又何必再开口争执?山魁心中暗道。   许彪疏于防范,怠于军务,但却未引发严重后果,罪不至死,因此李三坚才会饶了他。   “不服?”李三坚闻言气得指着许彪脖子上的金链子大声说道:“本帅刚刚下了将令,令不得擅取公中之物,你脖子上的这些金子是怎么回事?取自何处?你又从何解释?浑身的酒气,身上甚至还有女子的香气,你又从何解释?麾下将士也是酒气熏天的,难道昨日尔等是纵酒狂欢不成?”   李三坚为一介书生,为一名文人士子不假,可治军却是极为严苛,这段日子,李三坚在军中的威望也是一日盛过一日,以“雷神手段”大破夏八千西凉军,于庄浪河、乌鞘岭一带故布疑阵,将夏军萧合达部牵着鼻子走,耍得是团团转,奇袭西凉府得手,攻取了西夏之陪都,如此种种,令李三坚的威望在黑旗军之中是如日中天,黑旗军众将士均是将李三坚视作是神人一般,李三坚之将令,无人敢违逆。   许彪也概莫能外,见李三坚怒斥,于是被吓得慌忙将金链子、珠宝等物塞进了衣领当中,并慌忙解释道:“军帅...末将攻入府仓之后,便捉住了一名西凉府府尹的老家人,在俺逼问之下,就问出了夏军守将的藏宝之处啊。”   “藏宝之处?有何保藏?”李三坚闻言瞥了许彪一眼后说道:“休要说些许钱财就是宝藏,拿些三瓜两枣的来糊弄本帅。”   “决不是三瓜两枣,是笔横财啊,大帅,俺老许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啊,嘿嘿,金光闪闪的,晃得俺眼睛都花了。”许彪得意的答道。 第一百九十章 根深蒂固   “发财了!”李三坚、姚舆等人被许彪、姜屠引到西凉府府仓的时候,被里面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还有巨量的军用物资晃得是头晕眼花的...   这样的话,许彪眼睛被晃花了也是不足为奇了。   只见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夏军军衣、被服等等,这些军衣稍加改变就能为黑旗军所用,如改变军衣的颜色,变成黑色等等。   还有就是堆积如山的粮草;还有放的整整齐齐的长矛、弓弩、铁盾等军用器械;还有无数金银珠宝,特别是金子,李三坚是估计不出这些将库房映照得金碧辉煌的金子到底有多少的。   在府库之侧,还发现了一个养马场,里面有上等战马八百余匹,如此令李三坚、姚舆等人不由得更加感到欢喜,北地果然是养马之地啊,这些战马还皆为河西良驹。   最关键的是还有大量的锁甲、铁甲、皮甲等铠甲,李三坚欢喜得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下黑旗军就暂时不愁无兵器、铠甲等可用了,那么黑旗军的伤亡率就会大幅下降,不但如此,用这些物资,李三坚还能迅速武装起来一支起码数千人的队伍,而且人人器械精良。   而令李三坚想不通的就是,区区西凉府居然有如此如此堆积如山的军用物资,已逃之夭夭的夏西凉府守将或官吏居然有如此之多巨额财物?   其实西凉府为夏陪都,其中有堆积如山的军用物资是不足为奇的,而夏朝廷和夏民再穷,可贪官却不会穷的,甚至夏朝廷和夏民越穷,说不定夏贪官反倒会是更加富有了。   “三郎,姚哥儿...”许彪得意洋洋的说道:“俺和俺的部下逼着这名西凉府守将老儿的老家人前去挖宝,就一挖便是一整夜啊,到天亮之后才了,因而末将等见兄弟们过于辛苦,于是就...”   “于是就纵酒狂欢?”李三坚瞪了许彪一眼道:“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陪同李三坚一同前来的种佩竹闻言也是恶狠狠的瞪着许彪。   许彪看了一眼李三坚,又看了一眼姚舆,再看了一眼种佩竹后支支吾吾的答道:“这些个小美娘是...是西凉府守将老儿未来得及...带...走的妾室、美婢、侍女等,末将于是就...就...将她们...”   “大帅,这些个小美娘可不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子啊,兄弟们可随意享用,这可是你说的...”末了,许彪还嘀咕了一句。   种佩竹闻言大怒,将一张怒气勃发的俏脸就对准了李三坚...   “我...你...你他娘的...”李三坚被许彪气得破口大骂道:“老子其他话你没记住,这句话你倒是记得是清清楚楚的?”   老子憋得就如个苦行僧一般,你他娘的倒是会享福,李三坚是越想越气。   “嘿嘿,大帅之命,末将岂敢忘记?”许彪得意的讪笑道。   “山魁!”李三坚大怒,呼唤山魁道。   “主人,山魁在!”山魁躬身应道。   “老子还是那句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三坚怒道:“山魁你替老子多踹他几脚,出出心中这口恶气。”   如此祸害女子之人,斩了他才好呢,种佩竹看了李三坚一眼后心中暗道,还是大宋状元郎呢,说话却是如此的粗鲁,简直不堪入耳。   “得令!”山魁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大声应了一声后,就与两名亲兵揪住了许彪,将许彪按在地上后,狠狠的踹了几脚。   “大帅饶命啊!山魁哥哥,你他奶奶的难道不念兄弟之义吗?哎哟...”许彪大呼小叫的,就跟杀猪一般...   “师叔...”姚舆拼命憋住笑,走到李三坚面前说道:“师叔乃是福帅,福帅麾下必有福将,这个夯汉就是师叔的福将,这批金银、粮草、马匹等实解了我黑旗军的燃眉之急呢。”   李三坚的一正一邪之计,若要实施,需要耗费大量钱、粮等物,如此以来,这批金银、粮草等等可不正好解决了黑旗军的燃眉之急吗?   “叔兴说的是。”李三坚呼出口长气,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问向许彪道:“有多少黄金?”   “多...少...?这...末将不太清楚...乖乖,这么多,末将如何数得清楚?”许彪捂着屁股站起身来答道。   李三坚闻言又是狠狠的瞪了许彪一眼。   “计有黄金六百三十八两。”正在此时,李三坚弟子汤顺急匆匆的走过来后答道。   六百三十八两?众人闻言均是面面相觑,虽早已见到了这批黄金,但仍是震惊不已。   难道西凉府附近有金矿?众人一起不约而同的想到。   “师父,弟子还发现了不少原料,是制作爷雷的原料...”汤顺对什么黄金可没有半分兴趣,只对制作爷雷等军械有兴趣,居然被他在府库之中翻出了不少制作军械的原料。   汤顺、刘宗毅、许镇、丁伟元等弟子皆跟着李三坚来到西凉府。李三坚并打算让他们见识一下战场的残酷,体会一下人生的艰难,可谁知一头扎进统安城战场之后,就再无退路,汤顺、刘宗毅、许镇、丁伟元等弟子一直跟随至今,千难万险的,能够坚持下来,也真够难为他们了,李三坚心中颇为过意不去。   “能做出多少?”李三坚闻言大喜,问向汤顺道。   爷雷于庄浪河一战是大显神威,同时也是消耗最多的,因此急需补充。   “师父,这要看你给我多少工匠和时间了。”汤顺答道。   “工匠不难...”李三坚沉吟片刻后对汤顺道:“军中工匠不足,可尽募城中工匠,交与你手。可时间...启辰你可知道,目前为师最缺的便是时间。”   汤顺姓汤名顺,表字启辰,还是李三坚赠于他的。   “师父,既然如此,弟子等尽力而为便是。”汤顺闻言躬身说道。   “辛苦了...”李三坚拍了拍汤顺的肩膀后吩咐山魁道:“山魁,此事你去办,尽募城中工匠,愿意来的,我黑旗军决不吝啬钱财;若是不愿意来的...就用刀枪将他们押来。”   “主人,山魁明白了。”山魁应道。   ........................   “洗脸了...”夜幕低垂,西凉府府署之中,种佩竹将一盆热水重重的顿在木桌后,没好气的对李三坚说道。   热水四溢,泼满了半个木桌。   堂堂老种相公之嫡女,居然被李三坚当作侍女使唤...简直是有辱门风,丢了种氏将门之脸了。   可军中没有女子,总不至于总是由一群粗手粗脚之人仍服侍大宋李经略相公吧?当然也可以在西凉府城中寻几名小娘子服侍李三坚的,不过此举怎能令山魁、姚舆等人放心?   若是外面找来的女子于饭食之中下毒,来个“鸩杀贼酋”...或者半夜行刺,取贼酋之首级。   依夏女子的剽悍、刚烈,这种事情并非完全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寸步不离李三坚的种佩竹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他的“侍女”。   “多谢种姑娘了...”李三坚伏案看着地图,头也没抬的谢了声后对种佩竹说道:“取汗巾来吧。”   这份地图是黑旗军自西凉府府库之中搜出来的,上面标注着夏军在西凉府附近的驻军、钱粮、养马场及夏之敌对势力等等,如此之物,顿令李三坚如获至宝,以至于李三坚都舍不得吃饭、睡觉,一直在细细的观看此图。   “你...”种佩竹见状心中更是气苦,他还真将自己当作是侍女了?   同时还是这个坏人,将自己全身上下看了个遍,如此一来,自己今后又该如何做人?种佩竹心中气苦的想到。   在这个世上,一旦一名未出阁的女子与某个男子发生了如此亲密的关系,那么这名女子的命运要么就是嫁给这名男子,要么就是死。   种佩竹虽自幼习武艺,喜兵事,就跟个假小子一般,但毕竟仍是一名未出阁的大姑娘,而种佩竹的这种观念是根深蒂固的。   种佩竹气得跺了跺脚,就想发作,不过见李三坚正低头沉思,于是只好无奈的取了块汗巾,“啪”的一声丢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小心污损了地图...”李三坚抬头,见种佩竹一副珠泪欲滴的模样,于是愕然问道:“你又怎么了?”   “没...怎么...”种佩竹闻言低头泣道:“我...我...我想家了...我要回家。”   出来如此之久了,种佩竹早已与家中断绝了一切联系,爹爹、娘亲他们定是异常担心,种佩竹心中暗道。   回家?目前如此这般的情势,不要说回家了,就连性命都是堪忧的,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心中是极为不忍,不忍对种佩竹实言相告。   “我也想回家,我黑旗军的每一名将士均想回家。”李三坚想了想后,忽然脸呈坚毅之色对种佩竹说道:“李某既然将你们带出来了,定也会将你们带回去。”   “真的?”种佩竹闻言顿时心中是异常欢喜,居然双手抓住了李三坚的胳臂,踮起脚尖看着李三坚问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急躁的梁通义   西北的月亮是又大又圆,一轮圆润而又皎洁圆月,挂在了半空之中,如玉轮冰盘。月光如水银泻地般的,给整个西凉府城池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照亮了整个戈壁滩,照亮了整个河西走廊。   “西天取经之典故,也就是西游记,你是否听说过?”在皎洁月光之下,李三坚看着种佩竹问道。   “西游记?是什么?小女子孤陋寡闻的,我可不知道呢。”坐在李三坚之侧的种佩竹双手撑着如白莲花般的下巴,看着皎洁的明月答道。   “哦,不知道就算了。种姑娘,你可知在这片旷野里,曾驰骋过霍大将军的铁骑,将士的盔甲和手中的兵器在月光之下翻动着银色的波涛。饮马翰海,封狼居山,西规大河,列郡祈连,李某对霍大将军...”李三坚说道。   “等等,你这人说话怎么说一半留一半啊?”种佩竹打断李三坚之言后嗔道:“霍大将军的事情不用你说,你快说说什么是西游记啊?什么是西天取经啊?”   “真想听?”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种佩竹问道。   “你说呐?”种佩竹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行军作战之中,一切都是从简,哪里有空闲洗漱沐浴、梳妆打扮的?而此时黑旗军攻取西凉府,有了些许条件之后,种佩竹就可以洗浴并稍加打扮了,此为女子天性。   此时皎洁的月光笼罩在了种佩竹的身上,在她的周身镀上一层银色、圣洁的光辉,月光下的种佩竹是愈发俏丽,嘴角微微勾起,如月芽儿般弯弯的大眼睛里盛着一丝笑意,似嗔非嗔,似蹙非蹙。   精心堆在脑后的乌黑发髻,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在月光之下更显白皙无瑕的皮肤,薄薄的双唇如花瓣般的娇嫩欲滴。   少女身上淡淡清香之中还夹杂着一丝皂角的香气,如此令李三坚都有些把持不住了,慌忙扭头不去看她,稍稍的收拾起心中的心猿意马后,缓缓的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远古时期,在东方有个傲来国,傲来国有个花果山,花果山有个美猴王...”   于是李三坚自美猴王诞生说起,一直讲到美猴王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好令人讨厌的佛祖,好可怜的美猴王哦!”种佩竹简直是听入了神,双臂环在小腿上,下巴放在膝盖之上说道。   种佩竹以往可少有人给她讲故事,母亲一天到晚的唠叨女戒、三从四德什么的,父亲种师道常年领兵在外,偶尔回家,不是训诫种佩竹,就是考校她的学业,偶尔才会给她讲讲兵法、兵事。   李三坚素以口才著称,讲起故事来自是娓娓动听的,如此不仅令种佩竹听的是如痴如狂的,并完全融入了《西游记》美妙的故事之中。   “哈哈,美猴王可是名‘反贼’呢。”李三坚闻言轻笑道。   “呸,说的那么难听。”种佩竹啐了李三坚一口后问道:“后来呐?”   “后来?什么后来?”李三坚明知故问的问道。   李三坚实在不愿再给她说什么老什子的西游记了,只想早早的歇息,明天的事情还多着呢。   “你故意的是吗?”种佩竹推了李三坚一把后嗔道:“美猴王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难道就一直就这么下去了吗?”   “当然不是。”李三坚笑着答道:“后唐高僧玄奘,为取真经,路过五行山就将美猴王救了下来。”   “后来呐?”种佩竹是越听越有兴趣,见李三坚又停了下来,于是有些心急的问道。   种佩竹不知不觉之中,身子离李三坚是越靠越近,两人几乎是相互偎依在一起了。   “后来?后来唐玄奘就带着四名徒弟,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终于于西天取得真经,返回了中土大唐。我黑旗军此刻也如西天取经一般,需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回到家中。”为了避免种佩竹继续纠缠,李三坚就迅速的收尾了...   “完了?”李三坚又停住讲述了,于是种佩竹美目看着李三坚问道。   “完了...”李三坚两手一摊笑道:“唐玄奘等人取得真经之后,便是天下太平、四海升平,当然就完了啊。”   “什么?这就完了?”种佩竹闻言一把揪住李三坚后“怒道”:“你糊弄鬼呢?不行,今日你必须给我讲完这个故事,你刚才不是说唐玄奘可是有四个徒弟呢,另外三个徒弟是怎么回事?还有九九八十一难,你今日必须给本姑娘将这八十一难,一件件的细细道来,少一难都不行。”   种佩竹揪住了李三坚,同时几乎是和身扑进了李三坚的怀里。   “啊?种姑娘,你先放开我。”堂堂大宋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黑旗军军帅,此刻居然被一名小妮子弄得手足无措的...,慌得连连说道:“哎,种姑娘,九九八十一难,就算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李某还起个大早呢。”   深更半夜,又是孤男寡女的,一个是数月未近女色的好色之徒,一个却是正值青春年少的美娇娘。而这个青春年少的美娇娘此时却与好色之徒打打闹闹的,在好色之徒身上挨挨擦擦,这就是神仙也受不了啊,更何况素以好色闻名的李三坚?   若是其他女子,李三坚说不定就会将其就地正法了,大不了再多一门妾室便是。可种佩竹为何人?种佩竹为大宋名将种师道之嫡女,为李三坚素来敬重之人的爱女,若是李三坚将她就地正法了,种师道定不会与李三坚善罢甘休的,同时李三坚心中也会过意不去的。   况且此时黑旗军处境艰难,前途难料,因此李三坚此刻哪里还有这心情干着调调?   李三坚不得不做一回坐怀而不乱的柳下惠。   “不行,三天三夜你今日也必须给姑奶奶讲清楚咯。”种佩竹刁蛮之气发作,揪住李三坚的长须,就跟一个女儿与父亲打闹一般,仍是不依不饶的。   “哎,种姑娘...”李三坚抢回自己的长须后叹道:“目前的情势想必你也是清楚的,西贼大军转瞬便至,大战一触即发,李某实在是没这闲工夫了。”   “哦...”种佩竹闻言神色黯然的松开了李三坚。   种佩竹不是个痴呆之人,反倒是个异常聪明伶俐的女子,如何不知李三坚此前所言不过是在安慰她,回到家中?今日在西凉府吃了饭,明日还不知去哪里吃饭呢,也许就会去阎王殿中吃饭了。   只不过种佩竹年不过二十,还未出阁,就将横死在西北之地,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种姑娘...”李三坚见种佩竹神色黯然的将要离开自己的房间,于是心中极为不忍的对她说道:“待回了家,只要李某有机会,必将《西游记》整本说于你听。”   “嗯...”种佩竹闻言感动得重重的点了点头,并缓缓的走向了李三坚。   李三坚异常诧异的看着种佩竹,不知她想做什么。   “李大...大官人...”种佩竹红着脸、低着头走到李三坚的面前,支支吾吾的问向李三坚道:“需...要...解...决...解决...”   “解决什么?”李三坚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后愕然问道。   “生...”种佩竹把心一横,抬头看着李三坚,几乎是吼着说道:“解决生理需求,小女子可以帮忙!”   “噗!”李三坚闻言一口茶便喷出了口,茶水顿时就喷了种佩竹一身,大惊失色、手足无措的连忙说道:“不用...不用了...自己解决即可,自己解决即可,姑娘,快请回了吧。”   李三坚慌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噗呲!”种佩竹见李三坚狼狈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取出一块丝巾慢条斯理的擦去身上的茶水,随后慢条斯理的转身离开。   “李大官人,难道你想反悔?”种佩竹走到门口之时,忽然转身,回眸嫣然一笑道。   李三坚见如风中茶花般的种佩竹,顿时就呆住了。   ........................   “传令下去,命两日之内赶到姑臧!”西凉府以西某地,夏右厢朝顺军司都统军梁通义骑在一匹健马之上大声下令道。   梁通义领八千西凉精锐欲阻黑旗军于庄浪河北岸,却被黑旗军用“妖法”击败,黑旗军也因此窜入了夏腹地。   晋王李察哥看在其为夏后族的份上,免其一死,并命其戴罪立功,收拾西凉残军为先锋,收复西凉府。   梁通义本被黑旗军打怕了,本想推辞的,但也不敢,同时梁通义得手下高人献计,黑旗军的“妖法”并非是无法破解的,如用黑狗血、女人的红签、猫狗的粪便等便可立破黑旗军的“妖法”。   于是乎,梁通义携带了大量萨满、巫师、无数黑狗血、女人的红签、各种粪便等,并数千兵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往西凉府。   此刻的梁通义倒是异常焦急了,原因就是梁通义的不少美妾及大量的财物均在西凉府,想必此时已落入了黑旗军的手中。   因此梁通义又怎能不焦急异常?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择手段   “嗵...嗵...嗵...”   数日后,西凉府府署之中传出一阵急促的鼓声,此为黑旗军的聚将鼓,三通鼓罢,诸将必须齐聚帅帐,迟者立斩!   黑旗军诸将均是顶盔挂甲,急匆匆的走向府署,一路之上是窃窃私语的。   众将均料必有大事发生,难道是夏大军已经逼近西凉府了?   黑旗军诸将齐聚府署之后,同样顶盔挂甲的李三坚自堂后转了出来,走到了大堂中间,就停住了脚步。   “末将等拜见军帅!”众将见李三坚出来后,一起躬身施礼道。   李三坚按剑而立,摆了摆手后对诸将说道:“诸位兄弟,凉州酒菜如何?是否可口?睡觉怎样?是否安睡?凉州小娘子如何?是否可人?”   跟随在李三坚身边,同样是一身戎装的种佩竹闻言顿时就恶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   “哈哈哈哈!”众将闻言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就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军帅,我等吃得好,睡得好,有劳军帅挂念了。”   “军帅,凉州小娘子马马虎虎的,当不得俺们家乡的...”   “哈哈,我说姜指挥啊,都出来这么些日子了,恐怕你家中相好的都跟人跑了吧?”   “跑了就跑了吧,待俺回家,再娶个七、八门妾室。”   “哈哈哈哈...”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李三坚抬手制止住了众将的喧哗声后接着说道:“我等吃得好、睡得香,可有人不许我等如此。西贼大军转瞬便至,因而我黑旗军必须离开凉州了,对此,本帅甚为愧疚。”   姚舆等将领闻言一起点了点头,一些将领心中极为不甘,但却是无可奈何。   夏大军合围西凉府,若是舍不得西凉府,仍是停留在此地,那么等待黑旗军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灭亡,因此此刻离开西凉府,转战他处,是为上策。   “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李三坚接着说道:“我等皆为背井离乡之人,诸位思乡心切,本帅亦是如此。本帅既然带你们出来了,也定当带着你们返回故土,可我等欲返回故土,却有人却不允许,是百般阻拦,欲覆灭我等而后快,因此本帅决意与其以命相搏,打得他们同意为止。”   “正是,正是,军帅所言大是!”   “奶奶的,将他们揍得落花流水的,看他们同意不?”   “军帅,你就下令吧,你说打哪里,末将等就打哪里,决不含糊。”   众将闻言,是群情激愤,纷纷开口大声吼道。   若是数月前,李三坚提及此事,他们也许不相信,以区区数千外乡人的兵马与夏大军相抗,就是死路一条,最多只能流窜,哪里还能与其相抗?可此时李三坚带着他们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甚至攻取了西夏的陪都西凉府,如此就令他们不得不信了,不但相信,还坚信不疑。   “回家!”李三坚右手握拳,大声吼道。   “回家!回家!回家!”众将一起大声吼道,就连种佩竹也是热泪盈眶,挥舞着小拳头大声吼道。   “姚叔兴!”李三坚随后唤姚舆道。   “末将在!”姚舆躬身听令。   “具体战事由你安排,就按我等战前谋划行事。”李三坚吩咐姚舆道。   “末将遵令!”姚舆大声接令。   夏晋王李察哥,极善兵事,领兵大破刘法大军,可你也许能够猜到我会弃城而走,可你也许猜不到我李三坚会以进为退,先给你些厉害尝尝,李三坚看着大踏步走出西凉府府署的众将背影,心中暗暗冷笑道。   经多方打听,经燕四、戴宗等斥候的努力,李三坚已经知道了夏大军的领军将领就是夏晋王李察哥。   ........................   西凉府城池黄昏时分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   黑旗军各部都在紧张的忙碌中,站在城墙向下望去,通往城门的五、六条街道就如一个个江河之口似的,每时每刻都涌出一股股澎湃的身着黑衣黑甲人流,向城外开去,队伍齐整,旌旗飘扬,遮天蔽日的。   将领的呼喝之声,马匹的嘶鸣声,将士们的脚步声,拉着重物的马车发出咯吱声不绝于耳。   一片大战前的紧张情景。   “知可、启辰,你们将城中辎重尽量运往此处。”城墙之中,全身披挂的李三坚按剑蹲在地上,指着地图对许叔微、汤顺等人说道。   黑旗军军中无军中转运使,因此就由许叔微、汤顺等人负责黑旗军辎重。   “相公...”许叔微闻言愁眉苦脸的说道:“城中辎重太多,而时间紧迫,人手又少,恐怕...”   “不妨...”李三坚点头道:“你们尽力而为便是,能运出多少就运出多少,实在运不出去的,就散于百姓。”   “相公放心吧,叔微明白了。”许叔微点头道   “师父,你这是不打算再回凉州了吗?”弟子许镇随后问道。   好不容易攻下了西凉府,还没呆上几日,这就又要离去了,又要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了,汤顺、许镇等人颇有些不甘及不舍,不但汤顺、许镇等人如此,黑旗军之中的大部分人均是如此。   不过不舍不甘也必须如此,如此黑旗军才有一线生机。   “李子兵法云...”李三坚闻言微笑着答道:“‘流寇’守则第一便是流动,决不在一处呆上三日以上,我等已经在凉州停留得太久了,该离去了。‘流寇’就该有个‘流寇’的模样嘛,飘忽不定,令敌无法掌握行踪,如此方是‘流寇’的生存之道。”   “相公说的是。”众皆叹服。   众人心中大是怀疑李三坚上辈子就是个山贼、马贼出身,否则他又是如何如此这般的清楚这些事情的?   “待大军开拔后,就放出风去,西凉府已是座空城。”李三坚随后吩咐左右道。   “相公的意思是...”李三坚的亲卫济空感到万般不解,于是开口问道。   “西凉府是座空城,周围的山贼、马匪便会蜂拥而至,就让他们替为黑旗军抵挡夏军几日吧,能够纠缠几日就纠缠几日。”   “可就是苦了城中百姓啊!”济空闻言顿时瞠目结舌的说道。   人言李三坚是心念百姓,满怀慈悲,可这条毒计却是害百姓不浅,济空心中暗道,西凉府附近的山贼、马匪可不是黑旗军,黑旗军基本上对西凉府的百姓是秋毫不犯的,特别是对普通百姓,可山贼、马匪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且异常贪婪,一旦闯入西凉府,必将会是大肆烧杀掳掠、奸淫妇女等等,如此一场巨大的灾难将会降临在西凉府百姓的头上。   济空虽已加入了黑旗军,为李三坚亲兵之中的一员将领,但始终未忘记自己出自佛门,佛门之人当以慈悲为怀,因此济空心中颇为不忍。   难道李三坚貌似面和心善,其实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吗?同时济空心中暗暗心惊道   李三坚拍了拍济空的肩膀,想了想后说道:“就将山贼、马匪将至的消息告诉给城中百姓吧,让他们自行逃散。”   李三坚心中也是不忍,可为了黑旗军,为了黑旗军能够活下去,李三坚就必须如此。况且说句狠心的话,西凉府的百姓并非大宋之百姓,李三坚又何必替他们操心?李三坚将运不出去的辎重散于城中百姓,告诉百姓山贼、马匪将至的消息,此举已经是李三坚仁至义尽了。   “那些个工匠,又当如何处置?”汤顺随后开口问向李三坚道。   “他们愿意跟随我大军开拔吗?”李三坚闻言反问道。   “这...师父...弟子还未问过他们。”汤顺答道。   “嗯,山魁,此事你去办。”李三坚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山魁后说道。   山魁会意,点了点头。   ........................   “我家大帅说了。”山魁领亲兵站在西凉府众工匠面前大声说道:“愿意跟随黑旗军走的,我黑旗军必不会亏待了诸位,必有重赏。不愿意走的,某稍后就发些遣散钱于你们。”   众工匠闻言均是脸露惊疑之色,并且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   山魁也极有耐心,微笑着与众亲兵按刀而立,等待他们作出决定。   “汤顺,领着他们出城吧。”良久之后,有数十名工匠贪图重赏,愿意跟随黑旗军一起走,于是山魁挥手对汤顺说道。   汤顺闻言拱手应了一声,就领着数十名工匠向外走去,并回头看了一眼百余名不愿意跟随黑旗军一起走的工匠。   此刻大门缓缓的关上了。   “你们先去,我回去看看。”汤顺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于是吩咐了左右一声,目送他们远去后,自己转身就往大门处奔去。   “啊!”   汤顺奔到大门之处时,正抬手打算拍门之时,忽然院中传出一阵令人异常心悸的惨叫声。   “哎...”丁伟元不知何时站在了汤顺身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夏军逼近   “你...为何如此心狠?百余条性命啊,他们还为我黑旗军做了许多事情...你们...居然...居然...”西凉府城池一间房屋之内,汤顺见浑身沾满鲜血的山魁领着众亲兵出来后,不由得愤怒的对山魁说道。   不用多想,百余名不肯跟随黑旗军一起走的工匠全部被山魁等亲兵坑杀了,因此汤顺是愤怒之极。   “居然怎样?”山魁用一块破布将刀刃之上的鲜血擦去,还刀入鞘后,冷冷的对汤顺说道:“他们不死,黑旗军的弟兄们就要死,我朝百姓就要死。”   山魁也就看在汤顺是李三坚的得意门生的面上,才与他啰嗦两句的,否则山魁也许连汤顺等人也要一起杀了,也来得干脆利落。   师从于李三坚这么多年,却只学会了李三坚心慈手软的一面,而未学会李三坚心狠手辣的一面,山魁心中暗暗摇头道。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山魁随后见汤顺失魂落魄的站着原地,于是哼了一声后说道。   山魁说罢,带着众亲兵是扬长而去。   汤顺不理山魁,撮了把土,将一根树枝插在了上面,便跪了下去,向着大门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丁伟元扯了扯汤顺的衣服,汤顺无奈,跟随着丁伟元向城外走去。   表面之上是山魁领兵坑杀了这些工匠,其实是山魁等人奉命行事,对此,汤顺、丁伟元又岂能不知?   李三坚又是他们的什么人?是将他们养大成人并传授学业的恩师,汤顺、丁伟元等弟子均将李三坚视作父,视作母。   所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汤顺、丁伟元心中再不满,又能怎样?况且山魁之言,也许是李三坚之言并非是全无道理的。   ...........................   “杀!杀!杀进去!哈哈,快哉,快哉!”   “杀啊!杀!杀!杀!”   高昌回鹘王比勒葛领万余骑兵趁夏西平军司兵力空虚、防守懈怠之时,一鼓作气的杀入了西平军司城池。   西平军司也就是瓜州,或名酒泉郡,为高昌回鹘与夏交接处的一座城池。   高昌回鹘又名西洲回鹘,为夏西部的一个以回鹘人为主的邦国。其王号“阿厮兰汉”,汉名即“狮子王”...   其实高昌回鹘人与夏党项人的信仰、习俗等等是差不多的,但两国却是视作仇寇,并连年交战,所谓兄弟阋于墙大概说的就是西夏与高昌回鹘吧。   高昌回鹘实力弱小,无法抵挡西夏,因而采取的是东附契丹,并联络宋之国策,并以此与西夏对峙。   此刻夏与宋连番大战,夏又集兵围剿在西凉府一带闹得不可开交的黑旗军,从而造成了酒泉郡一带兵力空虚、防守懈怠。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高昌回鹘还与西夏客气什么?于是“狮子王”比勒葛率万余回鹘骑兵趁机攻取了酒泉郡。   酒泉郡城池为两国边境一处重镇,比勒葛将其视作是眼中钉、肉中刺,是久攻而不下,此时居然攻取了酒泉郡,怎不令比勒葛是欣喜若狂?简直是心花怒放。   “大汗趁势而为,智取酒泉郡,果然智勇双全也!”在比勒葛得意的率军入城之时,一名回鹘将领及时的大拍马屁道。   “哈哈,党项贼子也有今天?”比勒葛闻言大笑道:“党项贼子顾此失彼,本汗此次可算是心愿得偿了。”   高昌回鹘攻取了酒泉郡,就是一脚踹开了西夏的西大门,回鹘骑兵便可长驱直入,攻城略地的,扩大高昌回鹘的地盘,就算是西夏将兵发击,并击败高昌回鹘,高昌回鹘也能在西夏境内大肆烧杀掳掠一番,并满载而归的。   “狮子王”比勒葛素有雄心,素有重振先祖之威风的雄心壮志。   “黑旗军是什么?他们在哪里?”“狮子王”比勒葛此刻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向左右道。   没有宋、夏连番大战,没有黑旗军在西凉府一带攻城略地的,他高昌回鹘也没那么容易攻取酒泉郡的,对此,比勒葛心中是再清楚不过的。   “大汉,黑旗军就是宋军,是宋军的一支,人马只有数千人,不知何故,窜到了西凉府一带,还居然被他们攻取了西凉府。”比勒葛的一名心腹将领答道。   “西凉府?”比勒葛闻言摇了摇如同狮子头一般的头颅,满头金发也是随风飘扬,舔了舔嘴唇后说道:“数千兵马就攻取了西凉府?好本事,好本事啊,本汗麾下若是有支如此精兵,何愁大业不成啊!”   “大汗的意思是...?”心腹将领闻言问道。   “本汗料他们也是穷途末路了,不如寻得他们,若是能招于本汗麾下,本汗做梦都会笑醒的。”比勒葛答道。   “招降?大汗以何降之?”心腹将领闻言摇头道:“南朝之人,颇有傲骨,此事小将看来,并不太容易啊。”   “呵呵...”比勒葛闻言笑道:“穷途末路之人如丧家之犬,给他块骨头,便摇尾乞怜呢。”   ...........................   “梁都统,天色已晚,大军已疲,不如于此地歇息一日,明日再做打算如何?”西凉府姑臧谢河镇,一名夏军将领对夏右厢朝顺军司都统军梁通义说道。   “离城还有多远?细封律光所部还有多远?”梁通义点头问道。   “距西凉城约三十里,细封指挥所部还未赶至黄羊镇。”夏将领答道。   夏前锋共两支兵马,一支就是梁通义统领的五千西凉军,一支为夏将细封律光统领的三千夏军。   晋王李察哥的将令是,命梁通义、细封律光齐头并进,相互支援,一同抵达西凉府城下。   可梁通义心浮气躁,拼命催促部下,急行至姑臧谢河镇之时,两部人马已相距三、四十余里开外,不过三、四十余里对于骑兵来说,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三、四十余里的距离,骑兵全速疾驰,也就个把时辰便能驰至。   “娘的,细封律光是乌龟吗?爬得如此之慢?”梁通义骂了一句,又看了眼夜色沉沉、朦朦胧胧的谢河镇后下令道:“也罢,就在此处歇息一夜吧,命人传信细封律光,让他快点,务必今夜赶到此地与我大军汇合,明日一早,便攻打西凉府。”   梁通义完全被黑旗军打怕了,或者说被黑旗军的“妖法”吓坏了,此刻夜幕降临,梁通义又如何敢继续进军,兵临西凉府城下?   要知道“妖法”一般都是在夜里使出来的,妖魔鬼怪也是在夜里召唤出来的,如上次庄浪河深夜之中,黑旗军乘夜大使“妖法”,从而击败了西凉八千精锐。   “遵梁都统之命!”众皆大喜,哄然应了一声后,就一窝蜂的下去忙碌去了,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等等。   夏大军人喊马嘶的,是一片喧哗。   “呜...呜...”此刻一阵“妖风”吹来,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呜咽之声,使也是异常疲惫、打算歇息的梁通义打了个寒颤,不禁脱口而出道:“妖军来了?”   梁通义慌得翻身爬上了马背。   众皆闻言大惊,环顾四周,除了夏军之外,并无半个人影,于是一名夏军将领对梁通义说道:“梁都统,小将已命人打探过了,周围并无宋军。”   “哦,那么他们现在何处?”梁通义闻言才稍稍放心,又从马背之上下来后问道。   现在你才想起来打听黑旗军的动向?夏将领心中嘀咕了一声后答道:“小将并不知宋军万胜军到底如何去了哪里...不过,梁都统,早在两日前,小将得报,宋军万胜军就打算开拔了,西凉府城中也是乱成了一团,因此小将估计万胜军是打算逃走了?”   “什么万胜军?是妖军,休要长妖军志气,灭自家威风。”梁通义闻言顿时大感放心,笑骂了一句后吩咐道:“多布斥候,小心妖军乘夜而来。”   夏大军逼近,黑旗军逃走也是常理,并不稀奇,换做梁通义也会这么做的。同时按常理,梁通义当乘势攻打西凉府,必能轻松收复西凉府。收复西凉府之后,梁通义当引军追击黑旗军,必将会是大获全胜。   此前梁通义倒也急躁,挥军疾进,但逼近西凉府之后,梁通义反倒是开始谨慎了,或者说是异常的心怯。   明日一早,自己挥军收复西凉府之时,最好西凉府是座空城,梁通义心中暗道。黑旗军逃走?他爱逃哪里去,就逃哪里去,自己也省心了。   此时梁通义唯一希望就是,自己埋藏的那些黄金、珍宝等等不被黑旗军发现,至于那些个姬妾、侍女、歌姬、舞姬等等,梁通义就不指望她们能够免于黑旗军的祸害了。   大不了今后在再重新四处搜刮美小娘便是,话也说回来,有钱有势的,还愁女子不投怀送抱?还能缺了美小娘?   梁通义心中计议已定之后,便扑在了镇中一间房屋之内的床上,倒头便睡,片刻后便打起了呼噜。 第一百九十四章 火烧谢河镇   夏西凉府姑臧谢河镇。   此时已至深秋,深秋的夜晚,整个天空都是黑沉沉的,且风大,气候也是异常的干燥,夜黑风燥的。   虽还达不到“沙尘暴”的地步,但大风仍是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呼呼”之声,尘土、沙砾漫天飞舞,令人几乎无法睁开双眼。   “燕指挥,有人来了。”此刻虽黄沙漫漫,但黑旗军斥候营的斥候们仍是趴在一处土坡之下,努力睁大双眼,拿着千里眼,注视着黑夜中的一切。   众斥候只见不远处,隐隐约约的有条黑影,正快速的向燕四等斥候藏身之处奔来。   “是戴宗回来了。”燕四的眼力是异于常人的,黑夜之中,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他能看见,常人无法及远的,他能及远,再加上千里眼的辅助,因此燕四一眼就看出了是黑旗军斥候营营副指挥戴宗来了。   同时能在深夜之中,大风之中,跑得如此之快,可谓是势若奔马,除了戴宗之外,还有何人有此本事?   此时侦查,可不能骑马,一旦骑马,立刻就会被夏军斥候察觉。   戴宗奔到燕四等人的藏身之处,左右看了看后,迅速钻到了土坡之下,隐在了黑暗之中。   “怎样?”燕四随后问向戴宗道。   “燕指挥...”戴宗出了口长气后答道:“军帅估计得不差,西贼大军今夜全数进了谢河镇。不过西贼大军倒也防范严密,有许多斥候分布在了四周。”   戴宗随后拿起一根树枝,借着微弱的星光,在沙地之上,将夏军斥候分布的大体位置画了出来,约有十五处之多。   “戴副指挥辛苦了。”燕四随后低声对众斥候说道:“速速禀报军帅,大军半个时辰之后,便可行进至埋伏之处,也就是说,我等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夏军斥候全部清理干净。”   “遵命!”众斥候一起低声接令。   燕四随后挥了挥手,由燕四、戴宗各领一部人马,利用黑夜、大风,利用地形、地势,无声无息的向着夏军斥候所在之处摸了过去。   ........................   “嗤...嗤...”两声轻响过后,两名夏军斥候便从谢河镇旁的一棵树上落了下来,落在了沙地之上。   两名斥候均是眼睛翻白、口吐白沫,见血封喉的毒箭,令两人瞬间毙命。   黑旗军斥候营营副指挥使戴宗挥了挥手,数名黑旗军斥候便猫着身子将两名夏军斥候的尸体搬了下去。   “乖乖,杀了七个了,此处为何处啊?藏了这么多的人。”一名黑旗军斥候低声对戴宗说道。   “应该没有了...”戴宗探起身子看了看四周后低声说道。   “过去...”戴宗确认周围再无夏军斥候后,又挥了挥手,领着四十余名黑旗军斥候,悄无声息的摸了上去,伏在了一堵低矮的围墙之后。   此刻残破不堪的围墙之内方才传出了些许夏军说话的声音。   戴宗半蹲在地上,自围墙都缺口向内望去,只见围墙之内有一排房屋,房屋屋檐之下挂着几盏马灯,借着马灯的灯光,只见房屋附近有百余名夏军,或抱着兵器东张西望的;或倚在屋壁之上,抱着兵器呼呼大睡;或提着灯笼,在院中来回走动;或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东拉西扯的。   戴宗等黑旗军斥候还听到了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传出了马匹的嘶鸣声及马匹烦躁不安的声音,并且绝非一匹马或是数匹马发出的声响,而是数量极多的马匹不断发出的声响。   夏军马厩?戴宗缩回到了围墙之后,与其他黑旗军,心中吃惊的想道。   通常情况之下,大军之中的马厩、存放粮草等处均是极为重要的,均必须重兵把守的,那么由此就可以推断,围墙之内的夏军就绝不止外面的这百余名人,房屋之内或他处定会是有不少夏兵的。   而戴宗等黑旗军斥候却只有四十余人,若是攻进去便是以寡敌众了。   不过对戴宗等黑旗军斥候有利的就是,敌在明,我在暗,可利用李三坚、姚舆领黑旗军主力向夏军发出攻击之时,趁乱杀入。   当然前提是在此之前,戴宗等人不被夏军察觉。   在戴宗的示意之下,四十余名黑旗军斥候均是取出了弓弩,背靠着残破的围墙,将一支支毒箭推上了弓弩。   “呜...呜...”深秋之时,风已经是有些寒冷了,吹在戴宗等黑旗军斥候身上,令人感到浑身发紧,不过戴宗等黑旗军斥候并不感到寒冷,反倒是感到身子有些发热,一些人身上甚至还冒出了冷汗。   “嗤...”的一声,正当戴宗等黑旗军斥候紧张等待之时,一支火箭忽然在自远处冉冉升起,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异常耀眼,就如一颗流星划过了天际。   “发生了何事?”众夏军见状均是大吃一惊,纷纷抬头看着这支飞上半空之中的火箭,均是不明所以。   “嗤...嗤...嗤...”正当众夏军愕然之际,第二支火箭又飞上天空,紧接着就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第六支,直至一排排的火箭,自四面八方飞上了半空之中,在空中纵横交错,就如节日盛开的礼花,五彩斑斓的,蔚为壮观。   许多夏军甚至没有感到惊恐,而是颇有兴致的欣赏着这一盛景。   不过片刻后夏军就再没有如此闲情逸致了,就只剩下了惊慌、恐惧还有绝望。   一排排的火箭自四面八方落入了谢河镇内,落在了屋顶、屋后、院中、街道上、墙上、地上,而屋顶、屋后、院中、街道上及墙上、地上均是铺满了干草、柴禾、硫磺等引火之物,甚至还有火药。   只刹那间,谢河镇各种各样的引火易燃之物便劈里啪啦的被火箭点燃了,再加上今夜北风呼啸,于是风借火势,火借风威,谢河镇之内顿时火光四起,仅片刻间就将整个谢河镇烧成个大火炉一样。   熊熊大火之中,还夹杂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走水了,走水了。”   “啊?救命啊!”   “贼军夜袭!贼军夜袭!”   “快逃命啊!”   此刻戴宗等黑旗军斥候所在的围墙之内的房屋,也被火箭点燃,大火冲天而起,将房屋烧得噼里啪啦的不断作响,惊醒过来的夏军士卒纷纷冲出了屋子,个个衣衫不整的,须发也被大火烧得七零八落的,是异常的狼狈不堪。   同时也有许多夏兵没跑出来,或被大火活活烧死,或被倒塌的房梁压在了屋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而冲出屋子的夏兵却与院中的夏兵挤成了一团,乱成了一锅粥。   “动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戴宗见战机已至,于是大喝一声,自起身子,跳进了围墙之内,端起诸葛连弩,半跪下来地上,扣动弩机,三支毒箭便向夏军人群飞去。   几乎与此同时,四十余名黑旗军斥候也是一同起身,端着诸葛连弩,或直立,或半跪,一起扣动了弩机。   百余支羽箭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令人胆寒的破空之声,呼啸着飞向夏军。   “噗...噗...噗...”利箭入肉之声不断响起,此刻虽风较大,会影响箭镞的准头的,不过因此时距离较近,且诸葛连弩射力强劲,因而影响不大,绝大多数箭镞均是命中了夏军,将一排排的夏军射倒在地,横七竖八的倒在了院中,鲜血流得遍地都是。   院子中的夏军被戴宗率军突袭,可谓是雪上加霜,一些夏军欲反击,挺着各种兵器,向着戴宗等黑旗军斥候狂呼呐喊的冲杀过来,却于半路之中被射杀。   戴宗等黑旗军斥候据有利地形,又是突然袭击,再加上四处燃起来大火,纷乱之中,夏军也无法判断来袭的宋军到底有多少人马,于是未死之人顿时就失去了战心。   而一支失去战心的军队,就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逃命,如何于乱军之中保全性命,于是乎,院子当中未死的夏兵纷纷恐惧得大喊大叫,四散逃命,一些夏兵甚至退入了燃起大火的屋中,宁可被火烧死,也不愿意死在黑旗军令人恐怖的毒箭之下。   “杀过去!惊马!”戴宗见夏兵四散而逃,于是大喝一声,率领黑旗军斥候边战边向马厩冲去。   “放箭!”戴宗领人冲到马厩之后,便端起弓弩向着马群射去,一些携带爷雷的黑旗军斥候顺手还丢了几颗爷雷进去...   “轰...轰...轰...”   爷雷在马群之中炸响,红光闪现,响起了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马厩之中的千余匹战马本已被熊熊大火惊得乱蹦乱跳,烦躁不安的,此刻被黑旗军弓弩、爷雷攻击,更是被惊得不顾一切的拼命挣脱缰绳,或原地乱蹦乱跳,或撒开四蹄,四处奔散,甚至冲乱了刚刚组织起来,打算反击的夏军阵型。   夏西凉府姑臧谢河镇燃起了熊熊大火,在冲天的火光之中,还夹杂着惨叫声、呼救声、喊杀声、马匹的蹄声、嘶鸣声,半空俯视,整个谢河镇就如个大火炉一般,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第一百九十五章 闻风丧胆   “火起!火起!”   “走水了,走水了!”   “啊!快跑啊!”   “冲出去,冲出去!”   西凉府姑臧谢河镇之中,先是一名夏兵大呼,紧接着就是两名、三名、四名、五名,直至百千人大呼,百千人哭喊,百千犬吠。中间还夹着房屋力拉崩倒之声,火爆声,呼呼风声,是百千齐作,又夹杂着无数夏兵哭喊、求救声,马匹受惊四散奔逃发出的嘶鸣声、蹄声,甚至还有抢夺声、泼水声等等。   熊熊大火之中,夏军大声哭喊着,四处逃命,狼奔豕突的,是溃不成军。   宋宣和元年,夏雍宁五年深秋,大宋黑旗军于夏西凉府姑臧谢河镇之中设下埋伏,火烧谢河镇。   夏军梁通义所部猝不及防,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烧得七零八落、丢盔弃甲的,士卒、粮草、军械、马匹也是损失惨重。   “我的黄金啊!”夏军统兵将梁通义于梦中被惊醒,“呼”的一声自床上坐了起来,浑身都是汗水,忽然感到异常炎热。   “砰!”的一声,数名梁通义的亲兵扈从撞破了房门,冲进屋中,大呼道:“梁...都统,快走,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发生了何事?”梁通义脑海里晕乎乎的全是黄金,还是木头木脑的,闻言惊问道。   “镇中火起,梁都统,快走吧。”众亲兵不由分说,将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梁通义架出了房门,冲到了院子之中。   “妖法!妖法!妖军又在使妖法了!萨满、巫师何在?”梁通义见到外面火光冲天,乱糟糟的情景,不禁面如土色,喃喃自语道。   此刻大火产生的浓烟盘旋在了谢河镇上方,似乎是个灰黑色的巨人,正张开血盆大口,带着浓烟与灼热,夹杂着肆意妄为的呼啸声,吞噬着天地间的一切。   “梁都统,是宋军四处纵火啊,哪里是妖法?快跑吧!”   萨满、巫师?他们早就不知死在哪里了,还能指望他们?众亲兵真恨不得丢下这个蠢货,各自逃命。   众亲兵将梁通义架上了战马,随后千余残兵簇拥着失魂落魄的梁通义向东面冲了出去。   众夏兵是有的有马,有的却没有马,有的有兵器,有的没有,个个是披头散发、丢盔弃甲的,跟着乌梁通义抱头鼠窜。   “杀!杀!杀!”   “大宋黑旗军许彪在此!”   “可有人与你许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众夏兵冲到镇东之时,只见熊熊大火之中,一员长相极为凶恶的黑脸大汉,提一柄凤头斧引着数百黑旗军将士从镇东冲进来混战,这员黑面大将一马当先冲到最前面,连斩数员夏将,血光崩现,人头滚滚而落,是极为凶悍,将众夏军惊得魂飞魄散的。   梁通义惊得拨马便走,向着谢河镇西面冲去,众夏军也是一窝蜂的跟着梁通义向镇西奔去。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大宋黑旗军翟进在此!”   “大宋黑旗军韩世忠在此!”   “杀!杀!杀!”   梁通义等夏军刚至镇西之时,镇西便爆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悸的喊杀之声,火光之中,两员宋军骁将横刀跃马,引两百余骑前来混战。   两员骁将武艺超群,弓马娴熟,连斩数名夏将于马下,当真是威风凛凛,勇不可挡!麾下两百余骑也是异常悍勇,冲进夏军人群之中是大砍大杀,如切菜砍瓜般的。   “随某杀向南面!”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梁通义反倒是稍稍有些镇定了,此刻慌乱也没有半点作用的,于是梁通义拔出兵刃,大声吼道。   梁通义说罢,一马当先的,率先向着镇南逃命而去。   众夏军也是紧紧跟随着梁通义向镇南奔去。   这不是废话吗?众夏军便跑便想到,两头被人堵上了,而镇北又较远,镇中也是火光冲天的,跑回去必然会被烧成烤肉,因此此刻只有镇南一条路了。   不过镇中燃起的熊熊大火,却是阻断了黑旗军的追击,同时众夏军自镇南冲出谢河镇之后,并未发现南面有黑旗军,于是众夏军顿时松了口气,拥着梁通义向镇外奔去。   众夏军的身后的房屋被大火烧得不断倒塌,发出一声声的巨响,房屋倒塌之声还夹杂着无数夏军士卒的惨叫声、哭喊声、呼救声。   此刻梁通义也顾不得许多了,领各处汇集的两千余夏军残兵,向着南面拼死逃命而去。   谢河镇南面有条小河,名曰“海藏河”。   海藏河是条小河,平日里河水不深,仅及膝盖。此时正值枯水期,因此此刻海藏河的河水几乎干涸,仅有少量河水与淤泥混杂在了一起,显得异常的浑浊不堪。   梁通义领军奔到海藏河之时,夏军士卒顿时发出一声欢呼,纷纷涌至河中,捧着浑浊不堪的河水就往嘴里送,夏军将领连连喝止,却喝止不住,最后干脆自己也一同跳进了河中,捧着几乎就是泥水的河水狂饮。   自谢河镇的熊熊大火之中逃了出来,虽逃得性命,但烟熏火燎的,再加上一路狂奔,众夏军早已是口渴难耐,嗓子里几乎就要冒出青烟了,因此就不管不顾的狂饮泥水。   “苍天不容我也,苍天不容我也!”夏军统兵将梁通义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之中,抬头望着夜空,大声号哭道。   两次败于黑旗军之手,且一次比一次的惨,损兵折将的,是一败涂地,梁通义是羞愤难当。   其实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就是上次兵败,晋王李察哥不是看在他是后族之人,就要阵前斩了他,其后就命梁通义收拾残军为先锋,攻打西凉府,将功赎罪。   可这次梁通义于谢河镇又是一场大败,且败的是一塌糊涂,如此,梁通义就凶多吉少了。   目前梁通义唯一的指望就是逃回夏京师兴庆府,并上下打点,以求得活命的机会。   可上下打点是需要钱的,此刻西凉府收复无望,而梁通义的大部财产却在西凉府,如此不禁令梁通义是悲从中来。   不过还可以变卖兴庆府的祖产,上下打点,以求活命,梁通义随后无比肉痛的想到。   “呜...呜...呜...”   “嗵...嗵...嗵...”   正当梁通义悲愤难当之时,忽然不远处一个土坡之上,忽然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号之声,天崩地裂般的。   随后一个火把出现在了山坡之上,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至无数火把出现在了山坡之上,就如满天繁星般的。   黑旗军大军掩杀而至!   “杀!”无数火把将周围照射得如同白昼,在明亮的火光之中,一名身披红色披风的宋将,跃马而出,用手中如清泉般的宝剑斜指天空,大喝了一声,便纵马疾驰而下。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无数黑旗军将士拍马舞刀跟随着此名宋将自山坡之上疾驰而下,就如山洪暴发一般。   山坡上下顿时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就如沙尘暴一般。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海藏河左侧忽然杀出一彪人马,当先一将手持一柄红缨长枪,挺枪跃马杀下淤泥之中的夏军。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跪者免死,立者杀!”   海藏河右侧也杀出了无数黑旗军,纵马向着已经是兵无斗志的夏军杀去。   三波人马就如三道黑色洪流般的,向着拥堵在海藏河淤泥之中的夏军残军席卷而去,漫山遍野的响起了黑旗军的喊杀之声。   此时的夏军哪里还有与黑旗军一搏的勇气?个个失魂落魄,丢盔弃甲的拼命四散逃命,逃不走的,或跪地请降,或被黑旗军杀死。   至此,李三坚领军大破梁通义的五千夏军,五千夏军几乎全军覆没,仅梁通义领百余骑冲出了重围,侥幸活命。   梁通义干脆不去见晋王李察哥,而是直奔夏京师兴庆府而去,以求活命。   ........................   “什么人?”   “我等为梁都统麾下。”   “尔等为何至此?”   “梁都统已经大败,我等为梁都统麾下败兵。”   “哦...啊???”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是宋军,是宋军!”   “是宋军假扮的,是宋军假扮的,稳住阵型,稳住阵型!不要乱,不要乱啊!”   “啊.........”   宋宣和元年,夏雍宁五年深秋某日,李三坚率黑旗军继大破夏军梁通义所部后,尽取降卒衣甲,假扮夏军,挥军直扑夏军细封律光所部。   而细封律光所部兵少,只三千兵马,又被黑旗军假扮夏军突袭,猝不及防的,顿时大败,兵马死伤无数。   一夜之间,李三坚率黑旗军连破夏两支大军。   黑旗军也因此一战成名,二战天下闻名,三战令夏闻风丧胆,黑狼旗过处,夏人无比魂飞魄散,西北小儿不敢夜啼。 第一百九十六章 精贯日月   “殿下,周围十里之内,并无一名宋军。西凉城中皆为山贼、马匪。”夏将萧合达垂头丧气的对夏晋王李察哥说道。   “此人不汲汲于恬逸,不戚戚于危殆。”西凉府城池之下,夏晋王李察哥看着巍峨的西凉府城墙叹道:“全师避敌,左次无咎,未失常也,古之名将用兵,也不过如此,此人真乃为我劲敌也!”   夏晋王李察哥是兵分两路攻打西凉府的,左路就是梁通义、细封律光所部,右路就由李察哥与萧合达统领。   梁通义挥军冒进,中了黑旗军的埋伏,从而大败而归,待李察哥收到消息之时,已来不及救援,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驱兵直逼西凉府城下,打算在黑旗军得胜而归之时,趁黑旗军不备,突袭黑旗军。   若是黑旗军得胜之后,真的返回了西凉府,必将会中了李察哥的埋伏,黑旗军也十有八九会被李察哥所领夏军击败,而黑旗军一旦战败,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路一条,全军覆没于西凉城下。   夏军可以战败多次,而黑旗军却一次都不能战败的。   这也就是李三坚无比谨慎的原因,宁可继续流窜,也不能呆在西凉府城中了。   按常理,黑旗军一夜之间,连破夏军两支兵马,当得意洋洋的回到西凉府继续休整,十个人之中有九个人会这么做的,可李三坚居然舍弃了西凉府,连破夏两支大军后,直接引军远遁,如此不禁令李察哥是暗叹不已。   西凉府为夏陪都,其中金银财宝、美食美酒、美小娘子等等无数,如此大城,李三坚说放下就放下,说舍弃就舍弃,根本就是毫不犹豫,用兵如此果敢坚毅,不禁令李察哥心中是暗暗佩服。   若是李察哥知道李三坚是根据“李子兵法”与“流寇法则”而行此举的,定是被气得破口大骂。   “殿下,是进城还是...?”骑在马上的夏将萧合达见李察哥久久不语,于是请令道。   “进城,扑灭乱匪,安定民心。”李察哥沉吟良久之后下令道。   李贼啊李贼,你这个狡猾的狐狸,你倒是一走了之了,却让本王给你擦屁股?简直是岂有此理!李察哥随后看着火光冲天的西凉府心中大骂李三坚道。   三千夏铁骑默默的跟随着李察哥、萧合达开进了西凉府城内,其中包括两千精锐重甲骑兵,铁鹞子。   宋宣和元年,夏雍宁五年深秋引黑旗军远遁于甘州、肃州、瓜州、祁连山一带,与夏军周旋于山川、河流、戈壁、沙漠之间,最后李三坚居然与西洲回鹘、黄头回鹘、吐蕃等势力订立盟约,共拒西夏,李三坚所部黑旗军居然成为西夏尾大不掉之势,如此不禁令天下瞠目结舌。   夏朝廷自然是无比震怒,但一时之间却拿李三坚所部黑旗军没有一点办法,加上夏连年征战,早已是国困民乏,无力再战,因此只好遣使前往宋东京开封府求和,求弥兵息战,以休养生息。   ........................   宋东京开封府宣和元年十月十日   十月十日,为大宋皇帝赵佶的诞辰,也就是宋官定节日“天宁节”,或者被成为“圣节”。   元鸟乙鸟也,谓春分乙鸟至之日也,然商祖元王凡其所谓长发其祥者,亦特追美之辞,抑未尝曰:如是而为诞圣之节也。   届时,皇帝坐殿,设御宴款待群臣以及外国使臣。先由百官进酒祝寿,然后由皇帝赐百官饮食,乐坊伶人致语,同时奏乐,酒数行而罢。皇帝又赐百官衣各一袭。各路州军除向皇帝进贡银、绢、马等礼物外,在僧寺或道观开建“祝圣寿”道场,长官进香、享用御筵,用乐、放生、以示庆祝。朝廷还下令禁止屠宰、丧葬和决大辟罪,还给赐度牒、紫衣师号等,准许剃度僧侣和试放童行。   围绕祝寿的活动很精彩,有献寿歌,还作赋、颂。且有有“群臣及契丹、西戎、高丽、注辇、女真使上寿。   既然天宁节为官定的节日,那么朝廷就要举办盛大庆典,而民间也同样如此。   届时,庆节兹临善颂四起,薄海内外瞻望南极,歌咏南山,民间是颂歌四起,是极尽粉饰太平之能事。   不过此时开封府各个酒楼、茶肆、瓦肆、大街小巷、田野乡间等地谈论的并不是宋帝赵佶诞辰之事,而是另外一件事情,并且这件事情很快就成为了开封府,甚至全天下茶余饭后的谈资。   “攻取了西凉府?不是吧?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这件事情也就俺们这里不知道了,在西夏、在吐蕃、在契丹等地早就传开了,我大宋兵马在李三坚李经略的率领之下,数次大败西贼大军,还攻取了济桑、凉州、甘州等城池呢。”   “正是,正是,这名兄台所言大是也!某还听说我大宋黑旗军甚至还杀到了西贼京城兴庆府呢,已经兵临城下了,就是不知此时是否攻取了兴庆府?”   “什么?攻取兴庆府?如此说来,西贼岂不是要亡了国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李三坚及其黑旗军的消息,经行脚商等人,很快就传入了宋地,很快就传入了宋京师开封府,宋朝野上下顿时被震得瞠目结舌、摇摇欲坠的,就像开封府发生了大地震一般。   这是什么?在宋人的眼中,这是有宋以来少有的大胜,有宋以来少有人领兵打到这么远的地方,居然兵临兴庆府城下了?西夏自灭亡指日可待?   如此,怎不令宋人是欢欣鼓舞,大喜过望?众宋人欢喜得几乎忘了花石纲、苛捐杂税等等之苦了。   其实李三坚领数千兵马在夏腹地四处流窜作战,其所取得战绩是远不如童贯等人取得的横山等大捷的,但李三坚及其黑旗军是孤军奋战,无任何支援,无任何补给,而世人谁不喜欢孤胆英雄?谁不喜欢孤悬于塞外的孤军之誓死奋战?   于是,此时此刻李三坚的风头顿时就盖过了童贯,将童贯压得喘不过气来。   众皆纷纷打听这个消息,于是乎,就是以讹传讹,李三坚及其黑旗军在夏地四处流窜就变成了兵临兴庆府城下,将要攻灭西夏了...   “黑旗军?是什么?”   “哎,某听说黑旗军只是刘法大军之中的运粮军,是支蕃军、杂役军,押运粮草至统安城。后刘老将军战败身死,李相公的黑旗军就成为了一支孤军,被西贼大军阻断归路。因其作战之时,常呼‘万胜’,因而也被夏人称作‘万胜军’。”   “壮哉!黑旗军,壮哉!万胜军,孤悬于塞外,孤军奋战,身陷重围,却宁死不屈,誓死与西贼浴血奋战,我大宋亏欠他们太多太多了。万胜军还仅为一支蕃军、杂役军,却数次大破西贼大军,攻取济桑、凉州、甘州等地,兵临兴庆府城下,这让我大宋精锐禁军何不汗颜?万胜军实为一支忠勇之军,而李经略相公实为我大宋精忠大节之忠臣良将也!其气吞寰宇,其气精贯日月!”一名儒生打扮之人大声赞道。   “忠诚贯白日,直已凭苍昊!”   “策杖只因图雪恨,横戈原不为封侯。”   “忠诚所感金石开,勉建功名垂竹帛。”   “............”   众皆大声赞叹道。   “啪!”此时一名汉子忽然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位兄台,何故如此?”一名酒客见状奇道。   “俺他奶奶的不是人,当初冤枉了李经略相公了,以为他...他...他叛国投敌了...”汉子满脸羞愧的答道。   众人闻言亦是羞愧难当,均是沉默不语的,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不也是如此吗?   “待李经略相公得胜归来,某定要上门磕头赔罪。”   “对,对,这位兄台所言甚是。”   “哎,可...李经略相公他是否能够安然回来啊?”   “呸,你个烂嘴,李经略相公乃是苍天庇佑之人,何有回不来的道理?”   此时正在酒肆之中暂时落脚的两名三十余岁的夫妇也是听入了神,良久之后两人方才起身离去,脸上均是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情。   “翰韧兄果非平常人也!”走在路上,男子忽然长叹道。   女子虽已三十余岁,但依然天姿国色的,模样极为出众,似乎是未听见般的,低头疾走,沉默不语。   男子姓赵名明诚,俏丽女子就是其妻李清照了。   崇宁元年,“元祐党禁”,李清照之父李格非名列“元祐党人碑”,罢官免职,命回原籍。而崇宁二年诏:“宗室不得与元祐奸党子孙为婚姻”,李清照因此差点被休妻,后赵明诚不舍,宁与其父赵挺之决裂,也不愿休妻。   赵挺之离世之后,赵明诚被蔡京追夺赠官,贬为白衣,迁二人至青州乡里居住,直至今日。经人举荐,此时才返京,赵明诚才有可能复职。   赵明诚、李清照夫妇二人屏居乡里期间,心灰意冷,只喜古玩、字画、金石等等,夫妇二人甚至编纂出了一本《金石录》,但仍是可以说是碌碌无为。   而此时的李三坚的确是个叱咤风云般的人物,所为之事件件惊天地、泣鬼神,是名震天下,天下无不敬重李三坚。   若是当初自己再坚持一些,甚至横下心与其私奔...李清照此时的心中忽然起了一丝悔意。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宁节   “圣德如尧,圣心如舜,欣逢出震昌期。中兴继体,抚有寰瀛,三阳方是炎曦。万国朝元,奉崇严宸扆,咫尺天威。瑞色满三墀。渐嵩呼、均庆彤闱。   正金屋妆成,翠围红绕,香霭高散狻猊。东朝移雕辇,与坤仪、同奉瑶卮。阖殿花明,亿万载、咸歌寿祺。视天民,永祈宝历,垂衣端拱无为。”   “烙柴烟断星河曙。寂辇回天步。端门羽卫簇雕阑,六乐舜韶先举。鹤书飞下,鸡芋高耸,愍露均寰宇。赤露袍蛙熬蚤雾。喜色成拳照。事静天赣,八彩旋生蔗宇。碡龄无尽,萝强蠢痰,掌作乾坤主。”   “............”   “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大内之中,正在为宋帝赵佶的“圣节”,也就是赵佶的“天宁节”,举行盛大的生辰庆典。   一般来说,如“圣节”之类盛大庆典一般是在集英殿中举行,可宋帝赵佶此次却忽发奇想,将生辰庆典置于宣德门的御楼之中,以便万民观瞻,并美其名曰“君王喜与民同乐”。   此时宣德门楼下用枋木垒成露台一所,楼上立起了一副金书大牌,上书“宣和与民同乐”。 教坊均容直、露台弟子,更互杂剧。近门亦有内侍、班直排列。万民皆在露台下观看,有司时不时的还引着百姓山呼万岁。   大宋皇帝陛下赵佶与皇后、嫔妃、众皇子、帝姬等人亲御宣德门楼上之时,众臣工便献上祝寿词,祝寿词皆为应景应制之作。   祝寿词必须富丽精美,必须充溢着节日的欢乐喜庆气氛,这也是诸臣在大宋皇帝陛下及宫中诸贵人面前展示才艺的机会,同时也是迎奉赵佶的绝佳良机。   此时此刻,一名臣僚也许会因为一阙绝妙的贺寿词,便能够升官晋爵,便能够飞黄腾达、平步青云,这种事情在宋历朝历代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也并非少数。   因此诸大臣、内侍,甚至包括嫔妃、女官,均是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的敬献各种精妙绝伦的诗词歌赋,以期得到宋帝赵佶的青睐,从而大臣、内侍加官晋爵,嫔妃、女官得宠,帝也能够天天宿于其宫内...   “寰宇清夷,圣节游豫,为开临街嗑崭门。暖风摇曳,香气霭轻氛。十万钧陈灿锦,钧台外、罗绮缤纷。欢声里,烛龙衔耀,黼藻太平春。灵鳌,罗绮缤纷。擎彩岫,冰轮远驾,初上祥云。照万宇嬉游,一视同仁。 更起维垣大第,通宵宴、调燮良臣。从兹庆,都俞庚载,千岁乐昌辰。”   众大臣、内侍、嫔妃、女官谀词如潮,再加上宣德门外的山呼万岁之声,顿使赵佶“龙心大悦”,也是回词一阙。   不得不说,赵佶在诗词歌赋之上的造诣,在这个世上,鲜于有人与其匹敌的,蔡京不行,梁师成不行,王黼不行,李三坚更不行...   众臣闻言当然就爆发出了一阵赞叹、赞美之感叹,随后又是一阵谀词如潮涌。   赵佶与臣僚边喝酒边吟诗作对,于是乎,圣节庆典宴席就达到了高潮。   “陛下,臣李纲、刘安节敬献寿礼!”酒筵正酣之时,吏部员外郎李纲、太常少卿刘安节忽然连袂而出,躬身对赵佶说道。   李三坚的从弟李纲入太学院,后得进士功名,官至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史,不久即因议论朝政过失,被罢去谏官职事,此时改任吏部员外郎,迁起居郎。   李三坚的挚交好友刘安节,在当年李三坚远赴西北为官之时,一场大病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后李三坚使许叔微尽心诊治,方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刘安节此刻为朝廷太常寺少卿,一种祭祀宗庙之时,安排香烛,整理揩拂神座与幕帐,迎送神主等的官职,   “哦?二位卿家有何贺礼?”赵佶闻言倒也有些好奇,于是微笑着问道。   一般来说,贡于皇帝的贺表或贺礼都是先要交割与内省的,且一般皇帝生辰只有贺表而无贺礼,哪里如李纲与刘安节如此这般的,当廷就奉上贺礼或贺表的?真若如此,那么李纲与刘安节媚上之举也就太过明目张胆了,太过厚颜无耻了...   众见状皆是感到异常的好奇,包括赵佶,许多大臣亦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李刚、刘安节素来是以刚直不阿而闻名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了,许多大臣心中暗道。   “陛下,微臣与刘少卿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李纲不理众臣异样的目光,昂首挺胸的对赵佶说道。   赵佶闻言点了点头,沉默不语的等待李纲继续说下去。   “陛下...”李纲看了一眼众臣,又满脸鄙夷之色,看了一眼位列武臣之首的童贯一眼后接着说道:“熙河刘法刘老将军奋战统安城,刘老将军及其部曲大部战死,宁死不屈,为国捐躯。”   众臣闻言皆大惊失色,片刻后均低声交头接耳不止。   刘法及熙河军一事朝廷早有定论,那就是刘法不遵号令,擅自进兵,从而兵败身亡,为其咎由自取,朝廷本当追究刘法之罪,但念其身死,也就来个不奖不罚。   那么此刻李纲、刘安节忽重提刘法一事,到底为何意?难道想给刘法翻案不成?况且又是在赵佶的生辰酒筵上提及此事,因此就令赵佶及众臣大为诧异,大为惊讶。   “李纲、刘安节...”赵佶尚未开口说话,童贯也是大怒,出班怒斥二人道:“刘法及熙河军一事,朝廷早有定论,乃是刘法等人不遵将令,擅自进兵,是为自取其祸、自食其果,本当拿下其眷治罪。陛下如天之仁,方才免其罪。今日乃是陛下之圣节,为陛下之喜日,为天下万民之喜日,为良辰辰日也,你二贼今日居然提及如此不祥之言?冲撞了喜日,该当何罪?”   “陛下,微臣伏乞陛下治二贼辱君之罪!”童贯说罢转身对赵佶说道。   “童国公、童太尉...”赵佶又是未说话,刘安节看着童贯冷笑道:“天道悠悠,自有其天理,朗朗乾坤,自能尽涤人间秽事!”   刘安节随后奏道:“陛下,变白以为黑兮,倒上以为下,为取祸之道。秦之赵高,指鹿为马,秦便历二世而亡!不可不戒。童贯,国贼也!为奸佞之小人,刘法、李三坚出征塞外,奋战于统安城,刘法战死,李经略却统一支残军,于西贼重围之中,力战不屈,与西贼连日浴血奋战,数次大战,大败西贼大军,并攻取济桑、凉州、甘州等地,兵临兴庆府城下。陛下,这支残军名为大宋黑旗军,是为蕃军,为杂役之军,而西贼却畏其为‘万胜军’。万胜军实为一支忠勇之军,而李经略实为我大宋精忠大节之忠臣良将也!其气吞寰宇,其气精贯日月!陛下,我圣朝有此忠节良臣,实为我大宋之福也!因而臣与李伯纪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可童贯等人却诬刘法、李经略擅自进兵,却诬李经略北而投敌,如此怎不令正与敌血战的李经略寒心?怎不令正与敌浴血奋战的前方将士寒心?怎不令我大宋所有将士寒心?怎不令天下臣民寒心?如何不对得起我大宋战死忠勇将士的在天之灵?”   刘安节的连续五句义正严辞的反问,声音异常的洪亮,声震殿宇,不禁令赵佶,令在场众臣、众嫔妃、众皇子、众帝姬等所有人是噤若寒蝉,震惊得久久不语。   此刻童贯身上的冷汗已经下来了,临近冬季,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可殿中却是温暖如春的,但童贯身上的衣物已被汗水浸透。   李纲、刘安节将童贯比作赵高,怎不令童贯是惊恐万分?   “好一名孤胆英雄也!”半响之后,一名皇子忽然开口大声赞道,众人闻言连忙一起转头看去,只见说话之人为赵佶第九子赵构。   “父皇,九哥儿所言甚是,李经略身陷重围而不屈,力战为国,确为我圣朝忠节良臣也,父皇,对于如此忠节良臣,朝廷当重褒之。”太子赵桓见赵佶的目光望了过来,于是连忙说道。   赵桓说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恼怒的目光的看了赵构一眼。   赵桓是政和年间被赵佶立为太子的。   赵桓生母为显恭皇后王氏,也就是原端王妃王氏,此时显恭皇后王氏早已病故。   李三坚为端王府老人,为赵佶的潜邸之臣,当然是与王氏相识的,当年李三坚维护赵佶之声誉,维护王氏之声誉,王氏对李三坚是满怀感激之情的。   李三坚当年身陷险境,也是王氏尽力周全,方保李三坚安然无恙。   当年显恭皇后王氏故去之后,蔡京之流阻断沿路,而李三坚的奏疏也是徐婷婷托赵桓递到赵佶手中的。   最为关键的就是赵佶其实最是喜爱其第三子,多才多艺的郓王赵楷,本欲立赵楷为太子的。而童贯等人见风使舵,便与赵楷来往甚密,至今如此。   废长立幼,自古以来,便是皇家重忌。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三寸不烂之舌   “好一名孤胆英雄也!” 赵佶第九子赵构赞道。   “父皇,九哥儿所言甚是,李经略身陷重围而不屈,力战为国,确为我圣朝忠节良臣也,父皇,对于如此忠节良臣,朝廷当重褒之。”太子赵桓也开口说道。   宋宣和元年十月十,宋帝赵构的生辰宴之上,吏部员外郎李纲、太常少卿刘安节忽然提及刘法、李三坚之事,顿使赵佶及场众臣、众嫔妃、众皇子、众帝姬等人是大惊失色。   赵构先是不禁脱口而出,夸赞李三坚,随后就是太子赵桓。   太子赵桓生母显恭皇后王氏早逝,从而在宫中失去了靠山,李三坚可以说是王氏给赵桓留下的托孤之臣。   宋帝赵佶是喜三子郓王赵楷的,而不喜赵桓。   赵佶曾经询问过李三坚此事,李三坚对曰,废长立幼,为取祸之道,当慎而为之,再加上朝中其他大臣的反对,因此赵佶于政和年间,立长子赵桓为太子。   赵桓对此怎不对李三坚是感激涕零?而此时赵桓失去了宫中靠山,为坐稳太子之位,所依者无非就是其父宋帝赵佶及朝中诸臣的支持,因此赵桓必须力保李三坚。   李三坚为何人,为宋帝赵佶的心腹大臣,此时赵佶已经是满脸喜色,因此赵桓出班立主重赏李三坚。   只不过此事却被赵佶第九子广平郡王赵构抢了先,因此赵桓对赵构是怀恨在心。   赵构不过为一名贱婢所生,什么东西,也敢取媚于父皇?赵桓心中暗恨道。   “李翰韧之事当真?”赵构随后满脸喜色的问道。   “陛下...”此时已迁官为御史中丞的陈过庭闻言出班奏道:“李经略一支孤军,孤悬于塞外,奋战于西贼腹地,西贼畏之如虎。此事早已是天下皆知,,独独陛下不知也!”   “李翰韧终不负朕也!”赵佶闻言叹道:“朕却对他...朕心中实在是有愧于他。”   赵佶随后狠狠的瞪了童贯一眼。   童贯顿时汗流浃背,只伏地不起,不敢抬头。   ...........................   “陛下...”后宫之中,童贯磕头如捣蒜,对着怒气冲冲的赵佶泣道:“此事实为西贼细作之反间计,奴婢也中了贼子奸计,李...李经略...之事也是奴婢误...会...他了。”   “刘法、李翰韧是否真的违了军令?”赵佶闻言冷冷的问道。   “确实如此...”事情到了此时,童贯必须硬撑到底了,否则欺君之罪,可是能要了他全族性命,虽童贯为阉人,但他家族之人可不少。   于是童贯答道:“此事西军皆知,奴婢不敢欺君,只不过此事刘法为主,李...李经略...他...也是奉命行事。”   “李翰韧奉了何人之命?”赵佶又是冷冷的问道。   “是奉刘法之命。”童贯对曰。   赵佶闻言冷冷的看着童贯,将童贯看得浑身冷汗,不敢抬头。   良久良久之后,赵佶叹了口气,开口问向童贯道:“李翰韧引军大败西贼大军,西贼此刻定是乱做一团,可否命边塞大军大举进兵,攻灭西贼?另外就是,李翰韧已于西贼腹地奋战多日,定也是凶险万分,因而无论如此,定要接应于他。无论如何,也要接朕的兄弟,李翰韧他安然回来,否则朕心难安。”   童贯闻言呈苦思状,良久之后方才答道:“陛下,李经略麾下兵不过数千,将不过十数,而西贼全师何止数十万?因此传言李经略大败西贼大军,兵临兴庆府城下,不过是坊间传闻而已,据奴婢估计,李经略不过是流于西贼腹地而已,此刻谈攻灭西贼,为时尚早且不合时宜。陛下,此时克复燕云十六州在即,奴婢已命大军东移,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奴婢便挥师北进,克复燕赵,因而此时万不可再生事端。”   若真按赵佶所想,若真的攻灭西夏,这其中的大功、首功必将落在了李三坚身上,童贯的封王之梦也许就会落空,因此此为童贯所不愿也。   不过此刻确实是宋、金海上之盟已成,依盟约,宋大军就要挥师渡过白沟河,与金联手,攻辽克复燕云十六州了。   “卿之言也不无道理。”赵佶闻言点点头道:“可李翰韧他...岂不是凶多吉少了?若如此,朕必将背负骂名啊。”   “陛下,夏使臣已至京师,奴婢已安排其至馆驿。”童贯想了想后说道。   “夏使臣?所为何来?”赵佶闻言问道。   “陛下,夏使臣只为求和而来。”童贯微微一笑后答道:“奴婢恭喜陛下了,夏已俯首称臣矣!”   “果真如此?”赵佶闻言大喜,连忙问道。   倨傲的西夏终于肯低下头颅了,俯首称臣虽比不上攻灭西夏,但也算是前无古人了,也基本上算是宋的心愿得偿了,赵佶之前的历代君主可基本没做到呢,也算是赵佶继帝位之后的一大功绩,因而此刻的赵佶是欢喜万分。   “陛下,微臣不敢欺君。”童贯闻言答道:“微臣已与夏使商谈过,夏僭帝愿恢复旧时赐名赵乾顺,俯首称臣,并让地千里。”   夏主李姓为赐姓,是唐僖宗李儇所赐,夏景宗李元昊叛宋自立之后,便放弃了赐姓,改名为嵬名曩霄,其后又反反复复的在李姓与嵬名之间来回更换。此刻夏帝愿恢复李姓,就表明了夏愿称臣于宋了。   “此为卿之功劳也。”赵佶闻言喜道:“李翰韧也是功不可没。”   “微臣不敢居功。”童贯闻言大喜,连忙谢道。此刻的童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中。将要大祸临头的童贯凭其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就化险为夷了。   “可李翰韧又当如何?”赵佶随后叹道:“朕总不能任其孤悬于塞外吧?”   赵佶欲克复燕云十六州,立不世之丰功伟业,那么必然依仗童贯。   目前宋军数量当然不少,约逾百万,可真正身经百战,有战场厮杀经验的,真正能打的实为西军,赵佶欲克复燕云十六州,也就必须依仗童贯了,毕竟童贯经略西北多年,西军之中的许多将领皆出自其门下。   再者就是赵佶不想也不能让东京开封府等地的精锐禁军北进,克复燕云十六州,原因是不言而喻的,东京开封府的精锐禁军,如高俅统领的三衙之精锐禁军都北上了,那么赵佶又拿什么拱卫京师?又拿什么保证自己的安全?因此赵佶此次对童贯便是不奖不罚,功过相抵...   童贯势大,必须有人制约于他,必须有人与其分权,而目前看来,李三坚就是最佳人选了,与西夏数战之后,名扬天下,在大宋西军之中必然也是颇具威望了,这也就是赵佶欲召回李三坚的主要原因。   当然前提是李三坚是有命回来...   李三坚为赵佶的潜邸之臣,君臣二人已十数年了,李三坚对赵佶的忠心,对大宋的忠心,此时已不容置疑,因此赵佶欲以李三坚制衡童贯等人。   最为关键的就是李三坚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士子,以文人士子统军乃是宋之祖宗家法,因而此时赵佶在潜意识里是信任李三坚的。   至于什么兄弟情谊,不过是冠冕堂皇之言罢了...   “陛下可命夏,使其返京便是。”童贯闻言建言道。   李三坚在夏腹地这么折腾,夏人定是对其是恨之入骨,因此哪里就这么容易放过他?童贯心中暗暗盘算道,就算是是宋朝廷要求夏放人,夏人也不一定能轻易放过他,夏人完全可以当面答应,背后下黑手,在李三坚及其黑旗军返程途中,将其全部杀死,然后将此事推到山贼、马匪的身上便是。   “诏刘安节进殿。”童贯如释重负般的走后,赵佶下旨道。   ...........................   宋东京开封府,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宅第。   “砰!”的一声,李三坚宅第大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开封府陈留县县令曾公明肥胖的身体便挤了进去,大门推开,差点将门房推了个跟斗...   李府门房一个趔趄,吓了一大跳,稳住身形之后慌忙拦在曾公明面前问道:“曾县令,这大清早的,你这是...?”   曾公明为李三坚的故交,也是李府的常客,对于这些,门子当然是知道的,因此大清早的曾公明求见,门子才会放他进来的,可没料到他居然如此性急,大门还未完全打开,便闯了进来...   “你家主子之事,快快闪开,老夫人何在?”曾公明边说边一把推开了门子。   曾公明年少之时便与李三坚相识相交,可谓是竹马之交,只差八拜了,虽以往有些磕磕绊绊的,但到目前为止,仍是亲如骨肉。这段日子以来,曾公明无时无刻的不牵挂着李三坚,但曾公明仅为一名小小的县令,有心帮忙,却是有心无力。   不过曾公明一直都是在想方设法的竭力打探李三坚之事,此时得到消息,便不顾一切的闯入了李三坚的宅邸。 第一百九十九章 满门皆赐   宋东京开封府,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宅第。   曾公明大清早的便求见李三坚之母符二娘,风风火火、大吼大叫的,将符二娘及李三坚的众位夫人全部惊醒了。   符二娘及李三坚的众位夫人稍加洗漱之后,便于客堂面见曾公明。   “东林,这大清早的,到底为何事啊?”符二娘见到曾公明后问道,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蓝瑶瑶、陈璎珞五位夫人一起来到了客堂,并一起看向了曾公明。   李三坚的四夫人蔡樱雪将要生产,因此在房中歇息。   “老夫人...”曾公明身子肥胖,因此是跑得气喘吁吁、挥汗如雨的,坐下来喘了口气粗气后道:“翰韧兄他有消息了。”   “什么?坚儿他有消息了?他在哪里?难道回来了?他怎样了?”符二娘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同时也是激动不已,慌忙站起身来,走到曾公明身边连连问道。   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蓝瑶瑶、陈璎珞五位夫人也是大吃一惊,同时也是欢喜、激动不已,一起走到了曾公明的身边。   这段日子以来,符二娘命府中紧闭大门,闭门谢客,除了一些亲近之人,是不见任何人的,因此符二娘等人消息闭塞,不知昨日东京开封府百姓议论之事,当然就不知李三坚的消息了。   “老夫人,诸位嫂嫂,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曾公明闻言答道:“此前传言翰韧兄北而投敌,乃是一派胡言,实际情形为翰韧兄率军北上,与西贼大军厮杀,孤悬于塞外,浴血杀敌于西北。翰韧兄乃是我朝孤胆英雄也!公明对他实在是...”   “什么?坚儿他...他...目前怎样了?他还好吗?”符二娘闻言不喜反忧,满怀担忧的问道。   此前传言李三坚投了西夏,虽然坏了大节,但毕竟还有一条命在,可此时李三坚居然仍是在率部与敌奋战,还是在西夏腹地,如此李三坚就性命堪忧了。   与其如此,符二娘宁愿李三坚真的投敌了,投了西夏,反倒是能够保全性命。   符二娘丧夫丧子,与李三坚相依为命至今,李三坚就是符二娘的天,是符二娘的地,是符二娘的全部。李三坚一旦有事,符二娘也断无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了。   在这个世上,为了全大义名节,从而罔顾自己孩子性命之母亲毕竟为少数的。   符二娘只是一名普通的母亲,一名普通的黎家妇人。   “老夫人放心便是。”曾公明见符二娘担忧,于是拱手说道:“目前得到的消息是翰韧兄安然无恙的,且率军数次大败夏军,在西贼腹地攻城略地的,西贼畏之如虎也!”   “朝廷对此有何说法?”李三坚之妻蔡绒雪闻言也是担忧的问道。   李三坚暂时无恙,且并未投敌叛国,那么蔡绒雪等人此时就能够抬头做人了,可李三坚毕竟在西夏腹地孤军奋战,身处险地,是凶多吉少,蔡绒雪又怎不担心?   李家门第的顶梁柱便是李三坚,李三坚兴,李家兴,李三坚亡,李家亡。   “嫂嫂...”曾公明闻言答道:“经公明多方打听,今上于朝堂之上怒斥了童贯等人,为翰韧兄正名,并下旨,需想方设法,使翰韧兄等人回来。”   符二娘、蔡绒雪等人闻言方才稍许放心,但即便如此,仍是没有完全放心。   宋、夏交战,不是你想让李三坚等人回来就回得来的。   “爹爹是个大英雄!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正在此时,李三坚之子李元瞻开口说道。   “噗!”李元瞻话音未落,李三坚长女李淑贞在李元瞻脑门之上敲了一记后说道:“就会死背书本,爹爹都没了?要大义何用?”   “哎哟,大姐...”李元瞻双手抱着脑袋,苦着脸说道。   “你们两个休要胡闹了。”符二娘正心烦意乱的,于是呵斥两人道。   “老夫人,诸位夫人,宫中传旨使臣到了,请老夫人、夫人接旨。”正在此时,府中管家翟六急匆匆的闯入内堂后说道。   “什么?传旨使臣?”符二娘闻言顿时慌了手脚。   陛下圣旨,旨意是什么?还让她们接旨?符二娘可从未接过什么圣旨,因而有些慌乱。   “娘,姐妹们,速速更衣吧,翟老,你去备下香案接旨。”李府之中还是蔡绒雪颇有见识,是见过世面的,于是对符二娘等人说道。   ...........................   “臣妇符氏、蔡氏、王氏、徐氏、蓝氏、陈氏接诏,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蔡绒雪等人扶着符二娘接过了大宋皇帝制书,并行三叩九拜大礼,谢恩毕。   “郡夫人、诸位淑人、宜人、孺人请起。”朝廷颁诏使臣刘安节见符二娘、蔡绒雪等人协恩毕,于是慌忙虚托了一把,待符二娘等人起身后拱手施礼道:“安节恭喜翰韧兄,恭喜老夫人、诸位嫂嫂了。”   此次赵佶的诏书,擢李三坚为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陕西,河东,河北宣抚副使,也就是说,李三坚终于有了爵位,并且能够世袭罔替,寄禄官品秩为正三品的正奉大夫,差遣为陕西、河东、河北宣抚副使,也就是成为了童贯的副手...   当然李三坚只是遥领,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李三坚此刻仍是在西夏腹地浴血奋战,并且是有命领还是无命领,尚为未知之数...   诏书擢李三坚之母符二娘为西河郡郡夫人,擢李三坚的妻妾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蔡樱雪、蓝瑶瑶、陈璎珞为淑人、宜人、孺人等,也就是说,符二娘、蔡绒雪等人终于有诰命在身了。   政和年间,宋帝赵佶降下命妇封号御笔,下诏改定外命妇封号与等级。共分夫人、淑人、硕人、令人、恭人、宜人、安人、孺人八个等级。其中国夫人与郡夫人合成夫人,淑人、硕人、令人、恭人为郡君,宜人、安人、孺人合成县君。   符二娘自此刻起,就名正言顺的可以被称为“夫人”了,蔡绒雪被称作“郡君”,王雯、徐婷婷、蔡樱雪、蓝瑶瑶、陈璎珞为“县君”。   李三坚之父有恩赠,长子、长女也有恩荫。   李三坚所领黑旗军众将也有敕封,只不过其中大都为无品级的武臣品阶。   同时宋帝赵佶赐锦衣、玉带、钱、绢、帛、鹿肉、御酒等无数。   此次宋帝赵佶不但封赏了李三坚及其母亲符二娘、妻蔡绒雪,甚至还封赏了李三坚的姬妾,可谓是对李三坚满门封赏甚厚,是极为少见的。   得到如此封赏的,在整个大宋也无几人,只蔡京、王黼、梁师成、朱勔、童贯等人。   “哎,刘少卿...”符二娘闻言愁眉苦脸的对刘安节说道:“坚儿他目前仍是生死未卜,又何喜之有啊?”   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封赏,在符二娘眼中,却是抵不上李三坚的一根寒毛。   “老夫人勿忧!”刘安节闻言微笑着劝道:“翰韧兄他可是吉人自有天象的,定会安然无恙、有惊无险的回来的。”   “娘...”蔡樱雪虽然也是担忧,但还是劝道:“刘少卿之言不差,官人他定会安然回家的。”   符二娘闻言终于点了点头。   李三坚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其中大风大浪的也有不少,但次次有惊无险的,均是安然无恙。   难道坚儿他真有神佛护体?此时符二娘忽然想起了泉州慧净法师的话。   “官人他是属猫的。”李三坚的三夫人徐婷婷开口道。   “属猫?哪里有属相为猫的?你这孩子,尽瞎说。”符二娘瞪了徐婷婷一眼道。   “娘,官人他是九命猫呢,有九条命呢。”徐婷婷微笑道。   “哎,但愿如此,我的坚儿何时才能够回家啊?”符二娘闻言叹道。   ........................   “你们在干什么?都拿开,我才不想穿这些衣服。”符二娘见众女都在观看朝廷赏赐的诰命服,于是心中不喜,呵斥道。   官爵是有官衣的,紫衣、金鱼袋、玉带等等,而浩命夫人也是有官衣的,国夫人、郡夫人的浩衣是翠色狮子锦褾韬,五色带,紫丝网子,银帉錔,滴粉镂金栀子花玳瑁轴,而锦褾韬、紫丝网子,银帉錔、大牙轴则是县君所用。   众女均是好奇的看着这些精致的诰命服。   李三坚生死未卜,符二娘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   “是,娘!”众女闻言一起应道。   “先捡好,等坚儿回家再说吧。”符二娘随后心中一软,于是轻声说道。 第二百章 焉支山下   数月后,夏山丹焉支山   俊秀焉支山,六月冰不化。焉支山冰峰耸立,积雪常年不融。   此时已至冬季,就更是如此了,鹅毛的大雪从天而降,晶莹透明,刹那间,将山川、道路、树木等笼罩在了这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巍峨的雪山,雄伟壮观,放眼看去,天地之间屹立着皑皑的雪山冰峰,在阳光之下十分耀眼。冰川千姿百态,晶莹的冰峰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泛出一股淡淡的金黄色,给人一种雄浑巍峨,冷峻圣洁的美感。   雪山之下,便是草原。无边无际的草原,是一片翠绿。圣洁的冰峰,翠绿的草原形成了一道优美独特的风景。   汉武帝元狩二年,大汉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奉旨,率兵万骑,深入河西走廊,过焉支山,出扁都口,大败匈奴,令匈奴人不仅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草原,且连象征母仪的焉支山也失去了,简直是失去了天与地,失去了匈奴的一切。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大汉之威强,可见一斑。   千余年之后,焉支山也出现了一支汉军铁骑,为大宋黑旗军。只不过大宋黑旗军并未攻占焉支山,并未攻取祁连山,而是被夏大举撵得到处乱窜,撵到了焉支山...   “原来你就是李察哥?久仰!久仰!”焉支山下,草原之中,骑在马上的李三坚拱手对夏晋王李察哥说道。   山魁领十名亲兵护卫在了李三坚的周围。   “汉贼大胆放肆,竟敢直呼殿下之名?”李察哥尚未开口,左右闻言怒斥李三坚道。   李察哥也只带了十名护卫。   “他娘的,尔等的殿下并非李某之殿下,李某的殿下在京师开封府,为何老子要称他为殿下?”李三坚闻言冷笑了声后说道:“你们他娘的还谈不谈?不谈老子转身就走。”   打了这么久的仗了,李三坚说话越来越粗狂了,或者说是粗俗...言谈举止之间,也根本看不出李三坚是一名文人士子,为一名大宋状元郎了...   “都给本王退下...”李察哥看了一眼李三坚后,呵斥左右道。   李察哥领军追杀、驱赶李三坚及所部黑旗军数月之后,可以以筋疲力尽来形容。   李三坚狡诈如狐,根本不与李察哥正面交锋,游走于夏西北边境,游走于山川、河流、草原之间,还四处拉盟友,四处缔结盟约,如此令李察哥是顾左顾不到右,顾前顾不了后,是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心力交瘁...几乎都要被李三坚拖垮了。   既然无法根除黑旗军之患,就只好与李三坚商谈了,否则李察哥及夏军根本无法东顾了。于是李察哥命人传信李三坚,欲与其商谈,为了表示诚意,就只带了数骑前来与李三坚在约定的地点商谈。   “本...某正是李察哥,李状元之名,某也是仰慕已久。呵呵,某姓李,状元郎亦是姓李,一笔可是写不出两个李字,五百年前,某与李状元可是一家人呢。”李察哥随后催马上前,拱手对李三坚笑道。   “李某微名,不足道哉!”李察哥还挺客气,于是李三坚也拱手客套的笑道:“不知西贼...呃...夏晋王寻李某何干?”   谁他娘的与你是一家人?李三坚心中暗暗不齿道,党项羌人而已,俺可是个汉人...呃...半汉半黎之人,况且李察哥之李姓可是赐姓,与汉之李姓人可是没有半点干系的。   不过这家伙汉话说得倒也流利,李三坚心中又道。   李察哥长相极为俊美,俊美得不似是个男子,而像一名女子,难道又是女扮男装?李三坚还专门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李察哥,却无法判定是否为女子假扮的,李察哥所穿的靴子也看不出。   党项女子可不像汉家女子,是以缠足为美的。   如李察哥为一名女扮男装的女子,那么李三坚目前为止就遇到了两名这样的女子,一女就是当年的那个李婉婷,最后成为了李三坚的爱妾...而这个娘娘腔?   如此长相俊美的、年轻的,不知是男是女之人,居然是领军大败刘法大军之夏军统帅,如此也不禁令李三坚感到异常好奇。   大宋西军之统帅为阉人童贯,而夏军统帅居然也是个“人妖”?如此也不禁令李三坚感到好笑不已。   难道天下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都死绝了吗?   “此地非说话之处,不如去那边,你我详谈如何?”雪花不断飘落,此地确实不是长谈之处,于是李察哥指着不远处一个早已搭建好的帐篷说道。   山魁闻言催马向前抬眼看了看这个帐篷,随后看着李三坚,微微的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可冒然前往,小心中了李察哥的埋伏。   李三坚闻言也是有些犹豫不决的。身处险地,万事不得不小心谨慎。   “怎么?名闻天下的李经略还惧这小小的帐篷?”李察哥见状笑道。   “哈哈,此有何惧?”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李某胆怯,就不会引军前来此地了。”   这个帐篷很小,李三坚仔细观察一番后心中暗道,就算帐篷里挤满了人,也挤不下几个人的,难道里面有毒蛇猛兽不成?   嗯,需小心毒蛇猛兽或毒酒之类的,李三坚握了握腰间吴王剑后,心中又道。   “嗯,李状元请!”李察哥淡淡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   “夏晋王请!”李三坚向着脸露焦急之色的山魁点了点头,就催马与李察哥并骑向着帐篷走去。   他娘的,此人绝非男子,或者非正常男子,李三坚与李察哥并骑而行,一股浓烈的香气便钻入了李三坚的鼻中。   “此处可有毒蛇猛兽?”两人进入帐篷之后,帐篷之中并无半个人影,此时帐中只李三坚与李察哥二人,李察哥仿佛是看穿了李三坚的心思般的,笑着问道。   帐篷之中还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木案,其上摆放着一些酒具,甚至还有一副古筝。   山魁领着亲兵与李察哥的护卫守在帐篷之外,帐外还有数名小侍女服侍。   “毒蛇猛兽?”李三坚盘腿坐下后有些尴尬的笑道:“依李某看来,这世上的毒蛇猛兽莫过于人也!”   “呵呵,状元郎果然见识不凡,本王亦有同感。原来李状元是将本王视作毒蛇猛兽了,怪不得剑不离身呢。”李察哥闻言也是微笑道。   李三坚闻言笑了笑后,解下腰间吴王剑,放在一旁,不过仍是伸手可及之处。   “夏晋王李察哥难道不是吗?”李三坚冷笑着看着李察哥道:“败刘老将军大军,我大宋之人死在你手上可是不计其数的。”   “李状元此言差矣。”李察哥闻言摇头道:“是你南朝引军北犯,刘法之死,其失在恃胜轻出。且战场厮杀,死人难道不是寻常之事吗?我大夏之人,死在你手中的也是不计其数呢。”   “什么?刘法已死?”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道。   李三坚孤军奋战,孤悬于塞外,直到目前为止,可不知道刘法已死,此刻忽闻噩耗,顿时大吃一惊,同时也有些半信半疑的。   “刘法已被本王麾下一名小卒枭首。”李察哥点头道:“天生神将居然死于一名小卒之手,可叹,可悲哉!”   “李察哥,你以为李某是如此轻易上当受骗的吗?”李三坚半信半疑的看着李察哥怒道。   李察哥以刘法之死,来打击李三坚,打击、瓦解黑旗军的士气,并非是没有可能的。   “哎,本王何必哄骗于你?刘法确实已毙,且本王命人将其安葬了。”李察哥闻言微微的摇了摇头,随后拍了拍手。   两名小侍女随后掀开了帐篷的门帘,只见不远处来了一人,两名夏军士卒押解着此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此人身材魁梧,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皮袍。   山魁见状催马向前,拦着了这三人。   “李...经略?”魁梧汉子望见帐篷之中的李三坚后,顿时也是大吃一惊,惊呼道。   “你是...何人?”李三坚见状取过吴王剑,走到帐外看着此人问道。   “小将乃是刘老将军帐下亲兵统领,姓霍名成武。”霍成武闻言哽咽的答道。   霍成武跟随刘法曾经见过李三坚,因此识得李三坚,此刻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不是滋味,同时也是满怀疑惑,疑惑李三坚为何也出现在了此地?   “原来是你,刘老将军何在?”李三坚对他还是有点点印象的,霍成武自报家门之后,李三坚也认出了他,于是沉下脸问道。   “刘老将军已...已战死了...李经略...我...我...”霍成武颓然跪坐在了地上答道,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李状元,这回你该相信本王了吧?”李察哥挥了挥手,让人将霍成武带下去后问向李三坚道。   “你...我...你欲如何?”李三坚忽闻噩耗,并确认此事后,顿时有些方寸大乱了。   刘法为大宋边陲名将,居然战死在了统安城,那么对大宋,对李三坚,对黑旗军的打击就可想而知了。   李三坚当初引军杀入统安城战场,其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营救刘法,可此刻刘法居然兵败而亡了。 第二百零一章 秦王破阵乐   “你欲如何?”焉支山下,草原之上,李三坚惊闻刘法战死之噩耗,颓然坐下,喃喃自语道。   夏晋王李察哥见状心中暗喜,又将李三坚请进帐篷之后缓缓的说道:“熙河精锐已全军覆没,天生神将业已兵败身死,你觉得你这支残军,能够坚持多久?李三坚李翰韧,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也!本王望你能识天下时局,辽帝耶律延禧昏庸无道,而新崛起之金,已兵临辽城下,辽覆灭就在眼前,金灭辽后,则必然南下,饮马南朝花花江山。南朝道君皇帝昏庸无道,其下百姓民不聊生,民变叠起,南朝业已危殆矣!而以你李翰韧的本事,当执政于南朝,振兴社稷,可却被发配边塞之地戍边,实为大材小用也! 盖闻圣人在位,则群材必举,官才任能,轻重允宜,大任已备,则不抑大材使居小位;小材已极其分,则不以积久而合处过材之位。你李翰韧实为英雄无用武之地,我大夏圣上秉性英明,有仁智通明之德,躬俭省约,励精图治。”   “住了,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请直言罢。”李三坚听得头痛不已,于是打断李察哥之言道。   李察哥眼角闪过一丝怒色,随后很快脸色如常,居然自袖中取出一柄精美的折扇,“哗”的一声打开,轻摇折扇,带起一阵香风,边摇边说道:“若你李翰韧肯降了我大夏,我大夏必厚待之。”   “哦?如何厚待?”李三坚闻言淡淡的问道。   他娘的,大冷天的你扇什么风,装什么蒜啊?李三坚心中怒骂道。   “本王已请得圣诏,若你李翰韧肯归降我大夏,定以国士待你,敕你为西凉王。李翰韧,觉得如何?若你不幸身死,你一大家子人可是失去了主心骨了,栋梁坍塌,房屋必毁。呵呵,据本王所知,你李翰韧家中的娇妻美妾可不少呢,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她们斟酌一二吧?”李察哥缓缓的说道。   李三坚闻言低头沉默不语,似乎是有所心动,李察哥见状心中暗喜,也不打扰他,含笑看着李三坚,缓缓的轻摇折扇,耐心等待李三坚做出决定。   以某件事情摧毁对方的自信心,使对方逐渐失去心理防线,从而犹豫不决,随后就以高官厚禄、金银财宝、美色等相诱,再加上李察哥的巧舌如簧,事情定会是事半功倍。如此手段,李察哥是屡试不爽的,因而只要李三坚是个人,是个有着七情六欲之人,十有八九就会落入李察哥的手中。   “西凉王?你们倒也大方。”良久良久之后,李三坚曲起手指一边轻轻的敲击着木案,一边对李察哥笑道:“如此岂不是与你平起平坐了?”   “本王姓李,你也姓李,李翰韧你年长为兄,本王甘愿为弟。”李察哥点头微笑道:“因而不要说平起平坐了,就说本王居下,也是心甘情愿的。本王甘居兄麾下,决非虚言。”   “多谢晋王了!”李三坚闻言不由得也是轻笑道:“方才你提及李某之爱妻、爱妾,而李某想说的是,晋王所言不差,她们皆为李某心爱之人。可若是李某真的归降了你朝,反倒是害了她们了,哎,若我投敌叛国,朝廷岂能轻易放过她们?”   “哈哈哈哈...”李察哥闻言大笑道:“李翰韧你为何话说的如此难以入耳?投敌叛国?就算是投敌叛国又不是你李翰韧独有。翰韧兄啊,大丈夫何患无妻?若你归于我朝,美人娇娘还不是由着你挑选?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南朝美人如云,我大夏美娇娘可也不少呢...”   “啪!”李三坚忽然脸色大变,重重的在木案之上拍了一记,将李察哥惊得差点将手中折扇扔去...   “尔等以为李某为无情无义之人吗?”李三坚大怒道。   “兄长,你...?”眼见着李三坚似乎是已经心动,却忽然变了脸色,如此不禁令李察哥愕然问道。   “兄什么兄,长什么长?”李三坚打断李察哥之言喝道:“李某乃是堂堂汉家男儿,而你为羌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谈何兄弟?”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缓缓的说道:“家母在李某幼时便寡居,含辛茹苦的将我养大,所为者何?是为了令李某成为一名堂堂正正之人,而不是一个千夫所指、投敌叛国的奸贼。李某家在南面,李某之祖坟亦在南面,若为此逆举,必被世人掘了祖坟。某死后,亦是羞于见先祖也。你之前言吾皇昏庸无道,李某此刻不愿否认,也无法否认。吾皇虽有所失德,然李某少时便受吾皇厚恩,直至今日,李某无以为报,只有以死相报了。”   “李三坚!”李察哥似乎是恼羞成怒了,伸出三根“玉指”对李三坚怒道:“你真以为本王拿尔等没办法了吗?将本王惹恼了,三个月之内必将尔等全部剿灭,到时候,只怕是你李状元将会身首异处,埋骨他乡了。”   “哦?是吗?”李三坚不怒反笑,露出了一口白牙,轻笑道:“若是你拿我等有办法,今日也不会约李某于此地会面了。也许你是暂时没办法,长久来说,李某及麾下将士也许会埋骨他乡,但李某此刻想说的是,真是到了那一日,李某将与麾下所有将士,战至最后一刻,战至最后一人,誓死不降!刘老将军战死沙场,李某及麾下所有将士甘愿步入刘老将军之后尘也!”   李察哥闻言收敛怒色,努力遏制住心中的翻涌,脸色又变得如常了,看着李三坚是久久不语。   “真的不降?”良久之后,李察哥开口问向李三坚道。   “要战便战,决不归降!”李三坚斩钉截铁的大声答道。   “既如此,李状元是否愿听本王抚琴一曲?以消除你烦乱之心?”李察哥闻言叹了口气后说道。   抚琴一曲?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感莫名其妙的,双方已是剑拨弩张,眼看着就要谈崩了,他李察哥居然此刻欲抚琴一曲?难道是他气魔障了?还是想以琴音再劝自己归降?   简直是天方夜谭,李三坚心中纳闷不已。   不过此时李三坚倒想看看李察哥要玩什么花样,耍什么花招,于是微微一笑道:“既然晋王有此雅兴,李某洗耳恭听便是。”   李察哥点点头,就命侍女们准备抚琴所用。   在这个世上,抚琴之前需要准备许久,需沐浴更衣、净手,还要准备琴桌,琴桌之上还需有“炉瓶三事”,即香炉、箸瓶及香盒,此外还有十善、十诫、十二欲、七要、五不弹等诸多讲究。   李察哥虽为党项人,但似乎是深谙此道,除了沐浴更衣之外,其他的几乎都准备好了,折腾了好一阵之后,方才将手放在了琴弦之上。   片刻后,一曲婉转而动听的琴音响起,气势雄伟激昂,高昂而雄浑,一副小小的古筝居然被李察哥奏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就仿佛是指挥着千军万马正进行破阵冲锋一般。   李三坚也会抚琴,但却是自愧不如。   良久之后,李察哥抚琴毕,琴音回荡在了草原之上,使得帐篷周围双方护卫都遗忘了剑拨弩张,遗忘了紧张对峙,静心聆听这个荡人心魄的曲目。   “李状元,可知此曲?”李察哥随后手抚古筝,看着李三坚问道。   “不知...”李三坚据实而答,摇头道:“不过有些似《十面埋伏》?”   李三坚会抚琴,但来来回回的就只会弹奏《十面埋伏》、《凤求凰》等几个曲目...   “《十面埋伏》?”李察哥闻言诧异的说道:“非也,此曲非《十面埋伏》。不过用《十面埋伏》命名此曲,也并无不可。”   “就如李状元目前的处境?”李察哥随后微微一笑,问向李三坚道。   “任你十面埋伏,某亦是来去自如。”李三坚闻言也是咧嘴一笑道。   “哦,是吗?”李察哥闻言淡淡的说道:“此曲名为《秦王破阵乐》,本王就以此曲与李状元送行吧。”   “《秦王破阵乐》?”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如此还是多谢晋王了,李某也就此告辞了。”   这大概是双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气氛还算是友好的会面吧,李三坚心中暗道,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厮杀了。   李三坚说罢起身打算告辞了。   “且慢!”李察哥微微一笑喊住了李三坚道:“难道李状元仍是想钻山沟吗?”   “敌强我弱,不得不如此啊。”李三坚对曰。   “呵呵,本王今日与你送行,乃是送你回南朝的,非送你继续钻山沟的...”李察哥闻言忍不住笑道。   “回我朝?”李三坚闻言惊讶的看着李察哥,片刻后不悦的说道:“某素闻夏晋王足智多谋,可李某亦非易于之辈,如此诡计,就不必在某面前卖弄了吧?”   将黑旗军诳出来,然后半路而击,李三坚岂能上他的当?   “知道你非易于之辈,否则本王也不会出此下策。”李察哥又是忍不住笑了笑后,拍了拍手。   一名夏护卫取出了一个号角,随后就吹响了号角。   山魁等人大惊,立即拔刀出鞘,转头看着远方,一旦事情不对,立即抢进帐中,能够杀掉李察哥就杀之,实在不行,就护着李三坚退走。   李三坚也是紧张的握紧了吴王剑,并斜视着李察哥,寻思着如何能够将其斩杀或擒住。   李察哥轻摇折扇,微笑不语。   李三坚、山魁等来的却非夏千军万马的冲杀,而是一名手持旌节的宋使。   宋使手持旌节,在数名护卫的护卫之下,骑马走了过来。 第二百零二章 一定会来   “翰韧兄啊,可想死兄弟了!”大宋使臣刘安节见李三坚浑身衣甲破烂不堪,瘦削的脸颊之上胡子拉碴的,平日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须发也是乱糟糟的,眼中带着血丝,嘴唇干裂,显得异常的憔悴,当年的那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状元郎,早已是荡然无存,此刻就如一名乡野村夫一般,于是心中不由得大怮,抱着李三坚泣道。   刘安节抱着李三坚,旌节却是紧紧的抓在手中。旌节代表朝廷,代表皇帝陛下,可不能随便丢弃或毁损。   不过李三坚虽然如此,但身子却是愈发的健壮,同时不经意间就带着一股威严、狠戾,不怒自威的,令人不敢直视,且不寒而栗。   “元承贤弟,你如何来到此处?”李三坚见到刘安节,也是大喜过望,同时也是异常兴奋,看了一眼一旁的俊美潇洒的夏晋王李察哥后说道。   李察哥微笑不语,做出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弟奉陛下之命,接兄长等回家。”刘安节答道。   “通议大夫、龙图阁学士、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军州事李三坚接旨。”刘安节随后持节正色说道。   “臣坚接旨!”李三坚闻言慌忙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甲,正了正头上的兜盔,向南而跪,大声接旨道。   “秦凤帅臣李三坚,以一身转侧绝域,晓譬诸国。时政平则文德用,而武略之士无所奋其力能。发愤张胆、争膏身于夷狄,乃一时之志土也。一支孤军抚西域、走匈奴,古今参合坡头骨,尽是离披见鹘乌。必如李翰韧,方是满腹皆兵,浑身是胆。朕心甚慰...今已与西戎弥兵息战,故令班师回朝,朕翘首以待...敕坚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陕西、河东、河北宣抚副使,麾下部曲,俱有封赏。”刘安节大声宣读圣诏道。   “臣坚领旨,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三叩九拜,哽咽的说道。   “翰韧兄,快快请起!”刘安节宣读圣诏之时,代表的是大宋皇帝,宣旨完毕之后,便以兄弟的身份慌忙扶起了李三坚。   “呵呵,恭喜李状元了。”夏晋王李察哥不动声色的看着李三坚微笑道。   “弥兵息战?”李三坚看看刘安节,又看看李察哥,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领一支孤军孤悬于塞外,消息闭塞,因此并不知道宋、夏双方朝廷已订立合约。   而令李三坚感到万分诧异的就是,不久之前,双方还打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的,横山宋军大败夏军,统安城之战夏军大败宋刘法大军,并杀死了刘法,双方早已是如同仇寇,势若水火,可转眼间就罢兵了?   “怎么?李状元还想打?”李察哥轻摇折扇,笑着反问李三坚道。   “晋王何出此言?你真以为李某为穷兵黩武之人吗?弥兵息战,利国利民,于我朝如此,于你夏亦如此。”李三坚说道。   “哼,你李翰韧倒也明晓事理。”李察哥哼了一声后说道。   “翰韧兄,夏已俯首称臣也!”刘安节昂首挺胸的看了一眼李察哥说道。   李察哥闻言又是哼了一声。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宋师老兵疲,国困民疲,已无力再战,夏也同样如此,因此双方签订合约,弥兵息战。那么李察哥应该是在与李三坚会面之前,是早已知道此事了,还以势相逼、以利相诱,逼迫或引诱李三坚及所部黑旗军归降于夏。   这就表明了宋、夏弥兵息战,只不过是暂时的,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一旦缓过劲来,说不定又是烽烟再起,就如两头野兽般的,斗的是两败俱伤,随后暂时罢斗,恢复体力、伤势,之后再斗。   因而黑旗军此时当利用目前的良机,速速回到宋境,是为上策,李三坚心中暗道。   话说黑旗军在夏西北边境与夏军周旋了这么久,虽未全军覆没,但却是损失惨重,处境也是异常艰难,军中士气也是日渐低靡,李三坚是竭尽全力,方才勉强维持,若是日子拖久了,那么将要发生何变故,李三坚也是无法预料的。   “北朝晋王,李某就此告辞了,此前多有得罪,望晋王担待一二。”此刻黑旗军大部尚在山中,李三坚急于向黑旗军众将士宣布这则好消息,于是拖着刘安节向夏晋王李察哥告辞道。   夏晋王李察哥领军大破宋大军,并斩杀西北边陲名将刘法,李三坚当恨其入骨才是,可两国交锋,死伤也是寻常之事,就如李察哥所言,死在李三坚手中,死在黑旗军手中的夏人也并非少数,再加上李察哥的俊雅,风度翩翩的。李察哥并未毁辱刘法的遗体,且命人安葬其遗体,就令李三坚实在恨不起来了...   李察哥一曲《秦王破阵乐》,令李三坚隐隐的有了些许知音之感。   就算李三坚恨李察哥入骨,此刻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岂不是就显得李三坚太过浅薄、无半点风度?   “李状元客气了...”李察哥将折扇合拢,在手心轻轻敲了一记后微笑着说道:“李状元去收拾残部吧,本王就于此地恭候了。”   “嗯?晋王之意是...”李三坚闻言有些担忧的问道。   难道他还不死心,或者说不甘心,欲半路劫杀黑旗军,李三坚心中暗暗担忧道。   “李状元为客,本王是主,本当尽地主之谊,但你归心似箭,本王也不挽留了。不过本王打算亲自护送李状元出境,不知状元肯否?”李察哥闻言微笑着说道。   行啊,你愿意跟着就跟着罢,有何阴谋诡计就使出来吧,老子接招便是,李三坚闻言也是微笑着看着李察哥点了点头。。   ........................   “元承贤弟,朝中时局如何?”李三坚与刘安节策马而行,边走边问道。   “朝中时局?哎...”刘安节闻言面呈难色,重重的叹了口气。   “元承啊,此地只你我兄弟二人,又是远在北地,还有何为难的?还有何言不能言之?”李三坚察言观色,于是问道。   “今上依然昏聩,骄奢淫佚...”刘安节闻言看了看四周,山魁等护卫远远的跟在后面,周围为一片开阔的草原,确如李三坚所言,周围只李三坚与刘安节二人,于是开口低声答道:“宠信佞臣、溺信虚无、崇道游观,大兴生辰纲、设明堂、修方泽、立道观等等。而蔡京、王黼、梁师成、童贯、杨戬、李彦、李邦彦之流又巧立名目,增税加赋,搜刮民财,致民力困竭、民不聊生,民变叠起啊!”   “等等,李邦彦?他又做了何事了?”李三坚听到“李邦彦”三字后,就打断刘安节之言道。   刘安节闻言看了一眼李三坚道:“他倒没什么大的恶事,只是擅长戏谑,一味取媚于上而已。”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对于自己的这个大舅哥,李三坚其实也很无奈,身居高位,却不思谏君报国,只知取媚于上,但李三坚又有什么办法?又能以何相劝?对于自己视作兄、师的赵佶,李三坚数次或直或婉言相谏,却也是毫无作用。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这个道理。   “民变叠起?此刻哪里起了民变?”李三坚沉默一阵后又问道。   “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陕西等地。”刘安节闻言答道。   “没有江南?”李三坚又问道。   “江南?江南我倒未听说有何大的变故,翰韧你何故忽然提及江南?”刘安节闻言诧异的问道。   “江南、岭南为李某初为官之处,因而有些担忧,元承,你接着说。”李三坚慌忙胡乱找了个借口掩饰道。   “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陕西等地民变叠起,尤以京东为甚。”刘安节不疑有他,点点头接着说道:“京东巨贼宋江,以三十六将横行河朔、京东,官军数万莫敢抗...”   “宋...宋...江?三十六将,非一百单八将?”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又打断刘安节之言,结结巴巴的问道。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翰韧兄他识得宋江等贼,或者李三坚在西北之地呆久了,呆魔障了?一名乱匪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刘安节看着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道。   “我只听说巨贼宋江麾下有三十六将,并非是一百单八将,聚众数千,其巢穴位于水泊梁山,翰韧兄你这是...?”刘安节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担忧我大宋江山社稷而已...”李三坚又是慌忙掩饰道。   该来的看来还是会来的,李三坚心中暗道,大宋的这条破船该驶向哪里,还是会驶向哪里的,不会因为李三坚的来到而改变,除非是由李三坚掌舵。可到目前为止,李三坚虽贵为朝廷三品大吏,但仍是非宰、执之臣,仍是没有执政,更不要说掌舵了。   “弟曾经听兄说过,天下将要大变,说的就是此吗?”刘安节随后问道。   李三坚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第二百零三章 永平寨(上)   “万岁!万岁!万岁!”   “回家了,哈哈,回家了!”   “军帅带我等回家了!”   李三坚、刘安节向黑旗军宣布将要返回宋境之时,黑旗军众将士顿时大喜过望,纷纷拥抱在了一起,欢呼雀跃。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又有诗云,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游子总是思念、盼望回到故乡的,黑旗军的将士也是人,都是普通的人,都是有家之人,又怎不思念故乡?可在西夏腹地、边境与敌周旋了这么长时间,处境是岌岌可危,这种思归之情却成为了一种奢望,成为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特别是为国捐躯之人,更是成为了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   李三坚每每念及此事,心中便是一阵剧痛。   此刻黑旗军众将士可以回到故乡了,又怎不欣喜若狂?虽宋帝赵佶所下的旨意是黑旗军全员返京面圣,但面圣之后当然就可以回家了,且黑旗军之中除了少数降卒之外,均为宋民,那么大宋就是他们的故国故乡。   大宋名将种师道之女种佩竹也概莫能外,也是大喜过望,终于有命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回到父母的怀抱了,种佩竹又怎不欣喜若狂?   种佩竹也想找人拥抱,可看来看去的,却无任何一人的怀抱合适,于是只好扑入了李三坚的怀里...   “李军帅、李大官人、李相公,你没有骗我,终于可以回家了...”种佩竹紧紧的搂着李三坚的粗腰,呢哝细语的说道。   种佩竹此刻的心情是又喜又忧,喜的当然是可以回家,可以回到爹娘的怀抱了,忧的却是也许从此以后,与李三坚再无瓜葛。   无论怎样,大宋名将种师道子嫡女岂能为他人之妾?   此刻种佩竹感到李三坚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不禁令种佩竹是极为不舍,只想永远伏在他怀里。   “好,好,回家,回家...”李三坚软玉温香抱在怀里,有些心虚,又有些脸红看了看刘安节,看了看黑旗军众将众将士。   堂堂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陕西、河东、河北宣抚副使,于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与一名未出阁的年轻女子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心情激动之下也不行的。   看来翰韧兄好色之徒这个恶名是一辈子都跑不掉的了,刘安节见状心中暗暗摇头道,大军之中,夏境之内,居然还有一名美小娘?此名美小娘居然还与大宋黑旗军统帅李三坚纠缠不清的,如此不禁令刘安节哭笑不得的。   他这些日子过得也并非太差嘛,刘安节心中暗道。   若是刘安节知道此女为老种相公之女,定会是惊掉了下巴...同时也会挥刀与李三坚火并...   天下如此之多的美貌女子居然都落入了他?中了...   “好了,好了...”李三坚虽心中有些不舍,但还是将种佩竹抱在一边后说道:“我...还要安排他事呢。”   种佩竹见众人的目光都射了过来,也是感到异常羞涩,看了李三坚一眼,慌忙躲到了一边。   种佩竹目光之中,有羞涩之意,也有一丝幽怨。   “姚舆、燕四、戴宗等将何在?”李三坚随后尴尬的咳嗽一声后说道。   “末将在!”姚舆、燕四、戴宗等将闻言,慌忙拼命收敛脸上的笑意,正色大声应道。   “大军返程在即,但也不能松懈,需时刻留意夏军的动向,有何异动,立即禀报。同时命全军做好厮杀准备,不得有一丝懈怠。”李三坚大声下令道。   “末将等遵令!”姚舆、燕四、戴宗等将大声接令道。   “笑什么笑?还笑个没完没了了?竟敢取笑本官?该当何罪?”李三坚随后见刘安节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于是“大怒”,一把将刘安节揪过来后说道:“今日陪老子好好喝两盅,就恕你无罪。”   刘安节身材远比李三坚矮小,而此刻的李三坚早已成为了一员久经沙场的“虎将”,因此刘安节就如小鸡被老鹰捉住了一般,被李三坚揪了过来。   “哎哟,休得动粗,君子岂能动粗?快放开我。翰韧兄啊,你此时说话为何如此粗俗了?还状元郎呢...”刘安节大叫大嚷道。   ...........................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一路之上,多谢晋王关照,在下宋人李三坚就此与晋王道别了。”   宋、夏边界一处名为“青岗峡”之前,骑在马上的李三坚拱手对夏晋王李察哥说道。   青岗峡为环灵大道必经处。环灵大道是唐末、五代和宋代长安通往灵州,也就是兴庆府的交通要道,是灵州道重要组成部分。   过了青岗峡就到了宋军控制的堡寨了,也就是进入了宋境了。   夏晋王李察哥倒也信守诺言,亲提千余夏军精锐“护送”黑旗军来到了青岗峡。   一路之上,李察哥与李三坚谈笑风生,淡然自若的,可李三坚却是提心吊胆的,直至到了此刻,到了青岗峡。不但李三坚如此,整个黑旗军都是如此,一路之上是高度戒备,提防夏军突袭。   不过却是半点事情都没有,非但如此,有了夏晋王李察哥“保驾护航”的,李三坚及黑旗军路过夏的各处关隘是异常顺利,畅通无阻的。   为此,李三坚还是对李察哥心存感激的。   “李相公何必如此性急?”李察哥骑在马上还了一礼后,用马鞭指了指挥周围笑道:“此处山清水秀的,不如本王与你再抚琴一曲,畅谈一番如何?”   一路之上,两人勾心斗角之间,也是谈了不少事情,甚至还有相谈甚欢之感。   山清水秀个屁啊,李三坚心中暗道,黄土高坡之上光秃秃的,只少许沙棘、冬青、沙拐枣等野生灌木,如此怎能算是山清水秀?   “这...”李三坚正在想托词之际,李察哥又是开口说道:“本王就如此的令人厌烦吗?本王欲与你再最后相谈一次,而你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翰韧兄,吾皇翘首以望,我等还需加紧赶路。”刘安节给李三坚使了个眼色后说道。   “主人,尚未脱离险境,小心埋伏。”山魁说得更是直接。   “住口,晋王是什么人?岂能为此小人勾当?”李三坚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后说道:“天色已晚,不如就此扎营,待明日再赶路吧。”   “晋王,此地实非详谈之处,不如另寻他处如何?”李三坚随后对李察哥说道。   夏晋王李察哥欲引兵突袭,加害李三坚,加害黑旗军,什么时候不比现在的时机好啊?又何必等到现在?   现在李察哥手下只千余兵马,而黑旗军可是有两千余兵马,同时此地为宋、夏交界处,因此除非李察哥得了失心疯,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为难黑旗军。   既然如此,李三坚又何必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从而令其小觑了大宋好儿郎,不如干脆大方些,他想最后详谈一次,就陪他抵足长谈一夜又如何?   夏晋王李察哥虽年龄不大,但他实为风云人物,是颇有见识的,李三坚也愿意跟他长谈。   “好,李相公果然为豪爽之人也。”李察哥闻言赞了一句后对李三坚说道:“前面不远处,有处堡寨,名曰‘永平寨’,不如请李相公前往此处歇脚如何?”   永平寨是位于宋、夏交界之处的一个堡寨,既无宋军驻防,也无夏军驻防,其特殊之处就在于其中有个博易场,为宋、夏双方贸易之地。   宋与西夏打打停停的,战时当然就关闭了博易场或榷场,双方言和之时,又重新开启。   宋主要是以帛、罗、绢、丝绸、瓷器、茶叶、药、瓷漆器、姜桂等物易西夏之骆驼、牛羊、玉、毡毯、甘草,易蜜蜡、爵脐、毛褐、鞭羚角、姻砂、柴胡、从蓉、红花、翎毛等物。   博易场或榷场当中,由官府主持进行大宗货物交易。博易场或榷场有固定的场址,以便稽查出入货物,征收商税,有专门官吏主持,承担实际贸易事务,还有牙人评定货色等级,兜揽承交等等。   博易场或榷场不过是宋、夏双方各取所需而已,不过一些重要的战略物资,如马匹、铁器等等一般是不会出现在博易场或榷场当中的。   此时宋、夏又罢兵言和,于是永平镇之中就零零星星有了些宋或夏的商人。   “永平永平,永远和平。”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但愿你我两家能够永远的如此和平下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何解?”李察哥闻言细细的品味着李三坚的这句话。   “王朝之兴,必大兴土木,搜刮民脂民膏,百姓不堪其苦。如秦之兴起时,筑长城,开驰道,造官室,劳役繁重,百姓受尽了苦。兴则大兴土木,亡则兵连祸结,不论兴还是亡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百姓。”李三坚答道。   “李相公果然为大才也,足下区区一言,便道尽了人间疾苦,道尽了李相公忧国忧民之情怀呢。”李察哥闻言叹道。   哪里是我说的?不过是抄袭而已,李三坚闻言心中嘀咕道。 第二百零四章 永平寨(中)   “李相公请!”   “夏晋王请!”   宋、夏交界之处,一处名曰永平寨的堡寨之内,李察哥将李三坚请入了一处院落。   院落不大,只几间小屋,但却是错落有致,显得较为雅致。小院为永平寨富商落脚之处,此时被夏晋王李察哥征用了。   “你们几个守在外面,无本王之命,不得擅自进来。”李察哥随后吩咐手下数名护卫道。   李察哥只带了数名护卫进入了永平寨,其余兵马均驻扎在了寨外。   李三坚也向山魁、济空等数名护卫点了点头。   李察哥如此,李三坚也不能显得过于紧张,因而也只带了山魁、济空等数名护卫进入了永平寨,黑旗军其余兵马也是在寨外安营扎寨。   “奴婢等见过晋王殿下。”李察哥与李三坚进入了小院之后,院中的一些西夏女奴一起拜见李察哥道,顿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当然不是这区区女奴吓着了李三坚,而是李三坚只考虑了院外,而未考虑院内。   若是院中埋伏一些刀斧手...不需要多少,只需四、五名就能要了李三坚的性命。   于是李三坚紧握腰间吴王剑,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   “李相公咤叱风云,纵横沙场,难道还惧这区区数名女奴吗?”李察哥见李三坚一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得感到好笑,于是轻笑着调侃李三坚道。   “遇到夏晋王如此人物,李某不得不小心在意呢。”李三坚脸上微微一红后说道。   李察哥为夏之晋王,夏大军之统帅,别看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其必定是有些本事的或者说是有些手段的,否则就无法统领大军的。   笑里藏刀,大概说的就是此人吧?李三坚心中暗道,从其手下对他是异常敬畏,就能够窥视一二的。   “本王可是手无寸铁呢,而你却是剑不离身的,你又何惧之有?”李察哥见将手中折扇在手心之中敲了一记后笑道。   李察哥今日穿了件淡紫色锦袍,除了手中一柄折扇及腰间的一块玉佩之外,就别无他物了,确实是手无寸铁,而李三坚却是腰悬吴王剑,全身披挂...   “哦,是李某...那啥了哈...”李三坚闻言犹豫片刻后,还是解下腰间吴王剑,递给了门口的女奴,随后跟随李察哥进入了屋内。   如果真的有埋伏,仅凭一口吴王剑,根本就是无济于事的,既然如此,李三坚又何必执剑而入,使得李察哥小觑了自己。   屋内夕阳斜照入内,桌椅摆放有序不染丝毫尘埃,案上的茶碗此时正腾腾冒着热气。若不加以细看或还以为只是江南哪家书香小院,而非西北苦寒之地的小屋。   “来人,服侍李相公沐浴更衣。”今日雅致小屋之后,李察哥开口吩咐女奴道。   两名女奴闻言就碎步走到了李三坚的身前,伸手就去解李三坚身上的衣甲。   “且慢!”李三坚伸手挡开了两名女奴,随后诧异的问道:“沐浴更衣?”   自进入这个小小的院落之后,李三坚总是感觉哪里不得劲,好像什么事情都是安排好了似的,似乎是总是被李察哥牵着鼻子走?   此刻又是解下吴王剑,又是卸甲的,他想干什么?李三坚是满腹狐疑,万般不解。   “斋戒沐浴,则可以会宾客。”李察哥闻言轻笑道:“李相公为南朝状元郎,难道不知‘三沐三熏’之礼吗?若是李相公嫌弃这两名贱奴,本王亲自为你沐浴更衣如何?”   “免了,免了...”李三坚闻言吓得连连摆手道。   一个大男人,就算他长得再像女子,也是名男子不是?李三坚可不习惯让一名男子服侍自己沐浴更衣。   “咳...咳...”李三坚随后咳嗽两声后,正色道:“我朝乃是礼仪之邦,李某又如何不知此等礼仪?也罢,沐浴就沐浴,就有劳晋王...有劳晋王安排李某沐浴更衣便是。”   不就是洗个澡吗?至于那么紧张吗?此时李三坚也是感到有些好笑。   李三坚平日里是个极爱清洁之人,不喜邋遢。   李三坚领军转战夏腹地已近一年之久了,因条件限制,是很少沐浴的。此时更是数月都没有洗过澡了,身上都快长出绿毛了,闻起来也是有股子浓烈的酸臭味...   因此能够洗一次澡,定是舒爽至极,此时的李三坚反倒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夏晋王李察哥见状微微一笑后,挥了挥手。   两名女奴便拥着李三坚进入了一侧的沐浴室。   ........................   良久良久之后,李三坚异常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身上也换了一件干爽的锦袍。   人靠衣装,马靠鞍,洗干净的李三坚,再穿上了这件锦袍,是身形挺拔,显得异常的英俊潇洒,英武不凡的,不禁令早已等候多时的夏晋王李察哥心中暗暗喝了一声彩。   “李相公,请坐!”李察哥见李三坚进屋之后,亲自将李三坚面前的茶碗斟满茶水之后说道:“请饮茶,这可是地道的江南茶叶呢。”   “不用,李某才沐浴毕,不渴,就多谢晋王了。”李三坚见状连忙摆手道。   这晋王狡猾多智,还是小心为妙,小心着了他的道。李三坚心中暗道,当年李三坚在燕京之时,就着了一名女子的道,被对方下了药,此时仍是记忆犹新的。   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想起了紫贞仙君。   “噗呲!...呵呵...”难道你沐浴是在喝水吗?李察哥忽然露出了女儿态,慌忙掩饰道:“李相公是害怕本王在茶水之中动了手脚?”   李三坚似乎是没有留意,点点头承认道:“身处他乡,万事需小心在意。”   “这也是人之常情!”李察哥也是点头道,随后取过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碗茶后,然后一饮而尽,茶碗之中只留下了茶叶。   “哦...”李察哥见李三坚仍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于是将茶壶盖子打开,并取过烛台,让李三坚看个清楚,里面并无夹层或机关之类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瓷茶壶。   “现在你总该放心了罢?”李察哥随后轻笑道。   “晋王想谈些什么?”李三坚点点头,取过茶碗,一口气喝干了半碗茶水后问道。   李三坚洗澡哪里是在喝水?反倒是越洗越渴,这半碗茶喝下肚去,感到出除了有些甘甜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今日你我二人只谈家事,不谈国事如何?”李察哥闻言问道。   “悉听尊便。”李三坚点头道。   “本王听说李相公说起家中只有一母,在你年幼之时便寡居,含辛茹苦的将你养大成人?在如此情形之下,李相公还能够科举中第,高中状元,此时又身居高位,因而...”李察哥说道。   “因而很好奇是吗?”李三坚接口笑道:“李某母亲大人非汉人,乃是一名黎人。母亲大人不但在我年幼之时寡居,且家中异常贫寒,慈母大人含辛茹苦、异常艰难的将李某养大成人。而民间有句俗语,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李某为了报答慈母大人的生养之恩,为了改变家中的状况,为了让慈母大人过上尊贵的日子,从而走上了贡举之路,之后就是及第为官了。”   “就这么简单吗?”李察哥感到有些无法理解,于是问道。   “就这么简单。”李三坚点头道:“穷人家的孩子与你们这些自幼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富贵之家的孩子是不同的,为了一口吃食,皆是拼尽全力的。”   “李相公此言差矣!”李察哥摇头道:“贫寒之家有贫寒之家的好,尊贵之家有尊贵之家的艰难。贫寒之家穷是穷点,但却无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   “你一名女子,也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李三坚忽然开口笑问道。   “女子也是...啊?你是如何知道的?”李察哥被李三坚揭穿后,不由得大惊失色,终于不再以男声说话了,而是变成了女声。   “李察哥”自信自己的易容之术已臻化境,极难被人识破,可居然被李三坚揭穿了,如此不禁令李察哥有些惊讶。   “刚才你那声笑声,还有就是...”李三坚边说边指了指“李察哥”颈脖处露出的一根紫红色的肚兜带子。   李三坚是个极善察言观色之人,能够洞察秋毫,而“李察哥”此时露出的两处破绽,很快就被李三坚抓住了。   在这个世上,只有女子才会内着肚兜的,哪里有男子贴身穿着兜肚?除非是失心疯或变态。   “啊...!!!” “李察哥”闻言顿时羞恼交加,将紫红色的肚兜带子塞回衣领后,指着李三坚怒道:“大胆登徒子,怎敢对本...本王如此无礼?”   “哈哈,你是猪八戒倒打一耙,此事反倒怪我了?”李三坚本想抬手,可忽然之间,感到浑身酸软无力,且燥热难当,根本是一个指头都动不了了。   “你...你...还是动了手脚?”李三坚斜倒在地,瞪着“李察哥”怒道:“你为何无事?”   “我有解药啊!” “李察哥”闻言,一边替李三坚宽衣解带,一边笑道。 第二百零五章 永平寨(下)   东汉以来,西北羌患频仍,而妇女皆能挟弓而斗。   夏女子勇悍是闻名于世的。自古以来,军中皆忌女子,可夏却毫不忌讳,非但如此,夏还是允许女子从军的,这些从军的女子谓之“麻魁”或“寨妇”。“麻魁”或“寨妇”不仅能够上阵厮杀,还能为后勤运输等杂役之事。   目前夏大军之中,十之一二便是“麻魁”或“寨妇”。   同时中原女子必须遵从“三从四德”、“女诫”、七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伦理纲常,而夏女子虽也有“七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不去”等伦理纲常的限制,但其地位却是普遍高于中原女子的。夏朝廷律典《天盛律令》之中,有禁止同姓婚、禁止抢婚、禁止一女二嫁等条法,也有允许女子和离、悔婚、改嫁等条法。   《天盛律令》关于私奔之规定,诸人盗他人妻,夺取子女及夺他人奴仆等造,意欲归原有主人处当还原有主。也就是说女子私奔者,因种种原因又回来的,其从前的丈夫不得追究,其次,女子私奔者回来之后还有权利选择是否与从前的丈夫一起生活,若是不想与从前的丈夫一起生活,则可以另寻他人...   除此之外,党项人还有“抢婚”的习俗,虽《天盛律令》对其是加以限制,却是屡禁不绝的。   总而言之,夏女子地位是较高的,拥有极大的恋爱自由与婚姻自由,可自行选择自己的如意郎君。   夏大军统帅“李察哥”也是如此,为一名妙龄女子,却统帅着千军万马,同时于永平寨之中,麻翻了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陕西、河东、河北宣抚副使、黑旗军军帅李三坚...   “你说我动了手脚,确实如此,你李大相公也会着了小女子的道...嘻嘻...”“李察哥”伏在李三坚的身上,一边轻轻抚摸着正怒目而视的李三坚胸口赤裸的皮肤,一边笑道:“此物名为‘颤声妖’,人服了之后,会手脚无力、全身酥软,不过也不是全身上下都是酥软的,总有...嘻嘻,话也还是可以说的,李大相公,此刻你想说什么?小女子洗耳恭听。不过啊李大相公,你我现在如此这般的模样,我劝你还是声音小些吧,否则让人看见你我之丑态,小女子倒也不惧,就怕你李大相公的颜面无处摆放的。”   “你...你...欲...如何?”李三坚闻言颤声问道。   “颤声妖”果然凶猛,现在的李三坚不但全身酥软颤动,就连声音听起来都是颤抖不已。   此时的“李察哥”滑腻白嫩的身子像没有骨头般的,与李三坚肌肤相接。宜嗔宜喜的俏脸之上,修长的眉梢,笔挺的琼鼻,含笑含俏含妖,红唇鲜润,牙齿洁白,是秀色可餐。就如自一副画卷之中走出来的天仙或妖女般的...   “李察哥”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   李三坚已长久未近女色了,此刻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如此的诱惑自己,不禁令李三坚是面红耳赤、血脉喷张的,颤抖的是更加厉害了...   不过李三坚仍是在拼命的忍耐,在做着最后的抵抗,但却不敢大声呼唤山魁等护卫。   这个骨子里妖媚的女子说的一点都不错,李三坚可不愿意让山魁等手下见到自己如此这般的狼狈模样,如此不堪之模样。   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陕西、河东、河北宣抚副使、黑旗军军帅与夏晋王,夏大军统帅“李察哥”较量多日,双方杀得是天昏地暗、不死不休的,最后居然厮杀到床上去了...这让李三坚如何有脸面见黑旗军众将士?李三坚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最为关键的便是,若是姚舆、山魁、许彪、济空、许叔微、闽武炎、冯漳、拓拔魁、姜屠、崔虎臣、骨勒海等黑旗军将士不知道李三坚面前的这个所谓“李察哥”是名女子,那么李三坚将更加会是无地自容,丢脸将会是丢大发了...   同时以“李察哥”的手段,若是李三坚大声呼喊,那么她必有制服李三坚之手段,因而李三坚只有忍辱负重了...当然这个所谓夏晋王“李察哥”,到底是不是夏朝廷的晋王,她到底是何人,李三坚根本是一无所知的。   此刻李三坚的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   “你说呐?”“李察哥”头一侧,如瀑布般的秀发便自玉颈一侧洒在了酥胸之上。   “等等,稍等片刻,请容李某一言。”李三坚见“李察哥”居然骑在了自己身上,于是吓得慌忙说道。   “你想说什么?”“李察哥”笑问道。   “你为西贼...呃...西夏朝廷之人,而李某为大宋之官,你我实为敌对之人,这如何使得啊?”李三坚连连说道。   “我不在乎!”妖女“李察哥”对曰。   “李某是有老婆的啊,而且不止一个,有了六名娇妻美妾啦,且李某喜欢她们,个个视若珍宝。”李三坚企图以女子天生的嫉妒心,企图令“李察哥”知难而退、激愤而退等等。   “嘻嘻,我也不在乎!”妖女“李察哥”嘻嘻一笑后,用玉指点在了李三坚的嘴唇之上后笑道:“郎君,休要再说了,今日你就从了我罢...”   李三坚闻言是更加气苦、郁闷,这个妖女居然连“郎君”都喊出来了?郎君与娘子,这让朝廷知道了,那还得了?与敌国女子私通,被朝廷御史知道的话,定会铺天盖地的弹劾李三坚的,同时也是丢人至极...   “嗯...”妖女“李察哥”伏在李三坚的身上,发出一声诱人的呻吟:“郎君,现在你还说你我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吗?”   ...........................   “主人,你这是...?”第二日清晨,守了一夜的山魁、济空等护卫见李三坚终于自小院之中走了出来,于是山魁牵过李三坚战马“啸风”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是红光满面、神清气爽的,但却是苦着一张脸,好像是有人欠他八百两银子般的,因此山魁、济空等护卫感到异常的奇怪。   李三坚与夏晋王李察哥抵足长谈了整整一夜,不知他们谈些什么。同时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谈的?还谈了整整一夜...   “别问了,走!”李三坚气急败坏的撂下了一句话后,便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山魁、济空等护卫翻身上马,追着李三坚也是纵马而去。   “叔兴,整军启程返京。”李三坚等人到了黑旗军营地之后,李三坚吩咐黑旗军副帅姚舆道。   耽搁了这么久了,李三坚是归心似箭,同时李三坚也想尽早逃离此地...   “遵军帅将令!”姚舆也是奇怪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后,大声接令道。   于是黑旗军营地便是一片人喊马嘶的,是一片忙碌,众黑旗军将士纷纷拔营,准备返京。   “你昨日去了哪里?”种师道之女种佩竹忽然催马走到了李三坚身边,看着李三坚问道。   “什么去了哪里?你...你们不是知道了吗?昨日李某与西贼那个什么晋王长谈了一宿啊。今早方归,你难道没看见吗?”李三坚神色自若的答道。   “哦,是吗?”种佩竹狐疑的看了李三坚一眼,琼鼻用力嗅了嗅后说道:“我怎么闻到一股胭脂味道?你还沐浴过了?哼,昨日定是没干好事。”   “你...”李三坚闻言慌忙掩饰道:“你擦过胭脂吗?还胭脂?一天到晚的,小脑袋里瞎琢磨什么?”   李三坚无法继续镇定自若了,神色之中露出了一丝慌张。   “我是未擦过胭脂,可本姑娘岂能不知胭脂为何物?你慌什么?难道你是...做贼心虚?”种佩竹闻言怒道。   “军士种佩竹!”李三坚恼羞成怒,大声说道。   “干什么?”种佩竹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去去,一边去,准备拔营起行!”李三坚瞪着种佩竹下令道。   “哼,知道了。”种佩竹是又白了李三坚一眼。   “六月襄山道,三星汉水边。求凰应不远,去马剩须鞭。野店愁中雨,江城梦里蝉。襄阳多故事,为我访先贤。名花开处千山艳,好客来时四座春。 春花春月春天景,名酒名诗名士风。柳暗花明春正半,桃红李灿朋初圆。笑脸连同桃花放,欢声引动酒杯倾。满堂花烛迎淑女,一派春光映通帘。鸾鸣翠柳新开画卷,凤落高梧喜报春晖。 春暖花朝彩鸾对箅,风和月丽红杏添妆。”   黑旗军大军开拔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若有如无的琴音,琴音渺渺,令人心醉。   “《凤求凰》?咦...!”种佩竹打了个寒颤,感到身上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二百零六章 大戏园子   开封府位于汴水南岸,北临黄河,离济水也不远。地势平坦,土层深厚,没有山地,便于驰骋,利攻不利守,谓之“四战之地”。   开封府地当要害,西峙嵩岳,东接青齐,北据燕赵,南控江淮,谓“四方所凑,天下之枢,可以临制四海,四通八达之郊,兵法所称是也。”   当取天下者,河南在所必争!   开封府附近的主要河流就是汴河,即隋炀帝所开挖的通济渠。自其开通之日起就发挥着南北交通的干道作用。东南四十三州地,取尽膏脂是此河,同时也是开封府赖以为都的生命线。   宋东京开封府有四河以通漕运,一曰汴河;二曰黄河;三曰惠明河;四曰广济河,其中也是汴河所漕运为多,唯汴水横亘中国,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   开封府城池之内水道较多,汴河沿线舟船、客商是络绎不绝的。除此之外,开封府城池之内还有河市与水戏。   宋宣和二年五月初五为端午节,天贶端午节与夏至,开封府的士庶百姓,包粽子、吃粽子、写端午贴词、挂占命缕、系朱丝辟兵、喝菖蒲酒等,并上河市赶集、卖货、买货、踏青、上坟等等,当然也有许多士庶百姓观看水戏。   所谓水戏,亦称水嬉,是源远流长的各种水上游戏活动。届时,水上歌舞、龙舟竞渡、水秋千、水傀儡、踏混木、水百戏、水上泛舟、水上抢金瓯等等各种弄潮及弄潮之戏争相在开封府表演。   而宋宣和二年五月开封府最大、最热闹的水戏就在金明池锣鼓喧天的上演了。   “万岁!万岁!万岁!”   当宋帝赵佶与皇后、太子、诸嫔妃、皇子、帝姬、诸王、两府大臣、辅臣、三司使、学士、尚书、侍郎、御史中丞等文武百官登上建于金明池之上的殿宇之时,数万禁卫禁军及无数士庶百姓顿时就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山呼“万岁”之声。   金明池两岸,前来赏玩的士庶百姓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的,池中靠近水榭处停泊着百余艘大小舟船。   金明池为宋太宗皇帝赵光义朝所营建,又名“灵沼”、“灵池”、“大池”、“天池”等等,宋太宗皇帝营建金明池的目的就是为了阅习水战。   金明池有水心五殿,南有飞梁,引数百步,属琼林苑。每岁三月初,命禁军教舟楫,习水嬉。西有教场亭殿,亦或幸阅炮石壮弩。   金明池大可通战船,可以想象金明池的宏伟巨大。   金明池周长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围墙,设门多座,西北角为进水口,池北后门外,即汴河西水门。正南门为棂星门,南与琼林苑的宝津楼相对,门内彩楼对峙。在其门内自南岸至池中心,有一巨型拱桥,名曰仙桥,长数百步,桥面宽阔。桥有三拱“朱漆栏盾,下排雁柱”,中央隆起,如飞虹状,称为“骆驼虹”。   金明池之中的殿宇本就不少,而宋帝赵佶又在此基础之上是大兴土木,又营建了不少殿宇楼阁,以便观瞻。   于是金明池就失去了教习舟师之效,完全成为了皇家踏青与观看水戏之地了。   “朕是演武、看戏两不误也!今日朕与民同乐!”赵佶登台而观,看着台下数万衣甲鲜明、盔袍灿烂的禁卫雄军,不由得满意的笑道。   “宋兴八世,隆在宣和,外攘夷狄,内脩法度,古之明君也难及也!”   “陛下才质高妙,有崇先广统之规,故即位而开发大志,考合古今模范,获前圣代故事,建正朔,定制度,招选俊杰,奋扬威怒,文武四加,所征者服也!”   “规矩万世之业,固后世之基地。内修文学,外耀武威,以延天下之士,先王之风粲然可考者矣!”   “陛下实为千古一帝也!”   “..................”   周围蔡京、梁师成、王黼、童贯、李彦、朱勔、李邦彦、高俅等诸臣顿时谀词如潮,直至将赵佶夸成了“千古一帝”...   所谓演武,又称阅武或讲武,是朝廷为了检阅练兵效果、整肃军队和鼓舞士气,从而由皇帝主持举行的讲武阅兵之举,为一种朝廷礼仪。   宋不断推行“崇文抑武”,尚武之气便日渐消退,阅武操演之举也是日益减少,自宋神宗皇帝赵顼之后,宋朝廷再无大型阅武之举了,直至到了宋帝赵佶这里,就将阅武与看戏合二为一了...   “起!”待宋帝赵佶与皇后、太子、诸嫔妃、皇子、帝姬、诸王、两府大臣、辅臣、三司使、学士、尚书、侍郎、御史中丞等诸臣坐定之后,殿帅高俅便走到水榭之前,取出一面小旗,用力挥舞了一下。   “嗵...嗵...嗵...”   “呜...呜...呜...”   随着高俅一声令下,金明池之内便是鼓号齐鸣,千余禁卫禁军军卒便分坐数十条大船,驶至池心之后,就停了下来。   大船之上立有秋千,于是千余禁军爬上了秋千,一声号令,千余禁军翻起筋斗便掷身入水,此谓之“水秋千”。   “噗通,噗通”之声是一阵接着一阵,禁军军卒入水之声是接连响起,千余禁军军卒一起掷身入水,场面是蔚为壮观,引得众人是纷纷高声喝彩,吵吵嚷嚷的,金明池是异常的热闹。   只不过千余禁军军卒“水秋千”之技实在是参差不齐的,有的入水姿势极为优美,一跃入水,就如一条条白鱼般的;有的入水姿势却是极为难看,四仰八叉的落入水中,激起了一朵朵的水花;甚至有人直接落在了船只甲板之上,摔了个七晕八素的,一些人甚至被摔昏死了过去...金明池池中也是噼里啪啦的,就如下饺子一般。   直娘贼,贼配军,看老子回头如何收拾你们?殿帅高俅见状顿时脸色是异常难看,同时心中也是有些恐慌,慌忙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高台之上的宋帝赵佶。   不过好在赵佶似乎是并不在意,反倒被众“水秋千”禁军引得是哈哈大笑,赵佶身边的众人也是忍俊不禁的。   高俅见状心中才放下了心,又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小旗。   于是乎,大旗、狮豹、棹刀、蛮牌、神鬼、杂剧、水上歌舞、龙舟竞渡、水秋千、水傀儡、踏混木、水百戏、水上泛舟、水上抢金瓯等诸军百戏,是一出接着一出,接连在金明池中上演,令赵佶等人看得是目眩神摇、目酣神醉的,金明池周围的禁军军卒、士庶百姓也是大声鼓噪喝彩。   此刻的金明池就如一座大戏园子一般,表演者就是大宋禁卫禁军,而观众为赵佶等人及众多士庶百姓。   “嗵...嗵...嗵...”   “呜...呜...呜...”   正在此时,金明池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震天的鼓号声,在震天的鼓号声中,还夹杂着大军开进之时发出的整齐的脚步声。   忽然前来金明池的大军绝非高俅所领的开封府大内殿前亲军,于是赵佶、高俅等人顿时惊讶万分,纷纷侧目看着大军开来的方向。   高俅更是紧张万分,若是在开封府城池之内,皇帝陛下面前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么他这个殿前司都指挥使将会是难逃其罪。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敌寇兮,觅个封侯。”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宋帝赵佶听到歌声之后,特别是听到“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这句歌声之后,心中顿时是大为欢喜欣慰,高俅听到歌声之后也是暗暗欢喜。   而蔡京、童贯、王黼、朱勔等人听到歌声之后,脸色却是异常的难看。李三坚三夫人徐婷婷之兄,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却是满脸愧色。   “李中书,发生了何事?”太子赵桓见状有所不解,于是转头看着李邦彦道。   “回太子殿下...”李邦彦闻言躬身拱手,有些支支吾吾的答道:“是李...李三坚回来了。”   “李三坚李状元?他不是远在西北边塞之地吗?” 赵桓闻言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他不但远在西北边塞,还引军深入西贼腹地,与敌作战。此刻当奉旨回到了京师。”李邦彦答道。   李三坚及黑旗军孤军深入西夏腹地,此事在东京开封府之中早已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可太子赵桓对于此事居然浑然不知,活得个浑浑噩噩的,如此不禁令李邦彦心中是颇为蔑视。   不过李邦彦表面之上却是对太子赵桓是异常的恭顺有加,原因就是此刻的李邦彦为太子府侍读。   宋帝赵佶在位之时,李邦彦是无法与蔡京、梁师成、童贯、王黼等人相争的,李邦彦是寄希望于太子赵桓继位登基,到了那个时候,他李邦彦必将会是平步青云、独领朝纲。   不过赵佶正当壮年,且身体是异常的康健,因此李邦彦就有的等了。 第二百零七章 争取封赏   李三坚及黑旗军奉旨回京面圣,经长时间的艰苦跋涉,终于回到了宋东京开封府。   一路之上的艰辛,自是无法以言语表述。   李三坚等黑旗军将士千辛万苦的回到开封府,来不及回家,也不敢先回家,先回家再面圣,便是对大宋皇帝陛下的不敬。   于是李三坚命黑旗军整军入城,觐见赵佶。   李三坚进入开封府之后,方才打听到了赵佶居然于金明池阅武及观看水戏,而阅武与观看水戏岂能混为一谈?   李三坚心中不免有气。   此刻为何时?为外有强敌,内有变乱之时,为大宋关键之刻,此时宋帝赵佶不思整军备战,却仍在贪图享乐,将大宋堂堂禁军当做戏子?   于是乎,李三坚命黑旗军大张旗鼓的进城,并高唱黑旗军军歌,以宣泄心中的郁闷与不满。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敌寇兮,觅个封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黑旗军沿街而行,顿时吸引住了开封府士庶百姓的目光,纷纷涌到街道两侧观看这支黑衣黑甲、破衣烂衫的军队入城,因士庶百姓人数太多,街道两侧根本就站不下,于是众百姓便爬上了房屋、围墙等处观看。   “是何军队啊?”   “是黑旗军啊,为我大宋黑旗军也!”   “黑旗军?那是什么军队啊?”   “什么军队?你个老棺材瓤子,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西北边塞的黑旗军啊!”   “什么?黑旗军回来了?为何回来啊?他们不是在西贼腹地作战吗?”   “某知道,某知道,黑旗军在西贼腹地浴血奋战多日,数次大败西贼大军,接连攻取济桑、凉州、甘州等城池呢,不过他们实在是寡不敌众,因此就奉旨退军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就是说李三坚也回到京师了?”   “啪!狗贼竟敢直呼李大相公之名?李大相公为我大宋英雄,引一支孤军,浴血奋战于敌后,是为孤胆英雄也,汝竟敢对他不敬?”   “来了,来了,李相公来了,那个骑白马的便是。”   众百姓正议论纷纷之间,一名身材高大的将领,骑在一匹无比神骏的白马之上,在黑旗军众将的簇拥之下,正缓缓的路过开封府一处街道。   李三坚顶盔挂甲,身披一件大红色的披风,手握腰间吴王剑,虽满脸风霜之色,但却是显得异常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   黑旗军众将士也是一样,此时黑旗军只剩下了两千余残军,且个个异常疲惫,是又黑又瘦,亦是满脸的风霜之色,甚至军中还有不少的残臂断肢之人,身上的衣甲也是破烂不堪,沾满了灰尘与泥土。   与衣甲鲜明、盔袍灿烂的殿前司诸禁军相比,显得是蓬头垢面、黯淡无光的。   但黑旗军众将士个个脸上均是呈现出了刚毅的神情,不经意间,个个神情之中均显露出了一股子的杀气,透露出了一股有我无敌的剽悍神情,透露出了一股义无反顾、不屈不挠、永不言退的精神气。   此非百战之师所不能具备的,衣甲鲜明、盔袍灿烂、舒适安逸的殿前司诸禁军岂能与其相比?   鹫翎金仆姑,燕尾绣蝥弧。独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大宋黑旗军虽只两千余兵马,但却是寒气逼人,使人不敢靠近其三尺之内,如此不禁令开封府百姓是又敬又怕,并大声喝彩。   “壮哉!李相公。”   “壮哉!大宋黑旗军。”   众士庶百姓纷纷拍手喝彩,骑在马上的李三坚于是微笑着拱手作着四方揖还礼。   谦恭有礼,又威风凛凛的李三坚更令众百姓是彩声四起,纷纷大声开口夸赞。   “爹爹!爹爹!爹爹!”此时在一片繁杂的吵闹声中,忽然传出了三声稚气的呼喊声,声音不大,却传入了李三坚的耳朵当中。   “雪儿?你们...怎么来了?”李三坚闻言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人群之中站着数名女子,其中三人分别是李三坚的妻蔡绒雪,妾王雯、陈璎珞,蔡绒雪手中牵的是李三坚唯一的儿子李元瞻,而王雯、陈璎珞怀里分别抱的是李三坚的长女李淑贞及次女李淑媛。   王雯所产之女取名为李淑媛。   符二娘、蔡绒雪等李三坚的家人早已得知李三坚将会回京面圣,但却不知到底能不能回来,为何时回来,原因就是当初得到消息之时,李三坚还远在西夏的西北边境,是身处险境,无法预测。   此刻蔡绒雪、王雯、陈璎珞三女带着李三坚的三个儿女游金明池之时,正好遇到了李三坚率部返京,因此三女心中是异常的激动,均是含着眼泪紧紧的盯着李三坚。   平日里一向稳住的蔡绒雪此刻美目含泪,樱唇微颤,显得异常的激动。   她们的夫君一直以来都是身处险境、生死未卜的,此刻终于回到了她们的身边,蔡绒雪、王雯、陈璎珞又怎能不激动万分?   李三坚兴,李家兴,李三坚亡,李家亡。   而李三坚的三个子女,李元瞻、李淑贞、李淑媛,他们尚在襁褓之中,李三坚便离开了他们,远赴西北边塞为官,因而对李三坚几乎就没有什么印象。李三坚也是如此,只是对三个儿女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不过李元瞻、李淑贞、李淑媛在蔡绒雪等女的提醒之下,还是认出了自己的爹爹,或者说愿意承认李三坚是他们的爹爹。   他们尚在襁褓之中,李三坚便离开了他们,远赴西北边塞为官,如此使得他们好像是没有爹爹般的,此刻爹爹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又是个英雄人物,因此不禁令他们是欢喜异常。   在小儿的心目当中,总是崇拜英雄人物的,目前开封府的大街小巷之中,谈论得最多的便是李三坚。   李三坚也是异常激动,恨不得立即过去将她们拥在怀里,但却是微笑着与蔡绒雪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便打马而去。   在众将士面前,也不能太过儿女情长了,同时目前就算是发生天大的事情,也必须先面圣再说。   “官人...”蔡绒雪与李三坚做夫妻已久,如何不明白李三坚的心意?满怀激动的向着李三坚点了点头,就吩咐王雯、陈璎珞等人回府了,向府中老夫人符二娘报喜去了。   同时也好好梳妆打扮一番,以候李三坚回府“临幸”...   ...........................   “微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三坚将黑旗军众将士留在了金明池之外,领军中主要将领于金明池殿宇楼阁之中,一起施礼拜见了宋帝赵佶。   李三坚等人行礼之时,铁甲发出的铿锵之声响做一片,与赵佶等人观看水戏的气氛显得异常的格格不入,同时也引起了皇后郑氏、太子赵桓及诸皇妃、皇子、帝姬等人的极大好奇心,均是对着李三坚行“注目礼”。   李三坚为大宋状元郎,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文人士子,此刻却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名震天下的名将,如此怎能不令众人是异常的好奇?   不过宋文人成为名将、宿将的,并非是少数,如种师道等人。   “卿等免礼平身。”李三坚见到赵佶之时,便是“虎目含泪”,声音哽咽,显得是异常的激动,如此也不禁令赵佶感到有些伤感,于是对李三坚等人温言说道:“西汉有张骞,东汉有班超,皆一时人杰,不可多得。而朕有李翰韧,亦是如此。李卿家探身虎穴,擒杀戎贼,已见胆力;厥后执西凉,定甘州,指挥任意,制敌如神,而于中夏材力,并不妄费,此非有大过人之才智,宁能及此?”   “陛下...”李三坚对曰:“此乃微臣麾下将士用命,奋勇杀敌所致,微臣不敢居功。陛下,随臣出征之将士,已死伤过半矣...”   李三坚此时是真的留下了眼泪,哽咽的对赵佶说道,与方才面见赵佶之时有些“装腔作势”的,是有所不同的。   李三坚领兵杀入统安城战场之时,麾下将士三千余,此刻回到开封府只两千上下,其中还包括降卒,还包括伤残的黑旗军将士。所谓杀敌三千,自伤八百,李三坚所部黑旗军确实是死伤大半。   虽深入西夏腹地,无任何援军,无任何补给,能够以如此之小的代价,取得如此彪炳战绩,可谓是战功彪炳、惊世骇俗了,但李三坚心中仍是是异常的难受。   许许多多朝夕相处的将士永远的埋骨他乡了。   因此李三坚无论如何,都要为他们争取最大的利益,为他们争取到朝廷最大的封赏或抚恤,以告慰黑旗军战死将士的在天之灵。 第二百零八章 刚正与圆滑   “妹婿,妹婿,稍等片刻,请容我一言。”   李三坚面圣之后,便离开了金明池,打算回府见母亲及诸妻妾、儿女,此刻想必四夫人蔡樱雪应该已经生了,就是不知是男是女,因而李三坚是归心似箭,心急如焚的,恨不得立即飞到府中。   可怎料李三坚刚刚翻身上马,其三夫人徐婷婷之兄李邦彦便赶了出来,喊住了李三坚。   “李...中书,唤某何事?”李三坚骑在马上,斜睨着李邦彦问道。   徐婷婷的父母恨她私奔泉州,且做了李三坚的妾室,丢了他们的脸,令他们的门第蒙羞,因此对外宣称徐婷婷已死,与李三坚、徐婷婷断绝了一切关系。   而李邦彦只知溜须拍马、谄媚于上,也深为李三坚所不齿,因此本不欲搭理李邦彦,但不看僧面看佛面,李三坚看在徐婷婷的面上,还是停止了脚步,看看他想说什么。   至于称呼一事,李三坚并未以家人的称呼相称,而是以李邦彦的官职相称,徐婷婷家中不想承认这门婚事,已经将事情做绝了,对于如此势利小人,李三坚又何必上杆子求着他们?   “哎,看来你还是心存芥蒂,是颇有怨言啊...”李邦彦气喘吁吁的赶到,抬头看着李三坚叹道:“往事已矣,不提也罢。妹婿,今日你凯旋还朝,不如为兄的做东,设下酒宴,为妹婿接风洗尘如何?妹婿不会不给为兄这个面子吧?”   李邦彦目前为朝廷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品秩虽不如李三坚,但李三坚为外臣,为边塞之臣,而李邦彦为朝臣,因此此时李邦彦可谓是居高临下的与李三坚说话。   宋神宗皇帝元丰改制之前,中书舍人只为寄禄官,而非差遣,非实职,由知制诰及直舍人院代行中书舍人之职。   元丰改制之后,遂废舍人院,改名为中书后省,中书舍人才为实职差遣。   中书舍人职掌诏诰、侍从、署敕、宣旨、劳问、敷奏文表、分判省事等事,因此此时的李邦彦的实际职权是远高于李三坚的,为皇帝身边的人。   而此时却是李三坚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邦彦,身材矮小的李邦彦不得不抬头看着李三坚...   “大兄,李某今日看在婷婷的份上,就称呼你为大兄罢。”李三坚闻言缓缓的说道:“并非李某心存芥蒂,而是吾妻婷婷她此时的心中是异常的难过。婷婷她为你家中之人,可你们做了什么?宣称婷婷已死,断绝一切关系,婷婷此刻就在开封府,可却是有家不能回,一个原本是有娘家之人,可却是被娘家所拒,你说她心中难过不?婷婷为我李家诞下一女,可你们居然一次都未前来看过她,你说她心中难过不?她每日里均是以泪洗脸,强作欢颜,你说她心中难过不?大兄,今日李某才至开封府,见母心切,就不奉陪了,恕罪,告辞!”   李三坚说罢,便扬鞭纵马而去,山魁、济空等护卫轻蔑的看了李邦彦一眼后,也追随着李三坚而去。   “我...这...”战马卷起的尘土落了李邦彦一身,且李三坚声色俱厉的呵斥了他一番,可李邦彦却是一点都对李三坚恨不起来,反倒是有些愧疚。   ...........................   “三郎,哎,三郎,你慢点,哥哥有话要说。”李三坚骑马打算回到府中之时,于半路之上,又被人喊住了,不禁令李三坚是哭笑不得的,且是有些烦恶。   自己不过是急于回家,见见母亲符二娘,再搂搂娇妻美妾...再抱抱自己的儿女,可为何如此的横生事端?一事接着一事,还没完没了了。   不过来人乃是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李三坚也只好耐着性子,强作欢喜之色的问道:“哥哥你这是...?”   高俅的官职也还罢了,李三坚可以不搭理他,可高俅是李三坚的老相识,多年的兄弟,为恩师苏轼之人,当年也曾经救过李三坚的性命。高俅发迹之后,对苏轼门人也是多加照顾,因此李三坚不得不笑脸相迎。   “童国公,有何话,你就直接对俺家兄弟说罢。”高俅气喘吁吁的赶到李三坚面前后,有些得意的转身对身后的一群护卫说道。   “李相公,可否借一步说话?”童贯闻言自高俅护卫当中转出来之后,拱手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目前可是钦定大宋西军副帅,也可以说是西军的监军,关键李三坚也是宋帝赵佶的心腹大臣,因此童贯不得撂下架子,对李三坚执礼有加。   李三坚目前在西军之中地位可谓是与童贯平起平坐了。   “嗯,童国公,请!”李三坚闻言也是还礼道。   刘法大军统安城之败,可谓是童贯一手造成的,是童贯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所致,从而造成了刘法大军大败,名将刘法战死,李三坚当然深恨之,恨不得一刀劈死这个阉贼...   但此事并非只是童贯一人造成的,而是宋帝赵佶授意的,同时也是赵佶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所致。   对此,李三坚又能说什么?又怎能拿下童贯治罪?童贯目前仍是西军统帅,李三坚还要与其共事,同时李三坚得罪的人够多了,也不想再得罪童贯了,否则李三坚的处境将会是异常艰难,随时有可能再次深陷大狱,甚至身首两处。   李三坚可不想再次深陷大狱了,从而让母亲符二娘、妻妾蔡绒雪等人再为自己担惊受怕的。   因此李三坚权衡利弊,也是对童贯执礼有加。   “李相公,老夫多谢你了。”童贯见李三坚对自己还算是恭顺有礼,于是心中大喜,将李三坚拉到一边后谢道。   李三坚于金明池面圣之时,赵佶并未提及刘法大军出征统安城一事,赵佶未提,李三坚也不想多说。   李三坚与其从弟李纲不同,李纲刚直不阿,眼睛里揉不进一粒沙子,而李三坚却是刚正之中带着些许圆滑。   “宣和元年春,用师西鄙,熙河帅刘法与其军俱歼,用事者以违节置罪之,赠典不及,予窃哀焉,作斯文以吊之。痛忠魂之谁诉兮,激壮士之愤气,惟一胜而一负兮,乃兵家之常势。奈何不得使吾君得闻兮,以边事为戒。邈九重之高深兮,岂天下之耳目,皆可以欺蔽也。”   刘法奉童贯之命,出兵塞外,大败战死,李纲得知真相之后,深感愤慨,便做了一篇悼文,悼念刘法并替刘法鸣不平,可结果呢?结果就是朝廷根本是置之不理,赵佶根本不加理会,非但如此,李纲还被贬官。   既然如此,李三坚又何必重提此事?重提此事,只能是砰一鼻子灰,几乎是于事无补的,同时还会令李三坚再一次的陷入险境。   该刚正时就得刚正,该圆滑之时就得圆滑。   李三坚在返京的路上,早已自刘安节处将此事了解清楚了。   “童国公...”李三坚见童贯开口相谢,于是微微一笑道:“你我二人同为一殿之臣,今后也将同舟共济,谈何谢字?只不过童国公,李某乃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此次统安城大战,我大军将士可是死伤不少,留下了不少孤儿寡母,他们今后的日子将会是异常艰难。李某每每念及,便心如刀绞,因而我等当奏明朝廷,对他们厚加抚恤,以安将士之心,以告慰战死将士的在天之灵。若非如此,李某心将难安。李某素闻童国公亦是个厚待属僚之人,因而对此李某也不想多言了。”   拿刘法当做替罪羊,你总要厚厚抚恤他的家人吧?最起码钱粮、绢帛等物你童大国公当不应吝啬吧?李三坚话里话外的也就给童贯提了个条件,那就是童贯必须给予刘法等战死将士的家眷厚重的抚恤,否则李三坚也不妨给他来个鱼死网破。   若李纲是个理想之人,而李三坚就是个务实之人。   先将眼前的,能够得到的抓到手再说,至于童贯陷害刘法,将刘法当做替罪羊,从而令刘法蒙受冤屈之事,李三坚可以先将这笔账记下,待今后有机会再替他昭雪平冤便是。   “李相公所言大是也!”童贯闻言大喜,忽然执着李三坚的手笑道:“咱家岂能不知将士们之家人该当重重抚恤啊?此事就包在咱家身上便是。”   无论怎样,此时的童贯仍是总领西北之事,权势滔天,因而此事对于童贯来说,就是太简单不过了。   不就是要钱吗?童贯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同时在这个世上,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他就不是事情。   素闻李三坚为一个冥顽不化之人,可现在看来还是颇为上道的,童贯心中暗道。   “高太尉,今日咱家做东,请你兄弟二人一同赴宴如何?”事情得到圆满解决,童贯顿时心花怒放,转头对高俅说道。   童贯重贿于高俅,此时两人的关系已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童国公,高二哥哥!”高俅尚未答话,李三坚拱手笑道:“今日才至京师,李某急着回家见母啊,还有就是...众妻妾,因此今日李某就不作陪了。改日,改日李某定当登门拜访童国公,定当与高二哥哥来个不醉不归,一醉方休。”   “哈哈!”童贯、高俅闻言不由得一起大笑。 第二百零九章 其乐融融   “相公回府!”   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陕西、河东、河北宣抚副使李三坚终于摆脱了各种世间人情世故、请客吃酒等等,终于回到了位于昭德坊的李氏宅第。   李三坚翻身下马,看了一眼宋帝赵佶所赐宅第,大门匾额之上的“范阳子爵李第”五个烫金大字后,又看了一眼满脸激动之色的宅邸宅老翟六后,便跨入了自家宅邸。   李三坚目前的品秩为正三品,可家中住宅仍是不能称为“府”,最起码大门之上的匾额是不能有“府”字的,至于翟六口中所称的“府”,不过是图个好彩头或者说是翟六等人的愿望而已。   亲王、宰相、执政的住宅方能够被称作“府”。   亲王就不提了,李三坚估计这辈子都沾不上边了。而执政是指副宰相以及枢密院长贰官员,其被统称为“执政官”。   宰相与执政官并称为宰、执。   掌管政务的中书门下,或被称作“政事堂”或“东府”,其长吏就是宰相、副宰相,分别名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宋政和年间,诏令废尚书令,改侍中为左辅,中书令为右辅,皆虚其位;并改“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为“太宰”,改“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少宰。   而枢密院又被称作“西府”,西府长吏被称作“枢密使”或“知枢密院事”,西府贰官为“枢密副使”或“同知枢密院事”或“签枢密院事”或“同签枢密院事”,元丰改制之后,便仅存“知枢密院事”与“同知枢密院事”了。   也就是说,亲王或两府大臣的住宅方能够被称为“府”。   因此此时的李三坚虽为朝廷三品大吏,但仍是不够格,其宅邸是不能够称为“府”的。不过朝廷执政官的迁入官主要就是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御史中丞及学士院的翰林承旨、知制诰等,另有一些地方知州或知府也是迁入官,但知州、知府直接迁入朝廷为执政官的是极少数的。   执政迁入官的品秩一般为从三品以上的,也就说李三坚已经达到了迁官为执政官的条件了,只差大宋皇帝一纸诏令了。   “坚儿,坚儿,我的孩子...”早已得到消息的宅中郡夫人符二娘双目含泪,领着宅中上下人等一齐迎了出来。   符二娘终于将诰命服穿在了身上了,是正装相迎。   在符二娘看来,这一切的一切均是李三坚用命换来的,今日当然就要正装迎接李三坚了。   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蔡樱雪、蓝瑶瑶、陈璎珞,李三坚的六名妻妾也同样如此,一身诰命服在身。   蔡绒雪手中牵的是李三坚的长子李元瞻,徐婷婷手中牵的是李三坚的长女李淑贞,王雯怀里抱的是李三坚的次女李淑媛,而蔡樱雪不久前为李三坚诞下一女,尚在襁褓之中,蔡樱雪是在坐月子期间,也抱着李三坚的第三女迎了出来。   此刻的李三坚已有一子三女了。   “娘,俺的娘哟。”李三坚已将至中年了,且为朝廷三品大吏,李氏门第的男性一家之长,可却被老娘一口一个孩子叫着,于是不由得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的,慌忙抢前几步,扶着符二娘说道:“娘,您老人家可好?”   李三坚说着说着,眼角也是有些湿润了。   母亲符二娘在李三坚年幼之时便寡居,母子二人自此相依为命的,这不必多说,而李三坚此次西北为官,差点就回不来了,差点命丧塞外,因而符二娘、李三坚两人均是悲喜交加的,均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傻孩子,娘老吗?”李三坚终于平安归来,符二娘心情大好,擦了擦眼泪,居然开起了从前的玩笑。   “哈哈!娘您不老,您貌美如花呢...”李三坚闻言也是心情大好,哈哈大笑着也是说着从前的戏言。   “呸,没大没小的。”符二娘嗔道。   “爹爹...”此时李三坚忽然感到腰间有些动静,于是转头看去,只见长子李元瞻正摸着李三坚腰间的吴王剑,摸了摸还不够,手还放在了剑柄之上,居然还想拔剑出鞘。   “小子,想干什么?小心伤着你...”李三坚呵斥了一声,慌忙将吴王剑解了下来,递给了蔡绒雪。   吴王剑削铁如泥,可不能给这小子玩耍,李三坚心中暗道。   “爹爹...”李元瞻被李三坚呵斥,委屈的缩回了手,缩回到了蔡绒雪的身后。   “官人,你刚回来,就训斥詹儿?”蔡绒雪见状嗔道。   “小子,个头倒也不矮。”李三坚对着蔡绒雪笑了笑后,将李元瞻拎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顶,又捏了捏他的肩膀,随后将李元瞻抱起来掂了掂后笑道:“就是身子骨有些单薄,不像你爹。”   “你小时候更是单薄瘦弱。”符二娘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孙儿他才满六岁,就与你长得一般模样了?”   众女闻言均是笑了起来。   目前李三坚身材可是高大魁梧,身强力壮的。   “爹爹,爹爹...抱抱...抱抱...”起初有些陌生,缩在自己娘亲怀里李淑贞、李淑媛两个小妮子,此时终于一起向着李三坚伸出四只白嫩嫩的小手,口中喊着爹爹,眼泪包在眼眶之中打转,一副不抱立即就哭的模样。   “哈哈,好,好,抱抱咱闺女咯。”自己亲闺女的诉求,李三坚岂能不满足?只可惜李三坚只生有两只手,于是就放下了李元瞻,将他交于符二娘之手,伸出大手,将两个亲闺女抱了过来。   “吧嗒!”李三坚一左一右的将李淑贞、李淑媛抱在怀里,并各在两个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李淑贞被李三坚的胡子扎得“咯咯”娇笑不已,而李淑媛却被吓得拼命挣扎,欲挣脱李三坚的怀里,并向王雯伸出了手,口中喊着“娘亲”。   “这小妮子...”李三坚放开李淑媛,将她交还给了王雯,随后又是单手将蔡樱雪怀里的第三女抱了过来后笑道:“咱这宝贝闺女,还未取名吧?”   “等你回来给她取名呢。”蔡樱雪一把又将李三坚的第三女抢了回来,瞪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粗手粗脚的,小心伤着她了。”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符二娘笑了笑后说道:“都进屋去吧,今日坚儿回来了,是个大喜的日子,二娘,你去吩咐厨房,多准备些酒菜,不,一会我自己去做几个坚儿喜欢吃的菜。”   “娘,您就不必如此了吧?”李三坚抱着李淑贞与符二娘、蔡绒雪等人向内堂走去,边走边笑道。   “怎么?当了大官了,就嫌弃为娘的饭菜了?”符二娘横了李三坚一眼后问道。   “哎,娘哟,俺的娘哟。”李三坚闻言慌忙说道:“孩儿就算是做了天大的官,又怎敢嫌弃啊?孩儿这是怕你累着了。”   “这还差不多。”符二娘“转怒为喜”,笑着说道:“娘整日里闲在屋中,哪里会累啊?坚儿你说你,都回家了,还穿着这身铁板作什么?身上都酸臭了...你也不嫌臭?二娘,五娘,你们去取件衣服过来。”   “是,娘。”王雯、蓝瑶瑶闻言应了一声,就碎步走向内室,摇摇曳曳的,如风摆荷柳般的。   王雯、蓝瑶瑶二女,一个是黎家女儿,一个是畲家女儿,在嫁给李三坚之前,有何急事,均是飞奔而去的。可自嫁给了李三坚之后,就要修习汉家女儿礼法了,汉家女儿可不能奔跑,可不能失态,特别是此时的李三坚身为朝廷三品大吏,而她们又有诰命在身,因此就更加注重礼节、礼法了。   不但王雯、蓝瑶瑶如此,做了这么多年的李府老夫人符二娘也同样如此,颇习了不少汉家女儿的礼法、礼节、礼仪。   半响之后,李三坚的诸妻妾便服侍着他换上了一身干爽的丝绸便服。   “坚儿,这次回来后就不会再走了吧?”符二娘见李三坚换上便服之后,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   李三坚这一走便是数年之久,不禁令符二娘担忧不已。   “这...”李三坚闻言有些迟疑的答道:“应该不会了吧?此事真还不好说,今后到底去哪里,孩儿也不能确定,不过娘,孩儿此次回来,定然也陪着娘多呆些日子的。”   迄今为止,李三坚仍是大宋西北西军的副帅,那么李三坚返回西北为官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此刻宋朝廷正往宋、辽边境调兵,其中就包括西军,但率兵征辽,也不一定就是李三坚的事情,话说李三坚也无此资格的。   虽李三坚领黑旗军数次大破夏军,转战塞外数千里,但领兵征辽如此大事,朝廷也不会使李三坚前去的,而领兵征辽的统帅极大可能是童贯。   李三坚自己也不愿意领兵征辽,不过此事也不是李三坚说了算的。   “不管你去哪里...”蔡樱雪仍是有些气鼓鼓的开口说道:“也不能再撇下我了,还有娘,好有妹...夫人、众姐妹,还有孩儿们。”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好,好,夫人之命,下官岂敢不从?”李三坚闻言也是笑道。   众女闻言是笑得更欢了。   李三坚一身绸袍,陪着母亲符二娘坐在内堂之中闲聊,蔡绒雪、徐婷婷等妻妾或站或坐,也是围着符二娘、李三坚母子二人,而李元瞻、李淑贞、李淑媛却是在堂中嬉笑打闹成了一团,满堂欢歌笑语的。   妻妾满堂,儿孙绕膝,天伦之乐,是其乐融融,李家所有人都是但愿这样的日子一直能够持续下去,直至永远。 第二百一十章 好了伤疤忘了痛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官人,你醒了?”蔡绒雪察觉到了丈夫李三坚睡醒之后,不顾浑身酸软,挣扎着欲起身服侍李三坚洗漱、更衣。   蔡绒雪就是如此,自嫁入李门,为李三坚之妻后,,守妇道、妇功,遵《女诫》、《家范》、《女论语》、《孝经》,执礼仪,柔顺、清洁、不妒、俭约、恭谨、勤劳,贤良淑德得都有些死板了。   昨日李三坚回家,先是装模作样的与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其后服侍母亲歇息之后,便原形毕露,将诸妻妾是好一番的折腾,就如一头西北饿狼般的。   各种花样,是层出不穷的,不禁令蔡绒雪等妻妾是异常的羞涩、不齿,可有什么办法?丈夫就是她们的天,就是她们的地,也只好由着他胡闹、折腾。   李三坚折腾了大半宿,将蔡绒雪等人折腾得天昏地暗的,蔡绒雪直至现在,仍是浑身酸软,全身无一丝力气,可仍是挣扎着,欲起身服侍李三坚洗漱、更衣。   “唔...”李三坚这一觉睡得好不香甜,是这数年间睡得最舒服、香甜的一次。   李三坚自走上仕途以来,就很少睡个懒觉,特别是西北为官以来,每日里均是早起,兢兢业业的处置着政务、民事、兵事。统三千黑旗军杀入统安城之后,几乎就没有睡个囫囵觉。   此刻回到家中,且暂时无政务、民事、兵事,暂时没有接到赵佶新的圣瑜,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于是李三坚将已经起身披上衣服的蔡绒雪又搂回了被窝...   年已三十出头的蔡绒雪风姿不减当年,还是一样的俏丽可人,只是多了一分少妇的丰腴,而少了一分少女的青涩。   “什么香水?是自家的吗?”李三坚闻着蔡绒雪身上的芬香,翻身又将蔡绒雪压在了身下。   “什么...什么香水啊?”蔡绒雪简直是哭笑不得,用力推开李三坚凑过来的大嘴后笑道:“官人你...还没够啊?别...别胡闹了,让下人们笑话了,快起床罢,还要去给阿婆请安呢。”   自己已年过三十,在他人眼中,就是昨日黄花,可李三坚仍是迷恋自己,是始终如一,遵守了当年禹王庙的诺言,蔡绒雪心中当然是无比欣喜的。   此刻三十余岁的李三坚又是堂堂范阳子爵,堂堂朝廷三品大吏,年纪尚轻,便身居高位,且名闻天下,天下之人皆对李三坚尊崇有加,可谓是青年得志,功业有成。   如此男儿,如此丈夫,又对自己始终如一,蔡绒雪只觉此生足矣,此生已经无憾。   至于李三坚的花心,有了不少的妾室,对于蔡绒雪来说,并不算什么,在这个世上,哪个高官显爵,没有些许妾室?与那些人相比,李三坚根本算不了什么的。   大宋宰相蔡京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新纳了三门姬妾呢。   李三坚目前五位小妾,但却无一人能够撼动蔡绒雪的地位,目前为止,仅凭蔡绒雪为李家产下唯一的儿子,就无人能够撼动她的正妻之位。   既然如此,蔡绒雪又何必与李三坚斤斤计较?从而犯了“七出”、“家范”...   “嘿嘿,你不是还想要个孩儿吗?今日为夫已经算准日子了,此刻乃是良辰吉日也,过了就不太妙了。”李三坚一边胡说八道的,一边又是手忙脚乱的...   “官人,你就喜欢胡说八道的...妾身...”蔡绒雪无奈,就由得他折腾了。   ........................   “砰!砰!砰!”   “何人啊?老爷、夫人还没起床呐。”   “是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起床啊?快去通禀吧。”   “哦,三娘请稍候!”   良久良久之后,正当蔡绒雪伏在李三坚身上微微喘息之时,厢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是三夫人徐婷婷来到了蔡绒雪所居住的阁楼。   房内蔡绒雪的贴身丫鬟问明之后,便走进了房内禀报。   蔡绒雪见状慌忙自李三坚身上爬起身来,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衫。   贴身丫鬟见到了,倒也无所谓,可三夫人徐婷婷见到二人衣衫不整的模样,蔡绒雪多少还是有些脸红的。   “哈哈,慌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李三坚厚颜无耻的,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吩咐丫鬟道:“去开门罢。”   “是,老爷!”丫鬟红着脸应了一声后,便去开门去了。   “登徒子,没个正形。”蔡绒雪嗔怪了李三坚一句后,就迅速穿好衣裙,并取过一件绸袍,搭在了李三坚的身上,此刻徐婷婷已经走进了房中。   “你...官人,都日上三竿了,还...还...”徐婷婷见到房中的模样,不禁羞红了脸,将一张白纸塞在李三坚手中后说道:“诺,这是昨日你吩咐的,都准备好了。”   “哈哈,我怎么了?”李三坚接过白纸后笑道:“你们的官人我还不容易回到家中,还不许我纵情一番?”   “哎哟,你可是堂堂李大相公、李大官人呢,是一家之主,妾身可是个小女子呢,哪里敢阻止你呀?”徐婷婷闻言嬉笑道。   “三娘你服侍官人洗漱、更衣,我去吩咐厨房。”蔡绒雪说了一句后,逃也似的就走出了厢房。   “来吧。”李三坚随后笑着对徐婷婷说道。   “干什么?”徐婷婷见李三坚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于是红着啐了一口后问道。   “过来啊,难道害怕官人我吃了你不成?”李三坚拍了拍床沿后笑道:“官人给你说件正事。”   “是何正事啊?”徐婷婷无奈,扭扭捏捏的走到李三坚身边问道。   李三坚拉着徐婷婷白皙的双手,拉到身前后说道:“婉婷,昨日我见到你的兄长了。”   “兄长?奴家可没有兄长呢。”徐婷婷先是吃了一惊,后淡淡的说道。   “婉婷,你不必如此。”李三坚将徐婷婷抱在怀里安慰道:“世俗之见,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苦衷,将心比心,此事换做你我,也不一定能够接受呢。”   “官人是个宽宏大量之人,可奴奴心中心中却是...却是...”徐婷婷垂泪道。   “哎,此事他们做得确实是有所不妥。”李三坚接着劝道:“好了,婉婷,你难道不想听听你兄长说些什么吗?”   “他...说...说什么?”徐婷婷闻言犹犹豫豫的问道。   “他说要给我接风洗尘,婉婷,还一口一个妹婿叫着,呵呵,据此看来,此事有缓呢...”李三坚答道。   “呸,他还好意思称你妹婿?当年官人你深陷囫囵,他...他们...可是推得是干干净净的,生怕受到牵连。”徐婷婷闻言气愤的说道:“官人你不必理会他,奴家只当是没有那个家了。”   “好,好,一切随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官人我顺你之意便是。不过啊,婉婷,冤家宜解不宜结呢。”李三坚闻言点点头,仍是劝道。   “官人,你不必说了,奴家此意已决。”徐婷婷冷哼了一声后,就伏在李三坚怀里,紧紧搂着李三坚昵声说道:“官人,奴奴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你了...”   “不止吧?”李三坚闻言笑道:“还有咱们的宝贝闺女淑贞啊,你难道忘了吗?”   “噗呲!”徐婷婷终于被李三坚逗乐了,笑着说道:“奴家可是淑贞的娘亲呢,怎会忘记她啊?”   “官人,奴家可以问问,你吩咐奴家准备这么多的钱,为何用途啊?”两人嬉闹一阵后,徐婷婷开口问道。   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三千将士随我出征,却是折损大半,他们之中许多人为蕃人,而朝廷却是厚此薄彼,对汉人抚恤甚重,而对蕃人却是...哎...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家中是异常贫困,朝廷给的那点抚恤根本无法维持生计,因此我打算尽我所能,补贴于他们家中。”   “官人,此举万万不可。”徐婷婷闻言惊道。   “为何不可?”李三坚问道。   “三娘说的是,官人你难道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吗?”此时蔡绒雪走进屋中后说道:“此举必然会引起朝廷猜忌啊。”   “哎,李某何尝不知啊?可心中实在是...实在是...”李三坚叹道。   “官人,你是个好人,不忍麾下将士的家人受苦。”徐婷婷闻言说道:“可你行此举,便是会被他人认作是收买人心。”   “从前朝廷认为你是在收买民心,从而身陷囹圄。而此时官人你为军中副帅,因此就是收买军心,收买军心可比收买民心要严重得多啊。”蔡绒雪也开口说道。   蔡绒雪、徐婷婷你一言我一语,不禁令李三坚心烦意乱的,站起身来恨恨的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邹衍无罪,见拘于燕,当夏五月,仰天而叹也!”   “官人勿忧,妾身有办法。”徐婷婷见李三坚长吁短叹的,于是说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 温柔乡中   “你有何办法?”宋开封府李氏宅邸当中,李三坚问向其三夫人徐婷婷道。   “官人...”徐婷婷闻言答道:“此事你不必出面的。官人,咱家的买卖是越来越好了,因而妾身打算多开几家分号,到时候,由分号出面,补贴战死将士家人些许钱财,不就妥了?”   “你觉得怎样?”李三坚沉吟片刻后问向蔡绒雪道。   “官人、三娘...”蔡绒雪也是想了想后说道:“朝廷若是知道分号背后的东家是官人,岂不是还是会危及官人啊?”   “夫人...”徐婷婷闻言说道:“此事不难,这个分号的掌柜可用心腹之人,且不涉及香水买卖,如此就无人知道背后的东家是官人了。”   “三娘的办法甚妥。”蔡绒雪听完后,点头赞同道。   “真他娘的...”李三坚点点头也表示赞同,随后骂道:“只欲慰籍将士们的家眷,可却是大费周折啊。”   “官人,你说话是越来越粗鲁了啊...”蔡绒雪见李三坚又是口吐芬芳,于是撅着嘴埋怨道。   “夫人所言甚是,你就如市井之人一般。”徐婷婷也道。   从前的李三坚可是个温文尔雅的文人士子,可此次自西北边塞回来,蔡绒雪、徐婷婷等妻妾却发现了李三坚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但言语粗鲁、粗俗,就连房中之事也是...就如一头西北饿狼般的。   难道是统兵之后,性情就会发生改变?二女心中均是暗暗纳闷。   “哈哈...”李三坚见二女埋怨自己,也不在意,大笑一声,大手一伸,便将蔡绒雪、徐婷婷一左一右搂在怀里笑道:“粗鲁?粗鲁就对了,你们的官人我啊从今往后,偏要做个粗鲁之人呢。大块吃肉、大碗吃酒,笑傲江湖,快意恩仇,岂不快哉?”   “呸,你以为你是山大王啊?”   “呸,你以为你是豪侠啊?”   两女不约而同的一起啐道。   “哈哈...”李三坚又是大笑数声,随后收敛笑容,正色对蔡绒雪、徐婷婷二女说道:“雪儿、婉婷,有件事情为夫须于你们提个醒,就是我李家香乐坊、器火坊等产业主要是集中在京城吧?”   “是啊,目前香乐坊可是有五十八座作坊,器火坊有二十余座呢。”徐婷婷闻言答道。   “不错,很不错,两位娘子辛苦了。”李三坚说道。   “皆为三娘、六娘她们的功劳呢,奴家可不敢居功。”蔡绒雪闻言抿嘴轻笑道。   “没有夫人的允许,奴奴们可什么都做不了呢。”徐婷婷笑道。   “好了,两位娘子就不必如此的相互吹嘘了...”李三坚见状不禁笑道。   “咝...”两女闻言一起掐住李三坚腰间软肉,使劲拧了一把,将李三坚掐得是呲牙咧嘴的,倒抽口凉气后说道:“我李家在京城的产业需在数年之内,全部移至江南。”   那件大事是越靠越近了,并且目前看来,无论李三坚怎样努力,也是根本无法避免的,肯定是会发生的。既然避免不了,那么李三坚就必须采取一些应对手段了。   李三坚重建黑旗军,不也是为了那件大事做准备吗?可惜的是手中权力有限,并碍于朝廷的猜忌,从而不敢大张旗鼓的,黑旗军规模也因此较小,仅仅数千人。   李三坚希望这数千人马可以成为一个火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燃烧在整个中原大地上,燃烧在大江南北。   李三坚也要为家人考虑,绝不能让她们留在京城,否则待那件大事发生之时,就必然会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或者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来了。   李三坚的打算是先将家中产业移至江南,其后就以此为借口,再将家人移至江南。去几个姬妾前往江南照看产业还行,是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是不会引起赵佶的猜忌的,而母亲符二娘、妻蔡绒雪、子李元詹等人一旦去了江南,必将会引起朝廷猜忌的。   李三坚领兵在外,还是将其直系家人留在眼皮子底下,方是万全之策的。   李三坚对此也是头痛不已,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移至江南?在京城买卖做得好好的,为何移至江南啊?”蔡绒雪闻言看着李三坚纳闷的问道。   江南虽也是富庶之地,可又怎及京城?并且在京城的数十座作坊,不是说迁移,就能够迁移过去的。   徐婷婷也是觉得纳闷异常,还伸手摸了摸李三坚的额头,看看他是否是昏了头...   “干什么?老子...为夫脑袋清醒的很...”李三坚瞪了徐婷婷一眼后说道:“你们不需要问其原因,只需照做便是。”   令李三坚最为郁闷的是,这件大事,李三坚是根本是无法对人说起,也不知该如何说起,自己最亲的家人也不能提及此事,因此李三坚只能是憋在心里。   李三坚忽然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风,虽蔡绒雪、徐婷婷二女心中仍是满腹狐疑的,却不得不一起应道:“是,官人,奴奴们知道了。”   李三坚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二女拥进怀里后说道:“不过此事也不必性急,待江南发生那件大事后再说吧。”   宋江等人已于水泊梁山聚义了,那么方腊之事还远吗?那么此刻李三坚将家产或家人移至江南,岂不就是送上门去吗?   方十三此人必然就是方腊了。   “是何大事啊?官人你说话为何说一半留一半的啊?”蔡绒雪闻言事更加纳闷了,睁着一双美目看着李三坚问道。   “就是啊...”徐婷婷也说道:“难道官人你是个半仙?”   “无论是半仙还是真仙,你们两个照做便是。”李三坚闻言哭笑不得的又拿出了大宋三品大臣及一家之主的威风后说道:“总之依为夫之言,对于我李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哦,奴奴们知道了。”蔡绒雪、徐婷婷闻言仍是半信半疑的,不过只能是依了李三坚了。   “老爷,高太尉府中来人了。”正在此时,一名丫鬟进来禀报道。   高二?高俅?定是他使人请自己太尉府赴宴,李三坚心中暗道,他人也还罢了,可高俅相请,李三坚却不得不去,并且不应由高俅相请,而应该自己先行拜访的,以示恭敬。   李三坚流连于诸娇妻美妾之间,沉湎于温柔乡中,都差点忘了此事了。   “知道了,你去回话,说我这就出来。”于是李三坚站起身来了吩咐丫鬟道。   “是,老爷!”丫鬟福了一福后,就出去传话了。   蔡绒雪、徐婷婷连忙取来李三坚的冠袍,服侍他洗漱、更衣。   ........................   “老爷喝醉了?抬到我房中去吧,罢了,还是我来吧...”李府四夫人蔡樱雪见李三坚被两名健仆架进后院之后,皱眉说道。   蔡樱雪说罢,单手就将李三坚拎了起来,健步如飞的就向自己所居住的阁楼走去,如此不禁令两名健仆咂舌不已。   素闻四夫人武功高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蔡樱雪身子看起来倒是娇小,且还在坐月子,可拎着身强力壮的李三坚,就如拎着一名婴儿般的...   “噗通...”蔡樱雪将李三坚像个死猪般的扔在床上之后,就走了出去。   “高...高二哥哥...兄弟我...我可不是个迂腐...迂腐书生...啊?你是谁?”李三坚被蔡绒雪扔的有些清醒了,醉眼朦胧的似乎是见到一名娇俏的女子走进了房中,于是努力睁开醉眼后问道。   娇俏女子不答,先是吹灭了蜡烛,随后替李三坚脱去衣服,服侍李三坚躺下后,随后就轻轻的伏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李三坚感到女子身上滑腻腻的,就如一条水蛇般的,女子似乎是也是脱去了衣服...   喝得烂醉的李三坚也没看清此名女子到底是何人,就借着酒劲,翻身将此名女子压在了身下。   管她是何人的,李三坚心中暗道,定是自己的六名妻妾之一,还能是何人?大不了是个丫鬟?将她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三坚感觉怀中女子温软如玉,于是就借着酒劲胡天胡地起来,是肆意妄为。   ........................   夜色逐渐笼罩住了整个开封府,笼罩住了整个李府,一轮明月挂在了半空中,将李府照得较为明亮。月光透过窗棂,钻进了屋中,屋中不用点灯,依稀也能看清楚屋中之物。   “啊?是你...你你你...为何钻到我房中来了?苍天啊...休矣!休矣!”酒醒之后的李三坚终于看清楚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子为何人了,于是吓得“腾”的一声跳下了床,赤脚站在床边哀嚎道。   床上女子此时用被子蒙着头,只余数缕青丝于被外。   “天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哀嚎过后,李三坚还不死心,揭开被子确认一番之后,不由得又开始哀嚎了起来。   “嘻嘻,哥哥,这是嫂...不...这是四娘的厢房啊,可不是你的。” 床上女子掀开被子嬉笑道。   床上女子不是李囡又是何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喜忧参半   “四娘哪里去了?贱人,快快出来见我!” 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陕西、河东、河北宣抚副使李三坚宅邸之中,李三坚是暴跳如雷,跳脚大骂道。   李囡裹着被子,吓得缩在床上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了。   李三坚与烂醉之中,中了“奸计”,居然将李囡给睡了,如此有违纲常伦理之事,如何不令李三坚是怒不可遏,是暴跳如雷,同时也是第一次大骂一名女子为“贱人”。   “你吼什么吼?叫什么叫?嚷嚷什么啊?整个房顶都快被你掀翻了,将孩子都吵醒了。”一直在侧室照看李淑媛的蔡樱雪见李三坚发了这么大的火,心中也有些害怕,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过来对李三坚说道。   大不了跟他一拍两散,自己回雪山去,当然走的时候,还要带上女儿李淑媛的,蔡樱雪心中发狠道。   “你...你...还有道理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李三坚见蔡樱雪“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虽仍是在呵斥蔡樱雪,但气势之上却先输给了她,颓然坐在椅子上指着李囡吼道;“我来问你,她何故出现在此处?这是怎么回事?”   李三坚的吼声倒是小了一些。   李三坚最怕的便是这个曾经的大姨姐,现在的四夫人蔡樱雪,打又打不过她,跟她讲大道理,她也几乎不懂,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李三坚简直拿她是一点办法没有。   现在的李三坚可是大宋西军副帅,麾下精锐兵马无数,可如此家事岂能令大军出动?大军围剿四夫人蔡樱雪...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什么怎么回事?”李三坚露了怯,于是蔡樱雪“气势如虹”,叉腰站在李三坚面前说道:“你说怎么回事?你从前害了人家,现在坏了人家的身子,你反倒来问我?”   “什么...从前害了她...我害她什么了啊?此话又从何说起啊?”李三坚的声音是越来越小了,在如母老虎般的蔡樱雪面前,已经逐渐是溃不成军了,坐在椅子之上问道。   “李囡她非你不嫁了...”蔡樱雪接着指责李三坚道:“还不是因为你,李囡她就是不嫁人,说了无数门亲事了,她要死要活的,就是不同意,眼看着她一天天大了,都快满二十岁了,不能就这么拖下去了啊,因此...”   “因此你们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李三坚闻言气往上冲,打断蔡樱雪之言,恼怒的说道:“她...她可是我的妹子啊...如此,你让我有何面目见人?”   “哥哥...嫂嫂...四娘,都是奴奴的错,你们别吵了...”李囡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泣道。   “这没你什么事,你给我一旁侍候着。”蔡樱雪呵斥了李囡一句后,转头对李三坚说道:“什么妹子?又不是亲妹子,怎么就让你没脸见人了?”   “她可是姓李啊,是为义妹,义妹也是妹子吧?”李三坚颓然说道。   “戚...”蔡樱雪将李三坚被自己收拾得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势,不由得得意洋洋的露出了笑容,笑靥如花的说道:“她也不姓李呢。”   “她姓什么?”李三坚愕然问道。   “哥哥,我...我...姓黎...”李囡怯怯的看着李三坚答道,长大之后的李囡也回忆起来以前的一些事情,依稀记得她姓黎。   “就算是如此,也不行啊!”李三坚闻言摇头道。   “为何不行?”此时府中老夫人符二娘在蔡绒雪等人簇拥之下,推门而入后问道。   “娘,哎,娘哟,你为何来了?”李三坚见老娘走进了屋中,慌忙起身扶着符二娘问道。   “你们都快将屋顶掀了,我还能不知道?”符二娘瞪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这一切都是为娘的主意,你有气就撒在为娘身上便是。”   其实这并非符二娘的主意,乃是李囡央求蔡樱雪所致,蔡樱雪心软,也是一时昏了头,从而应允了此事。   李三坚与蔡樱雪在屋中吵翻了天,有人禀报符二娘,符二娘才慌忙赶来,见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只有竭力掩盖此事了。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反正李囡并非李三坚的亲妹子,是李三坚从前捡来的,此刻木已成舟,因此符二娘就打算讲错就错了。   “孩儿不敢!”李三坚是个孝子,见符二娘有些生气了,于是只好束手而立道。   “这还差不多。”符二娘瞪着李三坚接着说道:“这么个大美人送给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娘教训的是。”李三坚无奈应道。   “哼...”符二娘瞪了李三坚一眼,又瞪了蔡樱雪一眼后,走到床边拉着李囡,现在为黎氏的双手后说道:“囡囡,你从前姓李,现在可不能再姓李了,还是恢复本姓吧,从今日起,你也不是老身的女儿了,而是老身的儿媳妇,你可愿意?”   李三坚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自己与她都这样了,她还能不愿意?况且这一切的主谋便是这个貌美如花,却无所不用其极的“妹妹”...李三坚哭笑不得的想到。   “娘,贱妾黎氏愿意...”黎氏终于心愿得偿,心中早已是乐开了花,此时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是拉着符二娘的手泣道。   “好了,我李家又多了一门亲了。”符二娘闻言笑了笑后,转头对众女说道:“此事不可外传,若是有人敢说出去,休怪老身无情!就说我儿又新纳了一门妾室,新人为黎氏。”   “是,媳妇们遵命!”众女一起应道。   “走吧,今日可是他们两个的洞房之夜,都杵在这里做什么?”符二娘随后笑道:“今天府中新运来了一些瓜果,你们都陪老身吃瓜去。”   吃瓜?破瓜还差不多,李三坚看着老娘惊讶得心中暗道,这老娘何时变得如此幽默了?   “是,娘!”众儿媳一起应道。   “恭喜官人了,恭喜七娘了。”众儿媳随后嬉笑着就拥着符二娘走出了厢门,随后将厢门紧紧关上了,厢房之中只剩下了面面相觑的李三坚与黎氏。   “哥哥...”半响之后,黎氏走到李三坚面前轻呼道。   “住口,不许喊我哥哥。”李三坚似乎是余怒未消,气岔岔的说道。   “哥哥...”黎氏委屈得眼泪又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囡...黎氏...说了半天,你不觉得口渴吗?还不快给官人奉茶?”李三坚瞪了黎氏一眼后说道。   “是,官人。”黎氏见李三坚有所松动,顿时大喜,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是喜笑颜开的,也来不及穿衣服,裹着被子就去倒茶。   “噗...”李三坚宿醉方醒,又与蔡樱雪吵了半天,早已是口渴难耐,刚刚端起了黎氏递过来的茶碗,猛喝了一大口,就见黎氏身上的被子居然落了下去...于是李三坚一口茶便喷在了黎氏的身上。   “你简直是...简直是...不知...”李三坚“气得”指着黎氏怒斥道。   “简直是什么?简直是不知羞耻是吗?”黎氏见李三坚双眼如欲喷出火来,于是干脆嬉笑着跳到李三坚身上笑道:“在哥哥官人面前,囡囡就是不知羞耻了,你又能怎样?”   “哥哥官人?什么乱七八糟的?哎,妹子...呃...黎氏...所谓女子当守妇道、遵礼法、听女诫...”   “嘻嘻,这可是在房中,什么妇道、礼法、女诫的?你真以为奴奴什么都不懂吗?”   “...............”   .................................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姑母,爷...爷...他...不...行了,爹爹使孩儿请姑母回家一趟。”   此时李三坚与七位妻妾正陪着母亲符二娘于花园之中闲聊之际,李三坚的舅父符鼑之子符文举急匆匆的前来禀报道。   “什么?爹爹他...他...”符二娘闻言大吃一惊,惊得脸色都白了,慌忙站起身来看着符文举问道:“爹爹前段日子不是好好吗?为何就...?”   “哎,姑母...”符文举闻言答道:“爷爷他昨日酒醉,摔了一跤后就...就卧床不起了...”   “什么?快...快...快去看看...”符二娘闻言急得六神无主的,居然忘了更衣就拖着符文举向外就走。   “娘,你先别急...”李三坚也是站起身来,连忙扶着符二娘,并连连吩咐蔡绒雪等妻妾道:“你们服侍娘速速更衣,璎珞你去请知可前来家中,不,命其前往外公居所,来人,速速备马备轿。”   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蔡樱雪、蓝瑶瑶、陈璎珞、黎氏闻言一起应了一声,就忙着准备去了。   须臾,一切准备妥当,李三坚骑着马,符二娘乘轿就赶往外公符贵的居所。   不过可惜的是,待符二娘、李三坚等人赶到之时,外公符贵已经去世,符二娘等人自是痛哭、哀伤不已。 第二百一十三章 风起江南(上)   唐永贞元年避宪宗李纯讳,改还淳县为青溪县。   在钱塘江上游新安江,水色特清,在淳安河段又名青溪,县名本此,属宋两浙路睦州。   睦州物产丰富,与歙州同,其中当属漆器最为出名,其精美的螺钿漆器享誉天下,有着“宋嵌”之美称。歙州、睦州的漆器也因此成为了宋朝廷的贡品。   宋两浙路睦州青溪县堰村   睦州青溪县盛产漆器,当然就有许多漆园,也就是专门种植漆树的园子,青溪县堰村就有数个漆园。   青溪县堰村最大的漆园就是里正方有常的漆园,方十三,也就是方腊为方有常漆园的佣工。漆园有百余佣工,而方腊为佣工之首,方有常不在漆园之时,就由方腊负责漆园之事。   此日黄昏时分,方腊宰牛沽酒的,邀请百余穷兄弟前来漆园吃酒。   “方大哥,又劳你破费了。”   “方大哥,这牛宰了,来年可是用何春耕啊?”   “方大哥,摩尼教可是不食荤腥的,这合适吗?”   “老九,方大哥可是豪爽之人呢,区区一头牛,又何足道哉?”   “就是,就是,杀给你吃,还那么多的废话,不吃拉倒,滚回家去,俺还多分一口呢。”   “方大哥,牛肉是否煮好了?我肚子可是饿得咕咕叫了。”   “............”   方腊的众兄弟是吵吵嚷嚷的,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其中不免也有不少人替方腊担忧。方腊虽为佣工之首,但也与他们一样,也是受朝廷、地方官府的重重盘剥,家中也是没有余粮的,再加上方腊平日里是异常豪爽,谁家有了难处,方腊也是尽量解囊相助,因此这头耕牛也几乎是方腊家中唯一的财产了。   同时宋朝廷或官府是不允许轻易宰杀耕牛的,百姓擅自宰杀耕牛,官府即可拿下治罪。   “哈哈哈哈...”方腊闻言豪爽的大笑道:“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兄弟们的,有一口酒喝,哥哥绝不独饮。”   “方大哥真乃豪杰之士也!”众兄弟闻言一起大赞道。   “浑家,酒肉是否妥当?好了就端出来吧。”方腊随后转头问向屋内的邵氏、陈可儿道。   方腊是有妻的,名为邵氏,陈可儿为方腊的妾室,不过邵氏又怎及陈可儿年轻漂亮?因而方腊最喜欢之人还是陈可儿。   “这就好,十三,你让兄弟们先坐下嘛。”邵氏于屋内说道。   方腊闻言点点头,将众兄弟请进了漆园,穷人家没什么讲究,方腊家中也没有那么多的桌椅板凳,于是众人便在漆园之中的一片空地之上席地而坐,高声谈笑,等待邵氏、陈可儿等人将牛肉煮好。   一些人早已是心痒难搔,谈笑之际还不停的望向邵氏、陈可儿等人所在的屋子,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   贫寒人家可比不得官宦、富商豪绅之家,是日日有肉吃,夜夜有美酒喝,纸醉金迷的,平常人家的百姓一个月有一顿肉吃,就算是富裕之家了,而贫寒人家之人,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一次肉的。   半响之后,酒肉便端了上来,众人便放开手脚,山吃海喝起来,一个个跟抢一般,生怕少吃了一块肉。   一头健牛不过数百斤重,百余人分食,一人也分不到几块肉的。   方腊并没有跟兄弟们抢肉吃,只是不停的闷头喝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呜呜呜...”酒至半酣,方腊忽然放下酒碗是放声大哭。   “方大哥,你这是...?”   “方大哥,兄弟们是饿极了...多多恕罪啊!”   众人皆以为方腊是心疼这头牛,心疼牛肉,于是一些人刚刚捞起牛肉,慌得连忙丢回到了木盆之中。   方腊心疼耕牛,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换做他们,家中唯一的财产被人分食了,想死的心都会有的。   “非也,非方某心疼区区一头牛...”方腊见状,收住哭声,双目含泪说道:“而是哥哥我是见兄弟们吃喝,心中不免悲戚。”   “方大哥,这是为何?”一名郑姓魔头,嘴里叼了块肥牛肉,含含糊糊的问道。   郑魔头为摩尼教一名魔头,长得又黑又壮,孔武有力的,故也被称作“黒魔头”。   “为兄无甚本事...”方腊闻言答道:“家中仅存一头牛,可怜我的兄弟们吃了这头牛之后,再无他牛可吃了,兄弟们的下顿饱饭又在哪里?故方某心中悲戚难当。”   “哥哥...”众皆闻言心中大恸,不禁悲从中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一名名为方肥的方腊本家兄弟长叹道。   方肥已经四十余岁了,为一名老生徒了,久贡而不第,不过读了二十年的书了,当然能够咬文嚼字了...   “直娘贼,害民的贼,他们直甚么屁?天天好吃好喝的,让我等天天饿肚子。”郑魔头怒骂道。   “正是,郑魔头所言甚是,他们有甚么本事?天天大鱼大肉的,而我等日日累死累活的,却吃不上一顿饱饭。”   “非但如此,家中有些余粮,便要给他们,公人凶恶,如凶神恶煞一般。”   “还有花石纲,公人掘地三尺的寻找奇石异物,家中祖宗牌位都被他们抢走了。”   “腌臜畜生,天天来俺们村中啰唣”   “...............”   众人被方腊等人之言点燃了心中怨气,纷纷开口怒骂。   “兄弟们,请听方某说两句。”众人怒骂了半响之后,方腊站起身大声说道。   众人闻言均是安静了下来,转头看着方腊。   “天下国家,本同一理。今有子弟耕织,终岁劳苦,少有粟帛,父兄悉取而靡荡之;稍不如意,则鞭笞酷虐,至死弗恤,于汝甘乎?”方腊随后大声说道。   “不甘!”众皆大呼道。   “靡荡之余,又悉举而奉之仇雠。仇雠赖我之资益以富实,反见侵侮,则使子弟应之。子弟力弗能支,则谴责无所不至。然岁奉仇雠之物初不以侵侮废也,于汝安乎?”方腊又道。   “安有此理?”众皆大呼道。   此刻就连一众女眷,如邵氏、陈可儿等人也是含泪振臂跟着一起高呼。   “今赋役繁重,官吏侵渔,农桑不足以供应,吾侪所赖为命者漆楮竹木耳,又悉科取无锱铢遗。夫天生烝民,树之司牧,本以养民也;乃暴虐如是!天人之心,能无愠乎?且声色、狗马、土木、祷祠、甲兵、花石靡费之外,岁赂西北二虏银绢以百万计,皆吾东南赤子膏血也。二虏得此,益轻中国,岁岁侵扰不已。朝廷奉之不敢废,宰相以为安边之长策也。独吾民终岁勤动,妻子冻馁,求一日饱食不可得,诸君以为何如?”方腊此刻眼中流下了热泪,热泪盈眶的大声说道。   “惟命!”众人闻言,皆是愤怒得大声吼道。   “三十年来,元老旧臣贬死殆尽,当轴者皆龌龊邪佞之徒,但知以声色土木淫蛊上心耳,朝廷大政事一切弗恤也。在外监司牧守,亦皆贪鄙成风,不以地方为意。东南之民,苦于剥削久矣!近岁花石之扰,尤所弗堪。诸君若能仗义而起,四方必闻风响应;旬日之间,万众可集。守臣闻之,固将招徕商议,未便申奏。我以计縻之,延滞一两月,江南列郡可一鼓下也。朝廷得报,亦未能决策发兵,计其迁延集议,亦须月余;调习兵食,非半年不可,是我起兵已首尾期月矣。此时当已大定,无足虑也。况西北二虏岁币百万,朝廷军国经费十万,多出东南;我既据有江表,必将酷取于中原。中原不堪,必生内变。二虏闻之,亦将乘机而入。腹背受敌,虽有伊、吕,不能为之谋也。我但划江而守,轻徭薄赋,以宽民力,四方孰不敛衽来朝?十年之间,终当混一矣。不然,徒死于贪吏耳。诸君其筹之!”   “善!”众人闻言大喜,纷纷振臂高呼道:“吾等愿从方兄!”   “做甚么?大呼小叫的做甚么?想造反呐?”正在此时,正当群情激昂之时,一个不太合拍的声音忽然响起。   方腊等人闻言连忙转头看去,只见方宥带着十数名家丁正走进了漆园。   方宥也是方腊的本族子弟,为大朝奉兼里正方有常第二子,大朝奉也就是方有常米店的大朝奉。   方有常、方宥虽为方腊本族人,按辈份,方有常还是方腊族叔,可方有常父子盘剥方腊等人起来,却是丝毫不手软,恨不得将方腊等人家中的余财盘剥干净,并迫使方腊欠下了巨债,那么即可强取方腊的漆园,甚至还可以强取方腊的女人。   邵氏也还罢了,相貌平平的,无甚出彩之处,而陈可儿的美貌,早就令方有常父子是馋涎欲滴了。   “又是你?方十三,你又想干甚么?”肥胖的方宥带着家丁走到方腊面前说道:“还吃肉?还是牛肉?尔等倒也逍遥自在啊?方十三,本小爷问你,租钱可备齐?”   方宥虽心狠手辣、穷凶极恶的,可脑壳却不太灵光,根本没有注意到方腊等人眼中的怒火,或者是方宥根本就是无视方腊等人。   斗升小民,还能翻起什么波涛? 第二百一十四章 风起江南(中)   宋两浙路睦州青溪县堰村   “方衙内,请稍候,小的这就给你取租钱...”方腊漆园之内,米铺大朝奉兼七贤村里正方有常之子方宥带前来漆园收取租钱,于是方腊强忍心中怒火,反身摸向身后的一个背篓。   “哈哈,好,好...”方宥以为方腊真的去取钱,于是得意的笑道:“本衙内就在这里等着了,快点啊,本少爷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嘿嘿,料你个穷棒子也没俩钱儿,若是没钱,本少爷看在本家的份上,也不会强逼你拿钱出来,还是可以以...”   方宥边说还边看了丰腴白嫩的少妇陈可儿一眼,是色心大动,恨不得立即将陈可儿掳入房中,按在床上,压在身下,肆意蹂躏。   就算是方腊拿足了租钱,方有常父子二人也可用花石纲、官府赋税等等手段,迫使方腊就范。   “啊?!!!”方宥话音未落,未料到方腊居然自背篓之中取出一柄快刀,并且一刀砍在了自己的颈脖之上,方宥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噗”的一声响,方腊一刀劈在了方宥的颈脖之上,顿时鲜血像箭一般的飚了出来。   方腊右手持刀,左手先是推掉方宥头上的方帽,随后揪住方宥的头发,右手横着一刀就将方宥的首级枭去。   “方有常父子虽某族人,但却是为富不仁,助纣为虐,今日方某大义灭亲也!”方腊一脚踢翻方宥的尸身,拎着血淋淋的首级,挥刀大声吼道。   “杀,杀死此等害民贼子!”众人纷纷拿着锄头、木棍、柴刀等各种武器扑了上来,将一个个方家家丁打翻、砍死在地。   “反了!反了!”郑魔头端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铁锅,“嗵”的一声便砸在了一名家丁的头上。   铁锅破碎,套在了家丁的头上,其中的沸水将家丁烫得发出了一阵阵的惨叫。   “然也,郑魔头所言大是也。”方腊挥刀大声吼道:“昏君无道,残虐黎民,我等反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富贵荣华,如火中取栗!兄弟们,随某杀啊!”   方腊说罢,拎着血淋淋的快刀,当先向青溪县堰村方有常家中杀去。   “反了!反了!”   “杀,杀,杀啊!”   百余人大声呐喊着,跟随着方腊、方肥、郑魔头等人向着方有常家中杀去。   方有常家为方圆百里之内最富庶的人家,家中金银财宝、钱、粮食等等无数,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美貌小娘子。   方有常父子为富不仁,助纣为虐,残害乡民,众人早就是敢怒而不敢言,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此刻有人出头,当然就是一拥而上了,且是飞奔而去。   去晚了,金银财宝、钱、粮食、绢帛、美貌女子等等可就被他人抢光了...   宋宣和二年十月初九,方腊等于两浙路睦州青溪县堰村聚众起事,先是杀进了里正方有常家中,将方有常满门数十口男子,无论老幼,几乎全部杀死,只方有常长子方庚越墙而走。方腊等人将方有常家中劫掠一空,女子除了年老色衰之外,均被掠入军中。   方腊起兵造反,歙州、青溪等地的百姓闻讯纷纷加入了方腊的阵营,不足十日,方腊就聚众数万人之多。   江南之百姓苦于朝廷、官府盘剥久矣,恨其入骨久矣!   ...........................   “哈哈,贼寇也不过如此嘛!”宋青溪县城池东南二十里处,一名宋将骑在马上看着溃逃的方腊贼军是哈哈大笑道。   方腊起兵造反,十日内便聚众数万,其中是以摩尼教教众为主。方腊起事,声势浩大,并攻占了帮源洞等地,于是接报的宋两浙路制置使张建、两浙路提点刑狱张苑等人一边飞报朝廷,一边令兵马都监蔡遵、兵马监押颜坦引五千余驻扎在两浙路的精锐禁军水陆并进,前往青溪县围剿叛贼。   这几乎是是两浙路、江南路所有精锐禁军了。   其实说是禁军,其中只有三千左右为大宋禁军,其余均是地方厢军、乡兵、弓手等。   蔡遵、颜坦引军至青溪县后,并未据城抵敌,而是穿城而过,寻找方腊叛军主力决战,并于青溪县东南二十里处的遇到了方腊叛军。   蔡遵、颜坦遂令宋军并力攻击,而方腊叛军却是一触即溃,根本不是宋军的对手。   “蔡都监,穷寇莫追,小心贼军埋伏!”颜坦见蔡遵挥军穷追不舍的,于是担忧的劝道。   “颜监押你多虑了...”蔡遵闻言挥舞了一下手中长刀,不以为然的说道:“贼军?说他为军,乃是高抬这些个贼子了,不过为一众乌合之众而已,为一众大逆不道刁民而已。你也看到了,我大军杀至,贼军便作鸟兽散,如此又有何惧?颜监押你又何需多虑?”   实际情形确如蔡遵所言,方腊大军装备极为简陋,不要说铠甲、弓弩等犀利军械了,就连大刀长矛等等都是异常的稀少,几乎都是些木棍、锄头、竹枪、竹刀之类的不能够称作是武器的武器。   蔡遵今年已经四十余岁了,为邵圣年间的武进士,窝在这两浙路十余年了,仅为两浙路兵马都监,品秩为七品。升官的速度可谓是龟速,究其原因,主要就是朝中无人,无人举荐,无人提拨,升迁之路当然就较为坎坷了。除此之外,也与江南承平已久,几乎无大的战事有关,而武臣也是主要是以军功升迁的。   此刻方腊聚众造反,蔡遵反倒是有些欢喜。   若是剿灭方腊乱军,岂不就是大功一件?而朝廷对于如此大功,封赏是极为丰厚的。   “蔡都监...”颜坦是个文臣,此为他任兵马监押的差遣以来第一次领军出征,多少有些怯阵,此刻见方腊兵马虽武器简陋,但人数众多,黑压压的跑得漫天遍野都是,于是有些心怯,摇头说道:“我大军只数千人,而贼军可是有数万之多,是十倍于我。且此刻天色已暗,不如在此地安营扎寨,待明日再做定夺如何?”   “既然颜监押执意如此,那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吧。”蔡遵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后点头道。   于是蔡遵、颜坦令大军于距离县城二十里地,一处名为“息坑村”的村子安营扎寨,并命宋军警戒四周,提防方腊叛军夜袭。   息坑村距离青溪县仅二十余里,宋军若想安营扎寨,其实上策就是退回青溪县,利用青溪县的城墙,抵御敌军有可能发起的袭击,可蔡遵等人却有些轻敌,直接命宋军于息坑村安营扎寨。   息坑村四周皆为绿叶茂盛的密林,绿树成荫,还有一条小河环绕,风景倒也秀美, 可两侧丘陵却将息坑村夹在了中间。   “嗵...”的一声巨响,正当蔡遵、颜坦领兵进入息坑村之时,村外河中忽然发出一阵巨响,伴随着还有宋军一片惊呼之声,将蔡遵、颜坦二将吓了一跳,慌忙寻人来问,才知道随军大船撞上了河底乱石,搁浅了。   “速速修补船只,并将其拖至岸边。”蔡遵了解之后,顿时大怒,大声下令道。   江南水道纵横,而乘船却是要快捷、方便得多。此条大船之中还满载着军械、粮草等物,最为关键的是若是战事不利,蔡遵等人还可乘船逃之夭夭的。   可此时这条大船居然撞上河底乱石搁浅了,要知道这可是蔡遵等人携带的唯一的一条大船,其余皆为小船,因而蔡遵等人又怎能不急?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颜坦不禁叹道。   “呸,晦气,我说老弟啊,不就是一条船搁浅了啊,就不必如此长吁短叹了吧?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与叛贼作战呢。”蔡遵闻言没好气的说道。   “哦,去何处歇息啊?”颜坦也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慌忙问道。   “什么鬼地方啊?鬼影子都没有一个。”蔡遵闻言看了看息坑村四周后吩咐手下道:“来人,寻一人来问问。”   手下闻言齐声应了一声,就拿着各种兵刃,拥进村中,或砸开房门,或拨着乱草,是四处寻人。兵荒马乱的,人命如草芥,人命都如草芥了,财物等等就更不足道了,若是寻得些许财物,甚至寻得小娘子,岂不是件快事?因此蔡遵手下军兵无不踊跃,纷纷涌进了息坑村之中。   可兵荒马乱的,息坑村的百姓早已逃散,蔡遵的手下寻了好一阵,方才寻得一名老守祠人,并将守祠人押到了蔡遵、颜坦面前。   “人都去了哪里?”蔡遵紧绷着脸问向守祠人道。   “来了乱匪,人都跑了。”守祠人战战兢兢的答道。   “嗯,哪里有可供我等歇脚之处?”守祠人的回答倒也不是很意外,于是蔡遵点点头接着问道。   “马...家祠堂,可供二位官爷歇脚。”守祠人一辈子没出去过祠堂,当然认为祠堂是最大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风起江南(下)   睦州的十月,为秋高气爽之时,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气,令人好不惬意。不过若是下雨的话,就没那么惬意了,反倒是令人感到有些寒冷。   此时息坑村忽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马家祠堂屋檐之上,发出一阵“滴滴哒哒”的声响。   雨点声吵得已经卸甲,躺在床上准备歇息的两浙路兵马都监蔡遵是心烦意乱的,无法安睡,于是披衣而起,望着窗外的夜色,感到异常的心绪难安。   蔡遵为武进士出身,虽几乎未上过战场,但也是统兵多年了。   此刻的息坑村显得出奇的安静,除了雨点声外,并无其他声响。安静得令人惊悚,令人恐惧,令人满腹狐疑。   虽此地是兵荒马乱的,百姓们早已逃散,可也不至于如此安静吧?要知道息坑村距离方腊攻取的帮源洞等地可是不远,且方腊大军贼势浩大,在源洞等地闹得可是不可开交呢,难道方腊大军就如此的允许宋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睡大觉?   不对,此事不对,说不定此刻已经中了方腊大军的埋伏,无法安睡的蔡遵忽然惊觉道。   息坑,息坑,安息于坑中,而息坑村的地形可不像个深坑吗?   “砰!”的一声巨响,蔡遵刚刚想到此处,忽然一块石头飞来,带着呼啸之声,砸在了蔡遵所在房屋的窗户上,将木窗砸了个粉碎,并与蔡遵擦身而过,落入了屋内。   “呼...呼...呼...”正当蔡州还在惊愕之际,一颗又一颗不大的石块继而连三的飞进了息坑村之中,就如同是一场冰雹般的,“乒乒乓乓”的砸在了息坑村的屋顶、屋檐、围墙、地上等处,砸在了息坑村各处。   “火起!火起!”   “贼军夜袭,贼军夜袭!”   伴随着如冰雹般的石块,还有无数火把被人掷进了息坑村当中,小雨无法熄灭燃烧的火把,但也不易点燃息坑村屋顶之上的茅草,只不过火把落入稻草或茅草丛中,却会发出滚滚浓烟,将从睡梦之中惊醒的众宋军熏得是大声咳嗽,同时浓烟四起,令人无法看清道路,且无法看清来袭之敌。   “杀!杀!杀!”   “光明神佑我!”   “活捉狗官蔡遵!活捉狗官颜坦!”   “杀!杀!杀!”   茫茫夜色之中,息坑村四周忽然燃起了无数的火把,在火光之中,一群又一群破衣烂衫,头裹红巾之人自息坑村两侧山坡之上就往山下息坑村内冲杀而去,就如山洪暴发一般,奔泻而下。   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有锄头、棍棒、钉耙、铁锤、竹枪、竹刀等等,甚至还要擀面杖。   其中有男子,也有女子,有老人,也有少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一个个是不要命的往息坑村之内冲杀而去。   “砰!”   “蔡都监不好,贼军夜袭!快跑,快跑啊!”   正在屋外歇息的蔡遵手下亲兵扈从,被惊醒之后,慌忙抢进了屋内,看到已经穿好甲胄的蔡遵之后,大声连连惊呼道。   “慌什么?”蔡遵提大刀在手,神色自若的说道。   事到临头,慌乱已无半点作用,因此蔡遵此刻反倒是神情自若,系好袢甲丝绦之后,提大刀在手,跟随着众亲兵扈从冲出了屋外。   “休乱!休乱!弓箭拒敌!随吾杀将出去!”蔡遵冲出屋外之后,见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跑乱窜的众宋军,举刀高声呼喊道。   息坑村之内的宋军于睡梦之中,仓促遇敌,顿时一阵慌乱,个个衣甲不整的,显得异常的狼狈不堪,一些宋军甚至不着寸缕的跑出了屋外,傻愣愣的站着屋外看着蔡遵。   不过也有不少宋军手中还是提着弓弩,听闻蔡遵大喊,慌忙弯弓搭箭向着两侧山坡之上射去。   宋是以弓弩闻名于世的,大军之中岂能不携带弓弩?因此即便是在如此慌乱的情形之下,仍是有不少宋军弓弩手弯弓搭箭射向自山坡之上冲下来的方腊大军。   “嗤嗤嗤!”羽箭破空之声不断响起,一支支利箭飞向头裹红巾的方腊大军,箭如雨下,射倒了一排又一排的方腊大军士卒。   方腊大军士卒中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扑倒在了泥地之中,扑倒在了山坡之下,顿时血流如河,尸横遍野。   不过方腊大军人数太多了,多得无法计数,虽有不少人被宋军射倒,但仍是有一群又一群的头裹红巾之人踏着死去之人的尸身,黑压压的冲进了息坑村之中,与惊慌失措的宋军厮杀在了一起。   方腊大军是自山坡之上往下冲的,就算是有人因恐惧想回头也是回不了头的,回头也许就会被自己人踩死、压死、刺死、挤死,如此还不如硬着头皮向前冲杀。   刹那间,冲进息坑村的方腊大军便与宋军厮杀在了一起。   细雨之中,泥地之中,双方均是舍生忘死的拼杀着,是互不相让。   不过当一群又一群方腊大军自四面八方涌进息坑村之后,宋军就逐渐抵挡不住了。   若是双方排兵布阵,一板一眼的对战,装备及其简陋,且几乎是由平民百姓组成的方腊军断非宋军的对手。   可这是夜袭,方腊大军趁夜而来,趁宋军熟睡之际,凭着对地形地势的熟悉,杀入了息坑村,此刻虽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几率不会高于死在宋军手中的几率,但方腊凭借的便是人多,方腊大军人数十倍于宋军,人山人海、不要命的冲进息坑村,与宋军混战在了一起。   在如此情形之下,犀利的弓弩、刀枪等兵器用处就不大了,凭的就是人多及血气方刚。   宋军仓促遇敌,方腊军趁夜鼓勇而进,此消彼长之间,宋军逐渐就抵挡不住了,并逐渐溃败。   “颜监押何在?”宋军统帅两浙路兵马都监蔡遵手持鲜血淋漓的大刀大声问向左右道。   方腊军夜袭,厮杀了大半夜,宋军副帅颜坦却不知去向。   “颜监押领着人向南面跑了...”一名宋军小校闻言答道。   “他为何去了南面?”蔡遵急得提着大刀,使劲跺了跺脚后怒道。   要跑也要向西北方青溪县城池退却啊,跑去南面,岂不是一口气钻进了贼窝了吗?蔡遵心急如焚的想到。   此刻蔡遵的二百余亲兵被方腊军堵在了马家祠堂之内,方腊军不断撞门,撞门发出的“砰砰”声不断作响,蔡遵亲兵拼死抵挡,高墙之外也是一片火光,人声鼎沸,喊杀声、呐喊声、惨叫声等嘈杂声是响做一片,同时有无数的箭镞、石块、竹枪竹刀,甚至是粪便等等飞进了祠堂,场面是混乱不堪,情势是异常危急。   “杀出去,杀出去!”被人堵在祠堂之内,早晚就是个死,此时此刻蔡遵也顾不上颜面了,挥刀大声吼道。   于是数十亲兵便拥着蔡遵向祠堂后门杀去。   厮杀了大半夜了,且自睦州出兵以来,蔡遵就没有得到休息,因此蔡遵感到异常疲惫。   不过好在祠堂后门方腊军人数似乎不多,于是浑身是血、满脸疲惫的蔡遵等人踉踉跄跄的冲出了祠堂后门,辨明方向之后,向着青溪县城池逃去。   此刻虽没再下雨了,但道路却是异常的泥泞不堪,同时道路之上横七竖八的倒满了尸体,与烂泥、乱草混杂在了一起,也分不清是宋军的还是方腊军的。   “杀!杀!杀!杀啊!”   “狗官想跑?”   “杀过去,别让他跑了!”   正当蔡遵及其数十名亲兵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尸体刚刚冲出息坑村之时,旷野之中便出现了无数方腊军,大声呐喊着蜂拥而至。   蔡遵亲兵拼命挥刀劈砍,欲护着蔡遵杀出重围,可怎奈方腊军太多,砍倒一个,却有两人冲了上来,直至蔡遵亲兵全部战死。蔡遵亲兵战死之后,尸身便被人将衣甲、靴子等剥去。   对于他们来说,精锐亲兵遍身都是稀罕之物。   蔡遵也是挥刀拼命砍杀,杀到最后,已然是杀脱了力,踉踉跄跄的,却是一个人都砍不着了,还被众方腊军围住了。   众方腊军均是戏虐般的看着挥刀直上直下劈砍,已经陷入疯癫的蔡遵,直至打落他手中的大刀之后,无数双手就将蔡遵撕成了碎片。   ........................   “休矣!休矣!”   浑身衣甲已被撕成碎片、腿上也中了一箭的颜坦倚靠在一棵大树上,看着一个个亲兵被砍倒在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方腊军士卒狰狞面孔,唉声长叹道。   “贼子大逆不道,朝廷定为吾等报此血海深仇!”颜坦随后奋力站起身来,先是挥剑逼退了周围方腊军,随后回转手臂,将长剑架在了咽喉处,挥剑自刎而亡!   落入这些极度仇恨官府之人的手中,还能有何好下场?定会是死的无比凄惨。与其如此,不如自尽,如此还能落个好名声,朝廷也会厚加抚恤其家人。   宋宣和二年十月,方腊引军大破宋蔡遵、颜坦所领五千禁军,蔡遵战死,颜坦自尽,至此方腊军声势大振,江南诸地闻之无不色变。 第二百一十六章 立朝称帝   “万岁!万岁!万岁!”   “方大哥,万岁!万岁!万岁!”   宋宣和二年十月,方腊聚众起事,杀方有常全家,并与息坑村大败引军前来勦灭叛军的蔡遵、颜坦所部兵马五千余,蔡遵战死,颜坦自尽,麾下兵马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几乎全军覆灭。   方腊随后乘胜引军攻打青溪县城池,青溪县县令陈光闻讯后是吓得是弃城而逃,方腊大军也已因此不费吹灰之力攻取了青溪县城池。   方腊骑在缴获的蔡遵的战马之上,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的走进了青溪县城池,一路之上皆是“万岁”之声。   “方某本为一介村夫,何敢称‘万岁’?”骑在马上的方腊回顾左右道。   “为何不能?”方腊的本家兄弟,久举不第的方肥说道:“哥哥不是说过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五千宋军精锐在哥哥妙计之下,转眼间便灰飞烟灭,可谓是用兵如神也。哥哥轻取青溪县,如探囊取物,此刻想必也是江南震动,天下皆知。”   方肥随后拱手唱个肥诺后,对方腊大声说道:“哥哥,当今道君皇帝穷奢极欲,昏庸无道,天下皆恨其入骨。此时哥哥当承大统,继皇帝位,创万世之宏业,如此,天下英雄必将景从,天下之人必将归心,哥哥之霸业必成。”   方肥是久举而不第,仕途早已无望,唯一的指望便是方腊造反称帝称王,自己也就能博得高官厚禄,从而光宗耀祖了。   “军师说的太好了。”郑魔头闻言大声嚷嚷道:“皇帝宝座又不是那姓赵的老倌儿天生带来的,还不是那厮的祖宗抢了柴家的?只教他搬出去,将皇宫让于我哥哥,就佛眼相看,否则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罢了还让他的女人来伺候哥哥,伺候咱们兄弟。”   方肥肚中有些笔墨,因而为方腊军中的军师。   “哈哈,大是,大是也!”   “方军师、郑魔头所言大是,大哥就此夺了他江山又如何?”   “这片锦绣江山该当由大哥来坐!”   “那些个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只是害得我等忒毒些个,大哥坐了江山之后,定不能轻易饶了那些个蝎心狗贼!”   众皆闻言大喜,是纷纷大声劝进。   方肥随后趁热打铁,取出一个黄稠包袱,小心翼翼打开之后,取出一块玉牒,捧在手中大声说道:“此为在下偶尔得知,名为‘奉天符牒玉帝敕封’。”   众人见状,纷纷凑过来细细观看,只见“奉天符牒玉帝敕封”之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明了方腊为玉帝敕封的“真命天子”。   “微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随后一齐参拜道。   于是乎,方腊自号“圣公”,敕封立下首功的方肥为丞相,并大封群臣,建元“永乐”,于两浙路另立了个朝廷。   方腊自聚众起事伊始,便称帝于江南,矛头直指宋朝廷,直指宋皇帝赵佶。   宣和二年,方腊大军于十月底,十一月初攻取青溪县之后,于十二月又攻占睦、歙二州。南面攻克衢州,杀死郡守彭汝方。北面横扫新城、桐庐、富阳各县,并兵逼两浙路的首府,两浙路的路治杭州。   大宋风云突变,江南瞬间就变得兵连祸结、兵荒马乱的,大宋江南赋税重地的局势也变得糜烂不堪。   ........................   宋东京开封府   江南风云突变,民变迭起,可开封府却仍处于一片祥和的气氛当中,似乎是政通人和、国泰民安,人人丰衣足食,俨然为太平盛世、万国来朝的模样。   方腊大军正在全力猛攻杭州,杭州也是朝不保夕。一旦杭州有失,那么江南之地将会大半落于方腊手中,局势如此危急,可朝廷似乎并未得到消息,赵佶似乎也是被蒙在鼓里,仍是整日里沉湎于书画、美景、美酒、美人、书画、山水、花鸟等当中。   “快说说江南是怎样的情形!”开封府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陕西、河东、河北宣抚副使李三坚宅邸之中,刚刚脱下孝服的李三坚问向才从江南回来的燕四、戴宗道。   李三坚的外公,母亲符二娘的爹爹符贵离世,符二娘、李三坚当然要服孝守丧。而服制共分五服,一曰斩衰,二曰齐衰,三曰大功,四曰小功,五曰缌麻。   李三坚的父亲李清为符贵的女婿,而为岳父服孝,按制应服缌麻,期限为三月。李清早亡,因此李三坚就替父服孝,当缌麻三月。   符二娘已经嫁到了李家,已经是李家的人了,因此只需齐衰一年,若是符二娘未出嫁的话,当斩衰三年,也就是服孝三年。   按制,孝期不能多,也不能少。李三坚脱下孝服,即可行饮宴、婚嫁等事了,可以与诸妻妾日日欢歌、郎情妾意了...不过目前母亲符二娘仍是在服孝,同时李三坚也心情做这些事情,原因就是目前的大宋航船已经驶入了一片狂风暴雨之中了。   朝廷没有留意到江南之事,可李三坚却是一直在关心,因此才命燕四、戴宗打探江南的事情。   “反贼方腊业已称帝...”见李三坚相问,燕四、戴宗就将江南,特别是两浙路一带混乱不堪的情形,详细告诉给了李三坚。   “好了,两位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这段日子,还需劳烦二位多留意江南诸事。”李三坚随后对燕四、戴宗二人说道。   “相公放心便是。”燕四、戴宗站起身一起应了一声后,就退出了李三坚的书房,此刻书房之中只剩李三坚与其心腹幕僚费景阳。   “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李三坚吩咐书房外守候的仆人一声后,就将书房的门紧紧掩上了。   “称帝?”李三坚一边摇头一边冷笑道。   方腊终于起兵造反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江南之地,特别是两浙路的百姓深受朝廷苛捐杂税、花石纲等事的困扰,早已令百姓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了,如此一来,发生民变也是早晚的事情了,可民变并非等同于造反。   此刻方腊居然称帝,明目张胆的举起反旗,自号“圣公”,封百官,立朝廷,建元永乐,大张旗鼓的造反了。此举虽然可以鼓舞军心,但却会落人口实,必然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若是方腊不急于称帝,只是为了反抗朝廷、官府的压迫,从而起兵举义,如此还可以说为了天下黎民百姓,是为了替天行道,如此必然会为天下人所同情。   可方腊一起兵便称帝,建立朝廷等等,如此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其野心也就昭然若揭了。   天下正统姓赵,这种观念早已是深入人心,并非短期之内能够得到改变的,如此一来,宋朝廷便可称方腊为叛贼、叛军,随后的朝廷出兵平叛,即是为了安抚黎民百姓,从而出兵勦灭叛军的正义之举了。   方腊此举可谓是极为失策,是愚蠢之举,愚蠢得必然会招致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及朝廷大军的疯狂反扑。   “方腊他这是自寻死路,已无半分回旋余地了。”费景阳闻言也是摇头道:“当年东海群寇,盘踞海上十数年,称霸于海上十数年,实力要远胜于此时的方腊,可那个时候,也无人敢称帝称王,至少明处是不敢如此的。”   “方腊愚蠢,可相公当思路清晰。”费景阳随后对李三坚说道:“此为千载难逢之良机,相公当趁势而为。”   “千载难逢之良机?趁势而为?”李三坚闻言沉吟道:“庭举何出此言?”   “相公的根基在江南...”费景阳缓缓的说道:“这种情形一直都没变。相公当年泉州、福建等地为官之时,被百姓誉为‘李青天’,可是攒下了不少的好名声呢。”   “庭举你有话直言便是,何必绕弯子?”李三坚闻言笑道。   “相公...”费景阳点点头后缓缓的说道:“方腊反贼造反,为祸江南,相公可向朝廷请令率军平叛。而方腊愚蠢,怎是相公的对手?相公定能大破贼军,平定江南叛乱。平定江南叛乱之后,相公可借故留在江南,如此...”   “如此就与朝廷划江而治,割据一方?”李三坚打断费景阳之言,直截了当的说道:“方腊蠢笨,李某难道能与他一般吗?”   “就如相公所言,天下已经大乱,此刻已是群雄逐鹿之时也!”费景阳说道。   “你不必说了...”李三坚又打断费景阳之言后摇头道:“陛下厚待之恩,李某粉身难报。此时此地,只你我二人,今日的话李某只当没听见,今后这些个话就休要再提了。”   “相公...”费景阳仍是有些不死心。   李三坚摆了摆手,不许费景阳继续说下去了,随后问道:“方腊之事,李某都知道了,为何朝廷还无任何动静?”   “大概是有人遮掩吧。”费景阳答道。   “官人哥哥,府外有客来访。”正在此时,李三坚的新纳小妾黎氏敲门而入后说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老种送女   宋东京开封府,   “下官等见过宣抚相公!宣抚相公节哀顺变!”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陕西、河东、河北宣抚副使李三坚宅邸之中,陕西名将种师道、种师中一起唱诺施礼道。   李三坚密室密议,是不许任何人打扰的,种师道、种师中两兄弟连袂而来,下人不敢禀报,于是就请出了新进少奶奶黎氏代为通禀...   李三坚见黎氏进来禀报,也不便喝斥,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就连忙于客堂见客。   “论年龄,李某为二公之后辈,就不必多礼了。来人,看座,奉茶,取西湖龙井,以待贵客!”李三坚慌忙谦逊道。   李三坚说罢还看了一眼种师道身后的种佩竹。   她跑来做什么?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奉旨还师,回到宋境之后,当然就将种佩竹交到了其父种师道手中,自此两人便失去了联系。   种佩竹与父亲种师道,叔父种师中一同来到京城开封府,那么她来做什么?   此时,宋与金“海上之盟”已成,宋与金联合夹击辽,宋也将出兵与金兵共击燕云。大宋禁军与西军此时已云集大名府等地,只等赵佶的诏令了。   种师道、种师中为西军之中的重要将领,此刻前来京师就是面圣,面圣之后便挥师北进,克复燕云十六州。种师道、种师中为攻辽而来,种佩竹又是为何而来?难道她想随父出征不成?李三坚感到万般无法理解。   此时的种佩竹上穿一件淡绿色绸面皮袄,下穿一件淡紫色的绸面厚裙,双颊晕红,双手绞在一起,置于衣襟之下,低头看着地面,不敢看任何人。种佩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显得异常的局促不安,同时也是异常的俏丽乖巧。   此刻的种佩竹与当时那个叱咤战场的女将完全是两副模样...   种师道哼了一声,似乎是对李三坚有些不满,大剌剌的坐在了椅子之上,种师中却是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坐在椅中笑道:“你确实为我兄弟二人的晚辈。”   种师中与其兄一样,也是大宋名将、宿将,祖父种世衡、伯父种谔。种师中长于军中,长期戍守宋西北边塞,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历任环州知州、秦州知州、邠州知州、庆阳府知府、秦州知州、侍卫步军马军副都指挥使、房州观察使、奉宁军承宣使等职。   种师道被人称作“大种相公”,种师道便是“小种相公”。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就有些不悦了,自己谦逊,他们还当真了?无论怎样,目前的李三坚可是西军之副帅,为他们的顶头上司,而顶头上司可是不分年龄的,种师道兄弟二人岂能如此不敬?   不过李三坚为了弄清楚他们的来意,于是按耐住心中的不快,待下人奉上西湖龙井之后,开口问道:“二公今日忽来敝处,所为何事啊?”   种师道、种师中二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后,种师中开口说道:“我兄弟二人已至京师月余,却未得到半分旨意,因而今日前来相询宣抚相公,到底何时才挥师北进啊?”   李三坚虽然年轻,但却是皇帝近臣,还是西军副帅,因此向他打听此事,就较为合适了。   “原来是为此事。”李三坚闻言微微摇头道:“北进?攻辽?克复燕云十六州?我劝二位相公,近日就不需考虑此事了,大军近日是不可能北进攻辽了。”   “这是为何?”种师道、种师中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一起开口问道。   大军齐聚大名府等地,不就是为了北进攻辽吗?难道朝廷又临时反悔?   “说话就喜欢卖关子,为何不直说?”此刻种佩竹见李三坚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种佩竹如此无礼,于是种师道瞪了种佩竹一眼,可却不知是何原因,种师道并未开口喝斥。   “呵呵...”李三坚见状尴尬的笑了一声后说道:“李某因丧也久未上朝面圣了,不过此刻南方已是大乱,如此情形之下,朝廷还有闲心挥师北进?”   李三坚话里话外,是颇具讽刺意味的。   赵佶等人欲建大功,挥师攻辽,李三坚当然是不赞同的,内部不稳,岂能大动干戈,挥师冒进?   “南方大乱,此话又从何说起?”种师道闻言又是大吃一惊后问道。   “南方方腊反贼作乱。”李三坚答道:“已攻取了江南数处州府了,且方腊业已称帝了...”   李三坚随后将江南糜烂的局势细细的告诉给了种师道、种师中二人,将二人惊得是目瞪口呆、面如土色的。   就连种佩竹也是被惊得都忘了继续挠保持“害羞”的模样了...抬头怔怔的看着李三坚。   “李翰韧...”此时种师中居然以表字称呼李三坚道:“江南之事,从前老夫等也是略有所闻,不过为刁民聚众生事而已,情形真的是如此严重吗?”   “杭州都快被叛贼攻取了,嗯,此时料已被叛军攻取了。而杭州落入贼手,江南大片土地就将沦丧,你说事情严重不严重?如此情形之下,朝廷还能继续挥师攻辽吗?”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可朝中并未有人提及此事啊?”种师中仍是半信半疑的。   “端孺,不必说了...”此刻种师道开口道:“宣抚相公为何人?老夫相信他的话。朝廷无人提及此事,想必是有人粉饰太平,极力遮掩此事,但纸总是包不住火的,此事早晚会天下皆知。”   “兄长言之有理。”种师中点头道。   “老种相公果然才略过人,见识不凡也!”李三坚不禁赞道。   “朝廷善战之军,非西军莫属。”种师道闻言微微一笑道:“宣抚相公想必也是此意吧?江南大乱,朝廷必将命西军南下平叛,因此北进之举就难以为继了。”   “正是,公所言甚是。”李三坚不理种师道怪异的神情,点头称是道:“李某料大名府等地的大军不日将接诏南下,而留在京城的大军就不必前去了,以免跋涉之苦。”   “可...军中将令?”种师中面呈难色的说道。   无论是赵佶的诏令,还是童贯的军中将令,都是命西军前往大名府等北方边境城池集结的,如此岂不是违了君命、将令?   “随便找些借口便是,如水土不服、疾病流行等等,难道将士们生病了,朝廷还会用刀枪逼着他们北进吗?”李三坚闻言轻笑道。   种师中虽为宋西北边塞名将、宿将,可无论是为人还是用兵均是较为僵化固执,不知变通之道。   种师道闻言点了点头,让西军来回折腾,将会是疲于奔命,战力也将会是大打折扣的。   看来李三坚果知用兵之道的,种师道心中暗道。   “爹爹...”事情商量完了,种佩竹又恢复到了害羞状态,忽然扯了扯种师道的袖口道。   “要说你说,老夫可没脸开口。”种师道看了李三坚一眼后,喝斥种佩竹道。   “爹爹...”种佩竹瘪了瘪嘴,珠泪欲滴的,差点哭出声来。   李三坚是大感兴致的看着父女二人。   “呵呵,还是老夫来说罢。”种师中开口笑道:“老夫先在这里恭喜李翰韧了。”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极为不喜,甚至还有些愤怒,自己外公刚刚去世,他居然恭喜自己?简直是岂有此理,于是李三坚质问道:“本官何喜之有?”   “恭喜你李翰韧娇妻美妾,公侯千秋呢。”种师中也没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道:“兄长平生只有一女,为掌上珠、家中玉,今日我兄弟二人就将此女送于你李翰韧了。”   “甚...么?甚么掌...上珠、家中...玉的?小种相公,你们这是何意啊?”李三坚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   李三坚当然知道他们的意思,自种师道、种师中、种佩竹入宅之后,李三坚就隐隐的猜到了他们的来意,可李三坚打算给他们来个装傻充愣,装作不知道。   其一便是自己妻妾已经够多了,李三坚不想继续纳妾了;其二就是种佩竹与自己年龄相差较大,且是个好姑娘,自己不想也不能误了她终身了。   料自己不提此事,他们也不好开口,可李三坚万没料到种师中居然直接了当的提及此事,如此不禁令李三坚有些措手不及的。   在这个世上,这种事情是极为丢脸的,嫡女送于他人为妾,这在平常百姓家中也是个见不得人的事情,更何况堂堂将门世家?   “何意?”种师中转喜为怒,花白的胡须根根竖起,对李三坚大声喝道:“淼儿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可被你...李大相公拈花摘叶、始乱终弃的,你让淼儿她如何嫁人?又有何人家敢纳她入门?”   “我...你...你们...”李三坚闻言有些气短,结结巴巴的问道:“我又怎么她了?谈何拈花摘叶、始乱终弃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刽子手   “宣抚相公,任你权势滔天,我种家也是不惧。” 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陕西、河东、河北宣抚副使李三坚宅邸之中,西北名将种师道看着李三坚冷冷的说道。   “兄长所言甚是,小子如此令人不齿,老夫敢与你御前分辨。”种师道之弟种师中也是怒道。   种师道、种师中二人抹下面子,丢下脸皮,前来李三坚宅邸送女,可李三坚却是推三阻四,如此不禁令二人大怒,种佩竹也是羞愤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恨不得挥刀将李三坚斩为十七八段。   “哎,哎,两位老相公息怒,有话好好说嘛。”李三坚将二人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副不同意立即就要抄家伙火并的模样,于是慌忙说道:“李某并无恶意,也无...他意,你们是知道的,李某已有七门妻妾了,而种姑娘她为你们家中的掌上珠、家中玉,如此岂不是耽误了种姑娘啊?”   “七门?你不是有六门吗?”种佩竹闻言抛去羞涩,叉腰看着李三坚怒道。   “这...回到家中,又新纳了一房...”李三坚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答道。   好色之徒!种佩竹心中顿时大怒,看着李三坚恨不得将他乱刀砍死。   “你让我家淼儿又当如何”种师中也是怒道。   “李某并未将她怎样啊?”李三坚小声答道。   “还未怎样?”种佩竹叉腰怒道:“统安城之时,你对我就是又搂又抱的,是轻薄无比,于西凉府之时,还...还...”   “停...停...”饶是李三坚厚颜,可种佩竹如此豪迈胆大,居然想将两人之间的“丑事”宣之于众,也不禁令李三坚无地自容,慌忙说道:“好了,好了,李某应了这门亲事便是。”   战场之上,战阵之中,两人发生了些许肌肤之亲,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也是事出有因的,可李三坚确确实实的没将种佩竹怎样,但此时李三坚又如何分辨?可谓是百口难辨。   种师道、种师中二人见状不禁气急而笑。   将这么一个美若天仙般的黄花大闺女送给他,他居然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天下有如此这般的道理吗?   算你识相,种佩竹此刻心中放出呼出口长气,瞪着李三坚心中暗道。   种佩竹此次可谓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绝无回头的道理了。   “只不过...”李三坚随后拱手赔笑道:“此事李某还需禀报家母,且外公离世,家母还在服丧,因而此事可否暂缓?当然,李某是说一不二的,绝无反悔的道理。”   “随便你了。”种师道说道:“自今日起,淼儿她就是你李家的人了,是打是骂是杀,也就由着你了。她今后为奴为婢,也是她的命。”   种师道简直是伤心、郁闷透顶。   种佩竹任性,居然跟随黑旗军,跟随李三坚跑到了统安城战场,种师道夫妇当时也没指望种佩竹能够全须全影的回来,只要能够保住一条小命,就是苍天有眼,侥天之幸了。   可人的愿望会随着情况的不同而发生变化的,种佩竹回家之后,种师道夫妇当然是大喜过望,却又希望种佩竹为完璧之身,未受到什么伤害。   同时种佩竹恃宠而骄,过于大胆任性,于是种师道夫妇二人就打算赶紧给她寻门亲事,将她嫁出去,也一了百了了。   可怎料种佩竹是坚决不允,甚至提刀拿箭的,差点将上门的媒人砍杀...从此之后,还有何人敢上门提亲?众皆避之不及。   种师道夫妇气急败坏之下,对种佩竹是详加询问,方知是李三坚的原因,据种佩竹口中所言,是李三坚坏了种佩竹的身子...   种师道听闻之后,当然暴跳如雷,差点要了种佩竹的性命,后因心软,同时在家人的劝阻之下,无奈将种佩竹送到了李府。   自此之后,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就由她去了,种师道只当是没有这个女儿。   此事确实令种师道感到丢人之极,辱没门庭,简直是无颜见人了,若是李三坚为常人,种师道断不会如此,是宁可种佩竹去死,也不愿为此举。   李三坚为何人?曾经的大宋状元郎,文采奕奕之翩翩公子,享誉天下;大宋李青天,名闻天下,天下人皆敬之;大宋黑旗军统帅,孤军深入西夏腹地数千里,与敌浴血奋战,誓死不降,天下之人皆感之。   如此之人,种佩竹即便是给他做小,还是令种师道感到一丝安慰。   只可惜,此人唯一的弱点,便是女色,在美人面前,是手脚发软,这点从种佩竹对李三坚的态度之上就看得出来,堂堂大宋三品大臣,居然在一名小女子面前没了半点威风...种师道、种师中两兄弟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爹爹,女儿不孝...”种佩竹见种师道如此说,顿感伤心、羞愧无比,不禁哭出了声。   种师道一言不发,是拂袖而去,种师中连忙追着兄长的脚步走出了李府客堂。   “小子,还不改口?”种师中走到门口,忽然转身微微一笑道。   “泰山大人、叔父大人,为何如此性急啊?小子已备下水酒,请泰山大人、叔父大人...”李三坚追着二人喊道,只可惜二人脚步极快,很快就走出了大宋子爵宅邸。   于是乎,李三坚又多了一门美妾...坊间传闻,乃是李三坚依仗其滔天权势,逼迫种师道就范,强行纳了他女儿为妾。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李三坚留人不住,只好返回了客堂,与客堂之中的种佩竹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是无言以对。   “军帅,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贱...可我...可我...”种佩竹还是以军中称呼称李三坚,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去。   “好了,都已经进门了,应该改口了。”李三坚的弱点确实在女色之上,见如此娇美可爱,娇怯怯的小娘子,心中的那点点不满早已是烟消云散了,有些不忍的安慰道:“既然进了我李家的门,就是我李家的人,何谈卑贱?老子的人,何人又敢轻贱?”   “噗嗤!”种佩竹闻言顿时转悲为喜,展颜一笑道:“军帅...”   “改口!”李三坚笑道。   “官人...”种佩竹忸忸怩怩的改口道。   “好,好...”李三坚闻言也是笑逐颜开的,牵着种佩竹冰冷的小手说道:“走吧,去见见母亲大人吧...不过啊,同房近日可是不行的。”   “呸,登徒子,谁要与你同...房...同房的?”种佩竹啐道。   “陛下有旨,宣李三坚入宫!”   正在此时,一名宫中内侍前来传旨道。   召老子进宫干什么?不好,难道是江南方腊之事已经传入宫中,然后让老子带兵扑灭方腊?李三坚吃了一惊后心中暗道。   方腊造反虽为大逆不道,但也是事出有因,李三坚还是较为同情他们的,若是赵佶命自己带兵平叛,岂不是要让自己高举屠刀了吗?   李三坚虽对方十三是不以为然的,但也不愿将屠刀架在他的头上,架在被朝廷、官府逼迫的那些人头上的。   “喂,你还愣着干什么?”内侍走后,种佩竹见李三坚傻愣愣的站着当地,于是推了一把李三坚嗔道。   “哦,那你还不快替我更衣?”李三坚双手一摊道。   “呸,我为何要替你更衣?”种佩竹啐了一口后问道。   “你不是入了我李家门了吗?为我李某第八位夫人,夫人替夫君更衣,为天经地义之事也。”李三坚洋洋得意的说道。   “呸,刺啦!”   “啊?衣服呐?”   “......”   “没你这样的啊,先撕衣再更衣,撕完还衣服找不到衣服换......”   ........................   “臣奉诏,不除此患,不令陛下安心,微臣誓不还师!”   刽子手?李三坚一边磕头,心中一边哀嚎道。   赵佶宣李三坚进宫,旨意就一个,那就是招抚或勦灭梁山泊。   梁山泊宋江、卢俊义聚义,是越闹越凶了,直至宋江以三十六将,横行河朔,官兵数万不敢抗者。   被贬至亳州的,七十余岁的资政殿学士,知亳州侯蒙上疏朝廷,欲招安宋军等人,赵佶善其言,命为知东平府,招抚宋江。   而侯蒙得到旨意之后,还未上任,便一命呜呼了,于是赵佶改命李三坚为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三路宣抚使,知东平府事,以大兵压境之势,招抚宋江等。若宋江等人不从,便勦灭之。   李三坚是一不小心,便成了一个刽子手...   他娘的,你们自己造下的孽,自己逼着人家造反,却喊老子给你们擦屁股?简直是岂有此理!李三坚心中愤愤不平的大骂道。   不过李三坚心中愤怒,可却不得不奉诏,也不敢不奉诏,并且还要表现出一副忠君的模样。   同时李三坚对宋江没什么好印象,勦灭就就勦灭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是命自己勦灭方腊就行。   李三坚与方腊多少还是有些故人之情的。   李三坚并未对赵佶提起江南方腊已经称帝造反之事,万一善变的赵佶命自己转头南下,就大事不妙了...不过李三坚估计此事已经快传到赵佶的耳朵里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   “李卿家快快请起!”赵佶见状果然大喜,心中也是放心了不少,眉开眼笑的对李三坚说道:“吾听说卿最近又纳了两门妾室?种氏之女居然成为了你的第八房小妾?哈哈,翰韧呐,可真有你的。”   李三坚不贪财,但却是个好色之徒,这是毫无疑问了。李三坚如此,赵佶反倒是放心不小。   此前赵佶送给他的两名小宫女,李三坚只是当作婢女使唤,并未动她们分毫,赵佶心中还暗暗恼怒呢,现在想来,原来是李三坚看不上她们。   赵佶此言一出,倒是将李三坚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出兵梁山泊   宋大内之中,李三坚见宋帝赵佶相问,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李三坚吃惊的并非是赵佶下诏,命他招抚或剿除宋江等梁山诸寇。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京畿之地,岂容乱匪作乱?因此招抚或剿除宋江等梁山诸寇并非是出人意料的事情。   李三坚吃惊的是种师道之女种佩竹的事情。   种佩竹刚刚进入了李三坚宅邸之中,居然就被赵佶知道了,如此就表明什么?表明李三坚宅邸之中有赵佶的眼线,那么这名眼线为何人?   李三坚心中将家中所有人均过了一遍,却未发现有何异常之人或异常之处。   “陛下,此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老种相公之女与微臣相识于西北,微臣领军深入西贼腹地之时,此女也在军中,有了些...瓜葛,因此并非微臣为好色之...徒...”李三坚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不过好像是越解释越是说不清...   “哈哈,自古英雄多好色,李卿家又何必如此的欲盖弥彰的?”赵佶闻言忍不住笑道:“待卿凯旋之时,朕再送你一名帝姬如何?”   你不是看不起下人吗?那么朕就送你一名尊贵的大宋公主,赵佶心中暗道。   赵佶此言此举实为惊世骇俗之举,大宋堂堂帝姬被赵佶送与一名臣下为妾?不过赵佶荒诞的事情甚多,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了。   “微臣多谢陛下了。”赵佶敢送,李三坚也不敢不要,于是无奈的应道。   看来赵佶是觉得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太少了,还要在自己枕边安插一人,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道,今后的一言一行必须要小心了。   ........................   “回避,回避,速速回避。”   宋东京开封府新郑门外,临近午时,无数各色旗帜是迎风招展,一万五千余大宋禁军列队于新郑门外,战旗飘飘、刀枪如林,大军出征在即之时,远处忽然传来   数名骑士纵马冲进了新郑门,这些骑士背上均插着一个一尺长短的金牌,金牌之上刻着数个金光闪闪的金字。   此为金牌急脚递,也称八百里急递,如同古之羽檄一般,日行至少五百里以上。金牌急脚递可直接奏报于皇帝,金牌急脚递沿途任何人不得阻拦,不但不能阻拦,连问都不能问,否则立刻处死。   新郑城门外的众禁军远远就望见了金牌急脚递,均是纷纷避让,把手城门的禁军连忙打开城门,并且提前提醒沿路的百姓回避。   “快快回避,两浙急报!两浙急报。”前一波金牌急脚递刚刚进了城门,不久之后又来了一波金牌急脚递,背上同样是插着一尺长的金牌。   此时众人顿时心惊不已,定是有大事发生了?难道是战事骤起?众人均是暗暗心道。   “两浙急报?发生了何事了?”宋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见状,骑在马上问向李三坚道。   宋朝廷出兵京东东路,剿除宋江、卢俊义等梁山泊诸寇,共出兵一万五千余兵马,分别是高俅统领的龙卫军、威胜军万余兵马与李三坚统领的五千黑旗军。   加上随军厢军、乡兵、民夫等等,对外宣称十万大军。   此刻的黑旗军仍是未纳入大宋禁军,仍是以蕃军对待。不过在李三坚不断的奏请和运作之下,黑旗军军俸等待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虽仍与“三衙”禁军相去甚远,但与一般的宋禁军相比已经相差不大了。   李三坚率部返京之后,即去信命未至统安城,留在秦州的黑旗军余部两千余人前来京师,随后在开封府厢军、乡兵之中补充了一些兵马,凑齐了五千余兵马与高俅共同统兵前往京东东路等地,剿除宋江、卢俊义等梁山泊诸寇。   “高二哥哥...”李三坚闻言答道:“江南出了大事了!”   “江南出了大事?为何大事?三郎你的意思是...?”高俅闻言大吃一惊后问道。   “两浙路方腊造反称帝,某估计此刻叛军已攻取了杭州了...”于是李三坚讲方腊一事细细的告诉给了高俅。   “这厮们直甚么屁?也敢扯旗称帝?无法无天、胆大包天啊!”高俅听完之后吃惊道。   “北有宋江,南有方腊,我大宋处境不妙啊。”李三坚叹道。   “三郎所言甚是。”高俅闻言点头道:“皆是那些个直娘贼不知深浅、不知高低,搅乱了天下,却害得你我兄弟二人四处奔波。”   你还不是差不多,李三坚点点头心中暗暗嘀咕道,高俅差遣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品秩为太尉,可谓是身居高位,却多夺军营,以广私第,多占禁军,以充力役。其所占募,多是技艺工匠,既供私役,复借军伴。军人能出钱贴助军匠者,与免校阅。凡私家修造砖瓦、泥土之类,尽出军营诸军。请给既不以时,而高俅率敛又多,无以存活,往往别营他业。虽然禁军,亦皆僦力取直以苟衣食,全废校阅,曾不顾恤。夫出钱者既私令免教,无钱者又营生废教。   如此其麾下禁军还有何战斗力?   高俅将军营的地皮建成私宅,这还不算,而且把禁军当作私役,不管训练,专管为他营私出力。如果你没手艺,那么只能花钱再雇工匠。有钱的,就可以免于操练;没钱的,只能再找营生赚钱,也无法操练了。于是军队“军纪废弛”、“军政不修”,成为“人不知兵,无一可用”之无用摆设。   不过高俅与蔡京、朱勔、梁师成、王黼、李彦之流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同时这也是李三坚与高俅来往甚密的原因之一。   “三郎,此次剿除宋江等贼寇,你有何妙策?”高俅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哥哥以为如何?”李三坚反问道。   “梁山八百里水泊,咱兄弟手下可是旱鸭子居多,是指望不上这些个军汉的,因此俺打算于水泊附近征集船夫、船只,打造战船,水陆并进,剿除梁山贼患。”高俅想了想后说道。   “哥哥此法甚对。”李三坚点头道:“梁山水泊之患,在水而不在陆。别看乱贼在陆上逞凶,可其老巢或根基却是在水上,只要攻破其水上老巢,乱贼便成为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而无立足之地的乱贼能够支撑几日?覆灭只在旦夕之间。可是哥哥...乱贼宋江等于梁山水泊经营多年,早已将其山寨经营得固若金汤,我大军欲攻破之,又谈何容易?极难攻取,且必将会是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三郎说的在理。”高俅闻言沉吟道:“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圣谕也说了,可抚可勦。”李三坚说道:“因此我认为剿除不如招抚,能够招抚宋江等就招抚。”   “三郎说的是。”高俅闻言点头道:“若贼子们顺从招安,俺便佛眼相看,赐官发财,俺自奏明官家。不过三郎...只怕那些个蛮撮鸟不肯归降呢。”   “未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时,自然心气儿比天高,膝盖僵化,脖子比石头还硬。”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梁山诸寇所依仗的一为水,二为人。诸寇当中的许多人以往皆为普通百姓,皆为水泊附近普通渔民,为采撷莲、藕之人,他们为何上了梁山?无非是为官府所迫,生计断绝等原因,因此瓦解、分化这些人,以计弱之,定能动了梁山的根基,使其不战而溃,此谓釜底抽薪之计也!”   “三郎的意思是...?”高俅闻言连连点头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只要他们有了活路,有口吃的,有衣可蔽体,又有何人愿意铤而走险,做这刀口舔血的买卖?”   “哈哈,此计甚妙!”高俅闻言大喜道:“高某是个粗人,此次奉旨剿贼,一切就听三郎的罢,三郎说怎样就怎样。待破了梁山泊,俺定当奏明官家,替你记上这首功。”   “哥哥你这是说哪里话?”李三坚闻言“生气”的说道:“你为兄,某为弟,天下哪里有弟与兄抢功的道理?此次剿贼,兄为主,弟为辅,弟不过是辅佐兄长建功而已。”   圣瑜是以李三坚命为京东、京西、河北三路宣抚使,知东平府事,总览剿抚之事,总览京东、京西、河北三路军、政事,高俅领“三衙”万余精兵辅助李三坚。   一直以来,高俅与李三坚是亲如兄弟,因此李三坚又怎能与高俅抢功?怎能自居于高俅之上?   同时拉大旗作虎皮,有了高俅这个后盾,李三坚做任何事情,必将会是事半功倍。   “三郎,你我兄弟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高俅闻言果然大喜,连连点头道:“三郎之情义,俺高二可是记在心里呢。”   “哥哥...”李三坚也是点点头,接着对高俅说道:“水路并进,剿除梁山诸贼,战船固然重要,可善习舟船,善水战之将更为重要。某有一人,可荐于哥哥。”   “何人啊?三郎直言便是,如此善水之将,招将来便是。”高俅说道。   以高俅目前的权势,“三衙”之殿帅,天下还有何将不能立即招至麾下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祸水南引   灵州,西汉惠帝四年置灵洲县,属北地郡,故址在今灵武市。东汉为灵州县。北魏为薄骨律镇,后复改为灵州。西魏改置灵州普乐郡。北周时改为灵州、灵武郡。隋改为灵武郡,治所回乐县。唐复置灵州,朔方节度使驻此。天宝初改曰灵武郡,后又改为灵州。夏景宗李元昊夺取灵州之后,便更名为兴庆府,并于于天授礼法延祚元年十月,于在此受册,即皇帝位,国号“大夏”。   李元昊以兴庆府为大夏国都之后,便广建宫城,营造殿宇,所筑皇宫名为“元昊宫”。   “卿此行苦而功高如此,朕自有重赏。”此日元昊宫之内,夏帝李乾顺对“李察哥”温言道。   夏天安礼定元年,宋元祐元年,辽大安二年,年仅三岁的李乾顺继位,由母后梁氏和舅父梁乙逋共同辅政,朝政也由母党把持。直至夏永乐二年,宋元符二年,辽道宗耶律洪基遣使将梁太后鸩杀,方才归政于十六岁的李乾顺。   李乾顺亲政之后,努力削夺母党势力崇儒兴文,以汉法治国,还是颇有作为的。   “陛下谬赞...”“李察哥”尚未开口,一旁一名与“李察哥”相貌极似的一名男子抢先说道:“蕞尔须弥也敢兴兵犯境?我大夏天兵至,南蛮便作鸟兽散...”   对于男子的自吹自擂,李乾顺并未加以理会,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又对已恢复女装的“李察哥”说道:“卿对宋、辽、金有何见地?不妨说来听听。”   “陛下...”“李察哥”闻言答道:“宋非弱宋,反倒很强,其精兵猛将无数,禁军百余万,实非我大夏所能敌。而此时金攻辽甚烈,辽已危在旦夕,此时我大夏当全力东顾,因此妾才放黑旗军回去,以与宋平息干戈。”   “嗯...”李乾顺闻言沉吟道:“这么说,你的意思还是要出兵援助辽?辽已然如此了,出兵出粮救援他们还有用吗?”   “据妾估计,此刻援辽,于辽已作用不大了,不过陛下,就算是于事无补,我大夏也必须出兵相助,...”“李察哥”答道。   “这是为何?”李乾顺闻言诧异的问道。   “且不说辽为我大夏姻亲,不救有失道义。而据妾所知,金人贪婪,若是辽真的败与金人之手,甚至灭国,那么金人就有了两个选择,其一就是东顾,其二就是南下。民间俗语,柿子找软的捏,若我大夏拼死抵抗,出兵援辽,就算是失败,也要让金人知道我大夏武士的武勇善战,如此一来,金人就会放弃东顾,而全力南下。陛下,一个软弱却富庶无比,就如三岁小儿持金过市,而我大夏虽穷,但却是勇悍不屈,那么是何能够起金人的贪婪?”   “大是,大是也!”李乾顺闻言大喜,连声大赞道。   “陛下,她不是说宋也很强吗?有精兵百万,金人灭辽之后,胆敢南下?”一直尴尬的陪在一旁的男子忽然开口问道。   “辽以西荒漠、戈壁甚多,而燕京以南,直至南朝京城却是一马平川,鲜有险地。”“李察哥”垂目轻轻的说道。   “你虽为一名女子,但见识却甚是了得。”李乾顺看着“李察哥”说道:“朕说过有重赏,朕就赐你为‘淑妃’,过几日便入宫吧。”   “李察哥”虽为一名女子,但却是颇习兵法,见识等也是不凡,且极善统兵,军中威望也是一日胜过一日,因此李乾顺不得不防。   以往夏善统兵的女子并非没有,如夏大、小梁后,她们不但善领兵、善战,最后还独揽朝政。   将她收入后宫,这是最为妥当的,即收了她的兵权,又能够算是赏赐于她,李乾顺看着美若天仙的“李察哥”,都有些急不可耐了。   至于同姓不婚,还有与她的亲戚关系等等,在皇权面前,一切就没那么重要了。   “臣妾遵旨,谢陛下隆恩!”“李察哥”只犹豫片刻后接旨道。   今日若是不允,只怕是出不了这“元昊宫”了,“李察哥”趁伏躯施礼之极,不动声色的轻抚了一下小腹后心中暗道,“李察哥”不怕死,可...   ........................   “小将等拜见宣抚相公!”宋济州巨野济水宋军水寨之前,章阚、郑泰、司马威、符鼎等大宋舟师众将见李三坚领着亲兵护卫过来后,慌忙一起施礼道。   李三坚向高俅举荐的可不止一人,而是章阚、郑泰、司马威等大宋黑旗军泉州舟师旧部,高俅愕然之后,便命人快马传信福建路,命章阚、郑泰、司马威等人速速赶往济州。   此时的黑旗军泉州舟师残部众将虽分散在了福建路各处,但在高太尉的一纸将令之下,只月余便齐聚济州,打造战船、训练水军,欲一举剿除水泊梁山。   章阚、郑泰、司马威、符鼎等大宋黑旗军泉州舟师旧部,见到李三坚之后,自是百感交集,不过其中是欢喜居多。   李三坚就如伯乐一般,赏识、栽培、提拨他们,只是可惜好景不长,李三坚不久之后,便被羁入大狱,众人当然是担心不已,同时也是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朝中像李三坚这种重视武臣之人已经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而随后的李三坚死里逃生,有惊而无险,诸旧部当然是欢喜不已,并且李三坚还升了官,又开始领兵了,虽仍不是位列宰、执,但诸旧部仍是感到异常的欢喜。   只不过李三坚的好色仍是一如既往,此时奉旨剿除梁山泊诸寇,他居然还带着一名美小娘子,随军出征...   虽然此名美小娘子一副亲兵的装扮,但诸旧部皆为久经世故之人,如何又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的?   “舅父,你还是重孝在身,为何还要前来此地?”李三坚示意众人免礼之后,首先问向三舅父符鼎道。   李三坚的外公,符鼎之父符贵去世,按制当服孝三年。   符鼎返京奔丧,李三坚到了济州月余后,符鼎居然也跟了过来。   “三郎,自古忠孝难以两全。”符鼎闻言讪笑道。   不错,在军中厮混了这么多年,居然也学会了些许官话了,李三坚闻言心中感到暗暗好笑,想杀敌立功,光耀门庭,实话实说便是,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作甚?   “符指挥!”李三坚随后正色对符鼎说道:“于内,你为我舅父,于外,你就是一名军中将领,为李某之部曲,若是犯了军令、军纪,李某可只知外,而不知内。”   “末将遵军帅令!”符鼎闻言连忙拱手应道。   女扮男装,扮作李三坚亲兵的,李三坚的第八房小妾种佩竹见状恶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   种佩竹刚刚入了门,李三坚便率部征讨梁山宋江等人,是人生地不熟的,呆在李家感到特别别扭,于是种佩竹纠缠李三坚,而李三坚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她出征梁山泊。   “敢之,战船打造得如何了?”李三坚随后问向章阚道。   “小将按高太尉与相公的吩咐,目前已打造出艨艟四艘,海鹘五艘,海鳅十艘,刀鱼、斗舰、走舸、戈船、飞凫等百余条,其中小船飞凫居多。”章阚闻言答道:“相公,只可惜我武威舟师当中的‘神舟’均是不知所踪,否则有一条在,行舟作战,如履平地,攻破贼寨,如探囊取物。”   武威舟师当中的无敌之巨舰,木兰舟,已全部被朱勔等应奉局之人当做贡船,运送花石纲去了,此刻已不知去向,如此不禁令章阚等将是扼腕长叹。   “真是崽卖爷田,不知心疼。”李三坚辛辛苦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打造的数艘木兰巨舰却落到如此下场,如此不禁令李三坚也是叹息不已,骂了朱勔一句后,对章阚等人说道:“奸贼如此倒行逆施,绝无甚么好下场。”   “相公所言甚是。”司马威闻言咧着大嘴笑道:“江南反贼方腊可是打着‘诛朱勔’的旗号造反的。”   “哦?此事你们也知道了?”李三坚闻言看了章阚、司马威等人一眼后问道。   章阚、郑泰、司马威等将闻言一起翻了个白眼。   方腊在江南,在两浙路闹得天翻地覆的,他们又怎能不知道?   江南水网纵横,若是招福建路的章阚、郑泰、司马威等大宋黑旗军泉州武威舟师由海入江剿贼,必将会是事倍功倍,要知道威武舟师清剿海贼多年,是极富经验的。   只可惜此时的大宋黑旗军泉州武威舟师被朱勔等人拆了个七零八落的,章阚、郑泰、司马威等将也是分散在了各处,而两浙路官府或者开封府朝廷哪里还想得起他们?   “区区梁山诸寇,不足惧哉!”李三坚随后看着风平浪静的水面后说道:“李某于西北边塞重建了黑旗军,今日李某也要重建黑旗军之武威舟师。李某此举不为其他,更不为区区梁山诸寇,而是为了我大宋今后之事。”   今后之事?为何事?众人闻言一齐心中暗道。 第二百二十章 济州水寨   “嗵...嗵...嗵...”   “呜...呜...呜...”   “吼...吼...吼...”   济州因其地临汶、泗、沂、洸、济五水而得名,初设于茌平西南,后置于巨野,巨野、郓城均是是济水的流经地。   梁山泺,也就是梁山泊,是一个烟波浩淼大水连连的巨大的湖泊,距巨野五里上下。为黄河冲积济水所汇而成的湖泊,绵延八百里。由于济水与梁山泺相通,驾船可直驱梁山,因此李三坚、高俅于此地立寨,打算招抚梁山诸寇,招抚不成,便剿除之。   宋军大寨分旱寨与水寨,高俅领兵驻扎在旱寨,而舟师当然驻扎在水寨。   此日宋军水寨之中鼓号齐鸣、战旗摇动,宋军舟师正在教阅。   风平浪静的江面之上,艨艟数艘,分列两侧,劈波斩浪般的冲出了水寨,于江面之上列成了五阵之势,同时有许多海鹘、海鳅、刀鱼、斗舰、走舸、戈船、飞凫等大小战船亦是冲出了水寨,于江面之上列成水战阵型,并有新招募的舟师士卒弄旗标枪舞刀于水面之上,如履平地。更有善水者数百,皆披发纹身,手持利刃,跃入水中,出没于波涛之中,是争先鼓勇,如一条条入水蛟龙般的。   此刻江面之上也燃起了一股股的黄烟,黄烟冲天而起,隔着十里地都能看到,声势甚是浩大。   “敢之...”顶盔带甲的李三坚与章阚站在一艘巨大楼船甲板之上,李三坚一边观看众水军操演,便对章阚说道:“金鼓铃旗,四者各有法,鼓之则进,重鼓则击。金之则止,重金则退。旗,麾之左则左,麾之右则右。鼓、号、旗、角等的重要,本官今日就不想多说了,而本官想问的是,梁山诸寇久居于此地,对此地当然是异常的熟悉,各处水道、芦苇丛等等均是其可用兵之处,除此之外,还需防备梁山诸寇夜袭,而在夜间你又是如何号令三军的?”   作战最重要的就是指挥,没有章法的乱打一气,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因此李三坚虽然知道章阚带兵已久,是颇习战阵,但还是免不了唠叨叮嘱两句。   “相公勿忧。”同样顶盔带甲的章阚闻言答道:“夜间各船以灯火为号,中军船放火三枝,放炮三个,宣灯一盏,各船以营为辩,前营船悬灯两盏,平列后营悬二盏,一高一低,等等诸多号令,诸船可依此为进退。”   “呵呵,章敢之果然为善兵之人,安排得如此井井有条的,不愧为我大宋武状元。”李三坚闻言顿时欢喜得夸了章阚一句后又问道:“若是于波涛汹涌或倾盆大雨之中,敌军来袭,你的这些灯火可是点不燃了,又当如何?”   “哎,宣抚相公...”章阚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波涛汹涌或倾盆大雨,又是夜晚?如何行船?如何作战?相公多虑了。”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李三坚咬文嚼字一番后对章阚说道:“梁山区区贼寇,本官是不会将他们放在眼中的,此为弱敌,但弱敌并非就是轻敌。他们之中大都为久居此地的渔民、采撷莲藕之人,善操舟、善水,何人敢言他们不会趁雨夜而来?章敢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当年泉州海贼,不是趁夜前来攻打泉州城池的吗?”   章阚闻言细细的考虑李三坚的一番话之后,躬身对着李三坚行礼道:“宣抚相公所言大是,是末将疏忽了。”   李三坚点点头后叹道:“只可惜雨夜之中就无法使用‘爷雷’了...”   爷雷?为何物?章阚等人闻言是大为诧异,一起转头看着李三坚。   章阚等人可不知黑旗军已经有了爷雷,如此犀利的军械。   李三坚见状微微一笑后对汤顺说道:“你们这段日子没闲着吧?”   “师父,弟子等不敢。”汤顺等弟子闻言一起应道。   “嗯,就让章军主等人见识见识爷雷的威力吧。”李三坚点头。   汤顺等弟子闻言颔首后,就命人抬了数个大铁箱上了船,随后就在李三坚、章阚等人所在楼船之上的抛石机周围忙碌了起来。   汤顺等军器监之人主要忙着改造抛石机,使其能够投掷爷雷。   章阚等人均是满腹狐疑的看着汤顺等军器监之人忙碌,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   那两个巨大的、黑乎乎的物件是什么?   难道他们想利用抛石机抛射铁球制敌?可沉重的铁球看起来倒是吓人,但实战效果却是不佳的,还不如投掷火球、石块等等。   一般的抛石机也是抛射火球、石块等物的。   不知者不怪,李三坚微笑着看着章阚等人,是笑而不语。   “师父,弟子需要两条靶船。”汤顺等军器监之人忙碌一阵后,汤顺对李三坚说道。   “嗯,敢之你安排安排吧。”李三坚点点头后对章阚说道。   章阚闻言满脸狐疑的取出面小旗,拿在手中摇了一摇。   两艘船只得令后,便驾出了宋军舟师大阵,驾出一段距离后,停泊在了不远处的江面之上。   章阚又摇了一摇手中小旗。   两艘船上的宋军士卒望见号旗之后,便跃入了水中,弃船而走,游回到了宋军舟师大阵。   两艘无主船只便在江中上下起伏、随波逐流。   “拉...”汤顺见一切准备就绪,于是挥手下令道。   随着汤顺一声令下,数十名大力士便拉拽着抛石机上的绳索,两根又粗又长的炮梢便“嘎吱、嘎吱”的被拉了起来,随后数名大力士抬着巨大的爷雷,放在了炮梢一端的皮窝之中。   炮梢及爷雷沉重无比,饶是这些个大力士力大无穷,也是浑身肌肉坟起,憋红了脸,使出了全身力气,方才拉住了绳索、炮梢。   汤顺等军器监等人随后转动抛石机,让抛石机对准了两条靶船。   “放!”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汤顺命人点燃爷雷之上的引线后大声下令道。   “蓬蓬”两声巨响,数十名大力士猛地拽动绳索,随后两个巨大的炮梢便反转了过来,将两颗爷雷抛射了出去。   “呼呼”两颗巨大的爷雷飞在了空中,划出了两道美妙的抛物线,向着两条靶船急速飞去。   “轰!”片刻后,一颗巨大的爷雷便准确无误的击中了一条靶船,顿时红光闪现,发出一声如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将这条靶船炸得四分五裂的,桅杆倒塌,木屑飞溅,船只残体漂浮在整个江面之上。   装在爷雷之内的木屑、火油等易燃之物瞬间便被点燃,其中还有一种依李三坚之意自尿中提炼的易燃之物。船只残体也就在了江面之上熊熊燃烧了起来,就如一个大火球一般。   另一颗爷雷却未击中船只,自船头落入了水中,只是激起了一个巨大的浪花,便悄无声息的沉入了江底。   可即便如此,也将章阚等人舟师将士惊了个目瞪口呆的,胆小的便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颤,呆若木鸡的看着熊熊燃烧的靶船,口中却是念念有词。   宋军之中也是有类似于爷雷的武器,如“震天雷”,可威力怎及爷雷?简直似雷神爷爷下凡并顺手发了天雷。   如此威力巨大的爷雷爆炸,人若是在其中,凭着血肉之躯,又怎能抵挡得住?定是如这条靶船一般,被炸个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甚至连渣渣都不会剩下。   除了黑旗军西北将士之外,宋军水寨之中的士卒可没见识过爷雷的威力,这种用抛石机抛射的爷雷的威力,还远甚于用手投掷的。   “师父,未计算好爆炸时间...”一颗爷雷未爆炸,沉入了江底,因此汤顺满脸愧色的对李三坚说道。   抛石机投掷爷雷,最为重要的便是引线时间,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早了空中爆炸,威力不足,晚了便会沉入江底,引线熄灭。   这样的计算,对于李三坚来说,并不是很难,李三坚也早已给汤顺等人详细的讲解了计算方法,可即便如此,仍是发生了误差,一颗爷雷的引线被江水熄灭。   李三坚点点头,打算开口安慰汤顺等人。   一颗由抛石机抛出的爷雷,要命中船只并在船只之上爆炸,是由许多因素决定的,如风向、潮流,抛石机抛射的力度、准确度等等,稍有差池,便会产生误差,这其实不能怪在汤顺等人身上的。   “高太尉???!!!”正当李三坚打算开口安慰汤顺等人之时,甲板之下忽然发出一阵声响,似乎是一人自木梯之上滚了下去。   殿前司都指挥使,太尉高俅刚刚爬上木梯,便被巨大的爆炸声吓得滚落木梯... 第二百二十一章 敲诈勒索   “高二哥哥,你这是?”宋济州水寨之中一条楼船之上,殿前司都指挥使,太尉高俅自旱寨来到水寨,打算观看宋军舟师操演,刚刚爬上楼船木梯之时,忽然传来一声如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声,顿将高俅吓得滚落木梯,落到了楼船的底层,李三坚见之,慌忙奔下木梯,将高俅扶起来后问道。   “哎哟,俺的乖乖,此为何物啊?像打雷一般...”高俅面如土色,惊魂未定的问道。   “为...震天雷...”李三坚不想过多解释,于是就用宋军之中的震天雷搪塞。   “震天雷?不可能,震天雷俺又不是没见过,决无如此之大的动静。”高俅被李三坚扶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后说道。   “三坚命人最新打制的震天雷,装药多了一些而已。”李三坚笑道:“哥哥为何来此地啊?”   “哦,三郎你随俺去趟济州城内吧,济州吴知州相邀,你我兄弟二人还是卖他个薄面吧。”高俅本想看看舟师操演,可经这么一吓,就实在是没了心情,于于济州城内喝酒压惊。   “来人,备马。”李三坚闻言点头,吩咐左右道。   于是李三坚与高俅下船换马,并骑向济州方向走去。   ...........................   济州位于运河中轴线上,这条运河又称“通济渠”,宋称之为“御河”。济州是御河的水脊,闸口众多,过往船只到济州必须落帆,停船等候提闸放水方能通过,每天停留许多船只。   每日里河道内帆樯如林,舟船如练,官船商舟,画舫游艇,千帆竞发,百舸争流,船工摇浆击水,拉纤号子响彻云霄,河两岸百物堆山,商贾云集,南船北马,人烟拥簇,酒楼歌馆,笙歌喧嚷,倒也是一片热闹繁荣景象。   朝廷高太尉及李宣抚相公亲临济州城池,济州知州吴慈山及济州官府文武官吏当然是出城十里恭迎。   鼓号齐鸣,锣鼓喧天,济州知州吴慈山等济州官吏吹吹打打的将高俅、李三坚迎进了一处名为“断桥残雪”的园林。   果然是孔孟之乡,园林的名字不但较为典雅,园林也是曲径通幽、雕梁画栋的。园林中部以山池为中心,风景明净清幽;东部则厅堂宏丽轩敞,重楼叠阁;西部是土山枫林,景色天然清秀;北部则是田园风采。   亭、台、楼、阁、厅、堂、轩、廊等等也是应有具有。   “高太尉、李相公里面请。”济州知州吴慈山背曲腰弯的将高俅、李三坚二人迎进园内后,谄笑的说道:“二位上官来到此地,便忙于兵事,下官实在是没有机会给二位接风洗尘。天可怜见,今日下官终于有机会尽地主之谊了,下官是颇感荣幸啊,鄙府上下是蓬荜生辉也!”   此时园内乐师奏起了乐曲,丝竹之声响起,是轻灵飘逸、清柔如水,园内的舞女也是翩翩起舞,是舞姿轻灵、朦胧飘渺,轻歌曼舞的,不禁令人心旷神怡。   李三坚面色平淡的与高俅一同步入了园内,在早已备好的丰盛的宴席之上坐了下来。   园内轻歌曼舞的,令人心旷神怡,可李三坚非但没有心旷神怡,心中反倒是异常愤怒与郁闷。   此刻为何时?为朝廷出兵剿除梁山泊之时,大兵压境,大战在即,可济州城内,济州官府上下哪里有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一副纸醉金迷、莺歌燕舞的模样,如此不禁令李三坚感动异常的愤懑。   宋江等人为何聚义于梁山?还不是为官府所迫,百姓民不聊生,实在是没了生路,方才聚在了一起,以抗官府,从而求得一条活路。   大宋的江山社稷坏就坏在这些人的身上,李三坚心中愤怒的想到。   一路之上,李三坚见到了济州等地的繁华,但也见了不少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卖儿卖女、鬻妻卖子的,京东东西两路的百姓早已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早已是不堪其负,不堪沉重的苛捐杂税,不堪官府的盘剥,要么就是愤而起事,要么就是穷困潦倒、流离失所,甚至倒尸于路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但京东东西两路的百姓如此,估计宋二十四路均是如此,天下早已是大乱,外有北虏,其内却是民变迭起,可这些人仍是不知悔改,执迷不悟的,仍是纸醉金迷、莺歌燕舞,仍是变本加厉的盘剥百姓,仍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   宋东京开封府如此,济州亦是如此,如此还剿什么贼?不被贼剿,就算是侥幸了,此刻的李三坚顿感一阵灰心丧气的。   李三坚之所以灰心丧气,乃是李三坚感到心力憔悴,感到异常的无力。   造成大宋目前这种局面的,乃是宋帝赵佶造成的,最起码他是难逃其责。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行下效的,从而令天下大乱。   可李三坚又有什么办法?仅凭李三坚的忧国忧民,仅凭李三坚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大宋目前这种状况的。   不从根本之上改变,仅是出兵扑灭各处的“乱民”,又有何用?扑灭了一处,另一处又起来了,甚至扑灭了一处,又会起来十处、百处、千处、万处,到了最后,便是烽烟四起了。   此时的李三坚就想拍案而起,拿下济州知州吴慈山,将其治罪,甚至将其斩首。目前李三坚为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宣抚使,是奉旨领三路军、政之事,是大权在握,因此拿下吴慈山等人治罪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李三坚这么做,又有何用?到时候朝廷又会派一人过来,又是一般的模样,如此治表不治里的事情,李三坚宁可不为。   此时的李三坚甚至碍于高俅,无法表现出愤怒的模样,只是脸色平淡,低头喝着闷酒。   一直陪伴在李三坚身边,女扮男装的种佩竹轻轻的拉了一下李三坚的官袍,以示安慰。   种佩竹已与李三坚相处多时,如何不明白李三坚的心意?   “下官等恭祝两位上差旗开即胜、马到功成,早日剿除梁山乱匪,以安济州民心,以慰圣心!”酒宴之上,吴慈山等济州上下官吏纷纷端着美酒敬酒道。   “旗开即胜、马到功成?”李三坚闻言,实在是忍不住了,端着一杯酒,一边轻轻摇晃,一边咧嘴一笑道:“吴知州,欲旗开即胜、马到功成,没钱可不行呢。本官与高太尉奉旨剿贼,诏令就地筹粮,大军所需粮饷一事,就由你吴知州筹办罢。”   济州附近久经战乱,官府当然是穷得叮当响的,可他们这些人家中个个却是家财万贯的,因此李三坚打算先敲他们一笔再说,其后将敲来的钱粮充作军饷。   军令如山,战事如火,领军之人奉旨剿贼,让地方官府筹集粮饷,就视同圣旨,视同军令。若是无法完成,即可治罪,甚至抄家斩首都有可能,不过他们也有办法,那就是贿赂上官,如此就算无法备足粮饷,也不会将他们治罪的。   “哈哈,俺三坚兄弟说的是。”高俅“会意”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后大笑道:“造船、募兵、教阅舟师、进军剿贼,还有大军的日常花销,哪样不需要钱啊?吴知州你就尽快备齐大军粮饷吧。”   “呵呵...”吴慈山似乎是早有准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除了脸上的肥肉抖了一抖后说道:“大军粮饷之事,尽在下官身上便是。除此之外,下官等还为两位上差备下了一份厚礼,请两位上差笑纳。”   “来人,抬上来吧。”吴慈山说罢,转头吩咐道。   他娘的,老狐狸,李三坚心中暗骂了句后心中暗道,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定是平日里这种事情没少干。   “在下西城括田所提点见过两位上差。”须臾,十数口大箱子便被人抬了进来,为首的一名年约四十岁上下的汉子自称为宋西城括田所提点,领着仆役将礼品抬进来后,就忙着对高俅、李三坚施礼道。   “西城括田所提点?”李三坚看着此人沉吟道。   如此当众行贿,李三坚还是头一次遇到,难道孔孟之乡的官员,居然如此的不知廉耻吗?李三坚心中暗暗恼怒道。   “宣抚相公,此人姓杜名公才,为钦命提点西城括田所事。”吴慈山见李三坚相问,于是介绍道。   杜公才原为一名胥吏,为吴慈山的妻弟,后献计于宫中宦官杨戬,因此才被拔擢为西城括田所提点、兖州观察使。   由胥吏迁官,还是高官,杜公才是自有本事。   “方才两位上差所言军中粮饷一事,就尽在下官身上便是,下官必会筹足粮饷,请二位上差放心便是。下官等只是盼望两位上差早日剿灭梁山乱匪,以解下官之恨。” 杜公才随后拱手说道。   “哦?你与梁山贼寇有仇怨在身?”李三坚闻言问道。   “宣抚相公,非下官私仇,乃是西城括田所与其有深仇大恨也!” 杜公才答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真是岂有此理!”   “断桥残雪”园饮宴结束,李三坚回到一处暂时居所后,怒气冲冲的说道。   “官人,你在恨什么?”种佩竹见李三坚气鼓鼓的模样,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于是开口问道。   “我恨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李三坚见状心中是更加生气了,没好气的对种佩竹说道。   西城所为宋掌管公田的衙门,全称“城西括田所”或“西城括田所”。   政和初﹐宦官杨戬主后苑作,掌西城所事之时,宣布将整个梁山泊八百里水域全部充公,规定百姓凡入湖捕鱼、采藕、割蒲,都要依船只大小课以重税,若有违规犯禁者,则以盗贼论处。   自此杨戬等人在为朝廷增加赋税的同时,也是大发横财,但却逼着梁山泊一带的百姓是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百姓无法忍受苛政,从而铤而走险,聚义梁山泊,凭借梁山泊易守难攻之地形,与官府对抗。   可以说梁山泊之事,完全是西城所,完全是杨戬等人一手造成的,至少是与他们脱不了干系的。   而献此毒计者,便是吴慈山的妻弟杜公才,当年杜公才只是一名胥吏,就是因为此事,被拔擢为为西城括田所提点、兖州观察使。   此刻西城所一力承担大军的一切粮饷,其用意无非有二,其一便是希望大军速速剿除梁山泊,梁山聚义之后,他们可是劫了不少西城所的财物,可是杀了不少西城所之人,最为关键的是,此时的梁山泊已经阻断了西城所的财路,如此,西城所岂能不将梁山泊是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其二便是西城所居然用大军粮饷一事要挟李三坚,若是李三坚不速速出兵剿除梁山泊,那么粮饷一事就免谈。   李三坚又岂能不愤懑异常?   此时为何时?是李三坚到任后,刚刚颁布了“宽民令”的时候。   宽、简二字,为政之大体。不宽则威令严,不简则科条密。以至严之法绳至密之事,是谓烦苛暴虐之政也,困己扰民,众皆戒之。   “宽民令”免除了京东东路、京东西路等地的百姓许多苛捐杂税,并宽于刑罚,同时“宽民令”还宣布京东东路、京东西路等地诸寇只要在限期之内投官自首,可免于一切刑罚,免除一切罪责,官府还会给予这些投官自首之人一定的财物、渔船或少许土地,使其能够自食其力,并安居乐业。   “宽民令”不可谓不宽,此令一出,便大获京东东路、京东西路等地的民心,民皆欢呼雀跃,纷纷奔走相告、弹冠相庆。   “宽民令”同时令京东东路、京东西路等地的诸盗内部产生了动摇或犹豫,甚至一些贼盗已经向官府投诚自首了。   水泊梁山亦是如此。   李三坚这条釜底抽薪之计不可谓不毒辣。   李三坚至济州之后,还有个打算,那就是彻底整饬西城所之害,彻底去除这个毒瘤,去除这个害民之衙门,最起码打算将他们赶出京东东路、京东西路等地。   可李三坚还没动手,西城所反倒先送上门来,同时还令李三坚左右为难。此时对西城所下手,大军粮饷就得不到保证,同时西城所重贿于高俅、李三坚,若是李三坚对西城所下手,高俅这里就不易交代了。   李三坚在朝中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再将高俅得罪,那么李三坚也许在朝中根本是站不住脚了。   同时西城所背后之人便是权宦杨戬等人,甚至还有蔡京、朱勔、王黼、梁师成等贼的身影,蔡京、朱勔、王黼、梁师成也还罢了,反正李三坚与他们已经势同水火了,再多些事情,李三坚也无所谓了,可杨戬也为宋帝赵佶宠信的宦官,若是李三坚将他得罪了,大内之中,可真的无人替李三坚说话了,若是杨戬再进些谗言,李三坚的日子可就真的不好过了。   李三坚不禁感到投鼠忌器,同时这也是杜公才胆敢以军饷一事相胁李三坚的主要原因。   可西城所不除,梁山泊难平,而梁山泊难平,李三坚将会是有负圣望,因此李三坚感到异常的左右为难。   让宋帝赵佶失望,那么李三坚欲强军等种种愿望将会落空。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赶也赶不得,留也留不得。”李三坚对种佩竹发火,种佩竹也不生气,看着李三坚笑着说道:“此事可真的难住了奴家的官人了呢。”   “哎...”李三坚闻言顿时为之气泄,颓然坐回椅子之上后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官人,小女子有个办法,不知官人愿听否?”种佩竹抿嘴一笑后对李三坚说道。   “哦?你有何办法?不妨说来听听罢。”   你这个西北碎女子别看长得美若天仙的,平日里只知打打杀杀的,还能有何妙策良计?李三坚想到此处,脸上不免就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情。   “哼,你瞧不起人,不说了。”种佩竹看到李三坚的神色,顿感热脸一下子贴到了李三坚的冷屁股之上...于是噘着嘴说道,哼了一声后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李三坚慌忙起身,一把搂住了种佩竹的小蛮腰,将种佩竹搂了回来,按在膝盖上坐下后说道:“我可什么也没说啊,你发什么脾气嘛?”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李三坚熟读圣贤之书,深谙孔孟之道,为何在种佩竹这里就忘了呢?李三坚心中有些悔意,于是脸上皆是谄媚之色...   “你脸上怪模怪样的神情,哼,当我看不出来吗?”种佩竹又是哼了声后说道。   “哦?好好,算你官人我错了,行不?”李三坚闻言不禁笑道:“俺的亲亲小八夫人之计定是锦囊妙计,定是赛过诸葛之亮,为夫已洗耳恭听,夫人请指教!”   “不许笑!”坐在李三坚怀里的种佩竹嗔道。   “得令!”李三坚闻言立刻转嬉笑为严肃,目光炯炯的看着种佩竹。   “噗呲!”李三坚一本正经的,倒将种佩竹逗乐了,坐在李三坚怀里笑弯了腰,半响之后,才推开越凑越近的李三坚的脸后笑道:“我们西北人...你只需如此如此...何必饶个大弯子?瞧把你愁的...”   “就这?”李三坚听完后,不禁大失所望的问道。   “就这...怎么?不行啊?”种佩竹反问道。   “妙计!夫人果为女中丈夫也!”李三坚大声赞道。   “嘻嘻...”种佩竹闻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昵声对李三坚说道:“既然如此,李大军帅可否恢复小女子黑旗军营副指挥一职呢?”   “还惦记着这个啊?”李三坚闻言不禁哭笑不得的说道:“你都是李某的八夫人了啊,都进了我李家的门,此事就免了吧?”   “不行,不能免!”种佩竹闻言怒道:“再者说,我与你...与你...可什么都没有啊,哪...里是你的八夫人了啊?”   “哦,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   种佩竹入了李家的门,为李三坚的第八房小妾,按李家的规矩,无论怎样,无论种佩竹是何身份,总要举行个简单的婚庆典礼的,总要有个洞房花烛夜的,可种佩竹正好遇到符二娘服丧,同时李三坚又奉旨领兵出征济州剿除梁山泊,因此两人之事一直耽搁至今,为此李三坚对种佩竹是颇有歉意的。   “夫人,虽说这里简单了些。”李三坚随后放下种佩竹,施了一礼后说道:“但聊胜于无吧?待今后为夫定当为你补办,此刻天色已晚,不如脱衣就寝如何?”   “脱...衣...脱什么衣呀?”种佩竹闻言顿时慌道。   “废话,不脱衣如何办事?”李三坚不耐烦的一把又揪住了种佩竹,居然撕扯起种佩竹身上的衣服来,边扯边说道:“快点,你官人我军务繁忙,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   “你...你...等等...等等...哎呀...救命啊...”种佩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可事到临头,却是慌了神,一边使出功夫拼命挣扎,一边居然大喊救命。   种佩竹自幼习武,可在李三坚眼中,她的这些功夫就是三脚猫的功夫,李三坚健身已久,习“迎风三破浪”已久,又是久经战阵的一员“虎将”,如此种佩竹又怎是李三坚的对手?只三两下,种佩竹便被李三坚扑倒在了床上,只不过...   只不过在种佩竹大势已去、丢盔弃甲之时,李三坚忽感身上一阵奇冷,同时手脚麻痹,一头便扑倒在了床下。   “你...这是从哪里学的?”李三坚自床下支起身子看着种佩竹“怒”问道。   “嘻嘻...”种佩竹在床上伏低身子,看着李三坚不禁笑道:“自师父...呃...自四娘那里学的,怎样?厉害吗?”   “厉害个屁,画虎不成反类犬,不伦不类的。”李三坚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道。   种佩竹从李三坚的四夫人蔡樱雪那里学的功夫确实是不伦不类的,只能令李三坚感到寒冷,而无法将李三坚冻僵... 第二百二十三章 无所不用其极   宋朝廷苛捐杂税,再加上西城所衙门的胡作非为,使得宋京东东路、京东西路等地民不聊生,贫苦百姓生活无着,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   不过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百姓再困苦,京东东路、京东西路等地再困于贼盗之患,也挡不住文人士子、官宦富商等的寻花问柳、纸醉金迷、花天酒地及灯红酒绿。   此刻天色已晚,夜幕降临,济州城内却是灯火通明,大街小巷商贩摆着摊叫卖,济州的夜市是应有尽有,陶瓷,布匹,女人的胭脂水粉和饰品,甚至是刀枪棍棒,琳琅满目。各种美食也是应由具有。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酒楼、妓寨、勾栏瓦肆等风月之地,夜幕降临的时候,均点上了灯火,许多歌妓、酒娘等也都出来了,个个浓妆艳抹,彩衣飘飘,聚集在主廊檐边,等待酒客的召唤,看起来就如“仙境”的仙女似的。   济州宛如一个缩小版的东京开封府。   此时一名裹着一件厚厚黑色大氅的中年汉子在数名护卫的护卫之下,闪身进了一间大屋。   “费先生...”大屋之内聚集着百余名身材异常魁梧的黑衣大汉,见中年汉子进屋后,一名首领低声说道。   “都准备妥当了吗?”李三坚的幕僚费景阳进屋之后,便低声问道。   “准备妥当了,只等天再黑些,街上人再少些就动手。”黑衣人首领闻言点头道。   “不可...”费景阳透过窗棂看了看窗外后说道:“天黑人少,反倒会引人注目,不如就趁现在动手。”   “现在动手?”黑衣首领闻言有些犹豫的问道:“现在街上人多眼杂的,且巡检较多,这...是否妥当?”   “人多眼杂,反倒不易引人注目。”费景阳看了一眼众黑衣人低声说道:“换上平常衣物,小心行事即可。”   黑衣首领闻言点点头后,挥了挥手。   “捉贼!捉贼!”   “哪里有贼?”   “是飞贼,在那边高楼上!”   “快追,快追,休要让贼跑了。”   “是梁山贼寇?”   飞贼?梁山贼寇?正当大屋之内的众黑衣人刚刚换上平常百姓衣物之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惊呼声、喊叫声、尖叫声、刀剑出鞘之声、杂乱的脚步声响做一片,费景阳等人清晰的听见济州城内的巡检、捕快、兵丁奔跑及高呼的声音,似乎是是城内出现了贼寇,且似乎是是梁山贼寇。   “难道有天助?还是运气使然?”费景阳又看了看窗外,随后与黑衣首领对视了一眼,低声说道:“机不可失,去吧,小心点,做完之后立即自南门退出城外。”   此刻济州城内乱成了一锅粥,正是动手的良机。而令费景阳感到费解的是,济州城内居然出现了贼寇,似乎是有意相助他们一般?   黑衣首领点点头,又挥了挥手,百余已换成普通百姓衣物的大汉便分批自后门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   “多谢诸君抬爱,本官多谢了,来来来,今天吾等定要尽欢,不醉不归,何人胆敢弃高太尉及本官而去,定不轻饶!”   济州城内一间名为“桃花源”的酒楼之中,宋殿前司都指挥使、太尉高俅,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宣抚使李三坚与济州知州吴慈山等济州官府上下人等,正于酒楼之中是山吃海喝、狂呼滥饮,各种美味佳肴、琼浆玉液也如流水般的被送了上来,丝竹声声,舞姬翩翩起舞,一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情景。   “桃花源”酒楼为济州城池之内最大的酒楼,平日里是人来人往的,异常热闹,今晚“桃花源”酒楼谢绝一切酒客,并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酒楼,酒楼附近也是聚集了无数兵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戒备得异常森严。   济州等地梁山诸盗为患,可不能让他们打扰了太尉、宣抚相公寻欢作乐的雅兴。   “哈哈,三郎你酒量见长啊...”高俅闻言大笑道:“俺兄弟说的是,何人胆敢不令俺兄弟二人尽兴,就是不给俺兄弟二人面子,不给俺兄弟二人面子,这后果..嘿嘿。”   “哎哟...”吴慈山闻言慌忙端起一杯美酒笑道:“高太尉、李相公大驾光临敝处,下官等是倍感荣光啊,岂敢不遵从二位上差之意?今日下官就舍命相陪了。下官敬两位尊客一杯,就先干为敬了!”   吴慈山说吧,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青天、清官?青天个屁,清官个鸟,吴慈山表面之上是恭敬无比,满脸谄媚之色,可心中却是对李三坚是暗暗不齿。   素闻李三坚是个清官廉吏,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吴慈山心中暗道。   高俅也还罢了,李三坚初来之时,吴慈山等人心中还颇有些惴惴不安的,可此时李三坚大肆收受贿赂,是来者不拒,吴慈山等人邀宴,李三坚也同样如此,并且于酒宴之上山吃海喝,与歌姬、酒娘嬉戏作乐,是丑态百出,如此还是清官廉吏吗?简直比贪官还有贪...   真是印了那句话,耳闻不如目见!从前李三坚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简直是虚伪之极。   不过李三坚是个沽名钓誉的贪官,倒也能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吴慈山等人想到此处,不由得大感心情舒畅,纷纷打心眼里对高俅、李三坚善祝善颂的。   “吴知州所言大是,下官等今日皆舍命相陪了。”   “何人敢半途退场,就是瞧不起高太尉、李相公,瞧不起吴知州,瞧不起我等...”   “小五,回去禀报夫人一声,就说老夫今日就喝死在此地了...”   “高太尉、宣抚相公,下官敬二位上差一杯,下官连饮三盅,二位上差浅尝辄止...”   济州众官见状顿时心情大为愉悦,纷纷端起酒杯,向高俅、李三坚敬酒,李三坚也是酒到杯干,极尽豪迈。酒宴之上是杯觥交错,是好不热闹。   “贱奴,滚开...”女扮男装一直陪伴在李三坚身边的种佩竹见两名浓妆艳抹的女子挤在李三坚身边陪酒,不由得大怒,喝退两名女子后,便亲自拿起酒壶,给李三坚斟酒。   种佩竹明知李三坚是逢场作戏,只是故意演出戏给他们看的,但心中仍是生气...   刚刚把人家...转身就搂着其他女子了,种佩竹心中又怎能不气?简直是无法忍受。   众官见状顿时一愣,随后便是哄堂大笑。   众人均是知道种佩竹是女扮男装的,是李三坚的小妾,还是大宋名将种师道之女...李三坚奉旨勦贼,居然还带着自己的小妾,李三坚好色如此,岂不令人感到好笑?   众官之中大感李三坚为同道中人的人,是大有人在。   众官之中也是少数清正廉洁之人,心中是暗暗摇头,对李三坚是大为不齿,李三坚如此,还如何勦贼?如何平梁山诸寇?不过由于高俅、李三坚位高权重,又是奉旨钦差,他们也就敢怒而不敢言了。   “惭愧,惭愧!”李三坚见状大窘,瞪了种佩竹一眼后说道。   “哈哈,无碍,无碍...”高俅闻言看了种佩竹一眼后笑道:“种小娘子果然为将门之后,将俺兄弟收拾得如此惧内...了不得啊,了不得啊。”   “高二哥哥...”李三坚尴尬的陪着笑,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酒楼围墙之外的一棵大树之上,扑簌簌的一阵乱响,随后数支羽箭带着令人心悸的破空之声,向着高俅、李三坚等人急速飞来。   “不好!”李三坚大吃一惊,慌忙拽住了身边的种佩竹躲在了酒桌之下,虽然模样有些狼狈,但却是躲过了一劫。   多年的健身与习武,使得李三坚身手极为敏捷,且反应极快。   “哚哚哚...”三支箭镞一箭插在了李三坚所坐的椅背之上,两箭插在了酒桌之上,其中一箭居然射穿了厚厚的木桌,擦着李三坚的鼻子斜插在了地上,箭羽不断嗡嗡作响,将李三坚吓出了一声冷汗。   而一旁的高俅却没那么好运了,两箭飞来,一箭落空,一箭却射在了高俅的胸甲之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哎哟!”高俅感到胸口一阵剧痛,连人带椅的往后便倒。   不过好在高俅此刻是身披重铠,且距离较远,因而箭簇并未透甲而入,只是在铁甲上撞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并将高俅胸口撞得剧痛。   高俅倒在地上,便晕厥了过去,不知死活。   “高太尉!”   “不好,有刺客,有刺客!”   “捉刺客,捉刺客啊!”   忽起变故,忽然有人行刺,顿将众人惊了个目瞪口呆,面如土色的,济州官府上下等人,吓得或四处乱跑乱窜、乱吼乱叫的,或惊呆在了原地,浑身瑟瑟发抖,酒宴之上的舞姬、歌姬、酒娘、乐师等人也是发出阵阵尖叫声,四处逃散,碗碟、酒水等等也是打翻了一地。   山魁、济空等李三坚的亲卫及高俅手下的大内高手、兵丁也是惊得纷纷拔出兵刃向大树奔去,携带弩弓的兵丁便弯弓搭箭向树上射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石二鸟   济州城池之内,“桃花源”酒楼为之中,酒宴之上的宋太尉高俅、宋京东、河北宣抚使李三坚忽然遇刺,李三坚反应神速,因此躲过一劫,可高俅却被箭镞射翻在地,不知死活,于是李三坚慌忙爬过去,扶起了已经昏厥的高俅,并在其人中处狠狠的掐了几下,再按了几下他的胸口。   “呼...”片刻后,在李三坚连按带掐之下,高俅终于醒转,呼出口长气后呻吟道:“痛杀我也!”   “高二哥哥,觉得怎样?”李三坚见高俅醒转,方才放心,于是问道。   “还好,还好。”高俅与李三坚一同躲在桌下,仍是惊魂未定的问道:“哪里来的贼子?”   “不知...”李三坚自酒桌下探出身子,看了看四周后答道。   周围济州官府众官,舞姬、歌姬、酒娘、乐师等人仍是在乱喊乱叫的抱头鼠窜,不过也有几个胆大的武官,向着李三坚与高俅奔来,欲查明二人的生死。   若是高俅与李三坚被人刺杀在了济州,那么朝廷必将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人个个都要受到株连。   李三坚、高俅身边的护卫、兵丁及济州城内的兵丁、巡检、捕快等人也是大呼小叫的,于大街小巷之中追击、搜捕已经逃窜的刺客。   这他娘的是从哪里来的贼寇,欲刺杀自己与高俅,难道是梁山泊的人吗?李三坚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心中暗暗思忖道,或者是那些人来个先下手为强?   其后不久,李三坚见场面稍微稳定之后,便扶着仍是面如土色的高俅站起身来。   高俅坐在椅上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而李三坚站在地上,其八夫人种佩竹却腰刀出鞘,与李三坚紧紧的站在了一起。   高俅、李三坚周围是亲卫、将佐、兵丁举着大盾,将二人紧紧的围在了其中。   济州知州吴慈山是强打精神与济州的一些文武官吏站在了附近。   吴慈山疏于防范,令二位朝廷使臣遇刺受惊的罪责是难以逃避了。   “捉住刺客了,捉住刺客了!”   “上枷,快快上枷,休要跑了贼子!”   “押过去,由两位上差发落!”   良久之后,远处传来一阵呼唤声,在无数火把的照耀之下,十数名汉子便被众兵丁押了过来。   李三坚是异常紧张的看着兵丁们押过来的这些人。   不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吧?李三坚心中暗暗担忧道,不过有山魁、济空、燕四等人在,应该不会抓错了人...   待这些人押至高俅、李三坚面前后,李三坚才感到稍许放心,只见这十数人均是浑身血污,个个身上带伤,一副刚刚经历过激烈厮杀的模样,或背着木伽,或被五花大绑的押了过来。   “跪下!”一名济州军巡检随后大声喝道。   可十余条好汉哪里肯跪?个个均是对其怒目而视,于是众兵丁便上前挥舞着刀枪棍棒砸在了这些人的身上,可十余条好汉除非被砸晕在地,却无一人跪倒,无一人屈服,一边开口怒骂,一边拼命挣扎。   梁上好汉,果然名不虚传,李三坚见状心中不禁暗暗敬佩,于是挥了挥手,制止住了众兵丁。   “禀高太尉、李相公、吴知州...”济州都巡检上前禀报道:“袭扰济州城的贼子均为梁山贼寇,人数约百余人,大...半人都跑了,只捉住了这十余个贼子...”   “跑了大半?没点用的废物...”高俅闻言怒道:“跑去哪里了?为何不使人去追?”   “小...将已遣人出城去追了,可天太黑...”都巡检支支吾吾的答道。   “我方伤了多少人?”李三坚虽有饶有兴趣的问道。   “伤了...二百余人...”都巡检答道。   “二百余人?”李三坚闻言有些吃惊,将目光转向了山魁、济空、燕四等人。   “主人,这些人异常勇悍,且武艺不错。”山魁见状答道。   “嗯...”李三坚点点头走到一名满脸血污,长相凶恶之人面前后,盯着此人半响后问道:“好汉可否报上姓名?”   “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梁上三十一把交椅,苏州石秀是也!”石秀双臂被反绑在背上,怒目圆睁,抬头看着李三坚大声吼道。   “砰!”石秀话音未落,便被两名健卒举起刀枪砸在其背上,将石秀砸倒在了地上。   “你们他娘的等老子将话问完,再动手行吗?”李三坚见状大怒,对着两名健卒破口大骂道。   两名健卒顿时吓得诺诺而退。   济州众官也被吓了一跳,大宋状元郎,堂堂朝廷三品大吏居然当众暴粗口?一众武官倒是颇有同道中人之感...   在场之人,只有黑旗军将士已经是见惯不惊了,李三坚在西夏腹地领军作战之时,比这还粗十倍的粗口,李三坚是张嘴就来...   “石秀?本官无半分兴致。”李三坚随后摇摇头后问道:“本官想要知道的是,是何人放箭?差点伤了本官与高太尉,箭法倒也精奇,本官是大感敬佩啊!”   三十一把交椅?这也太靠后了,李三坚心中暗暗好笑道。   众寇闻言均是目光均是不由自主的转向了一人。   李三坚的目光也随着转向了此人,只见此人生的是唇红齿白的,目如朗星,两眉入鬓,蜂腰猿背,站在人群之中如鹤立鸡群般的。   好一员矫矫虎臣,翩翩儒将!   “是你?”李三坚心中大赞了一句后走到此人面前问道:“可敢报上姓名?”   “此有何不敢?”此名“美男将”微微一笑后答道:“梁山汉子从来不遮遮掩掩的,某姓花名荣,梁山十八把交椅,只可惜...只可惜啊...”   “只可惜甚么?”李三坚闻言奇道。   小李广花荣?李三坚闻言心中大喜,心中顿起爱才之念,如此一员猛将,屈身事贼,岂不是可惜了哉?   如此虎臣猛将若是能收于麾下...李三坚想到此处,脸上顿时呈现出了欢喜、渴望之色,不过片刻后李三坚的脸色便垮了下来。   “只可惜仓促之间,弓箭不趁手,又是相距甚远,没能射杀尔等两个狗官!”花荣说罢,长叹一声,痛惜之意是溢于言表。   “叛臣,大胆,来人呐,押下去,押下去,打入死牢,打入死牢。”高俅、李三坚尚未开口,济州知州吴慈山气得大吼大叫道。   花荣本是宋军之中一名不入流、没有品级的武官,后被一名官员欺压,因此花荣一怒之下,便杀了这名官员及其全家,流落至梁山泊,落草为寇。   被花荣杀死的官员与吴慈山还有些渊源,此刻仇人见面,又岂能不令吴慈山是怒发如狂?   “吴知州...”李三坚又是挥手制止了上前的众兵丁后,对吴慈山说道:“本官与高太尉奉旨剿除梁山诸寇,而这些个被擒住之人实为梁山之人,因而事关军机,你又为何擅作主张,欲押入你济州死牢?耽搁了军机大事,你将如何担当?”   李三坚被花荣骂作狗官,心中也是有些恼怒。   李三坚自忖自为官以来,是心恤百姓,善待百姓,从未做过盘剥、欺压等对不起百姓之事,李三坚也因此被百姓誉为“李青天”、“明月青天”等等,可此时在花荣口中怎么就成为了一名狗官?   爱屋及乌,恨屋他娘的也是及乌,李三坚随后又转念想到,自己完全被那些个狗官连累了...   但李三坚一见花荣,便深喜之,欲将其收至麾下。一旦花荣等人进了济州死牢,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了,就算侥幸不死,花荣也将会废了,到了那时,李三坚要一个死人或者废人又有何用?因此李三坚必须救下花荣,欲将他们关押于黑旗军军营。   “高太尉,你以为如何?”李三坚喝退吴慈山后,又问向高俅道。   “李宣抚言之有理。”高俅点头道。   花荣差点射杀了高俅,高俅当然恨不得将花荣等人当场斩杀,可李三坚说的也有道理,事关大军剿贼之事,必须慎之又慎,同时也必须问个明白,说不定还能招降一二人,从而摸清梁山的情况。   “来人,押入军营。”李三坚闻言挥手下令道。   山魁、济空等李三坚的亲兵接令后,就将花荣、石秀等人押了下去。   山魁、济空等人敬花荣等人为好汉,因此并未折磨他们。   “报...西城所...西城所...”正在此时,数名巡检、捕快哭丧着脸奔进来禀报道。   “西城所怎样了?”高俅、李三坚、吴慈山见状异口同声的惊问道。   西城所为朝廷直属衙门,不能有失,因此高俅、吴慈山确实是异常吃惊,而李三坚却是心中大喜,故作吃惊状。   一石二鸟之计已成,李三坚心中大喜道。   “西城所百余官吏均被贼子屠戮一尽,提点...提点...杜公才也死于非命,西城所衙门无一活口,财物也被洗劫一空,贼子还放火烧了西城所,简直是惨不忍睹啊!”一名巡检哭诉道。 第二百二十五章 哑巴吃黄连   “吴慈山,你身为济州知州,为一方之镇守,却如此的疏于防范,城中居然有如此之多的贼寇为患?惊扰了高太尉与本官也还罢了,可却令西城所衙门之中的所有人死于非命,百余条性命均死于你手,如此你又作何解释?你吴知州难逃其罪!”   “下官...下官...”吴慈山早已被惊吓得魂不附体,此刻李三坚喝问,身上顿时如筛糠般的乱抖,同时吴慈山感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半会的,却又说不出来。   “本官奉旨办差,有临机择断之权!左右何在?”李三坚不容吴慈山分辨,大声说道。   “小的们在!”李三坚的众亲兵一起上前躬身应道。   “拿下治罪!”李三坚大声下令道。   “诺!”众亲兵轰然接令后,拥上前去,先取下其官帽,剥下其官袍,随后七手八脚的按住了吴慈山,上了木枷,随后不顾吴慈山的拼命挣扎、反抗、怒吼,将其提了下去。   济州众官、巡检、捕快、兵丁等顿时被惊得是目瞪口呆的,一个个是呆若木鸡、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开口相劝,呆呆的站在原地,个个害怕惹祸上身。   一些胆小之人被惊得差点尿了裤子...   一名堂堂从六品的知州,李三坚他说拿下就拿下了?   “三郎,哎,三郎,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高俅一个不留意,吴慈山已经被剥去官袍,给拖了下去,于是高俅慌忙说道:“吴慈山有罪,可他毕竟有进士功名啊,还是从六品的州官,可你此举,是否有失当之处?”   宋以文为贵,尊崇文人士大夫,就算是文臣或文人士大夫有罪,几乎也是免于刑罚的,最多不过罢官免职流放了事,当然极少数的除外,如背负谋逆等罪名。   善待文人士大夫,此为大宋祖制,可李三坚居然将一名还未定罪的从六品的,进士出身的州官当堂拿下,还剥去官袍,上了刑具,如此不禁令高俅瞠目结舌的,且有些惊惧,生怕朝廷怪罪下来。   “高太尉...”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乱世当用重典!此时我大宋外有外患,内有内忧,内忧外患,是内外交困,国步艰难,而此等庸官只能是坏了大事。当下我等奉旨勦贼,是陛下所托,为陛下所望,是为天大的事情,岂可为此等庸官误了大事?耽误了勦贼大事,你我兄弟二人皆脱不了干系的。高二哥哥,此事你尽管放心,兄弟我自有计较,不日就将他解送至京,由陛下定夺便是,且此事由坚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哥哥。”   “哎,三郎,你这是什么话?”李三坚以剿除梁山诸寇为幌子,巧舌如簧的,顿时说得高俅胸中义气迸发、回心转意,拍着胸脯说道:“不就是一个州官吗?哥哥与你一同承担便是。”   话说李三坚说得也很有道理,剿贼一事是目前最大最重要的事情,此事若是有所闪失,甚至大军被梁山击败,那么高俅与李三坚均是难逃其罪。死罪也许算不上,可一旦被宋帝赵佶所恶,那么可真的大事去矣。   在剿贼的这件大事面前,其他事情就没那么重要了,高俅心中暗道,不就是一名小小的州官吗?自己确实是有些大惊小怪了,况且李三坚只是将其解送至开封府,也并未害其性命的。   ........................   “俺的娘哟,这么多啊?”济州郊外一处庄园之中,李三坚看着堆积如山的地契、金银珠宝、钱、绢、丝绸、帛等物,不禁长大了嘴巴叹道:“搜刮如此之多的民脂民膏,吴慈山、杜公才等人死十次也难赎其罪也!”   “嘿嘿...”一旁的骨勒海、姜屠等人一起笑了起来,骨勒海随后笑道:“军帅,此处庄园为杨戬的外宅,这些个财宝应该是他的。”   骨勒海、姜屠等人奉李三坚之命,屠尽济州城内西城所衙门中的所有人,以达到震慑他处的西城所衙门,使其不敢再来济州,甚至不敢再来京东东路、京东西路两路,目前看来这个目的已经达到,已经震慑了宵小,当然李三坚将此事栽赃在了梁山诸寇的身上。   而令人感到意外的却是,骨勒海、姜屠等人于西城所衙门之内,擒获一人,此人为了保命,便供出了宦官杨戬的庄园所在。   庄园之中藏着数不胜数的地契、金银珠宝、钱、绢、丝绸、帛等财物,粗略估计有数百万緡之多,如此不禁令李三坚等人是大感意外,同时也是咂舌不已。   李三坚知道杨戬、吴慈山、杜公才等人盘剥、压榨百姓,可却没料到财物居然有如此之多,金额有如此之大。   而李三坚等人不知道的却是,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大宦官杨戬的别宅仅在京畿附近就有数十处之多。   “这件差事你们办得不错,当有重赏。”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谢军帅赏!”众皆闻言大喜,一起躬身谢道。   “此事可不能留一个活口。”李三坚眼中透露出一丝狠戾之色后吩咐道。   “军帅放心,此处庄园之内已无一个能动弹的了,无论是人还是其他。”姜屠舔了舔嘴唇后答道,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嗯,再去探明庄内,看看有无异常,随后将这些财物装车运走。”李三坚闻言点头吩咐道。   骨勒海、姜屠等人一起躬身接令,就下去忙碌去了。   种佩竹却恶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不满之意皆挂在了脸上。   这件事情确实是种佩竹提议的,提议将杜公才等西城所之人用武力赶出京东东路、京东西路等地,可种佩竹可没建议李三坚是大杀特杀,杀得是一个不剩,其中也不免有许多枉死之人,如庄园之中的普通农夫、农妇,如此不禁令种佩竹感到有些不满,同时感到不寒而栗。   李三坚看了种佩竹一眼。   李三坚可不知道种佩竹有如此之多的复杂想法,知道了也没空理会,于是对费景阳说道:“你随我出来一趟。”   费景阳颔首与李三坚单独走到了一处屋檐之下。   “庭举,这批财物当如何安置?对此你有何主意?”李三坚看着满天繁星问向费景阳道。   财物甚多,足以满足军中所需了,多出来的,李三坚却一时想不出办法放在哪里,于是询问费景阳。   “相公你这是为黑旗军今后着想?”费景阳想了想后反问道。   李三坚并非贪财之人,而此时李三坚想将这批财物据为己有,绝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黑旗军,是为了大业,对此,费景阳是不难猜出的。   “知我者庭举也!”李三坚闻言叹道:“这批财物运回京师不妥,放在军中也不妥,李某一时彷徨无计啊。”   “相公,安放这些财物不难,在下想一处地方妥善安置便是。”费景阳闻言说道:“在下此刻想到的却是,相公你这次可是将杨戬等人得罪狠了,在下恐怕相公会受到他们的报复。”   “报复?”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费景阳说道:“此事他们做得倒也干净,杨戬等人又怎知是李某所为?”   “哎,泉州龙夫人之事难道相公忘记了吗?”费景阳闻言叹道:“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做得如何严谨,但百密一疏,终有一漏。”   “嗯,说得在理,你的意思是...?”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清音阁龙灵香母女三人为侬智高的后裔,当时李三坚自认为除了自己及清音阁的人知道之外,是无人知晓,可最后还是被蔡京、朱勔等人察觉了。   “有备而无患...”费景阳闻言答道:“田契、百姓的卖身契等等,在下已命人收拾妥当了,此等之物,就是相公的护身符,一旦出了纰漏,这些便是杨戬等人祸国殃民之铁证。”   “好,好,甚好,甚好,庭举你果然智谋过人也!”李三坚闻言大喜,连连夸赞道。   西城所衙门虽是杨戬等人奉旨建立,也是为朝廷搜刮百姓的钱财,但这种事情是上不得台面的,并且杨戬、吴慈山、杜公才在其中是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因此就算此事被人识别,李三坚也有一辩之力,并且还会辩得他们哑口无言。   此事还涉及到了宋帝赵佶的颜面,因此他们只能是吃个哑巴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因此不得不说费景阳是智谋过人,行事是极为老辣。   “相公,吴慈山此人不能留了。”费景阳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嗯,就嫁祸于梁山吧,手脚干净点。”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哦,对了。”李三坚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龙夫人母女三人怎样了?”   “在下本打算取三人性命的。”费景阳闻言据实而答道:“可龙夫人却老于江湖,当年船只出了海之后,便被龙夫人等人劫持,此时在下也不知她们的去向,不过相公放心,她们三人性命当是无忧的。”   “嗯,这还差不多。”李三坚瞪了费景阳一眼后说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宋开封府大内   “李三坚,奸贼,忘恩负义之徒,怎能如此对待咱家?咱家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以报此血海深仇...咳咳咳...”宋开封府大内一间耳房之中,病榻之中的杨戬自床上跳起身来,戳指大骂李三坚道,脸色蜡黄的杨戬随后发出一种剧烈的咳嗽,身子一软,又倒回到了床上,床上木几之上的各种药罐被碰翻,劈劈啪啪的落满了一地。   济州西城所衙门上下人等被屠戮一尽,杜公才被杀,济州知州吴慈山在押解回京途中,也被梁山诸寇劫杀,济州郊外杨戬的庄园上下人等也被贼寇杀尽,其中还有许多杨戬的族人,数百万緡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还一把火将庄园烧成了白地,杨戬可谓是损失惨重。   最为关键的是,杨戬也因此被断了财路,此刻西城所还有何人敢去济州,敢去京东东路、京东西路等地?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杨戬的耳朵里,杨戬又怎能不气得吐血?再加上杨戬正处在病重之中,更是被李三坚气得天昏地暗的,感到喘息都是异常的困难。   虽说济州官府行文说是梁山住寇所为,但此事不难被杨戬等人猜出,定为李三坚所为。   梁山诸寇已为祸两年余,期间也杀西城所之人,但毕竟是零零星星的,哪里是现在如此这般的,将济州西城所衙门上下人等,杀了个干干净净的,还洗劫了杨戬的庄园,几乎就是一锅端了。   为何此事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是高俅、李三坚领军到了济州之后才发生?   李三坚素以嫉恶如仇而名扬天下,当年仗毙魏国公赵沆,还有使人杀尽平阳县馆驿上下人等,足以见其是心狠手辣的,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如此一来,李三坚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的?   只不过此事虽被杨戬等人猜出,是李三坚所为,但却是苦于无任何证据。   “干爹,干爹...”宦官李彦膝行向前,跪在了杨戬床前,双目含泪,异常关切的说道:“干爹您老人家千万要保重身子啊!那厮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疯子,您又何必与那厮治气啊?”   “欺...我...太甚,辱...我...太甚...咱家定不与那厮善罢甘休...彦儿...你...你去替干爹拟道折子...咱家这就去面见官家。”杨戬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说罢还挣扎得要爬起身来。   “干爹...”李彦见状慌忙扶着杨戬躺下后叹道:“咱们虽明知是那厮所为,可却是苦于无人证、物证啊,济州那边可是没有一个活口,如何才能参倒他啊?干爹,那厮领兵在外,是深受皇宠,无任何凭据,想要搬倒他,可是千难万难啊...”   “李三坚,奸贼,你也忒毒了些...”杨戬闻言又是破口大骂道:“咱...咱...家...誓不与你善罢甘休!咳咳咳...咳咳咳...”   杨戬又是剧烈咳嗽起来。   李彦之言是很有道理的,领兵在外的李三坚,若是无凭无据的弹劾于他,说不定会逼反了他,宋帝赵佶也不会轻易答应此事的,若是杨戬、李彦等人贸然上疏弹劾李三坚,将会碰一鼻子灰不说,说不定赵佶反倒会拿下二人治罪的。   杨戬想到此处,不由得感到胸中是憋闷难当,感到一股火炭自腹中升起。   “干爹息怒,干爹息怒,身子骨要紧。”李彦慌忙劝道:“目前无人证、物证,并不代表今后没有。我等今后只要抓住他一丝把柄,定要让他万劫不复,因此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干爹,非但如此,此时您千万别去招惹他了,还有哈着他,哄着他呢。”   “这是为何?咱家还要哈着他,哄着这个忘恩负义的奸贼?”杨戬闻言怒问道。   “干爹,你想啊,那厮抄了干爹的庄园,园中可是有田契、卖身契等等,若是他...”李彦低声说道。   “噗!”杨戬闻言顿时气往上冲吧,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软软的晕厥在了床塌之上,口中只有进气而无出气了...   “啊?快请太医,快请太医!”数名服侍的小黄门,见状惊得大呼小叫道。   “啪!”李彦照着一名小黄门便扇了一巴掌,将这名小黄门扇得如陀螺般的转了一圈。   “李中官?”小黄门捂着印着五根手指的脸颊,怔怔的看着李彦,不知他为何忽然动手打自己。   “请什么太医?”李彦瞪着小黄门说道:“将门关严实了,不许一人进去。”   杨戬死了才好呢,杨戬死了,李彦就能全面接管杨戬手中的所有权利了,否则有杨戬在,李彦将永无出头之日。   此时的李彦倒也有些感激李三坚了。   李彦随后领着众小黄门走出了耳房,耳房大门随后重重关闭,里面是空无一人。   是夜,权势熏天的大内总管,宦官杨戬便病死在了宫中,死后倒也极为显耀,被宋帝赵佶追赠为太师、吴国公。   ........................   “哈哈,死的好,死的好啊!”宋东宫之中,太子赵桓接到杨戬的死讯,不禁哈哈大笑道。   宋太子赵桓生于坤宁殿,其生母王氏早逝,从而失去了靠山。赵桓原名赵亶,封韩国公,次年六月晋爵京兆郡王,大观二年晋爵定王,政和五年被宋帝赵佶立为太子。   赵桓为太子这数年间,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桓为太子,并非每个人是衷心拥戴的。宋帝赵佶的儿子甚多,觊觎太子之位的皇子也是甚多,特别是三皇子赵楷,是无时无刻不觊觎太子之位,无时无刻不在寻找赵桓的把柄或破绽,一旦被他找到,便会将赵桓踢下太子宝座,自己也好取而代之,而杨戬却与赵楷交好,两人是日夜密谋,以让赵楷取代赵桓的太子之位。   赵楷自幼聪明伶俐,文彩非凡,又精通琴棋书画,并且擅长画花鸟,与他老爹宋帝赵佶是极为相像的,因此赵楷深为赵佶所喜爱。   政和八年,皇三子赵楷还偷偷参加了当年的科举考试,竟考中了头名状元...   赵佶早已有废长立幼之心,不是李三坚等朝中大臣苦苦相劝,说不定赵佶会立赵楷为太子的,直到目前,赵佶仍有此心的。   而此时杨戬一命呜呼,赵楷便失去了一个强助,赵桓又怎不欢喜异常?   “他是如何死的?”半响之后,赵桓收住了笑声,问向左右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一名东宫小黄门抢着答道:“说是病死的,可宫中传出的消息却是被李相公气死的...”   “气死的?哈哈,气死的,哪个李相公能将他气死啊?”赵桓闻言又是忍不住笑着问道。   “太子殿下,是宣抚相公李三坚,奴婢听说是李宣抚抄了杨戬济州的外宅庄园,因此...”小黄门答道。   “彩!彩!彩!”赵桓闻言接连喝了三声彩后说道:“李相公果然为忠直不阿之臣,才至济州,就抄了杨戬的家,如此之人,父皇为何不重用于他?”   李三坚为宋帝赵佶的潜邸之臣,当然也是赵桓母后王氏的旧臣,当年立太子之时,李三坚又敢于直谏,对此,赵桓早已是对李三坚感激涕零的,不是碍于太子不允许与外臣相交的祖制,赵桓早已会与李三坚相交来往的。   此刻李三坚又间接的帮了太子赵桓一个大忙,因而赵桓是愈发的感激李三坚。依赵桓的本意,就想命李三坚回朝,立即执政,拔擢为朝廷执政官,甚至是宰相。   可此时的赵桓却是不敢在赵佶面前提及此事,原因就是不言而喻的,太子与外臣来往甚密,就是一条罪名,不经赵佶允许,妄自菲薄朝政,又是一条罪名,同时一旦引起宋帝赵佶的反感或厌恶,那么赵桓的日子将会是愈加艰难。   “来人,取本宫的锦袍,命人连夜送至济州,本宫还要与李宣抚去书信一封。”赵桓在感激、欢喜之余,不假思索的连连说道。   “太子殿下,不可,万万不可!”礼部员外郎、太子詹事、徽猷阁直学士耿南仲见状慌忙劝道:“太子之职,在于问安视膳而已,岂能与外臣书信等往来啊?”   依宋制,即便是贵如储君的皇太子,其职责也只是向皇帝问安而已。   李三坚非东宫宫僚,因此赵桓是不能与李三坚有任何往来的,若是被人察觉,不但赵桓会受影响,李三坚也会受到牵连的。   东宫宫僚耿南仲为宋神宗皇帝元丰五年的进士,资历可是远甚于李三坚的,可此刻的耿南仲并不被赵佶重视,官位也不及李三坚的,因此耿南仲此时的心中却莫名的开始嫉恨李三坚起来。   今上宠信于你,太子也感激你,你个直娘贼算个什么东西?难道欲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吗?耿南仲心中暗恨道。   “这...”赵桓闻言又是优柔寡断的沉吟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移营高地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弯弯曲曲如银丝般的闪电便挂在了半空之中,同时耀眼的白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照亮了整个巨野,照亮了位处巨野河河谷的宋军营寨。   不过刹那间,电光便闪现了,天地又连成了一片,一切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   伴随着闪电,便是狂风暴雨,狂风暴雨无情的席卷着大地,地动山摇般的,雷雨交加,电闪雷鸣,宋军军营之中的军帐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是摇摇欲坠,无数军中士卒顶着狂风暴雨,忙着加固着军帐或篱笆、栅栏。   “驾...驾...驾...”   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三路宣抚使、知东平府事李三坚领数十骑,纵马疾驰至殿前司都指挥使,太尉高俅的军帐之前,便止住了脚步。   “高太尉何在?”李三坚翻身下马,手还扶在马鞍之上,便焦急的开口问向护卫在高俅军帐之前的亲兵道。   虽李三坚头上顶着毡帽,身上披着蓑衣,但瓢泼大雨仍是将李三坚浑身淋透,雨水顺着李三坚身上的铁甲流到了地上,发出一阵“滴答滴答”的声音。   “李相公,太尉喝得大醉,已歇下了。”军帐之前的高俅亲兵答道。   “什么?喝得大醉?”李三坚闻言怒道:“大战在即,他居然喝得大醉?快快进去叫醒他,本官有要事相商。”   高俅、李三坚领兵至济州已三月有余了,此时舟师战船已募集、打造得差不多了,打算近日就要进兵梁山泊,剿除梁山诸寇了。可大战在即,高俅居然仍是在酗酒,仍是在寻欢作乐。   不是与高俅交好,李三坚真是想破口大骂了。   “李相公,叫不醒啊...”一名亲军统领闻言苦笑道:“不久之前,陛下的传旨使臣来此,也是叫不醒太尉啊,明日吧,明日请早。”   “你...”李三坚气得看着此名亲军统领,不知他的话是真还是假?   “哎...”片刻后,李三坚无奈长叹了口气,转头对山魁、济空等人说道:“走吧,速速回营。”   李三坚说罢翻身上了“啸风”的马背,纵马疾驰而去。   山魁、济空等亲兵也是翻身上马,护卫着李三坚冒雨向着黑旗军营寨奔去。   宋军巨野大寨分旱寨、水寨,两寨相距十里,而黑旗军五千人马是与高俅万余龙卫军、威胜军驻扎在旱寨。   ........................   “驾...驾...驾...”   雨夜之中,暴雨倾盆而下,李三坚领数十骑飞奔至黑旗军营寨,马蹄纷飞,践踏起了无数泥浆,守卫在营寨之前的黑旗军护卫得到了李三坚等人约定暗号之后,便打开了寨门,将李三坚等人迎进了寨中。   李三坚没有下马,也没有进入军帐避雨,而是骑在马上问道:“姚舆何在?”   “军帅,末将等来了。”片刻后,姚舆便领着众将骑马奔了过来。   “速速移营于高处。”李三坚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后,直截了当的下令道。   若说李三坚于泉州为官之时,没有统兵或作战经验,可经历过统安城大战及西夏腹地无数场大战之后,李三坚早已从一名对兵事一知半解的文官蜕变成了一名极富经验的“沙场老将”了。   同时李三坚领黑旗军于西夏腹地之时,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胆,随时随刻的身处险境,早已令李三坚是异常谨慎,不敢有半点马虎。   宋军大营扎于巨野河河谷之中,两面是山,两面是水,若是在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的天气当中,视野较好,就不惧有何变故。   可此刻暴雨倾盆而下,巨野河河水暴涨,李三坚就必须防备河水决堤,大水淹了大营,同时也必须防备敌军,也就是梁山泊诸寇趁夜来袭。   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   移营于高地,虽不利于作战,且道路难行,但可做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时也可避免河水决堤,从而淹没了大营。   “军帅,末将早已命人准备移营了,请军帅放心。”通过统安城、凉州等地作战之后,姚舆也成为了一员身经百战的“老将”了,如何看不出此处关键?   姚舆早已命人准备移营了,只等李三坚下令了。   “姚叔兴,不愧跟随本官多日了,果然是深知用兵之道。”李三坚闻言大喜道。   姚舆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   想当年桂州灵山县之时,李三坚学文,姚舆弃文习武,因此姚舆习兵法、兵事是远远早于李三坚的,此刻李三坚居然说姚舆跟随他习武、习兵事?   “高太尉的兵马...?”姚舆随后问道。   “他...?”李三坚闻言沉吟良久后叹道:“哎,爱莫能助,就由他去吧。叔兴,速速移营吧。”   高俅的万余殿前亲军只听从他的命令,李三坚可指挥不动的。   姚舆点点头,纵马飞驰至各营,大声传达着移营的将令。   黑旗军各营接令后,就迅速整顿兵马,冒着大雨拔营起行,向着高处移营而去。   片刻间,巨野河谷之中皆为进军的黑色洪流,是一片喧嚷,人喊马嘶的。   五千黑旗军大都为李三坚的老部下,且大都为纵横于西北边塞的旧部,还大都是骑兵,因此虽然天降瓢泼大雨,但移动速度也是较快的。   黑旗军自建军那日起,就军纪严整,一声令下,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得前行,就算是前方是刀山火海,你也得跳下去。   “走!”李三坚看了一眼行进之中的黑旗军诸部,挥了挥手,领着山魁、济空等三百亲兵向着高地疾驰而去。   ........................   “此地何名?”李三坚纵马奔上一处山岭后,看着雾蒙蒙的黑夜,开口问向左右道。   “军帅,此岭名为跑马岭。”一名熟悉此地的黑旗军向导答道。   “跑马岭?”李三坚闻言说道:“此名倒也有点意思?”   “军帅...”向导笑道:“岭上有泉,名曰‘拔槊泉’,相传唐王李世民率军东征路过此地,是人困马乏,还寻不到水喝,一名唐军将领一怒之下,便挥槊插在了地上,随后拔出长槊,泉水便随槊涌出,故名‘拔槊泉’。军帅,拔槊泉的泉水清澈冰凉,甜美可口呢。”   “清澈冰凉,甜美可口?在此瓢泼大雨之下,也会变得浑浊不堪,难以下咽。”李三坚摇摇头后问向姚舆道:“姚叔兴,可否于此地下寨?”   “此地东西兼顾,为上佳安营扎寨之地。”姚舆看了看四周后答道。   跑马岭以东的巨野河河谷为高俅大营所在,而以西为宋军水寨,章阚领舟师驻扎在水寨,因此黑旗军驻兵于跑马岭之上,即能支援高俅,也能兼顾水寨,谓之东西兼顾。   黑旗军驻兵于跑马岭之上,还能利用岭上的树木等避雨,还能避开因大雨形成的一股股水流。   “主人,下马歇歇吧。”作为李三坚的亲兵统领,山魁当然是一直护卫在李三坚身边,山魁见黑旗军诸营接令后,已经开始扎营了,于是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翻身下马,将“啸风”交给山魁后,走到山坡之上,看着远处,沉默不语。   一柄油伞撑到了李三坚的头顶,遮蔽住了头顶的雨水,李三坚转头看去,只见全身披挂的种佩竹右手撑伞,左手按刀,站在了他的身侧。   此时大雨已经逐渐变小,由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小雨淅淅沥沥的而下,滴在油伞之上,发出一阵“滴滴哒哒”的声音。   “雨变小了,但愿,但愿...”李三坚望着雾蒙蒙的黑夜,喃喃自语道。   但愿自己的担忧落空,李三坚心中暗道。   京东巨贼宋江,以三十六将横行河朔、京东,官军数万莫敢抗,实际情况却是梁山泊三十六将以八百里水泊为藏身之处,随后四处游荡劫掠,就与李三坚领数千黑旗军纵横于西夏腹地的情况差不了多少的。   西夏大军当真抵挡不住黑旗军吗?答案是否定的,不过是李三坚是四处流窜,夏大军无法围困住黑旗军,因此只能是追着黑旗军四处乱跑。   而宋军与梁山诸寇,黑旗军与西夏大军,两者情况是差不多的,当真是数万宋军抵挡不住区区数千几乎是由普通百姓组成的梁山泊之军吗?不过宋军无法寻找到梁山泊的主力决战而已。   同时梁山泊也绝非高俅、李三坚大军的对手。因此高俅、李三坚领军一万五千余,驻扎在济州巨野,却迟迟不见梁山泊之军的动静,除了上次梁山伯刺杀高俅、李三坚之外。   但梁山泊之军无动静,并不代表他们不在,也许在某个时候,他们会突然出现,就像目前的这种情况,李三坚不无担忧的想到。 第二百二十八章 水淹宋寨   宋殿前司都指挥使、太尉高俅,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三路宣抚使、知东平府事李三坚,奉旨统一万五千兵马,出兵济州,驻兵于巨野,募集船只、招募善水之人,打造战船、训练士卒,打算剿除梁山诸寇。   高俅、李三坚准备基本妥当,打算近日出兵之时,一夜忽然天降暴雨,从而导致巨野河水暴涨。李三坚为了防患于未然,从而下令黑旗军移营于高地,而高俅却因烂醉未醒,其麾下万余兵马仍是驻兵于巨野河谷之中。   “快看,快看!”   “发生了何事?”   “不知道啊。”   “快,快,快去禀报军帅!”   黑旗军五千余将士刚刚移至跑马坡上,打算安营扎寨之际,忽然自远处东北方向升起了三支火箭,火箭冉冉升起,漆黑的夜色之中,就如三颗流星般的,划过了天际,显得异常的醒目、耀眼。   就算是大雨倾盆,夜不易熄灭裹着火油的火箭,更何况目前雨已经变小,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众军慌忙将这一情况禀报给了李三坚、姚舆。   已经打算歇息片刻的李三坚闻迅冲出了军帐,拿着千里眼向火箭升起的方向看去,此刻却看不到有任何火箭升起了,因距离太远,也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军帅,当是舟师水寨报警。”姚舆拿着千里眼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任何异常,但据手下禀报,大概猜出了发生了何事。   “舟师水寨?”李三坚闻言心中稍稍放心,只要不是高俅大营遇袭,情况必然会好上许多。   此刻的高俅若是仍是沉醉未醒,敌人趁机攻打的话,岂不就会群龙无首?而水寨的章阚,李三坚对他还是放心的,大宋武状元,掌兵多年,深谙兵法,知兵事,且为人小心谨慎,因此就算水泊梁山倾巢来攻,短时间之内,想攻克章阚的水寨,也没那么容易。   “军帅,到目前为止,仍是未见水寨的人前来禀报,不过斥候营燕四、戴宗已亲去打探了。”姚舆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嗯,再加派人手,定要探明水寨之中到底发生了何事。”李三坚闻言点头吩咐姚舆等将道:“命各部停止扎寨,人不卸甲,马不离鞍,随时准备出击。”   “末将等遵命!”姚舆等人一起接令道。   出击,往哪里出击?支援水寨?李三坚又拿起了千里眼,奋力观察着四周,可四周均是黑漆漆、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   “军帅,梁山贼寇趁雨夜驾船而来,此刻正全力攻打水寨。”燕四、戴宗等人前往水寨打探消息,半路便遇到了章阚使人前来传信的斥候,此名黑旗军舟师斥候气喘吁吁的向李三坚禀报道。   “贼子有多少兵马?”李三坚听完后问道。   “天太黑,风浪又大,实在无法估计。”舟师斥候答道。   “雨夜之中,风浪又大,梁山贼寇竟敢趁夜来攻?真是好本事啊。”李三坚冷哼了一声后又问道:“章阚怎么说?”   李三坚是防备了梁山趁夜而来,可事到临头,仍是有些不信,雨夜之中,风高浪急的,驾船都困难异常,更不要说攻打宋军水寨了。   “章军主不知贼军虚实,因此命舟师各部坚守不出,待天明再做打算。章军主命小的前来禀报军帅,救与不救,就由军帅定夺。”舟师斥候答道。   “救还是不救?”李三坚闻言点头,回顾左右道。   “章阚麾下皆为新募之军,必须出兵相救。”姚舆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   “叔兴所言甚是。”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可高太尉那里...?”   李三坚领黑旗军驻兵于跑马坡之上,就是为了兼顾东西,于是此刻李三坚就面临了两个选择,要么继续留在跑马坡之上,等着接应高俅所部,要么就挥军救援水寨。   此时高俅的大营没有半点动静,而章阚水寨正被梁山军猛攻,水寨可不能有半点闪失,水寨若是被梁山攻破,那么高俅、李三坚奉旨剿贼之事,基本上就泡汤了,就等着受朝廷,受宋帝赵佶的斥责,甚至是处罚。   “高太尉麾下万余兵马,皆为御前精锐兵马,就算是贼寇趁夜来攻,只要坚守不出,应该不至于落败吧?”姚舆闻言答道。   “嗯,言之有理。”李三坚点头道:“那么就去救援水寨?”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三坚此次用兵总是有些犹犹豫豫,这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相公,在下总是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费景阳闻言说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梁山之中的能人甚多,小心中了贼军声东击西之计。”   “这...”李三坚闻言又是有些犹豫不决的。   “军帅勿忧!”崔虎臣见状对李三坚说道:“我黑旗军皆为骑兵,而旱寨距水寨不足十里,若是高太尉遇袭,骑兵片刻便可掩至,如此你又何需担忧?”   “也是,传令下去,命全军增援水寨。”李三坚听闻崔虎臣之言,也就下了决断。   若是高俅遇袭,只要你能够坚持半个时辰以上,我必亲率骑兵前来增援,李三坚心中暗道,除非你高二哥哥的万余精兵片刻间被这些个半农半兵之军击败。   “燕四、戴宗多布斥候,有任何异常,立即禀报。”李三坚随后吩咐燕四、戴宗二人道。   “呜...呜...呜...”   须臾,黑旗军进军号角声响起,五千余黑旗军骑兵翻身上马,黑压压的纵马向着宋军水寨疾驰而去。   ........................   “章军主,贼军已被击退,儿郎们请命出寨击敌!”宋军水寨之中,浑身是血的宋军舟师副将郑泰,提着一柄鲜血淋漓的长柄大环刀,对大宋黑旗军舟师主将章阚说道。   此刻宋军水寨东栅门已被梁山军使船撞得稀烂,使得水寨门户大开,不过章阚久经战阵,极善用兵,且遇事不慌张,于是就命三条大船用铁锁连在了一起,死死的堵住了水寨东栅门。   梁山水军攻击无果,留下了无数尸首及残破的船只后便退了下去。   此时河水之中,三、四艘船只残骸在风浪之中起起伏伏,一些残破的木板、衣服、木质兵器漂浮在河水之中,残破的船体之上插满了箭枝,另有无数的残尸也漂浮在海水之中,被风浪推得颠来倒去,仿佛未死一般。   “不可轻敌。”浑身铁甲、全身披挂的章阚抬手制止了郑泰后说道:“传令各部尽量以弓箭、床弩、抛石机等制敌,不许贼军船只靠近水寨。传令下去,不许一人一船出寨追敌。”   “章军主...”郑泰闻言嘟囔道:“梁山贼寇趁雨夜而来,攻了这么许久,却未攻进我大寨半步,倒白白送了我等许多人头,我大寨未伤分毫,贼军战力如此孱弱,又有何惧哉?待末将领船杀将出去,定能大获全胜!”   “说了不可轻敌。”章阚闻言摇头道:“深夜之中,漆黑不能视物,冒然出寨击敌,小心中了贼军的埋伏。郑副将,激战良久,本将早已观察清楚了,贼军之中的许多人皆善使舟,水性也是极佳,远甚于我军,且极为凶悍,究其原因便是我舟师皆为新募之军,因此不可轻敌,待天亮之时,自见分晓。”   “章敢之所言大是。”正在此时,李三坚亲率五千黑旗军精锐铁骑冲入了水寨,正迈步上寨墙之时,听见两人对话,于是说道。   “李相公?”   “末将等拜见军帅!”   章阚、郑泰等舟师众将见李三坚与姚舆、崔虎臣、费景阳、山魁等人上了寨墙,于是一齐施礼道。   “我强而敌弱,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是为上策也!”李三坚摆摆手,示意众将免礼后接着说道:“梁山诸寇再怎样猖獗,亦是乱匪,为乌合之众,又怎及我大宋煌煌之师?因此梁山必败,我军必胜!我等此时要做的事情,就如章阚所言,小心谨慎是为上策,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呵呵,章敢之,此地情况如何?”   “相公...”李三坚赞同章阚的做法,不禁令章阚心中暗喜,闻言连忙答道:“梁山军声势造得倒也不小,子时过后,便使船来攻,摇旗鸣号,击鼓呐喊的,可真正攻打水寨的次数并不多,均被我等击退,此刻已偃旗息鼓许久了。”   “不好!”李三坚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心中隐隐的感到已中了梁山军的声东击西之计,顿感被费景阳不幸而言中。   李三坚自领军赶至水寨之后,便有了这种感觉。   也许果如李三坚所言,最终结果就是梁山必败,宋军必胜,可高俅、李三坚这支兵马一不小心也许会败于梁山之手的。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就似天崩地裂一般,顿将李三坚等人惊得是面如土色。 第二百二十九章 辱骂   “哗啦!”数声巨响过后,滚滚江水便夺堤而出,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巨野附近片刻间便成为了一个泽国。   连日的暴雨,令巨野河河水暴涨, 巨野河堤早已是不堪其负,此刻又被人掘开了一道数丈大小决口,不出一炷香功夫,决口已达十丈大小,此刻浑浊的河水,又像一头咆哮的野兽,挣脱了堤岸的束缚后,夹杂着泥沙、石块、树枝等等向着高俅大营扑去。   “不好,河水决堤!”   “示警,示警!”   “快,快,快跑啊!”   “啊.........”   高俅大营为防止敌军袭营,当然做了许多防护,营外有道深达丈许的壕沟,还有许多望楼、箭楼、望杆、号楼等等,壕沟之外另设鹿砦、拒马、陷马坑等等,防卫不可谓不严密,若是强行攻击的话,必将会是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可这一切,在滔天的洪水面前,就如同虚设。   数名站着高高望楼之上的宋军士卒,听到巨大的声响之后,就紧张的向远处望去,只见天边仿佛出现了一条亮亮的白线,白线向着高俅大营席卷而来,直至变成了汹涌的洪水,夹杂着泥沙、石块、树枝等等,如奔马般的冲进了高俅大营。   汹涌澎湃的洪水瞬间就冲垮了大营寨门,冲垮了望楼、箭楼、望杆、号楼,冲垮了宋军大营,洪水在宋军大营之中肆虐,将帐篷、抛石机、箭车、刀车等等冲的是东倒西歪的,随后卷入了洪水,没入了洪水。无数战马在洪水之中悲声嘶鸣,拼命挣扎。宋军士卒更是凄惨,许多士卒、随军民夫在睡梦之中就被卷入了洪水,呛死或淹死在了洪水之中,一些宋军士卒拼命冲出帐篷,却也被淹没在了洪水之中,水性好的也只能抱着桌椅、木头等物,随波逐流,生死全凭天意。   “发生了何事啊?”   “高太尉,快走,快走!”   高俅酒终于醒了,被外面的哭声、喊声、呼救声惊醒之后,滚落在了床下。   此时高俅大帐之中,水已经及腰,高俅滚落在了水中,便惊得大喊大叫的,左右护卫也冲进了帐中,架在高俅走出帐外,欲寻路而逃。   “苦也,苦也,天亡我也!”   高俅被护卫们搀扶着走到帐外之时,眼前的一切不禁令高俅是叫苦不迭。   此刻高俅眼前的一切就是一片汪洋大海,山洪咆哮着,像一群受惊的野马,从山谷里奔来,势不可当,吞噬着眼前的一切,波涛汹涌,排山倒海,努浪涛天,如天崩地裂一般。   无数宋军士卒漂浮在水中,上下起伏,嘶声裂肺的哭喊声、求救声响彻云霄,宋军士卒淹死者甚众,一具具尸体漂浮在水面之上,宛如世界末日,又如人间地狱一般,是惨绝人寰。   可谓是天公怒吼泣云霄,急骤漫天泻浪潮!   众护卫拼死架着高俅向一处高地走去,拼尽了全力,才将高俅扶了上去。   浑身已经湿透的高俅失魂落魄的坐在高地之上,刚刚喘了一口气,远处便传来一阵似令人心颤的喊杀声。   “杀!杀!杀!”   “活捉高俅!活捉李三坚!”   此刻映入高俅等人眼帘的便是上百个木筏。   用无数根粗大的圆木制成的上百个木筏,不惧风浪,不会翻沉,加上少许防护手段后即可用于水战,木筏不怕刺击,同时也不怕碰撞,顺着水势冲撞到了宋军大营之内。   木筏之上有无数裹着黄头巾的梁山军,一边驾着木筏在宋军营寨之中横冲直撞,一边挥舞着刀枪在水中乱砍乱刺,肆意收割着宋军士卒的性命。   木筏之上,还有许多梁山军弯弓搭箭射向水中挣扎的宋军,宋军也几乎失去了反抗能力,是任人宰割,除了被杀死之外,剩下的只有投降这一条路了。   于是宋军士卒大声哭喊着四处逃命,或被梁山军杀死,或被洪水淹死,或干脆投降了梁山军。   “那边,那边高地有人!”   梁山军不久之后,便发现了高俅等人所在,于是各种木舟、木筏便向着高地涌来。   此时高俅身边只剩数十名护卫了,于是拿起刀枪、弓箭反击,欲阻止两军舟船靠近。   可洪水滔天的,忽起变故,不要说弓箭了,护卫们所携带的刀枪极少,区区数副弓箭反击几乎就是螳臂挡车,没有半点作用,反倒有不少护卫被梁山军射倒在了高地之上。   “高太尉,快快上船!”数名悍勇的护卫跳上一条冲过来的小舟,砍翻小舟之上的梁山军后,抢下这条小船,拖着高俅上了船,欲乘船冲出重围。   “高俅休走,你张顺爷爷在此!”正当高俅伏在船舱,手扶着船帮,惊慌失措的望着眼前的一片汪洋之时,一条快船驶至,一名浑身白肉,赤条条的大汉横着一根夺命鱼叉立在船头,绽舌大喝道。   高俅被吓得一屁股便坐在了船舱之中   梁山水军猛将张顺随后使船撞翻了高俅的小船,小船倾覆,高俅等人便“噗通、噗通”的落入了水中。   张顺随后大喝一声,抛去夺命鱼叉,挽一口利刃,跃入了水中。   江水翻涌,水中冒出了一股股的鲜血,半炷香过后,张顺一手揪着高俅的头发,一手抓着高俅的腰胯,踩水而出,“呼”的一声将高俅甩上了梁山军的船只。   “吧嗒”一声,已经口不能言的高俅就如一条死鱼般的落在了床板之上,吐出了数口污水,是萎靡不堪。   船只之上的梁山十数名喽啰或慌忙抛出套索、挠钩、渔网等等,或扑了上去,将高俅紧紧的按在了船板之上。   “捉住高俅了,捉住高俅了!”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众梁山军随后发出一阵欢呼声,是声势大振,纷纷驾船或驾木筏冲向落荒而逃的众宋军,宋军除了少数逃脱之外,或死或降,是一败涂地。   宣和三年,高俅、李三坚奉旨剿除梁山诸寇,却于巨野中了梁山军的埋伏,数日暴雨之后,被梁山军掘了河堤,大水冲垮了高俅大营,梁山军趁势大败宋军,除了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路宣抚使李三坚本部五千黑旗军骑兵及宋军舟师之外,高俅麾下万余御前精锐十不存二,或死或降,折损殆尽,殿前司都指挥使、太尉高俅还被梁山军擒获,梁山军也因此大获全胜。   正所谓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梁山军大败朝廷大军,不禁令宋朝野震动,宋帝赵佶大怒,并掷下严旨,令李三坚一个月内破敌,否则必将重重惩戒。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吾之过也,吾之过也,吾之过也!”   当李三坚领五千黑旗军精锐铁骑及舟师赶到之时,水势稍退,但呈现在李三坚面前的却是一片沼泽、污泥,还有浑浊不堪的洪水,洪水之中隐隐约约的有许多奄奄一息的宋军士卒、随军民夫在随波逐流,洪水之中还有树枝、帐篷、军器、弓箭等等,是惨不忍睹,不禁使得李三坚懊恼得连呼三声“吾之过”。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及麾下黑旗军也毫无办法了,只能是徒呼负负了。   正如崔虎臣所言,宋军旱寨与水寨相距不足十里,骑兵转瞬便至,可转瞬便至是有条件的,那就是道路畅通无阻,最起码为陆路,而不是水路。   梁山军掘了河堤,使大水淹了高俅的大营,同时也冲毁了道路,如此就使李三坚及其麾下五千精锐铁骑是寸步难行。   如此洪水,洪水之中还夹杂着泥沙、树枝等等,洪水之下也是风险莫测,而黑旗军舟师是以大船为主的,在如此情形之下,也只能是望洋兴叹,只能够是出动些小型船只,却是无济于事。   “福建李青天,为国又为民。塞外立奇功,西戎胆魄丧。济州出兵急,助纣又为虐。巨野败于我,出乖又露丑!”   “李大青天,你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李大青天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他哪里没了夫人啊?你捉住了吗?”   “早晚必擒!”   “哈哈哈哈!”   正在此时,准备驾船得胜而归的众梁山军忽然发出一阵大喊声,众梁山军齐声呼喊,百般羞辱李三坚。   梁山军随后驾着船只,得意洋洋的扬长而去。   “沧浪,沧浪,沧浪!”左右闻言大怒,利刃出鞘之声不断响起,愤怒得看着诸梁山军远去的船只,舟师诸将也是怒不可遏,驾船打算追击。   此时的李三坚在黑旗军的威望无人可以替代,众黑旗军将士均是将李三坚当做神一样的看待,可此刻却被梁山军如此羞辱,所为主辱下死,众黑旗军当然是无比的愤怒。   “干什么?”李三坚见状一边喝止住了部下,一边下令道:“舟师再出船只救援,命人知会济州、巨野等地的官府,修堤抗洪,赈济灾民。”   李三坚说罢,脸上无任何表情的打马而归。   对于这些羞辱的言语,李三坚似乎是不放在心中,而此时的李三坚面临的最大问题,并非是剿贼,而是安内,安抚、赈济因决堤、大水造成的百姓受灾。 第二百三十章 讨价还价   宋宣和三年,梁山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于巨野掘开巨野河堤,使大水淹了高俅大营,大破宋军,擒宋殿前司都指挥使、太尉高俅及一应部从,并各军器、财物、歌儿舞女等等,尽掳过船。鸣金收军,解投梁山大寨。   “可否擒住了李三坚?”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齐聚忠义堂,看着敲锣打鼓,凯旋而归的众梁山军将领,见张顺水渌渌地将高俅解至忠义堂之时,宋江仍是不死心的问道。   李三坚为何人?名闻天下的状元郎、李青天,杖毙当朝国公,除恶霸,为民作主伸冤。驱花石纲,造福福建路一带的百姓,奋不顾身。斗蔡京、朱勔之辈,深陷囫囵,天下万民为之鸣冤叫屈。领兵塞外,转战数千里,誓死奋战,破夏军无数,威震塞外,威震天下。   因此此时高俅、李三坚领兵而来,梁山最怵的并非是高俅,而是李三坚。   如此闻名遐迩、文武双全之人物,天下何人不惧?   李三坚至济州之后,便出“宽民令”,惩治贪官污吏,除恶霸,为民作主伸冤,使釜底抽薪之计,如此不禁令梁山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是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李三坚的诸多举措,已经严重动摇了梁山军的军心了,眼看着宋大军将要剿除梁山泊了。   此刻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使计侥幸得胜,可却是只捉住了高俅,而未擒获李三坚,如此不禁令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感到万分懊恼。   若是捉住了李三坚,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就打算招降之,招降不成,也能给与宋朝廷一记重击,使其不敢轻易的再来招惹梁山泊。   此时梁山虽大破高俅及其万余精锐殿前军,擒获高俅等将、卒无数,但宋军舟师却是未伤分毫,而李三坚手下仍是有五千余精锐铁骑,仍是有五千西北虎狼之师,李三坚仍是有一战之力的,而胜负实为难料也!   “大头领...”吴用闻言叹道:“李贼狡猾如狐,在掘开河堤之前,已移营高处,因此侥幸被他逃过一劫。”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便是吴用所谋,吴用当然也是极为惋惜逃了李三坚及其麾下五千精锐铁骑。   “快些跪下,参拜我家大头领。”张顺随后推了一把高俅道。   “高某为朝廷堂堂太尉,岂能拜鸡鸣狗盗之辈?”高俅极为倨傲看了宋江等人一眼后,挺胸抬头,朗声说道。   事情到了此时,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那么高俅又何必低声下气,哀声求饶?不如硬朗些,以报宋帝赵佶厚恩,也不丢了大宋官员之脸面。   因而此时的高俅冷笑着看着梁山诸人,神情颇为倨傲,倒也未丢了大宋太尉之脸面。   “毬奴,害民之贼,到了此时,到了此地,还敢嘴硬?”黑旋风李逵闻言大怒,呼呼呼的冲了过来,举着黑秤砣般大小的拳头,欲将高俅砸矮下去三分,数名梁山头领慌忙抱住了李逵,李逵挣脱不了,只好跳脚大骂道:“腌臜畜生,挟着屁眼嘴硬,惹的爷爷性发,我老大耳刮子打你,使老大斧头砍你娘的,砍为肉泥,剁了喂狗,骨头渣子丢入土里去,看是否能再能长出个高毬奴?快快跪下给俺哥哥磕头,也免了...”   高俅闻言顿时大怒。   高俅这辈子最恨人骂他为“毬奴”,李逵还骂他为害民之贼?高俅自忖未害过普通百姓,最起码无法与蔡京、朱勔之流相比。   于是高俅指着李逵怒骂道:“黑炭头,贼厮鸟,要杀便杀,本太尉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俺要是皱一皱眉头,就是你养的...不过是千刀万剐的贼配军,仗谁的势,也敢要俺与尔等磕头?”   高俅戳指大骂,大将梁山众好汉骂得有些发呆。   堂堂朝廷太尉,骂起人来倒也不含糊,就如市井泼皮一般...   众人如果知道高俅的出身的话,也就不足为奇了。   高俅骂得恶毒,数名头领顿时大怒,包括李逵在内,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打算揪住高俅一通暴揍再说。   高俅见状,气势顿时就萎了三分。   “且慢!”山寨二头领卢俊义见状慌忙劝道:“大头领,花荣、石秀等兄弟还在李贼手中呢。”   “退下...”宋江闻言点头称是,喝退了欲上前暴揍高俅的数名头领,李逵是被燕青等人给拖下去的。   宋江随后命人取来些干爽的罗缎新鲜衣服,高俅换上后,便被宋江等人请入了内堂。   “太尉恕罪!”宋将拱手对高俅说道:“粗鄙之人,冒犯了太尉,请太尉恕罪。文面小吏,安敢叛逆圣朝?奈缘积累罪尤,逼得如此。中间委曲奸弊,难以缕陈。万望太尉慈悯,救拔深陷之人,得瞻天日,刻骨铭心,誓图死保。”   “宋公明,你等放心!高某回朝,必当重奏,请降宽恩大赦,前来招安,重赏加官,大小义士,尽食天禄,以为良臣。”高俅慌忙答礼道。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高俅深陷贼手,也不能不识时务,暂时躲开不利的处境,免得吃亏受辱。   宋江忽然道出归降之意,高俅又岂会不同意?   朝廷之意,也是招抚或剿除梁山诸寇,招抚不成,便剿灭之,此刻高俅能够将梁山全伙招安,岂不就是将功补过,为朝廷立下了大功?   至于招安梁山之后,梁山诸寇是圆是扁,是死是活,还不是高俅说了算?最起码那个大骂自己为“毬奴”的莽汉,高俅决不能放过他。   高俅心中暗暗思忖道。   同时高俅心中此时暗暗放下了心,既然梁山宋江等人有求于自己,那么他们怎会取自己的性命?   “多谢高太尉!”宋江闻言大喜,连忙拱手谢道:“按说公明当礼送高太尉回营,可李相公大兵压境,在下等朝不保夕,不如太尉去封书信,使李相公退兵,公明等定当尽礼相送,随后便整军来投,你看如何?”   “这...”高俅闻言犹犹豫豫的,看着宋江,想弄清楚他此言何意?   高俅虽败,但李三坚未败,李三坚麾下五千铁骑丝毫未损,宋军舟师也几乎是丝毫未损。   此刻高俅的保障就是李三坚的麾下五千西北精锐铁骑及宋军舟师,有他们在,梁山不敢拿高俅怎样。可一旦李三坚下令退了兵,梁山再来个翻脸不认人,高俅岂不是就凶多吉少了?   不过给李三坚去封书信倒是可行,高俅心中暗道,最起码先将自己救回去再说。   ...........................   “不能归降!”   “官府的话,决不可信!”   “大头领,若是归降官府,交了兵马,我等岂不是成了砧板之上的鱼肉了啊?”   “我等兄弟决不归降!”   “你只管让来让去假甚鸟!我便杀将起来,各自散火!”   “.................”   梁上大头领宋江向诸头领表明欲归降朝廷之意时,众家兄弟纷纷表示反对,吵吵嚷嚷的,一些人甚至破口大骂,聚义堂之中是乱成了一锅粥。   “大头领...”山寨军师吴用对宋江说道:“即便归顺朝廷,也不可是现在。”   “此话怎讲?”宋江闻言问道。   宋江万万没料到,自己刚刚提出归顺朝廷之意,便招致诸位兄弟的一致反对,宋江也是害怕引起众怒,事情就难办了。   “官府之人言而无信,狡诈无比,高俅为泼皮无赖,依球技博得皇帝欢心,从而飞黄腾达,此人所言更不可信,此为其一。”吴用答道:“此时朝廷仍是大兵压境,欲剿除我梁山而后快,因此根本就看不出朝廷有何诚信可言。”   “嗯,三头领,你的意思是...?”宋江闻言沉吟道。   “大头领...”吴用闻言抬手略指了指南面后说道:“此时南面方腊造反,方腊已经称帝,在南面闹得正欢呢,朝廷应早已是焦头烂额,顾此失彼。而此时我梁山新败宋军,士气大振,而宋军大败,定是士气低迷,因此此刻我梁山当再次击败宋军,击败李贼所部兵马。若是再败宋军,也就有了本钱,而有了本钱,买卖就好做了,就能与朝廷讨价还价了,今后归顺朝廷也能为诸兄弟博个好前程了,最好的出路就是,听宣不听调,我等继续在梁山泊逍遥。”   “可李贼麾下兵马可是支强军。”山寨二头领卢俊义说道:“且李三坚此人用兵极为小心谨慎,从这次水淹宋军大营就能看出来,不但小心,且狡猾如狐。”   “恶龙不斗地头蛇!”吴用说道:“李三坚新来此地,又怎及我梁山等土生土长之人?且我梁山刚刚击败高俅麾下万余精兵,李三坚手下区区数千兵马,又有何惧?大头领、二头领,此刻方腊已于江南称帝,这大宋的天下到底还姓不姓赵,还尚未可知也!”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执迷不悟   日出树烟红,开场画鼓雄。骤骑鞍上月,轻拨镫前风。斗转时乘势,旁捎乍迸空。等来低背手,争得旋分騣。远射门斜入,深排马迥通。遥知三殿下,长恨出征东。   “嗵...嗵...嗵...”   “呜...呜...呜...”   宋东京开封府午门之外,在震天的鼓号声中,全身披挂的泾国公、领枢密院事、开府仪同三司、太子太傅,江、浙、淮南宣抚使童贯望见皇帝车驾后,与常德军节度使、两浙路置制使谭稹及百余宋军将领,自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数万宋精锐大军中打马越阵而出。   宋帝赵佶御戎服,出宫乘骑,与太子、皇子、文武百官等亲送童贯大军出征江南,扑灭方腊之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童贯、谭稹等宋军将领打马至赵佶之前后,便一起翻身下马,山呼“万岁”,行三叩九拜大礼,数万大军一起山呼,如排山倒海般的,声势浩大。   大宋自宣和之后,便是个多事之秋,西夏战事方了,宋各路却是烽烟四起,各路的百姓不堪重负,不堪朝廷、官府的压榨,纷纷揭竿而起,其中规模最大的便是江南方腊与京西宋江。   京西宋江还好些,仅为“巨贼”,聚义梁山,横行河朔,纵横京东东路、京东西路等地,不过宋江等虽也是杀官诛吏,劫富济贫等等,但并未举起反旗,只是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号,并未称帝,并未正式扯旗造反。   而方腊却与宋江不同,方腊反抗宋朝廷伊始,便自称“圣公”,敕封文武百官,建元“永乐”,也就是在江南另立朝廷,与大宋朝廷分庭抗礼。   方腊大军自攻克睦州后,便占据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随后直趋两浙路的首府杭州。不久,向西攻下歙州,全歼宋东南第三将“病关索”郭师中部,东进攻克富阳、新城,直趋杭州,以“杀朱勔”为号,杀官诛吏。   宣和二年年底,方腊大军攻入杭州,杀死两浙路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知州赵霆逃走。积怨已久的江南百姓,在杭州捕捉官吏,发掘蔡京父祖坟墓,暴露其骸骨。方腊军获得广大江南百姓的热烈拥护和响应。苏州石生,湖州归安县陆行儿,婺州兰溪县灵山峒朱言、吴邦,永康县方岩山陈十四,处州缙云县霍成富、陈箍桶等,纷纷领导当地农民,参加起义。越州剡县裘日新,衢州郑魔王等领导当地摩尼教秘密组织起兵响应。湖、常、秀等州农民,也结集徒众,准备攻打州县。各地穷困百姓望见义军的旗帜,听见鼓声,就跑来迎接。参加义军的更是项背相望、络绎不绝。   江南为何地?两浙路为何地?为大宋赋税重点,天下赋税皆望江南,可此时方腊起兵,杀官造反、攻城略地的,江南烽烟四起,局势是糜烂不堪,就等同于断了大宋朝廷的财路了,大宋朝廷,大宋皇帝赵佶又怎能不慌?   宣和二年十月,方腊起兵造反,攻城拔寨的,声势浩荡,宋帝赵佶直到过了宣和二年,于宣和三年初方收到了方腊于江南造反称帝的消息,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前方腊起兵造反的消息皆被朝廷少宰王黼强压了下去,其用意就是为了粉饰太平。王黼刚刚擢为大宋副相,就出了方腊这档子事,岂不是就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王黼脸上一般?因此王黼拼命掩盖此事,呈现在赵佶面前的便是一片太平盛世。   可纸终归是无法掩住火的,宋帝赵佶得知之后,也来不及斥责王黼,就下旨停运花石纲,并命童贯、谭稹统精兵十五万,南下镇压方腊。   两位十五万精锐宋军统帅,童贯为阉人,谭稹也是阉人,此时的赵佶似乎是只信任宦官内臣了。   “东南之事尽已付汝,不得已者,径以‘御笔’行之。”赵佶下马,执着童贯的手,含泪说道。   众所周知,赵佶下旨喜以“御笔”,也就是手诏,绕过中书门下,因此此时赵佶已经赋予童贯“代帝下诏”,便宜行事等等诸如此类的生杀大权。   就如李三坚所料,十五万镇压方腊的宋军精锐大军大多数为准备攻辽的秦、晋大军,也就是西军,小部分为京畿禁军。   十五万西军刚刚集结于大名府等地,准备与金一同攻辽,此刻东南方腊造反,于是在接到旨意后,无奈转头南下,攻打方腊军。   种师道、种师中两名西北名将并未南下,大概是用他们拱卫京畿吧,赵佶、童贯用的是王禀、刘镇、郭仲荀、刘光世、折可存等将领。   十五万西军几乎就是大宋最为精锐的兵马,朝廷此次为了扑灭方腊,可谓是用尽了全力,由此看来,宋帝赵佶此刻的心情是异常的担忧。   赵佶担忧的是若是童贯等人战败,方腊将会是后患无穷,没准还会丢了祖宗的江山社稷。   赵佶另外担忧的便是,不但是东南之事尽已付童贯等人之手,就连精锐大军也尽付,若是童贯也有不臣之心,那么...   不过好在童贯、谭稹为无后的内侍宦官。   “官家放心...”童贯似乎是被赵佶之举感动了,抹着眼泪说道:“官家与臣有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报陛下万一。臣此下江南,必能剿除叛贼,肃清寰宇,保我圣朝赋税重地安康。”   “时候不早了,卿启程吧。”赵佶闻言才稍稍安心。   于是童贯、谭稹率大军起行,旌旗招展,锣鼓喧天的,大军过处,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花石纲不废,蔡京、朱勔父子不除,则不出数年,天下必乱!臣中奉大夫、龙图阁待制、知福州军州事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福建路管勾安抚使司事李三坚伏乞陛下,立斩蔡京、朱勔父子,废止花石纲,则陛下幸甚!社稷幸甚!天下万民幸甚!”   赵佶望着远去的大军,忽然想起了当年李三坚的这道奏章,心中不由得一凛。   当年李三坚的这道奏章,可谓是石破天惊,令朝野上下震动不已,李三坚还由此被羁押入狱。   可目前看来,方腊反叛,宋江为祸京东等等,叛乱、民迭起,这一切均被李三坚言中,不由得令赵佶心中是感慨万千,当年李三坚可是拼尽全力,拼着性命劝谏自己啊。   天下惟忠之臣,非李三坚莫属,赵佶心中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若说宋帝赵佶目前所信任的人,除了一众宦官之外,外臣之中只高俅、李三坚二人。   高俅、李三坚皆为潜邸之臣,为从龙之臣,可高俅的本事过于平庸,此次剿贼,居然兵败被擒。   而李三坚虽曾经领兵于塞外,转战西夏腹地,数次大破夏军,但三十余岁的李三坚仍是显得过于年轻,缺乏磨练、经验,不堪大用,此次围剿梁山泊,也是同样落败,就可见一斑了。   赵佶心中暗暗思忖,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宋目前为止,最大的皇家园林,万岁山。   万岁山位于位于东京开封府宫城的东北隅,在园林掇山方面称得上集大成者,可谓“括天下之美,藏古今之胜”。此园冈连阜属,东西相望,前后相续,左山而右水,后溪而旁垄,连绵而弥满,吞山而怀谷。园内植奇花美木,养珍禽异兽,构飞楼杰观,极尽奢华。   只不过万岁山自政和年间开始兴建,到目前为止,仍未竣工,但大体已经修建完成。   赵佶浏览着园中美景,似乎是忘记了天下令人头疼之事,如方腊、宋江之乱,忘记了身体不适,忘记朝堂、后宫之中的烦心事,似乎是忘记了一切烦恼与不快,只感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奴婢等拜见官家,奴婢等迎接来迟,请官家恕罪。”正在督建万岁山的,官拜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淮南节度使梁师成听闻赵佶御驾亲临,慌忙领着修建万岁山的一众大小官吏,飞一般的赶来,见到赵佶之后,纳头便拜。   万岁山完工在即,梁师成此时吃住几乎都在这里了,每日里除了请安赵佶之外,就呆在了这万岁山园林之中。如此方显梁师成的忠心耿耿,同时将要完工之时,需守住自己的财路。   工程完工之时,各种款项将要结算。   “卿家...”赵佶挥了挥手,示意梁师成等人免礼之后,问向梁师成道:“朕是否错了?这万岁山是否还要继续兴建下去?”   “官家...”梁师成被赵佶问得愣了片刻后说道:“这修建万岁山的一应之物均已备齐,不修也节省不了啊。况且我圣朝岁入万千緡,而修建这万岁山不过为九牛一毛,官家贵为九五至尊,日日夜夜的为国操劳,难道还不能花这九牛一毛的钱吗?”   “官家乃天上的神仙,神仙岂能有错?错的是那些个刁民、叛贼。官家,无论官家你怎样仁慈,善待百姓,也总是有刁民、叛贼的,我大宋自立国以来,又哪一年没有刁民、叛贼作乱的?官家又何必将方腊、宋江等贼寇放在心上?童国公领军定能将他们全部勦灭的。”梁师成最后说道。   梁师成之言不由得令赵佶心情大好,心中暗暗称是。 第二百三十二章 替天行道   宋京东西路济州巨野宋军水寨   “只一条船去便可。”水寨之中,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三路宣抚使、知东平府事李三坚对姚舆、章阚等将说道。   梁山军掘了巨野河河堤,使大水淹了高俅大营,大败宋军,并擒获了殿前司都指挥使、太尉高俅,不禁令李三坚是大感灰心丧气。   不过李三坚在灰心丧气之后,就打起精神,整顿兵马,救治、赈济济州灾民。   大水淹的可不止宋军,还有无数良田、村镇、百姓等等,同时也由此产生了许多灾民。   李三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安抚、赈济灾民之后,费尽全力整顿兵马之后,打算进剿梁山之际,梁山却传来消息,说是愿意以高俅交换花荣、石秀等十余条好汉。   李三坚当然是巴不得的。   高俅对李三坚有恩,两人许多年来是私交甚密,亲如骨肉,此为私;论公,高俅为朝廷了殿前司都指挥使、太尉,济州宋军统帅。   无论是因公还是因私,李三坚也必须要救,不能让其没于梁山之手,因此李三坚是欣然同意,交换之日就在今日。   话说高俅一直在梁山手中,李三坚也放不开手脚全力攻打梁山泊的。   唯一可惜的是就是花荣,李三坚自见到花荣那时起,便是“一见如故”、“一见倾心”、“一见钟情”的...   李三坚是恨不得将花荣立刻收至麾下,只可惜李三坚的数次长谈、劝降,花荣均是不为所动。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却无可奈何了,只好将“花哥”交出去,用以交换高俅。   “师叔,小心有诈!”   “军帅,梁山贼子狡诈,小心埋伏啊。”   “多带些战船吧,最好全军出动...”   众将闻言纷纷劝道。   高俅落在了贼手,李三坚再有不测,那么宋军可真的是群龙无首了,再次落败也并非没有可能的。   “呵呵...”李三坚闻言摆手轻笑道:“又不是去厮杀,去那么多的船作甚?休要叫梁山小觑了我等。不过大战在即,还是小心为妙,还是去一条大船,去一条我舟师最大的战船,也叫梁山见识一番我黑旗军舟师的威风。”   众将闻言顿时呼出口长气,均感放心不小。   一条大船可容军士数百,皆挑精锐,基本也能护得李三坚周全的,最起码可以从容退却。   “末将亲领一条海鹘船去,携强弓硬弩,再带些爷雷,定能护得相公周全。”黑旗军舟师主将章阚说道。   海鹘船是黑旗军舟师为数不多的大型战舰之一,可载甲士三、四百人,三副大型风帆,有桨有橹,亦可用二十四部水车作为动力,又称二十四车车船。   战船之上弩楼、投石机、拍杆等等应有尽有。   “不许...”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你还要指挥舟师,只郑泰、符鼎、山魁、许彪、济空等人随我前去罢。”   “末将等遵军帅令!”郑泰、符鼎、山魁、许彪、济空等人闻言一起接令道。   没有李三坚,就没有郑泰的今天,符鼎更不用说了,李三坚为他的亲外甥,四人均是豁出命去,也要护得李三坚周全的。   李三坚的八夫人种佩竹一言不发,眼中却是满满的关切、担忧之意。   李三坚看着种佩竹微微一笑,以示宽慰之意,随后大手一挥道:“出发!”   ........................   微风徐徐,今日的梁山泊湖面倒也是风平浪静,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视野也是极佳,此刻远远的望见,两艘大船正在逐渐靠近。   宋军去了一条船,梁山也是去了一条船,宋军是大船,梁山也是条大船,只不过梁山的船只,只是条普通的货船或渔船,而非战船。   话说梁山也没有能与宋海鹘船相当的战船。   双方距离一箭之地之时,互相观望了一阵后,就逐渐靠近。   “文面小吏宋江拜见李相公。”双方船只靠近之后,梁山大头领宋江一身黑衣立在了船头,努力将身子挺直了,拱手对对面船头之上的李三坚说道:“名闻天下的李状元、李青天,今日宋某得见,实为三生有幸也!”   宋江是又黑又矮又胖,而李三坚却是身形挺拔,皮肤白皙,相貌英武,一身紫色官袍穿在身上,显得异常的威武又潇洒,两人见面立刻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好在两人均站在了各自的船上,且宋军船只高大,而梁山船只相对矮小得多,因此情况要好上许多。   同时李三坚三十余岁,便为朝廷三品大吏,功名更是状元及第,而宋江也文才了得,可进士功名对他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因此宋江忽然生出了稍许自惭形秽之感。   “及时雨宋江宋公明,亦是名闻天下呢,你可是闹得朝廷,闹得陛下坐卧不安呢,本官亦是敬佩之至。”李三坚一边答礼,一边微笑着说道。   “哈哈...”宋江闻言大笑道:“多谢李相公夸赞,宋某不敢当也!宋某自幼曾读经史,岂不知忠君许国之理?然为奸佞所迫,不幸刺文双颊,配于江洲。可到了此时,仍是有人不肯放过,仍是欲置宋某于死地,宋某无奈之下,只好与一众兄弟于梁山落草,以求条活路。李相公,宋某及众家兄弟聚义梁山,并未反叛朝廷,只是除暴安良,辅国安民,匡扶正义,只是替天行道、为民做主而已,又谈何惊扰圣廷?”   “替天行道,为民做主?”李三坚闻言淡淡的说道:“你宋公明及你的兄弟,受奸佞所迫,落草为寇,本官对此甚为同情,本官也是痛恨奸佞之徒。然宋公明,尔等此举实不可取。替天行道?何则?天道天命,在天之子。代天行道,唯天子能,替天行道,实为大逆不道也!”   “呵呵,天子无道,奸佞横行,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我梁山为何不能替天行道?为何不能为民做主?”宋江闻言冷笑道:“古有齐桓公代天子伐诸侯,霍光代天子执政,亦有周公伊尹,均为替天行道之事。”   你宋公明何德何能,居然以古之贤相自居?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不屑道,不过宋江说的也有些道理,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难道没有活路了,还不让人反抗吗?   瞧瞧你们这些人干了些什么事啊?李三坚忽然感到有些理亏。   不过李三坚为朝廷命官,还是朝廷三品大臣,就必须站在朝廷一方,此时此刻万不能堕了朝廷的威风,也不能被宋江所说服,更不能赞同宋江之言论。   李三坚身后还有数百黑旗军士卒呢,虽均是李三坚的麾下,可一些话难免不会传到朝廷,传入宋帝赵佶的耳朵里去。   李三坚也不得不防。   “替天行道,若是天下之人,均如尔等如此这般的替天行道,岂不是干坤无序,天下大乱?”于是李三坚正了正衣襟后对宋江冷冷的说道:“你口口声声的替天行道、为民做主,可你梁山却掘了巨野河堤,溺死者甚众,害民者甚众,如此也是为民做主吗?”   李三坚最恨的便在此处,梁山为了战胜宋军,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掘了巨野河大堤,使大水冲垮了高俅大营,还害了许多百姓,使得济州附近的百姓是雪上加霜。   战乱加上官府盘剥,此刻又来场大水,济州的百姓根本无法存活了。   李三坚目前能做的,只能是一边剿贼,一边竭尽全力的安抚、赈济济州的百姓。   此时的李三坚忽生无力之感,忽然感到心力交瘁。   “我梁山是以弱敌强,不得不出此下策。”宋江摇头说道:“宋某闻李相公领军于塞外领军之时,转战西戎境内数千里,亦是以弱敌强,难道李相公从未杀过普通百姓吗?”   “杀过。”李三坚干脆利落的答道:“可李某之杀,绝非滥杀,且李某杀的是夏人,而非宋民,李某此生绝不为骨肉相残之事。”   李三坚随后叹了口气后对宋江说道:“你也知道你梁山是以弱敌强,如今我天兵至此,何不早些归降?以免生灵涂炭。若是你梁山受朝廷招安,李某定奏明陛下,重赏加官,大小义士,尽食天禄。”   “我等聚义于梁山,只为求条活路,而非加官晋爵。”宋江闻言摇头道。   “嗯,李某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三日,李某只给你们三日,三日之内,归降于朝廷,李某必保你们安然无恙。”   “哈哈...”宋江闻言大笑道:“你李相公都是自身难保,何谈保我等周全?”   李三坚闻言脸上一红道:“闲话就不多说了,李某只给你们三日,三日之后,李某就要领军攻打梁山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李相公,你可别忘了,高太尉还在我等手中呢。”宋江说道。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你宋公明十余名兄弟也在本官手中呢,你宋公明不是自诩义薄云天吗?不会不顾及这十余名兄弟的性命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瞒天过海   梁山泊湖面之上,宋军、梁山军两艘大船之上各放下了两条小船,宋军小船之上是花荣、石秀等梁山好汉,梁山军小船之上至一人,那就是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   梁山军俘获的宋军其他将校,宋江等人也答应随后归还。   以高俅交换花荣、石秀等人,宋江等人是感到心有不甘的,可李三坚却以言语相激,使得宋江等人不得不答应。   梁山是以“义”字为先的,若是宋江等人不顾及花荣、石秀等人的性命,那么必然会造成梁山内部离心离德,必然会造成梁山军军心不稳。   李三坚可算是拿捏住了梁山七寸,逼得宋江等人答应交换,并且无任何附加的条件,如此不禁令宋江等人又一次感到李三坚是多么的狡诈如狐...   花哥,再见!   李三坚咽了口唾沫,恋恋不舍的看着花荣远去的身影,心中暗道。   不知是怎么回事,李三坚就是“喜欢”上了花荣,渴望将其招至麾下,可为势所迫,为大局着想,又不得不放了花荣,如此不禁令李三坚感到万分不舍...   “多谢李相公以礼相待,花某多谢了!”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船舱之中的花荣忽然站起身来,躬身拱手对着李三坚施礼道。   李三坚对待花荣等人何止是以礼相待?简直是像伺候大爷一样的伺候他们,除了限制他们自由之外,既没上刑具,也没用刑,每天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如此不禁令花荣、石秀等人颇感意外,同时也是颇为感激李三坚。   从前可无任何一个朝廷官员如此对待他们,李三坚还是朝廷三品大臣,大宋重臣。   从前的那些个朝廷官员对于花荣这样的低等武官,要么就如奴仆般的驱使他们,非打即骂的,要么就是骨子里瞧不起他们,从不正眼看他们。   同时李三坚的数次长谈、招降,花荣虽均是回绝,但也感受到了李三坚的诚意,李三坚的爱才之意,是如饥似渴的。   花荣为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为了荣华富贵,而舍弃兄弟之义?不过花荣仍是感念李三坚,从而有了此举。   李三坚见状立在船头之上,拱手答礼,却是一言不发。   宋江见状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豫之色。   ..............................   “三郎,多谢你了。”   李三坚将高俅接回宋军大营之后,便备下薄酒,于高俅压惊。高俅接连喝了三杯酒后,方才开口谢道。   “哥哥何需谢我?”李三坚亲自把着酒壶替高俅斟满酒后说道:“当日三坚救援不及,令哥哥身陷贼手,三坚还要请哥哥恕罪呢。”   高俅闻言顿时大羞。   李三坚的话虽说是在向高俅请罪,话里话外却是对高俅颇有怨言的,甚至有讥讽、指责之意。   连日暴雨,巨野河河水暴涨,李三坚连夜前来请高俅移营于高地,可高俅当时在做什么?   高俅虽是喝得烂醉,但李三坚前来,当时的高俅还是知道的,可高俅却拒不见李三坚,原因就是当时高俅正搂着两名小娘子正在寻欢作乐...   宋军由此大败,高俅麾下万余精锐御前亲军几乎折损殆尽,高俅又怎不羞愤难当?   “高二哥哥...”李三坚将高俅一副羞愤难当的模样,于是叹了口气后轻轻的说道:“你我相交十数年,是亲如骨肉,有些话弟不便出口,但也不能不说,你寻欢作乐也要另寻时候啊,此时为何时?大战在即,你却...误了陛下重托,你我两兄弟又有何面目回去覆命?”   若是换做他人,李三坚说不定要参他一本,最起码李三坚也不会如此苦口婆心的;若是李三坚的部下,李三坚也定要军法从事的。   可高俅是对李三坚有着大恩的,同时此时的高俅是在朝中唯一能够替李三坚说上话之人,可李三坚可不想将高俅也得罪了。   上面有人,一切才是无往而不利...   ...   “三郎说的是...”高俅闻言垂头丧气的应道:“是哥哥我错了...不知此刻官家是否知道了此事?”   “哥哥也不必如此灰心丧气的...”李三坚又给高俅满上一杯酒后笑道:“亡羊补牢,未为迟也,只要我等如此如此...你我兄弟二人不但无过,还有功劳呢。”   “嗯?三郎此言当真?”高俅闻言大喜,抓着李三坚问道。   宫中来的传旨使臣?高俅与李三坚闻言互相对视了一样,心中是惊疑不定的。   不过二人也顾不得惊疑,慌忙一起走出帐外,将传旨使臣引进了军中大帐之中。   一名宫中传旨内侍进帐之后又看了一眼高俅,心中是暗暗纳闷,传闻高俅不是兵败被擒了吗?为何还好端端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们这闹得是哪一出?   “朕膺昊天之之眷命...”宫中传旨使臣也顾不得询问此事,随即取出一纸敕黄,大声宣读。其大体意思就是高俅、李三坚有负宋帝赵佶所托,损兵折将的,折了大宋的威风,损了朝廷的颜面,并命李三坚为主帅,召集兵马,继续进剿,并限一个月内破敌,否则必将会受到严惩等等。   宣旨毕,高俅满脸堆笑的将传旨使臣请了出去,并奉上一份厚礼之后,安排使臣下去歇息后,就又返回了军帐。   “三郎,时间如此仓促,这可如何是好啊?”高俅返回军帐之后,见李三坚仍是呆坐在帐中,脸上阴晴不定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于是也是焦急的搓手问道。   高俅原本有万余精锐殿前司的人马,加上李三坚的五千铁骑,再加上新募的水军,对付区区数千,不足一万的梁山军是搓搓有余的,可此刻因高俅疏忽,宋军大败,高俅麾下万余精锐是十不存二,也就剩下了不足两千,如惊弓之鸟般的残兵败将,而此刻赵佶又掷下严旨,限一个月内勦灭梁山诸寇,如此不禁令高俅是焦急异常。   “有了,有了,妙哉!妙哉!天助我也!”李三坚不理高俅,片刻后,一跃而起,大声呼道,如此不禁令高俅是大惊失色,以为李三坚得了失心疯...   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剿贼可是以李三坚及其麾下的五千精锐铁骑为主的,若是李三坚旧病复发...那还剿什么贼?干脆收兵返京,于赵佶面前老老实实的请罪告饶算了,高俅心中暗道。   高俅可是知道李三坚幼时是得过失心疯的...   “高二哥哥,宫中使臣可有办法使他们帮个忙。”李三坚见高俅展开双臂,打算过来扑自己之时,便瞪了高俅一眼后问道。   “这有何难?”高俅闻言愕然答道:“皆为见钱眼开,没鸟的腌臜,只需给钱,他们能喊你爷爷,不过三郎,你这是...何意啊?”   难当李三坚想求这些个没卵的阉人剿贼?高俅心中暗暗纳闷道,但是这些个阉人又顶个鸟用...   并非所有阉人能如童贯一样,深通兵法,善于领兵,还能长出三缕长须的...   “使他们陪咱兄弟二人演出戏。”李三坚闻言轻笑道。   ........................   数日后,一大清早,宋军大营之中,忽然出现了两辆囚车,囚车直驱中军大帐之前,便停了下来。   “带走!”宫中传旨使臣胡中官,挥了挥手后说道。   须臾,高俅、李三坚便披头散发的被人押出帐外,并上了囚车。   二人皆为缟衣素服的,肩膀上还各扛着一副重重的的木枷。   “发生了何事了啊?”   “高太尉、军帅?槛送京师?”   “高太尉也还罢了,军帅何罪啊?”   “是啊,军帅何罪?”   “快过去问问。”   一些外出巡视的黑旗军将士回营之后,正好撞见,于是被惊得纷纷赶了过来,吵吵嚷嚷的,也惊动了不少军营之中的黑旗军将士,于是均纷纷涌了过来。   众黑旗军将士个个是愤怒异常,一些人手中还拿着家伙奔了过来,大声质问,吵吵嚷嚷的,一副欲斩杀使臣、劫囚车的模样,顿将胡中官等人吓了一大跳。   “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啊?”胡中官倒也配合,指着众黑旗军将士,大声呵斥了一声,不过却躲到了高俅、李三坚所在的囚车之后。   不就是为了些钱财而演出戏吗?可要是被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军汉乱刃分了尸,就亏大发了,胡中官心中暗道。   “尔等所欲何为?”李三坚见状慌忙大声喝道:“姚舆何在?”   “末将在!”姚舆一副悲苦、难受的模样,心中却是暗暗好笑,闻言躬身应道。   “约束部曲,出了乱子,拿你是问。”李三坚大声吩咐姚舆道。   “末将遵令!”姚舆双目含泪,大声接令道。   “官人,夫君啊...你...呜呜呜...”此刻种佩竹忽然抢出了军帐,大声泣道。   一阵微风吹过,李三坚顿时风中凌乱了...   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得逼真,以瞒过梁山耳目,因而此事,李三坚只是告诉给了姚舆、章阚、山魁、费景阳等数人,就连种佩竹也是蒙在鼓里的。   于是丈夫蒙冤受屈,妻子洒泪相送的情景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第二百三十四章 水陆并进   宣和三年某日,征剿梁山泊的宋大军统帅高俅、李三坚因战败获罪,被朝廷派人押解进京治罪。   黑旗军失去了统帅,顿时群龙无首,一些人跟随着李三坚进京,一些人寒心散去,一些人留在了军营之中,但却是六神无主的,不知所措。   黑旗军军心顿时大乱。   ........................   “夫人,夫人,夫人呐...”此日深夜之中,军帐之内,费景阳连作揖带拱手的拦着李三坚的八夫人种佩竹,连连劝向她道:“相公他定会安然无恙的,你...你...你...这又是何苦啊?”   种佩竹是全身披挂,背上背着一副弓箭,腰间挂着一柄锈刀,一副将要远行,且是打算上阵厮杀的模样...   “安然无恙?你怎知夫君他安然无恙?快闪开...”种佩竹玉手按着绣刀的刀柄,看着费景阳怒道:“官人他无辜蒙冤,心中定是凄苦无比,我要去陪他,就算是死,我也要去陪他。这一路之上,若有奸人害他,我也要保护他。”   “你保护我什么?”正在此时,军帐门帘被山魁掀开,一名头戴斗笠,斗笠将面目遮得严严实实的高大汉子,闪进了军帐,对着种佩竹笑道。   “你...夫君?你怎么回来了?呜呜呜...”灰暗的灯光,再加上来人故意遮挡面目,因而使得种佩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不过看不清面目,难道种佩竹连声音都分辨不出吗?听到熟悉的声音,还带着一丝调笑,带着一丝坏笑,种佩竹立刻就认出了来人就是她的夫君,于是欢呼一声,便不顾费景阳、山魁在场,纵身投入了李三坚的怀里,紧紧的抱着李三坚是放声大哭,一种劫后重生之感在种佩竹心中油然而生。   费景阳又岂能不是个识趣之人?于是躬身与山魁一同退出了帐外,并将门帘轻轻放下。   “你夫君我有百灵护体,当然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种佩竹身上铠甲的甲片将李三坚胸口撞得生疼,不过李三坚还是拥着种佩竹笑道。   “夫君...”种佩竹双目含泪,看着自己的郎君,是越看越欢喜,越看越觉得后怕,垫着脚尖,居然颤抖着主动将自己的樱唇送了上去...   这可是种佩竹从未有过的事情。   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只有失去了才会觉得珍贵,才知道去珍惜。   “唔唔唔...夫人...稍等,稍等。”李三坚一亲芳泽,是久久不愿离开,可此时可不是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之时,于是李三坚拼命挣扎道。   “不...我不...”种佩竹不管不顾的,垫着脚尖,只觉浑身发热,紧紧搂着李三坚,不愿放手。   “唔唔唔...好了,我的夫人啊,要干那调调,总要先卸甲吧?”李三坚也是不愿放手,可现在这种情况,也容不得李三坚继续儿女情长了。   “噗嗤...”种佩竹闻言不禁脸上一红,推开李三坚嗔道:“谁和你干那...那...呸...无耻之徒。”   “哈哈,在夫人面前,在下就是做一回无耻之徒,又如何?”李三坚笑道:“淼儿,取我的甲胄来,一刻之后,便要集将议事了。”   “哦,好,夫君稍等。”种佩竹闻言奔过去刚刚抱起李三坚的铠甲,就反应过来了,于是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你怎么回来的?”   “就这么回来的啊,怎么?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啊,好端端的为何就回来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就不能回来?难道缺胳膊少腿的回来,就满意了吗?”   “少来,东拉西扯的,我问你朝廷不是捉了你去了吗?这就放回来啦?”   “哦,呵呵...”李三坚闻言不禁有些得意的笑着答道:“夫人,请听为夫细说,事情是这样的...此为瞒天过海之计也!”   “李三坚!”种佩竹闻言大怒,抱起李三坚的铠甲就向李三坚劈头盖脸的砸去,李三坚躲闪不及,沉重的铠甲稀里哗啦砸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李三坚,好一招瞒天过海之计啊,居然连姑奶奶也瞒着?还过海?你想过到哪里去?”种佩竹叉腰指着李三坚怒道。   “夫人,息怒,息怒,事情是这样的...”   “砰,哎哟!”   “..................”   良久之后,李三坚脸色铁青、全身披挂走出了军帐,对一直守候在军帐门口的,忍俊不禁的山魁等人下令道:“击鼓升帐!”   不细看,没人能发觉李三坚脸上有三道细细的抓痕...   ........................   宣和三年某日,宋剿除梁山泊大军巨野水寨   这一天,天已经大亮,阳光从半空中铺洒下来,穿过晨曦,清澈动人的光线,弥漫开去,照射在碧蓝的湖面之上,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之下,湖面波光粼粼。   碧海、蓝天、还有一些绿树,将威武雄壮的巨野水寨装点的格外壮丽。   平静的湖面之上微波荡漾,起了一些一层又一层细浪,细浪撞在巨野水寨旁的礁石之上,溅起了细雨般的浪花。   细浪不仅撞击礁石,同样也是撞击在了停泊在巨野水寨前的海面之上数艘大型战船之上,发出一阵有一阵哗哗的声响。   此数艘巨大的战船为宋军舟师主力战船,围绕着此数艘巨大战船排列的还有海鳅、刀鱼、斗舰、走舸、戈船等三百余艘大小战船,另有若干小型飞凫车船。   这几乎是宋军舟师的全部主力了,此时静悄悄的停泊在海面之上,桅杆如林,风帆如云,黑压压的排满了整个巨野水寨之前的海面上。   “嗵...嗵...嗵...”   “呜...呜...呜...”   黑旗军巨野水寨之内旌旗飘扬,数十面大鼓同时敲响,数十个号角同时奏响低沉的号角声。   宋军舟师主将章阚在郑泰、司马威、符鼎等舟师将领簇拥之下走上了一艘巨大的楼船。   章阚注视着整装待发的各条战舰,大手一挥下令道:“出寨!”   一名全身均是黑色铠甲的舟师副将接令后,手扶腰刀,用力挥动着手中的令旗。   “嗵...嗵...嗵...”   “呜...呜...呜...”   放置在巨舰之中的数十面大鼓同时擂响,上百个号角同时发出低沉的呜呜之声。   战船船舱之中一名水师将领听到将令后,对着数百划桨的舟师船工大声下令道:“开船。”   “嗨哟...嗨哟...嗨哟...”   桨仓之中的数百身强力壮的船工,均是赤膊喊着号子,用力扳动手中的巨桨。   上百个桨橹交错击打着海水,数艘巨大的战船同时缓缓的驶离了巨野水寨,海鳅、刀鱼、斗舰、走舸、戈船等战船也依次驶离了巨野水寨,护卫着大船,向着梁山泊深处驶去。   李三坚给了梁山泊三日,命其在三日之内归降,可已经过了十余日了,梁上却无半点动静,既没有攻打宋军,也没有使人前来传信,因而高俅、李三坚于今日向梁山大举进攻,陆路由李三坚亲自统帅,水路由章阚统帅,水陆并进,攻打梁山泊,高俅引残部居中接应。   此时的梁山已经中了李三坚的瞒天过海之计,认为高俅、李三坚真的被朝廷押解回京了,李三坚麾下的五千精锐骑兵也是军心打乱,面临崩溃。   宋军之中最能打的李三坚及其黑旗军都已土崩瓦解,那么梁山还有何惧?梁山诸人无不弹冠相庆。   ........................   “攻击!”   梁山旱寨一道关卡之前,已经年逾七十的沂州知州蒋圆骑在马上,拔出长刀,大声下令道。   宋七十致仕,蒋圆早已过了致仕的年龄了,可因梁山作乱,宋朝廷派往沂州接任蒋圆的知州,却不知是何原因,迟迟没有就任,因此蒋圆就暂领沂州知州一职。   高俅、李三坚将要攻打梁山之极,恰逢蒋圆押运粮草至军营,于是蒋圆自告奋勇,愿领一众厢军、乡兵为先锋,攻打梁山泊旱寨。   李三坚不忍其年老,可蒋圆却执意如此,因此李三坚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   “杀!杀!杀!”   “吼!吼!吼!”   随着蒋圆一声令下,无数宋军士卒高举手中刀枪,列成整齐的队列,一边大声呐喊着,一边向着梁山旱寨关隘缓缓推进。   夹杂在宋军大阵之中的还有无数投石机及云梯,投石机靠近关隘之后,便停了下来,装上石块之后,便向着关墙投掷石块。   一块块巨石飞在空中,挟着巨大的动能,呼啸着砸向关墙,将关墙砸出了一个个的缺口。   同时也有无数的宋军弓弩手,聚集在了一起,不断的向着关隘之上发射羽箭。   关墙之上的梁山守军,也不示弱,也用石块、箭镞等还击。   刹那间,双方石块、箭矢等等在空中飞来飞去,是矢石如雨下,战况一开始,便是异常的残酷、激烈。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引蛇出洞   梁山旱寨关隘,虽远不如潼关、大散关、居庸关等天下闻名的险关,但也是易守难攻,特别是关前道路狭窄,地势陡峭,仅能容百十人并排前行,且是仰攻,因而宋军虽然人多,但却是施展不开。   宋江等梁山在此地经营许久了,将旱灾关隘经营得固若金汤。宋沂州知州蒋圆率兵攻打梁山旱寨关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付出了无数伤亡,终于攻破了梁山旱寨关隘第一道关口。   “进!”年逾七十的蒋圆骑在马上,挥刀命宋军向着梁山第二道关口前进。   “蒋知州...”一名宋军将领连忙劝道:“山路狭窄,贼关易守难攻啊,这才刚刚攻下第一道关口,我军折损严重,且疲惫不堪,不如歇息数个时辰如何?”   “皇命难违,军令如山,不过...”蒋圆微微一笑后,低声对这名将领低声说了几句。   “啊?这...蒋知州,你的意思是...?”宋军将领又惊又喜的问道。   “速速去安排吧。”蒋圆点头道。   “遵命!”宋军将领大声应了一声后,飞一般的下去安排去了。   .......................   “杀!杀!杀!”   “官府无故犯境,欺我太甚,兄弟们杀啊!”   “官府欺凌我等久矣,此时又不容我等于此地安身,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杀,杀啊!”   宋军来到梁山第二道关口之后,令蒋圆等人感到惊奇的是,梁山军并未龟缩在关隘之内防守,而是大开关门,早已列阵于关隘之前,见宋军到来之后,便鼓号齐鸣,旗帜摇动,梁山军发出一阵又一阵狂呼呐喊之声,向着宋军冲杀而来。   卢俊义、花荣、刘唐等人居中,关胜、柴进、雷横等人居右,秦明、索超、杨志、杨雄等人居左,梁山军兵分三路,向着蒋圆率领的宋军冲杀而来。   梁山缺马,除了一些将领骑马之外,绝对多数梁山军是步行的,不过第二道关隘之前,地势是东高西低,且地势较为平坦,因此梁山军由东而下冲击西面而来的宋军,居高临下的,冲击速度并不慢。   无数头裹黄巾的梁山军拿着各种兵刃,大声呐喊着跟随着头领们向着宋军杀去。   漫山遍野响起了梁山军的喊杀声,同时漫山遍野的都是黄灿灿的一片。   梁山军聚兵于第二道关之前,以逸待劳,打算于此地一举击败宋军。   可梁山军精心谋划,气势如虹,杀气腾腾的杀向宋军之时,宋军似乎是早有准备,先是一轮箭雨,射伤了不少梁山军,稍阻梁山军的攻击势头后,翻身便跑,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二头领...”花荣见事情有些奇怪,于是劝向卢俊义道:“官军有些怪异,小心中了埋伏。”   “埋伏?”卢俊义未答,孙立开口说道:“官军哪一次不是一触即溃?哪一次不是稍有挫折,便溜之大吉,花头领多虑了。”   “宋军之中也并非个个是无能之辈,如朝廷李相公及其麾下黑旗军,黑旗军可是号称‘万胜军’,为战无不胜的万胜之军。”花荣闻言怒道。   “哎哟,好一个李相公,看来花头领是顾念旧情呢。”孙立闻言不屑的说道:“东一个李相公,西一个万胜军,花统领仍是不忘李贼的相释之恩吗?”   花荣入伙可是比孙立晚些,可花荣本事了得,其座次也是远在孙立之上,颇为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看重,加上平日里两人就不对付,因此孙立一有机会,便大加挑拨离间。   “你...”花荣气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紧紧握住手中的虎吞弓,恨不得一箭将孙立射个对穿。   “住口,大敌当前,还想兄弟火并?”卢俊义呵斥了两人一句话,又看了一眼落荒而逃的宋军后,对花荣说道:“高俅、李三坚已被朝廷下了大狱,李三坚麾下黑旗军也是土崩瓦解,当前的宋军确实是不堪战,三百余人防守的关隘,他们居然花费了大半天才攻下来,如此看来,当前宋军实不可惧。”   花荣闻言一言不发,提着虎吞日月弓,催马回归本部,不过花荣还是留了个心眼,命本部喽啰不快不缓的追击宋军,从而远远的落在了梁山军大部人马的身后。   卢俊义领着梁山军大声呐喊着追击宋军,宋军抱头鼠窜,逃窜的同时还遗留下了一路的金银珠宝、女子的衣物等等。   宋军之中还有女子?如此情形,不禁令诸梁山军士贪心、色心大动,一个个奋不顾身的追杀着宋军。   卢俊义领军将宋军一直撵到了梁山旱寨第一道关隘之后,众人只听见“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关前地面忽然断裂,忽然出现了一个壕沟,无数梁山军喽啰收脚不住,纷纷跌进了壕沟之内,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   好在壕沟为宋军仓促之间挖成的,不深也不宽,沟内也无荆刺、尖刺、铁蒺藜等物,只是有些粘稠的,不知是何物的液体。   此时逃跑的宋军见许多梁山军落入壕沟,于是返身再战,不断的将石块、箭镞、木头等等丢入了壕沟,落入壕沟之中的梁山军喽啰于是就发出了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呼。   “如此小小壕沟就是埋伏?”卢俊义见状反倒是放心了,放声大笑一声,就挥枪命梁山军抬着木板,推着土车,欲填平壕沟或架上木板,随后继续攻打宋军。   于是宋军与梁山军在壕沟附近就展开了生死搏杀,一时之间,双方是互不相让,拼命厮杀,壕沟附近也是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   “报,章军主,前方发现一片芦苇丛!”宋军舟师指挥舰,一艘楼船之上,一名黑旗军舟师将领大声向舟师主将章阚禀报道。   “芦苇丛?此地随处可见,这有什么奇怪的?”章阚接报后,拿着千里眼看着整片整片,重重叠叠,如万头攒动的芦苇丛说道。   芦苇丛随风飘动,就如舞姬般的轻歌曼舞,倒也看不出其中有何异常。   “章军主,小心埋伏!”黑旗军舟师参军杨友也是拿起千里眼,一边观察一边提醒章阚道。   黑旗军舟师船大,且船上军械齐备,床弩、抛石机、弓弩、拍杆等等各种水战军械都有,甚至还备有爷雷,如此正面作战,梁山水军定非黑旗军舟师对手,而以弱敌强,就必须出奇计,打埋伏等等。   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对于章阚、司马威、郑泰等百战舟师将领,是再清楚不过了。   参军杨友即为泉州知州杨正之弟,经杨正举荐,一直跟随章阚等将于泉州、福州等地围剿好贼,因此也是较为精通水战的。   这一大片芦苇丛便是埋伏的极佳之地。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改道还是有其他办法?”章阚闻言放下千里眼,转头看着杨友问道。   “将令是今日必须攻破贼军水寨,这改道...恐怕会贻误战机吧?”杨友也放下了千里眼后说道。   “然也!”章阚闻言点头道:“相公说过,一力降十会,本将不管这芦苇丛中是否有埋伏,先给他来个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再说吧。”   章阚统领舟师多年,又岂能不知这片处于黑旗军舟师必经之路的芦苇丛中,有极大可能埋伏着有梁山水军?   因此章阚打算给他们来个引蛇出洞,就算是估计有误,芦苇丛中并无梁山水军,但为大军清扫道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不了是多耗费些军器罢了。   章阚说罢,缓缓的抽出了腰间长刀,用力向前一指后说道:“各船备战!”   站在楼船艉楼之上的传令兵望见章阚的将令,于是吹响了号角,同时升起了七星旗,并摇动号旗,向各船下达了将令。   黑旗军舟师各船接到将令后,便呈半月形逼近了此处芦苇丛,大船逼近之后,便侧身,将船舷对准了这片芦苇丛,以便使用抛石机、床弩等等。   “攻击!”章阚随后大声下令道。   “嘭!嘭!嘭!”   随着章阚一声令下,章阚所在的指挥舰上的大力士便砍断了三副床弩的拉索,拉索断开,三支粗大的弩箭便飞了出去,飞在半空之中,略一停顿,便一头扎进了芦苇丛中。   与此同时,船上抛石机、弓弩等等也同时向着芦苇丛中投掷石块,发射箭镞。   其余各船也依葫芦画瓢,向着芦苇丛中胡乱投掷石块,发射箭镞等等。   刹那间,乌压压的石块、箭镞便投进了芦苇丛中,如下雨般的,砸在水中扬起了一朵朵巨大的浪花。   章阚甚至还命人向芦苇丛中发射了几颗爷雷,爷雷爆炸,发出了数声震耳欲聋的响声。   黑旗军舟师甚至还出动了无数小船,绕着芦苇丛,扳动猛火油柜,一股股的火焰便喷了出去,瞬间就点燃了这片芦苇丛。   “啊...??!!!”   “救命啊...”   片刻后,芦苇丛中便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宋军甚至还闻到了一股股焦臭味,或者是肉烤熟的味道。   同时也有无数梁山水军的小船冲出了这片芦苇丛,向着黑旗军舟师绝望的扑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湖中激战   高俅、李三坚兵分两路,攻打梁山,其中陆路大军由李三坚亲自统率,水路就由宋军舟师主将章阚统率。   章阚领大小战船三百余艘行至一处芦苇丛之时,因疑此地有埋伏,于是章阚干脆就命各船胡乱攻击,不过是耗费些石块、箭镞、火油等物,也无关紧要的。   可章阚此举却是歪打正着,芦苇丛中果然有梁山军埋伏!   “啊...!”   “杀,杀啊!”   “冲出去跟狗娘养的官军拼了!”   “冲出去,冲出去,留在此地也会被大火烧死,不如冲出去与官军拼了!”   宋军舟师一番胡乱攻击,并点燃芦苇丛之后,芦苇丛中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股强烈的焦臭味道,与此同时,无数条梁山水军大小船只因耐不住大火的炙烤与滚滚浓烟的熏呛,于是就冲出了芦苇丛,亡命而又绝望的向着宋军战船冲杀而来。   此刻梁山水军已被大火烧断了后路,只有与宋军舟师拼死一搏,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放!”   “攻击!攻击!”   虽早已严阵以待的宋军众舟师将士,此刻仍是被吓了一跳,不过片刻后,舟师各船便迅速调整方向,对准了这些冲过来的梁山水军,各种箭镞、石块等等便劈头盖脸的向着梁山水军砸去。   箭镞飞在空中,就如一朵朵黑云般的,石块飞在空中,带着令人颤抖的“呜呜”之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的曲线。   梁山水军大船很少,几乎都是些中小型船只,许多还是渔船、货船等等,经简单改装后,便成为了梁山水军的战船。   梁山水军船小,目标就小,照理是不容易被击中的,可此刻的宋军舟师的攻击却是覆盖攻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只管将箭镞发射出去,将石块投掷过去,至于是否命中,就全凭天意了,或者就看梁山水军的造化了。   “嗵通嗵...”   磨盘大小的石块落入水中,便激起了一朵朵浪花,将梁山水军小船推得东摇西晃的,船中的梁山军也是被推得东倒西歪的,湖水不断的泼进船舱之中,将众梁山军淋得如落汤鸡一般。   石块砸在船上,小船便四分五裂,船上的梁山军便惊呼着落入冰冷的湖水之中,上下起伏,随波荡漾,生死全凭天意了;大船被石块击中,就被砸出了一个个巨大的缺口,木屑飞溅,烟雾腾腾。一些船只还被石块砸得打横于湖面之上,无法动弹,生与死,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箭镞攻击就更加令人恐惧了,如雨如云般的大小箭镞从天而降,劈头盖脸,不分青红皂白的向着梁山军砸去,落入水中倒是无声无息的,可落在船上却是发出一阵密密麻麻的“哚哚”之声,落在人身上,就是一阵密集的利箭入肉之声。   箭镞如雨,梁山水军成片成片的中箭,或立即毙命,或中箭一时未死,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惨叫,或被射到在了船舱之中,或直接被射入湖水之中,风平浪静的湖面也因此激起了一股股浪花,不过浪花却非白色的,而是血红色的浪花。   梁山水军几乎就是由梁山泊附近的渔民、采撷莲藕之人组成,几乎都是些普通百姓,装备是极其简陋,手中的武器为鱼叉、木棍、刀、枪等等,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武器简陋,数量也少,更不要说铠甲了,梁山水军身上几乎都是布衣,又怎能抵挡从天而降的锋利箭镞?几乎就是中者立毙,不死也重伤。   不过虽宋军舟师凶猛,但梁山水军却也凶悍,剩余之人个个却是悍不畏死,口中衔着利刃,目光凶狠,是拼命划桨,欲靠近宋军舟师战船,与宋军近战肉搏。   宋军舟师远程武器犀利无比,此时此刻,梁山军只有靠近宋军舟师战船,与其近战肉搏,才有机会击败宋军或者杀出一条血路,从而逃出生天。   主要作战方式就是跳帮或凿沉对方船只。   “嘭嘭!”两声巨响,两艘梁山大船冒着宋军如雨的矢石,终于靠近了宋军两艘大船,船头沉重而又尖锐的青铜撞角便一头撞上了宋军战船,并深深的嵌入其中,将四船连在了一起。   “杀,杀,杀啊!”   众凶悍的梁山军或抛出钩绳、挠钩等物,拼命向宋军船上爬去,或干脆跳上了宋军船只,与船上的宋军厮杀在了一起。   船上的宋军将士在各自将领的大吼之下,也涌到了船边,挥舞着刀枪,朝下就是乱砍乱刺。   不断有梁山军中了刀枪,大声惨叫着滚落水中,也有宋军被击中,或落入水中,或仰面倒在船上。   双方纠缠在了一起,是拼命厮杀,刹那间,是鲜血四溅,血肉横飞,喊杀声也是震耳欲聋的。   “众好汉,随某上!”正在此时,一名梁山头领手持一炳锋利的掉刀,背上背着一壶飞刀,纵身跃上了宋军大船,先是挥舞着掉刀,用掉刀之上的阔刃将一名宋军斩为两断,随后反手一刀,又劈死一名宋军。   两名宋军见状大怒,一左一右的,并肩而上,挥刀向这名头领砍去。   头领闪开两名宋军的劈砍,身法极为灵活,随后大喝一声,先用掉刀长长的刀柄将一名宋军刺入了水中,然后一脚将另一名宋军踢入了水中。头领左手持着掉刀,从背上取下一柄飞刀,用力甩出,插在了一名宋军的胸口,鲜血四溅,此名宋军仰面便倒。   此名梁山头领持刀立在船头,浑身已被鲜血淋透,手中掉刀刀刃之上也是“嘀嗒嘀嗒”的滴着鲜血,滴在了甲板之上,形成了一滩血水,血水之旁,便是数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情状实在是恐怖之极,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船上的宋军均是手持刀枪,却畏畏缩缩的,再也不敢靠近此名头领。   “杀!杀!杀!”   转瞬之间,此名悍勇的梁山头领便放倒了五名宋军,顿使众梁山军士气大振,纷纷蜂拥而上,与船上的宋军厮杀在了一起。   船上的宋军气势被夺,士气大减,纷纷败下阵来,或被砍翻,或被逼着跳入了水中,这两条大船也将要落在梁山水军的手中了。   宋军舟师之中的士卒,多数为新募渔民、乡民等,虽兵器犀利,装备精良,但毕竟训练时日较短,且未经历过战阵厮杀,打打顺风仗还可以,狂呼呐喊着,是一拥而上。可一旦落在了下风,便会作鸟兽散,唯恐逃命不及。   而梁山军虽也是渔民、采莲之人、乡民等等,但盘踞梁山多日,许多人早已由乡民蜕变成了悍匪。   “章军主...”舟师参军杨友用千里眼远远望见,有些惊慌得转头看着章阚说道。   “命郑泰领本部战船救援。”章阚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下令道:“命司马威领小船出击,阻断贼船,大船边战边退,与贼船保持距离,既不能让贼船靠近,也不能让贼船跑了。”   章阚领兵已久,如何看不出此刻的关键?此刻的关键就是宋军舟师远程兵器犀利,但近战肉搏却远不如梁山军,因此保持距离,远远的吊着梁山军,用远程武器攻击,不断杀伤对方,最后必将会取得大胜。   “对方有水鬼下水了!”章阚指挥得当,杨友心中稍安,于是又举着千里眼观察着梁山军的动静,忽然就发现了梁山军的水鬼将要下水。   千里眼用于军事的重要性就可见一斑,只要视野好,己方可观察对方的一切动静,而对方几乎就蒙在了鼓里。   仅凭千里眼,章阚等人就对李三坚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章阚闻言也拿起千里眼观察梁山水军,只见梁山军的一艘大船之上,不断有人跃入水中,其中一名浑身白条肉的大汉是异常的醒目刺眼。   梁山水鬼下水之后,便潜入水中,向着宋军船只“悄悄”的游来。梁山水鬼自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怎料这一切均被章阚等人是看在眼中。   “符鼎!”章阚随后唤道。   “末将在!”符鼎应道。   “命你领本部兵马迎战,本将助你一臂之力。”章阚下令道。   “遵命!”符鼎应了一声后,便招呼手下准备下水迎敌。   这些人皆是水性极佳之人。   随后数艘小船载着一些兵士,脱离本方阵营,驶至梁山水鬼必经之路上,就停了下来,静静的等候着梁山水鬼。   “来了...”一名原本是个船工的宋军,将一根长长的芦管伸进了水中,听到动静之后,便对一名宋军将领说道。   “动手!”宋军将领觑准时机,便大声下令道。   船上的宋军闻言或端起弓弩,抵着水面,向水中发射弩箭,或向着水中投掷标枪、石块等物,甚至还有宋军将一袋袋的石灰投入了水中,石灰遇水便沸,将面前的整个湖面烧得如同煮开了的开水一般。   不一会功夫,水下便冒出了一股股血水,染红了整个湖面,梁山水军二百余善水的水鬼还未靠近宋军船只,便折损大半。   符鼎远远望见,是哈哈大笑,随后脱去军衣,挽一口利刃,深吸一口气后,赤条条的当先跃入了水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易如反掌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宋宣和三年某日,大宋黑旗军舟师主将章阚率大小三百余艘战舰,攻打梁山。   宋军舟师于湖泊中一片芦苇丛处,便遭遇了梁山水军主力,经四个多时辰的激战,宋军舟师大破梁山水军,击毁、烧毁梁山水军战船二百余艘,毙敌两千余。所谓杀敌三千,自伤八百,宋军舟师自身也损失不小,沉没了百余条大小战船,死伤也达数百人。   大宋黑旗军舟师为新组建的,士卒大都也是新招募的渔民、船工、乡民等等,训练时日较短,不过因军器犀利,装备精良,再加上章阚等将指挥调度有方,宋军舟师又有所准备,因此梁山水军大败,宋军舟师大胜。   官军拿贼,贼最后总是无法取胜官军的,不过也有极少数例外。   “军主有令,贼船就地抛锚立白旗者不杀,贼军跪于船上者不杀。”   “速速归降,否则杀无赦!”   宋军舟师无数条小船在湖面上来回游弋,船上的大嗓门宋军士卒大声传达着章阚的将令,招降残余的梁山军。   此刻湖面上漂浮着各种船只的残骸,一些船只残骸还在熊熊燃烧,湖面上还有许多残缺不全的尸首、衣甲、兵器等等,随着湖水上下起伏,如地狱般的场景,令人惨不忍睹。   “降了,降了!”   “我等愿降!”   梁山军众人见大势已去,再抵抗就与送死无异了,于是残存的梁山水军船只便就地抛锚,无数梁山水军喽啰跪倒在了船只之上,大声哀求饶命。   整个梁山泊湖面之上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只一处除外,那就是水下。   宋舟师偏将符鼎率宋军水鬼下水迎战梁山水鬼,激战良久之后,除了战死之外,其余宋军水鬼均已得胜而归,浮出了水面,回到了船上,可只符鼎仍是未浮出水面。   此时湖水翻涌,符鼎仍是在水下激战,不知生死,章阚等人均是紧张得盯着湖面,神情是异常的焦虑。   宋军舟师与梁山水军大战之时,章阚是指挥若定,根本没有露出半点紧张的神情,可此时却是紧张异常。   原因是不言而喻的,符鼎为李三坚的亲舅父,若是他有何闪失,章阚如何向李三坚交代?   “哗啦!”正在此时,一个白条条的汉子破水而出,挥刀奋力砍向水下,水下一个黑影举刀招架,兵刃交加,发出了“当”的一声脆响,两人均是用尽全力,又是激战良久,因此均是感手臂一阵发麻,一阵无力,手中的利刃也就脱手而出,沉入了水下。   白条条的大汉随后扑入水中,与水下的黑汉又是缠斗在了一起。   一个如水中白龙,一个如水下黑蛟,在水下拼死厮杀,激起了滚滚水花,顿将众宋军看得是目瞪口呆的,纷纷大声鼓噪喝彩。   “喊什么喊?速速救人!”看准了符鼎所在的位置,章阚慌忙大声下令道。   两艘宋军飞枭车船接令后,就拽着一个渔网寻着两人的位置,脚踏车轮,疾驶而去,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无数宋军水鬼也跃入了水中,向着二人游去。   “哗啦!”一声响,渔网捞到二人,将一黑一白的二人一起捞出了水面,渔网紧紧的缠在了二人的身上。   渔网将二人裹的是无法动弹,但二人却仍是揪着对方不放。   符鼎一手揪着白肉汉子的发髻,一手擒住了对方的右臂,白肉汉子一手掐住了符鼎的脖子,一手按在了符鼎的胸口,一白一红的二人此时的姿势倒是有些暧昧...   章阚见状暗暗长呼了一口气。   “嗵”的一声,数名宋军士卒抬着渔网上了大船甲板,打开渔网,将二人从渔网当中倒了出来...   此时符鼎与白肉汉子均是疲惫不堪,早已是筋疲力尽了,均是坐在甲板之上喘着粗气。   只不过两人的待遇就完全不同了,数名宋军讨好的取来符鼎的衣物,并披在了符鼎的身上,还有人捧来一杯热茶,递给了符鼎。   而坐在甲板之上的白肉汉子稍一动弹,便有数柄刀枪架在了其颈脖之上,还有人去寻木伽脚镣等等。   “好汉好水性,可否告知姓名?”白肉汉子轻轻的推开面前的刀枪,对符鼎说道。   “给他一杯热茶。”符鼎捧着热茶喝了一口,顿感身上暖和多了,并示意周围的宋军士卒对此人不必看管甚紧。   此时这名白肉汉子已手无寸铁, 如一条白鱼般的被宋军死死围住了,难道还能上天入地下水不成?   “某姓符名鼎...”符鼎随后对白肉大汉说道:“你水下功夫也是甚为了得啊,快快报上姓名吧。”   “某姓张名顺。”张顺闻言点点头后答道。   两人水下功夫均是甚为了得,张顺胜在不但颇习水性,且武艺高强,而符鼎虽武艺平平,但水下闭气等功夫却是远胜张顺。   符鼎曾为琼台儋州海边蜑户,以船为家,以海为生,常年生活在海上,捕鱼、采珠、捞蛤等等,特别是采珠,沉到数十丈的海底之中,寻找海底岩缝之中的珠母,水性又岂能不佳?简直是佳得不能再佳了...   而大海的风浪与险恶却是远甚于这区区湖泊的,对于符鼎来说,在这湖泊之中戏水,就与在家中木盆之中洗澡差不了多少。   张顺与符鼎是各有千秋,因而于水下战个不分胜负,此时二人还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可惜了...”张顺随后摇头叹道。   “可惜甚么?”符鼎闻言奇道。   “可惜你为官府效命,为李三坚那个狗官效命,是为虎作伥!”张顺叹道。   “住口!”符鼎闻言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站起身指着张顺喝道:“某敬你为一条好汉,可你却竟敢如此胡言乱语?你骂他人可以,可就是不能骂李三坚。”   “李三坚那个狗...他是你何人?”这下就轮到张顺诧异的问道。   “他是符某的亲外甥。”符鼎怒道。   什么?亲外甥?张顺张口结舌的看着符鼎,一时半会的,说不出话来。   “张顺?身手倒也了得,只可惜从了贼。”章阚走过来看着张顺说道:“可愿归降?领路前往山寨,本将就当你将功折罪了,如何?”   若是张顺肯归降,由他领路攻取梁山水寨,倒也不错,章阚心中暗道。   “将功折罪?张某本为水边一名普通渔民,以打渔为生,日子虽过得紧巴巴的,但也能勉强过下去。可这样的日子官府也不许我等安心过下去,对我等横征暴敛,欺凌甚重,直至没了活路,我等才聚义于梁山,如此何罪之有?”张顺闻言摇头道:“张某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归降官府,坏了兄弟之义?张某是宁死不降的。”   “张大哥说的好。”此刻一名浑身是血的梁山首领被郑泰押了上来,正好听到了张顺之言,于是大声赞道:“狗官,要杀便杀,我等宁死不降。”   “这是何人?”章阚见状皱眉问道。   “章军主,此人姓阮名小二。”郑泰将阮小二扔在甲板之上后答道:“他可是凶恶的紧呢,伤了我好些个弟兄。”   不但郑泰手下被阮小二伤了不少,就连郑泰也被其击伤,右肩之上还插着一柄飞刀...数名军中郎中见状慌忙过来,替郑泰取下飞刀,并敷上了金疮药。   “张顺、阮小二,本将再问一句,尔等可愿归降?”章阚随后看着张顺、阮小二等人问道。   福建泉州黑旗军武威舟师被蔡京、朱勔等人拆了个七零八落的,而李三坚之意,不但要重建黑旗军陆路之师,还要重建黑旗军舟师,而重建舟师最为关键的就是缺将,这些常年在水边讨生活的悍匪,若是愿意归降,稍加调教,定能成为黑旗军舟师悍将。   “不降,决不归降!” 张顺、阮小二等被擒住的梁山头领一齐摇头道。   “不降立斩!”章阚痒怒道。   “哈哈,我等兄弟自聚义那日起,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用死来唬爷爷?爷爷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要杀便杀,瞧瞧爷爷是否皱一皱眉头?”阮小二大笑一声后,对一旁的一名身材较小的头领说道:“小七别怕,今日哥哥陪着你死。”   “哥哥,小七不怕!”身材较小的梁山水军头领含泪看着阮小二说道。   此名头领姓阮名小七,是阮小二的亲兄弟,兄弟二人一同被郑泰等人擒住了。   “来人,全部拉下去斩了!”皆为英雄好汉,只可惜屈身事贼,可此事也怨不得他们,皆为官府所迫,章阚心中暗赞了一句后,痒怒道。   “诺!”周围军士闻言持戈上前,两人拖着一个,就欲将他们拖下去斩首。   “章军主...”符鼎见状慌忙劝道:“这...此事可否暂缓?”   章阚闻言看了符鼎一眼后点头道:“居然符指挥替他们求情,就先关押吧。”   我是个爱才之人,可你那个亲外甥更是个爱才之人,章阚心中暗道。   这些人并非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且落草为寇,是情有可原的,若章阚将他们斩首,李三坚心中定也是不快的。   同时他们毕竟是反贼,要保住他们的性命,就惟李三坚了。   “传令,拔锚起行,攻取梁山水寨!”张顺、阮小二、阮小七等人被押下去之后,章阚大声下令道。   此战,宋军舟师一战几乎将梁山水军全部歼灭,而梁山水寨失去了水军,就是失去了屏障,攻取梁山水寨,是易如反掌。   若陆路大军也取胜,那么宋江等人就只剩下两条路了,其一就是死或降,其二就是逃。   就是不知陆路大军怎样了?章阚随后望着宋陆路大军的方向,心中暗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中了埋伏   “后退半步者斩!”年逾七十的沂州知州蒋圆举刀大声下令道。   沂州知州蒋圆领军攻打梁山旱寨,却被梁山军反击,于是蒋圆引军后退,退至一处山坡之后,宋军便结阵防守,再也不肯后退半步了。   梁山军乘胜追击,继续攻打蒋圆所部,可此地为一处山坡,山坡之前是一片开阔地,为易守难攻之地,再加上宋军弓弩厉害,而梁山军兵器简陋,几无攻坚之利器,因此梁山军接连攻击了两次,均被宋军击退。   “再攻,违令者斩!”此时的梁山军统帅卢俊义已经是火急火燎的了,焦急的大声下令道。   面前的宋军皆为厢军、乡兵,而非宋精锐禁军,虽然人数较多,但战力较弱,可梁山军倾巢而出,居然久攻不克,反倒是折损了不少兵马。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对梁山军不利,谁知道宋军是否有增援?若是大批宋军来援,甚至来了精锐禁军,梁山军就凶多吉少了。   此时的梁山军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蒋圆所部宋军就如一块牛皮糖一般,死死的粘住了梁山军。   梁山军若退,蒋圆所部定会衔尾追杀,梁山军也就后果难料了,无论是进还是退,卢俊义等人必须击败当前之宋军才行。   因此战事陷入胶着,卢俊义等梁山将怎能不心急如焚?   “攻击!攻击!攻击!”   在卢俊义的严令之下,无数头裹黄色头巾的梁山军兵士鼓勇而进,手持刀枪向着宋军大阵一边大声呐喊,给自己壮胆,一边大步迈进。   此次梁山军势在必得,甚至推出了看家军器,箭车。   所谓箭车,顾名思义,就是将许多箭镞安装在一个车辆之上,控车者拉动绳索,箭镞便发射出去。大型箭车一次可发射百余支利箭,且发射距离较远,端的是凶猛无比。   箭车唯一的弱点便是移动缓慢,且上箭极慢。   梁山打造的箭车一次可发射数十支利箭,此刻十数量箭车被推到阵前,一次便可射出数百支利箭。   “射!”箭车被推到阵前之后,一名梁山将领大声下令道。   随着梁山将领一声令下,数百支利箭便发射了出去,飞在空中,是密密麻麻的,遮云蔽日的,不禁令人心惊胆战的。   宋军慌忙寻找一切遮蔽之物或寻找一切办法避箭,可箭如雨下,如何能够全部避开?于是宋军大阵之中便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叫之声,无数宋军被利箭射死、射伤,倒下了一大片,鲜血流淌,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宋军大阵在箭车的攻击之下,立现慌乱,人仰马翻的,宋军大阵阵脚已乱,许多厢军、乡兵已经吓得不顾将令的大声呵斥,往后便逃。   “击鼓!”卢俊义远远望见,顿时大喜,举兵刃在手,大声命下击鼓鸣号,全军突击,打算一举击败当前之宋军。   “嗵...嗵...嗵...”   “呜...呜...呜...”   一阵低沉而又及远的号角声响起,一阵震天而又密集的战鼓声起,震耳欲聋的,是荡人心魄,只不过...   只不过这荡人心魄的鼓号声,并非来自梁山军中,梁山军军中的鼓号手,刚刚搬出了鼓号,还未吹响、敲响,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鼓号声。   卢俊义等人听到之后,均是诧异的向后望去,只见天边忽现一条粗粗的黑线,黑线急速移动,向着梁山军席卷而来,黑线呈现在众梁山军眼前是越来越粗,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   “宋军铁骑!”正在此时,不知是何人绝望的喊了一声。   “终于来了...”年逾七十的沂州知州蒋圆也是望见了这一壮观情景,心中顿感大快,长舒了一口气后,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蒋圆已经七十有余了,早已是疲惫不堪,李三坚再不领军前来,不用梁山军动手,蒋圆也将会累死在这阵前。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蹄声是越来越密集,蹄声是越来越大,密集的马蹄敲击着地面,发出了一声声巨响,就如一道道巨雷一般,又如一个巨人正抬腿踩向地面,众人均是感到地面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颤动。   大队骑兵踏过两军之间一个浅浅的水塘,顿时水花四溅,战马之上的所有骑兵脸上均是戴着一副青铜面甲,青铜面甲狰狞恐怖,仅仅露出了一对眼睛,眼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噬人的光芒。   所有的一切此刻已经清晰可见。   李三坚全身披挂,亲领中军居中,举剑纵马冲杀,姚舆领军居左,翟进、韩世忠居右,横刀跃马,向着梁山军纵马疾驰而来。   三面大旗此刻也已出现在了梁山军的眼中,一面为“宋”字大旗,一面就是绣着一头饿狼的黑狼旗,一面大旗之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李”字。   大旗迎风招展,大旗之下,便是无数铁骑纵马疾驰,黑压压的,令人不敢直视。   “李三坚?中了奸计了...”卢俊义喃喃自语道:“奸贼李三坚使瞒天过海之奸计,卢某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结阵,结阵,弓手靠后,枪盾兵上前。”数名梁山将领绝望得大声呼喊道。   在将领的大声呼喊之下,无数头裹黄巾的梁山军才回过神来,慌忙结阵,打算抵挡对方骑兵冲锋,而许多梁山军也打算寻路逃跑了,慌乱之间,是乱糟糟的,显得异常的混乱不堪。   可此举有用吗?答案是半点作用没有,就算是梁山军不慌乱,是不慌不忙的结阵而守,但在旷野之中,无鹿柴、拒马、陷马坑等等,无坚甲利兵,如何能够抵挡得住铁骑冲锋?   不过到了此时,梁山军也只能如此,根本是无法逃跑了,逃跑又怎能逃得过来去如风的骑兵?不如结阵与敌死拼,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杀!”   梁山军发箭拒敌,可稀稀拉拉的羽箭,如何能够抵挡得住铁骑冲锋?此刻梁山军的箭车刚刚发射完毕,还未来得及装箭。   稀稀拉拉的羽箭落在了黑旗军骑兵铁骑之上,发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声,羽箭几乎都被弹飞,只数名骑士被羽箭射中胯下战马,连人带马的滚倒在地,随后便被踏为肉泥。   先锋数百铁骑疾驰而至,便狠狠的撞上了梁山军大阵,将无数梁山军顶飞或乱蹄踏为肉泥,将梁山军大阵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豁口。   大队骑兵转瞬便至,冲入了梁山军大阵,挥刀大肆砍杀,战刀无比锋利,劈倒了一片又一片的梁山军。   黑旗军铁骑只一个冲锋,便冲垮了梁山大阵,将梁山军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块。   “杀!杀!杀!”   蒋圆稍作喘息之后,便引军反攻,与李三坚的黑旗军铁骑夹击梁山军,漫山遍野的响起了宋军的喊杀之声。   战事到了此时,梁山军再也坚持不住了,卢俊义在数名勇将及扈从的护卫之下,拼死杀出了重围,向着远处遁去。   而雪上加霜的就是,远处壕沟之中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使得大多数梁山军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回到梁山。   ........................   “某乃赤发鬼刘唐是也,来将通名!”   梁山军被大宋黑旗军杀得大败,是抱头鼠窜。梁山头领刘唐也是被杀得丢盔弃甲,披头散发的满地乱跑,活脱脱的像个丧气鬼一般,忽然遇到一名宋军领军追来,还不忘报上名号,大概是希望以恶名吓退此名长个像个黑塔般的宋将。   “啥?啥鬼?”黑旗军长兵营营指挥使许彪正杀得爽快,忽然被刘唐此举整得愣了片刻,随后催马追上,一斧头将刘唐一劈两半。   “他是啥鬼?”许彪单手持斧,甩掉凤头斧上的碎肉后问向左右道。   “赤发鬼刘唐...”一名名叫索满仓的长兵营都虞侯答道。   “赤发鬼?好端端的为何称这个名号?这下好了,可真成为红毛鬼了。”许彪闻言不禁大乐。   “哈哈哈哈...”左右闻言一起笑了起来。   “许彪!”李三坚在山魁、济空等亲卫的护卫之下,纵马正好路过此地,李三坚见此情形,不禁开口唤许彪道。   “末将在!”许彪闻言慌忙挂上凤头斧,于马上拱手应道。   “你杀的何人?”李三坚怒问道。   “红毛鬼刘唐啊,军帅你...?”许彪愕然答道。   “我什么我?”李三坚闻言怒道:“约束部下,不许滥杀,特别是遇到武松啊,史进啊,秦明、杨志、关索、燕青、关胜、索超...等等梁山诸将,均不许滥杀,尽俘之!哦,对了他们雅...匪号也许是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铁鞭呼延绰、混江龙李俊、九纹龙史进、小李广花荣、霹雳火秦明、黑旋风李逵、小旋风柴进、插翅黑虎雷横、急先锋索超、立地太岁阮小五、青面兽杨志...”   “遵命!”许彪等将闻言顿时大感困惑,李相公李军帅为何对梁山诸将如此熟悉?这许多名字他们还头一回听说,甚至连匪号都打听得如此清楚?   难不成李三坚曾经卧底于梁山?众将心中均是暗暗纳闷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死活不降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跪者免死,立者杀!”   “宣抚相公有令,降者免罪!”   “宣抚相公有令,‘宽民令’适于降者!”   宋宣和三年正月底,高俅、李三坚领军水陆并进,兵分两路,攻打梁山泊。   大宋黑旗军继舟师大胜梁山水军之后,陆路大军也大破梁山军。梁山军大败,败兵跑得漫山遍野都是,黑旗军一边追杀,一边大声招降,招降梁山败兵。   李三坚严令各部约束部曲,禁止滥杀,一边采取“攻心计”,特别是免罪、宽民,顿使众梁山败兵是纷纷跪地请降,以至于黑旗军分出来的看守败兵的军士都显严重不足。   梁山军之中从前大都为梁山泊、京东东路、京东西路等地的渔民、船工、采撷莲藕之人、乡民等等,被官府所迫,被逼无奈之下才落草为寇的。   话说有好日子过,又有何人愿意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当然极少数人除外。   此时李三坚又是免罪,又是适用于“宽民令”,如此不禁令众梁山败兵是纷纷归降。   从前李三坚下达“宽民令”之后,已使梁山军军心浮动,已经出现了许多逃兵,不是梁山诸头领安抚与强压,将会出现更多逃兵的。此刻梁山大败,就立即失去了约束力,因此众梁山败兵是纷纷跪地请降,投降之后不但免罪免死,还能获得“宽民令”所带来的种种益处,最起码不会被如凶神恶煞般的黑旗军铁骑当场斩杀。   同时李三坚为何人?为名闻天下的李青天,诛恶霸,斗奸佞,为民请愿,心恤百姓,良臣廉吏之名声响彻大江南北,因此众梁山败兵可以不信其他朝廷官员的话,可却是不得不李三坚之言,均是感觉李三坚是不会言而无信的。   阿弥陀佛!全身披挂的济空心中暗念了声佛号后,与山魁等亲兵纵马追随着李三坚而去。   李三坚不许滥杀、善待降卒、宽民等举措,不禁令济空大感欣慰,心中是愈发坚定了追随李三坚之心。   上阵厮杀,杀人是不可避免的,且是尸山血海的,可李三坚在战胜梁山之后,却立即下达了约束部曲,不许滥杀的号令,这是难能可贵的,同时这在佛门中人看来,是心中有佛,是宽仁的表现。   若是济空知道,李三坚是别有用心,不知又作何感想?   济空追随李三坚多年,已从军多年,可心中仍是以佛门中人自居...   ........................   “驾...驾...驾...”   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梁山宋江等人虽大都是被逼而上了梁山,可却也是为祸一方,虽也有些劫富济贫等举措,但却造成了京东西路、京东东路等地动荡不安,而动荡不安,就更加剧了百姓的艰难困苦。   乱世之中,人如蝼蚁命如草芥!性命都是如此,更何况财物等私产?乱世之中,百姓欲过平和的日子,就是一种奢求。   况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李三坚身为大宋臣子,也必须忠君许国。   于是李三坚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就率部追杀梁山残军,根本不给梁山喘息的机会。   “嗖...”正当李三坚领黑旗军铁骑猛追梁山残军,转过一处山口之后,忽然羽箭破空之声响起,一箭飞来,将李三坚头上的兜盔射落,露出了满头乌发。   披头散发的李三坚被惊得慌忙勒住了马缰,“啸风”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山魁、济空见状,也是慌忙纵马上前,拦在了李三坚的面前,众亲兵也是催马围在了李三坚的周围,拿着弓箭、刀枪、大盾等等,护卫着李三坚等人,并四处张望,不知箭来自何处。   须臾,一将自一片树林之后转了出来,生得一双俊目,齿白唇红,眉飞入鬓,细腰乍臂的,骑在一匹青色战马之上,身披银色铠甲,马鞍之上挂着一柄银枪,手中提着一副吞虎弓。   来将是相貌堂堂、英武不凡,是为李三坚念兹在兹的“小李广”花荣...   “李相公,休要再追了!”花荣神情极为复杂的看着李三坚大声喝道。   花荣距离李三坚等人有约有二百步上下,可却是一箭命中了李三坚头上的兜盔而不伤人,箭法如此神乎其技,当世罕有人能够与其匹敌,黑旗军军中无一人能够与其相当。   花荣能够射中李三坚头上的兜盔,就能够射中李三坚的身体,当是花荣手下留情了,否则箭镞稍往下移,必能命中李三坚的面门或者咽喉,而这两处要害,却无任何防护,那么李三坚也将会是凶多吉少了。   “你们退下...”李三坚惊魂稍定后,喝退左右,催马缓缓的走上前去。   花荣若是想取自己性命,刚才就取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李三坚心中暗道。   “花哥...呃...花头领请了,昔日一别后,未料今日得见,花头领别来无恙乎?”李三坚缓缓的催马上去,满脸堆笑的拱手说道。   “多谢李相公了...”花荣哼了一声后说道:“承蒙抬爱,花某可承受不起。”   济州城池之内,花荣等人奉命行刺高俅、李三坚等人,却被捉住,本以为是必死无疑了,可李三坚却放了他们,虽说李三坚是为了交换高俅,但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对花荣有些恩情。   最起码花荣等人被羁在军营之后,并未严刑拷打,折磨他们,且以礼相待,李三坚还苦口婆心的劝降花荣,花荣虽严词拒绝,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念的。   可李三坚此时却使奸计大破梁山,宋军舟师大胜,陆路大军也是大胜,那么梁山大寨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了,大寨被宋军攻破也是旦夕之间的事情了,说不定此时已经被宋军攻取了,宋江、花荣等人也就失去了立足之地了。   因而此时的花荣不知是该恨李三坚,还是该感谢李三坚?   按常理,花荣恨的成分要远远高于感激的成分的,可不知是怎么回事,花荣就是恨不起来,因此就手下留情了,埋伏于树林之中,并非伤到李三坚。   “承受得起,承受得起...”李三坚哈哈一笑道:“花头领于此地何为啊?”   “汝使奸计,而令我军落败,花某断后,只为救我兄弟。”李三坚明知故问,顿使花荣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李三坚怒道。   整个梁山军,只花荣一人一直保持着清醒,劝阻不成,便保持警觉,梁山军落败,就迅速撤离,并扼守在紧要之地,以阻止宋军追击。   只可惜花荣手中兵马太少。   “奸计?”李三坚闻言摇头道:“看来你和你的梁山还是输得不服气啊?今日李某就实言相告吧,汝梁山之败,非败于我手,乃是实力不济也!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就是实力,兵马、钱粮、军器等等,甚至是人口、人心向背等,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也是这个道理。仅凭劫掠,只能图一时之快,而非长久之计,落败也是早晚之事。此次朝廷出兵剿贼,就算李某不来,你梁山也会败于他人之手的。”   “我梁山好汉为官府所迫,聚义梁山,只为替天行道。李相公口中所言的打家劫舍,花某今日也是实言相告,确有此事,但我等劫的是富户之家,而非穷苦百姓。况且不打家劫舍,钱粮等物何来?难道等官府送上门来吗?”花荣嗔目闻言怒道。   “你吹胡子瞪眼的作甚?”李三坚白了花荣一眼说道:“官府欺压,可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啊,落草为寇,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有了冤屈,可寻处伸冤便是,我大宋有奸佞之人,也有清直之士的。”   “伸冤叫屈?”花荣闻言摇头道:“若天下之官吏,个个如你李相公如此这般,天下岂不是太平了?可天下如李青天这样的官吏,能有几人?我等兄弟当中以往也并非没有向官府鸣冤叫屈的,可结果如何?结果却是更加凄惨。”   “哎,花头领...”李三坚闻言有些理屈的说道:“无论怎样,此举实不可为,实在是得不偿失。”   “花荣!”李三坚随后大声对花荣说道:“卢俊义等已大败而逃,梁山大势已去,仅凭你和你手上的这点残兵败将,欲阻拦我等,无异为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箭法出神入化,武艺高强,为何不束手来降?花荣,好男儿当为国效力,共击北虏,复我故土。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也博得封妻荫子,如此才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如此方为一名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如此一身本事,却屈身事贼,也不怕辱没了祖宗先人?”   “我...”花荣被能言善辩的李三坚说得不由得有些心动,不由得感到有些羞愧,低头沉吟半响之后方才开口道:“我等兄弟聚义梁山,曾经盟誓,花某不才,也不愿有负兄弟之义,若你李相公使人来攻,花某舍去了这条性命便是。”   李三坚苦口婆心的劝了良久,花荣仍是死活不降,如此不禁令李三坚有些郁闷,李三坚的麾下众将也是大怒,持刀催马的,欲上前与花荣争斗。   “收兵!”李三坚瞪着花荣良久之后下令道。   李三坚不但下令收兵,还送了花荣一些钱粮、马匹等等,至于其用意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百四十章 蒙冤受屈   宋宣和三年二月,淮南东路海州   海州在夏商之时属九州之一的徐州。周时,将原来徐州之域分为青州、兖州,海州属兖州。   宋太宗皇帝至道三年,分天下为十五路,海州属淮南路。宋神宗皇帝熙宁五年,分淮南路为淮南东、西路,海州属淮南东路。   海州还有一个特殊之处,那就是海州为“海上丝绸之路”的一个重要的沿海州府。   夏僭越称帝,就切断了宋与西域的联系,宋的陆地“丝绸之路”就此断绝。于是宋就开辟了三条海路。   其一是各地丝绸、瓷器、茶叶等物汇集明州,东渡倭国、高丽;二是丝绸、瓷器、茶叶等物集于泉州、广州,出海西南行,经南海到达李朝交址、占城、真腊等邦国,再经马六甲海峡至天竺等国;三是瓷器汇集扬州,由运河经楚州由海州入海北上,经密州、交州、登州、莱州沿海岸航行至高丽与倭国,此称为“东海北路”。   海州也由此商业繁荣,平日里汉、蕃、胡等海商也是川流不息的,海州城池之内也是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的,是异常的热闹。   可此时海州却是城门紧闭,城内商铺关门,街上几乎也是见不到一个行人,原因就是海州此时闹了“匪患”。   宋宣和三年正月底,高俅、李三坚率军击败了梁山泊,并攻取了梁山大寨。宋江、卢俊义等死战突围,冲出了宋军的包围,流于青州、齐州、濮州等地,高俅、李三坚不舍,率军紧紧追击。   高俅、李三坚看宋江、卢俊义逃窜的路线,还认为是他们会翻山越岭向北逃窜,可怎料宋江、卢俊义等人却是极为狡猾,在莱州转头南下,至密州等地一路就杀到了海州,一路之上是攻城略地、杀富济贫、斩杀官吏,闹得整个淮南东路人是心惶惶,草木皆兵。   宋江、卢俊义等人此举与李三坚率军流窜在夏腹地有些相像,反正就是高俅、李三坚摸不清他们到底想去哪里,到底想干什么,无奈之下,只好被宋江、卢俊义等人拖得四处乱跑,从济州一直撵到了海州以北。   海州官府接报后,就募集兵丁,收集兵器,紧闭城门、修缮城墙并告诫城中百姓,命其没事就老老实实呆在家中,海州官府打算与高俅、李三坚大军一同于海州就地剿灭宋江、卢俊义等梁山好汉。   “募招了多少兵马了?”五十余岁的海州知州张叔夜站在海州城墙之上问向左右道。   “回张太守,已募招兵丁千二百余人。”张叔夜手下一名殷姓兵马都监答道。   曾任朝廷中书舍人、给事中、礼部侍郎的张叔夜,后因“空黄”一事,为蔡京所忌,以徽猷阁待制知海州。   张叔夜闻梁山贼寇将至,便募集兵马、修缮城墙,整军备战。不过仓促之间,张叔夜等人加上海州的原来的兵丁、衙役、捕快等等只凑齐了一千二百余人。   “张太守,如何守城?”殷都监随后担忧的问向张叔夜道。   仓促之间凑齐的兵马,皆为乡兵、厢军、衙役、捕快等等,甚至是普通百姓,换上衣衫便成为了大宋兵马,其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   不但人马残次不齐,战力低下,且兵器等等也极为简陋,若宋江、卢俊义等大举来攻,张叔夜等人又如何守得住偌大的海州城池?   “何人说守城了?”张叔夜闻言微微一笑道。   “张太守,你的意思是...?”殷都监闻言诧异的问道。   据闻宋江、卢俊义等人可是泛海而来,海州虽为海滨州府,可连舟师都没有,难道张叔夜还想出城或出海迎战不成?   “诱敌深入、城下设伏...”张叔夜低声说了一句后,问向殷都监道:“可有高太尉、李宣使的消息?”   “小将已向北方派出了数拨快马,可至今未收到任何消息。”殷都监答道。   敌强我弱,若是主动出击,说不定能够取得意想不到的战果。张叔夜为宋真宗朝张耆之后,而张耆是宋真宗皇帝的潜邸亲随,算是一名武臣。宋真宗赵桓官拜继位后,便赐张耆功名,官拜枢密使。   张耆虽碌碌无为,但却使家中诸子得恩荫而入仕,并定下家训,那就是“以武入文”,也就是以武功入仕。   因此张叔夜自幼便颇习兵法、知兵事,且年逾五十,仍弓马娴熟。   当年张叔夜出使辽时,曾经以弓箭之技,技惊四座。   “来不及等他们的消息了。”张叔夜闻言说道。   张叔夜随后尽起海州之资,并家中财物,重赏新募而来千余兵丁。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乎,海州千余兵丁转瞬间便成为了悍勇之士。   ........................   海州三道崖   三道崖分下岩、中岩、上岩三层,故名“三道崖”,其中一道名“将军崖”。   将军崖之下便是一片宽阔的海湾,此时海湾之内停泊着十数条大小船只,随着海边浪潮,是上下起伏。   “传令下去,整顿兵马、军器等,明日攻取海州。”梁上大头领宋江立在一条大型海船之上下令道。   宋江、卢俊义等梁山军被高俅、李三坚率军击败之后,便四处流窜,于密州南下,攻进淮阳军城中,大肆劫掠一番后,于沭阳劫得大小十数条海船后,便乘船直抵海州,并欲攻取海州。   在这个世上,只要风向、潮流得当,就没有什么比船只更快了,因此黑旗军即便皆为铁骑,也是追赶不及。   宋江、卢俊义等梁山军抵达海州之时,高俅、李三坚及其麾下兵马还在沂州、莒县一带,正加紧向海州赶来,而黑旗军舟师此时还未入海呢。   宋江、卢俊义等人欲攻取海州的目的,除了劫掠之外,那就是通过海州渡海,前往云台山,并依据云台山的险峻地势与复杂地形,与官军对抗。   “大头领...”花荣闻言慌忙劝道:“万不可行此冒险之举。”   “嗯?何谓冒险之举?”宋江闻言问道。   “后有追兵,前有海州城池阻拦,若是再有何不测,我军必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地啊。”花荣答道。   “有何不测?依你之意,又当如何?”宋江尚未开口,军师吴用沉吟道。   “军师,我军人少,若海州官军据城死守,我军必不能速取。而不能速取,后路官军掩至,我军就凶多吉少了。”花荣闻言答道:“大头领、军师,出其不意,为用兵之要,官军皆知我梁山要取海州,不如就反其道而行之,我军干脆乘船折返,如此必令官军扑空,待返回密州之后,再行定夺。”   “据城而守?”吴用听完后,摇扇轻笑道:“吴某怕只怕官军不据城死守呢。海州城墙横亘十里,而据知城中官军兵马并不多,只千人上下,且大都为临时招募而来的乡民,如此官军如何据城而守?千余人马据城而守,则处处都是漏洞,我军只需攻其一点,必能破城。”   “大是,大是也。”早已跃跃欲试的孙立闻言大赞了一句后,指着花荣说道:“大头领、军师,箭在弦上,岂有不发的道理?花荣此刻劝我军折返,实为居心叵测。”   梁山泊一战,梁山军大败,损兵折将的,梁山军十不存二,孙立更是如此,手下喽啰或死或降,一个不剩,孙立是只身一人亡命逃了回来。而花荣及其手下却几乎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还得到了许多黑旗军赠送的钱粮、马匹等等,如此怎不令孙立是嫉恨异常?   “孙立,小人,竟血口喷人?”花荣闻言大怒道。   “某血口喷人?”孙立又指着花荣对宋江、吴用说道:“大头领、军师,花荣与李贼有私!梁山泊一战,兄弟们是死伤惨重,只他及其手下未伤分毫,还得到了官军许多粮饷、马匹,李贼凶狠残忍,可独独对他如此,这不是徇私,又是什么?此刻花荣竟然劝我军折返,他这是想将我等兄弟送给李贼啊,大头领、军师,花荣是想投靠李贼,而将我等当作进身之礼,其实为背信弃义、卖主求荣之逆贼也!”   “哈哈哈哈...”花荣闻言大笑不止,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大笑道:“花某欲投靠李相公,又何须等到今日?”   “瞧瞧瞧瞧,李相公?言语之间,便可见一斑。”孙立说道。   “住口!”宋江呵斥了一句后,问向吴用道:“你觉得如何?”   “花荣之事,今后再说。当下应攻取海州,大头领,我等有船,若果如花荣所言,攻城不得,可回到船上,再做他想便是。”吴用答道。   宋江闻言点了点头。   宋江等人瓢于海上十数日,粮食、果蔬、淡水等等早已耗尽,急需得到补充。   同时就如吴用所言,攻城不成,大不了再回到船上,随后逃之夭夭便是。   “大头领、军师,某料攻城必败。”此时的花荣仍是倔强的说道。   “放肆!”宋江闻言大怒道:“攻城在即,汝竟敢出言不逊,乱我军心?来人呐,拿下花荣,待我攻下海州后,再行问罪。”   宋江亲眼所见,花荣与李三坚是“勾勾搭搭”的,而此时拿下花荣,又可吞并其手下,可谓是一举两得。   梁山所剩兵马已经不多了,而宋江不是顾及花荣手之人,此刻就想斩了花荣。 第二百四十一章 收服小李广   “踢踏...踢踏...踢踏...”   淮南路某地,花荣一人一骑走在荒郊野外之中,马蹄敲打着地面,发出“踢踏”之声,身上伤口流出的鲜血也是滴落地面,一阵风吹来,花荣不禁感到一阵寒冷与疼痛。   伤口疼痛,可花荣心中更痛。   昔日的兄弟令花荣蒙冤受屈,令花荣蒙冤受辱,昔日的兄弟的无情无义,不禁令花荣是心如死灰,并感一片茫然。   宋江拿下花荣之后,就将其羁押起来,日后问罪。数名花荣的手下拼死救出了花荣,可在逃亡途中,均被追兵杀死,只花荣一人落荒而逃,只身逃到了此地。   花荣倒是脱离了险境,可心中却是万念俱灰。   此时的花荣当投往何处?梁山军肯定是回不去了,转投官府,转投李三坚?可花荣又有何面目见李三坚?   天下之大,却无花荣的容身之地,花荣又心伤兄弟之死,是万念俱灰、心如刀绞。   罢了,罢了!   “沧浪”一声,花荣抽出了腰刀,横在了颈脖之处,紧紧握着刀柄,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就打算横刀自刎。   “扑通,哗啦!”   正在此时,花荣忽感身子一轻,便连人带马的落入了陷马坑中。   “捉住贼将了,捉住贼将了!”   数名黑旗军斥候大声欢呼着冲了过来,先扔出一张铁网罩住了花荣,随后就给了花荣一记重击。   花荣感到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了。   ........................   “他怎样了?”待花荣醒转,落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英武的面孔,脸上长须飘飘,颇为关切的看着自己,不过眼中带着关切之意,同时也带着一丝得意。   “李相公?”花荣见状,挣扎着就欲起身施礼拜见。   “你身上有伤,郎中刚刚敷过药,就不必多礼了。”李三坚轻按了按花荣的肩膀,随后坐回椅中,翘着二郎腿,右腿轻轻的摇晃,有些得意的问向花荣道:“花头领,为何至此?”   “惭愧...”花荣还是挣扎着起身,倚在床上就将事情说了一遍。   “天下之大,已无花某容身之处也!”花荣说完后叹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着说道:“花头领为何如此灰心丧气的?李某的大门可是永远对你敞开的,花荣,可愿归降李某?”   这不是废话吗?事情到了此时,花荣除了归顺李三坚之外,似乎并无其他出路了。   同时李三坚这时又重提此事,不禁令花荣心中是颇为感动的,虽李三坚的做法令人有些不齿。   李三坚赠与花荣钱粮、马匹等物本就是不怀好意,当时的花荣虽心中也是清楚的,但为了不激怒李三坚,也只好接受了,而花荣没有料到的就是,这些个物件居然给自己带来了如此之大的麻烦。   李三坚的求贤若渴,也令花荣颇为感动。   “小人花荣愿归顺李相公。”花荣随后翻下床塌,跪伏在了李三坚的脚下,磕了三个响头后说道。   “哎哟,花将军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李三坚心愿得偿,不由得大喜,慌忙扶起花荣,并抓着花荣的手臂连连说道:“花将军愿意弃暗投明,实乃李某之幸,朝廷之幸也!李某得一良将,如虎添翼也!”   此时的花荣终于愿意归顺李三坚,同时李三坚也不疑有他,像花荣如此这般的人物要么就是宁死不降,要么一旦归顺,就是死心塌地的,绝无诈降的道理,对此,李三坚是颇有信心的。   况且宋江等梁山军覆灭只在旦夕之间,花荣已至穷途末路,归顺李三坚,归降朝廷确实是唯一的出路了。   “李相公如此看重花某,花某惭愧之至!花某得遇相公,如拨云见日也!”李三坚如此看重花荣,也不禁令花荣脸上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听说得一良将,要赠与对方一件宝物,以示恩宠,李三坚想到此处,就摸了摸身上,可却是尴尬不已。   不要说什么宝物了,李三坚身上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除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吴王剑。   可吴王剑跟随李三坚多年,李三坚又如何舍得将此剑送出去?   “相公,震天弓...”一旁的费景阳看出了李三坚的尴尬,于是提醒道。   李三坚抄了杨戬的庄园,得到了许多宝物,其中就有一副三石余强弓,名曰“震天弓”。   “哦,对,对,速速取本官震天弓来!”经费景阳提醒,李三坚顿时恍然大悟,连连吩咐左右道。   李三坚箭法平平,宝弓在他手上,纯属浪费...   须臾,左右取来李三坚的宝弓,李三坚捧着震天弓,递给了花荣后说道:“宝弓配英雄,红粉赠呃...那个佳人,如此宝弓,只将军配拥有。”   花荣大喜,取震天弓在手,拉了一下弓弦,弓弦便发出“嘭”的一声响,显得既有力又有韧性。   震天弓果然是个宝弓,是个强弓。   花荣从前的弓箭也是副强弓,可却远不如震天弓,同时也已经破旧了,如此,花荣顿时显得爱不释手的。   善弓之人,当然是喜爱弓箭的,花荣更是喜逾性命。   果然厉害,李三坚见状心中暗叹道,如此三石以上的强弓,李三坚也能拉开弓弦,可绝不是花荣这样轻描淡写的,随随便便的便拉了个满月。   这其中除了力道之外,还要讲求技巧的。   “小人多谢相公了...”花荣随后欢喜得谢道,似乎比归于李三坚麾下还要欢喜...   “哎,区区一副弓箭,又何足道哉?”李三坚微笑着忽然问向花荣道:“宋江等人现在何处?”   “我...这...”花荣闻言顿感为难之极。   这刚刚归顺,李三坚就要求花荣提供宋江等人的藏身之处?岂不就是卖友求荣吗?可若是花荣不答应,就会引起李三坚的不快,甚至疑心都有可能。   “李相公...”花荣犹豫半响后开口说道:“花荣请相公答应一事,便据实相告。”   “何事?花将军有话直说便是。”李三坚点头道。   “相公攻破...攻破梁山军之后,请相公善待众家兄弟。”花荣说道。   “他们未将你视作兄弟,可你却仍是不忘兄弟之情义?花将军果然为有情有义之人,李某未看错人。”李三坚也猜到了花荣想说什么,于是大赞了一句后说道:“看来你是错解李某之意了。李某非滥杀之人,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李某早已令军中,约束部曲,不许滥杀,只要束手就擒,不再反抗,归顺朝廷,就尽免其罪,且依‘宽民令’待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乱百姓苦,乱百姓亡。”李三坚走到小木屋窗边,推开木窗,大口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后说道:“乱世之中,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受苦受难的总是百姓,李某虽奉皇命办差,但也想早日结束这场战乱,还百姓一个安宁的日子。”   李三坚说罢,就长叹了口气。   结束战乱,还百姓一个安宁的日子,是说起容易,做起来难,难于上青天,甚至可以说这只不过是李三坚的一厢情愿罢了。   只要朝堂之上坐的还是那个“天下共主”,其下还是那群奸臣、佞臣,天下便永无安宁之日;只要北虏于北面虎视眈眈的,天下就永无安宁之日。   就拿此次高俅、李三坚奉旨剿除梁山来说,虽宋军大破梁山军,大破京东西路等地的最大的“乱匪”梁山,且已将梁山逼入绝境,梁山也是覆灭在即,可京东西路等地的贼盗仍是有许多,可谓是多如牛毛,遍地匪患,只不过势力无梁山这么大而已。   仅凭黑旗军根本就是无法根除匪患的,仅凭李三坚也是无法改变宋目前的这种状况的。   此刻的李三坚等人就如“潜火兵”一般,是四处灭火,可灭了这边,那边就又烧了起来,火是越灭越多,根本就是无法根除。   如此之情形,李三坚也是毫无办法的。   “相公果然不负李青天之名。”果然是大宋李青天,一番言论不禁令人大为动容,花荣也是如此,是大为感动,同时也是放下了心,随后就将梁山军的一切打算与动向均告诉给了李三坚。   “攻打海州城池?随后遁至云台山?”李三坚闻言冷笑道:“想去云台山,先要攻取海州才行呢,可海州知州为何人?他们清楚吗?”   宋江等人也许不清楚,李三坚可是清楚的,海州知州为张叔夜,将门之家,善治民又善治军,如此梁山军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翟进、韩世忠何在?”李三坚随后唤道。   “末将在!”左右出去传令后,翟进、韩世忠二将大踏步走进屋内,躬身接令道。   “命你二人率一千铁骑速速赶往海州。”李三坚看了花荣一眼后叮嘱道:“尽量招降,不可行杀戮之举。”   “末将遵令!” 翟进、韩世忠二将大声接令后,就走出屋外,招呼兵马去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穷途末路   “天助我也!”   将军崖之上,一名海州宋军伍姓都头看着崖下十余条梁山军大小船只,不禁大喜过望。   宋海州知州张叔夜足智多谋,一边于海州城外,白虎山设下埋伏,一边命宋军的一名都头率百余名死士迂回至梁山军之后,打算烧毁梁山军的船只。   张叔夜此举可有两个用意,其一为了切断梁山军后路,使其再也不能四处流窜了;其二就是动摇梁山军军心,要知道梁山军船上还有不少的粮饷、军械等物,甚至还有梁山军家眷。   张叔夜此计不可谓不毒辣!   既然是打算烧毁梁山军的船只,伍都头等百余死士当然就携带了火油等大量引火之物,而将军崖唯一的高处就是在山崖之上,于是伍都头等百余死士悄悄潜行至将军崖之上,打算先观察梁山军情况之后再行动手。   将军崖之上的山岩向外凸起,崖下便是一片海湾,山崖不高,而梁山军为了隐藏船只,居然将十余条大小船只藏在了崖下海边。   于是伍都头等人都不用使多大力气,只要将火油倾泻至将军崖之下,再点燃火油,便可将梁山军的船只一举烧毁。   不过目前并非动手的良机,于是伍都头一边命手下隐藏行踪,一边暗暗准备火油等引火之物。   ...........................   “杀,杀啊!”   “杀进海州城池!”   “休要叫官军跑了!”   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原本认为海州官军打算据城死守,可没料到张叔夜居然先命人发起了挑战,只不过当梁山军下船应战之时,海州宋军却是一触即溃,败军向着海州城池逃去。   宋江、卢俊义、吴用等人攻取海州城池心切,也不疑有他,同时还有些轻敌,于是命梁山军悉数下船,向着宋军掩杀而去,一直追到海州城外,白虎山脚下。   卢俊义、关胜横刀跃马的冲到了最前面。   白虎山不高,海拔约二十余丈,东依海州城墙,南靠锦屏山,西临蔷薇河,东对石棚山,整个山体象一只卧伏的白虎。   翻过白虎山便可直抵海州城下,并可居高临下冲进海州城内。而白虎山上山之路只有一条,道路两侧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及茂盛的野草。   卢俊义、关胜率军一马当先的冲上了白虎山。   “呜...呜...呜...”深夜之中,一阵山风吹过,将跟随在后面的吴用吹得打了寒战。   “不好,小心埋伏!”吴用略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顿时就醒悟了过来,不禁脱口而出道。   “命卢俊义、关胜停止追击,全军速速后撤。”宋江在吴用的提醒之下,也是猛然醒悟,慌得连连大声下令道。   宋江、吴用随后慌忙拨转马头,往山下便跑,周围的喽啰也是簇拥着宋军、吴用转身,向后跑去。   可仓促之间,号令是不可能迅速传遍全军的,因此卢俊义、关胜领前军还在追击宋军,而中军宋江、吴用等中军却往山下跑去,后军仍是向着山上涌来,于是人挤人、人踩人的,梁山军是拥挤成了一团。   军中将领大喊大叫的呵斥,却无半点作用,反倒是增添了混乱。   梁山军绝大多数都是步卒,抱着各种兵器挤做了一团,使得军中不多的马匹也无法奔跑起来。   “嗤...”正在梁山军乱作一团之际,一支火箭自山坡之上冉冉升起,就如一颗流星般的,显得异常的耀眼。紧接着就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直至有无数火箭飞上了半空之中,照亮了整个天空。   梁山军均是傻呆呆的看着这些火箭。   火箭在半空中略一停留,便化成了一道道的火线,向着山坡之下,山路之上的梁山军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啊......”   “官军埋伏...”   “快退,快退啊!”   火箭不断落下,插在人身上,便是鲜血迸溅,同时将身上的衣物点燃,燃起了一簇簇的火苗,火箭落在干燥的树木、稻草之上,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梁山军中箭,顿时发出一阵阵的惨呼,同时也更加剧了混乱。   “杀!杀!杀!”   “休要走了一个贼寇!”   几乎与此同时,宋军伏兵四起,黑漆漆的山坡之上,闪现出了无数身影,或弯弓搭箭,不断射向梁山军,或搬起石块,砸向坡下的梁山军。   箭镞、标枪、滚木礌石等等如雨点般的落下,将梁山军砸出了一道道的缺口,缺口之中便是无数血肉模糊的尸首,另有许多残肢断臂的梁山军倒在地上大声哭号。   “轰”的一声巨响,一颗巨大火球自山坡之上滚落,砸进了梁山军的人群之中,顿将梁山军烧得是大声惨叫。   梁山军顿时大乱,个个惊慌失措的就向山下跑去,一些慌不择路的梁山军士卒大声惨叫的向山下滚落。   此刻梁山军反击已是不可能的,反击只能招致居高临下、并提前设伏的宋军迎头痛击,因而此时只有退至山下,甚至退回船中,整军再战,也许能够战胜宋军。   不过也有不少梁山军勇士拼命向坡上杀去,可却很快就被击杀或击伤在了山坡之上,尸体横七竖八的铺满了整个山坡。   “吾等已无法回头了,冲上去方有一线生机!”梁山军前锋统领卢俊义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后方,便拍马当先向山上冲去。   前锋副将关胜率部紧紧跟随。   此时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回头的话,不用海州宋军动手,卢俊义等人必将会落入火海,被大火烧成灰烬,因而卢俊义、关胜等人只有硬着头皮往上冲了,看能不能杀出条血路,从而逃出生天。   “杀!”卢俊义一马当先,拨开如雨的箭镞,杀入了前方拦路的宋军人丛之中,挥刀接连斩杀了数名宋军士卒。   鲜血四溅,将卢俊义连人带马都染红了,卢俊义是神勇无比,宛如天神下凡一般。   “杀!杀!杀啊!”   “跟着二头领杀上去!”   关胜等梁山军见状顿时军心大振,跟随着卢俊义冲了上去,片刻间便杀散了这伙宋军。   “杀上去!”卢俊义杀散了这伙宋军,顿感信心倍增,拍马舞刀,当先又冲了上去,可怎料“哗啦”一声巨响,地面忽然裂出了一个大坑,卢俊义便连人带马的落入了陷马坑,陷马坑内尖刺林立,卢俊义也就凶多吉少了。   “卢头领!”关胜见状大惊,慌忙拍马冲了上去,打算营救卢俊义。   “嗤...”一声响,一员五十余岁、长须飘飘的宋将自树后转了出来,骑在马上,弯弓搭箭,向着关胜射出了一箭。   箭如流星,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破空之声,去势极快,一箭便命中了关胜裸露出来的左肩。   关胜据说为三国关云长之后,因而不但使一柄青龙偃月刀,身上也是斜披战袍,露出了左肩...   关胜中箭,顿感肩膀一阵剧痛,青龙偃月刀脱手,人也飞了出去,撞下了马鞍,“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腾起了一阵尘土。   关胜挣扎着欲跃起身来,却感腰背等处一阵剧痛,于是翻身又倒。   关胜已被摔断了四、五根肋骨。   “冲下去,冲下去!”   “捉住那名贼将!”   无数海州宋军健卒,自树林之中冲了出来,一边向着梁山军开弓放箭,投掷标枪、石块等等,一边大声呐喊着冲了下来。   卢俊义、关胜手下梁山军群龙无首,被海州宋军杀的丢盔弃甲、抱头四窜,纷纷寻路下山,寻不到路的,或被宋军杀死,或跌下山崖,或跪地请降。   十数名宋军健卒随后冲了过来,死死的按住了仍是在拼命挣扎的关胜。   “命全军追下山去杀敌,不得与敌喘息机会。”全身披挂的海州知州张叔夜手持一副强弓,大声下令道。   “杀!杀!杀!”   “贼寇弃械归降,否则杀无赦!”   漫山遍野便响起了海州宋军的喊杀声。   张叔夜城下设伏,梁山军大败,宋江、吴用等梁山头领丢下了无数具尸首,才拼死冲出了宋军重围,奔至白虎山下后,不敢停留,丢盔弃甲的就向将军崖港湾之中的海船亡命而去,打算乘海船逃之夭夭。   “火...火...起火了!”宋江、吴用等人跑着跑着,便望见了将军崖附近起了大火,一些梁山军士卒恐惧而又绝望的大声喊到。   将军崖的大火冲天而起,就预示着宋江、吴用等梁山军是无路可逃了。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天绝我也!宋江痛苦而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而令宋江、吴用等梁山军更加绝无却是在后面。   没过多久,一阵如雷的马蹄声自宋江、吴用等梁山军侧后响起,无数铁骑掩至。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大队骑兵最前面为两员骁将,挺枪跃马,冲杀而来。   梁山军的老冤家,大宋黑旗军两千余铁骑已经杀到。 第二百四十三章 讨价还价   宋宣和三年二月底,宋江、卢俊义、吴用等梁山军流窜至淮南东路的海州,欲取海州城,随后至云台山与官军周旋。   宋徽猷阁待制,海州知州张叔夜于海州城下设伏,大败梁山军,擒梁山头领卢俊义、关胜等人,斩杀梁山头领十数人,宋江等人率残部奔至海边之时,船只却被张叔夜使奇兵烧毁,从而被断了后路,随后大宋黑旗军千余精骑在翟进、韩世忠的统领之下,大举掩至。   此时的宋江、吴用等梁山军已无路可走,战也不能战了,逃也逃不掉,已是穷途末路,于是在张叔夜等劝降之下,宋江等梁山全伙归降了张叔夜,归降了宋朝廷。   宋帝赵佶得知,顿时大喜过望,一边设下御宴,大宴群臣,一边连下了数道制书。   二大患之一的宋江“巨贼”已经平定,剩下的就是江南方腊了。   ...........................   宋淮南东路海州   此日海州城门附近是锣鼓喧天的,异常热闹,海州兵丁、衙役、捕快等齐聚海州城门之外,是吹吹打打的,似乎是打算迎接什么人。另有许多海州商贾、士绅名流等也是站在海州城外,也有许多海州普通百姓前来看热闹。   一身绯色官袍的海州知州张叔夜领海州官衙一众大小官吏早已等候在了海州城门之外。   新降的宋江、吴用等梁山之人也是奉张叔夜之命等候在了海州城门。   众梁山之人神情各异,不以为然有之,欣欣然有之,神情麻木者有之,愤愤不平者,乃至愤怒者亦有之。   原因就是他们迎接的就是高俅、李三坚统领的宋军,高俅、李三坚等于今日入海州城池。   正当众人等得望眼欲穿之时,忽听一声炮响,随后远处大队宋军人马就开拔而来,黑旗军的军衣是以黑色为主的,因此远远看去,便是黑压压的一片。   黑旗军是以骑兵为主的,这得益于当年西北征战,战马之中的许多抢自西夏...不过马匹的寿命是有限的,若是这批西北良驹老了或死去,那么黑旗军就有可能又从骑兵变成步卒了...   黑旗军骑兵缓缓的按鞍而来,身上的铠甲与手中的兵器不断作响,十数面大旗是迎风招展。盔袍灿烂,衣甲鲜明,队伍整齐,黑旗军的军容是异常的整洁、威武。   果然是天下强军,名不虚传也!张叔夜心中暗赞了一句后,便领着州衙一众大小官吏迎了上去。   高俅就不必说了,品秩为武臣之首,太尉,差遣为殿前司都指挥使,是为“殿帅”。而李三坚为范阳子爵、观文殿学士、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路宣抚使,知东平府事,因此无论是高俅还是李三坚,官职都是远在张叔夜之上的,依宋制,张叔夜就必须恭恭敬敬的相迎,否则就是不敬,就是违制。   高俅与李三坚并骑而至,而早已换上黑旗军衣甲的花荣骑马跟在李三坚身后,却是满脸愧色,而梁山诸人则对其是怒目而视。   “下官海州知州张叔夜拜见两位上差!”张叔夜见高俅与李三坚并骑而来,于是上前拜见道。   “下官等拜见两位上差!”众海州官吏也是一起施礼道。   “免了,免了...”高俅马鞭指了一指后懒洋洋的说道:“快去备下些酒菜吧,再安排歇宿,这千里迢迢的,可是累死俺了。”   高俅眼中只有大宋皇帝赵佶,其他人均是不看在眼里的,当然李三坚除外,李三坚为高俅的兄弟,当然是另眼相看的。   李三坚见状,瞪了高俅一眼,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高俅才懒洋洋的与李三坚一同下了马。   “哎,折煞李某了。”高俅托大,李三坚可不敢托大,于是李三坚下马,一名海州判官谄媚的替李三坚牵过坐骑,李三坚随后走到张叔夜面前答礼道:“论年龄,张公为李某的前辈,论恩情,张公从前于李某有相救之恩,李某至今也感激不尽也。”   当年李三坚身陷囫囵,而上奏章替李三坚鸣冤的只数人,其中就有张叔夜。   “呵呵,李相公言重了,寸许小事,不足挂齿啊。”张叔夜闻言笑道:“高太尉、李相公 此地非说话之处,就请进城吧。”   “尔等伺候高太尉、李相公入城吧。”张叔夜随后吩咐宋江、吴用等人道。   “罪人宋江、罪人吴用拜见高太尉、李相公。”宋江、吴用等无奈,只好上前拜见高俅、李三坚,宋江、吴用神情、举止等极为卑微,卢俊义倒是不在其中,卢俊中伤重未愈,还在治伤呢。   降卒之命运就是如此,就算你从前为英雄好汉,可归降之后,就必须如此卑贱,否则后果难料。   宋江等人从前也是叱咤风云之人物,纵横齐、鲁之地,官军数万莫能敌,可现在归降了朝廷,那么他们的命运就握在了朝廷的手中,就握在了高俅、李三坚、张叔夜的手中,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的。   “哼...”高俅为从前被梁山擒住一事,仍是耿耿于怀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后,一句话没说,就打马进入了城内,李三坚尴尬的看了高俅一眼,连忙微笑着宽慰梁山诸人道:“你们弃暗投明,今后将也是同食君禄,同殿为臣,何来罪人一说?至于从前那些不愉快之事,就随风飘散吧,本官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诸君也不必过于耿耿,张公,你认为如何?”   “李相公说的是。”张叔夜闻言答道:“下官打算近日上道奏章,奏请陛下,尽赦其罪。”   李三坚年轻,才三十余岁,却身居高位,深为宋帝赵佶所宠信,但李三坚却并不恃宠而骄。立下大功之后,也不得意洋洋、妄自尊大,反倒是一副谦卑有礼的模样,谦卑有礼,且善待降卒,如此不禁令张叔夜感到有些惊讶,惊讶李三坚表现出了不同于他的年龄之稳重成熟,同时也令张叔夜感到异常欣慰,如此之良臣,方为国之栋梁。   高大太尉与李三坚相比,可谓是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   “嗯,张公此举甚是妥当。”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仅尽赦其罪是远远不够的,宋江等归顺朝廷,可谓是弃恶从善,因此当重褒之,以示吾皇之宽仁。张公,此道奏章,李某与你联名如何?”   “善,李相公此举甚善。”张叔夜闻言赞同道。   “小人等多谢李相公、张知州了,李相公、张知州再造之恩,小人等没齿难忘。”宋江、吴用等闻言大喜,又是一起感激的拜道。   花荣闻言也是大喜,也是感激得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愿意上书,其分量可比张叔夜要重太多了,且不说李三坚是宋帝赵佶的潜邸之臣,就凭李三坚的官职,就凭李三坚为钦命剿贼大臣的身份,就远甚于张叔夜了。   只不过李三坚之举就有些抢功的嫌疑了。   李三坚确有此意,但不完全是。   高俅、李三坚奉旨出兵济州,又是练兵,又是操练水军,又是筹措粮草,还差点被梁山刺杀,差点丢了性命。李三坚甚至为了此事还与杨戬结下了死仇,不过幸好杨戬天不假命,是一命呜呼了。   随后高俅打败,折损了大半兵马,李三坚因为此事还被赵佶斥责,随后李三坚设奇计,方才大破梁山军,将他们赶出了梁山老巢,宋江等人也就流亡于天下了。   高俅、李三坚,特别是李三坚可谓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取得如此战果,可结果宋江等梁山残部却于海州被张叔夜击败,宋江等人最后却悉数降了张叔夜...如此,李三坚心中不免感到有些不岔。   没有此前李三坚等人的努力,何来张叔夜奇功?仅凭张叔夜手中那些个兵不是兵,民不是民的海州官军,是不可能击败“官军数万莫能敌”梁山好汉的。   此时张叔夜使宋江等人出城迎接高俅、李三坚及其所部宋军,不免也有些炫耀其战功之意。   不过李三坚有些小人之心了。   李三坚还有一个用意,就是为花荣等梁山降将谋个官职或前程。   “张公,李某有事相求,不知张公可许李某一言?”李三坚与张叔夜并骑回城的路上,李三坚问向张叔夜道。   “李相公,有事吩咐下官便是。”张叔夜有些诧异的说道。   “哦,是这样的,目前天下大乱,因而此时为用人之际,李某麾下兵多将少,可否将梁山降将分李某一二?”   “嗯,照理说李相公要几名降将,老夫应当照办就是,可李相公你也知道,海州匪患也是严重,老夫手头也紧,如此得罪相公了,恕罪恕罪!”   “我...你...张公,李某军中军器精良,而你手中可没什么像样的兵器呢,不如李某以军器交换梁山降将如何?”   “如此,倒也可以商量,你要如何交换啊?”   “一副甲胄交换一人如何?”   “你当老夫没见过世面吗?一副甲胄你就想交换一人?起码十副。”   “...............” 第二百四十四章 荒诞乖张   宋宣和三年二月杭州   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两浙路的路治杭州,古称“钱唐”、“临江郡”、“钱唐郡”等等。隋置“杭州”,唐置“杭州郡”,后改名为“余杭郡”。   淳化五年,改军号为宁海军节度。大观元年升杭州为帅府,两浙路路治,辖钱塘、仁和、余杭、临安、于潜、昌化、富阳、新登、盐官九县。   杭州人口众多,其中主户、客户人口二十余万户,加上非客户人数,杭州人口已近百万。   除此之外,杭州经济繁荣,纺织、印刷、酿酒、造纸业都较发达,对外贸易进一步开展,是宋四大商港之一。   李三坚的恩师苏轼曾言,天下酒官之盛,未有如杭者,岁课二十余万缗。酒业如此,其他如纺织业、印刷业、瓷器业、造船业等等亦是较为发达,每年课税无数,实为大宋东南赋税重地。   不过这一切自方腊攻占杭州后就发生了改变。   “某乃方七佛信使,圣公在哪里?”此时一名方七佛的信使纵马冲进了杭州城中之后,勒住了马缰,问向城中乱糟糟的义军道。   方七佛为方腊手下一员猛将,身材魁梧、性情彪悍,善使一柄大刀,作战较为勇猛,号“八大王”。   方七佛正领军与秀州一带迎战迅速南下童贯、谭稹所部宋军。   此时杭州街上几乎都是头裹红巾的方腊义军,手持各种兵刃在街上乱奔乱跑,另有一些神情恐惧的男子被义军拖到街上,乱刀砍死或乱枪刺死。一条街边还跪着一排被反绑双手之人,随着一名义军将领一声令下,义军士卒便举刀砍去,顿时鲜血四溅,人头滚滚而落,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一队又一队义军士卒手持刀枪冲进了一间间房屋,四处搜刮金银、珠宝、铜钱等财物,四处搜刮粮食、牲畜、女人。   数名女子发出一阵绝望的尖叫,赤身裸体自杭州一家富户逃了出来,跑到了街上,却被一群义军士卒持刀抢逼住,义军士卒不断的用刀抢在女子身上比比画画的,围着女子不断的嬉笑、逗乐、亵玩,甚至当街发泄兽欲,光天化日之下,不堪入目之极。女子不断的哀声哭泣、求饶,可却无人理会,直至没了声息,众义军戏耍够了之后,便将这些女子一刀杀死。   杭州街道两侧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尸体,两侧树木或墙上、屋檐下,还挂着无数头颅,或者挂着已经没了声息的尸体,甚至一些头颅或尸体之上仍是往下滴着鲜血,与地上的鲜血汇集成了一条条血红色的小溪,顺着沟渠,向着四面八方流淌开去。   杭州城内是火光冲天,惨叫声、哀求声、哭泣声、怒吼声、淫乐声等等是不绝于耳,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朝廷大军逼近杭州,将要攻城的消息就更加剧了这种情况,众方腊义军均是极为恐慌、失望、绝望,而在恐慌、失望、绝望之下,便会乖张行事,便会大行劫掠、杀戮之举,便会行有悖伦理纲常之事,便会做出许许多多的人神共愤之事。   方腊义军自上而下均是如此,包括方腊。   方七佛信使手持腰牌,接连询问了数波义军,才有人指了指杭州路治衙门的方向。   方腊引军攻占杭州之后,杭州路治衙门便成为了圣公方腊的临时“行在”。   信使打听清楚方腊所在的位置后,便摇了摇头,挥鞭纵马而去。   “啊......”   信使奔至杭州路治衙门之后,里面传来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令人胆战心惊的。   信使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下马去,稳了稳心神之后,向门口的卫兵亮出腰牌,说明来意之后,便走进了杭州路治衙门。   杭州街上如人间炼狱,可杭州路治衙门之内却更是如此,仿佛是阎罗殿一般。   衙门中庭之中,烧着十数个大火盆,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便是铁钳、铁钩、斧钺、刀、锯、钻、凿等许许多多刑具,刑具烧得通红通红的,一些刑具还散发出了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中庭四周立有无数木桩,木桩之上绑着许许多多浑身赤裸之人,身上是血迹斑斑的,神情或萎顿,或惊恐,或麻木,或愤怒,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宋官吏或杭州城内的富户,另有许多女子,衣衫不整的缩在一旁,惊恐的看着如狼似虎般的义军刽子手。   一些义军刽子手拿着刑具正在用刑,刑罚或为割肉断肢,或为取其肺肠,或者熬成膏油,或乱箭穿身,等等等等各种残酷刑罚,“人犯”受刑,顿时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饶是信使为见惯了杀戮之人,可此时也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走在长廊之上,只觉头皮发麻,心肝儿乱颤,几乎都走不动道了。   “小人八大王麾下信使,叩见万岁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信使远远望见一个身穿龙袍之人端坐在龙椅之上,正饶有兴趣看着义军刽子手用刑,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此人面前,纳头便拜。   信使拜完,还偷偷的看了一眼方腊身边摆放的一些碗碟,碗碟之中除了一些果蔬、糖果之外,还有几大盘红鲜鲜的鲜肉。   不会是人肉吧?信使心悸的想到。   “七佛?七佛那里出了何事了?”方腊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后顿时大怒,将书信重重的拍在桌上后怒道:“援兵?还要援兵?朕已给了他十万大军,为何还要援兵?”   周围服侍的人见“皇上”大怒,顿时吓得跪倒在地,一个个面如土色,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你来说,方七佛他为何还要援兵?”方腊随后指着信使怒道。   “回...回...万万万...岁爷的话,秀州一战,八大王不敌宋军,兵马折损了七七八八,因...因此...”信使被吓得一边磕头,一边结结巴巴的答道。   十万兵马?其中只要有五千善战之兵,方七佛也不会败得如此之惨,信使心中暗道,方腊给的十万兵马,其中绝大多数为强逼而来的百姓,上了战场之后,倒戈的倒戈,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可谓是一触即溃,一战即败,如何是宋精锐西军的对手?   “万岁爷,陈贵妃求见!”正在此时,一名下人禀报道。   “陈贵妃?她怎么...来了?”方腊闻言吃了一惊后连连说道:“快,快,快收拾收拾,速速退下。”   不知怎么回事,此时的方腊独惧贵妃陈可儿,大概是因为理亏吧。   方腊手下闻言顿时乱做了一团,义军刽子手也解下人犯,抬入后院,并将火盆、刑具等抬了下去,不一会功夫,中庭就基本收拾干净了,只不过空气中的血腥味与地上、墙上的血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清洗干净的。   半响之后,一身红色戎装的陈可儿在数名女卒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   “贵妃,你如何来了?”方腊见到陈可儿进来后,有些心虚的问道。   “陛下,宋军大举犯境,杭州城内已经大乱,如此当如何御敌?”陈可儿闻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皱眉问道。   “御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吾有雄师百万,区区数万宋军,又有何惧?贵妃多虑了。”方腊闻言笑道。   “十三,没用的,民为国之本也,怎能行劫掠、杀戮等害民之举?失去了民心,失去了杭州,将会失去立足之地啊。”陈可儿叹了口气后,对方腊说道。   杭州为东南第一大城,为吴越古都。方腊义军攻下杭州之后,是声势大振,天下震惊,四方豪杰纷纷来投。若是方腊攻取杭州之后,安抚民心,招抚宋军降兵,减免苛捐杂税,施以德政,好好经营杭州及其附近的州府,那么也许会得到民心,也许能据杭州等地与宋大军对抗,也许真的可以与宋划江而治、分庭抗礼。   可方腊攻取杭州等州府之后,却几乎将宋官吏屠戮一尽,与官吏们一同遭殃的还有无数富户、商贾等,财产被劫,家人被杀。同时方腊还对杭州等地的普通百姓课以重税,宋朝廷是苛捐杂税,而方腊却是掘地三尺,稍有违逆,便羁押入狱,严刑拷打、斩首示众,家中女子也被强掳、奸淫,等等荒诞乖张之举是数不胜数,据称约有两百余万人是深受方腊之祸。   如此方腊已经失去了民心,而失去民心的后果是不言而喻的。   方十三他前后变化为何如此之大?与从前相比,完全是变了个人般的,此时的陈可儿心中是异常的悔恨,悔恨当年听信了方腊之言,并被他那套摩尼教的把戏所蛊惑。   而此时陈可儿最怕见到的便是李三坚。   李三坚当年可不止一次劝过陈可儿,可陈可儿却是当做了耳旁风,或者说是......   不过幸好此刻攻打方腊的宋军官员或将领之中,并没听说有李三坚,否则陈可儿又如何有颜面再见到他?   “万岁爷,宋军前锋已至临平镇。”正当方腊反思陈可儿之言时,一名义军跌跌撞撞的冲进来禀报道。   “这么快?”方腊惊得站起身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过河拆桥   郎颜敷粉妇容娇,角枕横陈粲此宵。两两情投如鼓瑟,千金良夜实难消。   宋淮南东路海州,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宣抚副使、知东平府事李三坚临时宅邸之中,此刻天已经已经大亮,可李三坚李大相公仍是在呼呼大睡。   一身红色劲装的李三坚的八夫人种佩竹晨练归来,见李三坚睡得如死猪般的,不由得柳眉倒竖,用刀鞘使劲的拍了拍李三坚的身子嗔道:“喂,死猪,还在睡呀?睡得跟猪一般,真是的。”   “啊?哦哦...”李三坚被种佩竹拍到了关键之处,一下子就惊醒了,坐起身来,看着种佩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还好,还好,李三坚随后掀开被子瞅了一眼后心中暗道,三十余岁了,居然与少年儿郎一般,居然...   “什么时辰?太阳都照在屁股上了,还睡?”种佩竹也觉得下手的位置不对,想去看看,又觉得有些脸红,于是不理李三坚,一边回答,一边将腰刀放在了木桌之上。   “哦,你这是...?”李三坚见种佩竹一身劲装,于是奇道。   “晨练呢,官人,你手下将士都已经出去训练了,可你还在睡觉,还一军之统帅呢。”种佩竹嗔道。   “哎哟,俺的夫人哟。”李三坚闻言佯怒道:“你官人我这大半年的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今日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却被你打扰了春梦。”   李三坚说罢,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李三坚宣和二年奉旨出兵济州,剿除梁山,直至近日,方才逍遥了几日。期间确如李三坚所言,日夜操劳,千辛万苦的,几乎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招安了梁山之后,高俅、李三坚就领军驻扎在了海州,等候宋帝赵佶的旨意,而在驻扎期间,高俅、李三坚所领宋军除了日常训练之外,几乎就无其他事情了。   海州匪患平定,城中就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气息,而高俅便四处寻花问柳、寻欢作乐的。高俅如此,李三坚可不敢,家中还有个母老虎呢,日日如防贼一般看管着李三坚。   不过李三坚也没闲着,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与新夫人种佩竹是日日寻欢,夜夜欢享鱼水之欢。   种佩竹自进李家门之后,就跟随着李三坚出征齐、鲁,近日才有些新婚燕尔的意思。   “奴家也不是这个意思...”种佩竹见状心中稍有些不安,忸忸怩怩的说道:“奴家只是...只是觉得将士们日日训练,我们却...却...”   “哈哈...”李三坚见种佩竹可爱天真的模样,心中又是大动,一把将种佩竹抱进怀中后笑道:“他们练他们的,我们练我们的便是。”   “我们练什么啊?”种佩竹指了指李三坚不着一缕的身子奇道。   练武须换上劲装的,李三坚如此这般的模样,还练什么?种佩竹是大感困惑不解。   “哈哈,晨练呢,还能练什么?”李三坚见状更是觉得好笑,随后将种佩竹扑倒在了床上。   日日寻欢,夜夜欢享鱼水之欢,这会是食髓知味的……   ........................   一个时辰之后,太尉高俅、海州知州张叔夜,另有皇城司的数十名皇差一起冲进了李三坚的临时宅邸。   正与夫人种佩竹大享新婚燕尔的李三坚接报后,慌忙更衣,就在院中与高俅、张叔夜见面。   “发生了何事?”李三坚看看高俅,又看了看张叔夜,再看了看皇城司的一名指挥,心中是大感惊讶,大感疑惑不解,于是诧异的问道。   皇城司的这名指挥是李三坚的老相识了,姓余名德水,就是当年将李三坚押解进京的皇城司指挥。   余指挥当年押解李三坚进京之时,还算是多有照顾。   李三坚惊讶的并非是余指挥,而是惊讶是何大事居然惊动了皇城司?   皇城司出马,还能有何好事?难道又是押解自己回京?李三坚心中暗道,可自己自上次出狱之后,还是较为小心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上?   难道是杨戬一事东窗事发,还是飞鸟尽良弓藏?   “李相公,圣意已下,还是三道。”张叔夜见李三坚一脸的疑惑,于是说道。   “三道圣意?是什么?”李三坚闻言问道。   “你自己看吧。”张叔夜说罢,将三道赵佶的手诏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点头双手接过手诏,放在桌上,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后,就打开手诏,细细观看。   第一道圣谕就是与宋江、卢俊义等人封官赐爵,所封官职也就是武德大夫、团练使、观察使等无关紧要的官职,也就是无实际差遣的官职。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李三坚点点头又打开了第二道手诏,手诏之上只有五个字。   “不可留,弃之,何意啊?”李三坚拿着手诏诧异的问向张叔夜等人道。   “三郎,官家之意,难道你真的不清楚吗?”高俅看着李三坚说道。   高俅说罢,立起右掌,往下用力的挥了一下。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李三坚见状脱口而出,惊道:“第一道旨意又是封官又是赐爵的,第二道旨意却是要将他们全部除去?”   帝王皆为翻脸无情之人,李三坚心中暗道,刚刚招安了梁山诸人,转眼间就要将他们全部除去?这岂不是出尔反尔、过河拆桥、上梁抽梯吗?   赵佶等人翻脸无情,无情无义的,可自己决不能如此,李三坚随后心中暗暗下决心道,自己在花荣面前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宋江等人归顺,就会善待他们,可转眼就奉旨要了他们的性命,这叫什么善待?恶待还差不多。   李三坚若是奉旨行事,将会在梁山诸降将面前抬不起头来,必被他们所恶。要知道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是自己以甲胄为代价从张叔夜那里挖来的,特别是花荣,自己自见面,便深喜之,如此就死于非命,自己又如何心安?又如何甘心?   他们必须得救,可违逆了圣意,李三坚的处境就不太妙了,此时的李三坚大脑飞速运转,焦急的思考着对策。   “李相公,慎言。”张叔夜闻言说道:“圣意为弃,而非除,弃而不用,为之弃。”   两道手诏的意思完全不同,李三坚感到奇怪,可高俅、张叔夜等人却认为是不足为奇的。   第一道手诏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让天下人清楚大宋皇帝的宽仁,可第二道手诏却让高俅、李三坚、张叔夜等人暗暗除去宋江等人。   赵佶为此举是不足为奇的的,原因就是宋江等人从前的所作所为,是不会被赵佶所容忍的,必欲除之而后快,历朝历代的帝王大都如此,降人的命运也大都如此,除非帝王为天下明君,开明豁达。   “对,对,张公所言大是。”李三坚闻言大喜道:“是本官错解了圣意,本官这就给他们些许财物,就让他们返乡吧。”   先保住他们的性命,就目前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相公、张知州...”余指挥见两人一唱一和的,于是忍不住开口道:“小的等秉承圣意而来,两位相公就不要让小的等太过为难了。”   李三坚、张叔夜二人闻言顿时瞠目结舌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皇城司来人,有两个用意,其一就是监督高俅、李三坚、张叔夜等人,第二个用意便是,若是高俅、李三坚、张叔夜抗旨不遵,就会将他们全部拿下,押解进京的。   “余指挥,当下齐、鲁之地贼盗四起,而江南方腊逆贼作乱,我大宋实为烽烟四起,因而此时为用人之际,梁山诸降将个个有万夫不当之勇,当用之,而不应除之,圣意为弃,而不是除啊。”半响之后,张叔夜不甘心的说道。   “前面三个字,为‘不可留’啊,亏二位相公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难道还是不解圣意吗?”余指挥摇头道。   “留多少,弃多少,陛下可言明?”张叔夜闻言又问道。   “这倒没有。”余指挥摇头道。   李三坚闻言与张叔夜对视了一眼。   圣意有破绽,那么二人就可以以此大做文章,实在不行,就给他来个丢车保帅,舍去少部分的人,从而留下大部分梁山降将的性命。   “嗳,嗳,我说余指挥远道而来,不如今日就由高某做东,与余指挥接风洗尘,三郎、张知州你二人作陪如何?”高俅见场面有些尴尬、僵持,于是笑道。   余指挥点了点头。   余指挥等人也不敢太过得罪高俅、李三坚、张叔夜,特别是高俅、李三坚,一个是当朝太尉、“殿帅”,一个是三品大臣,还皆为宋帝赵佶的潜邸家臣,因而若将他们得罪狠了,今后他们随便找个由头,也够余指挥等人喝一壶的了。   至于他们如何理解圣意,就与余指挥他们不相干了,只要能让余指挥等人交差就行。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后悔莫及   宋淮南东路海州海边   三月的海风仍是那么寒冷,一阵海风吹过,使人感到一股寒气逼人而来。细浪打在沙滩上、海礁上,不停的“哗啦”作响。   绚丽的晚霞映在那辽阔的海面上,犹如仙女剪下的红霞,又如鲜血染红了整个天空及海面。   晚霞之中,一条海船孤零零的停泊在了海边,船上数人一起向着一名身穿绯色官袍的朝廷官员拜道:“吾等多谢相公了,相公保重。”   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宣抚使、知东平府事李三坚闻言点头,向着海船挥了挥手。   海船便拔锚启航,向着大海深处驶去。   他们走了,可自己处境就不妙了,不知此举是否值得?不知此举是否能够掩人耳目?李三坚望着渐行渐远的海船,心潮起伏,就如这眼前的波涛般的。   这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李三坚随后心中暗道。   可李三坚不甘被人所制,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可他又能怎样?可以说根本是无能为力,且这种日子还将会持续下去,也许会直到永远。   “显曜,看来李某是食言了。”半响之后,李三坚对一旁的花荣叹道。   显曜为花荣的表字。   “相公,你已经尽力了,已是仁至义尽,小将等皆感激不尽。”花荣闻言拜道。   “梁山其余降将、降卒,你尽量安抚吧,安抚不成...安抚不成,愿意返乡的就许其返乡吧。”李三坚吩咐花荣道。   李三坚与张叔夜二一添作五,将剩下的梁山降将、降卒瓜分,从前被擒住的梁山水军首领张顺、阮小二等人,因梁山大势已去,全伙归降了朝廷,同时在李三坚的三寸不烂之舌之下,皆归顺了李三坚,被编入了黑旗军舟师。   这也是李三坚近日最高兴的事情,舟师缺将,张顺、阮小二等人的加入,可谓是解了李三坚的燃眉之急。   “小将敢不尽力?相公放宽心便是。”花荣应道。   “庭举,传本官将令,三日后,水陆大军南下。”李三坚点点头又吩咐费景阳道。   费景阳闻言躬身接令。   宋帝赵佶的第三道旨意便是,诏命李三坚领本部兵马南下与童贯、谭稹一同剿除方腊叛军。   诏命高俅班师还朝,诏命海州知州张叔夜为徽猷阁直学士,并改任济南府知府,继续“剿贼大业”...   李三坚对此是颇感无力与无奈。   方腊方十三与宋江等人的情况是差不了多少的,也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方腊等人深受苛捐杂税、花石纲之害,无法生存下去了,从而铤而走险,揭竿而起,举旗反抗朝廷。   李三坚对此还是颇为同情的。   李三坚原本以为自己领军剿除梁山泊,就会躲过方腊的这一档子事,可怎料梁山刚刚平定,赵佶及他的朝廷却不容李三坚及其黑旗军喘息,立即就令黑旗军南下。   此时李三坚等人接到的消息是,童贯、谭稹领宋军已经大胜方腊义军,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令黑旗军南下攻打方腊义军?   大概是想以泰山压顶之势,迅速平定方腊叛军,迅速平定江南赋税重地,迅速打通财路吧,李三坚随后心中转念想到,毕竟没钱的日子,谁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   “三俺这兄弟就是太过心慈手软了,有些妇人之仁了。”大宋殿帅,太尉高俅站在海边叹道。   “高太尉所言甚是。”皇城司余指挥点头道:“如此小儿般的伎俩,连我这里都说不过去,更何况今上那里?”   “有俺高二在,官家那里不用你操心”高俅闻言瞪了余指挥一眼后叹道:“这个恶人就由俺来做吧。”   “高太尉说的是。”余指挥连忙赔了个不是。   “余指挥,俺在京城有处美宅,一直闲置着,哎,平日里也没人打理,不知余指挥可否替俺打理打理?”高俅随后笑问道。   “多...谢高太尉了。”余指挥闻言大喜,慌忙千恩万谢道。   余指挥在京城混了大半辈子了,可在开封府就无一处自己的宅子,都是租住他人的。   ........................   宣和三年三月,大宋黑旗军奉旨南下攻打方腊义军,一路之上,倒也无大股的方腊的义军,只零星小股的叛军,几乎就是一击便散,因此黑旗军行军速度较快,于三月下旬便赶到了两浙路的路治杭州。   天上人间,地上苏杭,地有湖山美,东南第一州的杭州此时却没有了半点秀丽风光,落入众黑旗军眼中的是满目苍夷。   李三坚率军来到杭州城池之外时,只见城外树木几乎被人砍伐一尽,只剩了一截截的木桩,一些木桩还在冒着缈缈青烟。木桩之间就是数不胜数的人或牲畜尸体及满地的残破兵器,尸体重重叠叠的,许多已经腐烂,散发着各种恶臭,宛如人间炼狱一般,令人不忍直视,令人胆战心惊。   越靠近城墙附近,尸体越多,尸体甚至堵塞了护城河,护城河水的颜色也变成了腥红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饶是黑旗军众将士皆为尸山血海之中过来的人,可也被如此地狱般的情景惊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的只是默默行军。   饶是种佩竹自称花木兰般的人物,此刻也被吓得闭上了眼睛,呆在李三坚身边,骑在马上是摇摇欲坠的。   一路之上也有活着的人,那就是有许多和尚、尼姑、道士、官府胥吏、兵丁、仵作等等正在默默的搬运着尸体,一个个就如行尸走肉一般,见到黑旗军过来,只是麻木的看了一眼,便又推着装满尸体的小车远去。   “下官签书杭州节度判官厅公事徐广峰拜见宣抚相公。”李三坚等人行至杭州余杭门之外时,一名官员领着一些官吏迎候在了城门之外。   徐广峰等人身上的官袍均是破破烂烂的,沾满了泥土、灰尘及血污,神情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徐签判...?为何在此?州衙其他人在哪里?”李三坚翻身下马后问道。   “死的死,逃的逃,下官领人逃入山中,方才逃过一劫。”徐广峰凄然道:“童国公率军克复杭州之后,下官等才回来了。”   方腊军攻取杭州之后,便将杭州官府摧毁,其中的官吏死的死,逃的逃,徐广峰领人逃入了山中,茹毛饮血,是吃尽了苦头,几乎将这辈子的苦头都吃完了。   “哦,为何杭州为如此这般模样?”李三坚点点头,用马鞭指了指远方后问道。   大多数尸首根据身上破烂的衣物,依稀可以分辨出为普通百姓的尸体,士卒的尸体很少,因此李三坚有此一问。   “逆贼方腊驱杭州城中的百姓出城,与大军作战。”徐广峰咬牙切齿的说道:“驱百姓为先锋,百姓死伤者甚众。王禀王统制领军于月初就克复杭州,逆贼方腊败走,可怎料逆贼方腊又卷土重来,又是驱使百姓攻城。大军与叛军激战月余,杭州便成为了如此这般模样。”   “混账,害命之贼!”李三坚闻言不禁大怒道:“说什么替天行道,说什么吊民伐罪,一派胡言!如此视百姓为猪狗,如此漠视、荼毒生灵,天理难容!”   若说李三坚以往对方腊等义军还有些同情的话,现在就只剩下愤怒了。   此刻的李三坚恨不得立即出兵,击破方腊叛军,捉住方腊,就地正法。   当初李三坚早已知道了方腊等人有了造反之意,可就是因为一时心软,念及故人之情,方才没对任何人说起此事。   现在李三坚颇感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他们全部拿下,江南的百姓也能避免这场浩劫。   “宣抚相公所言甚是。”徐广峰点头道:“好在此时朝廷大军大胜,逆贼方腊已经败走,叛军大势已去,灭亡已指日可待。”   “逆贼方腊逃去哪里了?”李三坚呼出口长气后问道。   如此之乱军,不败才怪,李三坚心中暗道。   “听说退至帮源洞了,具体战况下官实在不了解。”徐广峰答道。   “嗯...”李三坚点点头,思考着是否连夜引军行至帮源洞附近。   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身后疲惫的众黑旗军将士一眼后,微微的摇了摇头。   “宣抚相公今日是住在城外还是城内?”徐广峰随后问道:“宣抚相公千里迢迢的引军来到此地,真是辛苦了,而下官也该尽地主之谊的,可...宣抚相公你也看到了,下官是一贫如洗啊!”   徐广峰说罢,两手摊开,脸露苦笑。   “不用劳烦你了,军中带有粮草,徐签判只需为我等于城中寻个住处便可。”李三坚摆摆手说道。   城里总是比城外住的舒服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如此相公请,下官引路。”徐广峰点头道。   李青天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其麾下数千将士是衣甲鲜明、军容整洁,且不骚扰官府、百姓,而不像童贯、谭稹所领大军,一个个就跟饿狼一般,到了杭州之后,为了筹备粮饷,是掘地三尺的勒索官府,盘剥百姓,恨不得将百姓手中仅存的那点点余粮全部扣出来,与方腊叛军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广峰边走边心中暗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赈济大军   “军爷,赏口吃的吧,小的等快饿死了。”   “老爷,只要有口吃的,小的全家愿为奴为婢,伺候老爷。”   “老爷,赏口吃的吧,小的家中给老爷立长生牌位,永生永世做牛做马,报答老爷。”   “........”   李三坚原本以为杭州城内情况要比城外好的多,可怎料城内情况是更加糟糕,是更加恶劣,放眼望去,皆是尸骸满地、疮痍满目、百业凋敝、百姓流离。   昔日的美景,昔日的堂皇建筑几乎都成为了残垣断壁。杭州城内的百姓也是十室九空,近百万人口的城池此时只剩下了二三十万?   李三坚引军进城之时,城中百姓见大军开到,顾不得害怕,纷纷拥到街道两侧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大声乞讨,如此不禁令李三坚等人心中是异常难受。   远处街道上还有许多女子,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婴儿,眼神空洞,散乱无光。   许许多多的失去父母的少年或孩童,浑身上下都是泥污,也拥至街道两侧,或伸出瘦骨嶙峋的小手乞讨,或呆呆的望着黑旗军,满是菜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希望之色。一些孩童因长期饥饿,已经饿晕了过去,甚至伏尸于地。   “徐广峰,为何如此?百姓们都快饿死了,难道仍是无人理会吗?朝廷赈济何在?可否于其他路、府、州调集赈济粮?百姓如此,我等为官者当跣足被发,于天下苍生面前请罪,我等为官者皆不应苟活于世,不过本官在死之前,当斩下尔等的头颅。”李三坚见状大怒,指着徐广峰等人的鼻子怒骂道。   李三坚是最见不得如此情形的,特别是最见不得孩童遭罪,特别是女娃...他们这个年龄本应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龄,本应受父母的呵护,却受此大罪,李三坚想到此处,便心如刀绞。   当年李三坚十余岁之时,便不顾自身安危,救下了被牙人拐卖的李囡,现在为黎氏,为李三坚的七夫人...;当年魏国公赵沆残害女娃,李三坚一怒之下,便当着众打死了魏国公赵沆。   徐广峰闻言顿时被吓了一跳,连连叫屈道:“朝廷?朝廷的赈济粮,下官可从未听说过啊,朝廷下拨赈济粮了吗?下官自山中出来还没多久...下官已经此情形禀报了童国公等人了,可他们却不置可否,引军而去,临了还丢下一句话,由其自便。下官随后命人求助于其他路、府、州、县,可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宣抚相公啊,下官只是杭州的签判,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你就算是斩了下官的贱首,下官也拿不出一粒粮食来啊。”   这是什么人啊?徐广峰心中暗道,明明是状元郎出身,可动不动就要杀人?哪里像个温文尔雅的状元郎?明明是个粗豪的军阀嘛。   “哎,他奶奶的。”李三坚也是觉得向徐广峰等小人物发火,是病急乱投医,是气极胡乱寻找目标,于是叹了口气后说道:“童大国公不理会,可李某不能不理会,李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杭州百姓饿死、病死。”   “姚舆、费景阳何在?”李三坚随后唤姚舆、费景阳二人道。   “军帅,我等在呢。”姚舆、费景阳二人慌忙应道。   “军中还有多少粮食?”李三坚问道。   “最多只能够坚持十五日,师叔你的意思是...?”姚舆异常担忧的问道。   姚舆又岂能不知李三坚为何意?他这是想拿军粮出来赈济杭州百姓,可如此一来,军中将士就要饿肚子了,而使饿兵去作战,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不给你来个哗变,就算是对得起李三坚了,就算是黑旗军众将士对李三坚是忠心耿耿了。   筹粮?杭州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家中仅存的那点存粮早已被方腊义军或童贯大军搜刮一空了,哪里又能够筹到粮草?除非去很远的地方筹粮。   果然李三坚闻言点头开口道:“拿出一半的军粮赈济杭州百姓。”   “相公,不可。”费景阳闻言劝道:“军中不能有饿兵,皇帝也不差饿兵呢。况且相公你就算是将军粮全部拿出来赈济百姓,也是杯水车薪啊,是无济于事。相公,你目前首要之事,乃是剿除方腊逆贼,平乱才能安民,百姓才会安定下来,才能有好日子过啊,相公,你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姚舆等将闻言是连连点头,费景阳不愧为李三坚的心腹幕僚,句句说到了要害之处。   “庭举,你说的很有道理,李某无法辩驳。”李三坚闻言呆了半响之后说道:“可李某实在是不愿意看到百姓活活的饿死在眼前,粮食不多,拿出来赈济百姓,确为杯水车薪,可将他们熬成粥,也能令许多百姓活命,因而你们不必再劝了,本官心意已决。诸君,军出于民,不将百姓放在心上,我等便会失去根基,军如舟,民如水,舟船岂能无水而行?徐签判...”   “下官在!”徐广峰慌忙应道。   “此事你去办,召集人手,熬粥赈济百姓,我黑旗军出人手协助你。”李三坚吩咐道。   “下官遵命!”徐广峰应道。   有黑旗军相助,徐广峰顿感放心不少,最起码就不惧周围多如牛毛的贼盗了。   “许叔微...”李三坚随后唤许叔微道。   “相公,有事请吩咐。”黑旗军医官许叔微应道。   “你带人去协助徐签判。”李三坚看着许叔微说道:“许知可,尸首太多,要谨防疫病流行,防疫之重,甚至重于粮食,你取军中药材,熬制汤药,医治百姓吧。”   “相公说的是,叔微谨记。”许叔微躬身应道。   李相公他果然不愧为李青天,深知赈济难民之要,许叔微随后心中暗叹道。   “山魁、济空你二人带兵巡视城中,劫掠等袭扰百姓之人,立斩不赦!”李三坚冷冷的下令道。   “末将遵令!”山魁、济空一起拱手大声接令道。   “师叔,军中粮空,奈何?”姚舆咽了口唾沫后问道。   “不是还有一半粮食吗?”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说道:“命人持本官令牌,于附近路、府、州、县筹粮,就说是大军剿贼所需,请他们务必筹措粮饷,多少不限,以解军中燃眉之急,若是有人胆敢推脱,本官定奉旨将其治罪。”   李三坚再缺粮,再焦急,也不会做劫掠官府、富户、商贾等愚蠢之事,富户、商贾等也是民,妄自劫掠,也会失去民心。   而以上压下,狐假虎威等手段,也是无可奈何的,但其却与明火执仗的劫掠是完全不同的。   李三坚接连下令,件件为极为妥当之举,件件为心恤百姓之举,顿使众人不约而同的一起感佩,种佩竹也是如此。   原来自己的夫君是这样的人,种佩竹眼中似乎已经冒出了小星星,李三坚在种佩竹心目之中瞬间就高大了起来。   “种...军士。”正当种佩竹大冒星星之时,李三坚忽然唤种佩竹道。   “夫...军帅,何事呀?”种佩竹闻言愕然问道。   “你与木兰营好好照看那些孩子。”李三坚指了指街边那些个可怜的孩子后,对种佩竹说道。   “知道了,军帅!”种佩竹欣然应道。   “好了,诸君,这就去办差吧。”李三坚随后拍了拍手后说道。   “遵命!”众人一起大声应道,将街边的百姓着实吓了一跳。   ........................   “咣...咣...咣...”   “当...当...当...”   “李宣抚赈粮了。”   “黑旗军赈粮了。”   “诸位父老乡亲,出北门便可喝粥。”   “有序前行,乱了的可没粥喝了,官府还要治罪。”   没过多久,杭州城内的大街小巷,便有无数官府衙役、兵丁、黑衣黑甲的军卒等等,拿着锣鼓敲了起来,一边敲,一边大声宣读着,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宣抚使、知东平府事李三坚的号令。   于是乎,李三坚的剿贼大军直接变成了赈粮大军...   “李宣抚是何人啊?黑旗军是什么军队啊?”   “哎,这你都不知道?李宣抚就是李三坚李大官人啊,黑旗军是他的亲军。”   “什么?是泉州李青天吗?”   “不是李青天又是何人啊?何人将我等草民放在心上,除了李老爷还有何人啊?”   “呜呜呜,是李青天来了,是李青天来了啊,我等有救了,我等有救了。”   杭州城内的百姓闻讯大喜,在官府之人维持之下,纷纷向北门走去,边走边议论纷纷。   百姓之中的许多人已经感动得大哭出声,这么些日子,他们是受尽了苦难,此刻终于老天开眼,拨开云雾见了青天,上天将李三坚李青天派到了他们面前了。   只要有李三坚在,他们的苦日子也终于熬到头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送上门来   “兵连祸结,何至于此?”杭州余杭门之外,李三坚望着长长的喝粥队伍叹道。   “相公,不想办法,可坚持不了几日啊。”费景阳苦着脸对李三坚说道。   徐广峰、许叔微等人此时已经带人于余杭门之外搭起了十座凉棚,架起了十余铁锅,铁锅之中已经熬好了粥,正腾腾的冒着热气。   杭州城内的饥民闻讯,是蜂拥而至,于城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待着黑旗军施粥。   粥在徐广峰、许叔微等人等人的安排之下,熬得较稠。可粥饭再稠,他也是粥,且没有任何菜肴,没有任何油水,如此粥饭,若是某些人来喝,定会是越喝越饿,可即便如此,饥民们也只能是一人一碗,不敢多施,即便如此,仅凭黑旗军军中那点粮食,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李三坚已命人将杭州的情况快马报于朝廷,并命人前往未受战乱影响的路、府、州、县筹粮,如淮南东西两路,可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朝廷更不用想了,就算朝廷那群老爷下了决定,再运粮至江南,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待粮食运至,估计杭州的百姓已经饿死大半。   而未受战乱影响的路、府、州、县筹粮,就算是筹到粮,也至少是半个月以后了,甚至更久,这期间黑旗军及杭州的百姓将会是异常艰难。   同时粮筹少了,也是无济于事的,这么多张嘴要吃饭,筹到的些许粮食,也将会很快被吃的干干净净的。   最好的办是,也就是李三坚当年于泉州采取的办法,那就是采取筹粮、买粮或以工代赈等自救措施。   可此时杭州恶劣的情形却远甚于当年的泉州,   筹粮、买粮或以工代赈需官府有钱有粮才行,而黑旗军目前的情况却是,钱财倒有不少。抄没杨戬的庄园,黑旗军算是发了一笔大财,但金银珠宝、钱、绢、绸、帛等等可当不了饭吃,杭州及其附近因战乱的影响,早已是百业凋零、土地荒废,李三坚等人是有钱都买不到粮。   就算是偶尔能买些粮食,也定是无比昂贵。   李三坚每每想到此处,心中便是一阵忧虑。   费景阳相问,李三坚却没有回答,摇了摇头后,翻身上马,神色黯然的回到了城中,打算寻一处地方先睡一觉再说。   李三坚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   ........................   三日后,一处四处漏风的房屋之中,李三坚的八夫人种佩竹拎着一副食盒走进了院中,见李三坚正与姚舆、费景阳商量事情,于是就将食盒放在了石桌上,坐在了一旁,默默的等候着李三坚。   “军中如何?可还稳定?”李三坚看了一眼种佩竹后,问向姚舆道。   “军中之人大都为跟随师叔的老卒,目前尚可,并未出现军心浮动等事。不过师叔啊,这种情况可不能持续太久,一直饿肚子,可是神仙也忍受不了啊。”姚舆苦着脸答道。   “嗯,你尽量安抚军心。”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我料派出去的人此时应该有消息了吧?”   李三坚下令拿出黑旗军一半的军粮赈济杭州饥民,原来以为能够坚持数日,可仅仅两日便已粮尽,原因就是除了杭州饥民之外,还有杭州附近十里八乡的饥民闻讯均是蜂拥而来,如此就令李三坚拿出的赈济粮很快见底了。   此时李三坚已经将另一半的军粮已经拿了出来,可又能坚持几日?李三坚等人已经是急得团团转了,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是焦头烂额的,焦急异常。   军中缺粮,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粒粮愁死李三坚!   就算是外出之人筹到粮食,等运送过来,也起码是十日以后的事情了,费景阳心中暗叹了一句后,也是束手无策。   “师叔,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姚舆自怀中取出一封盖着金印的军中文书递给李三坚后,愁眉苦脸的说道:“这是童贯第三封催我黑旗军进兵的军令了。”   “嗯...”李三坚点点头,接过书信,打开之后,就细细的看了一遍。   “啪...”李三坚看完书信后,顿时大怒,将书信狠狠拍在石桌上大骂道:“老子在替他们擦屁股,他居然暗讽老子不顾大局,为小民之事所羁绊?妇人之仁?他娘的,他一个阉人,也说老子为妇人?”   姚舆、费景阳闻言顿时就想笑出声来,互相看了一眼后,是拼命忍住了笑,脸上是憋得通红。   “噗嗤...咯咯...”姚舆、费景阳憋住了笑,可一旁等候的种佩竹却实在是憋不住了,闻言不禁笑出了声,笑得是花枝乱颤的。   李三坚见状恶狠狠的瞪了种佩竹一眼。   “官人,饭菜凉了,先吃饭吧。”种佩竹也觉有些失态,于是收敛笑容,站起身来,提着食盒走到李三坚面前后说道。   “嗯,叔兴、庭举你二人也留下一起吃饭吧,我等边吃边议,淼儿,给他们拿副碗筷吧。”李三坚点头说道。   “我...这...官人...奴家...”种佩竹闻言是结结巴巴的,一副忸怩不安的模样。   “怎么?”李三坚见状有些诧异的转头看着种佩竹问道。   “哼,你自己看吧。”种佩竹无奈打开了食盒木盖。   李三坚、姚舆、费景阳三人均是伸长了脖子,看向食盒之内,只见食盒之中有稀饭、腌菜、麦饼。   稀饭还好说,有一大碗,匀匀之后,三人可分一小碗,腌菜为一小碟,可麦饼却只有一个...   目前粮食紧张,一个人能吃到这些食物,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去取碗筷吧,再取炳小刀来。”李三坚愣了片刻后对种佩竹说道。   种佩竹点头出门,很快就取来了两副碗筷及一柄小刀。   种佩竹替李三坚等三人盛好粥之后,李三坚亲自操刀,将麦饼切成了三小块后说道:“今日我等就三一三十一,分了这块美食吧。”   “奴家用过了。”种佩竹见李三坚目光转来,于是说道。   姚舆、费景阳咬着香甜的麦饼,却是难以下咽。   堂堂大宋三品大臣,封疆大吏,却只能吃这些粗食,还不能一人独享,是一分为三,如此不禁令姚舆、费景阳心中感到异常难过。   这些个粗食在蔡京、童贯、朱勔、王黼、梁师成、李彦等人的眼中,就是猪食、狗食,看一眼都会觉得有失身份,更不要说食用了。   “嗯,真香...”李三坚将香甜的麦饼咽入肚中后,还舔了舔嘴唇,随后看着姚舆、费景阳二人模样后问道:“你二人为何是这番模样?为何不吃?不吃李某可不客气了,呵呵...”   “师叔,相公...你...”姚舆、费景阳均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李三坚见状笑道:“你们的意思是这些食物不配入我之口吗?呵呵,李某没那么娇贵,想当年琼台儋州之时,有这些食物享用,也算是烧高香了呢,百姓家中有这些食物,也是要感谢上苍呢。快吃吧,凉了就不香了。”   “腾...”的一声,正在此时,房门被人撞开,燕四、戴总一起奔了进来。   “船...船...船...”两人均是气喘吁吁的说道。   “什么船?海贼船只?”李三坚皱眉问道。   “粮船,港口来了大批粮船...”燕四喘了口粗气后说道。   “什么?粮船?快,快,快快备马,随我去看看。”这些轮到李三坚大吃一惊了,慌忙起身说道。   慌乱间,李三坚打翻了身前粥碗,稀粥泼了李三坚一身。   李三坚简直要急疯了,此刻居然有粮船送上门来,那么无论是哪里的粮船,李三坚就打算给他来个“截胡”,大不了用钱购买,买不成或买不起,就给他来个强借,反正李三坚又不是不还,反正虱子多了也不怕痒了...   众人跟随着李三坚奔出屋外,翻身上马,纵马向杭州港口奔去。   ........................   “小婿拜见泰山大人,泰山大人金安!”   “拜见陈员外!”   杭州码头之上,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领兵部尚书衔,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宣抚使、知东平府事李三坚,看见一人走下跳板,走上码头之时,连忙领着帐下文武一起施礼道。   “东床不必如此多礼。”泉州大贾陈义德吃惊的走到李三坚面前后说道。   众船工也是吃惊的看着这一幕,暗暗咂舌不已。   一般人只知陈义德有个女婿是朝廷官员,但却是不应称呼泰山、女婿的,是陈义德将女儿送给他人为妾的,至于是否为泰山、女婿的,主要还是要看夫家。   此时一名紫袍大官自称口呼小婿,以翁婿之礼拜见陈义德,这就表明了对陈义德是极为尊重的,同时也表明了陈义德之女在人家家中的地位。   陈义德居然有如此一名朝廷高官重臣为女婿,不禁令众船工吃惊不已。   在他们眼中,一名县令就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官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实言相告   “你盯着我作甚?”   自李三坚将陈义德等人引进“府”中之后,李三坚就如一头饿狼盯着眼前的肥羊般的,盯着陈义德,又如一名被单独关押了三年,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的囚徒,盯着一名脱光衣服的美女般的,将陈义德盯的是浑身不自在,于是没好气的问道。   李三坚的所谓府邸也就是几间破屋子,还四处漏风。   “哈哈...”李三坚闻言开怀大笑道:“小婿奉旨讨逆,却为一缸米愁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是寝食难安。今日泰山大人送粮上门,可谓是“及时雨”也,只不过小婿心中有些纳闷,泰山大人是如何知道小婿到了杭州?”   鬼才知道你是如何到了杭州,陈义德闻言心中暗道。   宋朝廷出兵讨伐方腊叛军。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朝廷当然要四处征集粮饷了,而就近征集粮饷当然是最佳策略,与两浙路相邻的福建路、江南东西两路就首当其冲了。   福建路、江南东西两路虽也是受到了方腊造反的影响,但远不如两浙路影响大,远不如两浙路受到的伤害深。   朝廷甚至征粮征到广南东西两路去了,原因就是水陆运输便利,是远甚陆路运输的。   陈义德运来的粮船其中有部分是官府征集的粮食,也有自家的粮船,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商人是趋利的,陈家的粮食越往北去,卖的越贵。   可陈义德万没料到,居然在杭州港口撞见了李三坚,李三坚还是奉旨南下讨逆,这么一来,陈义德及其粮船基本上就算是羊入虎口了...   “呵呵,原来如此。”陈义德解释一番后,李三坚笑道:“目前方腊已经南逃,朝廷大军剿除方腊叛军指日可待,杭州已无大的战事,泰山大人就在杭州歇息几日后,小婿就命战船护送你返回泉州。”   “哦,啊?回去?返回泉州?你的意思是...你要尽吞粮船?”陈义德闻言顿时大吃一惊,连连问道。   多年未见,还是这番模样,还是雁过拔毛,陈义德心中没好气的想到,这不过这其中有许多官船,他也敢拔?   陈义德此行的目的地可不在杭州,船队之中还有不少的泉州官吏与兵丁。   李三坚要陈义德返回家中,其用意当然就不言而喻了。   “哎,泰山大人为何将话说得如此难听?什么尽吞粮船?”李三坚闻言微笑道:“小婿奉吾皇诏命,南下讨伐方腊逆贼,可行至杭州,军粮已尽,因此就地征粮,乃是奉旨行事,何人敢说半个不字?不过泰山大人,小婿也不是白拿你的,你将粮食折成钱便是,小婿当如数奉上,若是钱钞不够,就当小婿在泰山大人面前暂借如何?小婿可立下字据,他日定当如数奉还。”   “这...”陈义德闻言面呈难色看着李三坚说道:“什么字据?都是自家人,还要什么字据?只不过粮船并非都是我陈家的,也有泉州官府的贡船呢。”   女婿想借些粮,还要立什么借据?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陈义德心中暗暗思忖道,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不为女儿考虑,也要为陈家考虑,陈家经商多年,是与官府之人有些往来,家中子侄也有不少在官府为官,可皆为芝麻绿豆般的小官,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实际差遣,也就是没有实权。而李三坚却是完全不同,朝廷三品大臣,朝廷重臣,地方封疆大吏,目前手中还握有军权,如此陈家今后仰仗这个女婿之处还多。   如此“金字招牌”,可不能砸在自己手中,陈义德想到此处关键,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笑容,笑容中带着一丝谄媚。   况且李三坚是个有信之人,当年泉州之时,李三坚也借过陈家的钱粮,其后很快就连本带利的归还了。   至于目前的这批粮食,此时陈义德也不指望赚钱了,遇到这个忧国忧民的女婿,只要不亏本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命运是何其妙哉?陈义德此刻心中也是暗暗感叹道,当年那个琼台儋州的半大小子,仍是历历在目,此刻却已经成为了大宋朝廷重臣,封疆大吏,还纳了自己女儿为妾...   陈义德一会为难,一会又是谄媚的笑,一会又是不甘,一会又是感叹之色,不禁令李三坚感到莫名其妙的,一头雾水的问向陈义德道:“泰山大人,你这是...?”   “哦,没什么。”陈义德闻言慌忙说道:“贤婿啊,我这里没什么,一切依贤婿之言便是,不过泉州官府的贡船?又当如何啊?”   “小婿为奉旨讨逆,可便宜行事。”李三坚闻言淡淡的说道:“你回去言明,这批粮船被大军征用了。”   “哦,也是,料他们也不敢有二话。”陈义德点头道。   “目前福建路‘帅臣’为何人?”李三坚随后问向陈义德道。   李三坚离开京城已久,确实不知这些事情的。   “是杨正。”陈义德答道。   “杨正?”李三坚闻言大喜道:“如此就更好办了,待小婿给他去封书信,让他再运些粮食过来。”   且不说李三坚与他有故交之情,杨正的亲弟还在黑旗军舟师之中任职呢,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三坚真是怀疑杨正是故意为之的。   陈义德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个“金子招牌”是将福建路当作粮仓,还是当作聚宝盆啊?   “贤婿,这批粮船可以给你,不过老夫也有个条件?”陈义德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解决了粮食问题,李三坚是心情大好,拍着胸脯豪爽的应道:“不要说一个,就算是十个,小婿也是无用不应。”   “呵呵,这可是你说的?”陈义德微微一笑道:“此事今后再说。贤婿啊,香儿她怎样了?她的娘亲可是想她的紧。”   “这...”李三坚闻言面露惭色答道:“璎珞她挺好的,目前在京师与母亲住在一起,不过小婿近年奔波在外,与她们是聚少离多啊。”   “皇命所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陈义德闻言点头道:“贤婿你的事情,老夫也听了不少,特别是你塞外之事,老夫也不免有些担忧,香儿她可是全指望你了,你可不能有何意外的。贤婿,朝堂之事,老夫也不清楚,可也有些疑惑,那就是贤婿你为何总是奔波在外,就不能一直呆在京师吗?”   “这大概就是...小婿此生就是个奔波劳累的命。”李三坚闻言苦笑道。   李三坚已经明白陈义德的意思了,陈义德的意思是李三坚为朝廷大臣已久,且官职也不小,可就是上不去,就是不能位列宰、执,就这么不上不下的。   可这种事情可不是李三坚说了算的,不是你想位列宰、执就能够如愿的,其中是太复杂了,可以说是牵扯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如一张蜘蛛网般的。   仅凭宋帝赵佶的宠信,也并非是一定能够办到的,除非赵佶不顾一切,排除他议,否则李三坚是不可能坐上宰、执之位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就是李三坚已将蔡京、童贯、朱勔、王黼、梁师成等人得罪了个遍,如此李三坚受赵佶宠信可以,在外为官也可以,可要坐上宰、执之位,却是千难万难。   赵佶宠信的可不止李三坚一人,赵佶宠信蔡京、童贯、朱勔、王黼、梁师成等人是远甚李三坚的。   此次方腊起事,就是以“诛朱勔”为名,可见其民愤、民怨之大,可宋帝赵佶却只是罢黜朱勔父子兄弟的官职,并撤销苏、杭造作局和停运花石纲,可谓是不痛不痒的,可见朱勔父子在赵佶心目中的地位。   如此,就算赵佶偶尔想起用李三坚,偶尔想拔擢李三坚为相,总是有人或委婉,或直接“劝谏”,于是李三坚也就长期奔波在外了...总是有人阻止李三坚进入朝廷中枢。   此时的大宋朝堂之上,各种奸佞之人是轮番上场,是你方唱完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不过李三坚倒也落个轻松自在,还能避祸于外。   福之祸兮所倚,祸之福兮所伏,这个世上的一些事情到底是福还是祸,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香儿她来过信,说是你说的,江南将要发生一件大事,大事过后我陈家即可在江南做买卖了,这件大事就是方腊造反一事吗?”陈义德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   “这么说,贤婿是早已知道方腊将要造反了吗?”陈义德又问道。   “哦,可以这么说。”李三坚闻言慌忙掩饰道:“花石纲一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朝廷、官府如此盘剥百姓,百姓岂有不反的道理?”   “这倒也是。”陈义德点头道:“老夫也是以为方腊之事也是...算了,不提此事了。贤婿,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泰山大人有话直言便是。”李三坚点头道。   “你也不能遇事总是躲避,躲避终归非上策也。”陈义德缓缓说道:“你也不能太过心慈手软,自古到今,凡成大事者,无不心狠手辣的。” 第二百五十章 插翅难飞   “杀!杀!杀!”   “杀下山去!”   “杀光狗官兵!”   宋两浙路睦州帮源洞门岭之前,无数头裹红巾的方腊义军,义军当中还夹杂着无数被裹挟的百姓,拿着枪、刀、铁锤、木棍、竹枪、竹刀等等五花八门的兵器,于门岭之上,向着山下严阵以待的宋军大阵,冲杀而下。   方腊义军血红着双眼,均是绝望的狂呼呐喊。   门岭又称箭门山,为帮源洞的门户,山势陡峭,山中怪石林立,树木茂盛,较为易守难攻,但易守难攻,方腊义军却不能据险而守,原因就是此时宋军已集重兵将门岭团团包围了,而小小的门岭之上却聚集了十余万方腊义军,当然其中有大量被裹挟的普通百姓。   方腊义军若是不拼死冲下山去,那么等待他们的命运就是,或者被活活饿死,或者被宋军慢慢挤压而死,被宋军慢慢杀死。   只有击败当前之宋军,杀出一条血路,冲下山去,方有一条生路。   于是方腊义军在后,被裹挟的百姓在前,方腊义军用大刀、长矛驱使着百姓向着山下宋军大阵杀去。   百姓之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稚弱少年,甚至还有孩童,有男人,也有女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扶老携幼、踉踉跄跄着向着山下冲去。   而等待他们的命运不是被宋军杀死,就是被方腊义军踩死、杀死。   情状是令人怜悯之极!   可宋军将领,统制官刘镇却丝毫不为所动,骑在马上,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待方腊义军狂呼呐喊着靠近之时,缓缓的举起了手中腰刀,随后用力向前一指。   “举!”   随着一名宋军将领一声令下,上万名宋军弓弩手半蹲在地上,缓缓的抬起左臂,托着弓臂,右手拉动弓弦,上万支利箭便指向了半空。   “放!”   “嗤嗤嗤!”   宋军将领长刀用力挥下,上万支利箭便飞向了半空之中,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黑云。   黑云在空中滞留片刻后,便化作无数根黑线,向着冲杀而来百姓、方腊义军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啊...”   方腊义军、百姓当中不断的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痛苦的吼声、惨叫声,声音连绵不断,响遍整个箭门山。   箭镞落下,密密麻麻的插在地上,就如一个个稻田般的,插在毫无防护的方腊义军、百姓的头上、肩上、肚子上、腿上,顿时就鲜血四溅,血流成河,是尸横遍野。   门岭的山坡之上顿时就被鲜血染红了,绿色的植被转眼间就变成了血红色,一个又一个方腊义军、百姓扑倒在地,滚在地上大声惨叫,痛苦挣扎,被射杀之人的尸体仍是向着山坡下滚去,尸体重重叠叠的,令人头发发麻。   由于方腊义军、百姓冲击的队形太过密集,而又几乎没有任何放箭的军器,因此宋军第一轮箭雨,就射死、射伤了五千余人,鲜血流淌、鲜血四溅,在山坡之上居然形成了一道数丈高的血雾。   不过仍是有数万方腊义军、百姓踩着同伴的尸首向山下宋军杀去。   此时百姓们想反身逃命也是不可能了,反身逃命要么就被手持雪亮大刀的方腊军杀死,要么就被人踩死,就算一些人想冒死反身逃命,但却被冲击人群推着向着山下冲去。   “哗啦,噗通!”   待方腊义军、百姓冲击付出无数伤亡靠近宋军大阵之时,宋军大阵前忽然裂开了一道深坑,大坑宽达两丈有余,坑内布满了无数令人恐惧的尖刺。   方腊义军及众百姓收势不住,大声惨呼着纷纷落入坑内,深坑一侧的宋军便将石块、铁块等等投进了深坑。   深坑拦在了宋军与方腊义军之前,而此刻的方腊义军手中却无任何填埋之物,只有用人填,方能越过深坑,攻击宋军。   无数方腊义军及众百姓落入了深坑之中,重重叠叠,很快就填满了深坑,方腊义军及众百姓越过深坑之后,面对的却是锋利的长矛及雪亮的大刀。   “杀上去!”   方腊义军死伤大半,攻势受挫,刘镇便指挥着宋军向山上杀去。   “杀!杀!杀!”   宋军士卒排成了整齐的阵型,手持利刃,踏着对方的尸体向着门岭之上杀去。   刘镇大军随后仅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便突破扼守险径崖壁的方腊义军阻截,且战且进,鸣镝纵火,焚其庐舍。   方腊义军大败,遗尸数万。   而宋将王禀等自洞前望燎烟而进,与刘镇合围夹击。方腊义军腹背抗击,奋力转战,仍是大败,被斩杀了七万余人。   方腊于宣和二年十月起兵,东进攻克富阳、新城,直趋杭州并攻取杭州。   全盛之时,攻取了六州五十二县,登基称帝,麾下聚兵百余万,东南宋将、兵是望风逃溃,无复能战。   宣和二年底,宣和三年初,宋朝廷惊恐,遂以童贯为江淮荆浙宣抚使,谭稹为制置使,王禀为都统制,并以殿前副都指挥使刘延庆为将,将兵十五万,大举南下剿除方腊,其中就包括陕西六路的汉蕃精兵。   此六路精兵分别为辛兴宗、杨惟忠的熙河兵,刘镇的径源兵,杨可世、赵明的环庆兵,黄迪的都延兵,马公直的秦凤兵,具景的河东兵,加上随后南下的李三坚的黑旗军,共七路西军。   宋军兵分两路,一路由王禀、刘镇等分别率领,预约会于睦、歇间,分兵四围,包帮源洞于中,同日进师。   其中王禀从东路进发,围秀州,至钱塘,南下东阳、义乌等县,而由刘镇率领的西路大军,攻陷歙州等地。   童贯统大军仅三两月就击败了方腊义军,方腊随后将劫掠而来的财物、粮草等等运至方圆约四十里的帮源洞,并引残军二十余万退守帮源洞,这个弹丸之地。   宋军遂集重兵二十余万,将帮源洞团团包围,方腊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方腊义军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与双方实力相差过于悬殊是有很大关系,但也与方腊战略失误,同时也与方腊纵兵嫖掠,肆意杀戮官吏、百姓也有很大关系,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反之亦然,失民心者失天下。   ........................   “命全军退却!”   帮源洞南山口之前,大宋黑旗军主帅李三坚全身披挂,骑在“啸风”马背上,看着自山上冲杀而来的方腊义军,大声下令道。   宣和三年四月,李三坚暂时解决了杭州饥民等事后,就奉命领黑旗军赶往帮源洞,与童贯大军一同围攻帮源洞的方腊军。   李三坚本不想如此,本不想领军攻打方腊。   李三坚率黑旗军在杭州赈济饥民,除了不忍百姓受苦之外,又何尝不是故意拖延?拖延到童贯攻灭了方腊,就没李三坚什么事情了。   可军令如山,李三坚被童贯的三道军令逼得只好引军前往帮源洞。   退兵?众黑旗军将士接令后,均是大感疑惑不解。   堵住山口,用弓弩拒敌,定能将几乎都是由普通百姓组成的、兵器简陋的方腊义军杀伤大半,随后挥军反击,也定能大败方腊军,从而攻下南山口,兵逼帮源洞。   可李三坚居然下令大军后撤,这岂不是给他们让开条道路吗?跑了方腊军,甚至跑了方腊,又有何人能够担待?虽李三坚贵为朝廷三品大臣,也定是难逃其罪的。   “都愣着作甚?军帅下令退却,尔等敢违令?”黑旗军副帅姚舆随后大声呵斥众将道。   姚舆随后心中暗叹了口气。   姚舆知道李三坚又是慈悲心发作,又是不忍斩杀这些几乎都是由普通百姓组成的方腊军。   黑旗军众将无奈,只好指挥着众黑旗军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让开了一条路。   黑旗军几乎都是骑兵,因此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退出了南山口,退至一片开阔地。   “宋军败了,宋军败了!”   “杀啊,杀过去!”   方腊义军见状大喜,顿时军心大振,纷纷涌出山口,向着黑旗军冲杀而来。   “再退!”李三坚见状摇了摇头,又是大声下令道。   于是黑旗军是一退再退,一连退了三次,直至退到了一条河边,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杀啊!”   “将狗官兵赶入河中!”   方腊义军见状更是气势大盛,纷纷呐喊着向着黑旗军扑来。   “真...真是...他娘的...”李三坚本打算让开条路,让这些百姓四散逃命,随后自己再引军追杀,擒其首领便是。   可面前的这些方腊军居然不依不饶的,誓要将黑旗军赶入河中,誓要击败黑旗军?不过李三坚早已估计到了,定是这些百姓身后的那些狗娘养的方腊军逼迫的。   “布阵,弓弩手准备!”李三坚骂了一句后,就下令黑旗军准备迎敌。   “先放箭警告!”李三坚又补充了一句。   “嗤嗤嗤!”随着李三坚一声令下,一排羽箭便飞上了半空,黑旗军迅速布阵完毕后,弓弩手便上前放箭。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失道寡助   “放箭!”   “投雷!”   宋宣和三年,李三坚奉旨讨逆,引军至帮源洞南山口时,方腊大军便下山冲杀。   李三坚不忍残杀百姓,于是引军退避三舍,打算放这些几乎都是普通百姓的方腊军自行散去,其后再命军突袭,擒其首领。   至于能不能擒住首领,或者能够交差,是否被御史弹劾,是否被人怀疑与方腊有私等等等,李三坚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可方腊军居然对黑旗军是穷追猛打的,一直将黑旗军追至一条河边,黑旗军是退无可退,只好列阵,准备迎敌。   一排排羽箭从空中落下,因李三坚下令是警告放箭,因此箭镞只是插在了阵前,并未射向冲过来的方腊军,只是一些方腊军士卒收脚不住,被射翻了少许。   同时李三坚还命投掷了几颗爷雷,爷雷落在阵前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同时泥土翻飞,尘土四溅,将阵前的泥土炸出了一个个的深坑。   众方腊军见状顿时惊得面如土色,特别是爷雷爆炸,更是猛恶惊人。   这东西若是在人群之中爆炸,定会将他们炸得尸骨无存。   于是众方腊军均是挺住了脚步,怔怔的望着黑旗军如林的刀枪,怔怔望着已经骑在马上、严阵以待的黑压压的黑旗军众将士。   数千黑旗军骑兵及两千黑旗军步卒均是厚甲护体,青铜被面,手持各种利刃,盯着众方腊军,没有一人出声。   两军阵前也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是偶尔有战马发出一阵响鼻声。   李三坚征宋江,招降了不少梁山军,因此此刻拥有七千步骑。   此刻对阵双方,黑旗军只七千余兵马,而方腊军却拥兵数万,但双方实力相差却是极为悬殊,原因就是黑旗军虽只七千余兵马,但却是百战之师,装备也是极为精良,厚甲坚兵,还拥有爷雷、诸葛连弩等犀利、令人恐惧的军器。而黑旗军之天下雄军的大名,此刻也是名扬天下。   而方腊军之中却大都为普通百姓,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都有,参差不齐的,为乌合之众,军器装备也极为简陋,甚至还不能满足人手一柄刀枪。   如此一比较,就使方腊军中的许多人明白了,并非黑旗军惧怕方腊军,而是黑旗军不忍残杀百姓,是有意避让。   “李三坚李相公何在?寡人有话说。”正在此时,数十骑自方腊军阵中越阵而出,一名黄袍裹身之人对着黑旗军大吼道。   黄袍之人当然就是方腊了,此战是方腊亲自领军作战,可没料到居然撞到了李三坚所领黑旗军。   “方腊方十三...?”李三坚见状,在山魁、济空等亲兵的护卫之下,催马来到阵前,神情复杂的看着方腊问道。   “正是寡人。”方腊点头道:“寡人多谢...”   “住口...”李三坚闻言大怒,打断方腊之言道:“休要在本官面前称孤道寡的,本官乃是堂堂朝廷命官,大宋之臣,而你却为一名逆贼,为僭越之贼。”   “你...”方腊气得紧紧握了一下手中长刀,不过还是改口道:“无论怎样,方某还是多谢你能够避让。”   “避让?避让你方腊?”李三坚用马鞭指着方腊身后大军说道:“本官避让的是这些可怜的百姓,而不是你及其你手下爪牙。”   “难道你一点不念旧情吗?”方腊尴尬的一笑道:“素闻李三坚李相公心念天下百姓,为一名为民做主的好官,被百姓誉为‘李青天’,方某也是深为敬佩。李相公,方某起兵反朝廷,亦是为了天下百姓,百姓苦于朝廷、官府欺压久矣,是民不聊生,百姓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方腊愤而起兵,反抗官府,此何错之有?方某尽贪官酷吏,掘了蔡京父祖之坟,天下百姓拍手称快。李相公,你也是体民之人,不如归顺方某如何?方某敕你为一字并肩王,你我兄弟二人共分天下,如何?”   所谓病急乱投医,方腊被宋大军匆匆围困,已是穷途末路了,此时好不容易撞见与他有些旧情的李三坚及其所领黑旗军,于是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顿时气极而笑道:“百姓?你还有颜面在本官面前提及百姓?你方腊也是个穷困之人,本官亦是出身微贱,你方腊怒官府欺压,愤而起兵,号称是为民做主,今日本官也是实言相告,当时本官还是多少有些同情的。可你方腊其后做了什么?为了一己之利,僭越称帝,这也还罢了。可你却残害百姓,休要说你杀的皆为我大宋官吏,休要说杀的均是贪官酷吏,我大宋没那么多的贪官酷吏。杀官吏、烧房屋,纵兵劫掠、奸淫,残害官吏、富户、商贾、百姓多达两百余万,使得江南是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日子过得是雪上加霜,如此是为民做主吗?是心念天下苍生吗?李某乃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儿,决不与你如此害民之贼为伍,非但如此,今日本官奉旨讨逆,与你不共戴天!”   李三坚说罢,也不理呆在原地的方腊,打马而归,山魁、济空等人冷冷的看了方腊一眼,护卫着李三坚回归本阵。   “何人与某擒此逆贼?”李三坚回归本阵之后,拔剑出鞘,大声喝道,啸风发出一声嘶鸣,前蹄扬起,人立了起来。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骠骑营姚舆、闵武炎居中,射日营冯漳、拓拔魁,神机营崔虎臣、骨勒海居后,长兵营许彪、姜屠居右,摧锋营罗布瑞、呼延烈居左,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之声,向着方腊军冲杀而来。   万马奔腾,腾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马蹄翻飞,就如打雷一般,使得大地都在颤抖。   黑旗军步骑冲锋,声势是异常的猛恶惊人,不禁令众方腊军是面如土色,浑身战栗不止。   夹杂在方腊军中的众百姓更是被吓得转身便逃,而方腊军督战队一边大声喝骂,一边挥刀乱砍,劈翻了一个又一个后退的百姓,试图用刀枪驱赶众百姓继续冲击黑旗军大阵或者阻挡黑旗军攻击,但却是喝止不住。   被武力驱赶冲阵,一旦对方的威胁或恐惧远甚于本方,那么将会发生反戈一击的事情。   “杀!杀!杀!”   正在此时,一声炮响过后,自战场两侧杀入两支骑兵,突入了方腊大军,将方腊大军一举拦腰切断。   小李广花荣引五百骑自左边杀入,此五百骑皆为善骑射之人,弯弓搭箭,专射方腊军督战之人,花荣提震天弓在手,更是箭无虚发,将无数方腊军督战队之人射翻在地。   “立者免死,跪着杀!”   “宣抚相公有令,降者皆免其罪!”   “李青天已退避三舍,已仁至义尽了。”   “尔等还不幡然醒悟,定斩不赦!”   翟进、韩世忠引五百骑自右侧杀入,一边冲杀,一边大声呼喊。   “杀!杀!杀!”   “速速醒悟,快快束手就擒!”   黑旗军大部人马也是一齐杀入,一边冲杀,一边大声招降。   “杀啊,杀啊!”   “李青天已经对我等仁至义尽了,我等为何还要与他作对啊?”   “我等死也不与李青天作对。”   此刻被胁迫的百姓或纷纷跪地请降,或纷纷反戈一击,不顾方腊军的砍杀,不避生死,反身就与方腊军厮杀在了一起。   方腊军士卒拿着大刀大砍大杀,可砍倒一个,又冲过来是十个,因人数太多,根本就是砍不过来,反倒被众百姓一拥而上,被百姓们砍死、刺死、打死、咬死,方腊军主力反倒被百姓冲乱了阵脚。   本来是方腊军人数占了优势,可此时情况完全颠倒了,黑旗军人数反倒是占了上风,于是方腊军主力被黑旗军与众百姓撵得满山乱跑,或死或降或逃。   方腊见大势已去,不可挽回,于是只好引数百残兵退回到了帮源洞。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方腊军再次惨败,惨败在了黑旗军手上,折损兵马数万,当然其中大多数为普通百姓,而大宋黑旗军与其他宋军相比,却是招降者甚众,斩杀者甚少。   ...........................   “传令,于南山口险要之处布防,不许一人下山,也不许军中一人进山!”李三坚取得大胜之后,就下令道。   “师叔,这...这...此举是否妥当?军中只怕是有怨言啊?”姚舆劝道。   乘胜追击,必获大胜,甚至也许还能擒住方腊呢,而擒住方腊,便是大功一件,从而黑旗军将士也能够立功受赏,但李三坚却强行制止,因此姚舆劝道。   “哎,少立些战功,也能够少一些千夫所指。”李三坚摇头叹道。   方腊在朝廷的眼中,当然是逆贼,虽方腊也害苦了不少百姓,但天下对其同情之人也是较多的,因此李三坚不想让黑旗军背上骂名。   什么事情都要讲究适可而止,李三坚及其黑旗军已经是立下大功,又何必将方腊赶尽杀绝?赶尽杀绝之事就由童贯等人去做便是,同时朝廷大胜在即,方腊覆灭也在旦夕之间,李三坚又何必再搭上黑旗军将士的性命? 第二百五十二章 娶妻纳妾令   帮源洞位于两浙路睦州淳安县西北部长岭乡境内的横川村东南吴家山附近,广深约四十余里,其是由无数溶洞组成,其中溶洞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地形较为复杂。   帮源洞之大,据称可容兵数十万。   方腊引败兵退至帮源洞,宋军大军掩至,于是方圆四十余里的帮源洞便聚兵四五十万,平均一里地便有一万余人。   方腊据洞死守与宋军周旋,将劫掠而来的粮草、钱财等物运至帮源洞,打算死守帮源洞,时间长了,看看战事是否能够发生转机。   而宋军岂能如方腊所愿?于是在数次击退方腊军的反击后,便集兵一个洞一个洞的,挨个搜寻,誓擒方腊等方腊军大小首领。   宋帝赵佶已经降下旨意,能得腊首者,授两镇节钺。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宋军便不顾帮源洞复杂地形,不顾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不顾贼没捉到,自己倒命丧帮源洞的危险,进洞攻打、捉拿方腊残军,手段就是烟熏、火燎、灌水等等。   于是乎,小小的帮源洞附近,是日日有厮杀,夜夜有伤亡,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整个帮源洞就如人间炼狱般的。   李三坚及其黑旗军也不例外。   童大国公已经掷下严令,命宋军各部必须不余遗力,全力攻打帮源洞,誓擒方腊,剿除叛军。   由于双方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因此方腊军死伤者甚众,当然也有许多出逃之人,却大都被宋军杀死。   “立降旗!”   大宋黑旗军布阵于数个大溶洞之前,大溶洞之前为一片开阔地,视野较好。   黑旗军统帅李三坚搬了把椅子坐在大溶洞之前,用千里眼看了看烟雾缭绕的大溶洞后下令道。   帮源洞地形过于复杂,钻进洞中攻打方腊军,必将会造成黑旗军将士不必要的死伤,李三坚体恤将士,因此就严令各部不许进洞攻击,只是守在溶洞门口,招降方腊军,当然若有方腊军出洞攻击,黑旗军就会将其击杀或击伤或击退。   究其原因,这种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功劳,李三坚不屑取之,同时黑旗军之中大多数人是自西北就跟随李三坚的,因而李三坚不想让他们死在这无谓的“剿贼”之上。   李三坚约束黑旗军各部,不许擅自行动,不许擅自进洞攻打方腊军,可也有人贪功,不听号令,瞒着李三坚进洞去捉拿贼首去了,如韩世忠。   须臾,数面大旗便立了起来,上书“大宋宣抚李招降之处”、“降者免死”、“降者有饭吃”等字样。   不到一炷香功夫,就有许多方腊残军钻出了洞穴,向黑旗军投降。   李青天之名盛于天下,众方腊残军别人不信,只信李三坚。   黑旗军众将士一边命他们扔去兵器,一边就地坐下等候处置,黑旗军伙头兵抬出了稀饭、馒头等供他们食用。   方腊残军顿时大喜,抢着将稀饭、馒头等往嘴里塞。   方腊残军衣甲均是破破烂烂的,人几乎也是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不知被饿了多少日子了。   “师叔...”姚舆见降卒是越来越多,于是苦笑着对李三坚说道:“这些日子,降卒已达两万余众了啊,这军中粮食...堪忧啊,师叔。”   此时的宋军各部是忙着抢功劳,是大抢特抢,拼命四处捉拿方腊军的首领,捉住的官越大,功劳越大,捉住方腊的家人,功劳也大,可李三坚倒好,居然只是招降了数万方腊军降卒,却无一名拿得出手的首领,如此不但功劳较小,还给黑旗军造成了许多负担,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粮食。   李三坚基本解决了杭州饥民的口粮,携带了一些军粮前来帮源洞,此刻招降了数万方腊军降卒,粮食又是开始紧张起来了。   “降卒?”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后,指着坐在一旁吃喝的方腊残兵说道:“你自己看看,他们是卒吗?大都为普通百姓,大都为贼所迫之百姓,你让他们怎么办?让他们去死吗?”   “师叔,可仅凭我黑旗军又能怎样?其余各部可没你这么宅心仁厚的,他们烧杀掳掠,甚至侮辱女子,是无恶不作,其暴行甚至远甚于方腊叛军。”姚舆说道。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李三坚闻言摇头道:“若我李某也如他们一般,李某此生难以安心。”   “哎,师叔。”姚舆叹道:“师叔你约束各部,不许劫掠,不许进洞攻打叛军,军中已经有了稍许怨言了,甚至...”   “难道就必须劫掠他们才无怨言吗?”李三坚闻言转头瞪着姚舆怒道:“他们皆为我大宋之民,民岂能劫掠?”   “他们是叛军。”姚舆嘀咕道。   “狗屁的叛军,叛军只有少数,大多数是被胁迫的。”李三坚怒道:“你刚才想说什么?甚至什么?”   “韩世忠所部不听号令,已经进洞剿贼了。”姚舆答道。   “什么?岂有此理!”李三坚闻言吃了一惊,不禁大怒道:“韩世忠竟敢如此?”   “是昨日去的...”姚舆说道:“童国公将令,命各部全力剿贼,韩世忠他也是奉号令,为国剿贼而已。”   “狗屁的为国剿贼。”李三坚怒道:“不过是贪功心切而已,某倒想知道他到底能立下何等功劳?”   “师叔...”姚舆还待要说,崔虎臣、冯湛二人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   “军帅,女人...女人...”崔虎臣、冯湛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女人?女人有何稀奇的?”李三坚皱眉问道。   方腊胁迫的不但是男子,还有大量的女子,且是貌美如花的江南女子。   李三坚招降的人当中,也是有不少女子的。   “漫山遍野都是啊。”崔虎臣说道。   “大都身上还不着一缕。”冯湛说道。   “什么?快去看看。”李三坚说罢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姚舆、崔虎臣、冯湛、山魁、济空等人也簇拥着李三坚纵马疾驰而去。   ...........................   “这...这...真他娘的...他娘的...这是何故啊?”   李三坚等人来到一处山坡上时,放眼望去,只见山坡之下是一群又一群的女子,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人数约有数万人之多,跑得漫山遍野都是,且就如冯湛所言,身上是衣衫不整的,许多女子身上根本就是不着一缕,是白花花的一大片,晃得人眼睛生疼,如此不禁令李三坚是张口结舌,不知发生了何事。   于是正在围攻方腊残军的众宋军便放下手上的事情,追着众女子是满山乱跑,被宋军追上的,便被羞辱,场面是混乱不堪,不堪入目之极。   众女子不堪羞辱者,跳河者有之,自缢者有之,当然也有哭泣顺从者,许多吊死的女子挂在树上,随风飘动,隔着山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情状是异常凄惨,令人怜悯。   “师叔,应是贼军劫掠的女子。”姚舆举着千里眼一边观察一边说道。   “你还看个屁啊?”李三坚按下姚舆的手臂后怒道:“我还不知是被贼军劫掠的女子吗?”   “哦...”姚舆脸上一红,放下千里眼后问道:“师叔,我等该当如何?”   “什么该当如何?”李三坚沉吟片刻下令道:“命全军出击,去抢女人,抢得越多越好...”   “啊?师叔,军帅,你...?” 姚舆、崔虎臣、冯湛、山魁、济空等人闻言顿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怎会忽然转了性了?居然下令全军去抢女人?姚舆等人是大感疑惑不解。   “快去啊,都看着我作甚?”李三坚瞪了姚舆等人一眼道:“不过李某需给你们立下一条军令,那就是一人只能取一名女子,且取后不得伤害她们,不得始乱终弃,需善待之,最好能够娶其为妻或纳为妾室,违令者军法从事。”   “末将等遵令!”姚舆等人接令后,慌忙冲下了山坡。   于是乎,黑旗军众将士是呼啸而下,大喊大叫的与宋军其他各部争夺女人去了。   黑旗军几乎都是骑兵,且装备精良,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还是抢女人...是无往而不利。   “官人,你为何不去抢啊?”李三坚刚刚下令之时,种佩竹不禁大怒,是怒不可遏,可李三坚的补充军令,就使种佩竹心中明白了,李三坚是为她们好,是不忍心她们死于非命,不忍心她们被宋军羞辱而死,于是转怒为喜,美目是一瞟一瞟的看着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下达了“娶妻纳妾令”,因此这些女子落在黑旗军手中,总比死去或被其他宋军羞辱要好得多。   李三坚目前也只能帮她们这么多了。   “我有你还不够吗?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李三坚瞪了种佩竹一眼后,吩咐山魁、济空等人道:“传令下去,命各部不要为了抢女人而疏忽了,需谨防方腊叛军。”   “杀!”   “杀出去!”   李三坚话音未落,一彪人马便自山崖之后杀了出来,向着李三坚冲杀而来,其中有不少女子,不过并非没穿衣服,而是身着红衣红甲。 第二百五十三章 烂摊子   宋宣和三年七月,童贯将方腊等三十九人解至东京开封府,八月宋帝赵佶下旨处死方腊等。   宋是宽于刑罚的,但对于叛逆之人是从来不手软的。   童贯因功迁为太师,改封为楚国公,其后由江淮荆浙宣抚使改为陕西、两河宣抚使,谭稹加官节度使。擢王黼为少傅,郑居中为少师,张邦昌为中书侍郎,王安中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承旨李邦彦为尚书右丞。   宋帝赵佶本打算将李三坚召回京师,于枢密院任职,但王黼建言赵佶,江南战乱之后,急需恢复生机,而最佳人选便是李三坚。   于是赵佶下旨,擢李三坚为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将江南的烂摊子甩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由此就成为了两府大臣,但仍是在外为官,仍是未进入朝廷中枢。   ...........................   宋两浙路杭州,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府邸。   两府大臣为执政官了,其宅邸便可称为府了,只不过杭州城内因战乱,房屋几乎被焚毁一尽,因此李三坚所谓的府邸也就是十数间临时搭建的屋子,搭建的较为简陋,甚至还远不如当年李三坚在泉州的宅邸。   “怎样?”李三坚于府内一间小屋前,问向其八夫人种佩竹道。   “还是一句话不说,不过进了少许饭食,哎,眼见着一日日憔悴下去了,早晚...早晚...”种佩竹叹道。   “早晚怎样?”李三坚瞪了种佩竹一眼后,便走进了屋子。   种佩竹也跟进了屋中。   “陈氏,你...还好吗?”李三坚进屋后,见陈可儿坐在窗前,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开口问道。   一身素服的陈可儿面容憔悴,双目无神,呆呆的望着窗外,见李三坚相问,回头看了李三坚一眼,仍是一句话不说。   帮源洞之战中,陈可儿引兵冲杀,欲突出重围,却被黑旗军拦阻,手下或死或降,陈可儿也被山魁擒住。   李三坚当即命人不可声张,将陈可儿救了下来,与十万余百姓一起被带到了杭州,安顿在了李三坚的府中。   陈可人为方腊的人,是反贼家眷,李三坚此举也是极为冒险的,但故人之情,李三坚也顾不得许多了。   不过被方腊裹挟的女子何止数万,因此只要李三坚尽力掩盖此事,也能掩人耳目的,最起码在杭州的地界上,是无人敢追查此事的,最少明面是这样的。   李三坚目前可是江南长吏,掌淮浙闽军、政、民事,驻扎在杭州的大宋黑旗军也皆为其心腹。   “哎,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家官人救下你也是不易,你这样...你这样...若是有何意外,如何对得住我家官人啊。”陈可儿半响不答,于是种佩竹忍不住开口道。   李三坚向种佩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于是两人就一齐看着陈可儿。   “十...三...十三怎样了?”良久之后,正当李三坚无奈打算离去之时,陈可儿终于开口问向李三坚道。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   此时朝廷处死方腊等人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同时朝廷还命江南各地的官府摧毁方氏家族的十余处祖墓,是打算斩草除根、挫骨扬灰。   李三坚也收到了朝廷行文。   对于此等事情,根本不用多想,也没有任何侥幸,其结果必然是这样的。   陈可儿有些明知故问了,不过李三坚还是不忍心在陈可人面前提及此事。   “你不该救我的,你不该救我的。”陈可儿神情凄苦,喃喃自语道:“我早该死了,早该死在帮源峒的。”   “胡说八道!”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怒,指着陈可儿大声说道:“你以为我救的是你吗?我救的乃是陈家,救的乃是汝父、汝祖父之名声。汝祖父公弼公,为朝廷堂堂官员,其正直挚诚、路有颂声,可你却从贼?汝祖父在天有灵,是何其心痛?”   “哎,官人...你...真是的...”种佩竹闻言推了李三坚一把后嗔道。   种佩竹虽不知道陈可儿与李三坚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但也知道一些从前李三坚与陈可儿的一些事情。   同时种佩竹也隐隐约约的猜到了李三坚相救陈可儿,并非单纯是为了陈家...既然如此,那么李三坚就太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了。   不过种佩竹并不知道李三坚相救陈可儿的主要原因,是由于李三坚已故恩师苏轼的缘故。   陈可儿闻言,脸颊顿时变得通红,顿感羞愧难当。   方腊起兵造反,其实陈可儿是反对的,可她一名弱女子又能怎样?当年陈可儿被方腊宣扬的摩尼教教义所蛊惑,从此之后,便无法自拔。   不过陈可儿也有其他原因的。   “可儿妹子...”半响之后,李三坚叹道:“亡羊补牢,犹未迟也。方腊已死,往事已矣,你现在应当活着,应好好活着,当不为往事所羁,如此你家中,你祖父在天之灵,必感欣慰。”   “三坚哥哥...”陈可儿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垂泪说道:“家中已与奴家断了关系了。”   两人之间定是有猫腻,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种佩竹闻言心中大疑,就这么会功夫,就以哥哥、妹子相称了?   “嗯,有我在,必有化解的那一天,李某的这点面子,想必他们不会不给吧?可儿妹子,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乎?黑暗是令人恐惧的,但走出黑暗,便是一片光明。”李三坚点头道。   陈可儿闻言怔怔的点了点头。   怎么感觉李三坚的话与摩尼教的话差不多?陈可儿心中暗道。   摩尼教本无错,错的是别有用心之人拿来做坏事,陈可儿心中忽然幡然醒悟道。   “三坚哥哥,我想出家,你能替我安排一下吗?”陈可儿随后看着李三坚道。   李三坚闻言长叹了口气。   李三坚今日也只能劝成这样了,也不想多说了。   两浙路、江南路等地受战乱影响,特别是两浙路,人口减少、土地荒芜,百姓家园被毁,流离失所等等。朝廷将这个大包袱甩给了李三坚,虽赵佶恩抚江南,减免了两浙路不少赋税,但也要求李三坚迅速恢复江南的财路,再加上江南目前仍有方腊余部作乱,因此李三坚目前可谓是日理万机,忙得连吃饭、睡觉都要掐着指头,也没多少时间处理陈可儿的这些事情的。   此事今后再说吧,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好在陈可儿似乎已经去了死志,这也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吧。   ...........................   两浙路的路治在杭州,因此李三坚的衙门也在杭州,宣抚使为朝廷临时派遣的,其衙门当然也是临时的。   “诸君,请坐!”一身紫色官袍的李三坚端坐在宣抚衙门大堂之上,看着堂下诸文武说道。   “谢李相公!”诸文武一起拱手谢了声后,便分文武坐在堂下。   “当下之要,仍是剿除方腊余部。”李三坚随后看着刘光世问道:“刘钤辖,本官听说兰溪县等地仍有叛军作乱?兰溪县等地为你部防区,你来说说具体情形吧。”   “李相公...”年仅三十余岁,比李三坚稍小几岁的刘光世,身材较为魁梧,声音是异常的洪亮,自己觉得没怎么大声,可旁人听得却是声如洪钟,刘光世声如洪钟的答道:“五月,台州仙居县叛军由俞道安带领,自温州永嘉县楠溪攻占乐清县,义乌县叛军据天仙峒,寿昌县叛军据月溪峒,与我大军激战,天仙峒、月溪峒遂被我部攻取。兰溪县灵山峒叛军胡姓、祝姓二将与我部激战两日,被我击败,小将擒斩胡、祝二将,斩其部曲五千余人,擒二万余人,获军械、粮草、金银等无数。李相公,此时小将已平定了兰溪等地乱贼。”   刘光世,字平叔,为西北名将镇,海节度使刘延庆次子,为西北将门之家出身,以荫补入官为三班奉职,因其作战勇猛,累功至耀州观察使、鄜延路兵马钤辖。   而刘家原是西北羌番,为党项人,后归顺了宋,世代便为宋将。   此次童贯领军平叛,刘光世跟随其父刘延庆南下,生擒方腊之后,刘延庆跟随童贯北返,刘光世奉命留在两浙路继续剿除方腊余部。   “放屁!”堂堂大宋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怒,忽然爆了句粗口,将堂下诸官均是吓了一跳,均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三坚。   大宋状元郎何时变得如此粗俗了?众人一起心中暗道。   “啪!”李三坚将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记后,看着刘光世怒道:“兰溪乱贼,不过千余耳,最多不超过两千人马,何来斩首五千,俘二万余人之说?本官虽人在杭州,却非瞎子,容不得你在此胡言乱语!” 第二百五十四章 杀鸡给猴看   宋两浙路杭州临时宣抚衙门当中,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忽然当众暴怒,拍着桌子大骂西北将门之家的刘光世,不禁令众官是大惊失色,是面面相觑,刘光世也是愕然,捏着拳头,呼呼的喘着粗气。   李三坚怎样?两府大臣又怎样?刘光世心中暗怒道,你李三坚官再大也大不过童贯童国公。   刘延庆、刘光世父子可是童贯的部曲,而非李三坚的麾下。   半响之后,新任杭州知州徐广峰慌忙起身劝道:“李相公,息怒,息怒,将士们辛苦剿贼,这...这...虚领些战功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徐广峰原为杭州签书杭州节度判官厅公事,后因其赈济、救灾得力,能够妥善安置杭州饥民,因而颇为李三坚所欣赏,李三坚也因此上奏朝廷,举荐徐广峰为杭州知州。   徐广峰对李三坚当然是感激不尽。   徐广峰也知其中的玄妙之处,也知刘光世为童贯的部下将领,而非李三坚的部曲,为了不使李三坚得罪童贯,因此是好言相劝。   宋军当中虚领战功、冒领军饷等事并不稀奇,是经常发生的,实在是不足为奇。   “虚报战功这也罢了。”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杀百姓充人头,劫百姓之财,以为军资,以为私利,刘光世,汝可知罪?”   李三坚越说就越是愤怒,恨不得当堂拿下刘光世治罪。   刘光世是员勇将、悍将,作战勇猛,也是屡立战功,可就是御下不严,是军纪废弛,纵兵四处劫掠,残害普通百姓,其人也是贪财好色,无与为比。   “李三坚,乱军之中,难免错杀几个百姓,此有何罪?不劫些钱财,军资何来?没有军资,你让军中儿郎们喝西北风啊?喝西北风也不打紧,可何人能上阵杀敌?你整日里坐在大宅之中享清福,又怎知军中之事?”刘光世也是个暴躁性子,闻言顿时大怒,是怒不可遏,自座位上一跃而起,不顾上下尊卑,指着李三坚的鼻子大骂道。   “刘光世,难道本官给你的粮饷还不够你与你的手下享用吗?还要劫掠百姓之财?劫财也还罢了,还要杀人,以百姓充人头,简直是岂有此理!本官问你,若是逼得江南百姓再反,是你担待,还是本官担待?我看江南百姓再反,你有十个狗头也不够砍的。”刘光世吼声如雷,李三坚也丝毫不惧,也是站起身来,跳脚大骂道。   堂堂宣抚衙门,煌煌大堂之上,两人就如泼皮一般,是越骂越凶,越骂越难听...,将众官惊得是目瞪口呆的。   众人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以往衙门之内也是有各种明争暗斗的,但表面之上还是较为客气的,至少言语之中是这样的,哪里像此二人一样,如市井泼皮般的在堂中大喊大骂的?   “横死贼...”李三坚是有名的能言善辩之士,骂起人也是不同凡响,句句戳着刘光世的痛处,什么好色之徒,无耻之徒什么的等等等等。   要说天下天色之徒,非你李三坚莫属,刘光世被李三坚骂得是恼羞成怒,再加上年轻气盛,又是一名羌番武夫,于是提着秤砣般大小的拳头,冲到李三坚面前,挥拳便打。   李三坚虽然有些武力,但自忖绝非此等沙场悍将的对手,于是心中一惊,后退了一步。   此时也有黑旗军将领在大堂之下,可因为距离太远,也只能发出惊呼之声,或者向着李三坚奔了过来,山魁也正好在堂外,并未守在李三坚的身边。   而在李三坚身边的只济空一人,于是济空也不说话,上前先是挡开了刘光世的拳头,并快速踢出一脚,踢在了刘光世的膝盖上,刘光世膝盖吃痛,单膝跪在地上,济空便顺势扭转刘光世的胳臂,将其按在了地上。   济空这几下兔起鹘落的,干脆利落之极,众人不禁是喝彩不已,特别是黑旗军将领更是大声喝彩。   此时山魁闻讯也奔了进来,与济空一同制住了刘光世。   山魁愤怒之下,还给了刘光世几拳头,差点将刘光世打得吐血...   什么东西?连俺护卫都打不过...李三坚心中也是为济空暗暗喝了彩后,走上前指着刘光世喝道:“骄兵悍将,骄兵悍将,竟敢如此?”   李三坚说罢,慢条斯理的坐回座位后缓缓的说道:“本官奉旨,督抚江南,可此人竟然杀百姓充人头,劫百姓之财,以为军资,以为私利,已经引起百姓恐慌、愤怒,坏了朝廷安抚百姓之意,按律当斩!不过念其为朝廷立下大功,因此免其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呐,给我拉下去,重责二十军棍。”   山魁闻言,单手压着刘光世的双臂,就将他提了出去。   刘光世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只能够是高声叫骂。   “李...李...李相公...”徐广峰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对李三坚说道:“刘光世他毕竟为一员战功彪炳的勇将啊,如此恐...恐伤...”   “恐伤军中士气?”李三坚微微一笑道:“如此骄兵悍将,本官宁可不用,非但不用,本官还要将他与他的手下赶出江南去,以免坏了大事。少了他们,本官还平不了乱了?说不定少了他们,本官平乱将会是更快,更顺畅。”   “崔虎臣!”李三坚随后唤神机营营指挥使崔虎臣道。   “末将在!”崔虎臣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大声应道。   “命你领黑旗军一部接管刘光世之地。”李三坚吩咐崔虎臣道:“切记,平乱之要,首在招抚,招抚不成再出兵剿除,万不可行杀百姓充人头,劫百姓之财等事,休要坏了我黑旗军之名声。”   “末将遵令!”崔虎臣大声接令后吐了吐舌头。   好家伙,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大相公,升堂的第一天就差点斩了一名童贯的手下爱将,如此,何人还敢违抗他的命令啊?   “诸君...”李三坚随后正襟危坐,对堂下诸君说道:“江南为我朝赋税重地,而财乃养命之源!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因而江南之地实乃我大宋命脉。江南之乱久矣,百业凋敝,土地荒芜,百姓流离所失,因而目前平乱是要平的,但恢复也同样重要,人总是要吃饭的...我等为朝廷计,为天下苍生计,当轻民徭役、重本抑末、恢复生产,诸君,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赋敛无度,天下多事,仁义不施,百姓困苦而不收恤,必然会引起天下动荡。而恢复之要为何?是为一个‘人’字,有人则百业方兴,因此轻徭薄税,让因战乱而流落在外之人尽量复归,并妥善安置他们,等等增加人口的措施,是为重中之重也,这也是数月前本官于童国公那里只要人而不要‘将’的原因。”   “下官等遵李相公之命!”李三坚说罢,众官一起应道。   李三坚杀鸡给猴看,这是其一,而最重要的是说得在理,因此众官是心服口服。   同时李三坚放弃功劳,只为恢复之举,也为众人所敬佩。   ...........................   宣抚使又称宣抚、宣使、宣相、宣威等等,多以执政官充任,为朝廷临时派遣到地方主持赈灾、安抚民众、平定叛乱、督抚地方等等,有事则设,无事则废。   李三坚最高差遣为签书枢密院事,也就是两府大臣,可以说是名正言顺为江浙闽淮宣抚使,不过是临时的,朝廷随时有旨意下来,将李三坚迁官他处。   不过李三坚这个江浙闽淮宣抚使一做便是数年之久,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宣抚使具“便宜行事”之权,可“先斩后奏”,同时宣抚使享有辟置僚属之权,可以任命辖区内监司长吏,事后向朝廷奏报即可,而朝廷也只是事后确认而已。   因此李三坚任命、举荐费景阳为宣抚衙门勾当公事,姚舆为两浙路兵马钤辖,章阚为兵马都监,汤顺为两浙路军器监提点,弟子刘宗毅、丁伟元、刘宗毅等均有官职,许彪、闵武炎、崔虎臣、冯漳、拓拔魁、罗布瑞、姜屠、燕四、戴宗、骨勒海、呼延烈、郑泰、司马威、许叔微等于军中均有官职。   花荣、张顺、阮氏三兄弟、徐宁、呼延绰等梁山一众降将此时也在黑旗军军中任职。   此皆为李三坚的心腹幕僚,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李三坚被迁官或被免职,那么他们之中除了少数人之外,大多数之人的前途就堪忧了。   李三坚大肆、大面积的任用、举荐自己的心腹为官,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让他们这些多年跟随自己之人有个归宿、前程,其二便是应付将要发生的一件大事。   当日宣抚衙门升堂之后,李三坚便将自己的心腹幕僚请入了内室,细商他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运筹帷幄   “相公...”宋两浙路杭州,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府邸密室之中,宣抚衙门勾当公事费景阳不无担忧的对李三坚说道:“相公借故支走了童贯手下,此举当然是对相公、对黑旗军有利,可朝廷...”   李三坚近日做事有些肆无忌惮了,收留了方腊的女人,招降了无数梁山之人,又招降了无数方腊义军,今日又小题大做,将童贯留在江南剿除方腊余部的手下,尽皆赶出了江南,如此再有人献谗言于宋帝赵佶面前,那么必将会引起赵佶及其朝廷的疑心。   李三坚想干什么?难道想做第二个方腊?   费景阳为李三坚的幕僚已久,此时李三坚又拔擢他为宣抚衙门勾当公事,费景阳多年的媳妇也终于熬成了婆,身份由一名海贼、配军,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宋官吏。   费景阳又岂能不对李三坚是感激涕零的?在感激涕零的同时,费景阳又异常替李三坚担心。   李三坚若想行造反之举,那么方腊就是李三坚的下场,就是李三坚的前车之鉴。   “庭举是想说李某肆无忌惮吗?”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没错,李某此刻与从前会有些不同了,从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此刻将不会如此了,李某现在不但要赶走了童贯手下这些害群之马,李某今后还要大肆扩军,扩充黑旗军的人数,打造黑旗军精良军械等事。”   “啊?相公,你想做什么?”章阚闻言惊问道。   章阚是在济州才又跟随李三坚的,才又归于李三坚的麾下,因此有些事情不如费景阳、姚舆等人了解。   “你想哪里去了?李某为大宋之臣,岂能为...一些不当之事?”李三坚瞪了章阚一眼道。   “师叔是为那件大事吗?”姚舆是了解一些事情的,于是问道。   “原来如此,是在下多虑了。”经姚舆的提醒,费景阳方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明白了李三坚的打算,清楚了其中的关键。   李三坚扩军扩编,当然会引起赵佶及其朝廷的疑心,但此刻方腊余部仍在江南作乱,李三坚在赶走童贯手下之后,便可以平乱为借口,大肆打造军械、扩军扩编,这就不会引起赵佶的疑心了。   平乱之事,看来还可以给他来个持寇自重,费景阳心中暗道。   待拖一段日子之后,那件大事就会发生,那么此时的朝廷还有功夫搭理李三坚之事吗?还会怀疑李三坚有不轨之心?就算是怀疑,也会暂时放一边的,甚至会选择相信李三坚的。   密室之中,姚舆、费景阳恍然大悟,可章阚、许彪、汤顺等人却是一无所知,于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等人。   “正是...”姚舆相问,李三坚点点头后对章阚等人说道:“你们可能以为方腊之乱为大乱,为我朝之大患?此时朝廷已平定乱方腊之乱,便是去除了大患?便可高枕无忧了吗?谬矣,大谬矣,我大宋真正的大患,真正的大乱还在后面呢,这是一场大宋史无前例的大乱,将会令生灵涂炭、庙宇坍塌,不久之后便会发生...”   李三坚随后将事情又说了一遍,不过只说了金军将会南下,宋军将会大败,并未说其他事情。   众人闻言均是被震惊得久久不语,均是半信半疑的。   姚舆、费景阳也是如此,两人从前虽已经听李三坚讲过,可此时仍是半信半疑的。   区区北面那些如野人般的女真人,能将宋百万雄师打得落花流水的?   “朝堂上之人是昏昏欲睡,而我等却不能如此,必须最好准备,以应对变故,因此李某打算扩军,包括舟师,如此方能保境安民。”李三坚随后说道。   “我等遵相公之命。”众人虽仍是半信半疑的,但还是被李三坚的拳拳报国之心所感动,于是一起起身抱拳应道。   “坐下,都坐下吧。”李三坚起身还礼,挥手道。   “师叔,打算扩兵多少?”姚舆随后问道。   “依目前状况,陆路之师扩兵至五、六万人,舟师扩兵二万余。”早已深思熟虑过的李三坚随即答道。   “加起来不过七八万,师叔,是否太少了?”姚舆闻言又问道。   依姚舆的意思,扩个二三十万大军,随后一口气打过江去。   “你跟了我这么些日子了,难道还不知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吗?”李三坚答道。   “这是极限了,不可再多了。”费景阳也道。   按照李三坚要将黑旗军武装到牙齿的设想,一个兵至少五人供养,而八万人就需至少四五十万百姓供养,再多将会令江南百姓无力承担。   江南才经方腊之乱,是百废待兴,而朝廷虽目前减免了一些江南赋税,但朝廷早晚会令江南加倍“偿还”,毕竟江南为大宋赋税重地,挥军北进、西北边事等等哪样不需要江南财税支撑?   当然李三坚也可以行方腊之举,那就是对百姓横征暴敛,或行劫掠之事,或胁迫百姓从军等等,但这样做只能图一时之快,而非长久之计。方腊迅速落败,就是李三坚的前车之鉴。   只是其一,其二就是李三坚、费景阳还要做全盘考虑,那就是必须考虑宋朝廷,必须考虑宋帝赵佶。   剿个贼,你招募了数十万大军,就是居心叵测了,就是图谋不轨。   “叔兴,对付北虏强大的,来去如风的骑兵,你可有什么好办法?”李三坚随后问向姚舆道。   女真人强大的骑兵,这是李三坚最头疼,也是最担心的事情。   “师叔啊,除了以骑制骑、以攻为守之外,就别无他法了。”姚舆闻言考虑半响后说道:“用骑有十利,一曰迎敌始至,突袭是骑兵最擅长的,在军队初至,军心未稳、天色已晚、前后脱节等情况下,对敌发起突袭。二曰乘虚背敌,三曰追散乱击,四曰迎敌击后,五曰遮其粮草,绝其军道,六曰败其关津,发其桥梁,七曰掩其不备,卒击其未振旅,八曰攻其懈怠,出其不意,九曰烧其积聚,虚其市里,十曰掠其田野,系累其子弟。一言以蔽之,就是用骑以出奇,取其神速也,利用骑兵的速度、机动灵活,设法包抄敌军后路、断其粮道、扰乱其后方,使敌不战而溃或一触即溃。”   姚舆喝了口水后接着说道:“若是在江南与骑军作战还好些,江南水网纵横,限制了铁骑机动,我等才有机会与其一决高下,可越往北去,就越是被动啊。”   “长枪阵、弓弩阵可御骑军。”崔虎臣开口说道。   “长枪阵、弓弩阵等等固然可御骑军,不过此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长枪弓弩阵,甚至车阵,难道从前就没有尝试过吗?不仅尝试过,且我西北大军长期以来几乎就是以步卒迎战西戎铁骑,可结果如何?区区弹丸之地的西戎,国小民弱,却耗尽了我大宋国力。”姚舆闻言说道。   “叔兴言之有理。”李三坚闻言点头赞同道:“西戎之事,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以步敌骑,也是重要的原因。”   当年黑旗军能够以区区数千人,能够纵横西夏腹地数千里,与李三坚、姚舆等人充分发挥骑兵的优势,是有很大关系的。目前宋军之中骑兵其实也有不少,但还是以步卒为主。   “叔兴兄只说了用骑十利,并未说用骑八害,以步制骑,也不是没有过。”章阚开口道:“用骑八害,最主要的就是利用地形,击败骑兵,如树木丛茂之地、沼泽难行之地、涧谷山阜之地、沟坑坎坷之地等,均是骑兵的败地、死地,这也就是刚才叔兴兄所说的那样,到了江南水网之地,铁骑就很难发挥其优势了,如此往往可以利用地形击败金军,不过过了江之后,事情就难办了。”   众人闻言均是沉默不语,此等骑兵战术,浅显易懂,骑兵对付步卒就是这些战术,可明明知道,却一时之间,没有办法。   “做什么?都垂头丧气的作甚?”李三坚随后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岂能被一泡尿憋死?”   “你...这么粗俗。”种佩竹于一旁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李三坚忽然暴了句粗口,不禁令种佩竹面红耳赤的,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众人也是哈哈大笑,一扫刚才沮丧的神情。   “呵呵,淼儿,去准备些酒菜,今日李某就与众家兄弟畅所欲言,不醉不归。”李三坚笑道。   “嗯...”种佩竹点头起身,就打算去准备酒菜了。   “小...李夫人...多准备些酒菜啊,俺老许可是个饭桶、酒桶呢。”许彪列个大嘴笑道。   杭州条件艰苦,众人是很久没有吃酒了,此时枢密院大相公相请,众人当然是异常欢喜兴奋。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放心吧,许大哥,就凭你,可吃不穷我李家呢。”种佩竹瞪了许彪一眼后说道。   不知不觉之中,种佩竹已经以李门种氏自居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能有失   “依俺说,管他甚么马啊、驴啊,一斧头下去,一样断为两截,难道他不是肉做的?”李三坚府邸之中,许彪咬着块肥肉,含含糊糊的嚷嚷道。   “夯汉,酒肉都堵不住你的嘴?主人正在商量大事,你少插嘴。”山魁怼了许彪一把道。   “呵呵...”李姚舆闻言笑道:“许彪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三个臭皮匠,总要赛过诸葛亮的。对付骑兵的办法其实有很多的,关键是要看如何应用,如滚刀,专砍马蹄...”   “梁山之中可有善此道者?”姚舆说到这里,李三坚就转头问向一旁的花荣道。   “有...”花荣闻言答道:“不过非滚刀,而是钩镰枪,金枪手徐宁,善使钩镰枪,可破骑阵。”   “善!”李三坚闻言大喜道:“可命徐宁为长兵营教头,嗯,长兵营扩军为神策左军。”   李三坚看了一眼许彪道:“许彪为神策左军统制,姜屠为副统制,命徐宁为神策左军教头,专门教授钩镰枪法。”   “多谢三郎。”许彪闻言慌忙谢道。   “你先别忙着谢我,贪酒嗜杀的毛病你得改改了。”李三坚看着许彪说道:“出了纰漏,李某认识你,可军法却是无情。”   “嘿嘿,三郎你就放心罢,俺老许心中跟明镜儿似的,什么当为,什么不当为,俺心中有数着呢。”许彪闻言笑道。   “相公,徐宁可不在此地。”花荣对李三坚说道。   “嗯?你是说此人在张叔夜手中?这好办,李某使人去张公那里要人便是。”李三坚点头道。   凭目前自己的权势,向张叔夜要个把人,也并非难事,李三坚心中暗道,大不了再给他些军械、铠甲等。   “相公,钩镰枪于水战之中,亦有用处。”章阚提醒李三坚道。   “哦?那么要了此人之后,就命他为我黑旗军教头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诸位兄弟...”李三坚随后对众人说道:“以步制骑,其实办法有很多,如钩镰枪、滚刀、长枪、弓弩等,还有火,也就是火器,另就是‘特种’作战。”   “特种作战?何谓特种作战啊?”姚舆、章阚等人闻言一起问道。   “集精锐之士,行一切非常规作战,如收集情报、扰敌、破坏、袭扰、突袭、断粮道等等,秦之锐士、汉之陷阵营、唐之玄甲军等,他们所为之事,便是特种作战。”李三坚说罢,自怀中取出一本书册,推到姚舆、章阚、花荣等人面前后说道:“这本书你们拿起好好看看吧。”   《论特种作战之敌后作战》书册封面之上写着这十个字。   这是李三坚第一次将系统化的特种作战理论带到了这个世上。   “师叔,你真乃是神人也!”姚舆拿起书册,刚翻了几页,便如获至宝,连连夸赞道。   神人?你才是神人,你全家都是神人,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嘀咕道,你师叔我神奇的地方还多着呢,今后你知道了。   “无论是制敌还是制海、制陆、制骑。”李三坚随后微微一笑道:“终归是离不开‘力’字,打仗打的就是国力,打的是人口、钱粮、军器,甚至打的是士气、人心向背等等,因此恢复江南百业,恢复江南生产,令江南百姓富裕,国富而民强,如此才能自百姓当中出一支强兵,才能令百姓始终与我黑旗军站在一起。北方将乱,而江南之地将成为我大宋的大后方,因此江南极为重要,而江南之要,首在大江,这也就是李某欲大力兴建舟师的原因。”   “相公所言大是。”一场大战就在不久之后,众人恐惧者少,兴奋者多,同时也发现李三坚也是有些兴奋?   “强军,以应天下之变,汤顺,你应当知道该做什么了吧?”李三坚随后问向汤顺道。   “恩师,军无辎重则亡,库无备兵,虽有义不能征无义,弟子一直牢记恩师的教诲。”汤顺拱手道。   “嗯,弓弩、坚铠等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另外爷雷等火器之威力,想必你们都已领教,因此需大力发展火器,炸药及投射炸药之器,目前投射炸药之器是投石机、旋风炮等,而依李某看来,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李三坚随后又取出一本书册递给了汤顺后说道:“此为为师耗费数月时间画出来的图纸及其说明,你先拿去看看,有何疑惑,为师与你一同斟酌。”   “恩师真乃神人也!”汤顺才翻了几页,又是兴奋得大叫道,随后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抱着书册,就跑到一边去了,自顾自的研究去了。   你才是神人,你全家都是神人,李三坚望着汤顺的背影,心中莞尔道。   “庭举,那件大事怎样了?”李三坚随后问向费景阳道。   “相公,已经有眉目了。”费景阳答道。   “嗯,这件事情需要加紧。”李三坚点头道。   ........................   杭州共有五座水门,分别是保安水门、南水门、北水门、天宗门、余杭门。   此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江面之上风平浪静,杭州保安水门之外的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停泊着许多艘船只,等待入城或者下货。   “山魁,今日来船不少啊。”李三坚与山魁、济空站在杭州保安水门码头之上,看着往来的商船,满意的点头道。   随后李三坚一系列安民、宽民、抚民之策令的推出,杭州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气象,特别是市舶司贸易,杭州恢复了平定、安定,宋各地的商人、海外的蕃商、胡商等就愿意前来杭州做买卖了,杭州码头也就越来越热闹了。   商人经商必须逐利,同时眼光也需敏锐,否则还如何做买卖?早就亏得是一塌糊涂了。   李三坚一系列安民、宽民、抚民之策令刚刚推出,此刻正是在杭州,在江南之地创业之良机,特别是以往在杭州本就有买卖、产业的商人,此刻更是一窝蜂的回到了杭州。   方腊起兵,摧毁了他们的买卖,而此时朝廷已经平定了方腊之乱,因此此刻为恢复的良机。   “主人,来船是一日多过一日啊,就是不知老夫人、夫人们的船到没到啊?”山魁手按腰刀,看着远处江面说道。   山魁可不管什么前来做买卖商人的船只,只关心符二娘的船只到没到杭州。   山魁是个孤儿,早已将符二娘视作亲娘。   “说是何时到嘛?”李三坚瞪了山魁一眼后问道。   “说是今日到杭州,可为何现在还不到啊?”山魁继续望着江面答道。   “也许是路上耽搁了?”李三坚闻言不禁有些担心的说道。   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对公事需运筹帷幄,于私,李三坚也必须多加考虑。   李三坚在这个世上,最重要之人便是他的母亲符二娘,其次就是他的家人,因而母亲及家人万不能有失。   于是李三坚想尽一切办法,终于使得母亲符二娘及妻妾们离开了东京开封府,今日将至杭州。   “来了,来了,老夫人的船到了,已经进港了。”正当李三坚与山魁等得心急如焚之时,一名“虎啸卫”的亲兵奔过来禀报道。   因杭州百业待兴,因此李三坚不许任何官吏或军中将领前来杭州保安水门迎接母亲符二娘等人,只是与山魁、济空等人迎候在了码头之上。   李三坚的数百亲兵,因军衣之上绣着一头猛虎而得名“虎啸卫”。   李三坚、山魁闻言大喜,连忙走至江边,抬眼望去,只见一条客舟缓缓的驶入港口,周围的船只在海上巡检司的呼喝之下,是纷纷避让,同时均是好奇的打量着这条不大不小的客舟,不知是哪个达官贵人来到了杭州。   须臾,跳板放下,一群穿着花花绿绿衣裙的女眷便走下了客舟,其中有符二娘及李三坚的七位妻妾,也有山魁、许彪等人的家眷。   符二娘及李三坚的妻妾们等人均是好奇的打量着热闹的杭州码头,反倒没注意到一身常服的李三坚与山魁。   “娘,娘,孩儿在这里。”李三坚牵着种佩竹欢喜的迎了上去,三十多岁的人,还是一名封疆大吏,脸上却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   李三坚自幼与符二娘相依为命,此刻久别重逢,又怎能不欢喜异常?   “孩儿与母亲大人见礼了。”李三坚施礼道。   “免了,免了,见面便是官话,你也不嫌麻烦。”符二娘也是异常欢喜,抬头看着李三坚笑道。   此时的李三坚身材是高大魁梧,与儿时孱弱相比,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符二娘与他说话,需抬头才行。   “你三舅呢?为何没看见他?”众人见礼毕,符二娘目光扫了一圈,也没见到符鼎,于是问道。   “娘,三舅父他领兵出海操演去了。”李三坚答道。   “出海操演?他姐姐来了,也不来接一接?哼,定是你又欺负他了。”符二娘瞪着李三坚说道。   “哎哟,娘哟,俺的亲娘哟,孩儿怎敢?”李三坚连连叫屈道。   众女见状不禁都笑了起来,嘻嘻哈哈的拥着符二娘、李三坚向杭州城内走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温馨惬意   “娘,诸位夫人,杭州战乱方平,百业待兴,我也是穷得叮当乱响,因此就委屈娘和诸位夫人了。”李三坚将符二娘等妻妾引进府邸后说道。   位于杭州城内的李三坚官邸,不但较为简陋,阁楼、房间也较少,而此时李三坚家人较多,除了母亲符二娘外,还有八名妻妾及几个孩子,还有府中管事、门房、下人、婢女等等,因此无法满足每人一处阁楼,只能保证符二娘及妻妾们每人一个厢房。   府邸只有三个阁楼,母亲符二娘一个,李三坚与妻蔡绒雪共住一个,剩下的妾室或于阁楼上下而居,或住在平房当中。   李三坚耽于美色,不加节制,也终于体会到了妻妾较多的烦恼了。   不过好在三夫人徐婷婷,六夫人陈璎珞等善于经商,情况就好上许多了,只不过此时她们才到杭州与李三坚相聚,改善居住条件也是今后的事情了。   “是不行,还不如泉州的房子呢。”七夫人黎氏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撇嘴说道。   “啪!”符二娘照着黎氏身上拍了一记后说道:“有你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无论如何,也比从前好吧?”   “嘻嘻,娘说的是。”黎氏攀着符二娘笑道:“可我要与娘住在一起。”   “去去,都是出嫁的人了,还跟着我做甚?跟你家官人住去。”符二娘笑着呵斥道。   “娘...”黎氏看了李三坚一眼,瘪了瘪嘴道:“哥哥他的女人太多,轮不过来。”   “噗...”五夫人陈璎珞正在喝茶,闻言便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随后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王雯、徐婷婷、蓝瑶瑶、种佩竹等女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就是一阵哄堂大笑,符二娘也不禁莞尔。   李三坚恶狠狠的瞪了黎氏一眼后,尴尬的笑道:“轮得过来,轮得过来。”   轮不过来,老子还不知道打包吗?李三坚心中不无得意的想到。   “好了,坚儿,你不用管我们了,又不是第一次搬家,你去看看绒雪吧,她心里...难受...”符二娘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蔡绒雪并未进入堂屋,进府之后,便直接去了她的厢房。   “是,娘。”李三坚应道。   ...........................   “夫人,天下有几人能够得此恩宠?这是好事啊,你为何如此啊?”李三坚去了蔡绒雪的阁楼,推门而入,只见蔡绒雪正坐在床沿垂泪,于是叹了口气后劝道。   李三坚接全家至杭州,可赵佶却将李三坚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李元詹留在了开封府。   赵佶下旨,诏命李元詹进宫为皇太孙赵谌的侍读,与赵谌同吃同睡同读书,以示对李三坚满门恩宠。   李三坚当然就需跪谢天恩。   能够成为皇位继承者的侍读,这几乎就与他绑在了一起,今后的前程将不可限量,飞黄腾达只在赵谌继位之后,这确实是天大的恩宠,可李三坚、蔡绒雪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究其原因,其一就是李元詹入宫之后,李三坚、蔡绒雪就几乎与李元詹无法见面了,其二就是表明赵佶仍是不太放心李三坚,或者说这是对于外面手握兵权之人的一个防范手段。   李三坚掌江南之军、政、民事,为封疆大吏,朝廷当然要对李三坚采取一些防范手段的。   李三坚见蔡绒雪哭得可怜,于是坐在她身边,搂着蔡绒雪轻声抚慰。   “官人,詹儿他太可怜了。”蔡绒雪靠在李三坚怀里泣道。   “哎,夫人,勿忧,宣抚只是临时差遣,待江南安定下来,朝廷自然会命你官人回京的,到那时,他们自然会放詹儿出宫的,你们娘俩不是又能见面了吗?夫人尽管放宽心便是。”李三坚劝道。   “嗯...官人,妾身并非是个不明事理之人,也是知道詹儿他能够进宫侍读,是他天大的福分,可妾身心中...心中...就是放心不下啊。”蔡绒雪泣道。   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片刻都不能分离的。   “无碍,无碍,真的无碍,你夫君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隔段日子,我想办法将詹儿弄回来就是,你就放心罢。”李三坚又是劝道。   “呸,你有什么本事?”在李三坚不断劝慰之下,蔡绒雪心情才有些好转,同时想到李元詹进宫也不是去受罪的,东宫中的锦衣玉食,岂是常人家中所能够比拟的?想到这里,蔡绒雪心情更是好受些了,依在李三坚怀里轻啐道。   “你夫君的本事多着呢,如生孩子的本事,大不了咱再生个詹儿杠二出来便是。”为了缓解蔡绒雪的心情,李三坚故意戏弄蔡绒雪道。   “呸,官人,你没良心...什么是詹儿杠二啊?”蔡绒雪闻言是大感疑惑不解,缩在李三坚怀里问道。   夫妻两人分别已久,又正当壮年,此时拥在了一起,就如干柴烈火一边,体温均是不断上升。   “哈哈,就是詹儿他兄弟啊!”李三坚大笑着就开始撕扯蔡绒雪身上的衣裙。   “官人,你...”两人为夫妻已久,蔡绒雪早就习惯了李三坚的不着调,不过大白天的就干这调调,蔡绒雪还是有些脸红,于是忸忸怩怩的,是极不配合。   “我说夫人你能不能快点啊,今日可是七月七日,等下还要过节呢。”李三坚没好气的说道。   “啊?七月七日?哎哟,官人,快别胡闹了,让妾身起来安排啊...”   “安排什么?需要你安排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就从了为夫吧,嘿嘿!”   “.........”   于是李三坚为了缓解妻蔡绒雪的心情,今日也是拼尽全力了,同时也是一箭中的,其妻蔡绒雪不久之后,又有了身子。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嗵”的一声巨响,正当厢房之内是满屋春色之时,李三坚的四夫人蔡樱雪兼大姨姐又是越窗而入...   “妹妹,别急,姐姐过几日将詹儿自宫中...哎哟,你们两个大白天的,这...这...也太不知羞耻了吧?”   蔡樱雪见状叉腰大怒道。   ...........................   乞巧节起源于汉代,到了宋就成了一个固定的节日,每逢农历七月初七,妇女在庭院向织女星乞求智巧,故称为“乞巧”,乞巧节妇女穿针乞巧、祈祷福禄寿、礼拜七姐也就是七仙女、陈列花果、女红等,俨然是宋代女儿家的一个盛大的节日。   乞巧有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投针验巧、兰夜斗巧、种生求子、供奉磨喝乐等风俗活动,到了七月七日这一天,热闹非凡。   宋范阳子爵、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的府邸,位于杭州西湖边上。   此时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半空之中,月光如水,照在了西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一阵清爽的微风拂来,湖面便泛起一层层涟漪,石堤上的垂柳也婆娑起舞,炫耀它那妩媚多娇的舞姿。   站在李府内宅一座阁楼的天台之上,可将西湖美景尽收眼底,不过此时已是夜晚,又是七巧佳节,因而李三坚的家人的注意力均不在西湖之上。   李府的老夫人符二娘坐在一张大圆桌之前,大圆桌上摆了许多斋塔、芝麻香、鹊桥景观、七娘盘,又有茶、酒、水果、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等等,还有些针头线脑什么的,这就是所谓的“摆巧”。   李府大夫人蔡绒雪与二夫人王雯一左一右的陪坐在符二娘身边,陪着符二娘谈笑。   蔡绒雪心情已经好转了不少,同时双颊嫣红,显得异常的娇艳,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   李府男主人,李三坚李大相公躺在一把躺椅之上,心满意足的微闭双眼想着心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五夫人蓝瑶瑶与七夫人黎氏坐在两张小凳之上,一右一右的陪坐在李三坚身边。   江南的夏季较为炎热,因而蓝瑶瑶给李三坚轻打扇子,微风徐徐,李三坚顿感浑身舒畅,于是伸手在蓝瑶瑶脸上捏了一把,以示赞许,将蓝瑶瑶囧得差点将手下小扇丢去。   黎氏小心翼翼的将一颗颗葡萄剥去外皮,将葡萄肉一一送入了李三坚的嘴里,李三坚吃的香甜,便伸手便去搂黎氏的小蛮腰,黎氏怕痒,不由得咯咯娇笑不已。   三人嬉笑打闹,不禁引起四夫人蔡樱雪是怒目而视,不过怀中的李三坚的第三女李淑惠,正看着娘亲,嘴里“咿咿呀呀”的,就分散了蔡樱雪的注意了。   双颊同样嫣红的蔡樱雪连忙将一个名为“磨喝乐”的小泥偶递到了她的面前,李淑惠顿时喜笑颜开的。八夫人种佩竹就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小心翼翼的伸出指头逗弄着李淑惠。   三夫人徐婷婷与五夫人陈璎珞牵着李三坚的长女及次女站在天台之上,正兴奋的看着远处街上的“七巧”夜市。   李三坚甚至还请来了女道陈氏。   一副温馨惬意、其乐融融的情景。   可这种温馨惬意、其乐融融的情景能够持续多久?一年,二年,还是三年? 第四卷 靖康耻,须尽雪 第一章 背信败盟   辽幽州卢沟河   卢沟河为永定河的一段,因河水浑浊乌黑,流速湍急,故又称作“黑水河”。   卢沟河距离幽州仅二十余里,对于骑兵来说,从卢沟河出兵,很快就能兵临幽州城下,就算是步卒,也能很快抵达幽州城下。   宋鄜延路兵马总管、泰宁军、保信军节度使刘延庆拥兵十万,驻扎在卢沟河之南,伺机攻取辽幽州。   卢沟河之南不但驻扎着宋十万大军,还有堆积如山的粮草、军械等军用物资,以备克复燕云之用,皆为熙宁、元丰所积。   燕云十六州为大宋之痛,是痛彻心扉。   宋历朝皇帝无不渴望克复燕云十六州,以解决心腹之患,以雪前耻。宋神宗皇帝赵顼与宋哲宗皇帝赵煦的遗愿均是先制西夏,再图收复燕云十六州,宋帝赵佶承父兄之志,也是如此,打算先攻灭西夏,再挥师幽州城下。   宋、夏横山之战中,夏军大败,丢失了横山,其后统安城宋军大败,就令宋失去了攻灭西夏的机会,只是令西夏口头称臣。   在令西夏口头称臣之后,宣和四年,宋帝赵佶终于令童贯以河北河东宣抚使勒兵十万巡边,伺机攻取燕云十六州,命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都统制,武泰军承宣使王禀、华州观察使杨可世为之副。同时徽宗又任命蔡攸为河北河东宣抚副使,与童贯共领大军。   蔡攸为好色佞臣,在出征之际,曾经当着赵佶的面,说是凯旋归来,请赏赵佶的两名嫔妃,可谓是无君无父,无礼之极,而令人瞠目结舌的却是,赵佶居然含笑不语,也算是默认了...   蔡攸名为童贯副手,实为监军,可蔡攸懂个屁的兵事,只会夸夸其谈,就连纸上谈兵也是胡吹乱侃,于是童贯为了不让他瞎捣乱,就使计将蔡攸留在了大名府,蔡攸也就自始至终没上过前线。   童贯所使之计,无外乎就是美人、美酒或是以战场残酷相胁。   宋帝赵佶有承父兄之志,有克复燕云十六州之心,但却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想收复燕云十六州,却又害怕契丹铁骑,若是克复不成,败于辽手,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还冒着背信败盟之恶名。   宋、辽檀渊之盟毕竟令双方百余年间无大的战事,双方也基本上维持了百余年的和平。   宋帝赵佶渴望克复燕云十六州,创万世之宏业,立不世之功勋,却又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不过在童贯、蔡京、王黼等人的撺掇之下,终于于宣和四年下了决心,下诏挥军北进,克复燕云十六州。   童贯自不必多说,为了圆封王之梦想,为了讨好赵佶,是极力赞同对辽用兵,而蔡京为了专权固宠,最开始也是赞同对辽用兵的,可随后为了与童贯争权,也就反对用兵,这其中也有蔡京看出了宋军虚弱的原因,宋军表面看似强大,其实是不堪一击的。   王黼也是为了迎合宋帝赵佶,为了专权固宠,为了争权夺利,也是极力撺掇赵佶用兵。   此时的辽已被金打得落花流水的,覆灭只在旦夕之间,而此刻大宋对辽用兵,有痛打落水狗之意,也有趁火打劫之心,更有背弃盟约,落井下石之嫌。   赵佶在童贯等人奉旨出兵之后,又犯了宋皇帝的老毛病,就是对前方战事指手画脚的,如此就令宋军是束手束脚的,且不明圣意。   而一直主张用兵于辽的童贯将要出兵之际,却变得异常犹豫不决的,原因就是童贯忽然发现,河朔将兵骄惰,不练阵敌军。军队长期处于和平时期,不加训练骄横懒惰不堪。须之用百无一有。军需物资要什么没什么,其中军粮充其量只有帐面上的一半。总之,就是河朔一百多年没有打仗了,依靠这样的军队打仗,一旦打起来,恐怕要误事。   可此时圣意已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童贯等勉强命大军向着燕云进发。   宋大军分为东、西两路军。以雄州和广信军为东西路军的防区。以种师道统率东路兵,驻扎白沟。王禀率领前军,杨惟忠率领左军,种师中率领右军,王坪率领后军,赵明、杨志率领选锋军。种师道以都统制兼东路军总指挥自领中军。可见此时的宋军阵法由西军常用的五军阵发展调整成了六军阵,即前后左右中军再加选锋军的阵式。   童贯出兵之前有些感觉不妙,而大部分宋军将领却不这么认为,均是认为辽已是穷途末路,不堪一击,而宋天兵开到,燕云百姓必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于是前军统制杨可世率数千骑兵轻出,打算一举攻取幽州。   而此时的辽在金的猛攻之下,失去了上京、中京等大半国土,南京幽州就变得极为重要了,为辽新帝耶律淳的京城。   宋背信弃义,无故犯境,落井下石,顿时激起来辽朝廷上下是激愤异常,激起了辽上下同仇敌忾之心。   于是耶律大石率契丹死士设伏于兰沟甸,浴血奋战,大败宋军杨可世部,斩杀宋军无数,杨可世几乎是只身逃回。   随后辽又连败宋辛兴宗、杨可世、赵明、王禀等部,宋军大败,一溃千里,向着雄州溃败而去,宋将种师道亲率精锐断后,然独木难支,也是被辽军击败。   宋军大败,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塘泊之间及雄州之西保州真定一带死尸相枕藉,不可胜计,可谓是遗尸千里。   赵佶、童贯等满怀期待的欲克复燕云十六州,可怎料刚一进兵,便被辽残军来了个当头一棒,大败而归,如此又岂能甘心?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又岂能善罢甘休?于是王黼、童贯等将战败之责,推在了种师道的身上,并弹劾种师道助贼,于是朝廷强令种师道致仕,并以刘延庆代之。   童贯、刘延庆又兴兵十万,驻扎在卢沟河一带,打算再取幽州。   宋军刘延庆治军与他儿子刘光世一般,是军纪废弛,军纪涣散,大概老刘家都是这副德行。   刘延庆、刘光世领军战辽军,首战败,不甘,从燕地降将郭药师之计,引军突袭幽州。   降将郭药师、宋将高世宣引军突入幽州,欲擒获辽皇帝,一举攻取幽州,可辽人誓死不从,与宋军于幽州城内誓死奋战,于是宋军又是大败,宋将高世宣战死,郭药师引军退出城外,打算与接应的刘光世合兵一处,再攻幽州,可刘光世居然畏敌不前,郭药师引军冲到幽州城外时,根本不见刘光世的踪影。   于是乎宋军又是一阵大败,损兵折将的。刘延庆就驻兵于卢沟河之南,再也不敢向幽州望上一眼了,并且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了。   “虏军有何动静?”刘延庆驻兵于卢沟河之南,倒也没有懈怠,日日巡视军营,生怕辽军过河。   “对岸无任何动静。”一名宋军将领答道。   “小心点,出了纰漏,斩你首级。”刘延庆闻言呼出口长气,丢下一句话后,就返回军帐,打算好好的吃顿酒压压惊。   吃酒之时,当然要那几个在燕地掠来的小娘子服侍。   “咝,大胆?”刘延庆回到军帐之后,数名被抢来的美貌女子就上来替他卸甲,一名女子不小心碰到了刘延庆肩上被铁甲磨出的伤口,于是刘延庆大怒,一脚将此名女子踢倒在地。   女子不敢反抗,忍着身上的剧痛,拼命爬起身来,继续小心翼翼的替刘延庆卸甲更衣。   刘延庆哼了一声,接过酒盅,连干了数盅之后,心情方才平复了一些。   刘延庆自从军以来,就从未如此憋屈过。   刘延庆为世代将门之家出身,雄豪有勇,与西夏作战之时,是屡破夏军,刘延庆父子也是屡立战功,积功升官也是常事,当真是威风八面的。征江南方腊之时也是如此,攻打方腊军,如摧枯拉朽一般,不足一年,便击败方腊百万大军,并生擒了方腊等人。   可为何与辽作战就这么事事不顺?无论怎么打,总是异常艰难,每次与契丹人作战,几乎都是以落败而告终。   刘延庆一边喝着闷酒,一边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觉中,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并沉沉睡去。   此时天已至拂晓时分,而拂晓时分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因此时刻监视对岸辽军动静的宋军斥候,均是困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抱着兵器打着瞌睡,从而没有注意到对岸划过来的数条皮筏。   辽军皮筏趁着夜色,悄悄上岸之后,便摸到了宋军营寨之前。   “点火!”一名辽军将领取下弓箭,低声下令道。   须臾,数十支火箭便飞到了半空中,落在了宋军营内。北地气候干燥多风,因此数十支火箭很快就点燃了宋军营帐,并很快燃起了熊熊大火。   “走水了,走水了!”   “哪里失火?为何失火?”   “虏军袭营,虏军袭营!”   熊熊大火顿时就引起了宋军慌乱,同时卢沟河对岸还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鼓号声及辽军的喊杀声,因而就更令宋军是异常恐慌。 第二章 沾沾自喜   “杀!杀!杀!”   “南人背信弃义,犯我国境,我等与他们拼了!”   “我大辽的勇士们,杀啊!”   “杀!杀!杀!”   幽州卢沟河南岸,拂晓时分,忽然骤起变故,辽军忽然攻打宋军营寨,辽军一边使人突袭宋军营寨,用火箭将宋军营帐点燃,并燃起了熊熊大火,一边鼓噪而进。   火光之中,闪现出了无数契丹骑兵矫健的身影,如豺狼虎豹般的,攻打宋军营寨。   宋军营寨顿时一片大乱,个个衣衫不整的冲出营帐,望着满天大火及混乱不堪的营寨,均是不知辽军从何而来,或呆在原地,手足无措,或东奔西跑的,抱头鼠窜。   “发生了何事?”刘延庆在梦中被惊醒,推开两名早已吓得浑身颤抖的女子之后,披头散发的,拎着炳大刀就冲出了营帐。   “刘太尉,辽军袭营!”刘延庆的数百亲兵此时也奔了过来,一名亲军将领答道。   “有多少人马?”刘延庆闻言惊问道。   “天太黑,又是混乱无比,无法辩明敌情。”亲军将领焦急的说道:“刘太尉,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数名亲兵忙着给刘延庆具甲,并将刘延庆的战马牵了过来。   刘延庆全身披挂,手提大刀,翻身上马,用力挥舞了一下手中大刀之后,顿感胆气增加了不少,于是大声怒道:“走?本将岂能舍去兄弟,单独逃命?立帅旗,命众军不得慌乱,乱阵者斩!”   刘延庆不愧为一名沙场老将,遇事并不是很慌乱,一边立帅旗聚兵,一边向着营寨之外杀去。   众宋军望见刘延庆帅旗之后,顿感安心不少,不断聚集在了帅旗之下,如滚雪球般的,是越聚越多,不一会功夫,就已聚集了上万兵马。   此刻刘延庆第三子刘光世领军杀到,骑在马上问向刘延庆道:“父帅,该当如何?”   “传令全军向南退却。”刘延庆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大营之后,大声下令道。   敌情不明,不知道辽军来了多少人马,因而此时先向南退却,甚至退至雄州,方可不至于败得很惨。   其实目前刘延庆手中还有近十万兵马,而辽军只数千人来攻,若是刘延庆稳住军心之后,一边使人灭火,一边命人反击,定能击退辽军,说不定还能打过河去。   可此时的刘延庆却已是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第一个念头便是逃命,而此时刘延庆陆陆续续探听到了一些消息,说辽军已聚兵三十余万,正向宋军杀来。   再不跑,也许就会被辽军围歼。   于是刘延庆下达了撤军将令,就更引起了宋军恐慌,人踩人、人挤人的,是自相践踏,拼命向南跑去,生怕落在后面,从而丢了性命。   “父帅,那些个仓库又当怎样?”刘光世随后用刀指着不远处一排排的仓库问道。   一排排仓库之中装满了粮草、军械、钱、帛、绢等等,并未着火,安安静静的立在不远处。   “绝不能落在辽贼手中,命人一把火烧了。”刘延庆犹豫片刻后下令道。   于是刘延庆还嫌宋军营寨之中火不够大,命人将囤积如山的,大部分为宋神宗皇帝攒下的各种物资一把火就给烧了。   仓库燃起了冲天大火,映红了整个天空,大火烧了足足三天三夜方才熄灭,焦臭味却是久久不散,数月之后,路过之人仍是能闻到空气中的焦臭味。   ........................   “进!”   “乱阵者斩!”   卢沟河一战中,辽军过河偷袭得手,击破宋军大营,将刘延庆所部向南驱赶。   而刘延庆为一名沙场老将,深知宋军是以步卒为主的,而辽军是以骑兵为主,因而此时胡乱逃命的话,是凶多吉少的。   只有列成铁桶大阵,缓缓而退,也许能将损失降至最小,可此举唯一的缺点便是移动速度较慢。   枪盾兵在前,刀弓弩手在内,刘延庆居中,两侧有少量游骑护卫着两翼,两万余人形成了一个大阵,此阵又名三叠阵,用以对抗骑兵的突击。   神臂弓等弓弩射程是在两百四十步左右,有效射程也就是杀伤力最大的射程是在一百步左右,而这一百步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瞬间的事情,在此期间弓弩手最多能射两箭,骑兵就会冲到面前了,因而外围必须有枪盾兵保护。   大阵缓缓的向前移动。   契丹军似乎不舍,远远的缀着宋军,并不断派出游骑,打马如飞,不断的袭扰宋军。   数百契丹骑士,先是控制着战马碎步奔向宋军大阵,距离宋军约三百步之时催马疾驰,并且一分为二,一左一右向着宋军大阵包抄而去。   数百契丹骑兵一边纵马疾驰,一边着宋军大阵开弓放箭,此时也不需要什么准头,只需将箭镞射进宋军大阵即可。   宋军当然也会用弓弩还击,但骑兵是高速移动的,同时也不是向着宋军大阵直冲过来的,只是围着宋军两翼来回游弋,毫无规律可循。   相对来说,射击一个没有规律的移动目标难度太大了,宋军也可以使用大量的弓弩手覆盖射击,可这么一来,宋军的箭矢能坚持几次?刘延庆等宋军是仓促逃出营寨的,又能携带多少箭镞?因此宋军不敢使用大量弓弩射击,契丹骑兵射击不能移动的宋军密集大阵相对要容易多了,也不需要什么准头,只要将羽箭射入大阵就行了,至于能伤多少人,就看天意了。   契丹军似乎对如此“狩猎游戏”是颇有兴趣,一波又一波骑兵不断袭扰宋军,如此就令刘延庆等人是焦头烂额的,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是被动挨打。   “刘太尉,据此地五里,有座山丘。”此时一名宋军大声对刘延庆说道。   刘延庆点点头,随后下令宋军向山丘方向移动。   此时此刻,只有且战且退,慢慢向附近的山中退去,只要退入山中,构筑掩体,或利用树林,就能抵挡契丹骑兵了,或者利用地形、地势从容退却。   不过平日里转瞬便至的五里地,对于刘延庆等人来说,却如天边般的遥远。   一个想走,一个不让走,双方是走走停停的,慢慢的移向了此处无名山丘。   刘延庆等人心中暗喜,只要再努把力,就能够爬上上坡,从而可以占据有利地形,就不怕夏军骑兵的纠缠了。   正在此时,刘延庆等宋军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就似山崩地裂一般。   紧接着“轰隆,轰隆”之声不断响起,似乎是马群或者其他兽群奔跑的声音。   正当刘延庆等人惊讶的看向山坡上时,只见山坡之上出现了无数人头,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人群随后向着山坡之下宋军大阵冲了下来。   完了!   刘延庆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这哪里是兽群?是辽军驱赶着宋军败卒冲击刘延庆的大阵。   宋军败卒在前,辽军骑兵在后,辽军就如驱赶兽群一般驱赶着宋军败卒。   卢沟河之南,辽军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大败刘延庆十万大军,刘延庆恐慌烧营而逃,却被辽军追杀,士卒自相践踏,死者百余里,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刘延庆率残军拼命冲到雄州城下之时,童贯却下令闭关以防止辽军冲进城中。   辽大军掩至,于雄州城下杀戮宋军士卒,刘延庆十万大军也因此十不存一。   自此,童贯数十万大军伐辽,却是大败而归,丧师无数,其中还有不少精锐西军,丢弃的粮草、军械等等无数,宋军元气大伤,再也不敢北顾。   辽苟延残喘的幽州朝廷给了利令智昏的宋君臣上下一记响亮的耳光,辽幽州朝廷俘获大量宋军,缴获粮草、军械无数,也因此获得了喘息的良机。   不过辽幽州朝廷这记耳光却仍是未将宋君臣上下打醒...   赵佶赵大皇帝,童贯童大国公等人秉着打不过就谈之“上策”,随后遣使前往金地,不顾金君臣上下的鄙夷与斥责,厚着脸皮恳求金军代为收复燕云十六州,并愿将贡于辽的岁币转贡于金,也就是将二十万两银、三十万匹绢贡于金,并纳燕京代租钱一百万贯。   岁币数额之大,远甚于辽。   金也因此同意攻取燕云之地后,将景、檀、易、涿、蓟、顺六州及燕京归还宋朝廷,只不过归还的是座空城,为城市丘墟、狐狸穴处之空城,燕京城中的人口、财物等等皆被金洗劫一空,城墙等等也被金拆毁。   不过宋朝廷上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认为终于克复了燕云十六州,童贯等“因功”加官进爵,进童贯为真太师,徐、豫国公,再进封为广阳郡王,进蔡攸为少师,少宰王黼由少师进位太傅、楚国公,赏玉带,赵良嗣为延康殿学士,赵佶命王安中作《复燕云碑》。   宋朝廷上下皆是沾沾自喜,是弹冠相庆,歌舞升平,庆贺克复燕云十六州,庆贺大宋中兴。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三章 大举南侵   宋靖康元年正月初六,宋东京开封府   宋帝赵佶去年禅位,宋太子桓即位,赵佶禅位后便是宋的太上官家或太上皇。   宋太子桓即位后,改元“靖康”。   正月初六,靖康元年的新年尚未过完,若是往年,开封府无论是官员还是普通百姓均是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气氛当中,过完除夕、旦日之后,便是拜年、走亲访友、郊游踏青,观赏庙会、灯会,出入青楼瓦肆等等,是热闹非凡,且每年都是如此,除了靖康元年。   靖康元年的新年,上至大宋皇帝、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等等,下至贩夫走卒等斗升小民均是过得战战兢兢的,整个开封府陷入了一片恐慌的气氛当中,一扫往日节日的喜庆气氛,整个开封府也是笼罩在了一片惨云愁雾当中。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金铁骑已经南下,不日将兵临开封府城下。   此时辽帝耶律延禧已被完颜宗翰,也就是沾罕,完颜娄室等金将生擒活捉,解往上京,辽灭亡,辽宗室耶律大石西逃。   辽灭亡后不久金帝完颜阿骨打薨毙,由其弟完颜吴乞买继承皇位。完颜阿骨打临终之时,授完颜宗翰为都统,委以重任驻军云中,后置西京元帅府,完颜宗翰为元帅。   金攻取燕京之后,信守承诺,将几座空城仍给了宋,宋也交割了岁月,并派兵进入了燕京等地,燕云之地主要是由辽降将郭药师及其所部“怨军”,现在改名为“常胜军”驻防,常胜军有精锐兵马五万余众,乡兵三十余万,对外号百万大军。   辽降将郭药师实力庞大,因此赵佶对其是恩宠有加,先后赐官安远军承宣使、武泰军节度使、检校少保、同知燕山府等官。并招其入朝,赐良田美宅、金银珠宝、美貌姬妾等等无数,赵佶该给了都给了,可谓是天恩浩荡。   郭药师对此当然是感激涕零,觐见赵佶之时,是痛哭流涕、涕泪横飞等等,言“臣在虏,闻赵皇如在天上,不谓今日得望龙颜”、“愿效死”等等豪言壮语,于是赵佶深褒称之,委以守燕,并又加官郭药师为检校太傅。   于是乎,赵佶就将燕云之地几乎完全丢给了辽降将郭药师。   宋、金之间基本上还是相安无事的。   金铁骑大举南下,最直接的诱因便因为一个人,那就是原辽官员张觉。   张觉原为辽进士,官拜兴军节度副使,后降金,官拜金拜为临海军节度使、知平州、南京留守等职。   后张觉又叛金降宋,并拥兵与金对抗,   金军出兵讨伐,击败张觉后,张觉逃入宋营,被王安中收留,金当然不肯放过张觉,于是向宋讨要,最开始万安中杀了一个相貌类似张觉的人代替张觉,企图搪塞金人,可却被金人识破,于是只好杀了张觉,将其脑袋送给了金人。   宋万安中此举可谓是两头都不讨好,既得罪了金人,给了金南侵的口实,又令燕京之地的汉人心寒。   当然金南侵的目的主要就是劫掠,宋的花花江山早就令金人是垂涎欲滴了,无数等财宝,如花似玉的女人,金人早就想拥入怀中。张觉之事,不过是其借口而已。   张觉被杀之后,早已看出宋是外强中干,看似强大,其实是虚弱无比的完颜宗翰等人,便奏请金帝完颜吴乞买伐宋,完颜吴乞买其实是不愿意伐宋的。   完颜吴乞买刚刚继位,根基还不稳,金朝廷各种势力盘踞,各种骄兵悍将拥兵在外,势力一日大于一日,其中就以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为主。   特别是完颜宗翰,灭辽首屈一指的功臣,麾下皆精兵猛将,功高盖主,完颜吴乞买甚至有些害怕完颜宗翰,于是在完颜宗翰等人的一再要求之下,完颜吴乞买便下诏伐宋。   话说此时的完颜宗翰早已将李三坚的警告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或者说完颜宗翰根本就没想起还有李三坚这么个人。   在横行天下的悍将完颜宗翰面前,李三坚又算个神马东西?   金出兵十余万,兵分两路南下,西路由左副元帅完颜宗翰率领,自西京攻太原。东路由南京路都统完颜宗望率领,自南京攻燕山府,也就是幽州,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法,两路军欲会师于开封府城下,攻取开封府。   金东路军统帅完颜宗望也是员猛将、悍将,为完颜阿骨打的次子,世称“二太子”,灭辽的功臣。   完颜宗望所统帅的金东路大军极为顺利,于白河战大败郭药师的四万五千军兵,其部将蒲苋在古北口打败三千宋兵,曾言誓死效忠宋的郭药师投降。接着攻取燕山府,全部收缴宋军兵械,以及战马上万匹、铠甲五万余副、兵卒七万余人,各个州县都被很快平定。   金东路大军攻取燕山府之后,便挥师南下,一路之上是势如破竹,破宋中山派来援军三万人,随后再破又破宋军五千于真定府,克信德府,陷河北诸州,宋军是或死或降或逃,金军行军速度也是极快,可谓是一日千里。   而完颜宗翰统帅的西路大军就没那么顺利了。   完颜宗翰领军直驱宋北方重镇太原府,虽先后击败了宋河东、陕西、代州等地宋军援军,斩杀宋军数万余,杀死宋将百余,兵临太原城下,但却是久攻太原不克,于是完颜宗翰干脆就采取锁城法,将太原团团围困,并围城打援,击败宋军无数。   金军袭来,将至太原之时,童贯童大郡王尚在太原,听闻金军将至,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是手足无措,不仅不措置边备,还以回朝廷请命为名,仓皇难逃,将宋京师屏障,北方三镇之一的太原府丢给了王禀、张孝纯等人。   童贯是越老越怕死,可谓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王禀,字正臣,将门世家出身,其祖父为宋神宗皇帝朝宰执王硅。目前官职为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领河东路马步军副总管。   王禀与与河东宣抚使、知太原府张孝纯等人,在童贯逃走之后,誓死抗敌,绝不归降。修补城墙,挖掘战壕,并招百姓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皆发给武器,分派地段,昼夜守城。   值得一提的是,大宋江南宣抚使李三坚,于灵山县求学时的老师黄涣亦在太原为官,只不过因消息闭塞,李三坚是一无所知。   完颜宗翰久攻太原不克,干脆命部将银术可继续领兵围困太原,自己则率大军南下攻取太原周围其他州府。   金军将至开封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城内,顿时就引起了一片恐慌,上至大宋皇帝、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等等,下至贩夫走卒等斗升小民,均是被吓得魂不附体。   此时宋帝赵佶偶有小恙,正卧床养病,闻讯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拉着已为领枢密院事的蔡攸之手泣道:“为何金人竟敢如此的长驱直入啊?”   赵佶随后气塞昏迷,滚落到了龙床之下,众人慌忙灌药急救,方才将他救醒。   赵佶被救醒之后,就下罪己诏,禅位于宋太子桓,将宋这个烂摊子丢给了赵桓,随后命蔡攸为行宫使,宇文粹中为副使,在童贯、高俅等护卫之下,以去毫州太清宫烧香为名,连夜逃往江南,于是又抽走了一些防守京师的精锐兵马。   此时此刻,赵佶觉得江南是最安全的,同时江南长吏为李三坚,是他的家臣,因此有李三坚护卫,将会是万无一失。   朝廷君臣如此,开封府的百姓就更加恐慌了,是手足无措,惶惶不可终日。   .....................   陈吉是开封府汴河边上的一个普通小商贩,平日里靠蒸馒头、卖芝麻葱油饼维持生计,虽日子过的不富裕,但也勉强可以度日。   陈吉爹娘早死,被其长兄陈福抚养长大,而陈福为开封府的一名缉盗小吏。   陈吉的浑家林氏还有两月就要临产了,此时正臃肿的躺在床上,面露愁色看着陈吉。   “二哥儿,好了没有?”长兄陈福慌慌张张推门进来问道。   “大哥,弟妹她。。。她走不了啊。”陈吉看着床上的林氏犹豫道。   “哎,二哥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现在外面都乱套了。”陈福埋怨道。   其实陈福不说,陈吉也知道,此时整个开封府已经炸了锅了,有骡子有车的人家,已经在牲口的身上装了满满的草料袋,车上装满了吃的、穿的等等。   “伯伯,奴家不走,哪也不去。”林氏噙着眼泪说道。   其实林氏并不是不想走,而是担心走不掉,兵荒马乱的,挺着大肚子逃难太艰难了。   “胡说,不走?不走落到金军手中,还有你什么好?金人残暴,见人就杀,见钱就抢。我跟你们说啊,就连太上官家都跑了,不走留在城里等死啊?”陈福闻言呵斥道。   女子更是危险,要么被杀,要么被侮辱,要么被掳到北地作为金人的奴隶,将会是凄惨无比。   倾家荡产都算是轻的。 第四章 虏骑驰至   宋靖康元年,金兴兵伐宋,铁骑南下,一路之上,是势如破竹,攻取宋州府无数,宋军一败再败,是一溃千里。   金铁骑杀入宋境之后,便行烧杀掳掠之事,四处杀人放火,烧毁房屋无数,掳掠财物、女子等等无以计数。金人所到之处,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宋长江、淮河以北转眼间就烽烟四起,逃难的百姓是络绎不绝的。   宋东京开封府也概莫能外。   “朝廷军队哪里去了?死守城池啊?”开封府城内,小商贩陈吉恨恨的说道。   “哎,丢了那么多的城池,河北都快丢光了,他们又能顶什么用?快别说了,赶紧收拾一下,晚了就来不及了,听说金人都过河了。”陈福不顾林氏不断的埋怨,看着一个椅子,心中有了主意。   “抬着走罢。”陈福对陈吉说道。   陈家兄弟父母死时,陈吉还是个孩子,因此陈福其实是将兄弟视作自己的孩子一般。   陈吉闻言就在椅子上塞进一床褥子,陈福跟着忙乎,几下用绳子把褥子捆在椅子上,又去院子里的柴火垛后面抽出两根椽子,架在椅子座下,三下五除二绑住了,陈吉一头,陈福一头,两个人把椅子抬到院子里,试着走了半圈。   家中不富裕,只有一头毛驴,陈吉浑家必然要躺在驴车之上,因此东西不能带多了,只能带着吃的、穿的,不过家中除了十几贯钱之外也别无他物。   陈吉两兄弟用椅子将其浑家抬到了驴车上,陈吉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就将一床褥子垫到了驴车上,随后将浑家林氏抱到了褥子之上,用一床铺盖盖好,将椅子又从驴车之上搬了下来。   “椅子不要了啊?”林氏不停的唠叨与埋怨着。   “算了,不要了,走罢。”陈福将几个包裹塞在驴车之上说道。   林氏面露不舍之意,要知道椅子可是家中较贵重的家具之一。   随后两兄弟接了陈福一家四口,赶着一辆驴车、一辆骡子车,一起来到了街上,虽陈福等人早有心里准备,可仍是被开封府街上的混乱吓了一跳。   开封府大街之上就如同赶集一般,只不过百姓们没有了赶集的兴奋、喜乐的心情,数不清的百姓,有小摊小贩,有佣工,甚至还有一些宋军伤卒、底层官吏,老的少的、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拖家带口,背负着行李包裹,拥挤着,吵嚷着,争抢着。到处人声鼎沸、混乱不堪,众人拥挤着向着开封府四面八方涌去,街道两侧,遍地狼藉,尘土满天。   在家中将要出门之时,陈福两兄弟虽要面对未知的命运,可当时的心情并不是那么焦急,家中的孩童还有些兴奋,跟着大人身后跑来跑去,嬉笑不已。   可到了此时,两兄弟心里顿时就有些慌张了,随后两人就开始商量,到底去往哪里,有两种方式可以离开开封府,就是水路与陆路,陆路难行,特别是拖家带口的更是如此,且此时为凛冬,大雪夹杂着雨水,使得道路异常泥泞难行。水路是最理想的,又快又安全,可因为此时为凛冬,河水几乎都结冰了,使得船只无法远行。   两兄弟商量后,还是打算先去看看,于是两人带着妻儿老小,挤出了开封府东水门,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开封府郊外的汴河渡口。   两兄弟来到渡口时,才发现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数不清的百姓哭闹着、央求着,可怜巴巴看着停着运河边上的三条渡船。   这是整个开封府唯一没有结冰的渡口,若是不从这里渡河远去,将会绕很远很远的路。自结着薄冰的河面上过河就更不可能了,一个不小心,也许会落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看样子渡船马上就要启航了,可百姓们根本就上不了船,百姓们哭着将一些铜钱捧在手上,央求着看管渡船的宋军士卒让他们上船,可士卒们根本毫不理会,推搡、驱赶着人群,一些百姓甚至挤入了冰冷的河水中,也无人搭理,现场是一片混乱。   这些江船是给高贵显贵、富商豪绅或者其家眷准备的,怎么可能让普通百姓上船?   一些人哭泣着离开了汴河渡口,一些人绝望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更多的人却仍是守在汴河渡口,心中抱着一丝希望,看看有没有新船到来或者能不能挤上船去。   “俺是官府之人,俺是官府之人。”陈福拼命挤到了江船之前,掏出怀里的腰牌,垫着脚尖递到了守船宋军将兵面前。   “呸,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吏人,还官府之人?”一名宋军将领抢过陈福的腰牌,略看了一眼后,便扔到了地上,不屑的说道:“不要说你这个小小的吏人了,就连四品以下的朝官也休想上船。”   陈福拼命抢过去,推开人群,从地上捡起腰牌,用力擦去上面的尘土后,就又揣入了怀中。   “哥哥,走吧。”陈福两兄弟无奈之下,准备离开了汴河渡口,沿着汴河,向着山区、丘陵而去,打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考虑去哪里,总之先要远离开封府、远离战场、远离金军。   “金人来了!”   正在此时,不知是何人大喊了一声,顿时就引起了百姓人群是一片慌乱,纷纷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卷起了铺天盖地的白雾,白雾当中,隐隐约约的有无数铁骑,正打马向着众百姓疾驰而来。   “金人来了,快逃命啊!”数万百姓见状顿时就炸了锅了,纷纷四散而逃。   数万百姓均是拥挤在了码头之上,此刻金军铁骑忽然掩至,百姓们想逃命,又谈何容易?于是人挤人、人踩人的,无数百姓被活活挤死,被活活踩死,另有无数百姓被挤下了河中,在冰冷的河水之中是起起伏伏的,不断高呼救命。   混乱的人群使得爹娘找不到孩子,孩子找不到爹娘,妻找不到夫,夫找不到妻,是混乱不堪,同时惨叫声、哭泣声、惊呼声、怒骂声、求救声是不绝于耳。   金军铁骑来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冲到了码头,一边纵马疾驰,一边向着百姓人群开弓放箭。   箭镞射进人群之中,顿时就引起了百姓是更加恐慌,拼命四散狂奔逃命,可百姓跑得再快,又怎跑得过金军铁骑?   码头上的三条渡船见金军铁骑杀来,吓得慌忙欲驶离渡口,可怎料金军铁骑已经杀到,骑在马上不断的向渡船开弓射箭,船上的宋军发出一声声的惨叫,中箭或落入河中,或倒在船舱之内。   髡发皮袍的金人,纵马疾驰,口中发出一阵阵的“呕呕”之声,就如围猎一般,或围着百姓人群开弓放箭,或纵马杀入人群,打乱“猎物”阵型,使得“猎物”四散奔逃,如此就能一一猎杀了。   刀枪斧钺落下,便是一丛丛鲜血飚了出来,洒在雪地上,显得异常的恐怖、刺眼,刀枪斧钺落下,便是一具具尸体倒在了雪地之中,尸体或断头,或断手足,或肚破肠流,同样是异常恐怖、刺眼,同样是血腥残暴,同样是令人不忍目睹。   众百姓发出一阵阵惨叫与惊呼声,或拼四散逃命,或跪地乞命,可金人却毫不容情,狞笑着,刀枪斧钺此起彼伏的落下,   惨叫声、怒骂声、女子的尖叫声、小儿的哭泣声是不绝于耳。   髡发皮袍的金人大声狂笑,冲进百姓人群之中,或挥刀杀人,或大肆劫掠财物、女子,一些按捺不住的金人将女子掳上马背之后,在马背上就开始撕扯女子身上的衣服,在马背之上就没有半分羞耻之心,开始侮辱女子。   “二哥儿,快跑,快跑啊!”开封府缉盗小吏陈福拔出腰刀,红着眼睛对着他从小养大的、视作是自己孩子的亲兄弟陈吉大声嘶吼道。   陈氏兄弟两家人七八口人,仅凭陈福一人,根本无法护得全家人周全,此时陈福只盼陈吉能够逃得性命,给陈家留个种。陈福浑家已被金人掠走,一儿一女已被金军铁骑踩成了肉泥。   “杀!”此时一名金人狞笑着纵马向着陈福陈吉两兄弟疾驰而来,陈福一把推开陈吉,大声怒吼一声,舞刀迎了上去。   怎奈陈福仅是开封府一名缉盗小吏,武艺平平,挥刀向金人砍去,可还没碰到金军,便被疾驰的战马撞飞,飞出数丈开外,陈福口吐鲜血,挣扎着欲爬起身来,却被金军一刀枭去了首级,颈血喷出数尺开外。   陈福至死仍是紧紧握着官府的腰牌。   “官人!”   “哥哥,浑家!”   陈吉被战马撞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在河水之中起起伏伏的,看着岸上的惨状,咬牙睚眦的发出一声怒吼。   陈吉浑家林氏的驴车已被撞翻,林氏滚落在了雪地之中,看着陈吉悲泣道。   林氏裙下鲜血流淌,孩子已经流产。   此时天空忽然起了一阵狂风,狂风卷起大雪,在空中飞舞,就似乎是是苍天发出怒吼,雪花纷纷落下,落在了开封府城外无数百姓的尸体之上,又似乎是苍天不忍见到如此惨状。   靖康元年,两万余逃难的开封府百姓被金军游骑屠杀,死者不计其数,尸体层层叠叠的铺在了开封府城外,落入汴河之中的尸体瞬间便堵塞了河道。 第五章 患得患失(上)   宋东京开封府大内延和殿   宋皇宫延和殿,为大庆殿之侧的朵殿,以供皇帝皇帝便坐视事,即为便殿。规制简朴,陛阶且一级,小如常人所居。   此时一阵冷风灌进了延和殿内,不禁令端坐在御案之后的宋年轻的皇帝赵桓打了个寒战。   殿中的内侍、宫女们慌忙又搬过来数个火盆,同时将火盆烧得更旺。   可再多的火盆,再旺的盆火,也无法消除宋新帝赵桓身上的寒冷。   身冷,心更冷。   宋新帝赵桓可谓是受命于危难之中,或者说他老爹宋太上官家赵佶治国无方,令时局是一片糜烂,令大宋江山是朝不保夕,从而将这个烂摊子扔给了赵桓。   金军铁骑大举南下,大宋京师开封府危在旦夕,一旦京师被金人攻破,那么大宋江山基本上将会是落入金人之手了。   而亡国之君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在如此情形之下,赵佶匆忙禅位,将皇位传给了赵桓,自己却逃之夭夭。   赵佶此举可谓是一举两得,将皇帝位传给赵桓,让赵桓主持国政,抵御金军南侵,若胜,赵佶当然也是有功劳的,是他这个太上官家当机立断,是正确的决定。击退金军或与金人议和之后,赵佶还能返回开封府,再以他的威望与其手下老臣,赵佶甚至可以将赵桓废去,自己又可以坐回那个位置。若败,那么这些千夫所指之事,就与赵佶无关了,丢失了开封府,赵佶还可以于江南再立朝廷。   江南李三坚此时拥兵数万,再加上江南的财力,拥立赵佶再立朝廷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赵佶此时感觉当年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让从前自己端王府的家臣主政江南。   李纲也是力主赵佶禅位的,不过李纲可没有赵佶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李纲是为国为民,不过却在赵佶、赵桓父子心中留下了阴影。   一个臣子劝谏、插手皇位之事,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此时的赵桓心中的感受就三个字,一个是冷,一个就是愁,第三个字就是惧字。   赵桓为太子已经许多年了,同时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许多年了,魂牵梦绕的便是那个位置,可万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个时候,在这种情况之下继承了皇位...   金军铁骑大举南下,大兵压境,宋是危在旦夕,而亡国之君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此时为君,岂不就是将自己送给金人吗?辽帝耶律延禧就是前车之鉴。同时若是宋灭亡,这丢失江山社稷之责,便大都会落在赵桓的身上。   于是赵佶传位之时,赵桓是力拒,是死活不做皇帝,可最后还是不得不受命,因而赵桓是颇感心冷,他老子赵佶算计,居然算计到了赵桓身上,如此怎能不令赵桓感到心寒?   赵桓所愁之事就是大宋的江山社稷,到底能不能保住大宋的江山社稷?宋军到底能不能击退、击败金军?到底能不能守住开封府?自己到底会不会落在金人之手?天下勤王之师,到底能不能如期抵达?勤王之师,到底能不能抵御金军?如此种种,简直差点将赵桓愁死了。   此时宋新帝赵桓已下天下勤王的诏书,于是这又给赵桓增添了一件愁事...   无论是哪个朝代,无论是哪个朝廷,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下天下勤王的诏书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天下勤王之师若是击败了金军,那么这天下到底还会不会姓赵?   宋朝廷命天下勤王,这就表明了朝廷已无力抵挡金军了,那么天下各处便会以此为借口不再纳贡,并招兵买马,大力扩充军力,从而造成藩镇割据,甚至以勤王之名,大行董卓之事。   对于这些事情,赵桓不得不愁,不得不防。   赵桓所惧之事,当然就是金军铁骑了,如此一日千里,摧古拉朽的强军,如何不令赵桓等人是心惊肉跳的?   “陛下...”宋太宰兼门下侍郎白时中见赵桓脸上阴晴不定的久久不语,于是焦急的对赵桓说道:“陛下不可再犹豫不决了啊,应当机立断,避祸于荆襄,陛下,城外已发现金人游骑,百姓死伤者甚众,再不走,待金人围了城,就来不及了啊。”   白时中,字蒙亨,宋寿州寿春人,进士出身,原依附于蔡京门下。   白时中拜相之后,已经年老的蔡京仍是受宋帝赵佶宠信,仍是专权,因蔡京年老昏花,且头脑已经不清楚,于是将政事尽付其第三子蔡翛,蔡翛持权,打击异己,斥逐朝士,作威作福,将白时中、李邦彦等人当做摆设,于是白时中、李邦彦、蔡攸等人一起排挤蔡京,使得蔡京、蔡翛落职。   不但是蔡攸违逆蔡京,就连与蔡京交好多年的童贯,也因此争权夺利,童贯也是与白时中、李邦彦、蔡攸联手排挤蔡京。   金军大军南下,此时蔡京已举家难逃。   “金人游骑?这么快?”赵桓闻言惊得从御座之上站起身来问道。   “正是,凛冬之时,黄河结冰,金人就过了黄河。”白时中答道。   “那么就走吧?”赵桓又是惊问道。   “陛下...”少宰、中书侍郎张邦昌见状出班奏道:“走荆襄,不如走川蜀。若京城有失,荆襄等地便将危矣,而川蜀乃是龙兴之地,且川蜀多山,为易守难攻之地,金人是无论如何攻不进川蜀的,当然唐皇李隆基因安史之乱,曾经也避祸于川蜀,平定安史之乱后,便又重振大唐。”   “万万不可...”宋尚书左丞李邦彦闻言“愤而”出班奏道:“陛下,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如何能走川蜀?荆襄也不行,陛下,要走不如去江南,江南气候宜人,适合居住,且江南有长江天险,可保陛下万无一失。陛下,金人所图者不过为些许财货、土地而已,因此陛下可暂避江南,再遣使与金人议和,他要太原等三镇给他就是,他要钱、粮、绢、帛等物,还是给他便是,如此金人得到满足之后,必然会退军,陛下便可返回京城了。”   “不去川蜀?去江南也行吧。”张邦昌闻言点头道:“李左丞倒也言之有理,金人,蛮夷也,所图者不过是钱、粮、绢、帛等物,议和确为上上之策。”   “那就是去江南?”赵桓闻言将目光转向了白时中。   “哈哈哈哈...”兵部侍郎李纲闻言不禁气极而笑,指着白时中、张邦昌、李邦彦等人怒道:“大敌当前,尔等不思退敌之策,却劝陛下逃离,尔等居心何在?欲陷陛下于不义乎?”   “大兄若是知道你是如此劝谏陛下,定也是异常愤怒。”李纲随后指着李邦彦喝道。   李邦彦闻言顿时面呈惭色,不敢接口。   李纲真是郁闷,赵桓前两日刚刚下诏,命有司安排如宋真宗皇帝如此那般的御驾亲征,命吴敏为亲征行营副使,李纲为兵部侍郎,开封府知府聂山为参军,摆出了一副与金军死战到底的模样,可这才几天功夫,赵桓又产生了变化了。   赵桓是时而主战,时而主和,是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患得患失,多疑善变,缺乏主见。   大敌当前,有如此之君主,真乃是大宋之祸端,李纲心中暗道。   不过李纲人如其名,性情忠直、迂直,嫉恶如仇,这一番言论顿时就将白时中、张邦昌、李邦彦三人一起骂了,不但骂了三人,甚至还将宋帝赵桓一起羞辱了,甚至还将满朝的文武大臣几乎是一起骂了,原因就是满朝文武大臣大都是赞同或撺掇赵桓“南巡”的。   如此一来,李纲岂能为宋帝赵桓所容?岂能为白时中、张邦昌、李邦彦等人所容?岂能为满朝文武大臣所容?   对此,李纲的堂兄李三坚曾经劝过他,可李纲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等陷陛下如不义?”李邦彦没说话,白时中闻言顿时大怒,指着李纲反问道:“若是城破,金人杀进城中,如此后果,是你担待,还是老夫担待?还是陛下担待?依老夫看来,是你李侍郎欲陷陛下于险境!”   “白相国言之有理啊。”李邦彦也开口赞同道。   “城破?天下城池,岂有如都城者?开封府若是被虏军攻破,天下又有何城池不被攻破?”李纲闻言冷笑道。   “陛下!”李纲随后对赵桓说道:“太上官家将祖宗江山社稷授与陛下,陛下若弃之不顾,这是否妥当?陛下如何对得起我大宋的列祖列宗?”   赵桓闻言顿时面红耳赤的,不知是被火盆烤的,还是其他原因,是沉默不语。   “陛下!”李纲接着劝谏道:“宗庙、社稷、百官、万民皆在城中,岂能弃之不顾?我大宋百姓正在被金人屠戮,陛下岂能弃之不顾?当今之计,应整顿兵马、诏示军民,齐心协力,固守京城,以待天下勤王之师。”   “当以何人为将?当以何人率军破敌?”赵桓闻言,为之动容,于是问道。   赵桓任命的三员主要抗金将领,吴敏、李纲、聂山均是地地道道的文官,根本没有统过兵,上过战场,根本没有上阵厮杀的经验或者经历,对此,赵桓心中还是清楚的,因此担忧的问道。   李纲也是如此,知兵而不善兵,原因也是从来没有统兵作战过。   “陛下,臣举荐江南李宣抚。”李纲闻言答道:“臣兄坚,自政和年间以来,其便统兵于西北,其后数次大破夏军,纵横夏地数千里,夏人闻之无不丧胆。后坚破宋江、平方腊,可谓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陛下可令其星夜率军前来京师勤王,与京城大军合兵一处,必能大破金军,匡扶我大宋江山社稷。”   赵桓下勤王诏书,李三坚当然奉诏勤王,可不知是怎么回事,李三坚走到半道,又率军折返回了江南...   “然也,然也!”赵桓闻言大喜,连连称是道:“朕即刻下旨,诏李三坚进京勤王。”   李三坚威震天下,因此赵桓别人不信,还是相信李三坚的。 第六章 患得患失(下)   宋靖康元年,金大举伐宋,原有十余兵万,再加上燕山郭药师的降军及归降的宋军,兵力约二十余万,不过因宋太原等地需分兵围困或堵截宋军,因此抵达开封府的金兵人数只六万余人上下。   可金军只这区区六万兵马,却是势如破竹,一日千里的南下,沿途宋军是或降或逃,丢盔弃甲的,一泻千里。   金军过了邯郸之后,便快速向宋东京开封府奔袭而来,兵至黄河以北的浚州,浚州宋军却望风而逃。而黄河渡口的宋军守军见北岸浚州宋军溃逃,于是就烧毁浮桥,也是不战而逃,致使黄河南岸无一兵一卒防守。   金军轻易渡河,即尾随宋败兵,直驱宋东京开封府。   金军游骑四处、兵临城下之时,宋东京开封府皇宫之内,宋君臣上下仍为为是战是和,是守还是逃,以何人为将等等是争论不休。   “李翰韧?恐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李邦彦听闻宋帝赵佶欲招江南李三坚前来京师勤王,于是对赵桓说道。   李三坚是他的妹婿没错,可若是李三坚奉旨进京,击退甚至大败金军,那么大宋宰相之位也许就换人了。   李三坚此时已经是两府大臣了,不过却是奉旨督抚江南,同时以李三坚的名声,回京之后,也许真的被赵桓擢为宰相。   李邦彦目前虽非大宋宰相,但正在极力讨好新帝赵桓,以期博得宰相之位,那么李三坚回来之后,也许就会多一个竞争宰相之位的对手了。   因此就算是李三坚为其妹婿也不行,也必须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之中。   “李左丞所言甚是。”白时中有些意外的看了李邦彦一眼后也道:“金人即将围城,而李宣抚还需总责江南粮饷一事,因此不可召李宣抚进京。”   “如此应以何人为将啊?”新帝赵桓闻言又是愁道。   偌大的开封府,此时居然找不出一名能征惯战的名将、宿将、大将,不得不令人唏嘘不已。   征惯战的名将、宿将、大将种师道等人此刻正在勤王的路上。   此次宋各地勤王的兵马是以陕西六路的兵马为主的,如种师道和姚平仲带领的泾原路、秦凤路勤王兵,陕西统制官吴革带领的关中兵,鄜延路张俊、环庆路韩时中的兵马,煕河路经略使姚古、秦凤路经略使种师中及折彦质、折可求等人的兵马等等。   另外河北四路,京东两路,江南四路,甚至福建路、广南路也有兵马向着宋东京开封府星夜而来,不过江南四路、福建路、广南路来的兵马却很少。   只不过各路兵马用意却有所不同,真正为了大宋江山社稷者有之,居心叵测者也有之。   “宰、执虽不知兵事,但身为宰、执,应抚慰将士,召号内外,抵御金军,此乃宰、执之责也!”李纲闻言气冲冲的答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你来?李纲气愤的想到。   “李纲,你身为兵部侍郎,莫非不能出战吗?”白时中闻言不岔的问道。   李纲明显就是故意为之了,明知白时中等人一旦上阵厮杀便会尿了裤子,如此还领什么兵,作什么战?   “陛下不以臣庸懦,傥使治兵,愿以死报!”李纲也是受不了白时中的激将,于是大声说道。   “卿愿如此,朕就放心了。”赵桓闻言,似乎是又下了决心,决定据城死守,抗击金军,等待天下勤王之军到来,于是就命李纲为东京留守,节制京师三万余兵马,并招募百姓,一同守城。   不过李纲知兵,且有忠君报国之心,但确实是不善兵。   此时金军将至,而开封府城中将微兵寡,当行坚壁清野之计,以待勤王之师,可李纲在置措京师城防之时,居然遗忘了一地或者说忽略了,那就是京师西北的牟驼岗。   牟驼岗为何地?乃是京师禁军养马之地,李纲居然遗忘了此地,不久后牟驼岗被金军攻取,两万余战马与大量的粮草等等均是落入了金人手中,可谓是助了贼势。   时间再怎样仓促,牟驼冈却是决不能忽视的。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正在此时,一名内侍急匆匆的跑进了延和殿,问向赵桓道:“官家,乘舆已准备妥当了,圣人使奴婢来问,官家何时起行啊?”   中宫皇后朱氏已奉赵桓之命,准备好了车驾,并后宫众人齐聚殿外,打算逃出京师了。   “朕不能留了,朕不能留了。”赵桓闻言脸色大变,脸上又是露出了惊惶的神色,喃喃自语道:“卿等不要留我,朕要同皇后一同启程。”   “陛下,你若是执意要走,臣今日只有血溅玉阶了。”李纲见状顿时骂娘的心都有了,于是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流泪死谏道。   赵桓闻言更是惊慌,吃惊的看着李纲,是久久不语。   良久良久之后,赵桓方才对李纲说道:“朕今接受卿的请求留下来,治兵御敌之事,由你全权负责,万万不可稍有疏忽。”   李纲闻言心中暗叹了口气。   患得患失,朝令夕改,可赵桓朝令夕改都谈不上,他是转眼间就会发生变化,是一刻数变,令人无法知道赵桓到底是想干什么。   摊上如此之君王,还守什么城?御什么敌?   果如李纲所想,白时中、李邦彦等人在散朝之后,就连夜进宫,力劝赵桓逃走,而赵桓又是犹豫不决的,最后决定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   “伯纪,刘某今日就连夜出城了,特来向你辞行。”   延和殿之上,赵桓命李纲为东京留守,节制京师三万余兵马,并募集百姓,整顿兵马,修缮守城器械,打算死守东京开封府,以待援军,共击北虏。   李纲也因此忙得不可开交的,下朝出宫之后,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去了城头,调集人手,布置各种城防。   通议大夫,新任江南四路转运使刘安节也因此找了许久,方才寻得李纲。   刘安节是李三坚举荐的,此时要奉旨前往江南,总责江南漕运、粮饷运输等事,李三坚的发小、知县曾公明与其同行。   “刘兄,军器、粮饷等事,亦是此战的关键,如此就劳烦刘兄了。”刘安节为李三坚的挚交好友,李纲不敢怠慢,于是答礼道:“纲还有件事情,需劳烦刘公,就是你到了江南,见到大兄之后,替我问问,他的勤王之师,何时抵达京师?”   李纲跟随李三坚也有不少时日了,是亲眼见识过李三坚的本事或手段了,亲眼见识过李三坚治军的本事,当年泉州太守李三坚的一群不能战的杂役军,楞是被李三坚治成了一支嗷嗷叫的强军。   因此李纲只信李三坚,若是李三坚带兵勤王,抵达京师,那么就会给李纲增添不少信心,李纲也有信心击退强敌了。   “哎,李伯纪啊,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刘安节闻言看了李纲一眼后叹道。   “纲愚钝,请刘兄明言。”李纲闻言诧异的问道。   刘安节看了看四周,随后指了指天后低声说道:“太上官家现在何处?他正往江南而去,你说太上官家会允许翰韧兄领兵勤王吗?”   刘安节说罢,摇了摇头。   李纲忠直,可在这些方面却是如小儿一般,刘安节心中暗叹道。   “真是岂有此理!”在刘安节的提醒之下,李纲也大体知道了原因,于是愕然道:“如此说来,大兄他岂不是危险了?”   “这倒不会。”刘安节闻言摇头道:“翰韧兄他远在江南,而朝廷此刻危殆,哪里有闲工夫理会一介外臣?再者说,翰韧兄他与蔡京、童贯、朱勔、王黼之流可不是一路人,且翰韧兄之清名,名闻天下,他们想动手,也是会有所顾忌的。”   “伯纪贤弟啊!”刘安节随后对李纲说道:“你现在可别为翰韧兄担心呢,你该为自己担心的。”   “嗯?刘兄你...这是...何意啊?我有何险?”李纲闻言问道。   “我刚才来此地之前,正好撞见白时中、李邦彦等人连夜进宫...伯纪啊,上仍是欲走,而上走,你却留下,这偌大的开封府你能守住吗?若是开封府有失,这罪责你可是难逃,也难逃天下悠悠之口。”刘安节叹道。   “奸贼误国!”李纲闻言怒道:“李某之名声,李某担责等等,这倒也无所谓。可上若走,必然会引起京师军民的恐慌啊,如何才能守得住啊?开封府有失,我大宋江山社稷也就完了,不行,我这就去进宫死谏!今上决不能离开开封府。”   李纲说罢,牵过一匹马,就欲闯宫死谏。   “哎,哎,伯纪,你说你慌个甚啊?”刘安节见状慌忙拉住李纲说道:“且听我一计,必会使今上留在开封府。”   “何计?”李纲闻言大喜,拉着刘安节问道。   “你只需如此如此,今上还会离开开封府吗?呵呵,任何人再上谗言也没有半点用处了。”刘安节微笑道。   “果然为良策!”李纲听完后大喜道。   “刘兄,你说大兄他为何娶了个此等女子啊?”   “哦?何等女子啊?”   “卖国奸贼之妹!”   “.....” 第七章 保卫京师   第二日一早,一夜未眠的李纲匆忙进宫,果然见到宫殿之外已经集结了大批金吾卫等皇宫宿卫禁军及宫中内侍、宫女、杂役等等,人群之中还有许多乘舆、马车等等。   到了此时,李纲又如何不知发生了何事?是宋新帝赵桓又打算逃离开封府了。   于是李纲大怒,不计后果的对着众皇宫宿卫禁军大声吼道:“尔等父母妻儿何在?”   “李侍郎?”   “你这是何意啊?”   众皇宫宿卫禁军见李纲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均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均是愕然看着李纲,其中数人开口问道。   李纲将官袍下襟掖进了腰间,大踏步的走上玉阶,看着阶下黑压压的禁军,振臂大声又道:“尔等父母妻儿何在?”   “城中!”   “我等皆开封府之人,父母妻儿皆在城中也!”   众军大声应道。   “既然在城中,为何尔等弃之不顾?将他们丢给金人?置父母妻儿等亲人于不顾,这是人干的事吗?”李纲又大声问道。   “李侍郎啊,上命所遣,我等也无可奈何啊!”   “李侍郎啊,你说怎么办吧?”   众军闻言含泪大声应道,许多禁军已经是异常愤怒了。   “既然如此,尔等愿随陛下南巡,还是愿留在城中抗敌?”李纲又大声问道。   “我等愿随李侍郎抗敌!”   “李侍郎你下令吧,我等绝无二话,我等决意与虏寇死战,誓死不退!”   “血战到底,誓死抗敌!”   “我大宋也有铁血好儿郎,血战到底,誓死抗敌!”   众军拔出兵刃,“沧浪浪”兵刃出鞘之声响做一片,众军挥刀大声吼道。   众宫中内侍、宫女们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均是呆若木鸡般的站在原地。   李侍郎这是想干什么?想酿成兵变吗?若是酿成兵变,皇帝等后宫之人当然要遭殃,他们这些人也必将会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   “既然如此,尔等就等在此地,哪里也不要去,待李某请得圣命。”李纲点点头后说道。   “诺!”众军一起大声唱喏。   李纲随后大踏步的闯入了宫殿,宫殿守卫根本不敢拦住,若是拦阻,说不定会被愤怒的众军砍为肉泥。   宫殿外面几乎掀了殿顶的动静,早已将新帝赵桓、皇后朱氏等吓得魂不附体,赵桓是强作镇定,而朱氏等嫔妃、皇子、公主却是吓得搂做了一团,是瑟瑟发抖。   “卿家,发生...了何事?”赵桓见李纲大踏步的闯入了殿内,于是颤声问道。   “陛下,众军皆愿据城死守,保卫家园。”李纲答道。   “哦,是这样啊,那么就...朕也不走了?”赵桓犹犹豫豫的说道。   “陛下,道君皇帝将江山社稷托付于你。”李纲缓缓的说道:“陛下当上应天心,下顺民愿,攘除外敌入侵之患,振兴圣朝国势,清除内奸,增长君子之道!”   “哦,知道了,朕不走便是。”赵桓有些敷衍的应道。   鬼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这一会走,一会又不走,一会抗金,一会又要逃跑,如此不禁令李纲已经无法相信赵桓的话了,于是只好拿出了刘安节所献之计。   “陛下已答应为臣留下,为什么又要准备离去呢?现在六军将士的父母妻子儿女皆在京城,都愿意死守,如果万一他们半途逃回来,将由谁来保卫陛下呢?虏寇已经逼近,知道皇上走得不远,如果用快马追赶,将用什么来抵御呢?”李纲随后说道。   “对,对,李卿家所言大是。”赵桓闻言方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赞同道。   刘安节之计可算是号准了赵桓等人的脉搏了,号准了他们怕死的脉搏...   金军是以骑兵为主的,而赵桓等人拖着一大家子人逃命,半路之上必然被金军追上,到那时,没有城池的保护,必将会是凶多吉少的。   赵桓醒悟,慌忙命左右传旨,停止出城,留在城中御敌。   “敢言离去者斩!”李纲随后对准备出去传旨的内侍厉声说道。   内侍看了赵桓一眼,赵桓点了点头,内侍就奔出了殿外,向等候在殿外的众军传旨。   “万岁!万岁!万岁!”   众禁军将士听到这个消息后,均是感动得热泪盈眶,伏地山呼万岁。   大宋并非无善战、勇战之兵,而是几无敢战之将也!   于是赵桓终于下决心死守开封府,以待天下勤王之师,共击金军,并罢免了白时中,不过仍是以李邦彦、张邦昌递进为相,并以蔡确之子蔡懋为尚书左丞。   .....................   “杀!杀!杀!”   “杀虏!杀虏!杀虏!”   此日黄昏时分,数千宋军将士自新郑门缒城而下,趁敌不备,杀向正在挖掘壕沟的金兵及金兵之中民夫。   数千宋军个个是骁勇、敢死之士,缒城之后,在李纲亲自督战之下,高举利刃向着金军奋勇杀去。   金军猝不及防,纷纷被宋军砍翻在了壕沟之中,鲜血流淌,成为了壕沟之中的血水。未死的金军纷纷慌忙拿起兵刃反击。   双方于壕沟附近纠缠在了一起,吼声如雷,是拼命厮杀,互不相让,刹那间,便血流成渠,尸横遍野。   此战,李纲出其不意,忽然缒城而下,杀向金军,杀了金军一个措手不及,折损将领十余,金军士卒、民夫死伤者数千。   宋军死伤也有不少,缒城的宋军勇士只半数回到了城中。   虽双方互有死伤,战役规模也不大,但却是极大的振奋了开封府城中军民的士气,同时也提高了击退金军的信心。   金军也意识到了因为人少,根本无法将开封府团团围困,断其水道、粮道等等,因此就采取了重点攻击的战术,重点攻击开封府的东门、北门及水门。   同时金军也意识到了大宋军民的抗金意志,意识到了大宋军民并非是不能战、不敢战,于是就收缩兵马,伺机偷城或围城打援。   完颜宗翰妄图以兵困太原的办法,采取“锁城法”对付开封府。   .....................   “射!”   “射死金狗,别让他们跑了!”   宋军出其不意的出城攻击,第二日金军立即还以颜色,一向善骑射、善野战的金军出人意料的使数十条小船,攻打开封府外城西水门。   可李纲自受命死守开封府以来,便不敢有一丝懈怠,日日夜夜布置、巡视开封府城防,城墙四面均布置了大量了砖石、檑木、火油、火具、弩床、霹雳炮,同时各面城墙分别驻有禁军万余,辅以厢军、保甲兵、乡兵等,甚至衙门之中的巡检、捕快等都上了城墙,又以马步军数万,分前、后、中、左、右五军,作为机动,时刻增援四城。   于是偷袭的金军船只刚刚靠近西水门,便被宋军发现,随后矢石如雨,向着金军船只劈头盖脸的砸去,瞬间就击沉了金军十余条船,杀得金军哭爹喊娘的,或驾船后退,或落入护城河中,成为了宋军弓弩手的活靶子。   特别是宋军的霹雳炮,更是令金军损失惨重。   所谓霹雳炮,就是以铁礶盛药,以火点燃引线,投掷出去,或将金军船只点燃,或装在铁礶之中的石灰散开,迷住了金军的双眼。   金军攻击开封府外城西水门失败,五十余条船只只回来了数条,自此,金军再也不敢自水门攻击开封府了。   不过金军攻击水门仍是小规模、试探性的攻城,并未折损金军主力。   宋军防守严密,无懈可击,金人惊惧,遂于两日后,使燕山汉人吴孝民入城,以宋朝廷何谈...   金人伎俩无非就是威胁、敲诈勒索,然后就是使用武力欲使宋朝廷就范,攻打不成又是威胁、敲诈勒索,循环往复,以迫使宋廷就范。   金使吴孝民入城之后,便斥责宋朝廷背信弃义,随后便敲诈宋朝廷,要求宋朝廷尊金主为伯父,并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同时要求宋朝廷一次性输入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牛马万匹、绸缎百万匹等等,最后要求宋朝廷以亲王、宰执为质。   于是乎,宋朝廷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朝议,李纲当然认为三镇为河北屏障,断不可割让,主战而坚决反对议和,可宋朝廷新任太宰李邦彦却大谈“开封府兵微将寡,无法据守。”、“国且不保、何惜三镇?”等言论。   宋帝赵桓便从其议,答应了金人所有议和条款,一边于城中搜刮金、银、绢、帛等物,一边命太上皇赵佶第九子康王赵构与刚刚被升为少宰的张邦昌到金营为质。   完颜宗望因嫌宋人筹款磨蹭,正月初九清晨,金军两路同时进攻北城通天、景阳两门。当时李纲正在内廷被钦宗召见,忽接到外城告急,立即率领禁军千名射手,火速赶到通天门,此时金兵已强渡阔十余丈的护城河,正用云梯搭上高四丈的城墙,情形危急。   千名宋军射手千箭齐发,金兵死伤无数,弃云梯后撤,李纲募壮士数百,缒城烧毁云梯,金兵又转攻北城墙陈桥、卫州两门,至此北城墙全面遭到剽悍金兵的猛烈攻击。正月初九的厮杀,金兵死伤数千人而未能得手。   不过金虽仍是无法杀入开封府城内,却尽掠城外开封府诸县,杀死宋军民、劫掠财物无数。 第八章 旧病复发   宋东京开封府靖康元年正月新郑门。   金军兵临开封府城下已经十余日了,开封府四门紧闭也已经十余日了,这也是宋立国百余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以往的开封府也实行宵禁,但却是施行一种较为松弛、松散的宵禁之制,也就是在未时左右实行宵禁,而未时有人进城或出城,经过严格盘查,也并非不可行,并且宵禁是禁外而不禁内,也就是城中百姓可以在城中随意走动,当然禁中除外。   因此开封府的夜市是极为繁华、热闹。   不但夜市如此,以往整个开封府也是极为繁华、热闹,每日里来往的商贾、贩夫走卒、士子、僧人、道士等人是川流不息的,大街之上也是摩肩接踵,人满为患,各种酒楼、瓦肆、勾栏、青楼也是早早的开门接客,通宵达旦的。   可自从金军来了之后,开封府便整个变了个模样,城门紧闭,城外硝烟弥漫,城墙之下是折断的兵器、羽箭、石块,还有许多未及收敛的尸体,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恶臭。城内各种酒楼、瓦肆、勾栏、青楼、商铺大门紧闭,百姓们战战兢兢的,或缩在家中,不敢出门,或上街打探消息,是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今日新郑门厚重的城门忽然大开,如此不禁令城中百姓是大为诧异、惊讶。   难道是金军已被击退?于是众百姓纷纷涌到新郑门,均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嗵...嗵...嗵...”   “呜...呜...呜...”   正在此时,正当百姓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外眺望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鼓号声,随后映入众百姓眼帘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旌旗,旌旗之下是无法计数的、黑压压兵马。   马蹄声声,长枪如林、刀剑胜雪,大队人马向着开封府新郑门缓缓的开拔而来。   “是宋军?”   “是宋军,是我大宋勤王之师到了!”   “看清楚了,看清楚,是老种相公到了。”   “老种相公领军到了?我等有救了,我等有救了。”   “哈哈,快哉,快哉!”   “老种相公定能大败金军啊!”   大宋勤王之师靠近城门之外,众人只见当先两面大旗,一面上书“奉旨勤王”四个黑色大字,一面上书“检校少保种”五个黑色大字。   到了此时,众百姓如何不知是大宋勤王之师已经到了?到了还是大宋能征惯战的名将种师道,于是众百姓顿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之声,众百姓均感苦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以往富庶、舒适的生活将会回来。   此刻整个开封府西门附近没有一个金军。   童贯领军伐辽,大败而归,将罪责推到了种师道身上,于是种师道被朝廷,被赵佶,被王黼责令致仕。   刘延庆十万大军于卢沟河大败之后,赵佶等又想起了种师道,于是又起用种师道为宪州、环州知州,不过不久之后,赵佶等又令种师道以保静军节度使致仕...   金人大举南下,赵佶、赵桓是大惊失色,于是又想起了种师道...命其为检校少保、静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有权自行征兵征粮。   正在西北南山豹林谷隐居的种师道得到赵佶、赵桓的旨意之后,便赶往宋将姚平仲处,随后与姚平仲一同领步骑不足一万余,不足两万人马,星夜赶往京师开封府勤王。   种师道、姚平仲也只能凑齐这区区足一万余,不足两万人马的西军,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十五万的精锐西军已经被童贯等人折腾得差不多了。   种师道引军至洛阳之后,有人劝他,此刻金军大军已经兵临开封府城下,由金军大将完颜宗望统率,而种师道、姚平仲所部兵少,因此劝种师道不可冒进,暂时引军至汜水,待其他勤王军到了之后,再一同进军。   可京师危急,刻不容缓,于是种师道命人沿路张贴告示,对外宣称西兵百余万来援,并需设旌旗,是大张旗鼓、虚张声势的来到了开封府。   事情果如种师道所料,完颜宗望等金人不知种师道大军虚实,且惧种师道之名及麾下“百万雄师”,于是勒兵后退,退至开封府北面牟驼冈安营扎寨,构筑工事,不但不敢再行攻城之举,还约束游骑,再也不敢出外劫掠了,生怕中了种师道大军的埋伏。   “下官拜见种少保!”李纲引人立在城门之外,见种师道大旗到了之后,李纲躬身施礼道。   其实李纲目前的官职也不小,且李纲为文臣,而种师道为武臣,因而李纲大可不必以下自居的,大可不必如此卑微。   可种师道成名已久,其威名名扬天下,且种师道又是李三坚的泰山老大人,虽种师道心中一直膈应此事...因此李纲态度异常谦恭的拜见种师道。   而令李纲等人感到有些惊讶的便是,一生都在战马背上渡过的种师道此刻居然没有骑马,而是坐在一乘软轿之内。   “李侍郎不必多礼。”种师道掀开轿帘,看了李纲一眼后说道:“老夫重病缠身,就不见礼了,李侍郎见谅。”   种师道说罢,就放下了轿帘,命手下扈从将他直接抬往皇宫。   种师道确实是生病了,且病情还不轻。   此时的种师道早已过了古稀之年,本来是在南山豹林谷隐居,养病养老,可赵佶、赵桓的一纸诏书,再加上种师道心忧国事,因此种师道不得不重新出山。   勤王的路上自是异常艰辛,一路之上,种师道还心忧国事,因而种师道引军到了开封府之后,根本是无法骑马了,只能乘轿,被手下扈从抬进了开封府。   同时种师道是不赞同李纲守城的种种举措的,颇有些不以为然的。   守城不是这么守的,城门紧闭,不行一人出城,这是在敌军在绝对优势之下,是敌军将城池死死围困,不得以的情况之下才行封城之举的。   封城之举的恶果便是城中米粮、油、盐等日用之物是一日少过一日,是日渐短缺,而开封府之人多达一百余万,米粮、油、盐等日用之物日益短缺,时间一久,就会引起城中百姓不安,甚至引起骚乱都有可能。   此时金军人数并不多,仅六万余人,其中真正的女直人也不多,大都为渤海人、契丹人或燕地汉人。   在如此情形之下,就没有必要封城了,而是可以命宋军一部驻扎在城外,与城中宋军互成犄角之势,与金军对峙,然后可允许百姓在宋军的保护之下,自由出入开封府。   若是金军细作因此混入城中或者金人突入城内,也是不惧的,城中如此之多的宋军及百姓,还怕区区一些金人吗?   不过李纲一介满腹经纶的文臣,未习兵事,能够谏君王,振军心,鼓民心,将开封府守得如同铁桶一般,也真是难为他了,种师道心中转念想到。   李纲闻言心中颇为感动,这么大年龄了,还亲自率军勤王,重病缠身,仍是心忧国事。   李纲心存感动,扶着轿子就与种师道一同进入了城中。   .....................   宋帝赵桓得知种师道亲自引军前来,顿时大喜,命大开宫门,并允许种师道乘轿入内,并亲自迎候在了宫门。   赵桓命人赐坐、奉茶,寒暄几句后就急迫的问道:“今日之事,卿以为如何?”   “陛下...”种师道闻言,沉吟片刻后答道:“金人人数较少,仅六万余人,也敢孤军深入?蛮夷之人,实不知兵法也!陛下,我大宋军民何止千万,当断其后路,劫其粮道,待勤王之师汇集,定能使金人有来无回。”   种师道并非是轻敌,反倒是异常重视金军。   宋军四十万伐辽,却被辽残军打了个落花流水的,而金军击辽,如摧古拉朽一般,很快就轻取燕赵等地,如此一比较,若是正面野战,宋军如何是金军的对手?   此时最好的策略就是,据开封府城池与金军对峙,带金军粮尽,劫无可劫,金人自然就会思归,宋军就可以大举掩杀,从而将金人击败或驱逐出境。   种师道此言不过是在安慰赵桓而已,并使其坚定抗金之心。   “哈哈,彩,彩,彩!”赵桓闻言果然大喜,同时也是大为放心,连喝了三声彩之后,又是愁眉苦脸的问向种师道道:“可目前已经与金人议和了...”   赵桓已经答应了金人的全部条件,并命赵构与张邦昌入了金营为质。   可赵桓毕竟为堂堂一国之君,受此屈辱,心中总是不甘与羞怒的,此刻种师道的宽慰之言,顿使赵桓心中是悔恨不已。   “臣以军旅之事事奉陛下,其他不是我所敢知道的。”种师道对曰。   朝中之事,过于错综复杂,因此种师道虽也不满以赵桓为首的“议和派”,但也不想得罪他们。   赵桓点点头,当即下诏,擢种师道为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节制各路勤王之师,并擢姚平仲为都统制。   于是宋东京开封府附近的宋军兵马,就分成了两大块,城外的由种师道节制,而城内的却由李纲节制。   李纲或种师道均是认为应该统一指挥,可赵桓不允,原因大概是宋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就是害怕一家独大。 第九章 屡战屡败   子夜过后,开封府郊外是静悄悄的,浑然大地融入了一片墨色之中,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   与天上繁星相映的便是地上金军大营之前的灯光。   金军大营立在了开封府北郊,孟阳河北岸,牟驼岗之上。   牟驼岗原为宋牧养之所,内有战马两万余匹,粮草等无数,后金军攻取牟驼岗之后,不但获得了大量战马与粮草,还因牟驼岗地势较高,因而金军立大营于此地。   横贯东西的孟阳河也为金军大营提供了水源。   “天助我也!”子夜过后,宋军劫营大军先锋范琼领两千余精骑悄悄行至金军大营之前后,发现金营防备不是很严密,许多金军士卒均是抱着兵刃于营前打瞌睡,于是大喜,挥刀下令麾下两千余精骑掩杀。   “杀!杀!杀!”两千宋军骑兵发出一阵如天崩地裂般的喊杀声,手握缰绳,一提战马,战马便越过了壕沟,向着金军营寨杀去。   随着金军围城日久,聚集在开封府附近的大宋勤王之师是越开越多,此时已多达二十余万人马,数量已经远甚金军。   可宋勤王之师虽人数众多,但真正能够上阵厮杀的却是要大打折扣的,其中几乎只有西军能战,而蜀、闽、浙、江、京东、京西之军皆羸弱不可战,而江、浙李三坚麾下精锐黑旗军却一个都没来。   二十余万勤王之师也并非都是宋禁军,其中有许多厢军、乡兵、保甲兵等等,甚至还有许多普通百姓,如此之兵,如何能战?况且还有许多勤王军畏敌不前,还有许多勤王军被金军围城打援,被阻于京师之外。   可如此情形却被宋帝赵桓,宋尚书右丞、东京留守李纲,宣抚司都统制姚平仲等人忽略了,只知人数众多,从而平添了不少战胜金军,一雪前耻之信心。   大宋朝廷也就由“议和论”迅速演变成为了“速战速胜论”,从而忽略或抛弃了种师道的“缓战”。   特别是宋帝赵桓,委曲求全的答应了金人的所有要求,一国之君是受尽了凌辱,可金军仍是掳掠城北,屠戮如故,而城外后妃、皇子、帝姬等陵墓,均被金人发掘殆尽。   这可是对整个大宋皇室,对整个大宋的公开羞辱,赵桓等又怎不羞愤异常?赵桓又怎能无动于衷?   于是在安抚司都统制姚平仲等人的“杀金人如魔贼”、“擒宗望,奉康王以归”等豪言壮语之下,宋帝赵桓等就很快做出了夜袭金营,捉拿完颜宗望的决定,赵桓并许,若事成,许姚平仲以节钺,李纲也是深以为然,是大力支持的。   宋朝廷君臣上下也因此由惧敌惧战迅速变成了轻敌浪战。   “杀!杀!杀!”   此战关系到大宋存亡,关系到宋军转败为胜的一战。宋、金自开战以来,宋军还从未主动进攻过,且连战连败,未尝一胜,因此范琼等宋军两千死士又怎不奋力向前?怎不渴望立下如此不世之功,一雪大宋前耻?   劫营先锋范琼一马当先,冲进金军大营之中,一刀劈翻了一名金军,众宋军也是将一个个金军劈倒在了营寨之中,可令人万分诧异与恐惧的是这些金军倒下,却不见流出一滴鲜血,同时感觉这些金军的身子均是轻飘飘的。   草人!!!?   “不好,虏寇有备,中计了!”范琼见状,是大惊失色,慌忙回顾左右道:“速速退军!”   众宋军闻言慌忙拨转马头,打算原路返回,可事情到了此时,金军岂容来袭宋军从容退却?   众军只听一声梆子响,无数箭镞便从黑夜之中飞来,羽箭如雨点般的,将一个个宋军骑兵射落马下,或者连人带马的射死在了营寨之内。   宋军骑兵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声与惨叫声,人仰马翻的,是混乱不堪。   早已严阵以待的金军弓弩手发射的羽箭从四面八方,无任何死角的向冲入营寨的宋军射去,另有投石机抛射的石块也纷纷向着宋军砸去,矢石如雨,将宋军成片成片的砸倒、射倒在地。   冲入金军营寨的宋军死士,连一个金军人影都没看见,便倒下了一大片。   天亡我也!   宋军付出大批的伤亡,拼死冲出金军营寨之后,方琼等宋军只见营寨之外立着无数金军铁骑,黑压压的,就如同一个个树木般的,聚在一起,就成为了一片铁骑森林,压得宋军几乎喘不过气来。   众宋军顿感一阵绝望!   “某乃燕山郭药师也,宋将还不快快下马归降?”须臾,金军点燃了无数火把,将黑夜照射得如同白昼,在明亮的火光中,一名长须金将越阵而出,用长柄大刀指着范琼喝道。   “事情到了此时,我等已无生路,惟死战突出重围,众将士,随某杀出去!”   范琼不答,转身对众宋军大声吼道,范琼说罢,当先拍马舞刀,向着金军冲杀而去。   “杀!杀!杀!”   众宋军鼓勇而进,跟随着范琼向外冲杀。   矢石如雨,将一个个宋军骑兵射下马去,但此时就如范琼所言,只有拼死杀出金军重围,才有一条生路,因此众宋军鼓起勇气,挥舞着刀枪,纵马疾驰。   “喝!”范琼骁勇,在双方战马交错的刹那间,挥刀连劈两名金将于马下,宋军士气大振,疾驰向前,与金军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挥舞刀枪,将一个个金军劈于马下,同时也有不少宋军被金军劈于马下,无论是宋军还是金军,就算不被战刀劈死,落于马下也会被纷乱的马蹄踩死,踏为肉泥。   宋军要突出重围,金军又岂容来袭宋军从容退却?于是双方交织在了一起,吼声如雷,拼命厮杀,只片刻间,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   “随某杀进去!”   宋军夜袭金营,当然不止范琼这一路兵马,而是分成了三路,分别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夜袭金营,范琼攻击的是西路,只在吸引金军的注意力,为声西击东的疑兵之计。   陕西大将杨可胜据说是宋名将杨继业之后,引军五千埋伏在金营的南面,见金军大营西面火起,以为范琼得手了,不过无论范琼是否得手,按战前谋划,杨可胜必须引军杀入。   于是杨可胜引数千精锐宋军,自金军大营南面杀入了金军营寨,可迎接他们的又是金军的陷阱、箭镞及刀枪。   不但是范琼、杨可胜这两路兵马,安抚司都统制、陕西名将姚平仲所率主力自金营东面杀入金营之时,也同样遇到了金军的埋伏。   三路兵马分不同时间段、不同地点劫营,可金军似乎是早有准备,似乎是胸有成竹,有条不紊的截击、伏击宋军。   在如此情形之下,宋军当然是落在了下风,宋将范琼、王师古部被困,杨可胜力竭被擒,姚平仲所部前锋陈开战死。   姚平仲中计,率三百骑,死战突出重围。   陕西望族出身,陕西名将,欲与种师道争功的姚平仲姚大都统弃军落荒而逃,非但如此,姚平仲自知罪责难逃,于是干脆也不回开封府了,一路西逃,并隐姓埋名,不知所终。   宋军也因此大败,折损兵马不计其数,且其中大半为能征惯战的西军。   ........................   “李...李右丞,城外事急,陛下命你立即引进出城接应!”   深夜之中,宫中数名内侍气喘吁吁的奔上荣德门,对全身披挂、正抱刀坐在城门楼之上小憩的李纲说道。   按战前谋划,姚平仲、范琼等人劫营,李纲领大军于黎明时分接应、掩杀,欲大败金军,至少是击溃、击退金军,以解开封府之围,以振奋大宋的军心、民心。   可此时距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宋帝赵桓就命李刚出城接应、掩杀?   宋帝赵桓不但是直接插手战事,还要求各部出击必须遵从圣命,而圣命传达几乎都是通过内侍的。   “出了何事?”李纲闻言一跃而起,扶刀诧异的问道。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大概是...战事不利吧?”内侍结结巴巴的答道。   李纲闻言点点头,也没再多问,就命全军出了荣德门,向着金营杀去,同时李纲命开封府紧闭四门,不得有一人出入开封府。   种师道到了开封后之后,曾经建议打开西门、南门,许百姓自由出入,可没过几日,今日便被李纲下令又关闭了。   ........................   “放箭!”   李纲率大军出了荣德门,到了班荆馆之后,为了防止金军铁骑突袭,就下令全军布下大阵向金营缓缓前进。   果然行至半路,李纲等宋军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金军两千余铁骑前来突袭李纲中军。   李纲已经做好了准备,遂命万箭齐发,射倒了六七百金军铁骑,击退了金军。 第十章 惊弓之鸟   “押上来!”   宋东京开封府牟驼岗金军营寨之中,金军统帅完颜宗望坐在一张椅子上,将刀杵在地上,双手放在刀柄上,得意洋洋的吩咐左右道。   天亮之后,金军营帐周围硝烟仍是未尽,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四处可见折断的兵器、旗帜等,还有无数战死的宋军将士遗体及马匹的尸体,当然也有金人的尸体,金军收尸之人忙着收拾尸体,还是一队队的金军士卒,拿着刀枪检查宋军士卒的尸体,未死之人便一刀砍死或一枪刺死,其后再翻看宋军尸体的衣袋,看看有无值钱之物。   一群又一群衣甲不整的宋军降卒,被金军押进军营,被逼着跪下地上,惊恐的看着如狼似虎的金军。   完颜宗望异常得意的看着这一切。   完颜宗望,汉名宗望,女真名为斡鲁补或斡离不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二子,常随完颜阿骨打征伐,常在左右,屡建殊功,为金开国功臣之一。   金帝完颜吴乞买下诏伐宋,完颜宗翰统西路大军南下,进展不利,被太原等三镇拖住,而完颜宗望统率的西路大军却较为顺利,一路杀至开封府城下。   完颜宗望兵抵开封府城下之后,便数次试探性的攻城,却被李纲率开封府军民一一击退,同时因宋勤王之师不断到来,因而完颜宗望始有退军之意。   完颜宗望打算再多讹些宋朝廷的金、银、钱、绢、马匹等物,就退军北返。   强盗抢够了,抢了个盆满钵满的,吃了个满嘴流油的,当然就思归了,当然要回家好好的炫耀一番,好好享受一番的,当然用完、吃完之后,再南下劫掠便是。   可怎料宋军竟然夜袭金军营寨,完颜宗望得知消息之后,还是有些心慌的,原因就此时金军是孤军深入宋境,因此宋军可以败许多次,甚至是大败,而金军却一次都败不起,一旦金军战败,宋军乘胜掩杀,刚刚占领的宋河北各州府必然会截断金军的后路,那么金军也许就回不了家了。   不过幸好完颜宗望提前得知了宋军袭营的消息,而且是较为详细的军事部署,因此金军设下伏兵,是大败宋军,金军不但大败宋军,所获器甲鞍马甚多,可谓是所获颇丰。   如此,完颜宗望又怎不得意异常?同时又感到万般侥幸。   须臾,杨可胜等被俘宋将便被金军押到了完颜宗望的面前。   杨可胜奉命劫营,身背三箭,力竭落马被擒,手下或死或降或逃,此时浑身带伤,三支利箭还插在手臂、肩上及腿上,脸上因失血过多,显得异常的苍白。   “宋将何名?”完颜宗望斜睨着杨可胜问道。   “陕西杨可胜。”杨可胜伸手折断肩膀之上的箭枝,将带血的箭枝扔在地上后答道。   “哦,汝朝廷已与我和盟,又来劫寨,何也?”完颜宗望单手持刀,将刀杵在身侧,盯着杨可胜问道。   “斡离不都统...”一旁的郭药师笑道:“宋人背盟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实乃是无信之徒也!”   “哈哈哈哈!”周围金将闻言均大笑起来。   完颜宗望转头看了郭药师一眼,默不作声。   “三姓家奴,也敢说我宋人无信?”杨可胜冷冷的看着郭药师说道。   郭药师原为辽将,后叛辽归宋,再叛宋归金,是实打实的三姓家奴,“三朝元老”。   “沧浪!”郭药师闻言恼羞成怒,拔出腰刀,就欲砍向杨可胜。   “住手!”完颜宗望对郭药师怒目而视道。   郭药师见状只好收刀入鞘,悻悻而退。   郭药师率部降金之后,完颜宗翰便撤销了郭药师所部“常胜军”的旗号,并给他们田产,令大多数常胜军解甲归田,命他们分别屯驻在安肃、雄、霸、广信等州境内,明摆着就是不相信郭药师及其所部“常胜军”,因而此次伐宋,郭药师及其剩下的三千常胜军是异常的卖力,以讨好金人。   完颜宗望喝止了郭药师,又看着杨可胜。   “非主上意,可胜自来战耳!”杨可胜将腿上的箭枝折断,扔在地上后答道。   腿上取箭,换做他人,早已是痛不欲生了,可杨可胜哼都没哼一声,如此不禁令完颜宗望是大为敬佩。   “你倒是替你主上掩盖此事?”完颜宗望闻言摇头不信道:“尔等就不怕我并力攻城吗?就不怕大军攻破尔等城池,灭你宗祠吗?”   “哈哈...”杨可胜闻言大笑道:“我京师城池固若金汤,城中军民何止百万,你虏寇能攻取城池,早就攻取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我大宋军民何止千万,你虏贼想亡我宗祠?痴心妄想!早晚我大宋必出一名英明神武之人,引我大宋军民,让你虏贼亡国灭种!”   杨可胜说话间,已经将手臂上的箭镞,连箭头带肉拔起,当说到“种”时,就使出全身力气,将带着血肉的箭镞掼向完颜宗望。   箭镞飞在空中,发出一阵“呜呜”之声,就如弓弩发射的一般,向着完颜宗望急速飞去。   周围金将猝不及防,顿时就呆住了。   杨可胜拔前两只箭镞之时,均是折断箭杆,没有将没入肉中的箭头拔出,此时谁又能料到杨可胜这次居然将箭头拔了出来,还掼向了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也是大惊失色,将箭镞直奔自己咽喉而来,吓得慌忙扭头避让。   “嗤”的一声轻响,箭镞擦着完颜宗望的脖子飞了过去,将完颜宗望的颈脖刮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周围金将此时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勃然大怒,纷纷拔出兵刃,将杨可胜乱刀砍死。   可怜大宋一员忠勇之将,却惨死在了金人刀下。   郭药师用一块破布擦了擦刀上的鲜血,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完颜宗望一眼。   “全部斩了!”完颜宗望用力擦拭了一下颈脖处的鲜血,恼羞成怒的下令道。   于是众金将高高举起砍刀,随后大刀此起彼伏的落下,将押上来的十余名宋将全部斩杀。   刹那间,十余名宋将尸横金寨,血流漂橹。   “康王,怎样?”完颜宗望呼出口长气,稳定了一下心神,问向一旁的宋康王赵构道。   “非仁者所为也!”在金营为质的宋康王赵构淡淡的答道。   完颜宗望闻言,心中是大感惊奇。   一般的龙子龙孙,就如温室里的花骨朵一般,娇生惯养的,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不当场吓尿了裤子,就算是胆大的了,可康王赵构居然如此镇定?镇定得不像是个皇子,说话还如此的不吭不卑。   赵构与宋少宰张邦昌一同进入金营为质的,而张邦昌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吓得都走不动道了,是被金军拖进军营的。而赵构自始至终的却是神情自若,说话也是不吭不卑的。   如此不禁完颜宗望怀疑面前的此人是个假冒的大宋皇子。   完颜宗望等金人也因此居然将赵构放了回去。   其实赵构不过是在强作镇定而已,赵构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差点尿了裤子。   ........................   宋靖康元年二月一日,宋姚平仲等万余宋军精锐夜袭牟驼岗金军大营,却提前泄露了消息,或者说被金人细作打探到了宋军战前谋划,因此金军设伏,宋军大败,折损兵马过半。   宋安抚司都统制姚平仲兵败后,弃军而逃,不知去向,宋将陈开等战死,杨可胜被擒后死节,范琼等因李纲率军救援及时,因而脱困,回到了开封府城内,不过却成为了惊弓之鸟,惧金人如虎。   不但范琼等成为了惊弓之鸟,经此大败,宋朝廷上下几乎都已成为了惊弓之鸟,宋帝赵桓“意气方壮”、“赫然有用兵之意”变成了再也不谈与金军决战之事,甚至害怕谈起金军。   牟驼岗之战其实宋军折损的兵马并不算多,其严重后果并不在于兵力损失,而是对朝堂之上抗金信心的打击。   以至于老将种师道提出的再袭金军,不断以奇兵袭扰金军的良策被赵桓等人断然否决,以至于李纲、种师道在金军退军之后,邀击于黄河一线的良策也被断然否决。   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李邦彦、白时中等“金军不可敌”、“惟议和方为退军之策”、“惟割地赔款方保平安”等的言论也因此喧嚣于堂。   牟驼岗之战第二日,完颜宗望遣使质问劫寨之事,宋帝赵桓与宰相李邦彦便将劫寨之责推在了李纲、种师道、姚平仲等人的身上,特别是李纲,李邦彦为了彻底的排挤掉李纲,言“用兵乃是大臣李纲与姚平仲所为,非朝廷意”,不惜借金人之手,建言赵桓罢免李纲。   于是靖康元年二月三日,赵桓下旨罢免了李纲、种师道,以平息金人的怒火,以息事宁人。   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不禁令人扼腕叹息,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自然就引起了开封府乃是全天下之人的愤怒。 第十一章 伏阙上书   “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其庸缪不才、忌疾贤能、动为身谋、不恤国计者,李邦彦、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之徒是也,所谓社稷之贼也。”   “陛下拔纲列卿之中,不一二日为执政,中外相庆,知陛下之能任贤矣。斥时中而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然纲任而未专,时中斥而未去,复相邦彦,又相邦昌,自余又皆擢用,何陛下任贤犹未能勿贰,去邪犹未能勿疑乎?今又闻罢纲职事,臣等惊疑,莫知所以。”   “...............”   宣德门为宋东京开封府宫城正门,宋初称明德门,是由主城门、两朵楼及两阙组成。   宣德门高大的宫阙,不仅是显示皇权至上之场所,也是彰显宋“君民同乐”之地。   此日一大早,宣德门之外便跪满了太学院的学子,数百名太学院的学子伏于宫阙之外,齐声念着奏章,此所谓“伏阙上书”。   为首之人为太学院的学子陈东。   所谓伏阙上书,就是以上书请愿、评论时政等等。宋太学生因以通经致仕为指归,学习的是圣人之言及治国之道,因而关注朝堂之事并积极参与。   当然太学生伏阙上书目的是有所不同的,主要是激于义愤,但一些太学生也是有其他目的的。   其一就是虚荣心,一些太学生仅凭外界传闻,就一厢情愿的期望借上书来影响朝政,壮大声势以博得直言之名节,此也是趾高气昂的虚荣心态,要知道太学生素来是以无官御史台自称的。   其二就是投机心态,太学生参政其目的明面上讲是为了维护儒学正统和自身的参与政事的独立性,但有不少太学生参政却与其背道而驰,表现出一种投机心态,通过伏阙上书,引起朝廷高官注意,甚至是吸引皇帝的目光,若成功,将会对自己的仕途是大有益处的,就算失败也能博得一清名,就算仕途无望,而有了此清名,也能活得潇洒无比。   至于因此而身败名裂,甚至被斩杀,那就另当别论了,就算被斩杀,也能博得一忠直之臣的名声,声名堪比比干、屈原,一些人也是甘之若饴的,并趋之如骛。   最主要的是有宋以来,祖宗之法乃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杀士大夫,不杀士子,不杀劝谏之士,乃是宋之国策,因此以往言辞激烈甚至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的人,往往是免去官职,罢黜功名,最多是流放了事。   宋朝廷是反对和禁止伏阙上书的。   目前陈东等太学生伏阙上书主要是激于义愤,其诱因就是宋帝赵桓罢免了李纲与种师道。   陈东,字少阳,镇江丹阳人氏,十七岁入学,二十七八岁入太学,三十好几了仍是太学生,仍未步入仕途,可谓是郁郁不得志。   这不是陈东第一次伏阙上书了,宋帝赵桓初登基时,因时局危殆,为重振朝纲,联合其他太学生上书朝廷,请诛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六贼。   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等人为非作歹的,再加上目前内忧外患,国势不振,当然引起宋朝野上下愤怒,宋帝赵桓也就应民意,罢免了蔡京、朱勔、王黼等人。   将朱勔放归田里;贬黜王黼为崇信军节度使,永州安置,在前往永州去的途中在雍丘被诛王黼有宿怨的聂昌诛杀,聂昌托言为盗所杀;赐李彦死,籍没其家资;蔡京以秘书监的身份管南京,连贬崇信、庆远军节度副使,衡州居住,又迁到韶、儋二州;梁师成曾经有恩于赵桓,因此赵桓本不想动他,但却无法平息朝野上下的怒气,于是就将梁师成缢死在给金人送珠宝器玩的途中;童贯因领军护驾在太上皇赵佶的身边,因此暂时没有动他,但童贯此时已日薄西山,前途是一片暗淡;至于李邦彦,其也是赵佶拔擢的,但李邦彦能够迅速逢迎新帝,摈弃太上皇,因而颇受新帝赵桓所倚重。   究其原因,除了顺应民意之外,赵桓是有意打压太上皇赵佶的势力,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等皆为赵佶的心腹大臣,将赵佶的羽翼全部剪除,赵桓才能够坐稳皇位。   李三坚也是太上皇赵佶的心腹大臣,不过李三坚却与蔡京、朱勔之流是完全不同的,李三坚与他们是格格不入,与他们之间的争斗是天下皆知,同时李三坚清名享誉天下,赵桓为太子之时,是耳闻目睹的,同时李三坚几乎一直在外为官,因此赵桓并未动李三坚,李三坚也因此逃过一劫,不过今后到底怎样,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至于陈东等人口中的“社稷之臣”未提及李三坚,原因就是李三坚先娶蔡确之女,蔡京之假女为妻,为蔡确、蔡京实打实的女婿,后纳李邦彦之妹为妾,为奸相李邦彦实打实的妹婿...于是陈东等人心中自动就将李三坚划归奸党一列了,至于李三坚从前的所作所为,从前为民伸冤,怒毙赵沆,为民做主,怒打应奉局之人,上疏朝廷,请斩蔡京、朱勔之流,从而深陷囫囵等事,却被他们选择性的遗忘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李三坚又纳种师道之女为妾,他们也是知道的,不过是令人不齿的,依仗权势,强纳老种相公之女为妾,所纳之妾,还个个美若天仙,这就更令人愤怒了...   陈东等人奏章并未将李三坚列入奸党,已经算是对得起李三坚了...   “请复李纲、种师道!”   “请斩李邦彦、白时中等!”   宋宣德门之前,陈东等数百太学院的学子伏阙上书,城中军民是闻风赶来,人是越来越多,不期而至者多达数十万人,转眼间,宫阙之外已汇成涛涛人流,为李纲、种师道鸣冤之声是声震云霄,巨大的呼喊声惊天动地,极其悲壮。   宫中宿卫禁军见事情越闹越大,有心上前阻止,却是畏畏缩缩的不敢向前,惹了众怒,倒霉的可先是他们。   数十万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他们淹死。   “奸相出来了!”   “啊?是他,就是他!”   “快,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正在此时,大宋太宰李邦彦退朝,走出宫阙之外,刚刚向人群望了一眼,便被百姓认出,于是就一窝蜂的围了上去,将李邦彦团团围在中间。   李邦彦猝不及防,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欲退回宫去,却也是来不及了。   “尔等想怎样?本相...”李邦彦强作镇定,双手叉腰大声质问众人道。   “呸...”李邦彦话未说完,一口浓痰便贴在了他的双眼之上,使得李邦彦被浓痰糊住了双眼,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   “狗屁的宰相!”   “卖国求荣之奸贼,何敢自称宰相?”   “向金贼卑躬屈膝之人,我等可不认识你是甚么宰相。”   “不过为虚浮浪子,也敢高居庙堂之上?”   “摇尾乞怜之狗畜,也比你强百倍!”   “既是浪子,又是卖国贼,你有何面目居宰相之位?”   当年李邦彦浮薄无品行,自称要赏尽天下花,踢尽天下球,做尽天下官,被人讥讽为“浪子宰相”,如今的李邦彦力主割地纳币求和,实为卖国奸贼,因此众人是异常的愤怒。   众人围着李邦彦是大声怒骂,更有甚者,有人揪住了李邦彦的衣服,有人扯着李邦彦的头发,也有人拧着李邦彦的耳朵,愤怒的大声质问、怒骂,浓痰也是一口接着一口糊在了李邦彦的脸上、身子,就像一锅稠粥从头到脚的倒在了李邦彦身上一般。还有人捡起砖块瓦砾、烂菜叶子等等就往李邦彦身上砸去。   “陛下救我...啊?快快救我!”   李邦彦被砖块瓦砾、烂菜叶子、臭鸡蛋等等砸了个七晕八素的,昏头昏脑的就挣脱出来,被数名随从拼命架进了皇宫。   堂堂大宋宰相,身边岂能没有几个随从?李邦彦被随从拼命架进了宫中,可众人不舍,直接推开宫门,冲进了皇宫,欲捉住李邦彦,将其活活打死。   宫中宿卫禁军拼命拦阻,却拦不住如潮水般的、愤怒的人群。   众人冲进皇宫之后,如水银泻地般的,铺满了整个皇宫,并四处寻找李邦彦。   李邦彦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随从已被百姓追上,已经被活活打死、踩死,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面如土色,被众人撵得四处乱跑,拐了个弯,便跑进了启圣院。   启圣院中停着一顶女人的小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于是堂堂大宋宰相便一头扎进了女子小轿,并用一块黄帛当作轿帘,挂在了小轿窗口之上。   堂堂大宋宰相李邦彦,也就躲在女子小轿之中,从而逃过了一劫。   数十万开封府军民忽然“暴动”,顿时将宋朝廷上下惊得魂不附体,惶惶不可终日。 第十二章 一错再错   宋靖康元年二月初五,太学生陈东等伏阙上书,从而引发了开封府数十万军民的暴乱。   愤怒的人群冲进皇宫欲捉住李邦彦、白时中、赵野、王孝迪、蔡懋、李棁等卖国贼,并将其活活打死。   开封府府尹王时雍闻讯顿时大惊失色,领兵丁、捕快、衙役前来皇宫平乱,却被陈东骂了个狗血淋头,愤怒的人群又将怒火转移到了王时雍身上,顿将王时雍吓得落荒而逃。   不但是王时雍,就连大宋知枢密院事王敏前来平乱,也被愤怒的人们撵得满皇宫乱跑。   愤怒的众人仍是怒不可遏,仍是不肯离去,还愤怒得砸毁登闻鼓等等,推倒宫内阑干、花亭等等,并打死了数十名平日里为非作歹的宦官。   当然其中也有趁火打劫的泼皮、无赖,趁乱将宫中之物搬出了宫,宫中的一草一木皆是宝贝。   此时大宋皇宫之内,开封府的军民堵塞池道,呼声震天,场面躁动,是异常的混乱不堪,愤怒的众人聚集在了皇宫附近,场面已经失控,大祸将要酿成。   负责拱卫皇宫的殿帅王宗濋欲挥军弹压,又害怕触怒众人,从而害了自己性命,于是只好一溜烟的跑进内宫之中,奏请宋帝赵佶答应众人的要求,也就是起复李纲、种师道。   王宗濋为宋帝赵桓之母王氏的娘家人,高俅随太上皇赵佶南逃之后,王宗濋便被赵桓擢为大宋三衙之首,殿前司都指挥使。   早已吓丢了魂、缩在宫内瑟瑟发抖的赵桓,又岂敢不答应众人的诉求?于是就命宦官朱拱等人出宫传旨,命李纲速速进宫觐见。   众人闻讯,皆大喜,堵在了宫门口,均是眼巴巴的看着宫内。   “咳...嗯...咳...”宦官朱拱也是个没眼力见的人,仗着颇得圣宠,慢条斯理的,踏着四方步自殿内缓缓的走了出来。   如此情形之下,自己若是显得神情自若,定能更得圣宠,朱拱边走边心中暗暗打着如意算盘。   “咱家...”朱拱咳嗽几声,正想对众人说两句,忽然一块砖飞来,“啪”的一声,砸在了朱拱的脸上,顿将朱拱砸得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咔嚓”一声,一名军将挺刀向前,一刀将朱拱劈死。   “阉贼,竟敢拖延?”军将挺着鲜血淋漓的长刀怒骂道。   暴乱的人群当中不但有民,还有不少军士的。   平日里作威作福、为非作歹的阉宦,人人痛恨之,人人得而诛之,于是众人一拥而上,刀砍斧劈、拳打脚踢的,将朱拱手下二十余名宦官几乎全部杀死,只剩下两名年龄较小的小黄门,两人搂抱在了一起,瑟瑟发抖的看着众人,是屎尿齐流,均是吓得失了禁。   “还不快去请李右丞?”军将手持利刃,指着两名小黄门喝道。   两名小黄门闻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奔出了宫外,直奔李纲的住处而去。   没过多久,李纲接旨后便急速赶来,赵桓即下旨,李纲官复原职,并加官京城四壁守御使,总领京师防务。   赵桓同时恢复了种师道所有官职,不过开封府众军民仍不放心,于是赵桓就传旨将种师道招来,众军民见到种师道之后,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之声,方才放心散去。   李纲官复原职之后,便重新布置城防,并重赏杀敌之人,于是开封府军民士气大振,斗志高昂,众志成城,誓与金军决一死战。   金军统帅完颜宗望见开封府军民士气旺盛,开封府城防也是异常坚固,急切难下,而金军孤军深入,宋军又数倍于金军,同时宋朝廷又答应了将太原三镇割让给金,并纳金、银、绢等物,于是完颜宗望不等所纳金、银、绢等物全部送到,便仓皇北撤。   完颜宗望将以为是假皇子的康王赵构放回,将替换的肃王赵枢,少宰张邦昌掠至金地。   而李纲、种师道建议趁金军仓皇北撤之良机,挥军掩杀,而赵桓、李邦彦等却拒绝,从而使宋失去了痛击金军的一次绝佳良机。   ........................   宋淮南东路泗州   泗州东邻泗洪县,西接灵璧县,南连五河县、固镇县。泗州为一个小州,面积不大,人口稀少,原本是籍籍无名的,可此时却因一人到来而令泗州是热闹非凡。   此人便是宋太上皇帝赵佶泗州也因此成为了宋太上皇帝赵佶的临时行宫。   金军大举南下,赵佶匆忙将皇位传给赵桓之后,便与蔡攸等人仓皇难逃,一路逃至泗州之后,童贯、高俅便引军紧随而至。   赵佶等人逃到此地之后,加上童贯、高俅手下兵马到来,顿感安心了不少,于是就在泗州停留下来,稍作喘息。   待喘息过后,赵佶等人打算继续南逃,逃去两浙路,与李三坚汇合,这样一来,就既不怕金军,也许还可以在江南另立朝廷,与开封府的朝廷分庭抗礼。   赵佶在逃亡的这一路上,还频下“太上皇帝圣旨”,先后将东南“递角”、“纲运”等赋税控制在自己手中,严控东南勤王之师,其另立朝廷之意是昭然若揭。   可赵佶想去江南,却有人不愿意去了。   原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忽然觐见赵佶,走进赵佶的临时行宫,对赵佶拱手说道:“太上官家,微臣听闻金军已退军,我大宋已获全胜。”   “高殿帅...”正与数名嫔妃嬉乐的赵佶尚未开口,童贯开口冷冷的问道:“全胜?高太尉之意...何也?”   童贯一路追随赵佶难逃,手下兵马不多,只数千人,因而就欲吞并高俅手中的兵马。   在这个乱世,只有手中有兵马,而且是大量的兵马,才是最安全的,才能与诸雄一争雄长,最起码手中有了兵马,才能保得性命。   “回京啊,还能怎样?”高俅闻言反问道。   “回京?”一直伺候在赵佶左右的蔡攸闻言摇头道:“京师已容不下我等了。”   “蔡相公所言甚是。”童贯看着高俅说道:“不过是割地纳币之后,金军才退走的。且就如蔡相公所言,京师此时已是危殆之地,返京?你欲置官家于何地?”   “俺欲置官家于何地?俺倒想问问你,尔等欲置官家于何地?”高俅闻言怒道:“高某深受国恩,蒙圣恩,为军中殿帅,当守土抗敌,可却逃至此地,高某心中实在是有愧,因此打算回到京城,与京城军民一同抗敌。”   “高太尉,你已经不是殿帅了。”蔡攸阴测测的说道。   “你方才所言,金军已退,你此时回到京城,抗甚么敌?只怕是会引得京人笑话。”童贯冷笑道。   “俺就算是被人笑话,也比你童大王于河北弃军而逃强上百倍、千倍。”高俅闻言怒道。   “你...”童贯闻言顿时被气得脸色通红,恼羞成怒的拔半刀出鞘,瞪着高俅,欲斩下高俅的首级。   “俺怎样?”高俅丝毫不惧,同样拔刀与童贯怒目而视。   童贯与高俅的亲兵扈从见状,也纷纷拔刀相向,屋中女子顿时被吓得尖叫连连,或逃出屋外,或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宋太上皇的行宫之内,只刹那间,双方便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同时童贯及手下亲兵扈从有些心怯,特别是童贯。   童贯青壮年之时,也许还有些武力,可现在年龄已老,又如何使正值壮年的高俅对手?同时此时高俅手下的兵马又远甚于童贯,这要真的火并,童贯真还不是高俅的对手。   特别是高俅之子高尧辅长得是异常威猛,人高马大,武艺高强,正对着童贯怒目而视,只要高俅下令,立时便会取了童贯的性命。   双方剑拔弩张的,顿将赵佶吓了一跳,双方真的火并,难免伤及无辜的,说不定一刀飞来,他这个太上皇就做到头了,于是赵佶脸色惨白,慌忙说道:“你们...你们做甚么?”   “官家面前,不得动粗,快快收刀。”蔡攸也是惊慌失措的说道。   “嚓”的一声,高俅瞪了童贯一眼,还刀入鞘后,躬身抱拳对赵佶说道:“太上官家,你不可一错再错了啊。”   “一错再错,何也?”赵佶惊问道。   “太上官家不明微臣之意?”高俅说道:“太上官家若仍是一意孤行,今后不但京城容不下,就连天下也容不下了啊!太上官家当立即返京,如此陛下才会放心,天下才会放心,天下臣民也会称赞太上官家顾全大局,否则,一纸诏书便会令我等立刻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地啊!”   “我...”高俅的肺腑之言顿时使赵佶沉思起来,良久之后方才开口问道:“就不能去江南吗?李翰韧他还手握数万雄兵呐。”   “太上官家...”高俅闻言摇头道:“微臣已接到俺兄弟的书信,书信之上明言,俺兄弟他...他绝不为裂土之事。”   “李三坚...”赵佶闻言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所谓树倒猢狲散,赵佶自退位之后,一路仓皇难逃,是越逃身边的心腹越少,此刻李三坚也居然公然表明不支持赵佶另立朝廷。   此时此刻,看来只有返京这一条路了?   江南长吏李三坚不支持赵佶另立朝廷之事,很快就被赵桓知道了,赵桓顿时大喜,大赞李三坚为忠臣良吏。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十三章 孤城绝唱   宋淮南东路泗州   宋太上皇赵佶等人逃到此地后,太尉高俅力劝赵佶等返京,但赵佶仍是不从,丢下高俅,在童贯三千胜捷军的护卫之下,继续南逃。   后来的事情就如高俅所料了,宋帝赵桓的一纸诏书便令赵佶等立即土崩瓦解,李纲携赵桓诏书而来,赵佶无奈之下,也就只好返回了京城开封府。   童贯被朝廷责令以左卫上将军致仕,迁池州居住,再移至琼台吉阳军安置。童贯恶贯满盈,民愤极大,又为太上皇赵佶的心腹亲信,有谋逆之嫌,赵桓又如何能够放过他?今后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蔡攸等也同样如此,无奈跟随太上皇赵佶返京,但他的下场也是可想而知了,其父蔡京也是落了个无比凄凉的下场,并被活活饿死。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自空中落下,底下也是鸡飞蛋打的。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   “尧康、尧辅,你们过来,为父有话说。”泗州军营当中,高俅对其长子高尧康、次子高尧辅说道。   “爹爹...?”高尧康、高尧辅二人闻言过来后,一起诧异的问道。   “来年金人还会南下,开封府将会不保,你二人引这些兵马去江南寻俺兄弟,你们的叔父李三坚吧。”高俅沉吟片刻后,吩咐二人道。   “爹爹...”高尧康闻言满腹疑惑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既然金人南下,京师不保,爹爹你为何不去叔父那里啊?”   “你们别问俺是如何知道的。”高俅缓缓的说道:“为父必须回到京师,如此你们才能安全,家里的人才能安全。你二人还年少,因此不可领军,去了之后,将兵马尽付叔父即可,总之,今后的一切事情,就由他安排,你二人只管听令便是。”   “爹爹,孩儿知道了。”高尧康、高尧辅随后一阵相劝后,高俅却是执意不肯去江南,执意要回东京开封府,二人也只好应道。   于是高俅将禁军当中最精锐的三千禁卫交给高尧康、高尧辅二人,由他们带到江南交给李三坚。   此三千兵马皆为精锐骑兵。   高俅随后就领着剩下的兵马返回了开封府。   ........................   宋河东路太原府   太原,古称晋阳、并州、龙城等,如在“群龙”怀抱之中,其位于太原盆地北端,自东北到西南,群峰拱卫,连绵起伏。地势北高南低,如一个向南敞开的簸箕形状。   太原,谓之“金城汤池、天府之国”,自古到今,均是北方的政治、军事、经济重镇,为大宋京师开封府的屏障,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金二太子完颜宗望率军南下,未攻取开封府,也与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在侧后掣肘也有很大关系的。一旦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失陷,金人便会永无后顾之忧,铁骑可以放心南下劫掠了。   宋太平兴国七年,也就是火烧晋阳三年之后,出于防备契丹铁骑的需要,宋太宗皇帝赵光义命大将潘美在晋阳故城东北三十里的汾河对岸新建城池,这就是现在的太原城池。   太原城池是异常坚固,可谓是固若金汤,金左都元帅完颜宗翰及其手下兵马如此凶悍,却也攻不下太原,只能望城徒呼负负。   “杀!杀!杀!”   此日黎明拂晓时分,完颜宗翰亲率万余铁骑,趁宋军刘光世所部不备,大举杀入了宋军营寨。   太原城池久攻不克,而宋军河东、陕西四万余援军将要抵达太原,因此完颜宗翰干脆放弃了攻打太原,命人围住了太原城池,自己亲领大军专心对付宋军援军。   宋河东、陕西援军共计三路兵马,分别为孙翊统领的朔州军,折可求、韩权统领的麟府军,刘光世统领的鄜延军。   三路援军共计四万余兵马,陆陆续续的抵达太原城下,于汾河以北与金军对峙。   加上太原城内的兵马,此时宋军四路人马已经远甚金军,只可惜没有协调一致,被完颜宗翰领金军铁骑各个击破。   完颜宗翰先攻打的是先到的孙翊统领的两千朔州军。   孙翊,河北名将,守朔有方,此时虽兵少,但完颜宗翰等人对其仍是深为忌惮。   于是完颜宗翰命人先取了雁门,使得孙翊无法直接救援太原,只有绕道天门关至太原。   可朔州兵马尽出,朔州兵力空虚,完颜宗翰就命轻骑攻取了朔州。   这也就是以步卒为主的宋军对阵以骑兵为主的金军,屡战屡败的原因之一。只有你大军移动,金军骑兵便会抄你后路,令人防不胜防。   而后路是什么?后路就是粮草、军器、鞍马等物质所在,后路还有无数将士家眷亲人。   完颜宗翰命轻骑攻取朔州之后,便取来朔州父老,并推于阵前,而孙翊所领朔州军之中的士卒大都为朔人,于是军心顿时大乱,并且阵前哗变,朔州军也就不攻自破。   勇将孙翊领二百余死士,宁死不屈,与金军于太原城下血战,最后悉数战死在了太原城下。   而太原城上的宋军守军只能够是眼睁睁的看着孙翊等人战死,却是有心无力、无能无力的,根本无法出城接应孙翊所部。   太原城被困数月之久,早已是损兵折将,疲惫不堪,其中大都还是临时招募的乡兵、保甲兵等,甚至只是普通百姓,因此太原城宋军守军只能勉强守城,却无法出城与金军野战。   完颜宗翰不费吹灰之力,轻取朔州军之后,便挥军直扑迟迟到来的折可求、韩权统领的麟府军,一番血战之后,金军大败宋军。   完颜宗翰阵前射杀了韩权,折可求大败而逃。   三路宋军援军,此时只剩刘光世统领的鄜延军这一路兵马了。   刘光世心怯,只有在汾河北岸安营扎寨,与金军对峙,以待转机。   可完颜宗翰根本不给刘光世任何机会,领得胜之师,于拂晓时分,大举杀入了宋军营寨。   “杀!杀!杀!”   “粘没喝大元帅有令,不死者许其自由身!立功者重赏!”   “不进则斩,夷三族!”   宋军营寨之前,当然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鹿砦、拒马、铁蒺藜等物,还有一道深深的壕沟。壕沟之后,便是宋军营寨,寨墙之上就是严阵以待的宋军弓弩,另有许多抛石机,金军若是强攻的话,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伤亡。   可金人残忍、暴虐,冷酷无情,居然用刀枪、弓箭等驱使大批宋军降卒及周围掠来的百姓,冲在了最前面,以填平壕沟、吸引宋军弓箭等等。   宋军无奈,箭如雨下,将宋军降卒、百姓成片的射倒,但却阻止不了金军的攻击。   宋军降卒、百姓成群落入了壕沟之中,大量的尸体很快就填平了壕沟,壕沟之内的尸体是重重叠叠的,鲜血溢满了整个壕沟,情状是惨不忍睹,令人不禁落泪。   宋军降卒、百姓付出无数伤亡之后,终于冲到了宋军营寨之前,却被弓箭射死,或被石块砸死,或被乱刀砍死,或被乱枪刺死。   此时金军鼓号响起,上万金军铁骑一起冲锋,如雷的马蹄声就似乎是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一般,令人骇然变色。   “杀!杀进去!”金军统帅完颜宗翰亲自领军冲锋,弯弓搭箭,射倒了寨墙之上的两名宋将后,高举弓箭大声吼道。   “杀!杀!杀!”金军万余铁骑如乌云盖顶般的,冲入了宋军营寨,将宋军营寨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豁口。   金军剽悍铁骑纵马跃入宋军营寨之中,马刀落下,便是一个个人头落地,或者是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倒在了营寨之中。   战马疾驰,将一排排宋军士卒撞到、撞飞。   宋军拼死抵抗,长枪如林,将一个个金军刺于马下,箭镞如雨,将一排排金军射得就跟刺猬般的,滚落马下,被乱军踏为肉泥。   金军突入宋军营寨,宋军拼死抵抗,双方合计数万人马在汾河以北展开了殊死搏杀,双方是互不相让,刹那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战况之惨烈,天地为之变色。   “杀!杀!杀!”   正当宋、金两军数万兵马纠缠在一起拼命厮杀之时,金元帅右都监耶律余睹领五千精骑自侧后杀入了宋军营寨,直扑宋中军而来,宋军猝不及防,顿时人仰马翻的,一片大乱。   耶律余睹为辽宗室大臣,门荫入仕,累迁左金吾卫大将军、东路都统,受到东京留守萧奉先诬陷。天辅五年,率众投降女真。金国建立后,作为金军先锋,攻打辽国领土,迫使天祚帝逃入夹山。天会三年,担任金伐宋西路军元帅右都监   此刻宋军中军大旗移动,刘光世率先落荒而逃。   主帅惧战而逃,宋军军心顿时大乱,被金军一阵猛攻,就此大败,兵败如山倒,宋军士卒再无战心,是拼命逃窜,跑得漫天遍野都是。   此刻的太原城仍是只能做壁上观。   自此,宋河东、陕西三路援军均被完颜宗翰击败,损兵折将的,大败而逃,太原城池也就成为了一座孤城,若是宋再无援军,那么陷落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第十四章 血战太原(上)   靖康元年四月某日,此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的,天空万里无云。   “嗵...嗵...嗵...”   “呜...呜...呜...”   辰时刚过,太原城外,忽然之间鼓号声大作,城外金军战鼓同时敲响,上百个号角同时吹响,鼓号之声惊天动地,将城中宋军惊醒,纷纷拿着各种武器涌到宽敞的城墙之上向外望去。   “吼!吼!吼!”   城外远处,无数金军列成了三个大方阵,越过汾河,向着太原城池缓缓而来,此时太原以北的汾河河水早已被金军截断,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河床,河床还被填平,以便金军越河攻城。   金军大阵之中,飘扬着无数面大旗,大阵之中,还夹着数十具高耸入云的“炮车”,也就是抛石机,抛石机被金人推着或马、牛车拉着前行发出的声音,隔着数里都能听见,沉重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巨响就像是碾在城中宋军心上一般,动人心魄的,宋军均是相顾失色。   无数金军骑兵自三个大阵之间的缝隙或大阵两侧极速穿过,疾驰而至,聚集在了太原城下,均是勒马望着高高的太原城城墙。   战马当然是不能跃上城墙的,除非有可容战马通行的巨大云梯,骑兵也是不能攻城的,列于阵中,只是为了防止城中宋军出城突击。   不过金军多虑了,太原城中的军民被困数月之久,早已失去了反击的能力,只能防守了,防守也是愈来愈吃力,最起码是不会有大规模的出城突击了。   “止!”   金军方队距离太原城池一段距离后就停了下来,金军统帅完颜宗翰在众金将的簇拥之下,纵马越阵而出。   完颜宗翰看了一眼太原城高大巍峨的城墙之后,点了点头,数十骑便纵马奔了出去,护送着一名名为路允迪的宋使臣,直奔太原城下。   金年初伐宋,兵分东、西两路南下,东路军由完颜宗望统帅,一路之上,是势如劈竹,摧枯拉朽般的,较为顺利,是直抵宋京师开封府城下,并逼迫宋朝廷割地纳币求和,于是完颜宗望的东路军是满载而归,个个发了大财。   而完颜宗翰统率西路大军,虽也是破敌无数,也是攻占了不少城池,但几乎都是小城,没有多少油水,非但如此,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却是久攻不下或久围不降,因而完颜宗翰的西路军被太原等所羁绊,根本无暇南下,其收获与东路军相比当然就小得多了,收获小,功劳就小。   完颜宗翰在击败宋河东、陕西等地的援军后,才得知完颜宗望等满载而归,损失也不大,因此完颜宗翰是妒火中烧,心中极为不岔,于是命人前往宋朝廷,索要与完颜宗望同样多的金、银、绢、马等物。而此时送东京开封府已经是勤王之师云集,宋朝廷又岂能答应?于是严词拒绝了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大怒,于是命人去见太原府的守将王禀等人,欲收取宋朝廷已经割让的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可王禀等人却决不奉诏,决不交出太原、河间、中山三镇,誓与三镇共存亡。   于是完颜宗翰一路之下,今日命金军全力攻城,城破之后,定要将王禀等人斩为肉酱。   在攻城之前,完颜宗翰还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前次完颜宗翰是派金人去城中传话的,此次却是宋朝廷传旨使臣路允迪。   “快,快,上城墙,不要乱动,等候将令。”一队队的宋军在各自的将领呼喝之下,鱼贯而上,分布太原城墙之上,严阵以待。   “投石车准备、床弩准备,不要妄动,不要妄动,等候将令。”宋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领河东路马步军副总管王禀挥舞着令旗大声呼喊道。   布置在太原城墙之上的十余具抛石机与三弓床弩嘎吱嘎吱拉开了,石块、弩箭、毒火球等物均放了上去。   双方剑拨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年逾六旬的王禀固守太原,也就是并州城池已达数月之久,此刻脸上颧骨突出,身形异常瘦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王禀早已是精疲力竭,但目光仍是异常坚毅,看着城下,只见一名宋朝廷使臣于城下喊话,并自报家门,于是命人用吊篮将路允迪吊上了城墙。   路允迪上了城墙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宣读宋帝赵桓圣谕,哆哆嗦嗦的说了一大堆,总体意思就是让王禀等人放弃太原等地,交与金人之手。   “这...”河东宣抚使、太原府知州张孝纯听闻后,犹犹豫豫的将目光投向王禀,只见王禀忽然大怒,“沧浪”一声,拔出了腰间宝剑,顿将张孝纯吓了一大跳。   “岂有此理!”王禀仗剑而出,用剑指着路允迪怒道:“我等固守太原数月,苦战、血战了数月,却换来了如此结果?难道朝廷不知太原三镇乃是京师的屏障吗?并州有失,京师何存?难道朝廷不知我大宋的列祖列宗皆在此地吗?”   老赵家的祖陵均在太原。   “君上当保国安民,臣民应忠君守义,然太原军民以大宋为重,宁死而不作金奴,朝廷竟如此弃子民于不顾?何颜见天下臣民?”通判黄涣也是怒道。   王禀随后高举长剑大声吼道:“老夫坚不受命,决意以死报国!”   “坚不受命,以死报国!”   “吾等愿追随王总管,固守太原,宁死不屈!”   众太原军民均是高举兵刃大声吼道。   路允迪先是被吓得脸色惨白,后又羞得满脸通红,最后还是不忘缒城而下,逃离了太原城池。   ........................   “攻城!”完颜宗翰闻讯后,不禁大怒,简直是怒不可遏,气得脸色通红,挥舞马鞭大声吼道。   “吼!吼!吼!”随着金军令旗摇动,金军方阵推着各种攻城器械,大声呐喊着,逐渐靠近了太原城的第一道防线,护城壕沟。   太原城池附近总共修了三座高高的敌楼,也就是角楼,敌楼的作用就是瞭望与射击。   除此之外,在壕沟与城墙之间,还有羊马墙,作为城池的第二道防线,太原城城墙外墙之后还有内墙,总共四道防线。   在壕沟的外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铁蒺藜、拒马等物。   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金抛石机抛射石块,首先拉开了血战的序幕。   数十具投石机一起抛射石块,目标首先就是打算摧毁城池之上的三座敌楼,斗大的石块被抛到半空之后,便如雨点般的落了下来,砸向敌楼。一座敌楼在石块不断轰击之下,终于坚持不住了,就像块豆腐一样坍塌了下来,砖石、木梁如下雨般的掉落在城墙之上,城墙之上宋军纷纷躲避,躲避不及的就被埋在了砖瓦之中,窒息而死,在敌楼之上的宋军弓弩手也是纷纷惨叫着从楼上掉了下来,摔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还击!”王禀一手提着长剑,一手高举令旗高举过顶大声下令道。   随着王禀一声令下,城墙之上的抛石机、床弩等等发出一声声的巨响,石块、弩箭、毒火球等等如雨点般的砸下城去。   一时之间,双方众炮齐发,无数斗大的石块遮天蔽日的,挟着巨大的动能和势能,飞到半空中呼呼作响,砸下去即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巨响。   宋军被摧毁了一处敌楼,但宋军居高临下的抛石机更是令金军损失惨重,石块砸在地上,是泥土翻飞;砸在人群当中,便形成了一个个的血坑,血坑之中便是血肉模糊的尸体;数个大石块砸在一具金军的抛石机上,便令这具抛石机四分五裂,垮散在地。   宋军抛石机、床弩开始攻击,于是就暴露了位置,金军抛石机慌忙搬转抛石机,打算先摧毁宋军的抛石机、床弩。   于是金军抛石机被摧毁了不少,宋军也同样如此。不过宋军除了弩箭、石块之外,还有令人闻风丧胆的毒火球。   泥土翻飞,毒火球稀里哗啦的从半空中掉落了下来,在天金军人群当中形成了一个个高大的毒雾。毒火球掉落下地之后,释放出一股股黄色的毒烟,闻者立毙,就算命大不死,也会手脚发软,从而失去战斗力。   虽金军早有防备,冲在前面的金军均是用湿布裹住了口鼻,但也不能完全防住,也有成片成片的金军倒下,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动弹不得。   金军抛石机拼命攻击,不断攻击宋军的抛石机、床弩、敌楼等。   投石机、床弩中石,就会被砸的四分五裂的,四处泥土飞扬,木屑飞溅,被直接砸中的宋军,立刻就成了一滩肉泥。   不过王禀等早有防备,在被摧毁的敌楼之下早已放了无数个沙包,敌楼被摧毁后,立即就垒起了一个又一个高于城墙的沙包楼,弓弩手可以趴在上面继续向金军放箭。   刹那间,巍峨的太原城池上下,石块、箭镞等如雨点般的在空中飞来飞去,砸在城墙上或砸在地上,腾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飞扬的尘土之中,有无数身影正拼命厮杀,喊杀声、惨叫声、怒吼声响彻云霄。   城墙上下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第十五章 血战太原(下)   宋靖康元年四月某日,金军统帅完颜宗翰下令全力攻打由王禀等人防守的太原城池。   双方交战伊始,便是一场血战、恶战。   金军早有准备,专门为太原城准备了许多抛石机。金军抛石机众炮骑发,将斗大的石块抛上城墙,便将城墙之上的抛石机、床弩、敌楼等防御设施摧毁了不少。   不过王禀为一名沙场老将,经验极为丰富,命人在城上架设木栅,上挂糠布袋,这样一来,即使楼橹被石块击中,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而且能够迅速修复。   城墙上的宋军抛石机等被摧毁,王禀也是早有准备一些备用的投石机被布置在城墙之后,实施盲投,这样,金军抛石机抛射的石块就几乎击不中宋军抛石机了。   王禀等宋军将领同时也组织了大量太原城中的工匠,抢修损坏的投石机与床弩,修好之后又继续向金军攻击。   “杀,杀上去!”   金军见众多抛石机奈何不了宋军,自己的抛石机还越打越少,于是只好下令将“洞屋”推上去,打算先填平护城壕沟,然后再强行攻城。   随着一名金军将领一声令下,数十具摆放在后面的洞屋在金军的齐声呐喊之中被推了上去,慢慢的靠近了壕沟,躲在壕车之内的金军均是穿着木履,以防止被铁蒺藜扎伤。   只要填平壕沟,摧毁羊马墙就能直接面对太原城池外城墙了。   所谓洞屋,就是下装车轮,上安巨木,外裹牛皮,整个呈房屋状,洞屋之内就是用于填平壕沟的柴薪等物,金军士卒还能躲在洞屋之中,以躲避宋军弓弩、石块等攻击。   此时宋军剩余的投石车与床弩,宋军弓弩手们纷纷转移目标,石块、火箭、弩箭等物纷纷砸在壕车之上。   但基本没起到什么作用,除了稍滞壕车的前进速度外根本没有其他作用。   躲在壕车之内的金军弓弩手,手持强弩硬弩,抽空找准时机,纷纷向城墙之上射去,一个又一个被弓弩射中的宋军惨叫着掉下了城墙。   数十架洞屋靠近了壕沟之后,冒着对方的石块雨、箭雨,躲在壕车之内的金军士卒从容不迫的将柴薪丢入壕沟,以填平壕沟。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王禀对金军如此战法早已了然于胸,早就命人将地道挖至壕沟之内,待金军用柴薪等物将壕沟填满之后,便一把火将柴薪化为灰烬,顺带还点燃了不少洞屋。   洞屋外层蒙着几层厚厚的,打湿了的牛皮,不容易被火点燃,可底部和内部却是木质结构。   熊熊大火燃烧起来,顺着洞屋底下的洞口就烧了进去,洞屋内部都是木质结构,根本就抵挡不住熊熊大火,瞬间就将洞屋烧成了一个火炉,洞屋之中的金军士卒被烧成了焦炭,少数跑出来的也被烧的七零八落的,同时跑出来的也逃不过宋军的箭雨,被射成了一个个刺猬。   金军统帅完颜宗翰见金军损失惨重,不禁大怒,于是又故伎重演,命金军用刀枪、弓箭驱赶宋军降卒和附近掳来的百姓上前,用命去填壕沟。   此时激战已经进行了三个多时辰了。   金军在付出无数伤亡及损失许多洞屋之后,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将一辆辆“鹅车”推了出来,欲一举蹬上太原城池。   所谓鹅车,也就是攻城用的战车,形如鹅状,外面蒙上一层或数层铁皮,底下有四轮,能够有效保护士卒攻城可谓是攻守兼备。   鹅车之中还有云梯,靠近城墙之后,便可通过云梯蹬上城墙。   这种鹅车最外面用薄铁皮包裹,弩箭、石块不能伤,上墙之梯非常宽敞,三人可以并肩上墙。   金人当中盛传如此鹅车为完颜宗翰发明的,可谣传毕竟是谣传,鹅车哪里是完颜宗翰发明的?在《新唐书》之中早有有鹅车的记载,也就是说在唐或者唐之前就有鹅车。   王禀久经沙场,哪里不识如此攻城利器?   因此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完颜宗翰有“杀手锏”,王禀有“绝户计”。   王禀等人命人在城头设立高大的跳楼,使人在内应敌,带鹅车靠近之时,便抛出绳索、搭钩等物,使其重上移,并用力拉拽,鹅车便稀里哗啦的倒在了城墙之下,鹅车之中的金军便被倒了出去,随后就成为宋军弓弩手的活靶子。   金军不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或被摔死,或被石块砸死,或被箭镞射死,死状是无比凄惨。   不过激战良机之后,还是有数辆巨大的鹅车靠近了城墙,云梯伸出死死的靠上了城墙,无数金军从宽敞的云梯之中冲上了城墙,疯狂的砍杀着宋军,一个又一个宋军被凶悍的金军冲城先锋砍死在地,鲜血流满了整个城墙。   但宋军在王禀等人的指挥之下又退守内墙,并放火烧断了内墙与外墙之间的木桥。   两道城墙相距有数丈宽,冲上外墙的金军根本没办法了,跳下外墙怎么能够攀上内墙?况且跳下外墙就成了内墙之上宋军的活靶子了。   内城之上的宋军躲在城墙之内不断的攻击冲上外墙的金军军,金军不断被击中,惨叫着掉下了城墙,呐喊声、怒吼是、惨叫声是响做一片。   “杀!杀!杀!”   正当冲上城墙的金军与宋军激战之时,太原城池偏门打开,五十余名宋军骑兵自内杀出,以缓解守城压力。   当先一员骁将,银盔银甲,挺一柄三尖两刃枪,横刀跃马冲在了最前面。   金军骑兵见宋军来人不多,于是两员金将领百余骑迎了上去。   银甲骁将挂上三尖两刃枪,取出弓箭,闪电般的便射出了一箭。   箭如流星,急飞而至,一箭将一名金将射落马下。   金将口吐鲜血,跌落马下,随后被纷乱的马蹄踏为肉泥。   银甲骁将随后挺刀迎上了金将。   “噗!”的一声响,银甲骁将挥舞着三尖两刃枪,向着金将当头劈下,金将举起长柄大刀招架,刀柄却被劈断。   银甲骁将势大力沉的一击,将金将手中刀柄劈断,可去势不减,顺势便劈在了金军的头颅之上。   金军头上戴着铁制兜盔,可也挡不住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三尖两刃枪直劈至金将的下颚处,将头颅一劈两半,红的、白的、紫的顿时涌将出来。   头颅并未离开脖子,于是挂着两片头颅的金将歪歪斜斜的栽下马去。   “杀!”银甲骁将大喝一声,丢下金将,纵马向百余金军骑兵杀去,战马交错而过,又连劈两名金兵于马下。   银甲骁将年龄并不大,仅十八九岁的模样,却是如此的勇猛,可谓是少年英雄也!   有诗为证,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   “杀!杀!杀!”   五十余骑宋军死士,见银甲骁将如此勇猛,顿时士气大振,挥舞着刀枪,纵马向着金军义无反顾的冲杀而去,五十余骑就如千军万马在冲杀一般,是气势如虹。   银甲骁将领五十余骑,很快就击溃了金军百余骑兵,金军骑兵向着本阵落荒而逃。   太原城池之上的宋军望见,顿时士气大振,一边擂鼓助威,一边奋力将冲上城墙的金军,或杀死在城墙之上,或赶下城去。   “鸣金收兵!”完颜宗翰见再行攻城之举,已经无济于事,除了徒增伤亡之外,没有半点用处了,于是看了巍峨高耸的太原城墙,只好下令鸣金收兵。   此次完颜宗翰大举攻城,损失兵马不少,虽绝大多数为渤海人、契丹人、北地汉人等,但就这么伤亡下去,完颜宗翰也不免心惊。   强攻不成,完颜宗翰也只好再采取“锁城”之法了。   所谓“锁城法”,就是在城外,宋军弓弩射不到的地方,修筑堡垒环绕太原城,分兵把守,使得太原城内外不相通,使太原城中粮尽,从而攻取太原城池。   此前金军已经修好了大量堡垒,外置大量的铁蒺藜、拒马、鹿角、鹿砦等等,纵深达数十里,中间有小道穿插,纵犬警之。   “锁城法”确实有效,但却是耗时耗力,且变数甚多,如宋军大举来援,这结果就难以预料了。   因此完颜宗翰今日命金军全力攻城,欲一举攻取太原城,可却又被太原宋军击退,如此不禁令完颜宗翰大为头痛,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又打算采取“锁城法”,困死城中宁死不屈的大宋军民。   “虎父无犬后也!”金军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太原主将王禀便也命鸣金收兵,并派兵接应出城杀敌的银甲骁将等人。   银甲骁将姓黄名元庆,为通判黄涣的长孙。   “援军不至,太原城难以久守啊!”王禀夸赞自己的长孙,黄涣心中却没有半点欢喜,异常担忧的说道。   王禀闻言长叹了口气,摇摇头默不作声。   哪里是援军不至?而是援军来一次,败一次,如此,太原城陷落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第十六章 杀熊岭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三月,金左都元帅完颜宗翰,宋称其粘罕,领大军攻打太原城不克,便分兵围困太原城,完颜宗翰亲领大军绕过太原城池,攻陷威胜军、隆德府等州府。   自此金军几乎就将太原、中山、河间周围州府都攻陷了,太原、中山、河间也就成为了三座孤城。   此刻宋勤王大军齐聚东京开封府,京师暂时无恙,于是宋帝赵桓等就有了些底气,同时也意识到了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为京师之屏障,为国之屏障,三镇有失,京师难保。大宋朝野主战派也是纷纷上书朝廷。   老赵家的祖陵还在太原呢...   于是宋帝赵桓便以此次完颜宗翰败盟南侵为借口,宣布与完颜宗望的城下之盟一笔勾销,敕封、重赏三镇官员、将领、军民,并命太原、中山、河间誓死保卫老赵家的祖陵。   罢免主张与金议和的李邦彦、宇文虚中等人。李邦彦贬为邓州知州、提举亳州明道宫,不过李邦彦临走前,却又将主张割地纳币、议和的唐恪与耿南仲等人荐于赵桓面前。   赵桓任命主战的徐处仁为太宰兼门下侍郎,许翰为同知枢密院事。   赵桓摆出一副要与金军决战的模样,当然要向三镇派遣援军了,于是就加封种师道为检校少师,进封太尉,换节镇洮军,河北、河东宣抚使,并命其领兵进驻滑州。   目前种师道手中只有当初勤王京师的西军,还是牟驼岗劫寨之战中打剩下的,朝廷并未给种师道增添一兵一卒。   赵桓向三镇派遣的主要援军为种师道之弟种师中,领军自河北井陉西进,第二路人马为驼岗劫寨之战后逃得不知所踪的姚平仲之假父姚古,领军自长治北上,第三路人马由张孝纯之子张灏统领,由汾州北上,三军互为犄角,共解太原之围。   赵桓与主兵事的枢密院调兵遣将的,欲解三镇之围,这三路人马几乎为宋朝廷目前全部精锐兵马,因此赵桓与主兵事的枢密院显得是异常担忧与重视,担忧与重视得就连各地大军进军路线与时间都规划好了,不得违背。   老赵家的传统,或者谓之祖宗之法,“将从中御”自然而然的也传承给了宋新帝赵桓。   老将种师道经验极为丰富,请求朝廷集中关、河兵力在沧州、卫州、孟州、滑州修筑防线,以防金兵再至。   可朝堂之上的那些个对兵事一知半解的书生们,或言当请追猛打东路撤退金兵,当速战,并取得胜利,以振国威;或言大敌刚退,不宜兴师动众修防御来示弱;或者干脆置之不理,最后讨论结果,就是不许种师道行此举。   种师道如此良策却被宋朝廷否决,宋也就失去了最后一次免于覆灭的机会。   ........................   宋榆次杀熊岭   宋榆次杀熊岭距离太原已经很近了,相隔仅数十里,骑兵全力奔袭,不足两个时辰便可抵达。   可就这两个时辰的路程,对于大宋卫步军马军副都指挥使、房州观察使、奉宁军承宣使种师中所部宋军来说,就远如天边一般。   “嗵...嗵...嗵...”   “杀!杀!杀!”   “活捉种师中!”   “活捉种师中者,赏猛安,杀种师中者,赏谋克!”   “杀啊,杀上去!”   此时榆次杀熊岭三面响起了金军的喊杀之声,鼓声如雷,杀声震天,金军自三面向种师中所部亡命杀来。   “姚古、张颢所部何在?”杀熊岭之前,浑身是血,已经异常疲惫的种师中持一柄鬼头八环刀,一边指挥宋军拒敌,一边骑在马上焦急的问道。   “种相公,姚古兵出杀熊岭,其将焦安节不知虏贼虚实,妄传我军大败,粘罕军马大至,来袭其后,姚古众皆惊溃逃走,故与张颢俱失期不至。” 檀州通判、进直徽猷阁、制置司参军黄友答道。   “鼠辈误我!鼠辈误我!”种师中闻言气得愤怒的说道。   种师中已年过六旬,与其兄种师道一样,将门之家出身,为大宋名将,久经沙场,屡立战功。   种师中、黄友领军由河北井陉进入河东路平定救援太原,种师中很快就收复了寿阳,黄友分兵三千克复榆次,并夺回一万多斛粮食。   此时种师中、黄友所部进展较快,也较为顺利,而姚古、张颢两路兵马进展就慢了,远远落在了种师中所部的后面。   而种师中为一员沙场老将,战阵经验极为丰富,此时就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妙,孤军深入,很容易会被金军包抄围攻,于是种师道勒兵后退,退至河北真定驻扎,打算等姚古、张颢两路兵马一同向太原进军。   其实,早在种师中在率兵北上渡黄河途中,就听说完颜宗翰在泽州停留,于是便向宋帝赵桓及一众对战事指手画脚的书生建言,建议大军由邢州、相州,走捷径,西出太行山抵达上党,打算在姚古所部向北推进的统帅,出其不意的攻击完颜宗翰侧后,一举歼灭完颜宗翰金军主力,就算不能歼灭,也必将迫使金军后撤,那么太原之围就迎刃而解了。   可种师中的如此良策,又被宋帝赵桓及知枢密院事许翰等人否决了,原因就是他们怀疑种师中在与姚古等人争功...   种师中无奈,只好退至真定,可此时负责此次救援太原战事的知枢密院事许翰,书生意气又发作了,根本没有领军作战过,偏偏喜欢对前线指手画脚的,对用兵之道知之甚少,却总责太原战事。   完颜宗翰留下金将银可术继续围困太原,自己领大军返回云中避暑,其余金军分散至附近各地就粮牧马。   此事被宋军细作探听到之后,以为完颜宗翰大军大举撤退,并报至朝廷,于是赵桓、许翰等人就信以为真,同时又为宋军取得的初步胜利冲昏了头脑,于是就令种师中部进军,早日解太原之围。   而种师中为一员老将,素以老成持重著称,深知金人凶猛强劲与阴险狡猾,若不慎重行事,后果就不堪设想的。   于是种师中屡上奏疏,建议朝廷从长计议,不宜仓促行事。可赵桓、许翰等人急于求战,置之不理,并严令种师中立即发兵,甚至李纲也是如此。   甚至到了最后,枢密院发至种师中军中的文书,一天之内,多达七、八封之多,并且措辞严厉,信中带有“畏敌不前、逗挠玩寇”等字眼。   这些个高居庙堂之上的文人士子,根本不了解战场的具体情形,却总喜欢对战事是指手画脚的,并以诸葛亮自居,用他们的生花妙笔写出了一纸又一纸慷慨激昂而又毫无意义的文字,甚至对前线指手画脚,从而令前线宋军诸将士是束手束脚,无所适从。   宋“崇文抑武”的国策,使得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士子却是身居高位,地位无比显赫,甚至能够左右朝廷的决策。   种师中、黄友无奈之下,只好与姚古、张颢约定,共同出兵,分道俱进,会师于太原城下,夹击金军。   种师中进兵,前锋进抵距离太原仅二十里的石桥,而种师中的中军进抵寿阳的石坑,此时种师中便收到了金军自榆次来袭的消息,最开始之时,种师中这名久经沙场的老将犯了麻痹大意疏于戒备的兵家大忌,误以为是金军的散兵游勇,并未引起重视。   可这支金军为完颜宗翰手下悍将银可术所率领的金军主力,种师中所部仓促遇敌,但并未慌张,与金军苦战、血战,还取得了五战三胜的战绩,只可惜种师中部为孤军奋战,于是就边战边退,一直退到了榆次杀熊岭。   可到了榆次杀熊岭之后,种师中命人联系姚古、张颢所部,欲夹击金军,却得知姚古、张颢所部已经不战而逃,顿使种师中、黄友等人是异常震惊,异常愤怒,异常绝望。   种师中所部兵马立陷万劫不复之境地了,姚古、张颢所部不战而逃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也就引起了种师中、黄友手下士卒惊慌失措,已经开始溃逃了。   一支军队失去了战心,只想着逃命,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种相公,此地势不利,将三面受敌啊!”同样浑身是血的参军黄友看了一眼杀熊岭,焦急的对种师中说道。   参军黄友年四十余岁,崇宁五年登进士第,先后任永嘉、瑞安主簿和金华县令。为官清正,深受当地百姓爱戴,后被朝廷拔擢为檀州通判。   檀州为何地?是边城,因此黄友早已做好了以身许国的准备,曾对家人言“万一边书告警,马革裹尸,乃吾素志!”,同时并反复叮嘱家人,自己脚板上有黑痣一颗,如果有一天为国捐躯,你们去战场上收尸时,只要辨认我脚板上的那颗黑痣就是。   杀熊岭只是一个较大的丘陵,岭上树木参天,黑松林相连,种师中宋军退至杀熊岭之后,就被金军包围了,同时宋军将会三面受敌,甚至金军自杀熊岭岭后攻击,那么宋军将会四面受敌。   宋军已到万分危机之时刻了! 第十七章 马革裹尸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五月,宋军三路兵马救援太原、河间、中山三镇。   种师中引军直驱太原,于太原以南二十里处的石桥仓促遇敌,种师中率部与敌血战,虽取得了五战三胜,但仍是寡不敌众,率军边战边退,一直退至榆次杀熊岭。   杀熊岭只是一个较大的丘陵,岭上树木参天,黑松林相连,杀熊岭之下均是旷野,地势较为平坦,利于骑兵作战,因此种师中所部宋军被金军死死的围在了杀熊岭。   种师中为何人?乃是大宋名将、宿将,名闻天下,若是擒住或杀死种师中,将会严重打击宋朝廷与宋军的士气,而令金军声势大振,因此金军岂能轻易放过种师中所部?集重兵于杀熊岭,定要围歼种师中所部宋军。   杀熊岭激战第二日   “虏贼又攻上来了!”一名负责瞭望的宋军斥候恐惧的大声喊道。   金军对宋军发出了一波又一波连续不断的攻击,根本不容种师中等有喘气的机会,此日宋、金双方已经自卯时战到巳时,已经激战了三四个时辰了,加上昨日,已经整整激战了一日一夜了。   宋军早已是疲惫不堪,早已有许多士卒或降或溃逃,军心已乱,种师中所部此刻只剩下了不足两千兵马,缩在一处山坡上拒敌。   因朝廷催促种师中发兵太急,因而种师中所部出兵之时,并未携带太多粮草、辎重,更不要说犒赏之物了。   无犒赏之物,就不能激发将士的战心,杀敌立功,获得封赏,这是大多数宋军普通士卒的想法或所图。   一般普通士卒是没有什么宏图远志的,是没有什么崇高理想的,绝大多数就是为了军饷而当兵的,上阵杀敌,绝大多数也是为了获得丰厚的封赏。   宋军队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如此,少数除外,如李三坚麾下的大宋黑旗军。   此刻金军还截断了宋军水源。   断粮断水又无犒赏之物,突围无望,绝望的心情在全军之中蔓延,军心又岂能不乱?   剩下的千余士卒均是跟随种师中的老卒了,因此才坚持到了现在。   马蹄声声,敲击着地面,种师中等人只见远处一道黑线向着宋军急速席卷而来,这是金军铁骑再一次向种师中的残军发出冲锋。   两军阵前,就是一片旷野,旷野之中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尸体重重叠叠的,有宋军的,也有金军的,尸体均是残缺不全的,残肢断臂也是四处可见,鲜血已经将大地染红,由于双方激战时间过久,鲜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暗红色的大地之上,插满了箭枝,就如一片稻田般的,另有许多破烂不堪的大旗在风中飘荡。   “杀!杀!杀!”   金军铁骑是越来越近,马上金人狰狞的面孔,在日光的照耀之下,是清晰可见。   纷乱的马蹄踏过残全不全的尸体,将尸体踩得稀烂,直至变成了一滩血水,与暗红色的泥土掺杂在了一起,分不清是泥土还是血肉。   金军是以骑兵为主,而宋军是以步卒为主,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因此宋军对付金军骑兵冲锋,一般就是布阵,以弓弩、长枪等拒敌。   将长枪、强弓、强弩、神臂弓梯次配置,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强弓、次强弩,半跪射击,最后就是射得最远的神臂弓,大阵前方再佐以陷马坑、鹿角、拒马等等。   可种师中所部自石桥仓促遇敌,一直激战到现在,哪里有机会设置马坑、鹿角、拒马等?只能利用山势,布置简单的阵型迎敌。   于是已经断粮的,精疲力竭的宋军士卒枪盾兵,仍是拼命爬起身来,端着长枪,没有长枪的,就拿着长木,坐在了上坡之上,一些宋军枪盾兵因伤重,已经无法坐下了,只能趴在地上,将长枪等压在身下,枪尖直指金军铁骑来的方向。   一支支长枪、长木如森林般的立了起来,长枪之后便是宋军弓弩手,此刻见金军铁骑进入了射程,于是就开弓放箭。   箭如飞蝗,纷纷射向金军。   种师中所部所有军种当中,最厉害的便是两千余神臂弓及神臂弓手,但此时只剩下了三百余神臂弓,其余不是神臂弓手阵亡,就是神臂弓损坏,同时箭镞也是所剩不多了。   可就这三百余神臂弓,也端的是厉害无比,三百余神臂弓攒射,无论金军披着多厚的铠甲,只要在神臂弓的射程之内,中者非死即伤。   三百余支羽箭将金军铁骑成片射倒,一个个金军骑兵中箭撞下马去,眨眼间便被纷乱的马蹄踏为肉泥。   金军铁骑不顾身边之人不断掉落马下,仍是狂呼呐喊着,挥舞着马刀,纵马疾驰,向着宋军杀来。   金军铁骑攻击,一般都是采取正面突击,两翼包抄的战术,分成若干队,每队十五人,以一人为旗头,二人为角,三人为从,四人为副,五人为徼,旗头死,从不生还,还者并斩;得胜受赏,也同样如此,故谓之为同命队。   也就是说,旗头或角战死,剩下的必须继续拼杀,回来的也是个死,不如继续拼杀,若得胜,才有活命的机会,才有机会得胜受赏。   因此一旦金军铁骑发出冲锋,便是持续不断的,便是不死不归,便是不得胜,就决不会罢休。   片刻后,“轰”的一声巨响,金军铁骑便撞上了宋军长枪阵之上,顿时就顶飞了无数宋军长枪手,同时也有无数金军或被刺下马去,或被长枪穿身而过,挂在了长枪之上,身子不断的扭曲挣扎,也有战马被长枪刺穿,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哀鸣之声。   第一排的金军倒下,第二排的金军铁骑便纵马跃入了宋军阵中,挥舞着手中长刀乱劈,宋军士卒纷纷被劈倒在地,人头是滚滚而落。   “杀!”老将种师中不顾自己年迈,不顾浑身带伤,不顾浑身疲惫,亲自上阵厮杀,一刀便劈翻了一名金军骑兵。   鲜血染红了种师中的须发。   “杀啊!”参军黄友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此时此刻,也是提着一柄长剑,冲上前去,与金军拼杀。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此次此刻,所有宋军将士,只要能够动弹的,均是冲上前去,与金军厮杀在了一起。   杀熊岭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喊杀声,双方纠缠在了一起,互不相让,均是以命相搏,是拼命厮杀。   一片阴云飘来,遮蔽住了阳光,仿佛是苍天不忍见到如此惨烈的场面。   ...........................   “噗”种师中一刀将拦在前面的一名金军士卒砍为两段后,高举着战刀,嘶声大喊道:“杀虏!”   “杀虏!杀虏!杀虏!”   宋军众将士们在种师中、黄友的率领之下,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冲向金军如铁桶般的包围圈,挥舞着战刀浴血奋战,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又替上去,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宋军浑身被砍得稀烂,临死之前仍高喊着“杀虏”。   战场之上到处是尸体,尸体之上箭头仍在,一个义宋军尸体背上插着一柄长矛,死死的抱着一名金军,牙齿狠狠的咬在对方的咽喉之上,一名无头宋军尸体怀里还抱着一个半大孩子的尸体,两人偎依着死在了一起。   “跪下免死。”   “不降者杀!”   “杀杀杀。”   四周旷野之中金军的喊杀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战至晚上,种师中部从半夜开始突围,一直杀到凌晨,仍未突破金军的包围圈,种师中的人马也是越打越少了,所剩无几了,最多还有数百人马了,而且是个个带伤,包围种师中所部的金军多达万人,可种师中、黄友仍率部血战,宁死不屈。   ...........................   “噗”金将完颜和尼舞动狼牙棒将一名宋军的天灵盖砸了个粉碎,随后将粘着一些碎肉的血淋淋的狼牙棒棒尖指着远处仍是在奋战的种师中等人,大声喝道:“速速跪下请降,某念尔等是些好汉,就留尔等全尸如何?”   “降?降尔等鼠辈?降尔等金狗?”浑身带伤、浑身是血的种师中,须发皆被鲜血染红的种师中闻言,拖着断腿,走上几步,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坚毅的神情,用沾满鲜血的战刀杵在地上,仰天长笑道:“我大宋只有战死的将军,而无投降的将军!虏贼,无故犯我国境,杀我军民,老夫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   此时种师中身边仅存十余人,且个个带伤,拼尽全力力气聚集在了种师中的身边。   “种老相公...”黄友双腿已经折断,已经不能行走,用尽残存的力气,爬到了种师中的身边,就算是死,也要与种师中死在一起。   金将完颜和尼闻言大怒,骑在马上挥了挥手,无数金军便挺着刀枪向种师中等人围了上来。 第十八章 以身殉国   “轰隆隆!”   杀熊岭的天空忽然发出一阵巨响,一道闪电闪过,大雨便倾盆而下,密集的雨水敲打着地面,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   黄豆般大小、亮晶晶的雨珠落到地上就立即就变成了红色,雨水冲刷着地面上的鲜血,形成了一滩又一滩的红色水洼。   种师中身被数枪,鲜血染红了身上的铁甲,不过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种师中仍是在与金军死战,仍是不停挥刀砍杀冲上来的金军。   “杀!”   种师中怒吼一声,挥刀砍在了一名金军的肩胛骨上,因连续奋战了多时,年迈的种师中已经筋疲力尽了,锋利的刀刃砍在对方的肩膀上竟无力拨出来了   两名金军见状,一左一右挥舞着长矛猛的刺进了种师中腹中,这个时候再坚韧的战甲也挡不住如此近距离的攒刺。   种师中怒目圆睁,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短剑,横着一刀,将面前的两名金军喉管切断,两名金军手按咽喉,脸上均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缓缓的倒在了种师中的身前。   此刻倒在种师中身前的金军尸体多达十余具。   “哈哈哈哈!惟憾未杀尽虏贼也!”   种师中努力将身体转向南面,大笑一声,气绝而亡,尸身仍是怒目圆睁,屹立不倒,使得周围的金军惊恐的看着种师中,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大宋名将种师中战死在了杀熊岭,以身许国,为国捐躯!   有诗为证,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又有诗云,将军带甲沙场死,雄躯不倒拄剑笑!   “种老相公...”也是奋战至最后一刻的黄友见状眼泪不禁流了下来,随后提起长剑,向着自己脖子抹去。   “嗤”   正在此时,一箭飞来,正中黄友提剑的手臂,于是长剑跌落,黄友手臂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数名金军健卒如狼似虎般的扑了上来。   ...........................   “跪下!”   数名金军健卒将浑身是伤的黄友架到了金将完颜和尼面前,掼在了地上。   黄友岂能跪金人?于是黄友拼尽全力,爬到了一棵树前,倚在了树上,微睁双眼,看着周围如狼似虎的金军。   完颜和尼单手扶刀,饶有兴致的看着黄友。   “本将看你也是个饱读经书之人,料你也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不如归顺了我大金如何?”半响之后,完颜和尼问向黄友道。   “归顺?”黄友闻言惨笑道:“种老相公曾言,我大宋无投降的将军,此刻黄某也是这句话,我大宋无降贼之臣也!”   “哦?哈哈!”完颜和尼闻言大笑道:“你南朝降我大金之人还少了吗?归降于本将手中就有数十名官吏、将领,汝之言,实在可笑也。”   “那是他们,没骨头的小人。”黄友闻言怒道:“黄某今日誓死不降,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哦?你当真是不怕死吗?本将手段可是多得很呢,若不归降,定令你死得苦不堪言。”完颜和尼闻言有些恼怒的站起身来,走到黄友面前说道。   世人皆言宋军孱弱,不堪一击,完颜和尼也与宋军战过许多次了,也是如此,基本上金军铁骑一冲锋,宋军便非降即逃。   可种师中的这支军队为何如此难啃?差点崩掉了完颜和尼的大牙。   虽种师中所部也有降卒,也有逃兵,但这是完颜和尼南侵以来,最难打的仗,可谓是场苦战、血战,虽最后也将种师道所部全部攻灭,但金军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特别是宋军统帅,大宋名将种师中宁死不屈,力战而亡,更是令众金军感到惊恐万分。   若宋之将军个个都如种师中这般,那么金军今后继续南下,将会是千难万难。   “大丈夫以身许国,死则死耳,又何惧何种死法?”黄友闻言微微一笑道:“不过黄某死前有个请求,不知金将可否应允?”   完颜和尼闻言大喜,连忙问道:“有何请求?尽管道来便是。”   但凡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有所图,那么就表明了这个人就不想死,或者说是死志不坚。   这是人之本性,无论是金人,还是宋人均是如此。   “嗯,请金将取下黄某的眼珠子挂在这杀熊岭的树上。”黄友说道。   “哦?这是为何?”完颜和尼闻言异常惊奇的问道。   “黄某要见到你虏贼亡国灭种的那一天!哈哈哈哈!”黄友吃力的抬起手受伤的右手,指着完颜和尼大笑道。   “你...”完颜和尼闻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连下令道:“来人呐,他不是要挂树上吗?将他剥光,吊在树上,再给本将将他点了,烧为灰烬,连渣渣都不许剩下,方解我心头之恨。”   “和尼勃极烈,天在下雨,点不燃啊,奈何?”一名金将问道。   “蠢猪,不会涂上蜡油吗?”完颜和尼闻言怒道。   众金军恍然大悟,七手八脚的连忙将黄友倒挂在了树上,浑身涂满蜡油,随后点火,将黄友活活烧死在了树上。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五月,继大宋老将种师中战死疆场之后,宋直徽猷阁、制置司参军黄友被擒,宁死不屈,被金人浑身涂满蜡油,黄友以身殉国,死前一直骂不绝口。   宋人得知之后,无不掩面而泣。   宋名将种师道得知其亲兄弟种师中战死疆场之后,顿时大吼一声,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左右慌忙救起,种师道仍是悲伤难抑,后以多年老病,难当重任为由告退。   种师道除了伤心其幼弟战死之外,另外就是对于宋朝廷已经是失望至极,是心如死灰。   种师中所部宋军全军覆没,老将种师中战死于杀熊岭、黄友被擒后宁死不屈的消息传至宋东京开封府之后,也引起了宋朝野震动,众皆大惊失色,并惶惶不可终日。   种师中为大宋名将,他的战死无疑是朝廷胡乱指挥所造成的恶果。宋朝廷痛失得力战将,不仅使宋军损兵折将的,士气也是大受打击,特别是对朝廷当中的主战派打击甚重,朝中主议和之人又是喧嚣于朝堂之上。   ...........................   “伯纪,万事顺利,一路保重!”   今日李纲出京赶赴怀州,同知枢密院事许翰于开封府城外十里长亭为李纲送行。   “哎,万事顺利?”李纲闻言叹道:“某料此行必多坷坎,真不如归隐田间,也落个轻松自在。”   “伯纪,慎言。”许翰看了看四周后低声劝道:“难道你不知‘杜邮’之事吗?”   大宋名将种师中战死疆场,所部全军覆灭,种师道心灰意冷之下,告老隐退。   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仍是处于金军的包围之中,仍是危在旦夕,因此宋朝廷打算继续派遣援军,救援三镇。   可宋帝赵桓等人在派遣援军之时,才发现手中已无将可用了,特别是能够统领全军,能够总揽全局之统帅,而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于是宋朝廷君臣思来想去,便命李纲接替种师道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节制河北、河东兵马,继续救援三镇。   李纲为耿南仲等人举荐的,其目的就是要将李纲排挤出京师,使李纲远离朝廷中枢。   种师道,大宋名将,威名远扬,可他为河东、河北宣抚使之时,也是个空壳子,“将从中御”,宋军诸部只听命于朝廷,听命于宋帝赵桓,种师道只有一个空名,而无调兵遣将之权。   种师道如此,李纲就更加如此了,他又岂能不明白如此道理?   此次李纲挂了个节制河北、河东的空名,“领军”救援三镇,若是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甚至又是场大败,那么朝廷必然会将李纲当作是替罪羊。   宋军战胜金军,就目前局势来说,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就朝廷君臣那般模样的胡乱指挥,能够维持不胜不败,就算是苍天开了眼,大宋列祖列宗显了灵了。   此次此刻,宋军全军上下均是弥漫着一种极度惧怕金军的情绪,均是畏敌如虎,如此,还有何胜算?   李纲此行是凶多吉少,因此李纲是百般推脱,坚辞不受。可李纲如此,就引起了宋帝赵桓的不快,对李纲已经是颇为猜忌了,而皇帝不快、猜忌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李纲的好友许翰便以“杜邮”之事,提醒李纲。   战国名将白起,就是因为不愿意领兵出征,屡违王命,于是就被秦王嬴政赐死在了杜邮。   “哎,河北险恶,朝堂更是险恶,许崧老也需小心在意。”李纲闻言无奈只好拱手道别。   李纲随后带着随从向北而去,一阵秋风吹过,使得李纲的背影显得异常寥落。 第十九章 殉国忠烈   自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六月始,宋又是大举调兵遣将,救援太原、河间、中山三镇,以解三镇之围,以护得京师周全。   宋共出兵二十余万,主要是由各地的勤王师及河东、河北的义勇、禁军、厢军组成,也就是主要是河东、河北宣抚司的兵马,而河东、河北宣抚使李纲手中的兵马不足万人,还有部分为姚古等部的西军。   于是三镇解围之战再次打响,宋辽州刘韐部兵溃怀州,刘韐弃军而逃,一路如惊弓之鸟般的,是拼命逃命,一直逃到京师方止;宋解潜部与金军战于南、北关,转战四日后,宋军大败溃逃,解潜逃至隆德府,方才得到喘息,同时再也不敢北进了;宋知威胜军张尧佐叛降,折彦质、高卫、钱归善等部也是连战连败,是一溃千里,大败而逃。   自此,宋最大规模的救援三镇战役,即告失败,损兵折将的,相互践踏而死者数万,坑谷填满。而河东、河北的官吏、百姓是扶老携幼的争相逃命,州县皆空,一片凄凉的景象。   自此,宋朝廷也是再也不敢将兵北顾了,而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宋朝廷自上而下的均是畏金军如虎,金军所至,宋军无不闻风丧胆,是落荒而逃。   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即成为了三座孤城,陷落是不可避免的了。   ...........................   深夜之中,太原城池洞开,无数金军高举着火把,拿着各种兵刃冲入了,或越墙而入,或纵马自城门冲进城内,与城中宋军混战。   金军无数铁骑纵马疾驰,如雷的铁蹄声中,金军铁骑高举马刀,高声呐喊着纵马杀入了如同堡垒般的,却又破烂不堪的太原城池。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八月,金帝完颜吴乞买以宋朝廷背盟为借口,再次下旨大举伐宋。   此次金大举伐宋也是兵分两路,分别是完颜宗翰统领的西路大军与完颜宗望统领的东路大军。   而金军与前次不同的就是,完颜宗翰率领西路金军很快就攻陷了大宋京师的北方屏障,太原、中山、河间三镇。   王禀、黄涣等坚守的太原城池,在金军重围当中坚持了足足二百五十余天后,终于陷落。   在王禀等坚守的二百五十余天的日子里,太原存粮早已耗尽,太原军民先是宰杀牛羊等牲畜,后来只好煮弓弩、筋甲等充饥,或以树皮、糠秕、干草等裹腹,甚至还出现了人相食的惨状。   援军无望,粮尽援绝,势不能复支,太原陷落根本无法避免。   太原军民明白太原城池的重要性,太原军民明白,城破之后,城中之人无一人能够幸免,于是无数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太原军民仍是咬牙在城内大街小巷之中与金军巷战,与金军死战、血战,寸土不让,喊杀声、惨叫声、惊呼声响作一片。   可金军不断涌入太原城内,边杀人放火,边劫掠财物,淫辱女子。金军是越杀越多,太原军民是越战越少,诺大的太原城池顷刻间就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从半空望去,无数条火龙快速的向着城池四面八方涌去,冲天的火光中之中,房屋倒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巨响,火光之中同时有无数的身影纠缠在了一起,拼死搏杀,刀枪砍入人体发出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声音。   刀光剑影之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放箭!将狗娘养的虏贼赶出去!”一名宋军将领率数百名太原骨瘦如柴的太原军民,占据着一条街道,向着金军放箭,没有弓箭的就捡起石块、瓦砾向着金人砸去。   羽箭如蝗,石块如雨,将一个又一个冲过来的金军射到、砸到在地,鲜血流得满地都是。   在太原军民的奋力阻挡之下,金军攻势稍缓,可也只是暂时的,到了这个时候,金军怎么可能放弃?   密集的马蹄声中,冲出一队铁骑,冒着箭雨,突入了太原军民的人群之中大砍大杀。   一道寒光闪过,此名死战不退的宋军将领的头颅就飞到了半空中,死不瞑目的双眼看着太原城惨不忍睹的惨状。   火光四起,无数太原军民倒在了血泊之中,无数太原女子被金人凌辱,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整个太原城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吾等誓死不降虏贼!”   “吾等宁死不屈!”   太原城中的官衙之内也是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宁死不愿降金的官吏带着自己的家人或投身于熊熊大火之中,或跳入了深井。   太原城中的河流、深井几乎被死尸塞满了。   “爹爹快走啊!”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河东路马步军副总管、建武军节度使王禀之子王荀挥刀剁倒了一名冲到面前的金军后,转身对王禀说道。   “荀儿小心!”正在此时,一箭飞来,“噗”的一声,正中王荀后心,将王荀射倒在地。   王荀重伤倒地,口吐鲜血,已经人事不省了。   “荀儿...”王禀双目含泪,在手下护卫的帮助之下,扶起王荀,并将他背在了自己背上。   王禀的背上,与王荀在一起的,还有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的画像,自老赵家的祠堂中被王禀取出来之后,一直小心翼翼的背在背上。   “王总管...”此时一名亲兵统领一边抵挡金军的猛攻,一边大声对王禀说道:“贼军势大,不如走南面突出重围。”   “太原军民无贪生怕死之辈,王某为兵马总管,岂能舍军民而去?”王禀闻言摇头道。   “王总管...你...也罢,今日我等就与王总管死在一起。”亲兵统领无奈,只好说道。   太原被困二百五十余日,断粮绝援助,城中军民死伤者甚众,折损了十之七八,太原城池也因此被金军攻破。   首先是太原北城被攻破,而太原知府的官衙就在北城,于是王禀率军来援,半路却听闻知府张孝纯已被金军俘虏,无奈之中,只好引军与金军巷战,战至此刻,王禀麾下就仅存百余人了,且个个带伤。   王禀的手下不是缺少了胳臂,就是缺腿的,亦或是浑身带伤,不过仍是在咬牙与金军血战。   当然王禀也可以弃城而逃,利用夜色、混乱,从而逃得性命,可王禀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杀!杀!杀!”   “杀虏!杀虏!杀虏!”   王禀背负着其子王荀与太宗皇帝赵光义的画像,率部在太原城中与金军浴血奋战。   ...........................   “杀!杀!杀!”   在一片喊杀声中,在一片混乱当中,通判黄涣之孙,骁将黄元庆引数骑,浑身浴血,冲到了太原城西城门之前。   城中战马早已被宰杀干净,当作口粮了,这几匹战马是黄元庆自冲进城中金军手中夺得的。   “爷爷,您还在此处作甚?快走,孙儿护你冲出重围。”黄元庆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奔上了城墙,走到黄涣身前,焦急的说道。   黄元庆身上的银色铠甲早已被鲜血染红。   “元庆,你走吧,爷爷老了,走不动了。”黄涣闻言摇头拒绝道。   太原城破之时,黄涣就存死志。况且目前金军大举杀进太原城中,黄元庆想突出重围,这谈何容易?就算黄元庆能够侥幸突出重围,可黄涣年龄已老,且身上还有伤,行走不便,跟着黄元庆,也只能成为他的负担。   “爷爷...”黄元庆闻言大急,将手中三尖两刃枪靠在城墙之后,伸手就去拖黄涣。   “元庆,休得逼迫爷爷。”黄涣见状大怒:“你再不走,爷爷就从这城墙跳下去,死在你面前。”   “我...”此刻的黄元庆是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只能是呆呆的看着黄涣。   “元庆,这是王总管之孙,你带他离开太原吧。”黄涣随后拉着一名十余岁的少年,再从怀中取出一本血书递给黄元庆后说道:“若是苍天开眼,你能够突出重围,就去江南寻李三坚李翰韧,将这本血书交给他。”   “阿爷...”黄元庆接过血书,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快走!为将者,岂能婆婆妈妈的?”黄涣见黄元庆仍是依依不舍的,于是大怒道,   黄涣单足踏上了城哚,做势就要往城下跳去。   “阿爷...”黄元庆无奈之下,只好跪倒在地,向着黄涣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上马大哭而去。   元庆,我黄家重振就靠你了,翰韧,复土之望,就靠你了,黄涣看着黄元庆的背影心中喃喃自语道。   此时黄元庆的父亲已经战死在了太原。   黄涣随后细细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将官袍之上的尘土尽皆弹去,扶了扶头上的官帽。   黄涣整理衣冠毕,站在太原府城头之上,向着南面拜了三拜后,就撩起官袍下襟,纵身跃下了太原府城墙。   宋靖康元年九月,宋通判,李三坚的县学恩师黄涣在太原府城破之后,宁死不屈,为国死节!   世人闻之,无不掩面而泣。 第二十章 祸不单行   “生擒王禀,赏猛安!”   “生擒王禀,赏金千两,银五千两,牛五百,马三百...”   “都元帅有令,务必生擒,违令者斩!”   “............”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九月,坚守二百五十余天的太原城池终于被金军完颜宗翰部攻陷,不过太原城与其说被金军攻陷,不如说是因太原粮尽援绝,军民战死、饿死、病死者甚众,从而不攻自破。   太原守将,大宋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河东路马步军副总管、建武军节度使王禀,在城破之后,仍是不屈,率城中残存的军民与冲进城中的金军巷战,与金军死战、血战、苦战。   激战一直持续黎明时分,王禀麾下几乎死伤殆尽,身边只剩下数十名几乎无法动弹、浑身带伤的部下,被金军围困在了太原南门,开远门外的汾河边上。   王禀仍是背着其重伤的儿子王荀与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的画像。   此时金军也不射箭了,只是持戈将王禀等人团团围在了汾河岸边一处土坡之上。   金军统帅完颜宗翰得到消息后,是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对于这个胆敢抗拒大金天兵,且坚守太原城池多达二百二十余天的王禀,完颜宗翰是大为感兴趣,好奇的想知道,王禀此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难道是长着三头六臂不成?   “王总管,坚城已破,尔等大势已去,速速归降吧。我家大元帅说了,只要你肯归降,定有重赏,封官进爵,荣华富贵,是唾手可得!”金军中的通事见王禀等人被金军围困,几乎都无法动弹了,便大声招降道。   “老夫无能,拖累你们了。”王禀不理金军通事,用沾满鲜血的断剑杵在地上,剧烈的喘着粗气,看着衣衫褴褛、浑身浴血的数十名部下,满怀歉意的说道。   “王总管,小的们甘愿随王总管杀敌报国,何谓拖累?”王禀的亲兵统领双目已瞎,拼命从地上站起身来,拄着一柄长枪,寻着王禀的声音说道。   “秦五...”王禀哽咽的说道。   “秦统领说的是,我等甘愿追随王总管,今日有死而已。”一名亲兵断臂亲兵,用单手扶着亲兵统领秦五说道。   “誓死杀敌报国,有死而已!”众人闻言一起大声吼道。   众人齐声高呼,顿将金军通事吓了一大跳,慌忙后退了几步。   大军已经攻破了太原城池,眼见完颜宗翰就要犒赏全军了,此刻被这群疯子杀了,岂不是太冤了?金军通事心中暗道。   “王总管,小的...小的...就是饿得慌,有...吃...的没有啊?”一名个头矮小,十七八岁的少年支支吾吾的对王禀说道。   王禀闻言心中更是难过,摸了摸少年的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死囚犯,临死前也有一顿断头饱饭吃的,可太原城中早已断粮,王禀又能从哪里寻得吃的?一粒粮食都没有了。   “大军之中有,只要尔等肯归降,什么吃的都有,大鱼大肉可劲儿造!”金军通事听力倒也灵敏,闻言连连大声说道。   “金贼!”王禀闻言大怒,转身用断剑指着金军通事喝道:“回去告诉蛮贼粘罕,吾等生为大宋之臣,死为大宋之鬼,岂能降你金贼?若他敢屠我城中军民,某死后变成厉鬼,也要索他性命!”   王禀说罢,背着王荀与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的画像,大踏步的走上了土坡。   “爹爹,我看见沆儿他已冲出了重围,向南面去了。”正当王禀打算跃入河中之时,因重伤一直悄无声息的王荀忽然开口虚弱的说道。   “哈哈,吾无憾也,吾无憾也!”王禀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在大笑声中,王禀背着王荀与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的画像,纵身跃入了汾河的河水之中。   大宋忠烈之臣王禀,在太原城破之后,宁死不屈,背着其王荀与赵光义的画像,跃入了汾河,以身殉国。   “走咧!”   一声高昂的秦腔响起,王禀部下数十人,或追随着王禀、王荀跃入了汾河,或引颈自刎,无一人投降金军,也无一人偷生。   场面是极其壮烈,不禁令众金军是目瞪口呆的,良久良久之后,仍是无人敢上前。   ........................   “岂有此理,气煞我也!”待完颜宗翰赶到之时,王禀等人早已壮烈殉国,于是就将完颜宗翰气得七窍生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   自金军南侵以来,王禀等坚守太原城池多久,完颜宗翰所部金军就被拖在了太原多久,在二百五十余天的日日夜夜当中,金军损兵折将不说,还严重耽搁了完颜宗翰所部南下劫掠。   完颜宗望驱兵直抵宋东京开封府城下,随后与宋朝廷签订城下之盟,随后满载而归,完颜宗望也因此立下了伐宋首功,而完颜宗翰却一直领军在太原等三镇附近与宋军苦战。   如此,完颜宗翰心中又怎能不郁闷?又怎能不气?   这一切皆是王禀等所为,因而此刻金军攻破太原城池,完颜宗翰就打算擒住王禀等人,特别是王禀,打算将其好好的折辱一番,可怎料王禀却投河自尽了...   完颜宗翰是有气无处发作,盛怒之下,就命人捞起王禀的遗体。   完颜宗翰指着王禀的遗体大骂、鞭尸,并命人纵马践踏,将王禀遗体踏为肉泥。   金人之残暴,就可见一斑。   “王总管啊!”被俘被俘太原府知府张孝纯见状是掩面大哭。   完颜宗翰随后命人将被俘的太原数十名官吏牵过来,当着张孝纯的面劝降,降则活,不降者死,可数十名官吏却无一人归降,于是尽被完颜宗翰屠戮,可不知是何原因,大概是完颜宗翰杀人杀得手软,因此就放过了张孝纯父子。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九月,太原陷落,王禀、黄涣等数十名官员不屈殉国,金统帅完颜宗翰下令屠城,将太原城中幸存的军民几乎屠戮一尽,金军大肆劫掠太原,并放火烧毁了太原城池,摧毁了太原城墙,将太原夷为平地。   事隔半年之后,偶有人路过此地,仍是能够闻到空气中的焦臭味。   金军完颜宗翰所部攻陷太原之后,东路金军完颜宗望亦攻陷了河北重镇真定府。   真定城破,宋守将都钤辖刘翊率兵巷战,力竭战死,知府李邈被俘后,不屈被害。   金军两路大军随后又攻陷了平定军,并于此地商议再寇宋东京开封府等事。   完颜宗望、兀室等人的意思为先完全占领两河,再挥军南下,攻取宋京师开封府,覆灭宋室,而完颜宗翰却坚持直接合兵一处,兵贵神速,挥军直取开封府,只要攻取了开封府,那么不但是两河,宋其他各路、府、州、君均能传檄而定。   于是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领大军大举南下,一路之上,是势如破竹,宋军守军是或降或逃,溃不成军。   太原、真定等城池相继陷落,宋朝野是一片哗然、震惊,京师开封府是一夜数惊,惶惶不可终日。宋朝廷君臣也是惊慌失措,整个朝堂之上是乱成了一锅粥,言战者有之,言逃者有之,言割地、纳币、求和、称臣者亦有之。   老将种师道虽在重病之中,但仍是忧虑国事,一面檄招各地勤王,一面请求宋帝赵桓避祸于长安。   可赵桓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拿不到主意,最后在唐恪、耿南仲等人的坚持之下,还是打算求和,命王云跟随康王赵构北上求和,许正式割让太原等三镇。   “陛下,老种相公病重,命...命...不久矣!”此日一名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宫,禀报赵桓道。   “什么?”赵桓闻言大惊失色,慌得站起身来,打翻了身前的一碗香茶,却浑然不知。   此时此刻,赵桓才真正的感到心慌了,慌的是六神无主了。   强敌南下,京师危在旦夕,大宋江山社稷是危在旦夕,而柱国良将却所剩无几了,死的死,贬的贬,若此时种师道病故,又有何人能够坐镇京师,指挥抗敌?   此时的李纲已被加上“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先责建昌军安置,再谪夔州。   ........................   “朕失肱骨也!”   待宋帝赵桓带人慌慌张张赶到种府之时,种府上下已传出哭声,大宋名将、宿将、老将种师道在忧愤之下,溘然长逝。   赵桓听闻噩耗,不禁大哭失声。   ........................   “陛下,此为伯父临终遗言,命微臣呈于陛下。”宋帝赵桓亲临祭奠之时种师道之侄种洌,将一封书信递给了赵桓。   此时种师道子种浩、种溪已死。   “金人悍勇,京师难保!陛下当避祸于西或南...扶我大宋江山社稷者,非江南李三坚莫属。”   赵桓看到种师道临终遗言后,不由得呆住了。 第二十一章 凄凄冬雨   瑞雪惊千里,同云暗九霄,地疑明月夜,山似白云朝。逐舞花光动,临歌扇影飘。大周天阙路,今日海神朝。   又有诗云,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八月即飞雪,更不要说十二月了。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十二月某日又是一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自空中飘落,撒在了整个原野,撒在了宋东京开封府,撒在了黄河两岸,撒在了驻守在黄河南岸的宋军大营之中,将天地之中的一切均染成了白色,白皑皑的一片。   所谓瑞雪兆丰年,大雪就预示着来年定是个丰收之年,可开封府这场大雪,却与丰年扯不上半点干系。   金军集兵十余万众,大举南下,进军速度极快,此刻威胜、隆德、泽州等州府相继失守,金人长驱南下,马上就要渡过黄河了。开封府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开封府之人甚至已经闻到了金人身上的羊骚味了。   为防止金军渡过黄河,攻打开封府,宋朝廷就命京畿路宣抚副使折彦质引军十二万,沿黄河驻扎,签书枢密院事、大河守御使李回协助折彦质驻防黄河沿岸。   “天助虏贼也!”四十余岁的折彦质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愁眉苦脸的说道。   大雪纷飞,千里冰封,开封府赖以阻挡金军铁骑的黄河天险,河道已经多处结冰了,如此,金军铁骑也许不用船,便可长驱直入。   而一旦金军渡过黄河,折彦质所领的十二万大军就绝非金军铁骑的对手了。   折彦质所部看起来人数不少,加上李回部的万余骑兵,似乎是与金军人数相当,可实际情况却是,折彦质、李回麾下大多数为临时拼凑的兵马,许多人甚是只是普通百姓,朝廷开了内藏库,招募了许多开封府的百姓,穿上军衣,发些兵器,便成为了大宋士卒,如此乌合之众,又岂是金军铁骑的对手?   此时的宋军精锐随着连续大败,早已几乎折损殆尽了,剩下的也是些惊弓之鸟了,是闻金色变。   此战必败无疑,折彦质也算是一员沙场老将了,岂能不知这个道理?可圣命所遣,折彦质也只有硬着头皮带着这些兵不是兵,民不是民的乌合之众,前来黄河南岸驻守。   折彦质唯一的指望便是,以黄河天堑阻挡住金军铁骑,然后看朝堂之上的那些个老爷们与金军议和议得怎样了,若是能够求得金军退军,那就是上上大吉了。   “嗵...嗵...嗵...”   “呜...呜...呜...”   “杀!杀!杀!”   正当折彦质患得患失之时,黄河对岸忽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号声,鼓号声惊天动地的,就似敲打在心上一般,令黄河沿线的宋军是相顾失色,风中还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金军的喊杀之声,甚至还有人听到了马蹄声,就更使宋军是惊慌失措了。   “金军过河了!”   “金军铁骑杀过来了!”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顿将众宋军吓得连连后退,随后纷纷丢弃兵器,转身便逃。   有一人逃跑,就会引起十人逃跑,而十人会影响百人,千人,万人,直至就引发了“营啸”,而引发了营啸,那么就有再多的督战队也没用了。   督战队拦住去路,溃军能将督战队砍了。   于是金军已经渡过黄河的消息就引起了宋军大乱,宋军纷纷丢盔弃甲,是人挤人、人踩人,相互践踏,溃不成军的,向着开封府溃逃而去。   折彦质有心想辨明金军过河的真伪,可却被乱军裹挟着退往开封府。   而签书枢密院事、大河守御使李回,是个没见过血的文人,金军过河及折彦质溃逃的消息,顿将李回吓得魂不附体,差点都走不动道了,幸好李回所部均是骑兵,于是李回就一溜烟的跑回了宋东京开封府,直至进入城内,方才安心。   而真实情况却是,哪里是金军已经过河了?黄河虽多处结冰,但结冰较薄,根本无法踏冰过河的,金军只是虚张声势,在黄河北岸一通鼓号,便惊走了折彦质、李回所部十余万宋军,随后金军在孟津顺利过河,过河之时未受到宋军一兵一卒的阻击。   金军过河之后,便轻取临河县、大名县、德清军、开德府、怀州等州府军县,并于十二月中旬左右兵临开封府城下,又围住了大宋京师。   而此次宋京师开封府的处境相比上一次,却要凶险得多。   上次金军兵困开封府,金军只有六万余人,而开封府陆陆续续的聚集了二十余万兵马,且猛将如云,大都是是较为精锐的西军。   而此次开封府城中仅有七万余宋殿前亲军,当然还有百万开封府的百姓。   折彦质、李回所部十余万宋军大都未跑进开封府,而是四散而去。   种师道建言朝廷再次下勤王诏书之后,难道总管张叔夜、陕西制置使钱盖等各地勤王之师,是陆续向京师开封府进发,可走到半道,却又被朝廷严令不得妄动,或引军回去,或原地待命。   原因就是唐恪、耿南仲等主张求和的朝廷大臣,认为既然允诺割让三镇,再诏天下勤王,难免给金人以口实,况且京城粮草匮乏,十余万大军的给养实难保证。   而金又分兵,金将完颜娄室领军南渡黄河,西趋洛阳,封锁了潼关,把宋朝最精锐的西军挡在了潼关以外,斩断了其东来的勤王之路。   于是此次金军围困了开封府,城外却半个勤王军的人影都没有。   此刻开封府的冬雪是越下越大,将开封府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   宋江南东路江宁府   江宁府周时被称为“吴地”,春秋楚灭越之后,将其称为“秣陵”,汉称为“江都”,属于荆吴之地,三国东吴将其命名为“建邺”,西晋灭吴之后,改名为“健康”,唐为“昇州”,南唐为“江宁府”,宋开宝八年为“昇州”,天禧二年又改名为“江宁府”。   江宁府为东吴、东晋、刘宋、南齐、南梁、南陈六代京师之地,三百多年为京辇神皋所在,南拥秦淮、北倚后湖、西临长江四周有石头城、西州城、东府城、白下城、南琅邪郡城等众多小城,拱卫着江宁府。   江宁府为宋江南东路的府治所在。   “嘀嗒...嘀嗒...嘀嗒...”   开封府大雪纷飞,江宁府是冬雨凄凄,凄凄冬雨自半空落下,夹杂着似雪非雪的冰滴,打在脸上便如刀割般的疼痛,惟有这冬日的雨才令人感到害怕心寒。   凄凄冬雨平添了江南百姓许多担忧与恐惧。   大江以北,大宋江山社稷,风雨飘零,虏骑二次兵临京师城下,开封府危在旦夕,江南官吏、军士、百姓又岂能不知?如此时局,就如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一个江南官吏、军士、百姓的心上,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大宋京师开封府一旦陷落,那么宋室必将覆灭,宋室覆灭,大宋江山必将会是一片大乱,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江南之地又怎能避免?   战火早晚会烧至江南之地的。   也许要不了多久,虏骑南下,江南大乱,贼盗丛生,只怕是没过几天好日子的江南百姓又会回到从前。   宣和年间的方腊叛乱,给江南百姓造成了深重的伤害。   自从大宋状元郎、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为江南长吏之后,江南才逐渐恢复了生机。   李三坚奉旨督抚江南,剿除方腊余部,安抚、赈济江南百姓,恢复江南百业,薄赋税、轻徭役,修路筑桥,兴水利,大力发展江南农业、商业等等,如此江南百姓才过上了好日子,李三坚也因此获得百姓一片赞誉,在江南之地,已经是深得军心、民心。   可好日子没过几天,大江以北居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大宋江山社稷倒塌得居然如此之快,如此不禁令江南每一个人是瞠目结舌的,同时也是暗暗担忧、恐惧不已。   江宁府的百姓在担忧、恐惧的同时还发现,江宁府近段日子以来,聚集在江宁府的宋军是越来越多。   每天都有以黑色衣甲的大宋黑旗军开进江宁府,或者向江宁府城外开拔,来来往往的,是异常频繁。还有许多运送粮草、兵器等辎重的车辆、船只齐聚江宁府。   除了陆路大军齐聚江宁府之外,还有大宋舟师的许多战船也是驶至江南府,一些眼尖的百姓甚至发现战船之上装备的许多新式军器,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何物,也叫不出名字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难道是准备北上勤王了吗? 第二十二章 深思熟虑   宋江南东路江宁府   江宁府通往安抚司衙门的铺砖街道非常宽敞,街道两旁除了整齐的树木之外,还有些花花草草,冬雨落在地上汇成一条清澈的小溪向街道两旁流去,清澈的水流中几乎见不到泥土,街上许多店铺等等也是大小不一坐落在街道两侧,排的很整齐,未有侵占街上的道路,甚至在数条街的交汇处都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或者清澈见底的水池,街上还有许多行人、客商,有些在街上拿着雨具在街上急匆匆带行走,有些躲在屋檐下避雨,杂而不乱。   “回避,回避,速速回避!”   “驾...驾...驾...”   正当众百姓于街上匆匆赶路或避雨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军将的呼喝声及马蹄声,众人慌忙躲在了屋檐之下,闪出了中间街道。   随后百余黑衣黑甲的骑兵拥着一名紫袍中年官员穿街而过,向着安抚司衙门疾驰而去。   紫袍中年官员带着一丝歉意看了众百姓一眼后,就纵马疾驰而去。   紫袍中年官员,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眉毛浓黑而整齐,剑眉入鬓,剑眉之下的双目如朗星,看人之时一双眼光射寒星,一身三品官袍穿在身上,是不怒自威,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之心。胸脯横阔,骨健筋强,猿臂蜂腰的。   “他是何人啊?”   “他你都不知?我看你是一把年龄活在狗身上去了啊。”   “打脊泼才,胆敢戏弄老夫?来人呐,给我打!”   “哎,哎,老丈休要上火,我说,我说,他就是李大官人啊!”   “李青天?李大官人?原来是他。”   “不是他又是何人啊?”   “嗯,李大官人可是我江南的活菩萨呢。”   “这位兄台所言甚是,前些年,小的家中可是揭不开锅了,李大官人来了之后,是吃得饱、穿得暖,家中还有些许余钱、余粮呢。”   “是啊,但愿李大官人永为江南之官啊,永为我等的父母官。”   “话虽如此,可最近官府要钱紧了些,这三天两头的,哎...”   “北方吃紧,这也难免的。”   “.........”   “我说这位老丈,听你这口音,是京师来的吗?京师到底怎样了?皇上怎样了?金军能打进开封府吗?”   “哎,一言难尽...”   “老丈的意思是...凶多吉少了?”   “快别站着说了,老丈,请入内,小的奉茶一碗,求你说说京师之事到底是怎样的情形?”   江南长吏李三坚及其麾下虎卫远去了之后,众百姓才敢低声议论,说着说着,就说到开封府的事情去了。   “杀人了,杀人了!”   一名似乎是自东京开封府逃到江南的年老商人,刚准备进入茶肆,喝几碗茶压压惊,闻言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奔出茶肆,脸色苍白的连连问道:“哪里杀人了?金人杀来了?”   还不容易逃到江南,金军若尾随而至,岂不是白辛苦了一场,性命还堪忧?   “哈哈,老丈你说的是什么话?金人还远着呢,是官府杀人了。”一名闲汉闻言笑道。   “哦,原来是官府杀人犯?”年老商人闻言方才长舒了口气,摸出几文钱递给闲汉后又问道:“杀的是何人啊?”   “谢老爷赏。”闲汉将铜钱揣进怀里后答道:“是朱勔全家。”   “朱勔?苏州朱勔吗?”年老商人闻言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的。   贤名可以流芳千古,而恶名也能够遗臭万年的。   朱勔之恶名此刻已经天下皆知,不但是百姓恨之入骨,天下正直之士也是异常痛恨的。   “是他,李青天命人拿了他及其全家,今日开刀问斩!”闲汉答道。   “我的老天爷呐!开刀问斩?杀朱勔全家?这...这...这也太狠了吧?”   “啪!如此害民之贼,咱们均是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李老爷杀朱勔及其全家,此乃大快人心之事,你还替那狗贼鸣冤?我看你就是与朱勔为一丘之貉!”   “啊?!!!是在下多嘴了,该杀,一点都不冤!”   朱勔朝廷被罢官免职,并命其回归故里,而朱勔的故里就在苏州,于是正好就落在了李三坚的手中。   “休要再呱噪了,走,快走,去看看。”   “对对对,走,快走!”   于是众百姓一窝蜂的向着法场涌去。   ....................................   “下官拜见宣抚相公!”   李三坚领山彪、济空等等虎卫进城之后,并未去宣抚司衙门,而是直趋江宁府知府衙门,江宁府知府王珉闻讯后,慌忙迎出了衙门,见李三坚脸色铁青,知道是来者不善,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果然李三坚走到王珉面前冷笑道:“王知府,你干的好事。”   “李相公,你的意思是...?”王珉闻言是更加慌张了,慌忙问道:“下官实在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请李相公明言。”   “拿下!”李三坚懒得跟他废话了,于是大声喝道。   山魁、济空等虎卫接令后,上前就按住了王珉,并剥去了他身上的官衣,上了枷锁。   “下官无罪,何故拿我?”王珉拼命挣扎道。   “拿入大狱,听候处置。”李三坚不容其分辨,极不耐烦的挥手道。   山魁、济空等躬身应了一声,就将王珉提将下去了。   “翰韧,翰韧,哎,翰韧老弟啊!”江南诸路都转运使崔永梽闻讯匆忙赶来,在衙门外正好撞见王珉被山魁等押了下去,于是慌忙走到李三坚面前劝道:“王知府有罪,可他毕竟为朝廷差遣的官员,不可如此草率啊。”   一府之长吏,又有进士功名,岂能说拿下就拿下的?岂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下了大狱?崔永梽心中哭笑不得的想到。   李三坚为奉旨督抚江南的安抚使,是有临机决断之权的,但即便如此,拿下一名知府,就算他十恶不赦,也要奏明朝廷的,可以先去职,再奏报朝廷,取得旨意,才能将他落狱的,哪里像李三坚这样,直接就拿入了大狱?   崔永梽其实在为李三坚着想,事后若是有御史弹劾李三坚专权,那么李三坚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朱勔被李三坚判了个满门抄斩,崔永梽也是颇有异议的,朱勔再十恶不赦,也不能如此专权、专断,也需通过提刑司上奏朝廷的。   “崔公...”李三坚闻言对对崔永梽说道:“事急从权,李某也是无可奈何的。”   “事急从权?你是说勤...?”崔永梽闻言问道。   李三坚点点头后说道:“此处实非说话之处,崔公,请随我来。”   崔永梽点点头,就跟着李三坚来到一处亭台。   李三坚随后屏退左右,亭中只剩自己与崔永梽两人后,李三坚看着烟波渺渺的江面,缓缓的说道:“我大宋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因此李某决意率军北上勤王。”   “北上勤王?为何崔某此前是一无所知?”崔永梽闻言顿时怒道:“好你个李翰韧,口风倒是紧得很呢,居然瞒到了崔某头上?李翰韧,崔某好歹也是江南漕臣,难道你麾下大军不吃粮食吗?”   调兵遣将,准备勤王,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可李三坚口风居然如此之严,今日之前自己居然一无所知,崔永梽心中暗道,最可气的就是,自己独子崔虎臣此刻可是在黑旗军当中为一名主将,军中如此大事,他又岂能不知?这个逆子也瞒着自己?这不是胳臂肘往外拐,又是什么?   “你啊,都年过半百了,还是如此性急?请容李某把话说完。”李三坚闻言摇头道:“领军勤王,也是李某近日才做出的决定,至于这段日子调兵遣将的,不过是有备无患而已。”   其实哪里是李三坚临时做出的决定?李三坚是早已深思熟虑过了,此时出兵为最佳时机,只不过有事情知道的人也少也好,甚至无人知道,除了自己之外。   “李翰韧...”其实崔永梽并未真的生李三坚的气,崔永梽与李三坚相识多年了,搭档也是多年了,岂能如此小家子气?况且军国大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崔永梽虽为统过兵,但也知道这些道理的,于是崔永梽点头道:“可朝廷旨意为不得妄动,或原地待命,如此擅自出兵,岂不是违旨了?因而崔某建言,还是向朝廷请得旨意,再出兵不迟?”   “朝廷?哈哈,朝廷?”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此刻是否还有朝廷,尚未可知也!”   别人不知道,李三坚可是知道,大宋将倾,只在旦夕之间,说不定此刻金军已经攻进开封了,因此李三坚才敢如此放肆,又斩朱勔全家,是先斩后奏的,又将堂堂江宁府知府王珉下了大狱。   江宁府知府王珉利用勤王之事,大肆敛财,大肆盘剥百姓,李三坚也利用勤王之事,拿下了王珉。   李三坚此举有两个用意,其一就是惩治害民之官,其二就是排除江南异己。   王珉可是唐恪、耿南仲的人,是他们安插在江南的眼线。   “你...你...你...李三坚,你也太...太...啊?”崔永梽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说道。 第二十三章 不共戴天   “斩!”   宋江南东路江宁府安抚司衙门之前的一片空地,被临时充作法场,一名安抚司衙门的监斩官将一支令牌丢下了法案,百余名刀斧手便高高举起了雪亮的大刀。   大刀落下,鲜血四溅,朱勔父子等数十颗人头落地,江宁府顿时掀起了一一阵血雨腥风。   靖康元年十一月,罪大恶极的朱勔父子被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斩于江宁府,并籍没其家财。   李三坚下令斩的是朱勔家中十二岁以上男子,其余人等,皆没入奴籍。   江南百姓闻讯无不拍手称快,无不弹冠相庆,特别是苏州百姓,积怨已久的苏州百姓冲进朱勔父子的同乐园,愤怒得砸毁了园中的一切,并捣毁了朱家祖坟,朱勔父子豪夺渔取于民,结怨天下人,天下百姓对其痛恨之至,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李三坚此举多少有些公报私仇的意思...   ....................................   “公不必如此惊异...”江宁府衙门一处亭榭之中,李三坚对江南诸路都转运使崔永梽说道:“金将兵十余万二次南下,兵临京师城下,而此刻我大宋能征惯战之将、卒几乎均折损殆尽了。其实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为紧要的乃是朝廷自上而下弥漫着一种畏敌如虎之心,未战而先怯,其结果就不难想象了,因而李某以为此次朝廷不保。公以为如何?”   “我...你...哎...”崔永梽无言以对,颓然坐下,良久之后方才开口问道:“真的保不住了吗?”   李三坚点了点头。   “既然朝廷不保,你又为何选择此时勤王?”崔永梽问道。   “李某此次出兵,非保朝廷,而是保我大宋江山社稷,是保我大宋黎明百姓。”李三坚转头看着北方方向后说道:“同时李某欲使金人明白,我大宋并非无可战之士,我大宋并非无热血男儿。”   “翰韧...”崔永梽闻言顿时感动不已,忽然感到热血沸腾,站起身来说道:“李翰韧之志,崔某算是明白了。崔某文弱之人,且年过五旬,无法上阵杀敌,不过李翰韧你就放心带兵去吧,崔某在江南竭尽全力供应大军粮饷,崔某当尽全力周全大军北进勤王。”   “多谢崔公了!”李三坚闻言大喜,拱手施礼道。   此时的李三坚可谓是百事缠身,日理万机的,今日也是百忙之中抽出身来,与崔永梽详谈,目的就在于此。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补给,李三坚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李三坚此次率黑旗军北上勤王,与金军正面作战固然重要,后方的稳定也是极为重要的。而此时黑旗军的后方,乃至整个大宋的后方就在江南,江南不稳,黑旗军就将寸步难行,因此李三坚需要一人镇守江南,需要一人于江南之地统筹安排粮饷、运输、车马船只、援军、民夫等事,此人就非崔永梽莫属了。   崔永梽多年为官,官声极佳,德高望重的,且为人较为稳重,做事也是小心谨慎的,最主要的就是李三坚了解崔永梽,并信任崔永梽,因此崔永梽可担此大任。   至于其他官员,如费景阳、刘安节、杨正、徐广峰、周方寍、陆肱、伍从铭、曾公明、刘宗毅、汤顺、丁伟元、许镇、韩宁政等人,他们有的是为李三坚的旧部,有的是李三坚的挚交好友,有的是李三坚的弟子,皆为李三坚的心腹,但却无一人合适担当此任。   费景阳等人要跟随李三坚渡河勤王,而杨正等人威望却略有不足,不能服众。   “公为国为民,崔某岂能置身事外?又怎堪谢字?”崔永梽闻言答礼道。   “现在崔公清楚,李某为何杀朱勔父子,并将王珉下大狱的原因了吧?”李三坚随后对崔永梽说道:“大军开拔在即,大战一触即发,在此关键之时,李某绝不容有扰乱后方之事发生,而将朱勔父子斩首,乃是为了提振军心、民心。”   “一切依你便是,是崔某多虑了。”崔永梽点头道。   “刘安节为李某同年,因而李某打算举荐他为江宁府知府,崔公以为如何?只不过这举荐奏章...,不知是否递得上去?”李三坚问道。   “递不上去,也要将奏章送至京师,以免引起非议。”崔永梽说道。   李三坚说是举荐刘安节为江宁府知府,并向朝廷上奏章,其实不过是李三坚掩人耳目之言罢了。   此时此刻,金军已经兵临开封府城下,朝堂之上早已是混乱不堪,就如李三坚所言,是否还有朝廷,还尚未可知,就算宋朝廷仍是在运作,可哪里还有人会理会这江宁府知府任免的事情?   因而此时李三坚所谓的举荐,几乎就是李三坚擅自在任命自己心腹亲信了。   不过乱世之中,这种事情其实并非什么大事。   乱世之中,在大宋这条大船将要倾覆之时,宋各路、府、州、军的许多官吏早就在为自己打算了,以各种名义囤积粮饷、招募兵马等等,甚至不少宋官吏、军中将领等人向金军纳了降表。   乱世之中,有粮有兵有钱,才能为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   “翰韧你打算何时出兵?”崔永梽随后问道。   “三日后誓师。”李三坚答道。   正在此时,山魁走了进来,在李三坚耳边说了几句。   ....................................   “哎,姑奶奶,你为何又来了?”李三坚对一身戎装,牵着一匹战马的八夫人种佩竹说道:“瞒着母亲她们了吧?快回去吧,我现在可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不用你分身...”种佩竹看都不看李三坚,一边整理着马鞍之上弓箭、兵器等物,一边说道:“妾身虽为一名妇道人家,但也要上阵杀敌,杀尽虏贼,替爹爹、叔父报仇雪恨。”   “哎,淼儿啊,杀敌报仇,自有男儿在,难道为夫我不是男儿吗?不日大军就要渡河向北开拔了,为夫答应你,替你多杀几个虏贼便是。”李三坚闻言连忙劝道。   种佩竹的叔父种师中战死杀熊岭,其父种师道又忧愤而死,种佩竹闻讯后,顿时异常悲伤,当即就要赶赴东京,奔丧及替父、叔报仇雪恨。   可军国大事岂能与私仇混为一谈?   李三坚的县学恩师黄涣在太原城城破之后,为国死节,李三坚闻讯之后也是异常悲愤,恨不得立即率军北上,替恩师、替种佩竹的家人报仇雪恨。   可人一旦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将会失去判断力,将无法保持清醒的头脑,而李三坚身为一军之统帅,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因此李三坚只有将仇恨深埋心底。   当时接到种师道、种师中的死讯之后,种佩竹还身怀六甲,如此又怎能千里迢迢的赶赴京师?因此符二娘、李三坚等人也不允许种佩竹奔丧,只能尽力抚慰她。   “你又歧视女子?”种佩竹闻言柳眉倒竖,转头看着李三坚怒道:“你不是常说女子当同男子一样吗?为何就不能上阵杀敌?奴家虽嫁给了你,可也是木兰军之人,我就是要跟随你北上杀敌!官人,你就带我去吧。”   “好了,好了,回府再说,今日又不会北上,你这身打扮,算怎么回事?”李三坚说罢,不由分说,将种佩竹抱上了“啸风”马背,随后翻身上马,向着府邸疾驰而去。   还是李家的老传统,李三坚去哪里,符二娘等家人就跟至哪里,此时李三坚将安抚司衙门由杭州迁至江宁府,符二娘等家人也就来到了江宁府。   ....................................   “哎哟,这小家伙,是我老李家的种...”李三坚、种佩竹回府之后,便去了种佩竹居住的阁楼,进屋之后,李三坚一边逗弄着正在秀床之上手舞足蹈的三子李元胜,一边笑道。   种佩竹十月怀胎,产下一子,取名为李元胜,长得白白胖胖的,还不足三月。   种佩竹白了李三坚一眼,将孩子从床上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抱在怀里,轻声抚慰。   “哎,所以说不许你去军中...”李三坚看着种佩竹母子说道:“元胜他还未断奶,你这个当娘又怎舍得离他而去?”   “官人我...呜呜呜...”李三坚这句话可算是触碰到了种佩竹的痛处了,使得种佩竹是异常的左右为难,既想替父、叔报仇雪恨,又舍不得离开李元庆,于是种佩竹不禁大哭出声。   李元庆本想哭的,结果见自己娘亲先哭了起来,于是诧异的用小手摸着种佩竹的脸,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了,淼儿,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为夫此去,当尽杀北虏,报仇雪恨。”李三坚搂着种佩竹安慰道。   种佩竹闻言重重的的点了点头。   “爷,老夫人有请。”正在此时,一名侍女前来禀报道。 第二十四章 交代后事   “坚儿,八娘那里怎样了?”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官邸之中,府中老夫人符二娘问向李三坚道。   “丧父、丧叔之痛,岂是那么容易缓解的?”李三坚闻言叹道:“不过总算是答应不跟随大军北进了。”   “嗯...”符二娘闻言点头道:“国事真的如此艰难吗?种氏兄弟也是朝廷大官了,可居然一个战死,一个被...被...活活气死...坚儿,你给娘说实话,京师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李三坚不但是粮草先行,还令探马先行,李三坚早就命燕四、戴宗所领的八目军广布斥候了,因此李三坚对开封府等地的情形是较为了解的,可符二娘等人却不太清楚。   “娘...”老娘符二娘相询,李三坚只有据实而答道:“京师危矣!”   “京师危矣?到了何种地步了?”符二娘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李三坚的妻蔡绒雪先是惊问道。   蔡绒雪随后将李三坚的次子,刚刚满周岁的李元庆交给了身边的侍女。   蔡绒雪十月怀胎,又给李三坚生了个儿子。   “何种地步?”李三坚看了符二娘、蔡绒雪、徐婷婷等人一眼后说道:“比你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京师不保,陛下不保,皇室不保,大宋江山社稷不保。”   “啊?”众女闻言又是大吃一惊,徐婷婷手中的瓷碗“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徐婷婷与蔡绒雪、蔡樱雪一样,对京师中的亲人还是牵肠挂肚的。   李三坚的八位夫人,王雯的娘家在琼台儋州,陈璎珞的娘家在泉州,蓝瑶瑶的娘家也在泉州,种佩竹的娘家在西北,而蔡绒雪、蔡樱雪、徐婷婷的娘家却在京师。   七夫人黎氏的娘家又在哪里?   蔡绒雪、蔡樱雪、徐婷婷的娘家在京师,虽李家与他们早已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但他们毕竟是三女的亲人,所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因而此时京师危殆,蔡绒雪、蔡樱雪、徐婷婷不禁担心不已。   况且大宋江山社稷毁于一旦,那么李三坚身为大宋之臣,他又当何去何从?她们又将何去何从?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蔡绒雪、蔡樱雪、徐婷婷等人又岂会不知?   亡国之人的命运如同草芥。   李三坚随后又将这一年之内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真是废物...”四夫人蔡樱雪听完后怒道:“这么多的军队还打不过区区数万金人,居然败得如此之惨?难道他们是泥捏的吗?”   “事情并非如此...”李三坚闻言摇头道:“这其中的原因太复杂了。”   宋军接连惨败,也并非仅仅是宋军不能打的原因,其实宋军军器精良,一些军队战斗力并不弱,如大宋西军,可坏就坏在朝堂之上,乌烟瘴气的,还对前线军队指手画脚的,胡乱指挥,从而导致宋军接连惨败,直至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如长久以来的“崇文抑武”、“守内虚外”、“将从御中”、运气等原因。   这同时也是李三坚第一次率黑旗军勤王,却半路折返的主要原因,并非是赵佶下给李三坚旨意的原因。   年初之时,金军兵临开封府城下,京师危殆,宋太上皇赵佶仓皇难逃,逃走之后,还不甘心皇位旁落,与他的儿子争权夺利的,当时的李三坚可不愿意搅这趟浑水。   朝堂之上的那群老爷们对前线军队指手画脚的,胡乱指挥,若是李三坚但是带兵勤王,进入京师开封府,其结果必然与种师道、种师中等人差不了多少,李三坚的命运也会与李纲、种师道、种师中等人差不了多少。   李三坚怎会甘愿将自己此数年,费尽心力造就的黑旗军断送在这群只会夸夸其谈的老爷们手中?   乱世之中,有粮有兵有钱,才能为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有粮有兵有钱才是最大的本钱,许多人均是这么考虑的,李三坚也概莫能外。   “哎,国事艰难,按理说,当以国事为重,可是坚儿...你说你二舅父他...为何如此执拗啊?”符二娘随后又开始担心她的哥哥符鼎一家人了。   符鼎一家人尚在东京开封府,此前李三坚曾经给他们去过书信,可不知是何原因,符鼎却是拒绝了,大概是由于舍不得家中的那些产业吧。   李三坚搬至江南后,在东京开封府的产业均是交给符鼎等人打理了。   “娘你放心,孩儿此去尽量护得舅父周全。”李三坚闻言慌忙安慰道。   “嗯,坚儿...”符二娘闻言点头道:“娘虽未读过书,但也知忠国忠君的道理,你此次率军勤王,当尽心竭力,保我大宋江山社稷,至于你舅父之事,能够周全就周全,万不可因为此事分了心。还有就是,刀枪无眼,你一定要当心啊,娘在这里,日日夜夜为你祈福,期盼你能够凯旋而归。”   “母亲大人的教诲,孩儿谨记于心。”李三坚应道。   老娘会不会在自己背上刺几个字啊?李三坚心中忽然想到。   ....................................   “夫君,妾身...妾身...”回房之后,蔡绒雪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何难言之隐。   于是李三坚诧异的问道:“你有何话想说?直言便是啊。”   “夫君...”蔡绒雪闻言说道:“国难当头,妾身知道不该提这件事情了,从而使夫君分心,可妾身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詹儿是吗?”李三坚问道。   “是啊,夫君,妾身错了。”蔡绒雪闻言含泪道。   “此何错之有?”李三坚闻言不禁摇头轻笑道:“若是一个人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漠然视之,那么何谈忠君,何谈爱国?不瞒夫人,为夫也是放心不下詹儿的。”   “夫君...”蔡绒雪轻轻对李三坚说道:“若是...若是...京城城破,你说詹儿他...他可如何是好啊?他还那么小的...”   “还小?我在他这般年龄时,已经独自前往桂州灵山县求学了。”李三坚说到此处,忽然想起县学恩师黄涣,当年他对自己的恩情,还历历在目,可现在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夫君...是奴家错了,不该...”李三坚脸上忽现难过之色,于是蔡绒雪轻轻安慰道。   两人夫妻已久,李三坚桂州灵山县县学之事,蔡绒雪当然是知道的。   “詹儿他不过为一个小小的侍读,不会引人注目的,夫人尽管放宽心便是。”李三坚摆摆手说道:“我在京中也有不少耳目,有机会将詹儿他救出京师便是。”   “嗯,夫君费心了。”蔡绒雪闻言这才稍稍放心。   “詹儿也是我的孩子,谈何费心?”李三坚随后看着蔡绒雪说道:“夫人,在娘面前我并未说实话。”   “夫君此话怎讲?”蔡绒雪闻言诧异的问道。   “夫人,此去京师可谓是千难万险。”李三坚缓缓的说道:“可谓是九死一生,其中的凶险丝毫不亚于当年塞北之时,因此母亲大人及家中之人就托付于你了。”   上阵厮杀,刀枪无眼,就算李三坚身为大军统帅,其中也是异常凶险,一个流矢就能要了李三坚的性命,因此有些事情,李三坚需要提前对蔡绒雪说。   金军悍勇,与金军交锋,其实李三坚是没底的,心中是忐忑不安的。   沙场老将刘法、种师中都会战死,更何况李三坚。   “夫君你...”蔡绒雪闻言一颗心顿时又到了嗓子眼了,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美目含泪说道:“夫君此次率军勤王,乃是为国为民,为了大宋江山社稷,为国之大义,为妻者不当劝阻,妾身此时想说的是,夫君若是有何意外,妾身决不独活,”   “胡说八道什么?”李三坚闻言怒道:“你死又有何益?你死了娘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家中怎么办?今后这些话不许提及。”   “夫君...”蔡绒雪闻言不禁伏在李三坚怀里泣道。   “雪儿...”李三坚轻轻抚摸着蔡绒雪的秀发说道:“你我琴瑟和谐,历时久矣,我也知足了,若真的有何意外,你当担起我李家满门,若我死之后,你就带着全家去琼台儋州,在儋州安家落户,将咱们的孩儿养大成人。你需记住,越往南去,就越安全。”   李三坚随后双手扳着蔡绒雪瘦削的肩膀,看着蔡绒雪说道:“只是...你...你只是一名弱女子,真是难为你了。”   “夫君,不许提死字,你不会的,不会的...”蔡绒雪伏在李三坚怀里大哭出声。   “夫君,你不许死...夫人说的对,不许提死字。”正在此时,厢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李三坚的诸美妾一起闯了进来,围在李三坚周围,揪着李三坚的衣衫一起泣道,生怕一不小心,李三坚就命归黄泉了...   “哈哈,如此娇妻美妾,你们的官人怎舍得死去?”李三坚故作轻松的笑大道。 第二十五章 誓师出征(上)   宋靖康元年十一月某日   此时元旦将至,还有个把月就要过新年了,靖康元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江南百姓新年喜庆气氛也是越开越浓厚了。新年之时要过除夕、旦日,要拜天地、祭拜祖先、互相拜年、走亲访友,因而需提前准备,百姓们走街串巷的,采买各种新年物品,忙了个不亦乐乎,大街上售卖家中门神、钟馗、桃符等等一应之物的商贩是多如牛毛,大声吆喝着、叫卖着,以各种手段吸引客官前来采买。   江南路、两浙路、福建路等地百姓日子过得越来越富足了,兜里有钱了,过年当然也是过得热热闹闹的,百姓们生活富裕、安定,饮水思源,均是对江南长吏李三坚心怀感激之情。   北方正是兵荒马乱之时,当地百姓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定是流离失所、凄惨无比,哪里如江南路、两浙路、福建路的百姓这样,还能过个喜气洋洋的新年。   不过百姓在将新年之时,心中是异常担忧,那就是一旦金人攻陷大宋京师开封府,那么下一步就轮到南面了,江南也避免不了战火的侵蚀。   天下大乱,必然会盗贼丛生、乱军横行;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倾家荡产都是轻的。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江南百姓何谈安逸的日子?只怕是过个新年都是一种奢望,   金人大举南下,大宋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就如一块沉重的石块压在每一名宋人的心上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江宁府百姓在准备过新年的同时,已经感到了此时江宁府的气氛与平日相比是越来越不同了,那就是战争的味道是越来越浓烈了,气氛是越来越紧张了,每日里信使、快马往来是异常频繁,从各地运往江宁府载着粮草、军械等等车辆也是越来越多,运输物资的大型船只每天也是挤满了江宁府各个码头,大宋黑旗军将士也是调动频繁,同时出现了许多新面孔,一些眼尖的百姓还发现了许多异族之人,如吐蕃人、回鹘人、吐谷浑人等等,甚至还有党项人?另有许多官府召集的民夫也是齐聚江宁府。   除此之外,江宁府的百姓还见到了许多千奇百怪的军械,这些军械对于江宁府的百姓来说,以往不要说见过了,就连听都未听说过,如四匹马拉的,黑乎乎的家伙,像个装上两个轮子的大棒槌?   总之大军齐聚江宁府,必有战事发生,十有八九是江南宋军将要勤王京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嗵...嗵...嗵...”   “呜...呜...呜...”   江宁府连日阴雨之后,今日天空终于放了晴,阴云几乎散尽,只留下些许淡薄的云彩,冬日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之中,金色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在江宁府的江面、地面上,令大地、江水变得金灿灿的,照耀在人身上,却令人暖洋洋的。   在金色的阳光之中,江宁府城外,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号声,吸引着众百姓纷纷向城外涌去。   众百姓到了江宁府城外一片开阔地上时,才发现此处早已聚集了数万大宋黑旗军大军,黑压压的铺满了整个旷野,如云的黑色狼旗迎风招展,一排又一排雪亮的兵刃矗立在人群之中,如刀山枪林,而此时江宁府码头之外的海面之上也是聚集了无数黑旗军大小战船,其中还有数艘巨大的战舰,一个个如小山般的,静悄悄的停泊在江面之上,令人惊惧万分,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鼓点声,在鼓点声中,眼尖的百姓已经看到了数十名大宋黑旗军将领簇拥着一名身着黑色铠甲的的统帅走上了高大的点将台。   最新打制的铠甲穿在身上轻便无比,并且相比从前还要坚韧了许多,在李三坚苦心经营之下,经过数年的努力,江南炼铁、炼钢技术不断提高,已经超出了这个世上任何一个炼铁作坊的水平了,并且超出不止一个档次,具体量化就是以往两副铠甲之防护力加起来也许还不如黑旗军一副铠甲。   此都是经过汤顺等黑旗军军器监之人测试过的。   不但是铠甲,弓箭、刀枪、战船等等军械制造水平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还出现了许多以往在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的军械。   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身穿黑色铠甲,身披血红色的披风,手按腰间吴王剑走上了点将台,看着台下鸦雀无声的一个个黑旗军方阵,久久不语。   巨大的黑色狼旗在李三坚身后猎猎作响。   金色阳光照射下来,照耀在点将台上的李三坚身上,将全身披挂的李三坚照耀得宛如天神一般,令人油然而生崇仰之意。   山魁、济空等十数名虎卫手按腰刀,呈半月形分散在了李三坚身后。   “何为邦国?”片刻后,李三坚看着台下黑旗军众将士大声问道。   数万人列成方阵聚与点将台下,无论李三坚声音多么洪亮,也不可能使每一名黑旗军将士都听清楚的,因而此时只有通过旗语或负责传话的军中小校拿着各种大小不一的传话筒,将李三坚说出的每一个字传递到黑旗军每一个将士的耳朵里去,同时也使得周围许许多多的百姓听的是清清楚楚的,包括许多前来送行的黑旗军将士的家人,包括前来送行的李三坚的所有家人。   “大曰邦,小曰国,邦之所居亦曰国。”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大声说道:“而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国家国家,乃是先有国,后有家,无国则无家。本帅从前也有过得过且过的想法,认为只要家中平安,我管他外面洪水滔天?可本官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之不存,何以为家?如今金人在北方肆虐,在我大宋境内肆虐,就如强盗闯入了家中,杀我家人,掳我财物,烧我房屋,毁我良田,淫我女子,视我宋人如猪如狗,如奴如婢。烧杀抢掠,是无恶不作,屠城灭邑,暴戾恣睢,令人发指,种种暴行,罄竹难书!”   李三坚的话极具渲染力,不禁令在场的所有人是愤怒异常,脸色通红,握紧了拳头。   “你们当中可能有人认为躲在江南,可免于祸端,今日本帅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错了,是大错特错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金人的铁蹄早晚会践踏至我江南之锦绣河山,你们想避祸于江南,可金人不许!本帅的亲人已有不少死于金人手中,想必你们的亲人也有不少死于金人之手,因而想如乌龟般的躲在江南,不过是自欺欺人、痴心妄想而已!”李三坚接着说道。   “沧浪”一声,李三坚拔出腰间吴王剑,斜指天空,大声吼道:“本官与金人之仇恨不共戴天,我大宋之人与金人之仇不共戴天。本官今日率军勤王,乃是荡平虏寇,解民于倒悬,救民于水火。”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李三坚又大声吼道。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黑旗军众将士挥舞着兵刃,大声吼道。   “卫国护家,誓死杀虏!”李三坚吼道。   “卫国护家,誓死杀虏!”此时不止众黑旗军跟着一起大吼了,就连江宁府的百姓也跟着一起大吼,包括李三坚的众家人,两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除外。   “官人...”种佩竹双目眼泪,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只恨自己为女儿身。   “众将何在?”李三坚随后看着众黑旗军将士大声问道。   “末将在!”姚舆、章阚、闵武炎、冯湛、拓跋魁、罗布瑞、呼延烈、许彪、姜屠、崔虎臣、骨勒海、郑泰、司马威、符鳞、翟进、高尧康、花荣、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徐宁、索超、杨志、吕师囊等数十员黑旗军将领一起躬身接令。   此时的黑旗军当中,除了新添梁山泊一众降将之外,就是方腊余部降将,如吕师囊等将。   方腊兵败身死之后,吕师囊等余部转战乐清县等地,李三坚奉旨督抚江南,当然要剿除方腊余部,于是李三坚兵逼吕师囊部,并以三寸不烂之舌及自己的名头,招降了吕师囊等将。   而令吕师囊感到哭笑不得且异常郁闷的却是,吕师囊数次游说李三坚,可最后却被李三坚招降了...   若是其他人,吕师囊断不会归降,话说是其他人的话,降也是死,不降也是死,不如抵抗到底。而李三坚为何人?清名盛于天下,因此吕师囊等将就老老实实的归降了,并甘愿在黑旗军当中为将。   “率部开拔!”李三坚大声下令道。   “末将等遵命!”姚舆等将大声接令后,就去招呼各自手下的兵马去了。   “李相公、诸位勇士,望凯旋而归!”江南诸路都转运使崔永梽领江南一众官吏向着大踏步开拔的黑旗军一起拱手施礼道。   “望大军凯旋而归!”江南父老乡亲一起施礼道。 第二十六章 誓师出征(下)   宋靖康元年十二月某日,大宋黑旗军勤王京师,水、陆两路大军共六万余,兵出江南东路的江宁府,向着宋东京开封府进发。   朝廷一会诏令天下勤王,一会又令各部原地待命,朝令夕改的,令诸路勤王之师是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也有忠义之士,不理会朝廷乱七八糟、模凌两可的诏令,增援宋东京开封府,如宗泽、张叔夜等部,还有就是江南李三坚的大宋黑旗军。   李三坚督抚江南的这数年间,是不断的招兵买马,打造先进、精良、犀利之战船、军械,目前拥兵七万余众,其中舟师两万余,大小战船千余艘,其中还有十数艘木兰级战船,装备的也是这个世上最先进的武器。   黑旗军陆路大军五万余,分为七军,分别是骠骑军、神机军、摧锋军、神策左右两军、八目军,还有一支神秘的飞当军。   骠骑军,也就是黑旗军骑兵,人数最多,为一万五千上下,其中除了李三坚西北旧部及新招募的骑兵之外,就是高俅命其子高尧康、高尧辅送给李三坚的三千精锐骑兵。   虽这三千骑兵号称是大宋殿前亲军之中的精锐,可却与李三坚一手建立的黑旗军完全不同。   李三坚的黑旗军之中的士卒几乎是募自山野乡民,极为悍勇,同时也是较为简单的,那就是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为谁卖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这样的人,再经过严酷的训练及李三坚“换脑”,便可成为一支勇悍之师。   李三坚的“换脑”之举可谓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   闽南各族民风彪悍,招募这样的人,不要太容易了,不是财力的限制,李三坚将会招募得更多。   而三千禁军却几乎都是京师之中的“老爷兵”、“少爷兵”,骄奢淫逸、好吃懒做的,沾染了宋军之中,特别是京师禁军之中的不少恶习,因此李三坚为了改造他们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累得差点吐血。   在某些情况之下,推倒重建远比改造要容易得多。   李三坚先换将,再换兵,不合格的一律给予钱钞,命其返乡,于是李三坚几乎将这三千禁军几乎换了个遍。当然李三坚此举当然就得罪了军中不少人,但这是在黑旗军,在李三坚的地盘上,他们不从命也必须从命,包括高俅两子高尧康、高尧辅。   此时的高尧康为江南一名普通官员,高尧辅为军中一名普通将领,这还是李三坚看在高俅的面上的,否则两人会被李三坚直接贬为普通人或普通士卒的。   至于他们今后是否能够升迁,就靠他们自己努力了。   不过事后,李三坚心中是颇为内疚的,原因就是高俅回到京师之后,不久便病死于京师。   高俅官位为武臣之首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因病离世,按宋制,天子当挂服举哀,可李若水上书谏曰:“俅以幸臣躐跻显位,败坏军政,金人长驱,其罪当与童贯等,得全首领以没,尚当追削官秩,示与众弃;而有司循常习故,欲加缛礼,非所以靖公议也!”   于是宋帝赵桓既没有追究高俅,也没有为其举哀。   可无论世人如何看待高俅,李三坚毕竟与高俅是有故人之情、兄弟之义的,因此李三坚闻讯后,心中也是极为难过的。   姚舆为黑旗军副帅,兼领骠骑军统制一职,也就是骠骑军正将,闵武炎为骠骑军副统制、副将,花荣为武射营营指挥使,翟进为虎豹营营指挥使,索超为突骑营营指挥使,高尧辅为营指挥使。   许彪为神策左军统制、正将,姜屠为神策左军副统制、副将,冯湛为神策右军统制、正将,拓拔魁为神策右军副统制、副将,徐宁为军中教头,神策左军营指挥使,钱肱、吴九斤为神策右军队将、队虞侯等。   罗布瑞为摧锋军统制、正将,呼延烈为摧锋军副统制、副将,索满仓为摧锋军营指挥使。   崔虎臣为神机军统制、正将,骨勒海为神机军副统制、副将,王剩、段小五、车来宝皆为神机军军中将领。   燕四为八目军统制、正将,戴宗为八目军副统制、副将。   章阚、郑泰、司马威、符鳞、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等皆为舟师将领。   费景阳为军中转运使,黑旗军军师,杨友为书佐、参谋军事,吕师囊为参谋军事。   山魁为虎卫营营指挥使,济空副之。   ....................................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虏寇兮,觅个封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军歌嘹亮,为黑旗军一大特色,也是有别于宋其他军队的特色之一。   军歌即能鼓舞士气,又能增加黑旗军的凝聚力,李三坚又何乐而不为?   众黑旗军唱着军歌,拿着各种兵器,大踏步的向前开拔,引来无数百姓观看,同时也有许许多多的黑旗军家人赶来送行。   黑旗军之中的大多数为江南路、福建路、两浙路等地的人,为江南、江东、闽南、岭南子弟,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够回到家乡,不知是否能够活着回到家乡,因此许多黑旗军家眷千里迢迢赶来送行,其中鼓励者有之,不舍哭泣者有之,提醒叮嘱者有之,等等等等就是没有反对的。   他们是为国而战,是卫国护家,为国之大义。   蒲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李三坚骑在马上,在众将的簇拥之下,也是向前开拔,看着这个场面,心中又是想起了这首诗。   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李三坚统兵也有不少日子了,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心中再不忍,也必须直面面对。   慈不掌兵,李三坚不止一次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李三坚为掌兵者,必须让他们不作无谓的牺牲,必须让战死之人死得其所,同时这也是一名统帅必须要做的。   李三坚也交代好了后事,黑旗军自上而下均是如此、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正当李三坚想着心事之时,百余江宁府老叟带着一些后生敲锣打鼓的走到了李三坚马前,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捧着一碗米酒对李三坚说道:“小儿老等为李相公送行了,祝愿李相公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祝愿李相公旗开得胜,凯旋而归!”众老叟一起拜道:“请李相公受我等一拜。”   “多谢江宁府的父老乡亲了,多谢江南父老乡亲了。”李三坚见状,慌忙跳下马鞍,接过酒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后说道:“李某何德何能,敢使老丈们如此?”   “李相公此举乃是保境安民之举,如何当不得?”领头老者闻言笑道。   “当得,当得,李相公当得天下所有人一拜。” 众老叟一齐笑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接连干了三碗送行酒之后,拱手答礼后,翻身上马而去。   江南父老乡亲的厚望,李三坚只能在战场之上相报了。   李三坚的母亲大人符二娘及诸妻妾、孩儿当然也来相送了,站在人群当中,花花绿绿的,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特别引人注目。   周围的百姓当然这些人是黑旗军大帅的家人,于是纷纷让出一片空地,因此李三坚一眼就看到了她们。   李三坚只是看着她们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下马,而是骑马走了过去。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李三坚心中暗道。   她们怎么来了?李三坚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两名蒙面女道站在了一棵树下,也是显得异常的显眼,因此李三坚也是一眼就看见了。   两人均是看着李三坚。   一名女道身材较为丰腴,一名道姑身材较为瘦小。   “你们?”李三坚见状连忙又翻身下马,欲走上前去。   大帅他的家人前来送行,为何这两名女道使得大帅他打算下马相见?众虎卫见状,心中均是暗暗纳闷道。   两名女道见状慌忙闪进了树林,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李三坚看着两名女道的背影,暗叹了口气,见两女不肯相见,也只好爬上了马背,继续领军前行。   身材瘦小之人也还罢了,可身材较为丰腴的女子的身份极为特殊,即便李三坚为朝廷三品大吏,也不敢不敬。   此女是刘安节、曾公明等人前来江南之时,在李三坚的吩咐之下,将她带到江南的。 第二十七章 不可争锋   宋淮南西路和州历阳郡乌江县汤泉镇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宋黑旗军大队人马行至汤泉镇之时,李三坚对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都指挥使章阚说道:“时候不早了,敢之你早些回去吧。”   此时为冬季,而冬季开封府附近河流大都已经结冰了,同时开封府附近河流大都为运河,河道较窄,巨舰、大船是不能航行的,因此黑旗军武威舟师是不可能跟随黑旗军陆路大军北上勤王的,只能使些中、小船只供应陆路大军粮草、军械等等,武威舟师也只能保护淮南路、江南路、两浙路等地的粮道畅通。   “末将遵命!”章阚闻言施礼道:“相公还有何叮嘱之言吗?”   李三坚闻言沉吟片刻后说道:“多的话没有了,还是那句话,你回去后需在太平州、江宁、润州、扬州等地巩固防线,以防虏军袭扰,章敢之,你定要清楚,这些地方乃是我等的退路,淮河、大江防线也是我黑旗军,乃至是我大宋最后一道防线。”   过了淮河、长江之后,大宋的这片山河便是一破碎,宋军被金军打得溃不成军的,金军铁骑纵横,肆虐在这片土地之上,除此之外,被宋军溃军若是无人约束,无人理会,转眼间,便会成为贼盗,转眼间便会祸害百姓,金军铁骑纵横、贼盗丛生,局势定然是糜烂不堪。   因此李三坚也不指望仅凭手中这区区数万兵马,就力挽狂澜,收拾大宋这片破碎山河。   而黑旗军的退路,甚至是大宋的退路就在淮河、长江以南,就在江南诸路。   “相公之言,末将早已谨记在心,相公放心便是。”章阚点头应道。   李三坚点点头,又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最后却没有开口,只是挥了挥手,命章阚等人率战船返航。   “师叔,近日接到不少来自京师的消息,均是不利的消息啊。”章阚等将告别之后,黑旗军副帅姚舆担忧的对李三坚说道。   “不利?怕是京师已危在旦夕了吧?”李三坚闻言摇头道。   “师叔说的是。”姚舆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不过区区十余万金军,其中女直人也没有多少,大都为契丹人、渤海人、燕地汉人、我朝降卒等等,却将我大宋百万军民死死的困于城中,真是岂有此理。”   “他们是被金军打怕了...”费景阳开口说道:“畏金人如虎,未战而心怯,如何能出战?如何敢出城?”   “庭举所言甚是。”李三坚闻言点头道:“我黑旗军可不能畏金人如虎,未战而心怯,因而首战必须战胜金人,一旦败了,便会重挫大军锐气,便会如他们一样,兵败如山倒。”   “大帅说的是。”众人闻言一起应道。   “可如何战胜金军啊?”姚舆随后愁眉苦脸的问道。   此刻整个大宋已将金军传的是神乎其神了,就如天兵天将一般。   人如龙,马如虎,上山如猿,入水如獭,这是陕西转运判官、给事中李邺描述女真人的话,是大肆宣传女真人的凶猛,现在宋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因此黑旗军全军上下此次勤王也是忐忑不安的,均是没底气,包括李三坚。   “你问我?我如何知道?”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后,又看了看周围诸人,诸人一齐摇头。   “取地图来。”李三坚随后吩咐左右道。   片刻后,左右将地图取来,李三坚命人就铺在地上,与姚舆、费景阳、吕师囊等人趴在地上,细细的看着地图。   “这里...”良久之后,李三坚与费景阳一同指向了地图之上的某个点。   “相公,费军师。”吕师囊闻言沉吟道:“此处在下曾经去过,此地地势平坦,利于骑兵作战,而不利于步卒啊,是否...妥当?”   “步卒利用城池坚守,骑兵出击,可攻可守。”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随后与费景阳相视而笑。   其实这并非李三坚、费景阳选择此地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只有李三坚与费景阳知道。   ....................................   “杀!杀!杀!”   宋东京开封府南部城门,南熏门之外,忽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喊杀声,喊杀声惊天动地的,引得开封府城墙之上的宋军纷纷驻足远眺。   远远看去,只见远处围城的金军阵营之中如炸了锅一般,大旗摇动,人仰马翻的,是乱成了一锅粥。   一些眼尖的宋军还看到有无数兵马在金营之中往来冲杀。   “到底是哪路人马啊?”城外有兵马正与金军激战,可到底是哪路人马,或者是金军故布疑阵,引得城内宋军出战或接应,开封府城内却不得而知,于是宋同知枢密院、守御使孙傅问道。   因唐恪、耿南仲等主张求和的朝廷大臣,认为既然允诺割让三镇,再诏天下勤王,难免给金人以口实,况且京城粮草匮乏,十余万大军的给养实难保证,因此唐恪、耿南仲等人劝宋帝赵桓下诏,令天下勤王之师或折返,或原地待命,不得妄动。   那么此刻杀至城外的军队到底是不是宋军,是宋军的哪路勤王兵马,就无人知晓了,城中宋军也因此不敢派兵出城接应。   以往也有宋军出城与金军作战,可战一次,败一次,一次比一次败得惨重,因此现在城中的宋军已经是惊弓之鸟了,畏金人如虎,根本不敢出城与金军作战了,只能龟缩在城中,据坚城死守,以待转机。   “枢密相公,下官实在不知。”开封尹徐秉哲垫着脚尖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答道。   此前派出去的三波探马,皆被金军杀了,无一人回来,因此是一无所知的。   两人奉诏主持开封府城池防务,倒也是兢兢业业的,亲冒矢石,日夜巡视开封府城池。   可二人实在是不知兵事,也从未领过兵,派出的三波探马居然是大张旗鼓的自城中冲出,虽护卫的兵马较多,但却很快被金军察觉。   “陛下你为何来了?城上危险,伤了陛下,臣等万死难赎其罪啊。”南熏门之外激战良久,孙傅、徐秉哲等未等来城外的消息,却等来了大宋皇帝赵桓。   宋帝赵桓一声戎装,带着无数皇宫禁卫,亲自上了城头,巡视城防,于是孙傅、何等人慌得顾不得施礼,纷纷开口劝道。   “城下是何兵马激战啊?”赵桓摆摆手,扶剑立在城墙之上,看着南熏门之外问道。   是孙傅、徐秉哲忽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   “为何不开城接应?”赵桓又问道。   “陛下,情况不辩,不敢开城啊。”孙傅答道。   赵桓闻言点了点头,于是立在城头之上,眺望远处,与孙傅、何等翘首以望。   良久良久之后,一彪人马终于杀至城下,一将持柄长枪骑马立于城下,看着城头大声喊道:“某乃张叔夜之子伯奋是也,快快打开城门。”   “嵇仲来了,快打开城门。”赵桓见状大喜,连忙对孙傅、何说道。   “陛下,不忙。”孙傅说了一句后,就城头之上探出头,看着城下张叔夜之子张伯奋,大声说道:“我等需见到张总管之面,方可打开城门。”   南道都总管张叔夜与李三坚一样,不理朝廷乱七八糟、模棱两可、朝令夕改的诏令,率军三万勤王,行至开封府尉氏县,便与金军相遇。   张叔夜命其长子张伯奋为前锋,次子张仲熊断后,自己亲领中军,三军并力攻打金军,且战且退,终于冲破金军包围,杀到了开封府城下。   这是自金军兵临城下之后,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杀到开封府的大宋勤王之师,因此赵桓、孙傅、徐秉哲等人是欢喜无比,不过谨慎起见,还是要见到张叔夜才敢打开城门。   张伯奋闻言愣了片刻,只好率部返身杀回,接应父亲张叔夜至开封府城下。   于是又过了良久之后,张叔夜父子领军杀到了开封府城下,赵桓、孙傅、何确认之后,不由得大喜,这才命城上抛石机、床弩等万炮齐发,以阻隔金军的追兵,接应张叔夜等进城。   ....................................   “万岁!万岁!万岁!”   张叔夜、张伯奋、张仲熊父子三人进城之后,便陈兵于玉津园,宋帝赵桓亲往抚慰,见张叔夜所部军容甚整、铠甲光明的,心中是更加欢喜,走下高台手抚张叔夜的胳臂赞道:“张嵇仲不远千里而来,劳苦如斯,果忠臣也!”   “陛下,我大宋江山社稷甚危,老臣恨不得杀尽虏贼,以保陛下,以报国恩,谈何劳苦?”张叔夜拱手说道。   “卿对当下之事,有何见解?”赵桓闻言欢喜的一颗心却又沉了下去,神色凝重的问向张叔夜道。   “陛下,贼锋方锐,不可与其争锋,陛下当行唐明皇之避禄山,以图幸雍。”赵桓相问,张叔夜据实而答。 第二十八章 六甲神兵   宋开封府玉津园之中,宋帝赵桓询问张叔夜开封府战事,张叔夜建议赵桓于外避祸。   金军战力强悍,张叔夜当然是亲身领教过的。   张叔夜率兵三万勤王,趁敌不备,方才杀至开封府城下,可即便如此,张叔夜所部也折损过半,可谓是损失惨重。   依大宋目前的情况,是不能与金人在城外决战的,陈兵城外与金军决战的结果几乎就是两个字,那就是失败。因而只有据城而守,等待转机,才是上策,但开封府城池防守再严密,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一旦开封府城池被金军攻破,那么就大事去矣。   因此张叔夜建议赵桓杀出重围,于外避祸。   “前往何处?”宋帝赵桓闻言问道。   “去亳州、拓城、宿州方向。”张叔夜答道。   “为何去亳州、拓城、宿州方向啊?”赵桓又问道。   “陛下...”张叔夜闻言答道:“老臣动身之后,便已听说江南李三坚所部已起兵数万勤王,料此刻兵锋已过宿州,陛下此刻当前往亳州、拓城、宿州与李三坚大军汇合,以图后举,老臣愿护卫陛下前往。”   “李三坚?”赵桓闻言大喜,随后又担忧的问道:“他麾下有多少兵马啊?”   “四、五万兵马应该有的,具体不详。”张叔夜将赵桓等人的脸上均是露出了失望之色,于是微微一笑道:“陛下可不能小瞧李翰韧的这四、五万兵马,当年李三坚李翰韧仅以数千残军,便横行夏境内,纵横数千里,夏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后李翰韧率部平宋江、征方腊,其部锐不可当,陛下,李翰韧所部皆精锐之师也!”   “精锐之师?我大宋精锐之师还少了吗?还不是次次落败?空耗粮饷不说,还损兵折将的,伤了我军锐气。”赵桓尚在考虑之中,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何栗开口说道:“陛下若出城前往宿州,必被金军铁骑追击,我军再快,又怎快得过金军铁骑?陛下势必危矣,就算陛下能够安然抵达宿州,若是李三坚所部再被金军击败,陛下又当何去何从?况且陛下离去,城中数十万百姓又当如何?难道要让他们落在金人之手吗?”   何栗,字文缜,仙井监人氏,政和年间状元及第,历官秘书省校书郎、御史中丞、泰州知府、尚书右丞、中书侍郎等职。   靖康元年十一月,主张割地纳币求和的少宰唐恪跟随赵桓巡城之时,差点被乱民打死,之后唐恪卧家求去,被御史弹劾后,被赵桓免职,何栗才被拜为大宋少宰。   赵桓自继位以来,大宋太宰、少宰、开封府尹等等如走马灯似的,是换了一波又一波。   何栗是主战的,坚决反对割地纳币求和,为人倒也算是正直,但嫉妒心却有些重。   若是赵桓前往宿州与李三坚汇合,那么朝廷宰相之位,也许又要换人了。   何栗为政和年间的状元郎,而李三坚却是绍圣四年的状元及第,资历、名声要远甚于何栗的。   此刻何栗受命于危难之中,若是能够击败或迫使金军撤军,那么就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必将会是声名远扬,宰相之位也就固若金汤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么何相国又有何计退敌?又有何计脱困?”张叔夜闻言怒道。   “陛下,臣举荐一人,必能生擒金将,击退虏贼。” 赵桓、何栗尚未开口,同知枢密院、守御使孙傅对赵桓说道。   “嗯?何人啊?卿家速速道来。”赵桓闻言大喜,连连问道。   能够不走,呆在城中,就能击退金军或迫使金军退却,谁还愿意出城逃跑啊?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逃命会是异常狼狈不堪的,同时也是异常危险。   因此宋帝赵桓便听信了何栗、孙傅之言,错过了最后一次逃生的机会。   “此人姓郭名京,善道教之法术,能施道门‘六甲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布阵,可生擒金将,击退强敌。”孙傅答道。   “陛下,臣所奏与何栗同,郭京此人可用。”何栗也赞同用郭京破敌。   “好,速速将此人招来,朕要好好问问他。”赵桓闻言大喜道。   于是原为宋御前亲军之中一名小卒的郭京,被召至御前后,施展了几个障眼法,并豪言壮语,博得了赵桓、何栗、孙傅等人的信任,赵桓便赐官郭京,并赐金、银、钱、绢、帛等无数,命其招募“神兵”破敌。   不过郭京放言,非开封府处于最为危急时刻,是不会出“神兵”破敌的。   张叔夜数战有功,钦宗任命其为资政殿学士。   宋靖康元年十一月,工部尚书、龙图阁学士、知南京兼东京道总管胡直孺率军勤王,于开封府城外与金军激战,而胡直孺与张叔夜一样,得不到城中支援,可胡直孺运气就没有张叔夜这么好了,孤军奋战,不敌被擒。   金军俘获胡直孺,又攻陷拱州。初六,红气布满天空。任命冯澥为尚书左丞。初七,殿前副都指挥使王宗濋与金军在城下交战,统制官高师旦战死。初九,任命资政殿学士张叔夜为签书枢密院事。金军攻打宣化门,姚仲友率兵抵抗。初十,金军攻打南壁,二军杀伤相当。十一日,下诏河北守臣征发所有的军民为兵,星夜兼程赶往京城参加抵抗金军。十二日,金军攻打南壁,张叔夜、范琼分兵袭击金军,不战而逃,士卒自相践踏,溺死踩死的以千计。十三日,降大雨雪。金军攻陷亳州。遣间使召集各道兵勤王。十四日,大寒,士卒寒冷得浑身发抖,握不住兵器,有冻僵倒在地上的。宋帝赵桓在皇宫中光着脚祈祷天气晴朗。当时勤王兵不到,城中可以作战的军队只有卫士三万人,然而也失去了十之五六。金军猛攻京城。十五日,降木冰。十六日,开始不上正殿。十八日,派遣冯澥、曹辅与宗室赵仲温等一起出使金军请求议和。命康王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迅速率兵入卫京师。二十日,金军派人来议和,要求亲王亲自出使金军签订盟约。二十一日,金军攻打通津、宣化门,范琼率兵一千人出来迎战,渡河中结冰破裂,淹死了五百多人,从此士气更加低落。二十三日,大风从北方刮来,不久降大雨雪,一天一夜没有停止。二十四日,金军又派刘晏来,督促宋朝廷遣亲王、宰相等到金军营中为质。   宋军是一败再败,是一败涂地。   而金人却是一边议和一边攻打,手段卑劣,却极有效果,不断的逼迫宋朝廷,逼得宋朝廷上下喘不过气来。   ....................................   “东方甲乙木对卯,伤门对震四青龙;西方庚辛金对酉,惊门对兑二白虎;南方丙丁火对午,景门对离三朱雀;北方壬癸水对子,休门对坎六玄武;东南五巽杜门对辰巳,东北七艮生门对寅丑;西南八坤死门对未申,西北一乾开门对戊亥!”   靖康元年的年底,又是一场大雪,大雪纷纷扬扬自空而落,积雪星罗棋布的洒满了开封府的房顶街道树梢,白皑皑的大雪铺满了全城。   天寒地冻的,使得宋军防守开封府城池异常困难,使得城中百姓生活是愈发艰难,士卒被冻得连兵器都握不住,甚至冻僵倒地,因金军围城,开封府城内的百姓不但要忍受严寒,还缺衣少食的,是又冷又饿,倒毙者无数。   宋代赵桓连日祈祷上苍,祈盼天气晴朗,可老天仍是雨雪不断。   而金军攻城也是愈来愈频繁,攻城也是愈来愈猛烈,如此,宋朝廷就使出了“杀手锏”,郭京的“六甲神兵”,企图一举擒获金军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从而败敌于城下。   此刻郭京一身道袍立在开封府宣化门之上,郭京周围便是一片各色道家旗号,另城头之上立起来七八幅画像,画像皆为道家尊者,如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及各种天王。   当然镇坛木、法剑、引磬、朝笏、五色令旗等各种法器也是应有尽有。   郭京一身道袍,手持法剑,立在城头祭坛之前,口中是念念有词,大雪落下,令郭京看起来宛如神仙一样。   城头之上无一名宋军士卒,原因就是郭京命他们全部下城,以免影响做法...   宋军士卒于城下抱着各种兵器兴奋的看着郭京,城下还有无数百姓,同样是兴奋的看着郭京做法。宋朝野上下均是对郭京抱有极大的希望,希望郭京作法驱使“六甲神兵”大破金军,一战而擒获金军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一战而大败金军,解了开封府之围,令开封府君臣、军民脱困。   京城居人,不论贵贱,无不喜跃,民庶语及京者,辄以手加额,皆呼为相公。开封府君臣、军民不但对郭京抱有极大的希望,还无比相信、追捧郭京。   张叔夜也不例外,张叔夜也是相信郭京的,不过张叔夜多了一个心眼,于是独自一人仗剑立在城头之上,名为保护郭京,实为以防万一。 第二十九章 陷落   “束诵妖魔精,斩腭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宋东京开封府城头之上的郭京法剑一指,郭京手下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神兵”便打开了城门,“悄悄”越过吊桥,向着城外金军杀去。   自宋帝赵佶以来,宋朝野上下皆重神降、迷道法、崇道抑释等等,并传道术可知天下事,能日行千里、隐形、消灾去病等等,总之道法是无所不能的,因此对付金军也是手到擒来,宋朝野上下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郭京使“六甲法”,是将兵分为两种,一种就是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的正兵,一种为郭京召唤的“神兵”,而正兵是能隐形的,正兵隐形潜入金军阵营,“神兵”便会从天而降,一举擒获金军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一举击败金军。   于是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的正兵“悄悄”的开了城门,“悄悄”的越过护城河,向着金军杀去。   可惜的是,苍天不开眼,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的正兵哪里能够隐形?他们打开城门之后,便被金军察觉。   金军见一群画着各自桃符,穿着各色衣物,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叫不出名来的兵器杀了过来,先是被吓了一跳,不知宋军在玩什么把戏?   于是金军先是勒兵后退,想先看看宋军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可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的正兵却不依不饶的,“悄悄”的向着金军掩杀而来。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的,命鹘沙虎、蒲察石家奴、 蒲察胡盏、完颜活女各领三千骑杀出,冲乱敌阵之后,全军并力攻击,击败当前之敌后,给本帅继续攻打城池。”金军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看了片刻后,大声下令道。   久经战阵的金军悍将完颜宗翰,早已看出了这伙人马除了模样、服饰、兵器等是异常怪异,有些唬人之外,皆为乌合之众,冲锋陷阵,居然无任何章法,也无任何阵法,就这么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这种军队是不堪一击的,同时也正合金军的胃口,金军最怕攻城,最怕宋军龟缩在城中,据城死守,如太原城池。   完颜宗翰对坚持了二百五十余天的太原城池,至今是心有余悸的。   此刻苍天送来了一个天大的机会,完颜宗翰岂能错过?击败当前数量并不多的宋军,同时驱败兵入城,也许还能够一举攻破开封府城池。   “杀!杀!杀!”   随着完颜宗翰一声令下,金军号旗摇动,金将鹘沙虎、蒲察石家奴、蒲察胡盏、完颜活女各领三千铁骑杀出,向着郭京的“六甲神兵”杀去。   铁骑飞驰,蹄声如雷,卷起了铺天盖地的雪泥,雾蒙蒙的一片,顿将众“六甲神兵”惊了个面如土色,不知金军为何发去攻击?难道是金军已经看见了隐形正兵?   不过仍是有不少脑壳不太灵光的“六甲神兵”仍是弯腰低头的,保持着“潜行”的姿势,向着金军靠了过去。   “杀!”金将完颜活女领三千铁骑从斜刺里率先杀到,三千铁骑在完颜活女的率领之下,纵马冲进了“六甲神兵”的人群之中,是大砍大杀,同时将“六甲神兵”拦腰截断。   长刀砍下,人头滚滚而落,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六甲神兵”人群之中,溅起了一朵朵血花,喷出了成片的血雾,鲜血横流,染红了白茫茫的雪地。   “啊?不好,金军发现我等了?”   “我等已隐身了,如何发现?”   “郭京骗了我等!”   “快逃命吧!”   郭京挑选的这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的正兵,皆是开封府之中市井无赖、泼皮等游手好闲之徒,许以重赏,并连哄带骗的,驱使他们出城与金军作战,其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根本不是金军的对手。   金军四路铁骑冲进“六甲神兵”的人群之中,肆意砍杀,“六甲神兵”顿时大乱,根本抵挡不住金军铁骑的冲击,纷纷败下阵来,拼命向着开封府城池逃命而去,是死伤无数、相互践踏。   金军遵从完颜宗翰的将令,四支骑兵击败“六甲神兵”之后,全军并力攻击,不过并非将他们全部杀绝,而是用刀枪、弓箭等驱赶着败兵向着开封府城池而去。   败兵涌至城下,见吊桥尚未拉起,城门也未关闭,于是拼命涌上吊桥,欲逃回城中。   败兵太多,不断有人被挤下吊桥,大声惨叫着落入护城河中,“噗通、噗通”之声不断响起,败兵在河中起起伏伏的拼命挣扎,欲爬上岸来逃命,可大多数人只挣扎片刻便沉入了河底。   护城河水冰冷刺骨,再加上冬季身上衣甲厚重,落入河中,沾上水之后,几乎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   “关闭城门,拉起吊桥,上城拒敌,上城拒敌!”一直在城头之上的见状气得狠狠瞪了仍是在城上装模作样的郭京一眼后,拔出腰刀,大声呼喊道。   张叔夜此刻已无暇找郭京算帐了,金军尾随而至,后果不堪设想。   “贫道下城作法去...”城上城下是乱成了一锅粥,郭京便趁乱下城,带着数十个弟子、随从溜出了城门,向着城南逃命而去。   留在城中必然是个死,且将会死得无比凄惨,且不用朝廷动手,百姓也会将郭京这个江湖神棍撕为碎片,因此逃出城外,方有一线生机。   一直在城下等待郭京作法大破金军的何栗、孙傅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下令命城内宋军上城防守,关闭城门、拉起吊桥等等。   宋军一边挥刀砍杀不断涌进城内的败兵,一边拼命关上厚重的城门,吊桥也“嘎吱、嘎吱”的拉了起来,吊桥之上爬满了败兵,发出一声声的惨叫,掉落下去。   张叔夜之子张奋强、张仲熊率先领军冲上了城墙,慌忙布置城防。   可如此天赐良机,完颜宗翰等金人岂能放过?金军铁骑早已冲至城下,不断的向着城中开弓放箭,同时追杀败兵,将败兵驱入了护城河中,护城河中也因此被尸体堵塞了河道,尸体重重叠叠的填平了护城河。   甚至有金军已爬上了吊桥,挥斧猛斫吊桥铁索,匆忙上城的宋军见状拿着弓弩等反击,纷纷射向吊桥之上的金军,金军或被射下吊桥,或被射死在了吊桥之上,不过未死的金军仍是在疯狂这砍斫着吊桥。   “轰”的一声巨响,吊桥的一端铁索被砍断,不过另一端的铁索也终于拉了起来,于是吊桥便斜斜的立在了城门之前,金军也就无法通过吊桥攻破城门了。   不过此刻败兵的尸体已经堵塞了护城河,金军大部人马已经杀到,甚至抛石机、鹅车、云梯、攻城槌等攻城器械已经推至城下,抛石机不断的向着城墙或者城内抛射石块,金军云梯钩上了城墙,无数金军手举大盾,口中咬着兵刃,鱼贯而上,欲爬上城墙,攻破开封府城池,攻城槌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城门,撞得厚重的城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颤动。   城上张叔夜等宋将率军拼命反击,欲阻止金军杀入城内,金汤、铁汁等等一桶接着一桶向城下倒去,将云梯之上的金军烫得皮开肉绽的,纷纷惨叫着跌下云梯,将推着攻城槌的金军烫得也是皮开肉绽的,于城门附近拼命挣扎,肉煮熟的味道及焦臭味溢满整个城墙上下。   宋、金双方于城墙上下拼命厮杀,矢石如雨,不断有宋军大声惨叫着跌下城墙,也有金军死在城下,或粉身碎骨,或死得残缺不全的。   金统帅完颜宗翰不想失去如此天赐良机,催军大举压上,不惜一切代价,欲攻破开封府城池,而宋军也是寸土不让,与金军血战于开封府城池。   城破一切就结束了,大宋皇帝就在宫城之内,皇帝若被金军擒住,大宋也就完了。   不过赵桓、何栗、孙傅等人轻信了妖人郭京的吹嘘之言,及中大多数军民也是轻信了郭京,从而造成了宋军极为被动,落在了下风,逐渐坚持不住了,开封府城池陷落也在旦夕之间了。   ...........................   “杀!杀!杀!”   “杀进城内!”   宋、金双方激战于开封府南薰门、宣化门等地附近,直至中午时分,金军终于登上城墙,并占据了城墙,金军士气大振,纷纷向城内宋军杀去。   可张叔夜父子、统制官何庆言、中书舍人高振、姚仲友等人力战不屈,用刀车等堵塞街道,令金军铁骑无法冲杀,并率军民与金军巷战,誓死不屈。   其后不久,统制官何庆言、中书舍人高振、姚仲友等与家人全部死节,张叔夜父子也是浑身带伤。   大宋西北名将,刘光世之父刘延庆在城破之时,引西军万余斩关夺门而逃,却被金军铁骑袭杀,全军覆灭,刘延庆也被金人杀了。   后世人叹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刘延庆率军在城内与金军死战,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第三十章 屈辱(一)   嗤...嗤...嗤...”   宋东京开封府南薰门城墙之上,金军士卒不断弯弓射箭,将一支支火箭射入城内,金军甚至还利用城头之上的宋军床弩向着城内发生火箭,同时有无数金军铁骑纵马疾驰,将一个个沾满火油的火把投到开封府的房屋之上。   开封府南薰门附近顿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将各种建筑物烧得“噼啪”乱响,并冒出了滚滚浓烟,大火还向着开封府城内蔓延而去。   “哈哈哈哈!”众金军看着燃烧的房屋及在大火中挣扎的大宋军民,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狂笑。   宋靖康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赵桓、何栗、孙傅等人轻信了妖人郭京作法退敌的吹嘘之言,命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神兵”出城破敌,可金军根本不理会宋人的什么道法,只一个冲锋,便击溃了“六甲神兵”,驱赶着败兵冲城,并顺势攻破了开封府城池。   不过因张叔夜父子、何庆言、高振、姚仲友领城中军民顽强抵抗,与金军于城内巷战,因而金军虽攻破了城墙,但仍是寸步难行。金军在付出无数死伤之中,金统帅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下令干脆不继续攻击开封府城内了,只是占据了南薰门等城门,将宋人困于城中,并四处放火,欲以大火、杀戮和围困令宋朝野上下屈服。   攻破了城门,那么金人就可使用惯用手段,武力和胁迫,迫使宋朝廷归降;攻破了城门,那么城中的大宋军民岂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意宰割了?具体怎么吃,是温火煎鱼还是烈火烹煮,就全凭金人的意思了。   其实开封府城池共有城门十二座,水门九座,而金军只是攻破了其中一两处瓮城、城门,而开封府之内还有无比坚固的内城、宫城,也就是说金军还需攻破两道城墙,才算是完全攻克开封府城池。   开封府城中还有数十万大宋军民,其中大多数是不愿屈服于金人淫威之下的,均是愿意与金人誓死奋战的,若是大宋朝廷,大宋皇帝赵桓,大宋君臣上下此刻团结一心,誓死抗敌,与金人巷战、血战,与金人打消耗战,再诏天下勤王,必然能熬走金军,必然能逼迫金军退军。   宋人就算是以十人换金人一人,金人也会受不了的。   可此时宋皇帝赵桓,太上皇赵佶,宋朝廷大小臣工,除少数人之外,早已被金军吓破了胆,均是以为向金军跪地乞降,方为上策。   ...........................   “卿家,朕父子性命全在你身上了。”宋大内延福宫之内,宋帝赵桓对宰相何栗垂泪道。   开封府外城被金军攻破之中,赵桓慌忙将太上皇赵佶、宁德皇后等人接入了大内延福宫之内,以防被金军劫走,或被城中愤怒的百姓撕碎。   赵佶、赵桓等躲在内延福宫之内是惶惶不可终日。   而此时的赵桓脸色苍白,身体消瘦,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早已失去了往日一国之君的雍容华贵。   宋帝赵桓接到城破的消息之后,顿时怮哭不已,后悔没有听从种师道之言,以至于造成了目前难以收拾的局面。   外城虽破,但大宋并非不是无法挽回,开封府城内的军民抗敌情绪十分高涨,愤怒得金军使者刘晏等四人全部活活打死,前来皇宫领取武器与衣甲的军民多达三十余万众,宰相何栗也愿意抗敌。城破第二日,数万军民用大斧劈开宣德门,求见宋帝赵桓,要求继续杀敌抵抗。赵桓无奈只好登上城楼,好言安慰,并命百姓散去。   事情到了此时,赵桓仍是担心百姓趁机作乱。   殿前司都虞侯蒋宜,欲保护皇帝突出重围,可却被孙傅、吕好问劝阻,表面之上是担心四面都是金军,生怕赵桓身遭不测,其实还是担心百姓作乱。   随后蒋宜未死在金人之手,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中,被朝廷降罪杀害。   金人随后又使出了惯用伎俩,差人进入内臣,言欲与宋朝廷议和罢兵,于是赵桓就命宰相何栗与齐王赵栩出城与金军议和。   其实说是议和,不如说是求和,乞何,乞降。   宋帝赵桓这一诏命,可把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何栗吓得不轻...   在城中嚷嚷着巷战抗敌,与亲身前往金营是两码事的,城中毕竟有数十万军民,而何栗又贵为宰相,因而冲锋陷阵的事情就不是他的事情了,而亲身前往金营,金人又残暴无比,如此何栗是否还有命返回开封府?就算一时保得性命,被金人强留在军营也是件令人恐惧的事情。   于是何栗满脸惊惶之色,慌忙推辞道:“陛下,微臣年迈,不堪远行啊!”   吏部侍郎、权开封府尹李若水,闻言顿时大怒,这人还未满四十,就自称年迈?况且不过为出城前往金营,就是远行?   李若水愤怒得指着何栗大骂道:“致国家如此,皆尔辈误事!今社稷倾危,尔辈万死何足塞责!”   众臣闻言也是对何栗是怒目而视。   于是何栗无奈,只好与齐王赵栩一同前往金营。   齐王赵栩还是个十岁上下的少年,哪里敢去金营?只不过上命所遣,赵栩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战战兢兢的,一步三回头的与何栗一同前行。   皇宫宿卫牵过马来,何栗心惧,扶着马双腿战栗,连马都上不去了,还是众皇宫宿卫与内侍一同将何栗扶上了马鞍,何栗方才战战兢兢的骑马向着城外走去。   何栗出了朱雀门之后,所执马鞭居然拿不稳,连落三次,显得是异常的惊惧。   ...........................   金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的大营位于开封府南郊青城。   大营绵延十数里,一眼望去,是一望无际。   完颜宗翰听闻宋使到来,便命数百健卒,持刀立于中军大帐两侧。   何栗等见到数百柄明晃晃的大砍刀,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慌忙翻身下马,站在原地,等待金军士卒进去传话。   须臾,出来数名金军将校,喝住何栗与齐王赵栩后,就伸出大手,在二人全身上下摸来摸去。   堂堂大宋宰执、大宋皇子居然被几名金军搜身。   何栗与齐王赵栩皆一身袍服,又未披甲,是否藏有兵器,是一目了然的,金人此举无非就是羞辱二人,乃至羞辱整个大宋而已。   几个金军将校,嘻嘻哈哈的在何栗与齐王赵栩身上摸了一通后,便命二人入内。   于是何栗战战栗栗的进入了金营,赵栩更是怕得要死,几乎都走不动道了,揪着何栗的衣袖,几乎是被拖进去的。   “罪臣栗死罪!”   金军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并坐在中军帐前,周围是如狼似虎的金军挎刀护卫。   完颜宗翰身材魁梧,相貌较为凶恶,而完颜宗望面相却是丰腴似佛,看起来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何栗见到两名金军统帅之后,便“噗通”一声,跪伏在了地上,是伏地请死。   堂堂大宋宰执居然如此卑微,不禁令人扼腕长叹。   “帐下何人?”完颜宗翰看了完颜宗望一眼后,盯着何栗喝道。   “罪臣何栗...”何栗头都不敢抬,撅着屁股伏在地上答道。   “何栗?南朝政和年间的状元郎?”完颜宗望闻言问道。   “区区贱名不堪挂齿。”何栗答道。   “状元郎又有何用?”完颜宗翰不屑的说道:“汝为宰相,知吾提兵将至,何不投拜而乃拒战,又不能守城,何也?”   “我...”何栗闻言顿时面红耳赤的,无言以对。   完颜宗翰此言与扇了何栗一记耳光无异,言战又不能战,守城又守不住。同时完颜宗翰之言也不禁令何栗想起了自己轻信了妖人郭京蛊惑之言,从而使得开封府城破,如此不禁令何栗汗颜不已。   “本帅听说劝宋主与我战者,难道不是你吗?”片刻后,完颜宗翰又喝问道。   “是我!”何栗羞愤之下,终于挺直了腰杆,干脆站起身来,看着完颜宗翰坦然答道。   事情到了此时,百般求告也是死,直言面对也是死,也不能太堕了大宋宰相的威风了,何栗心中暗道。   “你有何本事与我作战?”完颜宗翰闻言怒道。   “何某无甚本事,乃是为国为民耳!”何栗答道。   “哈哈!”完颜宗翰闻言不怒反笑道:“为国为民?只怕是你反倒是断送了你南朝江山社稷,断送了你南朝之民。要说你南朝有本事之人,只一人耳。”   “元帅所指何人啊?”何栗闻言奇道。   “他也是个状元郎,姓李名三坚。”完颜宗翰答道。 “李三坚?不过是个外臣,他有何本事?”何栗闻言是更加羞怒。   在完颜宗翰的眼中,李三坚的本事居然远甚于自己,李三坚不过是个外臣,而自己却是大宋宰执,如此不禁令何栗妒忌不已。   “住口!”完颜宗翰闻言大怒道:“依我看来,李三坚的本事远甚你十倍,他现在何处?”   “他...他...正领兵在外。”何栗见完颜宗翰暴怒,气势顿时又蔫了,哆哆嗦嗦的答道。   “传话汝主,命其下诏,诏命李三坚归降于我。”完颜宗翰说道。 第三十一章 屈辱(二)   宋靖康元年年底,金军攻破宋东京开封府外城,因城中军民顽强抵抗,因此金就采取了武力与胁迫的手段,欲使宋朝廷就范。   宋遣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何栗与年仅十岁的齐王赵栩于金营求和。   金人当然是一副趾高气昂、洋洋得意、高高在上的模样,而宋使却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并州一事,想必尔等已经知道,今日我欲行并州洗城之举,如何?”金都元帅完颜宗翰恶狠狠的威胁何栗道。   “率兵洗城,元帅一时之威也。爱民施德,元帅万世之恩也。”何栗从容答道。   完颜宗翰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汉人说他残暴,是屡见不鲜的,可说他爱民施德的,倒也是头一次听说。   “古有南,亦有北,不可无也。”完颜宗望起身,温言对何栗说道:“我所图者,无非为地、钱、金、银、帛等物,因而宋使尽管放心,只要满足我等,就不会毁你们的宗庙,尔等君臣也可保无恙。”   “多谢元帅了。”何栗闻言大喜,慌忙谢道。   金人一向贪婪,索求无度,不过目前如此局势之下,大宋倾全国之力满足金人的胃口,也许能使他们退军,退军也就能保住大宋的江山社稷了,而何栗此刻得完颜宗望的亲口许诺,对于何栗来说,岂不是大功一件?宋帝赵桓必将大为欢喜,并对何栗大加恩赐。   何栗再三拜谢之后,完颜宗翰却说:“宋使立即回奏汝主,我欲请太上皇出郊相见,不可以不来。”   “这...”何栗闻言面呈异常为难之色。   “怎么?某就不能觐见尔等的太上皇吗?”完颜宗翰见状恶狠狠的问道。   何栗无奈,只好答应,诺诺而退。随后何栗又往返金营数次,从而以为和谈有望,于是就得意洋洋的,立刻改变了主战初意,回到相府,饮酒食肉,是谈笑终日,并写下了“细雨共斜风,日月作轻寒”等诗句。   殊不知,何栗是中了金人的圈套,被金人像耍猴一般,耍得是团团转。   ...........................   “粘没喝,你这是何意?”何栗等宋使回城之后,完颜宗望问向完颜宗翰道。   依完颜宗望的意思,大肆勒索些土地、金银珠宝、钱财、女人等等,并逼宋朝廷称臣,便可收兵北返,此次伐宋,也就是满载而归了。   可完颜宗翰居然想要宋太上皇赵佶,甚至命大宋皇帝赵桓出城入金营相见,如此就是完颜宗翰想扣留赵佶、赵桓父子了,想废二帝,毁大宋宗祠了。   如此必然会激起大宋全体军民的激烈反抗,那么金人就会得不偿失了,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是这个道理。   果然完颜宗翰淡淡的答道:“某欲废二帝,另立异性之人为南朝‘伪帝’,待时机成熟,我大金便可再次南下,吞并整个南朝。”   “你...”完颜宗望闻言不禁气得笑了起来,呆了片刻后,叹了口气,劝向完颜宗翰道:“饭是一口一口吃的,一口气是吃不成胖子的。南朝之人以赵姓为正统,短期内是无法改变的,若是我等废二帝,另立异性之人,恐激起变故,如此就得不偿失了。”   “立异性之人为‘伪帝’,使汉地乱成一团,岂不更好?”完颜宗翰闻言微微一笑道。   于是完颜宗翰欲废二帝,而完颜宗望却不同意,两人坚持不下之时,完颜宗翰便搬出了完颜杲等身份尊崇之人,压制完颜宗望,完颜宗望无奈,也只好悻悻而去。   完颜宗望为完颜阿骨打第二子,而完颜杲却是完颜阿骨打的亲兄弟。   ...........................   “陛下啊!”   宋靖康元年十一月底,金人要求宋太上皇赵佶前往金营,可赵佶早已被吓破了胆,口斜涎流的,就似乎是中风了一般,同时宋是以孝治天下的,于是宋帝赵桓无奈之下,只好替父亲自前往金营,与金乞和。   赵桓这一去,就不知是何种结果了,金人当场斩杀,或者扣留等等各种可能性都有,最起码这通羞辱是免不了了,于是开封府众官吏、太学生、百姓于泥雪之中夹道相送,期间哭声震天,众人心怜赵桓,是极为不舍、痛苦、难过、愤怒,更多的却是无奈。   赵桓也只有好言劝慰,洒泪而别。   赵桓此去金营,自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金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面都不见,将其撂在金营,并命人索要降表。   赵桓等身在金营,是身不由己,因而不敢违背,慌忙令人写降表献上,可完颜宗翰等金人却不满意,故意刁难,命赵桓等人必须用四六对偶句写降表。赵桓等无奈,只好反复斟酌,改易四遍,做出了一篇“精妙绝伦”的降表,才令金人满意。   降表之内容无非就是俯首称臣,乞求宽恕等等奴颜婢膝之言语,令人是无比羞愤。   金人得到赵桓的降表之后,仍不知足,还要太上皇赵佶前来金营,后赵桓等苦苦哀求,金人才不再坚持,但却命赵桓等大宋君臣于南郊青城斋宫之中,向北而跪,大声宣读降表,以尽臣礼,宋君臣上下无不暗自垂泪哀哭。   赵桓向完颜宗翰等金人纳了降表,当然也依完颜宗翰之意,向李三坚等人颁下了归降、停止抵抗的诏令。   “宰相误我父子也!”三日后,金人心满意足之后,赵桓终于被金人放回,这三日,赵桓等人受尽了金人的凌辱,不但是屈辱的献上降表,还向北而跪,纳表称臣,如此就与宰相何栗当初的说法就大相径庭了,何栗百般劝告,极力撺掇赵桓亲自前往金营,以换得金人退军,以息兵戈,可怎料居然是如此结果?因而赵桓回到开封府城池之后,不禁掩面大哭道。   自古到今,历朝历代降君的下场,是有目共睹的,赵桓等人居然对此抱有幻想,不由得使人嗟叹不已。   自赵桓去了金营之后,开封府官吏、太学生、百姓一直在雪地里等待赵桓,此刻赵桓掩面大哭,众人也是悲痛难抑,大声哭泣起来,哭喊声远近相闻,不禁令闻者凄然泪下。   众人哭泣着、簇拥着赵桓向城内走去,此刻大雪纷纷而落,飘落在了众人身上,显得异常的凄凉、苦楚,令人心中极为不忍。   ...........................   赵桓等人天真的认为,在金营之中所受的屈辱已经到头了,已经算完了,可金人的贪婪却是无穷无尽的,赵桓回到开封府当日,金便遣使前来,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两千万锭、帛一千万匹,骡马、牛羊等等无数。   如此索要,纯属敲诈勒索、漫天要价。   如此之久的战乱,开封府也被围困日久,大宋藏库早已是空空如也,而开封府的百姓也已被搜刮一空,宋朝廷根本无法凑齐这巨量钱财。   但赵桓君臣早已被金人吓破了胆,一意屈辱退让,因而朝廷一边下令大肆搜刮开封府百姓的财物,就是掘地三尺的搜刮,也要满足金人的索要,一边遣使往河东、河北之地交割土地。   可河东、河北之地的军民羞愤之下,拒不奉诏,纷纷作观望、坚守之计,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金人索要骡马,开封府用奖励揭发之法方才搜刮到七千余匹,交于金人之手,以至于京城骡马为之一空,官员上朝竟以步行,朝廷官员如此,开封府的普通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就连拉磨的骡马、驴等等也被搜刮一空。至于金银布帛,朝廷库藏当然不够,于是赵桓下旨,令权贵、富室、商民等犒军,所谓犒军就是出资,也就是明抢了,开封府也因此城中大乱,明火执仗者、贼盗丛生,百姓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开封府朝廷上下许多官吏、兵丁、衙役、捕快等差人也因此做了金人的走狗。   不过走狗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梅执礼等数位大臣因办差不利,未搜刮过金银珠宝等财物,从而被朝廷处死,其他仗责者不计其数。   金人尤不满足,见开封府美人如云,于是色心大动,就向宋朝廷索要大量少女,美其名曰,充作大金后宫,其实就是供金人淫乐。   赵桓君臣当然不敢怠慢,命人搜罗城中少女,送到城外金营当中去,人数不够,赵桓甚至以自己的嫔妃、宫女充数,宫中的许多嫔妃、宫女等也就成为了金人的玩物。   其中有赵桓的,也有太上皇赵佶的,可谓是奇耻大辱。   宫中如此,百姓就更加不堪了,开封府是人人自危,被逼死者甚众,女子更是如此,悬梁、服毒、跳井者不计其数。   开封府城池内外是一片凄惨、狼藉萧条的模样。   大宋朝廷已被金人逼得如此这般模样了,可金人仍是不满足,不断的索求财物、粮食、女子、工匠等等,无论宋朝廷怎样,总是填不满金人的欲壑。 第三十二章 屈辱(三)   “砰砰砰!”   数声巨响过后,李三坚舅父符鼎的宅子大门被人撞开,数十名官府衙役、兵丁闯了进来。   符鼎全家上下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数日不敢出门,此刻将官府差人闯入,符鼎慌忙与自己的儿子迎了符禀出来,家中女眷或缩在屋中瑟瑟发抖,或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动静。   “你们想干什么?”符鼎看着众差人惊问道。   此刻的符鼎是异常的悔恨,悔恨当时未听从李三坚之劝,变卖家中财产离开东京开封府,可现在后悔,一切都晚了。   “干什么?”一名肥胖差人冷笑道:“谁都知道,你符大员外家中有财,都交出来罢。”   “官爷,官爷啊...”符鼎闻言慌忙说道:“你们都来了三趟了,家中财物都被你们搜刮完了,连隔夜粮都被你们抢走了,哪里还有啊?”   李三坚府中交于符鼎打理的各个铺面、作坊早已关门大吉了,伙计们也打发走了,而符鼎宅中的财物也早已被乱军、暴民抢光了,因而此时家中可谓是家徒四壁。   “少废话,你说没有就没有了吗?”胖官差用力推了一把符鼎后吩咐手下道:“给我搜,都搜仔细点,床下也挖,墙壁也凿,休要漏了一处。”   众官差哄然答应,拿着棍棒、兵器等就闯入了内宅,内宅之中顿时就传出了女眷的尖叫声及锅碗瓢盆摔碎的声音。   符鼎被推得“噔噔噔”的后退了数步,差点跌倒在地,其子符禀慌忙扶住了符鼎。   “官爷啊!”符鼎又走到了胖官差面前哀求道:“家中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就饶了小的吧,官爷,小人也是官家人,小人外甥姓李名三坚,在江南为官呢。”   “李三坚?官家人?江南为官?”胖官差闻言冷笑道:“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外官,就连朝中的大臣,甚至是皇上,无论是何人,耽搁了金人老爷的差事,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呢。梅执礼梅相公知道吗?朝廷官居中书舍人、给事中呢,耽搁了金人老爷的差事,还不是被砍了头?快快闪开,休要耽搁了老爷们办差。”   “呸,穷光蛋,还员外?员外个屁啊!”良久之后,众官差在符鼎家中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的,除了找到几串铜钱之外,没有寻得任何值钱之物,于是胖官差是恼羞成怒,指着符鼎怒骂道。   “官爷,俺说没了,你为何就不信呢?”符鼎苦着脸说道。   “没了?”胖官差闻言眼珠子一转后说道:“将年轻女子全部带走,以人抵物,也不枉老爷们来此地一趟。”   众官差闻言哄然答应,进屋就将符鼎家中四五个年轻女子拖了出来。   “爹爹!”   “爷爷!”   女子之中有符鼎的女儿,也有符鼎的孙女,最小的还不满十岁,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哀哭道。   “官爷,官爷...”符鼎慌得连忙哀求道:“官爷你就放了她们吧,小人...小人砸锅卖铁,给你们凑钱行吗?”   “凑钱?晚了,带走。”胖官差闻言冷笑着一把又将符鼎推开,命人将符家女子往外就拖。   符鼎家中女子拼命挣扎,可又怎能挣得脱?   官差们嘻嘻哈哈的抱着符家女子,当着符鼎父子羞辱她们。   “狗贼!金人面前像条狗,只会欺辱平民百姓。”符鼎见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操起一根粗木棍,使出浑身力气,就向胖官差头上砸去。   “嘭”的一声响,胖官差躲闪不及,被符鼎一棍子敲在了头上,胖官差顿时头破血流,一头栽倒在地,不知死活。   符禀见状,也操起一根木棍,跟着父亲向众官差打去。   这些官差们平日里凌辱百姓习惯了,而百姓们逆来顺受,除了哀求之外,基本上都不会反抗,因此官差们猝不及防,被符鼎父子父子二人揍得哭爹喊娘的,满院子乱跑。   符鼎并非一直经商的,从前他可是琼台儋州蜑户,因此虽武艺平平,但一把子力气总是有的。   “嗤”正在此时,羽箭破空之声响起,一箭飞至,正中符鼎左胸,箭尖极为锋利,钻入人体之后,便直没至羽。   符鼎痛得哼了一声,向后便倒。   “爹爹!”符鼎的次子符禀见状,吓得慌忙丢去木棍,将符鼎扶了起来。   符鼎口鼻出血,眼见不能活了。   左胸为要害之处,箭镞来势极快,箭尖又极为锋利。   “没半点用。”宋官差当中,居然有金人士卒,一名名叫离味的金人将领射倒符鼎后,用女真话骂了一句,吩咐左右道:“男子全部杀了,女人拖走。”   于是众金人挺刀而上,向着院内杀去,符鼎家中顿时就响起了一片尖叫声、怒吼声、哀求声,家中也是死尸遍地,是惨不忍睹。   符鼎满门男子,几乎被金人和宋官差屠戮一尽,女子被拉入金营,遭受非人的凌辱、折磨。   符鼎长子符文举正好不在家中,因此就逃过一劫。   符鼎家中发生的惨剧,在整个开封府,与其类似的开封府百姓家庭,是数不胜数。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乱世之中,灾难最为深重的,总是普通百姓。   ...........................   “陛下啊!”   “陛下不能去啊!”   宋靖康二年新年刚过,宋帝赵桓君臣又要前往南郊青城金营了。   赵桓君臣如此的逢迎金人,可金人借故又命赵桓君臣前往金营“议和”,否则就要血洗开封府。   赵桓君臣无奈,只得从命,赵桓龙辇刚刚出了开封府城池,闻讯赶来的开封府官吏、百姓便围着了赵桓的龙辇,大声哭泣,不忍赵桓君臣离去。   赵桓见状,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赵桓心中明白,此去金营必然是凶多吉少,这一别便是生离死别了。   “陛下今日必将回来,尔等不可阻拦,坏了大事,拿尔等是问。”护卫赵桓前往金营的宋将范琼,挎刀上前大声喝道。   “狗贼,只你们这些尽吃败仗的军汉,坏了大事,还说我等坏事?”   “正是,正是,打死他!”   众官吏、百姓大怒,将范琼等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同时捡起瓦片、石块,如雨点般的向范琼等人砸去。   “刁民造反了,给我杀!”范琼被瓦片、石块砸了个鼻青脸肿的,顿时大怒,挥刀将一名攀住赵桓龙辇的百姓手臂砍断,随后大声下令道。   范琼手下士卒接令后,挥舞着刀枪就向百姓们砍去。   “范琼,住手!”赵桓见状大惊,慌忙对范琼下令道。   可此时此刻,皇帝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尊严,诏命也失去了其作用,因此范琼等根本不加理会,继续砍杀百姓,百姓也是奋起反抗。   “住手,都住手!”正在此时,张叔夜父子率兵赶到,方才阻止了混乱的场面。   “范琼,百姓不过是不舍陛下,汝竟然刀枪加于百姓?”张叔夜随后指着范琼怒道。   “张相公,刁民拦路,小将也是迫于无奈啊。”范琼嘴里嘀咕了一句后,便退了下去。   张叔夜父子三人悍勇,范琼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陛下此去贼营,必是凶多吉少啊!”张叔夜随后不理范琼,拜倒在赵桓的龙辇前泣道:“金人狼子野心,定是不怀好意,陛下千万别去,臣已招募了许多义勇之士,定能护着必须突出重围。”   “百姓已经死得够多了,朕不希望再有人为朕而死了。”赵桓闻言摇头拒绝道。   “陛下啊,老臣...”张叔夜闻言哽咽得已经说出话来了,只是拗哭不止。   “嵇仲,努力!”赵桓挥了挥手,与张叔夜洒泪而别,一辆龙辇便孤零零的前往金营。   ...........................   赵桓君臣此去金营,与上次相比,待遇就差远了,可谓是天壤之别,上次虽也写了降表,受尽了凌辱,但最起码吃食、住宿还是不错的。可此次赵桓到了金营之后,完颜宗翰根本就不与其会面,直接将赵桓关进了一间四处漏风的厢房之中,屋内陈设也极为简陋,只一个土坑,两席毛毡,另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   屋门被金人用铁链锁上,屋外有金军看守,堂堂大宋皇帝也就成了囚徒一般。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北风呼啸,雨雪连绵,每日里赵桓除了要忍受饥饿的折磨之外,还要忍受刺骨的寒冷,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赵桓从一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沦落为金人的阶下囚,是心如刀割,泪如泉涌,同时也是异常悔恨。   赵桓恨生在帝王家,恨为赵佶的长子,恨轻信奸佞之言,恨轻信金人之言,恨不听李纲忠言,恨不听种师道之良策,恨不听张叔夜良言,突出重围,前往宿州与李三坚所部汇合。   突围当然是异常凶险的,但也百倍好于目前这般羞辱。   囚禁中的赵桓是度日如年,当然是异常的思归,送官员多次请求放回赵桓,但均被金人拒绝。   金人不但要囚禁赵桓,还要囚禁其父赵佶,厄运也就更快就会落在赵佶的身上了。 第三十三章 屈辱(四)   宋靖康二年元月,金人不但囚禁宋帝赵桓,不久之后还将其父,太上皇赵佶连吓带骗的,逼赵佶入了金营,随后就囚禁了赵佶,   赵佶、赵桓父子二人被囚禁在了一起,惟相对无言,终日以泪洗面。   开封府官员、百姓一直苦苦等待赵佶、赵桓父子二人回来,并苦苦哀求请求金人归还,可均被金人拒绝,有太学生上书金营,却被金人捉来杀死。   为了满足金人无穷无尽的索取,宋朝廷、官府就大肆搜刮金银等财物。开封府派遣官吏、差人直接闯入百姓家中搜刮,是掘地三尺,横行无忌,如捕贼盗。不但是普通百姓,就连贫民、僧道、技艺、工匠、倡优等人,也不能幸免。在此风雪交加的寒冬腊月,百姓们无以为食,只有啃树皮、吃糠皮、吃猫犬鼠蚁为生,树皮、糠皮、猫犬鼠蚁等吃完之后,就割饿殍为食,甚至易子而,发生了人吃人的人间惨剧。   曾经是天下第一大都会的开封府,也就变成了人间炼狱,凄惨的景象,无法用笔墨描述。   可开封府如此凄惨,金人仍不罢休,仍是不断逼迫,于是大宋宗庙的各种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大晟乐器乃至百席服装道具,均被朝廷献于金人或被金军掠夺。诸科医生、教坊乐工、各种工匠也被劫掠。金人好色,又疯狂掠夺女子,只有稍有姿色的女子,便被开封府掠夺,送与金人,开封府的许多朝廷官员为讨好金人,是无所不用其极,其中尤以吏部尚书王时雍与开封府尹徐秉哲最甚,二人是挖空心思的劫掠财物、女子,然后整车整车的送至金营,供金人淫乐。   开封府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整日里是哭声不断,宛如人家地狱一般,人口也是在急剧减少。   ...........................   “脱去龙袍!”   “快快脱去龙袍!”   “晚了,爷爷们叫你裸身立在雪地之中。”   宋靖康二年二月,尽管宋君臣上下对金人如此的俯首帖耳的,可完颜宗翰等金人仍是执意废黜二帝。   既然废帝,赵桓就不能穿龙袍了,此日百余名如狼似虎的金军士卒,围着宋帝赵桓,命其脱去龙袍。   赵桓身上的这件龙袍是他自开封府出发前往金营之时,一直穿在身上的,虽然已经污秽不堪,但却被赵桓视若珍宝,此刻居然要被金人强行剥去,如此不禁令赵桓是又怕又怒又羞,脱衣服的动作不免就较为迟缓,于是众金军大声呵斥,而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金将却坐在一旁,笑吟吟的观看,而不加阻止。   “逆贼,奸贼,虏贼,狗辈!”太学博士、吏部侍郎李若水见状顿时大怒,拼命挣脱两名金军士卒的看守,扑上前去,拼死将赵桓护在了身后,对众金军怒目而视,骂不绝口。   众金军见状,顿感大为有趣,于是将赵桓、李若水君臣二人围在中间,不断的羞辱、谩骂、逗乐。   一名金军走上前来来揪赵桓,李若水伸手去推,却被金军闪开,并顺势用刀柄拍在了李若水的背上,李若水立足不稳,便扑倒在了雪地之中,金人皆哈哈大笑。   李若水虽忠勇愤慨,但毕竟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士子,如何是凶悍金军士卒的对手?   “狗辈,逆贼,某死了化为厉鬼,也要取尔等的性命!”李若水奋力从地上一次次的爬了起来,又将赵桓护在了身后,拼死不让金人靠近赵桓,却被金人一次次的击倒在了雪地之中,直至李若水浑身是伤,血流满面,牙齿皆被击落,拼尽全力,也无法起身了,但李若水仍是指着金人骂不绝口。   “李卿家...”赵桓有心上前搀扶,心中却是异常恐惧,只是泣道。   到了最后,就连凶残的金人都有些恻然了,于是就将李若水击晕了过去。   “救醒他。”此时完颜宗翰站起身来,先是命人强行剥去赵桓身上的龙袍,然后吩咐左右道。   片刻后,李若水被冷水泼醒,完颜宗翰走到李若水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若水问道:“南朝忠义之士,某以为只李侍郎一人,今日你若是顺从于我,明日荣华富贵,如探囊取物也,如何?”   “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若水只身岂能侍二主哉?”李若水气息微弱的答道:“汝言而无信,羞辱吾主,若水岂能事汝?吾誓与你不共戴天!”   完颜宗翰被李若水严词拒绝,但仍是不死心,不断使人前来劝降李若水,可均被他严辞拒绝,最后完颜宗翰等人是恼羞成怒,李若水因此被挖目断手,割裂喉咙,割断舌头,最后寸磔而死,死时无比凄惨,年仅三十五岁,令人不禁冲冠眦裂。   大宋是有不少贪生怕死、卑躬屈曲之辈,但也有不少慷慨悲歌之士,也有不少为了大义,赴死如归之义士!   ...........................   “救我,救我,百姓救我!”午门之外,不足九岁的大宋皇太子赵谌手攀车辕大声哭泣道。   金人囚禁了赵佶、赵桓还不够,还欲将大宋宗室一网打尽,于是就按图索骥,将所有太后、皇后、嫔妃、郡王、皇子、帝姬、驸马、宫女等一众宫中之人劫掠出城,前往城外的金营。   东宫太子赵谌也无法幸免。   赵谌,宋帝赵桓长子,朱皇后所出。政和年间出生,为太上皇赵佶嫡皇孙,宋自开国以来尚没有当朝皇帝得嫡孙的,因而赵佶大喜。蔡京奏请任命皇孙为检校少保、常德军节度使,封崇国公,赵佶恩准。王黼辅政,谋夺蔡京之权,说蔡京把东宫太子看做皇帝,遂降赵谌为高州防御使。靖康元年,赵桓继位,迁赵谌检校少保、昭庆军节度使、大宁郡王。进封检校少傅、宁国军节度使。四月,诏立为皇太子。   赵桓被金人骗到金营,命枢密院同知孙傅兼太子少傅,吏部侍郎谢克家兼太子宾客,辅太子监国,称制行事。不久,金人强逼二帝谕太子出城。统制吴革力请太子留下,想用所募死士微服护卫太子溃围而出。孙傅不许,乃谋匿民间,杀死长得像太子的人和宦官二人送给金人,迟疑不决者五日,吴开、莫俦督胁甚急,范琼为讨金人欢心,于是以危言恐吓皇宫宿卫,挟持太子与皇后同车送往金营。百官军吏奔随号哭,太学生皆拥拜车前,不忍太子也落入金人之手。   可赵佶、赵桓二帝尚且不保,又有何人能够保护太子?因而太子赵谌大声求救,却无半点作用,马车也就出城而去。   “殿下,勿忧。”一直陪伴在太子赵谌身边,李三坚的长子李元瞻牵着赵谌冰冷的小手安慰道:“家父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李侍读,你有办法吗?”李元瞻之言,顿使赵谌感到安心不少,紧紧握着李元瞻的手,小小身体也是紧紧贴着李元瞻问道。   “殿下放心,微臣正在想办法。”李元瞻安慰道,说罢伸手入怀,紧紧的握着怀里一柄锋利的短剑。   李元瞻能有什么办法?李元瞻比赵谌大不了几岁的,且也只是一名宫中小小的太子侍读,大宋之事,就连皇帝、宰相、太尉等诸大臣都没有办法了,李元瞻又能有何办法?李元瞻不过是在安慰太子。   其实就如李三坚所言,李元瞻不过是个东宫之中一名小小的侍读,因此他要想逃出宫去,根本不会引起他人注意的。而在不久前,李三坚布置在京中的黑旗军斥候已经联系上了李元瞻,并打算乔装打扮,护送李元瞻出宫,逃出开封府。   可李元瞻坏就坏在“侍读”二字,这个世上的书读多了,耳濡目染的,自然就有了忠君之念,而且是根深蒂固的...   因此李元瞻就宁死不舍太子赵谌而去,宁愿与太子赵谌共患难,也不肯舍其独自逃命。   继宋皇太子赵谌及众太后、皇后、嫔妃、郡王、皇子、帝姬、驸马、宫女被逼入金营之后,完颜宗翰等金人就完全掌控了局势,整个开封府也就完全落入了金人手中。   完颜宗翰等不久之后,就议立宋新帝,新帝当然必须为异姓之人,完颜宗翰等的意思是立张邦昌为帝,于是王时雍等人便按照议立张邦昌为帝,范琼等领兵把手秘书省大门,御史台、开封府的官吏是往来巡视,气势汹汹的勒令诸臣呈递姓名、官衔,敢有异议者,立即押往金营。   诸臣是迫于淫威,唯唯诺诺的听命,而御史中丞秦侩拒绝署印,拒绝立异姓之人为帝,于是秦侩便被押往金营。   閤门宣赞舍人吴革父子密谋起兵诛杀张邦昌、王时雍等人,夺回二帝,却因事情败露,被范琼联合金军诛杀,死者数百人。   于是张邦昌、吴开、莫俦、范琼、徐秉哲、王时雍等一众宋旧臣便组建了新的朝廷,国号“楚”。   观文殿大学士唐恪迫于淫威,署印之后,羞愤自尽。 第三十四章 首战必胜(上)   宋靖康二年三月底,金人在对进行了数月之久的疯狂掠夺之后,同时大宋各地抗金烽烟四起,尤以河东、河北最甚。康王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宗泽为副帅,而宗泽正领兵向开封府挺近,虽不太顺利,但却隐隐的有截断金军后路的迹象。   于是金人在掠夺黄金三十五万八千余两、银子七百十四万余两、帛一百零四万余匹、骡马、粮食、牛羊等无数之后,就打算北返了。   同时金人还取走宋帝宝玺、依仗、天下州府舆图、乐器、祭器、珍宝、古玩,掳走百工、技艺、妇女、内侍、僧道、医卜、娼优、二帝、太子、后妃、亲王、宗室、部分文武大臣,等等约一万四千余人。   金人在攻陷开封府前后,便大肆烧杀掳掠,奸淫妇女。除金银财物之外,大量掳掠宋官员和百姓,其中女性尤多。金人特意索要“女童六百人”,掠巨室,放火烧毁刘皇后家、蓝从家、孟家,沿烧数千间。   大胜之后,当然要论功行赏了,于是完颜宗翰宴请手下将领,令宫嫔换装侍酒,不从者即处死,当时有郑氏、徐氏、吕氏抗命不从,被斩杀,又有烈女张氏、曹氏抗二太子完颜宗望之意,被刺以铁竿,挂在帐前,流血三日方死,情状是惨不忍睹,金统帅完颜宗望号“菩萨太子”,据称是心慈手软的,可虐杀起女子来,却毫不手软。王妃、帝姬入寨,太子指以为鉴,人人乞命。   金人选纳妃嫔八十三人,王妃二十四人,帝姬、公主二十二人,人准金一千锭,得金一十三万四千锭,内帝妃五人倍益。嫔御九十八人,王妾二十八人,宗姬五十二人,御女七十八人,近支宗姬一百九十五人,人准金五百锭,得金二十二万五千五百锭。族姬一千二百四十一人,人准金二百锭,得金二十四万八千二百锭。宫女四百七十九人,采女六百单四人,宗妇二千单九十一人,人准银五百锭,得银一百五十八万七千锭。族妇二千单七人,歌女一千三百十四人,人准银二百锭,得银六十六万四千二百锭。贵戚、官民女三千三百十九人,人准银一百锭,得银三十三万一千九百锭。都准金六十万单七千七百锭,银二百五十八万三千一百锭。   被抵押折价的各类女子竟达数万人之多,被掠者日以泪洗面,虏酋皆拥妇女,恣酒肉,弄管弦,喜乐无极。至于金人夺人之妻,夺人之女,夺人之媳等等是屡见不鲜,令人无比切齿痛恨。   战争最终被折辱最深的永远都是女子。   金军离开开封府之时,还放火烧毁了无数房屋,摧毁了开封府的城墙。金军所过之处,无不烧杀掳掠,是无恶不作,河北、河东之地,是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尸体的臭味绵延数百里,宛如人间地狱,令人毛骨悚然,金人滔天罪行,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宋二帝等被废、被掠,也就是宣告大宋已亡。   ...........................   宋靖康二年三月中旬,宋淮南东路亳州   秦时,置谯县、城父县,属泗水郡。汉时,属沛郡,三国时期,魏时,封谯郡为 “陪都”,与许昌、长安、洛阳、邺并称 “五都”。隋时,亳州为谯郡。唐武德四年,谯郡更名为亳州,下辖谯县、山桑县、城父县、临涣县、酂县、鹿邑县、永城县、真源县八县。武德五年,在亳州置总管府,辖亳、宋、颍、沈、谯等州。武德七年改亳州总管府为都督府。宋时,亳州属淮南路,宋真宗升亳州为集庆军,置节度使,统县七。   亳州西临陈留,北临宋南京应天府,距离宋东京开封府已经不远了。   “报...大帅,金军四千至五千铁骑来袭!”数名大宋黑旗军八目军数名斥候,纵马疾驰,奔至黑旗军中军大帐之前后,翻身下马,向黑旗军统帅李三坚、姚舆禀报道。   李三坚率大宋黑旗军于靖康元年十一月勤王,于靖康二年三月方至亳州、拓城一带,原因就是凛冬之际,雨雪不断,道路是异常的泥泞难行,黑旗军又携带了大量的粮草、军械等辎重。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李三坚率军前行,除了小心谨慎之外,还有就是李三坚一直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等待一个改变历史的千载难逢之良机。   李三坚领军进抵至亳州、拓城一带时,亳州、拓城已被金军攻占。   “多少人马?”李三坚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区区金人数千兵马就敢攻打拥兵数万的李三坚所部黑旗军?   “四至五千兵马。”黑旗军副帅姚舆答道。   “四至五千兵马为何不据城而守,竟敢主动出击,攻打我军?”李三坚仍是有些诧异的问道。   “师叔,金人善攻而不善守,善骑而不善步。”姚舆想了想后说道:“另外就是长久以来,我大宋兵马是屡战屡败,金人也就经常以一敌十,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哎,师叔,因此我料此时金军打算是以铁骑冲乱我军,随后掩杀,从而击败我军。”   “骄兵必败!”李三坚闻言点点头后下令道:“众将听令!”   “末将等候令!”军帐之中姚舆等数十员黑旗军将领一齐躬身应道。   “命花荣引军一部诱敌,许败不许胜,将其引入大军埋伏即可。”李三坚下令道。   李三坚已统兵多年了,岂能不知防患于未然的道理?大军行至亳州、拓城一带后,就布下了防御陷阱,以防金军突袭。   “末将遵大帅令!”花荣大声接令道。   “花显曜...”李三坚随后叮嘱花荣道:“败得可要像模像样些,引虏军至,便记你首功。”   “呵呵,大帅放心便是。”花荣闻言笑道。   “嗯,去吧。”李三坚点头道。   “末将遵令!”花荣大声接令后,大踏步的走出了帐外。   “命罗布瑞、呼延烈、索满仓领摧锋军埋伏于左,命许彪、姜屠、徐宁领神策左军埋伏于右,待虏军至,两军并起,给我正面击败虏军。”李三坚又大声下令道。   “末将等遵大帅令!”罗布瑞、呼延烈、索满仓、许彪、姜屠、徐宁六将齐声接令道。   “命姚舆、闵武炎、索超、翟进领骠骑军左右包抄,击败虏军之后,驱赶败兵至亳州,并乘胜夺取亳州、拓城。”李三坚再下令道。   “末将等遵大帅令!”姚舆、闵武炎、索超、翟进四将一起大声接令道。   “其余各部驻守中军,冯湛、拓跋魁你们的弓弩手,皆前出,待虏军至,先给我射他个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再说。”李三坚下令道。   “哈哈哈哈,末将等遵大帅令!”众将闻言一起大笑着接令道。   “大帅,大帅,我神机军呐?做什么?”崔虎臣、骨勒海听了半天,也未听见李三坚安排他们,于是不由得急道。   “没听见我的话吗?中军待命。”李三坚瞪了崔虎臣、骨勒海二人一眼后说道:“你们手中的家伙什,制作可不易,区区数千虏军,就不必浪费了,好钢需用在刀刃上。”   “哦,知道了。”崔虎臣嘀咕道。   “此战为黑旗军与虏军之首战,首战必胜!因而各部需戮力同心,不可懈怠,违令者军法处置。首战不但要胜,还需速胜,限一个时辰内破敌!”李三坚最后大声下令道。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金军的战斗力到底如何,是否真如传说的那样无敌的存在,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李三坚也是不清楚的。   因而李三坚是异常的重视,令数万大军一起迎战金军的数千兵马,但李三坚又给了时间限制,限一个时辰内破敌,这就是李三坚对黑旗军有信心。   一军之统帅有信心破敌,全军上下才会有信心的,因此就算李三坚无十足的把握,无十足的信心,也要装作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   “追,给本将追上去,休要让宋军跑了!”   金将张良臣骑在马上大声下令后,就挥军猛追败退的宋军。   夺取宋亳州、拓城等地的金军并非是女真骑兵,也不是契丹、渤海骑兵,而是燕山汉人,为燕云三千铁骑,也就是三姓家奴郭药师手下的三千骑兵。   目前郭药师被金朝廷赐姓完颜,名完颜药师...   郭药师原为辽将,于是辽帝耶律延禧,授燕王耶律淳为都元帅,招募辽东饥民,取报怨于女真之意,谓之“怨军”,分为前宜营、后宜营、前锦营、后锦营、乾营、显营、乾显大营、岩州营共八营两万八千余人人,郭药师就是其中的一位首领,从此,郭药师就登上了历史舞台...   郭药师先叛辽降宋,后叛宋降金,领兵跟随金军攻打宋,出谋划策的,是异常的卖力,可谓是三姓家奴也!   而张良臣为完颜药师手下一员悍将。 第三十五章 首战必胜(下)   “追,给本将追上去,休要让宋军跑了!”   金将张良臣骑在马上大声下令后,就挥军猛追败退的宋军。   张良臣奉命引军攻打宋京畿路附近州府,先后攻陷了亳州、拓城等地。   攻城略地之后,当然就是大肆劫掠,大肆烧杀抢掠,大肆劫掠、淫辱宋女子,这是金军的一贯做派。而亳州、拓城等地又怎比得上大宋京师开封府?因而张良臣等人所劫之钱、物、人的极为有限的,张良臣等人心中是极为不甘的,徘徊在亳州、拓城等地,不断劫掠。   听说完颜宗翰等金人就要北返了,如此不赶紧捞点就晚了。   此时忽闻宋江南兵数万前来京师勤王,因此张良臣引三千燕云铁骑加上两千余宋军降卒等扈从军,共五千余不到六千兵马,出城迎战黑旗军。   若是数万宋军西军至此,张良臣绝不敢如此冒然领兵出城击敌,可来的是江南兵,而江南兵给人的感觉就是弱旅孱卒,因此张良臣才敢放胆前来,若是击败了这伙江南兵,岂不是大功一件?必会得到金朝廷厚赏的。   黑旗军?黑旗军是个什么玩意?   张良臣引五千余兵马出城迎战,可怎料半路之上居然遇到了宋军伏兵,不过宋军伏兵劫杀一阵后不支,就败退下去了,如此就更令张良臣等金人轻视面前的这伙宋军了,这与以往一战即溃的宋军是没什么两样的。   宋军败逃之时,还遗留了无数金银珠宝、女子衣裙等等,如此又不禁令众金军是贪心、色心大盛。   张良臣不断的催促手下疾行,欲立下大功,顺便再发个大财。   正在此时,正在张良臣催马狂奔之时,宋军百余骑忽然折返,似乎是他们在拼死断后。   “嗖”宋军百余骑当中的一员大将,手持强弓,反身便是一箭,箭镞来的又快又准,一箭就将张良臣身边的一员金军偏将射死。   金军偏将大声惨叫着,一个倒栽葱栽下马去,顿将张良臣等人吓了一跳。   宋军百余骑也是纷纷弯弓射箭,射到了倒了不少金军。   张良臣大怒,下令金军反击之时,宋军百余骑却反身又逃,顿使张良臣等人是暴跳如雷,大声咒骂着催马猛追。   于是宋军与金军打打逃逃的,“勾引”得金军牙痒痒的,却又拿这群败兵没办法,只有狂呼呐喊着猛追,拿住他们后,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   “大帅,虏贼已至。”一名黑旗军斥候纵马过来禀报道。   “嗯,知道了。”李三坚拿着千里眼观看着远方铺天盖地的尘土后说道。   亳州城池附近,几乎都是一片开阔地,无险可守,也几乎无处隐身。而李三坚选的伏击地点,只左边有片树林,埋伏着摧锋军,右边有道河滩,而神策左军埋伏在河滩之中,众军是身子紧紧贴着雪地,身上披着白色披风,才勉强埋伏下来。   “立帅旗,击鼓!”李三坚随后放下千里眼,大声下令道。   “嗵...嗵...嗵...”   “呜...呜...呜...”   震天的战鼓响起,低沉的号角吹响,鼓号声惊天动地,声震云霄。在震天的鼓号声中,一面巨大的黑色狼旗冉冉升起,狼旗之下,便是早已严阵以待的黑旗军一个个巨大的方阵,方阵之中便是一个个的黑甲武士,便是一排排如林的长枪,便是一柄柄锋利的长刀,便是一个个黑色大盾。   “杀,杀啊!”   不一会功夫,金军铁骑掩至,见到黑旗军中军大阵之后,就舍弃了花荣的那伙“败兵”,纵马疾驰,挥舞着战刀,催促着胯下战马,大声呐喊着向着黑旗军大阵杀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或者经验,别看宋军大阵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似乎是非常吓人,但一般来说,金军铁骑这么一冲,宋军便会立刻土崩瓦解,立刻就会被金军铁骑冲垮,随后就是金军的狩猎时间了,就是宋军一溃千里了。   “哎哟,不好!”   “地上有铁蒺藜!”   “不对啊,不是铁蒺藜啊!”   “啊...”   金军五千余骑兵纵马疾驰,快至黑旗军大阵之时,许多战马忽然踩到了无数铁蒺藜。   所谓铁蒺藜,也就是一种军用的铁质尖刺的撒布障碍物。其伸出的铁刺,长数寸,凡着地均有一刺朝上,刺尖如植物“蒺藜”,故名铁蒺藜。在战争中,将铁蒺藜撒布在地,用以迟滞敌军行动。   黑旗军大阵之前遍布铁蒺藜,这不足为奇,金军铁骑对此也早有防备,就是战马马蹄上钉着双层马掌,虽稍微影响战马的速度,但却能防止战马马蹄被铁蒺藜所伤。   可黑旗军的这种铁蒺藜是异常的怪异,战马马蹄踩上去,居然将一个个铁蒺藜踩飞了起来,无数铁蒺藜被弹飞,也就形成了一片“铁蒺藜雾”。金军铁骑一头撞进了“铁蒺藜雾”当中,顿时浑身上下挂满了铁蒺藜,痛得大声惨叫,战马中了“铁蒺藜雾”,也是痛得乱蹦乱跳,将一个个的金军甩下了马鞍。   落下马鞍的唯一后果就是被乱军踩为肉泥。   “杀,杀上去,第一个杀进敌阵,必有重赏!”金军统帅张良臣战刀一指,大声下令道。   区区怪模怪样的铁蒺藜怎能挡住大军铁骑冲锋?张良臣心中暗道。   “铁蒺藜雾”确实挡不住铁骑冲锋,金军在损失数百骑之后,便冲过了“铁蒺藜雾”,向着黑旗军杀来。   可等待金军的可不止“铁蒺藜雾”。   “哗啦”一声巨响,黑旗军大阵之前,忽然裂开了一条大坑,一个无比巨大的陷马坑,横亘在两军之间。   金军铁骑收势不住,纷纷大声惨叫着,连人带马的落进了陷马坑,陷马坑中遍布铁刺、削尖的树枝等等,落进去之后,就会被刺个肚破肠流的,是一命呜呼,一时不死,也只能在陷马坑中苟延残喘。   不过陷马坑也挡不住金军铁骑冲锋,金军铁骑或纵马跃过陷马坑,或踩在己方的尸体之上,通过了陷马坑,向着黑旗军疯狂杀来。   不过金军跃过了陷马坑,却又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金军铁骑纵马疾驰,距离黑旗军大阵是越来越近,金军狰狞的面目是清晰可见。   “放箭!”金军铁骑越冲越近,黑旗军神策右军统制冯湛长刀往前一指,大声下令道。   随着冯湛一声令下,五千余黑旗军弓弩手,便半跪在地上,抬起早已上好弦的神臂弓,斜指天空。   “嘣嘣嘣!”   片刻后,弓弦发出的声音不断响起,一支支羽箭遍飞到了半空之中。神臂弓为大宋最犀利的弓弩,乃至天下最犀利的兵器,当初为国捐躯的种师中仅以两千余神臂弓便阻挡住了金军上万铁骑的冲锋,而此刻大宋黑旗军军中居然有五千余神臂弓及神臂弓手,其威力就不言而喻了。   五千余支神臂弓发射出的羽箭,劲力是异常的强劲,发出“呼呼”的声音,便飞到了半空之中,顷刻间便形成了一片黑云。   “神臂弓!”   “完了...”   金军当中有许多人是领教过恐怖的神臂弓的,当时神臂弓杀人如麻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此刻仅凭声音及神臂弓发射羽箭的高度等等,就能判断出这是神臂弓在发射箭镞,于是无数金军骑兵发出一阵绝望的惊呼声,也有许多骑兵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黑云在空中略一停顿,便化作一根根的“长矛”,自半空落下,向着金军骑兵劈头盖脸的砸去。   “噗噗噗!”   飞的高度越高,其所挟持的动能当然就越大,威力也就越大,由无数箭镞组成的箭雨,如瓢泼大雨般的,落入了金军骑兵人群之中,溅起了一朵朵的血花,就如一朵朵鲜花在人群之中盛开般的,这花为杀人之花,为死亡之花。   金军无数骑兵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被威力巨大的箭镞射落马下,一些金军还未落马便已死去,他们便被利箭贯穿,被利箭射成了一个个的筛子。   铺天盖地的箭雨之下,无任何活物能够幸免,战马也不能例外,许多金军铁骑连人带马的被射倒在地,战马身躯倒下,腾起了数尺高的雪泥,一时未死的战马或跪倒在地,或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的哀鸣,与金军临死前的惨叫声遥相呼应,是此起彼伏的。   黑旗军大阵之前的一片空地上,顿时人喊马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举弓!”第一轮箭雨方歇,大宋黑旗军的第二轮箭雨就要发射了,神策右军统制冯湛与副统制拓跋魁同时举起了手中长刀,黑旗军神臂弓手便将手中的神臂弓指向了天空。   宋原来的神臂弓,箭上弦,需手足并用,上弦速度极慢,且费力,而黑旗军最新打制的神臂弓是经过汤顺等人改良过的,就是加了两个滑轮,因此箭上弦,只需双手即可,上弦速度极快,不过也有缺点,那就是箭镞消耗极快。   “快跑啊!”   金军骑兵将箭雨又飞了过来,不知是何人大喊了一声,于是众金军骑兵,拨转马头,转身便逃。 第三十六章 噩耗   大宋黑旗军统帅,浑身披挂的李三坚骑在神骏异常的白马“啸风”背上,抽出腰间吴王剑,用力往前一指。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大宋黑旗军众将士便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或骑马,或步行,高举各种兵刃,向着败退的金军冲杀而去。   “杀!杀!杀啊!”   “摧锋军!”   “摧枯拉朽!”   “杀!杀!杀!”   “神策左军,跟俺老许杀啊,休要让他娘的摧锋军小瞧了俺们!”   罗布瑞、呼延烈、索满仓领摧锋军,许彪、姜屠、徐宁领神策左军自左右杀出,向着金军杀去。   姚舆、闵武炎、索超、翟进等将横刀跃马,率领骠骑军分左右两边,如风卷残云般的,向着金军席卷而去。   李三坚随后催马前行,山魁、济空等数百虎卫擎着巨大狼旗紧紧护卫着李三坚向着金败兵掩杀而去。   李三坚同时也暗暗舒了口长气。   黑旗军果然没让李三坚失望,在一个时辰之内便打败了面前的此股金军。   黑旗军也应如此,以数万兵马对阵对方数千兵马,若是被对方击败或者打了个平手,那么李三坚干脆就别勤王了,乖乖的领军回江南算了。   黑旗军是李三坚的心血,是李三坚多年以来的心血,李三坚也是多年之前就准备这一天了,同时整个大宋无一人如李三坚这般,能够预料到这一天,无一人像李三坚这样,准备着这一天。   大宋黑旗军人数虽少,但皆招募的是乡野之民,平均年龄为二十岁上下,个个勇悍好斗。同时黑旗军军纪严明,杀敌者重赏,败阵者杀。待遇无比优厚,不但将士待遇优厚,李三坚还给予他们家人优厚的待遇,杀敌立功者不但赏其人,还会赏其家人,给予他们家人免税、免徭役等优厚待遇,若投敌、逃跑、战败等,也会牵连到他们家人的。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李三坚的许多新颖的练兵、激兵之法,如“换脑”。   因此众黑旗军众将士怎不个个争先,奋勇杀敌?立下战功,便会惠及全家。   而黑旗军的军械也是无比犀利,出现了许多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的兵器,今后将逐渐展示在世人面前,将逐渐展示在敌人面前,令敌闻风丧胆。   建立一支强军,护国保家,为李三坚多年的梦想。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黑旗军首战便大败金军,同时己方折损也是微乎其微,因而士气大振,大声呐喊着,漫山遍野的追杀金军。   宋靖康元年,大宋黑旗军自江南江宁府出发,北上勤王,于亳州一带大败金军,歼敌数千,缴获马匹、军械、粮草等无数,并趁胜克复了亳州、拓城等地。   此战黑旗军是以多击少,金军完颜药师所部兵马又非金军主力,还犯了轻敌冒进之错,又中了黑旗军的埋伏,因此金军大败,几乎是全军覆没,没逃回几个人。   黑旗军此战多少有些胜之不武。   不过只要打了胜仗,岂会有人会在乎什么胜之武不武的?此战过后,顿使大宋各地的军民是大喜过望,是备受鼓舞,抗金信心倍增,大宋黑旗军,大宋李相公之黑旗军,其大名又一次的响彻天下,如一股春风般的,刮遍了大江南北,刮遍了黄河南北。   ..............................   “李青天,李青天!”   “原来他就是李青天啊?”   “原来他这么年轻啊?”   “不年轻了,不过是长得年轻而已...”   “李相公威武!”   “黑旗军威武!”   李三坚率军进入亳州城池之时,亳州城中剩余的百姓均于城门之前,夹道欢迎大宋黑旗军克复亳州,见到李三坚及黑旗军之时,顿时大声喝彩欢呼。   亳州原有百姓十余万人,亳州被金军攻陷之后,金人烧杀掳掠的,百姓们因此逃的逃、死的死,此时只剩万余人,这万余人个个面黄肌瘦的,但仍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声为黑旗军喝彩欢呼,如此不禁令李三坚万分感动,骑在马上连连抱拳答礼。   不过李三坚在感动的同时,心中也是在暗暗发愁。   这些百姓明显是多日未吃过一顿饱饭了,甚至颗米未进,如此就给李三坚带来一个严重问题,那就是赈济百姓。   李三坚率领黑旗军大破五千余金军,之后也是缴获了大量金军来不及运走的粮草、军械、马匹、钱财等等,因而赈济这些百姓也并非是件难为之事。   不过黑旗军数万大军每日的口粮将会是个天文数字,而此时已至三月,已到了春暖花开之时,但余雪未尽,道路是异常的泥泞不堪,从而造成了后勤补给困难。   赈济亳州的万余百姓还好些,黑旗军挤些口粮出来便是,可随着黑旗军所克复的大宋城池越多,所面临同样的问题就越多,这将会给李三坚带来沉重的负担或压力。   当然黑旗军也可以采取其他办法,那就是对于这些饥民置之不理,任其冻死、饿死,或者纵兵劫掠。   此时的大宋大江以北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兵荒马乱的,许多宋军得不到补给,于是就纵兵劫掠,四处掠夺百姓的余财、余粮,甚至比金军还残暴,许多宋军转眼间就变成了贼盗,可谓是贼盗丛生。   可这种事情李三坚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黑旗军为大宋王师,为堂堂正正之师,为威武之师,为仁义之师,如此岂能为此令人不齿之事?   “去城头议事。”李三坚进城之后,对姚舆、费景阳、吕师囊等人说道。   ..............................   “快趁热吃。”亳州城头之上,山魁、济空等人烧起了一堆篝火,并就着篝火熬煮了一盆豆粥,于是李三坚端着一碗粥对姚舆、费景阳、吕师囊等人说道。   大战过后,众人也是感到异常饥饿,于是姚舆、费景阳、吕师囊就一人捧着一碗香喷喷的豆粥,“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   “相公给将士们吃肉,自己倒是喝粥...”军中参军吕师囊边吃边嘟囔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我等有这些吃食已经是万幸了,京师之人可没有如此幸运了。”   “京师?师叔你这是...何意啊?”姚舆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姚舆等人,随后继续闷头“稀里哗啦”的喝着豆粥。   “京师外城被虏军攻破,朝廷危矣,大宋危矣...相公?”姚舆等人看望燕四、戴宗送来的信件后,均是大吃一惊。   “危矣?”李三坚摇头道:“某料此刻金人已经全取京师了,朝廷?朝廷已亡,陛下等人已落入了金人的手中。”   “师叔!”   “相公!”   对于如此结果,李三坚当然是早已预料到了,而李三坚也早已给姚舆、费景阳等人提过此事了。   但事到临头,姚舆、费景阳等人仍是吃惊不已,均是呆呆的看着李三坚,原因就是他们当时是半信半疑的,甚至认为李三坚得了失心疯...   开封府城池被金军攻陷,大宋皇帝赵桓等人落入了金人手中,那就意味着大宋已亡。   “师叔...我黑旗军为何来此?我等下一步又当何去何从啊?”吃惊之后,姚舆结结巴巴的问道。   勤王失败,大宋亡了,大宋黑旗军也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就像个没家的孩子一般,姚舆等人均感到异常迷茫。   同时姚舆话里话外的,颇有些埋怨李三坚。   既然你李三坚李大仙师叔知道大宋将亡,为何还统兵来此?为何不加紧赶路,不顾一切的杀到京师,从而力挽狂澜?   李三坚率黑旗军勤王的用意,只费景阳一人知道。   “朝廷已亡,陛下等人落入了虏贼手中,但我大宋江山社稷还在,我大宋千万黎民还在。”李三坚闻言坚定的答道。   “主人,城下来了一些人,说是朝廷传旨使臣。”正在此时,山魁过来禀报道。   “朝廷传旨使臣?”李三坚闻言皱眉问道。   朝廷传旨使臣?姚舆等闻言又是大感疑惑不解,均是转头纳闷的看着李三坚。   不是说朝廷亡了吗?那么这朝廷传旨使臣从哪里来的?   “都看着我作甚?”李三坚见状瞪了众人一眼后道:“定是金人逼迫的,乃是矫诏。”   “带他们上来吧。”李三坚随后吩咐山魁道。   山魁颔首接令,领人下城,不一会功夫,就将数人带上了亳州城墙。   前来传旨的使臣,共有一胖一瘦的两人,长得胖的是宫中的一名内侍,姓郑,长得瘦的也是名汉人,不过却是一副金人的打扮,戴着皮帽,穿着裘皮外衣,姓韦名昌,原为齐州一名签判,齐州失陷后,韦昌便降了金人。   两名使臣上了城墙,见到李三坚之后,便宣读大宋皇帝赵恒命李三坚归降金人的亲笔御书。 第三十七章 势不两立   “李宣抚,为何不跪下谢恩?难道你想抗旨?”亳州城头之上,宋使郑内侍宣旨完毕之后,金使韦昌见李三坚、姚舆等人居然既不跪下,更不谢恩,悻悻的站在当地,脸露愤怒之色,于是指着李三坚喝道:“今日,本使就实话告诉尔等吧,汝主已写降表,汝南朝已归降了我大金,仅凭尔等是无力回天的,若尔等不降,天兵一至,定令尔等灰飞烟灭。不过我家都元帅念你为故交,故网开一面,招降尔等。李宣抚,快快跪下领旨谢恩,归降我大金吧,就不追究尔等擅动刀兵之罪了。降了我家都元帅,富贵荣华,如探囊取物...”   “住口!”李三坚见韦昌喋喋不休的,于是大怒,一把抢过诏书,随后几把将诏书扯为碎片。   郑内侍、韦昌见状顿时大惊失色。   “抗旨?”李三坚怒道:“李某自幼丧父,与母亲大人相依为命,家道中落,家境贫寒。元符三年,蒙圣恩,登进士科,自此刻起,李某便立下心志,便是报国恩,报圣恩,李某自问对我大宋忠贞不贰,岂敢抗旨?但今日李某就抗命一回了,今日李某决不奉旨,今日李某决不为金人的奴才。”   “你...你...你...欲反乎?”韦昌大惊,不过仍是强作镇定,声色俱厉的喝道。   “左右何在?给我拿下!”李三坚懒得跟他废话了,唤左右道。   山魁、济空等虎卫早已对这个骄横跋扈的金使愤恨异常了,听到李三坚下令,于是一拥而上,将韦昌及其从人一齐按在了地上。   山魁捉住韦昌就如捉了只小鸡一般,拎在了手上。   “全部斩了!”李三坚面不改色的下令道。   山魁、济空等虎卫闻言就将韦昌及其从人按在了城头之上,并抽出了雪亮的腰刀。   此刻韦昌才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抖索,说不出话来了,同时下身感到凉凉的,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   “李...李...李...相公...”郑内侍见状也是被吓得魂不附体,抖抖索索的劝道:“李相公你这是何意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   自金军攻破宋东京开封府之后,朝廷之人便将金人当做爷爷一般伺候,哪里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动不动就全部斩首的?宋各州府也有不奉旨,不降金人的,可一般都是将金使赶走了事,哪里像李三坚这样?   斩了金使,事情就闹大了,后果是异常严重的。   “今日李某斩的是叛国之奸佞,而非什么使臣。”李三坚挥手打断郑内侍之言道:“汝为宋臣,却替金人传话,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郑内侍闻言顿时满脸羞惭之色,诺诺而退。   “斩!”   山魁、济空亲自操刀,山魁挥刀斩了韦昌,济空斩了一名从人,剩余从人也被其他虎卫斩于城头之上。   数颗人头斩下,滴溜溜的滚落在了城下,引得周围黑旗军将士纷纷驻足抬头观望。   李三坚走上前去,一脚将韦昌的尸身踢开,“沧浪”一声拔出了腰间吴王剑。   “将士们!”李三坚看着城下诸黑旗军将士大声说道:“京城已经陷落,陛下等已落虏贼之手,金人于我大宋各地掠我财物,淫我女子,烧我房屋,毁我良田,坏我宗祠,其烧杀掳掠,是无恶不作,令人发指,罄竹难书。将士们,我大宋山河实已破碎。但今日李某想说的是,我大宋不会亡,江山社稷还在,大宋黎民还在,我大宋儿郎决不屈服于金人的淫威之下,李某也决不为金人的奴才,李某今日在此立誓,誓与虏贼决一死战,决不归降,不死不休!”   “决一死战!”   “决不归降!”   “不死不休!”   “吾等甘愿跟随宣抚相公,与虏贼奋战到底!”   “万胜!万胜!万胜!”   姚舆、闵武炎、冯湛、拓跋魁、罗布瑞、呼延烈、许彪、姜屠、崔虎臣、骨勒海、郑泰、司马威、符鳞、翟进、高尧康、花荣、山魁、济空等将及众黑旗军将士一起挥戈大吼,吼声如雷,声震亳州城池上下。   宋靖康二年三月,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扯诏斩使,正式向天下宣布与金势不两立,正式扛起了抗金的大旗,也就正式向金人宣战了。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宋各地,各地军民感到惊异的同时,均是感到欢欣鼓舞。   此时的整个大宋没有一人像李三坚这样,坚决而又彻底表明了抗金的决心。   ..............................   “李...相公...”郑内侍结结巴巴、哆哆嗦嗦的对李三坚说道:“相公大义,奴婢实在是感佩之至,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前来此地,按说当...自刎谢罪,可奴婢还要赶回去伺候陛下...”   “太上官家、陛下怎样了?”李三坚打断郑内侍的啰嗦后问道。   “太上官家、官家、太子殿下、后妃、亲王、宗室、文武大臣等均被金人关进了金营,哎,惨不忍睹,苦不堪言啊。”郑内侍叹道。   “嗯,回去寻得太上官家、官家,就说李某正在想办法相救。”李三坚点头说道。   郑内侍应了一声,就打算告辞离去。   李三坚挥了挥手,郑内侍就带着几个随从下城骑马离去。   李三坚看着郑内侍等人的背影,摇了摇头。   营救二帝等人?谈何容易,李三坚还未蠢到以区区数万步骑对阵风头正劲的金军十余万铁骑,还未蠢到在广阔无际的平原之上以步军对阵金军骑兵。   金军强悍,用兵也是极有经验,善于发挥骑兵的特点与优势,惯于包抄后路,截断粮道,惯于分兵合击,指东打西的。   黑旗军再强悍,但在平原之上,被金军截断后路、粮道,那么就大事不妙了。   因而李三坚此言不过是安慰之言而已。   就算李三坚不顾一切的领军疾行,损兵折将的,拼死救下二帝,但救下他们干什么?救下他们继续祸害大宋江山,救下他们继续祸害天下万民吗?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   ..............................   “师叔,你此举是否太过凶险?”亳州城外,骑在马上正准备领军出征的姚舆,还是不放心,于是骑马走到李三坚身前说道:“不如师侄领军前去如何?”   “呵呵...”李三坚闻言骑在马上笑道:“凶险?再凶险有当年我等塞北之地凶险吗?叔兴你放心便是。你的事情也是不轻的,望你谨慎而为。”   “师叔之言,姚某谨记于心。”姚舆拱手道。   “庭举、虎臣珍重!”李三坚点点头,于马上拱手道。   “相公、师叔珍重!”崔虎臣、姚舆二人一起拱手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后,扬鞭策马,与花荣、翟进、索超、山魁、济空等将引三千铁骑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黑旗军兵分三路,李三坚领三千铁骑向西北而去,姚舆、费景阳领万余铁骑向北而去,崔虎臣、吕师囊率黑旗军步卒驻守在亳州、拓城一带。   ..............................   “汝平日所言,皆应于今日,吾恨不听汝言也!”一身道袍,脸色苍白的宋太上皇赵佶于开封府城外,手抚张道士之背泣道。   宋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九日,金人在掠夺了大量的金、银、绢、帛、粮草、骡马、牛羊、礼器、金石古玩、奇珍异宝、图籍等等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的准备北返了,将宋二帝、太子殿下、后妃、亲王、宗室、文武大臣等人一同押往金地。   金人撤军共分七路人马,第一路押送的便是大量的金银财宝等物及宋皇族和达官显贵的男子二千二百余人、妇女三千四百余人,赵仲理、赵孝骞、赵孝参、赵有奕、赵有恭等人都在其中;第二路人马负责押送宋太上皇赵佶、郑皇后及亲王、皇孙、驸马、帝姬、嫔妃等人;其他五路人马分别负责押送宋帝赵桓、朱皇后、太子、宗室及何栗、孙傅、张叔夜、秦侩等不肯屈服的大臣。   被金军押送回金地,这日子能好过吗?答案是否定的,赵佶等人的座驾均是牛车,分乘八百六十余辆牛车,一路之上,是凄风苦雨的,异常凄惨。   赵佶这辈子没受过这罪,于是见到张道士之后,不由得悲从中来,后悔未听张道士之言。   宋宣和年间,金国擒获辽帝耶律延禧,并派使臣来宋炫耀。赵佶却高高兴兴地宴请金使臣。宴会之后,赵佶再见到张道士,对他提起宴会的事。可张道士却说:“天祚帝至海上,筑宫室以待陛下久矣。”   当时的赵佶只当张道士是一句戏言,并不在意,可怎料却一语成谶,此时的赵佶等人真的被金人掳往北方...   “道君,你何止未听臣言啊?你若是听俺三坚兄弟一言,也不至于落此...落此下场啊,呜呜呜...”张道士闻言也是扶着赵佶大哭。   赵佶听张道士说起李三坚,顿感大羞,是无言以对,掩面上了牛车。   “道君,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只愿陛下爱护圣躬。”张道士随后对着牛车喊道:“我那三坚兄弟是个有本事的人,必能救得道君回返。” 第三十八章 耻辱迁徙(上)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   又有诗云,子为王,母为虏!终日舂薄暮,常与死相伍!相离三千里,谁当使告汝!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万将士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三月底,四月初,金人在掠夺了大量的金、银、绢、帛、粮草、骡马、牛羊、礼器、金石古玩、奇珍异宝、图籍等等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的准备北返了,将宋二帝、太子殿下、后妃、亲王、宗室、文武大臣等人一同押往金地。   而俘虏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一路之上,是凄风苦雨,长夜漫漫的。春雨绵绵,道路是极为泥泞难行,道路难行也还罢了,被金人押送至金地的众人是缺衣少食,饥渴难当。   因战火破坏,自开封府往北,皆是一片荒凉破败景象,食物十分匮乏,二帝等人还好些,沿途的百姓得知囚禁押送之人为当今太上皇、圣上,便冒着砍头的风险,纷纷馈送炊饼、藕菜等等,而后妃、宗室、亲王、大臣、宫女、工匠等人就惨了,饿极了,就以采撷桑葚、剥树皮充饥,甚至以马料、马草充饥。   三、四月间为多雨的季节,连日风雨大作,宋俘是饿殍满地,横尸遍野,景象是令人惨不忍睹。   大宋太上皇,现在被金人废为昏德公的赵佶之弟燕王赵俣,也就是宋神宗皇帝赵顼的十二子,居然于半路之上被活活饿死。赵佶闻讯赶来,抚尸痛哭,而军中并无棺材,只能将赵俣盛尸于石草之中,破席裹身,露出双脚,赵佶心中难受不忍请求,金军统帅完颜宗翰,将赵俣归葬中原,却被完颜宗翰一口回绝,根本不容赵佶辩说,下令焚化尸体,携骨灰前行,赵佶伏在骨灰盒上痛哭不已,完颜宗翰却丝毫不为所动。   其实相比那些被随意扔弃在荒郊野外的宋俘尸体,赵俣的结局已经算是好的了,相比那些活着的人,赵俣的结局也算是好的了。   道路艰辛、饥饿等等无法忍受,而金人的凌辱就更无法忍受了。   轻辄喝骂、呵斥、漫骂,羞辱,重辄鞭挞、棍击、杖打、毒打,甚至斩杀。   男子受到羞辱、漫骂、鞭挞、棍击、杖打、毒打等等,而女子便会受到金人随时随刻,不分地点、场合的羞辱、凌辱、淫辱。   宗室女眷们,皆为娇生惯养之人,平日里锦衣玉食的,是富贵无比,可此时却不但要忍受饥寒交迫、鞍马劳顿的迁徙之苦,还要忍受金人的羞辱、凌辱、淫辱。   然而这些宗妇们还不能算是最凄惨的,最凄惨的要便是那些宫女和民间女子,她们为求得一口吃食,为避风雨,便要忍受金人羞辱、凌辱、淫辱,甚至被羞辱、凌辱、淫辱至死。   亡国之妇,贱若敝屣,日子是无比凄惨的。   ..............................   宋河北西路浚州。   “直娘贼,南朝的这什么鬼天气啊?”金将完颜阇母骑在马上,看了一眼雾蒙蒙的天空后下令道:“传令下去,安营扎寨了。”   金军第七路押送人马的统领就是完颜宗望与完颜阇母等将,完颜宗望领前军,完颜阇母断后。金军将要抵达浚州之时,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道路是异常的泥泞难行,宋俘是疲惫不堪,而金人也是感到异常的劳累,于是就打算于此地安营扎寨了,待天明雨歇之后,再拔营起行。   完颜阇母为金世祖劾里钵第十一子,太祖完颜阿骨打异母弟,勇猛善战,每战突前,但为人也是异常残暴,喜虐人为乐,特别是喜欢虐待女子,落在他手中的女子几乎就没什么好的结果。   金军接令后,就纵马四处传令安营扎寨,开始忙碌起来,同时金人驱赶着宋俘向中间集中。   此时金军虽攻陷了宋京师开封府,覆灭了宋王室,但河北、河东等地除了少数较大的城池控制在金军手中之外,其余城池仍是在宋军民手中,因此为了防止宋军半路截杀,金军在押送途中防卫的还是较为严密的。扎营之后,以牛车的前辕相向,三面环绕,每面均有金军防守,而中间地带,便是宋俘集中之地。   一路之上,也有零星宋军截杀,但均被金军击败,杀伤者无数,因而此时金军就有些松懈了。   金人将众宋俘像骡马般的圈在了最中间,四周皆是木栅,一般是十余名金军看守数百名宋俘。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而众宋俘却坐在了最中间泥地之中,人靠着人,人挤着人,偎依在一起,互相取暖,瑟瑟发抖的,而金人却手持各种兵器,于一旁大声嬉笑取乐。   “啪”的一声,一名金军千户将一块炊饼丢在了泥地之中,指着宋俘之中的一名男子笑道:“你,出来,给爷爷扮声狗叫,爷爷就赏你这块炊饼如何?”   此名男子为大宋宗室,姓赵名棣,为赵佶第十四子,被赵佶敕封为镇江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徐国公,年方十余岁。   阴雨连绵的,赵棣被冻得浑身发抖,同时也是饥饿难当,闻言盯着泥地之中的炊饼,狠狠的咽了口唾液。   “汪...汪...汪...”赵棣还在犹豫之时,赵棣身旁忽然传出了数声狗叫,两名已经饿得失去理智的男子嘴里一边发出狗叫声,一边向着烧饼扑了过去。   “啪!啪!啪!”金军千户见状大怒,一边挥鞭抽在了两名男子的身上,一边大骂道:“本老爷是在唤他,你们这两个狗物出来作甚?”   带着尖刺的铁鞭抽在两人身上,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可两人却不管不顾的,一边拼命将抢来的炊饼,连泥带饼塞入口中。   “来人,剥去衣物,给我将这两个狗物挂在辕门之外!” 金军千户见两人仍是在拼命吃饼,于是大怒道。   众金兵闻言就持刀上前,将二人身上破烂的衣服剥去,并赤条条的挂在了辕门之外。   两人被铁钩挂在了辕门之外,随风飘荡,顿将众宋俘惊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的看着众金军。   这两人也是宋宗室,却落到了如此下场。   “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金军千户随后指着挂在辕门之外的两人哼道:“不过只要尔等乖乖的听话,让爷爷们开心,赏尔等几口吃的,也无不可嘛。”   宋俘皆嗫嚅而不敢言,皆敢怒而不敢言。   “兀里味千户,戏弄这些像狗一样的男子有什么意思?不如千户赏小的们几名女子玩玩?”一名金军百人长对金军千户笑道。   “哎,乌达补百户...”金军兀里味千户闻言笑道:“一路之上,你还玩少了?不过玩弄些南人小娘,也不急在这一时。南人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是调...情?嗯,是调情...”   “兀里味千户,你的意思是...?”乌达补百户闻言问道。   “进帐说话去。”兀里味千户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后说道。   “牵两队南人来。”兀里味随后吩咐左右道。   于是乌达补百户等金军簇拥着兀里味进入了军帐,手下金军就牵了两队宋俘进入了军帐,一队男,一队女,战战兢兢的分左右站在了军帐之中。   军帐之中摆放着三排桌几,呈“凹”形排列,众金人围坐在军帐之中,片刻后,手下便将牛羊肉及美酒端了上来,摆满了一桌。   “小的们见过斡鲁补都元帅、阇母左都监。”兀里味等人刚刚坐下,只见完颜宗望与完颜阇母一起走了进来,于是众金军慌忙将二人迎进了军帐。   “兀里味,你在做什么?”完颜阇母与完颜宗望并肩坐在主位,完颜阇母看着兀里味千户笑问道。   “回禀左都监...”兀里味千户答道:“小的们闲来无事,喝酒作乐,喝酒需人助兴,因而...”   “你这猢狲倒也会享受。”完颜阇母笑骂了一句后,指着两队宋俘问道:“你让他们如何助兴啊?”   “阇母左都监...”兀里味闻言答道:“小的听说南人会作诗词,因而打算命他们作词助兴。”   “哈哈,你个粗鲁汉子,也懂得诗词?”完颜阇母笑道。   你还不是一样?兀里味心中嘀咕了一句后笑道:“小的听说南人艳词很勾人心魄呢,不如就命他们做些艳词出来,左都监以为如何?”   “很好,很不错...”完颜阇母点点头后,指着两排宋俘笑道:“不过需按我族习俗来,命他们行牵羊礼,披上羊裘,再吟诗作对。”   “斡鲁补,你以为如何?”完颜阇母随后转头问向完颜宗望道。   “叔父愿意,请自便。” 完颜宗望皱眉答道。   所谓牵羊礼,为金的一种受降仪式。牵羊礼要求俘虏赤裸着上身,身披羊皮,脖子上系绳,像羊一样被人牵着,也表示像羊一样任人宰割。   不过这种羞辱俘虏的牵羊礼,一般是到了国都,觐见皇帝陛下之后,再行此举的,此时的完颜阇母不过是想羞辱宋人,当众淫辱而已。   完颜宗望为完颜阿骨打次子,而完颜阇母为完颜阿骨打异母弟,完颜阇母就是完颜宗翰的叔叔,因此完颜宗翰虽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便反对。 第三十九章 耻辱迁徙(下)   宋河北西路浚州金军营地之中,正在行“牵羊礼”。   所谓牵羊礼,为金的一种受降仪式。牵羊礼要求俘虏赤裸着上身,身披羊皮,脖子上系绳,像羊一样被人牵着,也表示像羊一样任人宰割。   于是众金军命帐中宋俘脱去全身衣物,换上金人的衣服,并头缠帕头,身披羊裘,而身披羊裘,也就袒露上身了。   男子还好些,而女子不但要在众金人面前当众更衣,还要身披羊裘、袒露上身,如此羞辱,又怎堪忍受?于是众女子均是哭哭啼啼的,不肯就范。   “来人,给我剥去她们的衣服。”完颜阇母见状大怒,灌了一大口酒后,指着女子们说道。   于是众金军上前,强行剥去了女子的衣服,并披上破烂的羊裘,其中有女子忍受不了如此羞辱,羞愤自尽,却被金人拖了出去,扔在了外面,任其暴尸荒野,任野狗啃食。   “快快献上诗词吧。”完颜阇母及众金人见状大乐,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对众宋俘说道。   “要艳词,越艳越好,越露骨越好,不艳拖出去喂狗。”兀里味千户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盯着众女子笑道。   “阇母左都监、兀里味千户,不如男子献诗词,女子歌舞如何?”乌达补百户凑趣道。   完颜阇母等众金人闻言一起大声叫好。   “你...速速献上诗词。”一名已经喝得半醉的金军将领,忽然拔出腰刀,指着宋俘之中的一名男子喝道。   “项如...琼玉,发如...云髻。眉...如削,手...如春笋。奶...儿甘甜,腰...儿小,脚儿...去紧。那些儿,更休要问...”此名宋男子异常恐惧,抖抖索索的做了阙词出来,引得众金人是哈哈大笑。   众女子也被逼得跳起舞来,更是令众金人红了双眼,全身血脉喷张。   艳词再加上袒露上身女子歌舞的刺激,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因而众金人从上到下,均是忍受不了了,将一名名女子拖了过来,肆意取乐、玩弄,金人当众宣淫,金人军帐之中是不堪入目之极。   完颜宗望皱了皱眉头,就借故走出了军帐。完颜宗望也喜欢宋美貌小娘子,也玩弄过不少宋美貌小娘子,但如此的当众宣淫,还是有些看不过去了。   军帐之外的情形也与军帐之中差不了多少,帐外的金军或羞辱宋俘当中的男子,或调戏、凌辱、淫辱宋俘女子,所谓上行下效,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金军之中并不都是女真人,其中是以契丹人、渤海人、燕地汉人居多的。   完颜宗望面无表情的挎刀走过,走向自己的军帐。   完颜宗望回到自己军帐之后,见宋茂德帝姬赵福金神情恍惚的坐在军帐之中,于是哼了一声,就开始解身上的衣甲。   “老爷...”赵福金被惊醒后,慌忙过来服侍完颜宗翰更衣。   茂德帝姬赵福金为赵佶的第五女,为已经故去的大宋明达皇后刘氏之女,今年方才二十出头。   赵福金本已嫁人,其丈夫就是蔡京的第五子蔡鞗,可赵福金是赵佶所有三十四女当中,容貌最出众的,美若天仙,天下闻名,于是完颜宗望慕名将她强行纳入了帐中。   完颜宗望向宋讨要的女子,一要美貌,二要年轻,三要文采出众,而赵福金帝王之家出身,各方面正好符合完颜宗望的要求,于是完颜宗望不顾她为有妇之夫,就强行向赵佶、赵桓讨要赵福金,并将她纳入了房中。   金人之禽兽,就可见一斑了。   古训有云,一女不事二夫,而赵福金的丈夫蔡鞗还健在呢,此刻正在金军其他人马当中,被押往金地。   但赵福金又有什么办法?亡国之妇,贱若敝屣,只能是任人宰割,同时赵福金服侍完颜宗望一人,是比被禽兽不如的金人扔进金营,被许多金人凌辱要强上百倍的,因此赵福金也只能是委曲求全了。   “为何如此的愁眉苦脸?”完颜宗望明知故问的问道。   “贱妾不敢。”赵福金低眉顺目的说道。   “既然是我的人,过去的事情就休要再想了。”完颜宗望换上一件汉服,异常潇洒的伸了伸双臂后笑道:“南朝之人怎及我大金之人勇猛?是吗?娘子。”   完颜宗望已经四十余岁了,身材异常高大肥胖,但因酒色过度,使得完颜宗望双眼白而黄,双目之下还有两个臃肿、松弛的眼袋,皮肤粗糙,挺个大肚腩,就似乎是个怀了八个月身子的女子般的。   说话间,一股恶臭喷涌而出,差点将赵福金熏晕过去。   “是...老爷...”赵福金美目之中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随后拼命掩饰自己自心底涌上来的厌恶之感,慌忙低头顺目的说道。   “你言不由衷!”赵福金厌恶之意,很快就被完颜宗望捕捉到了,于是怒道。   “老爷,贱妾不敢。”赵福金慌忙说道。   “好,既然如此,快快脱去身上衣物,留下一件,本老爷将你丢进大营中去。”完颜宗望盯着赵福金说道。   赵福金闻言无奈,双目含泪缓缓的脱去了身上的衣物,一副及其美妙的身子便显露了出来。   完颜宗望随后狞笑着扑了上去。   ...........................   “斡鲁补都元帅,宋军已至滑州!”正当完颜宗望拥着赵福金在帐中沉睡之时,一骑飞至,一名金军斥候闯进帐中禀报道。   完颜宗望闻言一把推开赵福金,坐起身惊问道:“哪里来的宋军?”   “为宋将宗泽所部,前锋已至滑州,沾没喝都元帅命小人请斡鲁补都元帅前往帐中议事。”金军斥候答道。   宗泽,字汝霖,浙东乌伤人。   元祐六年登进士科。元祐八年,任大名府馆陶县县尉。任满,先后在衢州龙游、莱州胶水、晋州赵城、莱州掖县担任县令,后为宋登州通判、磁州知州等官。   宗泽今年已年逾六十,为一名花甲老人了,可宗泽报国之志未减。赵构为应天府兵马大元帅,而宗泽为副帅。   宋京师开封府被金人围困,宗泽劝赵构救援,而赵构害怕,再加上汪伯彦等人加以阻难,于是赵构就命宗泽引军先行,宗泽寒心,自此宗泽就不再参与元帅府中的谋议了,单独引军救援开封府。   靖康二年正月,宗泽至开德,与金人十三战皆胜,他寄书信劝告赵构檄令诸道会兵京城。宗泽又发书给北道总管赵野、河东北路宣抚使范讷、知兴仁府曾懋,让他们合兵救援京城。这三人都认为宗泽狂妄,不予理睬。宗泽领孤军前进,都统陈淬说敌势正盛,不可轻举妄动。宗泽发怒,想将陈淬斩首,诸将请求宽免陈淬,让他以死效命。宗泽命令陈淬进兵,与金兵相遇,陈淬大败金兵。金兵攻打开德,宗泽派遣孔彦威迎战,又大败金兵。宗泽估计金兵必定会进犯濮阳,便事先派遣三千骑兵前去救援,结果金人果然来攻打濮阳,又被打败。金兵第二次攻打开德,权邦彦、孔彦威合兵夹击,金兵再次大败。   宗泽虽打了不少胜仗,但所部兵马也折损严重,同时宗泽为孤军奋战,因此直至开封府陷落,二帝等人被掳往北方,宗泽也未打到开封府城下。   金人掳二帝等人返回北面,宗泽得到消息之后,便引军奔赴滑州,打算经过黎阳,到达大名府,渡过黄河,控扼金人的退路,截回赵佶、赵桓二帝。   “你以为宗泽到了,你就有希望了吗?”完颜宗望翻身而起,见赵福金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于是狞笑道:“吾视宋军如土鸡瓦狗也,你就在帐中呆着,哪里也不准去,等着我拿回宗泽老贼的项上人头给你看看。”   ...........................   “驾...驾...驾...”   完颜宗望及其扈从纵马奔出金营之时,溅了金营之中一个瘦小身影一身污泥。   “呸...”瘦小身影朝着完颜宗望等人背影骂了一句,顺便吐出了口中的污泥,便矮身钻入了黑暗之中。   “李侍读,李侍读,我在这里,在这里。”瘦小身影是李元瞻。李元瞻来到金营中马厩的一个偏僻角落,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缩在马厩之下,见李元瞻奔了过来,于是欢喜得连连招手道。   “嘘,殿下,小声些。”李元瞻矮身钻进了马厩下的阴影之中,看了看左右后对大宋太子赵谌低声说道:“小心惊动了金人。”   “嗯...”赵谌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爬到李元瞻身边,紧紧的靠着李元瞻。   金人安营扎寨之后,便吃肉喝酒,调戏、戏弄、玩弄、淫辱宋女俘,营寨之中是喧嚣、热闹异常,于是李元瞻趁机拉着赵谌躲到了马厩之中。   金人忙着淫虐女子,寻欢作乐的,根本无法注意到两个小儿。 第四十章 以身犯险   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四月,李三坚之子李元瞻与大宋皇太子赵谌与二帝等人一同押往金地。   金人押解人马于浚州安营扎寨之后,便忙着喝酒吃肉,调戏、戏弄、玩弄、淫辱宋女俘,忙着寻欢作乐,于是李元瞻就趁乱拉着赵谌躲到了马厩之中,欲寻机逃离金营。   “李侍读,你有办法离开这里吗?”赵谌靠在李元瞻身上问道。   金人的凶恶、残暴,赵谌是亲眼所见,简直是怕得要死,只觉靠在李元瞻身边才感到安全了许多,同时天气阴冷,两人挤在一起,身上也就暖和了许多。   “殿下勿忧。”李元瞻闻言低声答道:“臣正在想办法呢。”   李元瞻随后又看了看四周。   李元瞻欲与赵谌逃出金营,唯一的指望就是偷一匹战马,偷偷的溜出金营,随后纵马远去。   马厩顾名思义,就是养马之地。马厩的味道异常难闻,臭气熏天的,但其中有金军的无数匹马,此刻正打着响鼻,吃着马料,因而李元瞻与赵谌偷一匹战马不难,难就难在如何溜出金营。   而金营大门附近的防守是异常严密,金人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想溜出金营而不被人发现,对于两人来说,无异比登天还难。就算两人强行冲出金营,被金人发现的话,也会很快就被金人捉回来的。   李元瞻与赵谌唯一的指望便是到了下半夜,看看金人的防护会不会松懈下来,这样的话,李元瞻与赵谌也许才有机会逃出金营。   “殿下,先吃点东西吧。”李元瞻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才想起赵谌还没吃饭,于是自怀中摸出一个芋头,递给了赵谌。   这是李元瞻自金营之中偷的,李元瞻都舍不得吃。   “嗯...”赵谌正饿得难受,于是接过还是热的芋头,吃了几口后,顿感浑身舒服无比,吃得香喷喷的。   赵谌只觉这个芋头比以往那些山珍海味还要香甜。   “李侍读,你还没吃吧?”赵谌吃了几口之后,这才想起李元瞻也未吃饭,于是将芋头掰下一半,递给李元瞻后说道。   “殿下,臣不饿,嘘,别说话了,有人来了。”李元瞻低声对赵谌说道。   赵谌闻言顿时吓得缩回了手,躲在了李元瞻的身边,一边看着马厩外面,一边仍是在啃着芋头。   李元瞻左手将赵谌护在了身后,右手探入怀中,紧握着怀中一柄锋利的短剑。   “你们...你们...跟着我作甚?”此刻外面传来一名少女羞恼的声音。   “哎哟,曹才人要如厕,小的们就伺候曹才人方便啊。”   “是了,是了,小娘子乃是贵人呢,马厩太黑了,摔着了贵人,小的们可吃罪不起呢,嘿嘿。”   “哈哈,哥哥所言甚是。”   外面又传来两名金人的淫笑声。   “你们...”此刻三人已来到了李元瞻与赵谌之前,一名少女羞愤难当,跺了跺脚,不想如厕了,身子却是异常的难受。   李元瞻与赵谌缩在马厩下的阴影之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我说曹才人啊,你还如不如厕了?小心拉裤裆了啊。”一名身材较为胖大的金人淫笑道。   “哈哈,拉进了裤裆,小的们就在此地给曹才人更衣如何?”一名身材较为瘦小的金人闻言哈哈大笑道。   “我...我...求求你们了...别跟着了...求你们了。”曹才人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央求二人道。   “快去吧,等下真的拉裤裆里了,臭气熏天的,就败了兴了。”瘦小金人眼珠子一转,对曹才人笑道:“快进去吧,我等等候在外面便是。”   “不用你们等候。”曹才人羞愤欲死,可身体却是越来越难受,于是羞愤的说了一句后,就转身奔进了茅厕,只想快些解决,以免继续受到羞辱。   金营马厩之中的所谓茅厕,也就是用一块破旧的布帘遮挡,其中有一个污秽不堪的净桶。   “哥哥,外面守着点。”瘦小金人将曹才人进入茅厕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对胖大金人说道。   “哈哈,我说兄弟就真要在茅厕之中玩弄曹小娘子啊?”胖大金人哈哈大笑道:“你也不怕粘上浑身的屎尿?”   “呵呵,如此美妙娘子在外面还有我等的份?此时机会难得啊,机会难得啊。”瘦小金人说了一句后,便钻进了茅厕之中,片刻后,里面便传出一声尖叫,紧接就是大声斥责之声及瘦子的淫笑声。   胖大金人笑眯眯的挎刀守在了茅厕之外。   辱人太甚!李元瞻手中紧握着锋利的短剑,伏在马厩之下,心中愤怒得骂道。   曹才人何人?曹才人名为曹小佛奴,为大宋太上皇赵佶的嫔妃,被敕封为正五品才人,今年才十余岁。曹才人以往在宫中的地位还是较为尊崇的,可此时却受到了如此羞辱。   《国语》云,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李元瞻自怀中取出短剑,紧握在手中,见胖大金人正背对着自己看着茅厕方向,于是李元瞻不顾自己年少,不顾一切的爬出马厩,双手紧握短剑,使出浑身力气,和身向胖金人背心刺去。   这也是李元瞻太过年少了,无法忍受金人对宫中贵人的羞辱,不计后果、不计得失的。   李元瞻手中的短剑为宫中之物,为广南东路阳江的贡物,名为“七绝剑”,端的是锋利无比。   自开封府城破之后,李元瞻便偷偷的将七绝剑藏了起来,并随身携带。   金人见李元瞻为一名十岁上下的小儿,因而并未搜他的身。   “噗”的一声响,李元瞻奋力将短剑刺入了胖金人的后心,顿时鲜血四溅,胖金人只感后心一凉,随后背上一阵剧痛,大吼一声,扑地便倒,倒在地上不停的扭曲、抽搐,口中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眼见不能活了。   七绝剑极为锋利,若是刺入胖金人的心脏,可立刻要了他的性命,只可惜胖金人外面罩了件皮袍,里面却是一副皮甲,皮甲之上有个护心镜。   因此七绝剑虽透甲而入,刺破了护心镜,但却未使胖金人立即毙命,而是发出了一声惨呼,随后才倒地不起。   “发生了何事?”正在凌辱曹才人的瘦金人听到动静,提着裤子就跑了出来,见到胖金人趴在地上,人事不省,而李元瞻正在拼命想将短剑从胖子身上拔出来,而短剑卡在了护心镜之上,一时之间,却拔不出来。   李元瞻毕竟才十岁出头,虽胆量惊人,但气力却不大。   “哪里来的小杂种?”瘦金人也来不及提裤子了,双脚蹬开裤子,拔出腰刀,光着毛茸茸的下身,挥刀就向李元瞻当头砍去。   瘦金人挥刀猛砍,刀光闪烁,去势极快,而李元瞻躲避不及,眼看着就要被砍中了。   “李侍读...”赵谌见状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噗...”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之中射出一支利箭,利箭闪烁着碧绿的光芒,插在了瘦金人的咽喉之上,瘦金人翻身便倒在了地上,手中腰刀“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支利箭为见血封喉的毒箭,瘦金人手捂着咽喉,口中发出“呃、呃”之声,转眼间便口吐白沫,一命归西。   正当李元瞻、赵谌惊讶之际,一条黑影自墙上翻了下来,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一刀割断了胖金人的咽喉,结果了仍是在垂死挣扎的胖金人的性命,随后又去查看瘦金人的死活,确认无误后,再走到茅厕,倒转刀柄敲晕了欲开口尖叫的曹才人,随后一手持着鲜血淋漓的利刃,一手挟着曹才人向李元瞻、赵谌二人走来。   李元瞻、赵谌均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李元瞻仍是将赵谌护在了身后。   “衙内...”黑衣人先将曹才人扔到一边,随后扯下脸上的黑色面罩,露出了一张异常怪异的脸庞。   “燕大叔...”李元瞻看清楚来人之后,如见亲人,欢喜的扑到了燕四身边,抱住了燕四的腰。   “衙内,快去藏好,我去收拾一下。”燕四摸了摸李元瞻的头后,微笑着说道。   李元瞻点点头,与赵谌又躲到了黑暗之中。   燕四先将两具尸体拖到了黑暗之中,随后抹去一切痕迹,但却对如何处置曹才人犯了难。   燕四想了想后,取出一颗药丸,塞入了曹才人口中,将曹才人也抱到了阴影处,随后就矮身钻到了李元瞻、赵谌所在之处。   李元瞻、赵谌是躲在马厩之下,这里较为狭窄,仅能容小儿于此地藏身,可不知是怎么回事,燕四一个成年汉子,居然身子一缩便挤了进来。   “燕大叔,曹才人她...”李元瞻问道。   “衙内放心,她无碍,睡会就醒了。”燕四低声答道。   也许再也不会醒来了,燕四心中暗道,这种女子国破之时,就当殉国,也省的留下被金人羞辱,可衙内他居然为了这种女子以身犯险,也害得自己现身出手相救。   “燕大叔,爹爹他...在哪里?”李元瞻随后问道。   “相公他...”燕四说道。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正在此时,金营之外忽然传来一阵似天崩地裂般的喊杀之声。 第四十一章 攻破金寨   “什么人?是挞懒所部兵马吗?休要往前走了!”   宋河北西路浚州金营之前,一队负责警戒金营四周的金军游骑忽然隐隐约约的看到,夜色之中,有许多骑兵奔了过来,于是手持各种兵器,大声喝问道。   蹄声阵阵,在黑夜之中显得异常清晰,金军游骑很远就发现了,只不过金军游骑误以为是己方人马。   离金军最近的宋军,就是宗泽所部的宋军,距离此地还远,金军统帅完颜宗翰已经率军迎了过去。   同时大队骑兵,也让金军游骑误以为是自己的骑兵,宋军是以步兵为主的,像这种大队骑兵奔袭还是很少见的。   可对方根本不加理会,也不答话,众金军游骑只听到了一阵弓弦声响起,随后一排羽箭便射了过来。   “啊!”   “不好,宋军袭营,宋军袭营!”   “哪里来的宋军?”   “不知...啊...”   众金军游骑猝不及防,被利箭射中,一个个的大声惨叫着栽下马去,未被射箭镞中之人,反身便逃,边逃边大声呼喊,以给金军大营报警。   金军大营接到报警之后,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金军慌忙推开身边的女子,四处寻找兵器、马匹,个个酒气熏天,衣衫不整的。   一些金军甚至光着身子,骑着光背马,拿着各种兵器冲出了金营,四处张望,欲知宋军从哪里来。   “我大宋的兵马来了?”   “哪里来的?何人的兵马啊?”   “谁知道啊?”   “我等有救了,我等有救了!”   “............”   众宋俘见状,也是纷纷低声议论,不知是哪里来的宋军,一些人已经喜极而泣了,不过也有不少宋俘也是异常等的忧,担忧宋军营救不成,就会换来金人的更加残暴。   以往也有宋零星军队欲解救宋俘,但均是以失败告终,金人也因此更加得意、放纵与残暴。   ...........................   “传令下去,命翟进引左军,索超引右军,三军并进突击,一鼓作气击败当前之敌!”   骑在神骏异常“啸风”背上的李三坚望着乱成一锅粥的金军大营,微微一笑后下令道。   大宋黑旗军兵分三路,姚舆引军北上,费景阳领军驻守拓城、亳州一带,李三坚亲领三千轻骑,日夜兼程、晓行夜宿的,追着北撤的金军,一直追到了浚州。   目前整个大宋,除了一些零星兵马之外,只宗泽所部与李三坚所部宋军一直追到了黄河边上。   李三坚并不知道宗泽所部宋军已至滑州,从而吸引了金军大部分的注意力,要不然李三坚所部黑旗军的三千兵马也不会如此轻松的杀至金军跟前,才被金军察觉。   这当然也与李三坚广布斥候、隐蔽前行也有很大关系。   此时的李三坚早已得报,金军营寨防守并不是很严密,寨前并无陷马坑、铁蒺藜、拒马鹿砦等防护,只一些牛车围成圈,护卫着营寨。   同时金军得意忘形,怠于防卫,使得李三坚才放胆令全军攻击。   李三坚随后拔出腰间吴王剑,高举过顶,胯下“啸风”也是怒嘶一声,前蹄扬起,人立了起来。   此刻已雨过天晴,月亮钻出了云层,神兵吴王剑在如水的月光之下,犹如一汪清泉般的,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嚓!嚓!嚓!”   长刀出鞘之声不断响起,三千炳雪亮的长刀一起出鞘,在月光下闪耀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长刀胜雪,映照出了黑旗军将士冷峻的面容,身上的黑甲也在月光之下,熠熠发光。   李三坚左手勒紧了马缰,右手挥剑用力往前一指。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三千黑旗军骑兵齐声发出一阵如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高举雪亮的战刀,纵马向着金军营寨杀去。   万马奔腾,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湿泥飞溅,几乎遮蔽住了月光,蹄声如雷,就如敲打在了金军心脏一般。   金军弓箭手开始放箭,将一个个黑旗军骑兵射落马下,但却有更多的黑旗军横刀跃马,冲杀上去。   金军骑兵此刻也是开始纵马疾驰,迎着黑旗军杀了过来。   金军是以骑兵为主的,深知骑兵只有高速冲杀,才能充分发挥骑兵的优势,若是呆着不动,基本上还不如一名步兵管用。   “轰!轰!轰!”   双方骑兵接近之时,最面前的黑旗军骑兵忽然甩出了一排爷雷,随后纵马侧奔,一分为二,将冲过来的金军裹在了中间,不停的扔着爷雷,基本不与金军正面劈砍。   同时黑旗军骑兵百人为一队,端着特制的骑兵连弩,扣动弩机,照着金军人群,不停的发射箭镞。   这是黑旗军专门训练的,以爷雷与弓弩制敌的战术。   无数爷雷爆炸,发出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红光闪现,将金军成片炸倒,金军一个个被猛烈爆炸的爷雷炸下马背,或连人带马的被爷雷炸得血肉模糊的。   连弩攒射,将金军及其胯下战马射得如一个个刺猬般的。   金军的骑兵阵营顿时一片大乱,人仰马翻的,惨叫连连。   其实弓弩远比爷雷凶猛,杀人数量也是远甚于爷雷的,至少目前如此。只不过爷雷爆炸的模样太吓人了,红光闪现,便是一片血肉模糊,就如同一个个天雷般的,在金军人群之中爆炸。要知道许多金军可是光着身子,骑在光背马上冲出了营寨,就这么被爷雷一炸,血肉横飞,血肉模糊的,就更显得爷雷的恐怖了。   金军当然也见识过宋军的霹雳炮、轰天雷等等,可霹雳炮、轰天雷之威力根本无法与黑旗军的爷雷相提并论的,霹雳炮、轰天雷可以说就是大号的爆竹,而爷雷却是真正的大杀器。   金军战马也是被爷雷的威力吓得或四蹄发软,跪倒在地,将背上的金军甩下来马鞍,或被吓得乱蹦乱跳的,金军骑士根本无法驾驭了。   而黑旗军的战马早已经过训练,根本不惧爷雷爆炸所产生的声响与火光。   双方刚一接触,金军便被黑旗军杀了个人仰马翻,丢盔弃甲的,未死之人,纷纷拨转马头,寻路逃命。   “杀!”   骁将翟进见金军阵型大乱,于是大喝一声,当先挺刀跃马,冲进金人人群之中,连劈三名金将于马下。   猛将索超也是双手紧握一柄金蘸斧,率领部下杀进金军当中,索超抡圆了金蘸斧,一斧头下去,就是数人落于马下,不死也被战马踏为肉泥。   两员猛将如劈波斩浪般的,在金军人群之中往来冲杀,顿时就更使金军是无比慌乱,根本无法抵挡。   “杀!杀!杀!”   “杀虏!杀虏!杀虏!”   初战便占了上风,众黑旗军骑兵顿时士气大振,或不停地甩出爷雷,或抬起连弩攒射,或杀入金军人群当中,大砍大杀。   纵欢一夜的金军,又是被黑旗军突然袭营,再加上黑旗军无比犀利的军械,顿时一片大乱,或纷纷四散逃命,或纷纷向着营寨败退而去。   黑旗军军势大振,气势如虹的挥军掩杀,向着金军营寨杀去。   金军并非是不可战胜的,若是用兵得当,且如黑旗军这般不避生死,誓死杀敌,金军一样会战败的。   金军守寨士卒见势不妙,慌忙点燃了牛车,妄图以燃烧的牛车阻挡黑旗军的攻击。   区区牛车又怎能挡住大军片刻?李三坚心中暗暗冷笑了一句后,挥舞吴王剑大声下令道:“杀进去!”   李三坚说罢,纵马就向营寨大门冲去,山魁、济空、花荣等人紧紧护卫李三坚纵马疾驰。   一面巨大的黑色狼旗在李三坚身后随风飘扬,大旗之上的血红色狼头,在火光之中,活灵活现的,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   黑旗军统帅李三坚都亲自冲锋陷阵了,众黑旗军将士又怎不拼死杀敌?   黑旗军众将士是个个奋勇争先,向着金军营寨杀去。   黑旗军或用爷雷炸开燃烧的牛车,或用长枪推开牛车,甚至直接纵马冲进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冲进了金军营寨之中。   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寨墙之上的金军士卒一个个惨叫着落下寨墙,而挡在寨门之前的金军士卒,或被劈翻在地,或被大火烧死,或被疾驰的战马踏为肉泥,根本无法阻挡黑旗军杀进寨中。   “杀啊!”   “杀!杀!杀!”   “我等受虏贼欺凌已久,跟他们拼了!”   “杀啊,杀光虏贼,接应大军进来!”   “虏贼辱人太甚,我就是死,也要先咬死他们。”   “........”   此时此刻,金军营寨之内是一片大乱,在黑旗军凶猛的攻击之下,在众宋俘望见黑旗军将士纵马疾驰的矫健英姿之后,首先是被金军押解北返的众工匠、乐师、百工、技艺、内侍、僧道忽然暴动,抢下各种武器向着金军杀去,没有武器的就用牙咬,用手抓、用拳头、用脚,抓住一名金人,就在其身上撕咬,直至将其咬成碎片,随后就是众女子也是发了疯的一般扑向金人。   宋俘受金人欺凌、羞辱、凌辱久矣,宋俘早已将金人恨入骨髓。 第四十二章 吓退二太子   “阇母左都监,向东北角突围,快走,快走,宋军将至,晚了就来不及了。”   宋河北西路浚州金军营寨之中,数名金将将醉醺醺的,几乎是赤条条的完颜阇母拥上马背后,焦急的说道。   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四月某日,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亲领三千轻骑突袭了浚州郊外的金军营寨。   金军攻灭宋之后,分七路北返。北返途中,得意忘形,折辱宋俘,淫辱宋女子,彻夜喝酒吃肉、寻欢作乐,从而怠于防护营寨,再加上宋宗泽部引军袭击滑州,分散了金军的注意力。金军都元帅完颜宗望领部分兵马与完颜宗翰共击宗泽部。   因此浚州金军营寨中的金军被黑旗军打得大败,黑旗军也轻松攻进了金军营寨。此刻金军营寨之中,火光冲天,喊杀声是一浪高过一浪。火光之中,有无数黑衣黑甲的骑兵在往来冲杀,杀得金军鬼哭狼号的,狼奔豕突,四散逃命。   哪里来的宋军?此刻的完颜阇母,身上几乎是不着一缕,仅以一件羊裘围住了下半身,骑在一匹光背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混乱不堪的营寨后,心中惊惧的想到。   到目前为止,完颜阇母仍是不知这伙宋军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黑旗军?黑旗军是个什么玩意?完颜阇母心中暗道。   “不许逃走,随本都监将南蛮赶出大营!”   此刻的完颜阇母终于有些清醒了,酒也醒了不少,光着屁股骑在马上,拎着一柄狼牙棒,心中极为不甘,欲收拾残部返身再战。   自金与宋开战以来,金军几乎皆是百战百胜,杀得宋军落花流水、一溃千里的,何时有如此狼狈过?完颜阇母也是勇猛善战,每战突前,他又何时如此狼狈过?   就这么大败而逃,将会丢失了大量财物、兵马、漂亮的南朝小娘子,这些日子以来,完颜阇母玩弄、折磨宋女子,简直是食髓知味,乐此不疲的,简直是还没玩够,就这么丢失了,岂不可惜了?非但如此,完颜阇母大败而归,必将会是颜面尽失,金朝廷论灭宋之功,完颜阇母之功也必然会大打折扣的。   “杀!杀啊!杀回去!”   于是完颜阇母心中极为不甘,光着屁股骑在一匹光背马上,高举狼牙棒,率数百金骑,反身向着黑旗军杀去。   金军勇猛剽悍,在完颜阇母的高声呼喊之下,几员金军悍将身披重甲,手持铁盾护住头面,率几十名悍卒,当先开路,向着黑旗军杀去。   完颜阇母仓惶逃出军帐,未着衣甲,但也有金军具甲的。   这些金军极为勇猛,砍翻了不少冲进寨内的黑旗军,略挡住了黑旗军的攻势。   “宋军也不过如此嘛,大金的勇士们,随某杀敌,将直娘贼的宋军赶出去!”完颜阇母见状大喜,高举狼牙棒大声吼道。   “杀!杀!杀!”   金军士气大振,不断聚拢败兵,拼命阻挡黑旗军杀入寨中。   这是什么?正在此时,两颗黑乎乎的铁球滚到了完颜阇母的马前,一边“滴溜溜”的乱转,一边“嗤嗤”的冒着火花,如此情形不禁令完颜阇母大感怪异,于是勒住了光屁股之下的战马,惊奇的看着这两个铁球。   “都监,小心啊!”完颜阇母不知马前的这两个铁球为何物,可金人之中却有人领教过的,于是左右慌得大声呼喊道。   “轰!轰!”   左右话音未落,两颗爷雷便已炸响,两声巨响、两道红光闪过,就如天崩地裂一般,将完颜阇母胯下战马炸得前蹄扬起,马身前面是一片血肉模糊,战马发出一声哀鸣,歪斜着身子“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战马的眼睛被炸瞎了一颗,睁着一只独眼,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战马人立起来之时,就将完颜阇母甩下了马鞍,同时也因为战马人立,替完颜阇母挡住了大部分爷雷爆炸所产生的碎片,否则完颜阇母的结果必然与战马一样。   可即便如此,完颜阇母仍是被炸得、摔得七晕八素的,胸腹、大腿、背、屁股等处疼得就如撕裂了一般,唯一的一件遮丑羊裘也不知去向。同时一颗铁钉插进了完颜阇母左眼眶之中,眼眶之中顿时鲜血直流,完颜阇母左眼已被爷雷炸瞎。   “杀!杀!杀!”   “虏贼,你霍爷爷在此!”   正在此时,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黑旗军大将霍成武领百余骑杀出,横刀跃马直扑完颜阇母等人而来。   此次此刻,金军如何还敢恋战?慌忙将已经被爷雷炸懵了的,完全光着屁股的完颜阇母,扔上了另一匹战马之中,就拥着完颜阇母落荒而逃。   霍成武不舍,领百余骑紧紧追赶,追击路上,斩杀了不少金军,可就是没有追上完颜阇母。   黑旗军人数不多,仅三千余骑兵,无法对诺大的金军营寨形成合围,因而完颜阇母等金军主将就逃之夭夭了。   ...........................   “叔叔,发生了何事?”完颜宗望闻讯领千余兵马赶回来之时,正好撞见了落荒而逃、失魂落魄的完颜阇母等人,于是大声问道。   “妖法,妖法,宋妖人有妖法...”完颜阇母失魂落魄的说了一句后,便又晕了过去。   此时的完颜阇母浑身赤裸的身上披着一件皮袍,露出来的肌肤被火药、烟火熏得黑乎乎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瞎了一只,浑身都是血迹,模样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来人,抬下去寻郎中医治。”完颜宗望皱眉吩咐左右道。   “斡鲁补元帅,此时该当如何?”过来片刻,一名金将问向完颜宗望道。   完颜宗望不答,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金军大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此时已至黎明时分,旭日东升,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了广袤的大地上,照耀在完颜宗望等人面前的一处山坡之上,山坡之上绿树成荫,虫鸟齐鸣,叽叽喳喳的,宛如奏响了一曲清晨的乐曲。   忽然山坡之中出现了一个黑点,不禁令完颜宗望等人注目,不久之后黑点就变成了一面大旗,这面巨大的旗帜是个黑色大旗,黑色大旗之上绣着一个血红色的巨大狼头,狼头张开了血盆大口,在清晨的曙光之中,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黑点出现在了巨大的狼旗之下,就如一道粗粗的黑线般的。   “杀!杀!杀!”   “杀虏!杀虏!杀虏!”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李三坚、花荣、山魁、济空、霍成武等人居中,翟进居左,索超居右,向着金军,居高临下的冲杀而来。   李三坚高举吴王剑冲在了最前面,胯下是一匹不带一丝杂质的白色神驹,大红色披风被风吹的几乎与身体平直,全身包裹的黑色铠甲在黎明的曙光之中啧啧发光。   战鼓声声,动人心魄,号角连连,令人胆寒。在震天的鼓号声中,黑旗军众将士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完颜宗望等人猛扑过来。   万马奔腾,卷起了遮天尘土,漫山遍野的响起了黑旗军将士的喊杀之声。   “不可敌!”完颜宗望吓得丢下一句后,拨转马头,转身便逃,金军也是惊得面如土色,个个失魂落魄的跟随着完颜宗望向远处逃去。   自称为大金第一勇猛之人的完颜宗望,刚与黑旗军照面,便落荒而逃...   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四月某日,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引军三千攻打北撤的金军,继攻破金军营寨,击伤金将完颜阇母之后,又吓走了金统帅完颜宗望,是大获全胜。   此战过后,李三坚之名,黑旗军之名,更是响彻天下,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包括北地金人。   李三坚竖起了抗金的大旗,天下英雄无不景从,无不争相远道而来,投奔黑旗军,投奔李三坚。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   “黑旗军,威武,威武,威武!”   “李相公,威武,威武,威武!”   “李相公,呜呜呜...”   李三坚引军进入满目苍夷的金军大营之后,众多宋俘不禁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禁令他们欢呼雀跃不已。   朝廷若是早用李三坚,由他主持大局,大宋朝廷又何至于此?赵佶、赵桓等人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国破家亡之下场?众人在欢喜之余,不约而同的一起想到。   李三坚手扶腰间吴王剑,身披黑色铠甲,斜披着一件白色战袍,露出了右臂之上的虎吞右臂甲,神色冷峻的策马走过众人。   李三坚虽攻破了金军营寨,救下了一众宋俘,但这些男男女女的一大群人,却也给李三坚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一不小心,李三坚及其三千黑旗军骑兵将会受到牵连,同时因此反胜为败,也是有可能的。   若是李三坚达不到目的,那么此举就得不偿失了。 第四十三章 血海深仇   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四月某日,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率军大败金军之后,就返回了浚州金军营寨。   李三坚骑马带兵路过寨中的众宋俘之时,只是略看了一眼后,就策马走过,如此不禁众人是暗暗纳闷不已,同时也是暗暗惊惧,不知李三坚这是何意,此时欢呼之声也小了许多。   金军营寨之中的宋俘之中的许多人为宋宗室、嫔妃、皇亲国戚、帝姬、皇子等等,平日里是高高在上的,若是在以往,李三坚一副爱理不搭的模样,必然会引起众人是大加指责,甚至降罪下来。   可此一时,彼一时也。   此时大宋已亡,二帝北狩,他们这些皇亲国戚、皇室宗亲也就成为了孤魂野鬼,甚至连孤魂野鬼都不如,是被金人押解北去的俘虏,不是李三坚救下他们,现在他们还在金人的淫威之下呻吟,还在金人铁蹄之下痛苦挣扎。而李三坚手握雄兵,那么情势就掉了个个儿,李三坚是高高在上,他们这些人反倒成了需要人怜悯的可怜虫。   其实实际情况却是,并非李三坚对他们爱理不搭的,也不是李三坚故意拿捏他们,而是李三坚根本没有时间与他们叙旧、见礼什么的。   李三坚手中只三千余兵马,攻打金军营寨也折损了不少人,而金军却拥兵十余万众,且大都为来去如风的骑兵。   李三坚暂时战胜了金军一部,并非战胜了金军主力,更非是战胜了整个金军,据李三坚估计,金军主力转瞬便至,因此黑旗军下一步又该作何打算?怎样才能安然无恙回去?另外姚舆那里怎样了?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此刻一直在李三坚脑海之中回响。   “爹爹,爹爹...”正在李三坚沉思之时,李三坚的长子李元瞻向着李三坚飞奔而来,边跑边喊道。   李元瞻身后,便是燕四、戴宗等黑旗军斥候。   大战之时,李元瞻、赵谌多亏燕四的保护,才未死在乱军之中。   李三坚闻言转头,顿时大喜,慌忙翻身下马,迎着李元瞻,将李元瞻紧紧的抱在怀里。   “爹爹,你为何才来啊?”李元瞻紧紧搂着自己老爹说道。   “呵呵,是爹爹不对。”李三坚闻言笑道。   “相公,衙内可是厉害的紧呢,亲手刺死了一名金人。”燕四站在父子二人身边笑道。   “哦,是吗?就他?”李三坚闻言放下李元瞻,在他的小胳膊上捏了捏后,半信半疑的问道。   “爹爹你不要太小瞧人了。”李元瞻见状气鼓鼓的说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哈哈大笑道:“吾儿果为英雄好汉也,是爹爹看走眼了。”   李元瞻在哪里,那么那人就在哪里,对此李三坚早就知道了,于是李三坚目光离开李元瞻,看了看四周,果不其然,大宋太子赵谌正在一旁看着李三坚、李元瞻父子二人。   一名不知从哪里来的老内侍陪伴在了赵谌身边。   于是李三坚慌忙招呼了一声手下众将,一起走到了赵谌面前。   “臣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叩见太子殿下,微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李三坚当先单膝跪在了赵谌面前,行了个军礼后说道。   “臣等叩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花荣、翟进、索超、霍成武、燕四、戴宗、山魁、济空等将黑压压的单膝跪在了赵谌面前。   盔甲、兵器等稀里哗啦的响作了一片。   大宋皇太子赵谌还不到十岁,还是个小儿,见到这么多虎背熊腰的军将跪在了自己面前,顿时慌了手脚,嗫嗫嚅嚅半响,一句话都未说出口。   “殿下,你当出言勉慰李宣抚。”一旁的老内侍轻轻的开口对赵谌说道。   “李卿家,忠心为国,千里迢迢而来,辛苦了,卿家快快免礼平身,诸位卿家免礼平身。”赵谌闻言方才开口道。   “谢殿下。”李三坚闻言方才起身,对赵谌说道:“殿下,此地不可久留,因此臣请殿下速速离开此地。”   “你是李侍读的父亲,我相信你。”赵谌闻言点头道。   “三郎,三郎兄弟啊!”正在此时,一人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此人身上衣衫褴褛的,脸上、身上全是污泥、尘土,因而李三坚一时未认出来他是何人。   “三郎,是我,是我。”来人见李三坚一副茫然的模样,于是在地上捧了一滩泥水,略洗了洗自己脸后,看着李三坚说道。   “表兄,你如何在此地啊?”李三坚看清楚来人面目之后,惊喜的问道。   来人为李三坚舅父符鼎之子,符文举。   “此事说来话长,三郎...三郎啊,爹爹他们...他们尽被金人害死了。”符文举说到此处,不禁大哭出声。   “什么?全死了?皆死于金人之手?”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随后将愤怒的目光投向燕四等人,燕四等黑旗军斥候皆低下了头。   燕四等黑旗军斥候早就知道此事了,只是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李三坚,生怕他分心,待今后有机会再禀报李三坚,可怎料符文举居然出现在了此地。   符鼎满门男子被害,女子被掳入金营,符文举当时未在家中,从而幸免于难,其后符文举便混入了金营,打算找机会救出家中女子,若是有机会的话,再刺杀几名金将,为家人报仇雪恨,可符文举手无缚鸡之力,又是独自一人,因此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还差点死在金营。   “恨杀我也!”李三坚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顿时大怒,拔剑出鞘,将一个拴马的木桩一劈两半后怒道:“某与虏贼此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县学恩师黄涣死于金人之手,种师中与金军浴血奋战,不屈而被金人杀死,种师道忧愤而死,均是以金人脱不了干系,现在舅父符鼎一家又死于金人之时,李三坚又怎不将金人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所有金人皆斩为肉酱。   最为关键的是,舅父符鼎一家被害,李三坚又如何向母亲符二娘交代?这才是李三坚最为头疼的事情。   众将见状均是想开口相劝,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符文举泣道:“三郎,爹爹他们死的太惨了。”   “表兄,如此血海深仇,只能今后再报了。”李三坚闻言恻然道。   符文举闻言苦着点了点头。   李三坚也是点点头,转身拱手对赵谌说道:“殿下,请恕臣无礼了。”   “李宣抚,你...?”赵谌闻言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又是施了一礼后,便伸手抱起赵谌,取过一副铠甲,裹在了赵谌的身上。李三坚随后将赵谌抱上马鞍,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了赵谌的身后,济空抱着李元瞻也翻身上马。   “速速收拾收拾,准备离开此地。”李三坚骑在马上大声下令道。   “主人,金俘当如何处置?”山魁随后问道。   黑旗军大破金军之后,俘虏了千余名金军,其中以燕地汉人,渤海人,契丹人居多,但也有不少女真人。   “劝降,如若不降或犹豫者,皆斩之!”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目光之中透露出了一丝狠戾之色。   宋对于外族之人的羁縻之策,基本是以怀柔之策推恩的,可对付女真人却不能如此,至少目前不能怀柔。必须以暴制暴,以强凌强,以令女真人恐惧害怕,让他们知道轻易纵兵南侵的后果,动辄引兵南侵,也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山魁明白了!”山魁心中一凛,拱手应道。   ...........................   “斩!”   随着山魁一声令下,数百炳雪亮的大砍刀落下,数百颗人头落地,人头滚滚而落,滚满了一处河谷之中。   “奉大帅令,垒作‘京观’”山魁随后冷冷的下令道。   所谓京观,又称武军,狱丘坟又称铁丘坟,其用意主要有二,其一就是彰炳武力,其二就是威慑敌军,据说还另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封镇敌尸,为了厌胜敌军之魂魄,不让其再出世祸害,为此而修建一处大型建筑,将敌尸永镇其中,其侧还立有旌旗与书符。   黑旗军此举之后果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极大的震慑住金军,让其每一个士卒均是恐惧万分,惶惶不可终日,并让其每一个士卒对黑旗军产生一种条件反射的恐惧;另外一种后果正好与其相反,那就是李三坚此举反倒会引起金军愤怒,并恨之入骨,同时为了复仇而与黑旗军死战。   数百人的京观规模不是很大,因此后一种结果可能性极大,就是令金军极度痛恨黑旗军,从而报复黑旗军。   不过李三坚也不惧金军报复,李三坚害怕的话,就不会引军勤王了,就不会夜袭浚州金军大营了。   同时李三坚行此举,也是为了报金人杀符鼎全家之仇。 第四十四章 更无一个是男儿   “放开我,你们...你们...抓我做甚?”   “抓的就是你,伺侯金人的淫妇、贱妇!”   “呜呜呜...”   “拿住斡离不的小妾了,淫妇、贱妇,打死她,打死她。”   “打死就便宜她了,浸猪笼,浸猪笼。”   黑旗军攻破金军营寨之后,李三坚下令斩了七百余不肯罢休归降或犹豫不决的金俘,并垒作“京观”。而李三坚打算引军离开此地之时,却发生了一件咄咄怪事,那就是众多宋俘不知是何原因,也许为了出胸中的这口恶气,揪出了许多与金人睡过觉的女子,打算处死这些女子,其中就包括茂德帝姬赵福金与曹才人。   赵福金与曹才人从前当然是皇亲国戚,身份、地位是无比的尊贵,可国破家亡之后,她们就什么也不是了。特别是被金人凌辱之后,就更令世人鄙视了,根本就是嗤之以鼻,深恶之。特别是赵福金,因她单独服侍金而太子完颜宗望,平日里就显得与众不同了,与其他被凌辱的女子相比,显得异常特殊,众人也就深恨她了。   宋俘之中也有许多皇亲国戚、皇室宗亲、宫人等等,此时却害怕引火烧身,只能选择明哲保身,同时心中也是颇有些瞧不起这些失节的女子。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自靖康年间后就开始严厉了起来。   李三坚听闻完颜宗望的小妾被人捉住了,于是不禁看了一眼赵福金之后,就面无表情策马走过。   李三坚虽心中认为此事不妥,但此时李三坚实在是没功夫过问此事,当前紧要之事,乃是迅速撤离。   “姐夫救我,姐夫救我。”正当李三坚策马路过被众人扭住的赵福金之时,赵福金忽然向着李三坚求救道。   李三坚闻言大奇,勒住了“啸风”,随后缓缓走到了赵福金的面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赵福金问道:“你为何人?为何称我为姐夫?”   扭住赵福金的众人,见李三坚过来相询,于是就慌忙放开了她。   黑旗军的大帅,若是赵福金与李三坚有关系的话,他们就不敢将她怎样了。一些心有不甘的人,见到李三坚身边如狼似虎般的虎卫之后,也就悻悻的退了下去。   “李宣抚,她是茂德帝姬...”赵福金尚未回答,李三坚身前的太子赵谌说道。   “哦,茂德帝姬,为何我就是你的姐夫了?”李三坚闻言看着赵福金接着问道。   李三坚可不认识赵福金,当然就不清楚她的事情了。   “妾身丈夫姓蔡名鞗。”赵福金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后答道。   “哦,原来如此,原来你为蔡鞗之妻?”李三坚闻言方才恍然大悟道。   蔡鞗为蔡京第五子,自幼与当年寄于蔡府的蔡绒雪感情良好,当年李三坚与蔡京等人闹翻之后,蔡绒雪与蔡鞗仍是有些来往的,因此赵福金称呼李三坚为姐夫就不为过了。   “蔡鞗何在?”赵福金如此称呼,不过是想让李三坚救她,于是李三坚看着赵福金问道。   传闻赵佶所有女儿当中,就是面前的这个赵福金最为美貌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虽头发、衣裙闲的异常凌乱,人也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但也难掩其国色天香。   李三坚忽然想起当年赵佶,是曾经打算将一名公主送给自己的,可最后不知是怎么回事,就不了了之了。   是不是就是面前这个大宋茂德帝姬赵福金?难道是赵佶后来改变主意,将她送给了蔡府?李三坚想到此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就显得有些好色了...   “他也被金人掳入金营,但不在此处。”赵福金见到李三坚“好色”的笑容,不由得低头答道。   男人都是好色的,无论是金人,还是宋人,赵福金心中暗道,见到自己容貌的男人,能够按捺住的就没几人,而平日里所谓能够按捺住的男子,大都不过是惧怕皇室之威罢了。   不过能够服侍李三坚,是远远强于像头肥猪般的完颜宗望的...   “抬起头,看着我。”李三坚忽然收敛笑容,看着赵福金冷冷的问道:“既然你丈夫尚在,为何还要屈身服侍虏酋?千万不要说你是身不由己的,其实免于羞辱的办法有很多,如服毒、悬梁、跳井等等,均能免于你被虏贼羞辱。”   堂堂大宋公主,居然还不如一些民间女子,贪生怕死的,李三坚心中暗暗不齿道。   李三坚忽然晴转阴,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顿将赵福金吓了一跳,同时心中也是大为羞惭,呆呆的看着李三坚,片刻后淡淡的说道:“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妾身不过是一名弱女子,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却是无可奈何的。”   这首诗为后蜀花蕊夫人所作,就是后蜀亡国之后,被宋太宗皇帝赵光义霸占的那位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其实在这首诗里斥责了蜀主的无能,又嘲笑了文武群臣、三军将士甘当俘虏的丑态,同时也道出了亡国之妇的辛酸与无奈,道出了亡国的沉痛和对误国者的痛切之情。   茂德帝姬赵福金此时恰如其分的引用花蕊夫人的这首诗,不禁令李三坚等人是哑口无言,同时也是大感汗颜。   还不是你那老爹干的好事?李三坚心中嘀咕了一句后,悻悻的对赵福金说道:“胡说八道的,卸甲?卸什么甲?没见到我黑旗军正在抗敌吗?”   李三坚随后不理赵福金,策马离去,走之前丢下了一句话。   “不许为难这些女子,违令者军法处置。”李三坚说道。   赵福金闻言感激的看了看李三坚的背影。   ...........................   “大帅,金军大队人马将要杀至,距离此地不足二十里了。”黑旗军八目军副统制戴宗急匆匆禀报李三坚道。   “他娘的,来得这么快?”李三坚骂了一句后,就策马走到众宋俘面前,看了一眼众人后大声说道:“诸位贵人,诸位父老乡亲,事态紧迫,李某就长话短说了。虏军将至,而我黑旗军人数实在太少,实在无法与强敌相抗,不过诸位,李某仍是打算北上抗敌,为你们争取时间撤离。你们当速速南返,切记,速度一定要快,离开此地之后,寻找我大宋仍在抗敌的城池,以保平安。”   “我等多谢李相公,多谢诸位黑旗军将士了。”   没有了黑旗军的保护,众人心中是异常的恐惧,但人家黑旗军此刻拼死抵挡金军,为他们争取逃离的时间,他们还能说什么?并且目前也只能如此了,于是众人纷纷道谢道。   “快走吧,不要耽搁时间了。”李三坚闻言挥手道。   于是众人与黑旗军洒泪而别,纷纷向着南方拼命逃去。   “茂德帝姬,你留下,于军中侍候太子殿下。”李三坚翻身上马,策马走到赵福金身边后,低声说道。   “嗯...”茂德帝姬赵福金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李三坚点头道。   “我们走!”李三坚随后挥了挥手,率领三千黑旗军铁骑纵马远去。   ...........................   “南朝李相公,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两军阵前,完颜宗翰看见李三坚后,大声说道。   金营遇袭,金军大败而逃,而完颜宗翰此时正好击退了宗泽所部宋军,于是亲提大军赶来,两军在一条小河相遇,于是两军就隔河对峙,随后完颜宗翰就使人传信,欲与李三坚会面。   李三坚侧目看了花荣一眼后,就策马带着花荣等数名护卫走到了小河中央。   花荣会意,伸手摸了摸马鞍之上的“震天弓”,就策马跟随着李三坚向河中走去。   小河不宽,最宽处仅两百余步,河水也不深,最深处也只及腰。   李三坚、花荣、山魁等人策马走到小河中央,距离完颜宗翰等人仅五十余步后就停住了脚步,马蹄踢踏,溅起了无数水花。   “直奴粘没喝...”李三坚看着完颜宗翰微笑着说道:“哦,现在不该称你为直奴了,当称你为大元帅了,我说粘没喝大元帅啊,李某无恙,多谢挂念。”   完颜宗翰身边的数名护卫闻言顿时大怒,怒目圆睁,紧握腰间长刀,就欲上前将李三坚剁为肉酱。   李三坚简直是辱人太甚!   此时天下已无人敢如此称呼完颜宗翰的,包括辽废帝耶律延禧与宋二帝赵佶、赵桓。   可此时李三坚居然不但以“直奴”称呼完颜宗翰,还直呼其名,如此怎不令金人是异常愤怒?   “直奴”可是从前契丹人称呼女真人的一种戏虐的称呼,是一种蔑称,极具侮辱性的。   山魁、花荣等见金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也是暗暗的握着兵器,并做好了提防对方出手攻击的准备。   双方刚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 第四十五章 弱肉强食   宋河北西路浚州一条小河之前,大宋黑旗军与金军隔河对峙。   李三坚与完颜宗翰会面,刚一见面,李三坚便冷嘲热讽的,不禁令完颜宗翰手下是异常愤怒,双方见面就似要火并一般。   不过完颜宗翰似乎是并不在意,挥手制止住了手下后说道:“李相公为何人?李相公当年可是对先帝,对我粘没喝有大恩,如此大恩,某没齿难忘。”   “难得你还记得当年之事。”李三坚冷笑道:“当年李某记得曾经有句话送给了你,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粘没喝请李相公明言。”完颜宗翰说道。   “当年李某说过,若是尔等南下,侵占我大宋一寸土地,李某必将克复故土,非但如此,李某还会夺你十寸土地,李某必将十倍返还,莫告言之不预也!”李三坚看着完颜宗翰说道。   “哈哈哈哈...”完颜宗翰闻言大笑道:“我等南下,实属无奈之举,乃是南朝言而无信,欲毁我大金。李相公,宋主无道,已惹得天怒人怨,天下之人也是民不聊生,因而我大军一路之上,才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并攻破了南朝京城。李相公,南朝实已腐朽不堪,你李相公又何必替南朝续命?南朝之人,粘没喝独独敬佩一人,那就是你李相公。李相公你清名誉于天下,可南朝朝廷居然将你置于江南而不用,如此朝廷,值得你卖命吗?”   完颜宗翰之言说得素以能言善辩著称的李三坚,都有些哑口无言了,于是李三坚呆了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家中再破,他也是个家,是李某的家,国之再败,他也是李某之国。尔等闯入李某的国家,烧杀掳掠,是无恶不作,李某决不允许。”   “哈哈哈哈...”完颜宗翰认为是说动了李三坚,于是又是一阵大笑道:“天下之大,惟强者居之!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馀。强者就该吃肉,而弱者就该被吃,就该成为鱼肉,被强者所食,被强者所杀,这有何大惊小怪的?李相公,你说我大金烧杀掳掠,若是你南朝为强者,难道你南朝不会如此吗?你杀了我大军降卒七百余,难道不是如此?今日我就实话对你说吧,你杀了我军降卒七百余,我并不怪你,此乃是强者所为,无甚要紧。李相公,此时我大金强,而你南朝弱,因此李相公何不降了我大金,从此就成为强者,吃他人的肉,喝他人的血,何不快哉?李相公,你以为如何?”   “哈哈哈哈,好一个强盗逻辑,好一个视天下之人的性命如草芥!”李三坚也是怒极而笑,指着完颜宗翰说道:“弱肉强食,非君子所为,汝不闻君子之行,决不持强凌弱吗?”   他娘的,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其实李三坚心中已经赞同完颜宗翰所言了,只不过李三坚必须与他强辩到底。   “我大金没有君子。”完颜宗翰闻言摇头道:“我大金之人只知强者才能在这个世上继续生存下去。”   战场之上,还有什么君子小人?还有什么君子手段,小人手段?为了取得胜利,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可以不择手段。书生就是书生,果然迂腐之极,如此迂腐书生,实不足惧。   南朝就是因为迂腐书生太多了,就是所谓的君子太多了,因而是一败再败,是一败涂地。   完颜宗翰顿生轻视之意。   “无论怎样,无论你怎么说,李某是不会归降于金的,尔等小人,李某是不屑与尔等为伍的。”李三坚话虽如此,但却是明显露出了迟疑之色。   “哈哈哈哈...”完颜宗翰又是一阵大笑,随着指着南面对李三坚说道:“李相公请看!”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远处冒起了滚滚浓烟,而浓烟所在之处就是众宋俘南逃的方向。李三坚见状,顿时脸上变了颜色。   “某领军与你对峙之时,另遣一支奇兵,追杀你李相公救下的那些宋人,我已下令,追上之后,全部斩尽杀绝。”完颜宗翰笑吟吟的看着李三坚说道:“李相公此次领兵前来,不就是为了救他们吗?可实际情况却是害了他们的性命,对此,你李相公又作何感想?”   “卑鄙,小人...”李三坚大怒,指着完颜宗翰怒骂道。   李三坚心神大乱,行为举止与刚才镇定自若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嗤...”正在此时,完颜宗翰身后的完颜宗弼忽然取弓在手,闪电般的射出了一箭。   李三坚与完颜宗翰相距仅十步,完颜宗弼等人与李三坚相距约三十余步,宗弼弓马又极为娴熟,因此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均以为这一箭有绝对把握立取李三坚的性命。   箭如流星,速度极快,直奔李三坚的咽喉而来。   可这个世上无绝对之事,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认为这一箭必取李三坚的性命,但一旁的花荣早已蓄势待发,也是闪电般的弯弓射箭,并且是一口气射出了两箭。   李三坚带花荣过来,也是打算寻找机会,射死完颜宗翰。   “当”的一声轻响,花荣一箭射落了完颜宗弼射出的羽箭。两箭的箭头相撞,撞出了数个火花之后,同时落入了河中,而花荣射出的另一箭,却是直取完颜宗翰。   又是“当”的一声,完颜宗翰提刀在手,轻轻一拨,就将花荣射出的箭镞拨落河中。   而李三坚却是被吓了一跳,骑在马上的身形不稳,“啊!”的一声,一下子落入了河中,虽李三坚立即翻身而起,并拔出了腰间吴王剑护身,但模样却是狼狈之极。   两人相比,高下立判!   “主人,相公,大帅...”山魁、济空等人见状顿时大惊,拔出兵刃,纵马上前,护在了李三坚的周围。   “好箭法,好一员猛将!”完颜宗翰喝退欲上前的完颜宗弼等金将,并夸赞了花荣一句后后,骑在马上看着浑身是水,模样极为狼狈的李三坚笑道:“李相公恕罪,此皆为手下擅动,粘没喝绝无取相公性命之意。”   “哼,我们走!”浑身湿漉漉的李三坚哼了一声后,翻身爬上了马背,就与花荣、山魁、济空等人返回了黑旗军阵营,并勒兵缓缓而退。   粘没喝,好戏才刚刚开始,李三坚回头看了一眼金军,心中暗暗冷笑道。   金军并未追来。   ...........................   “元帅,宋军阵脚已乱,为何不趁机掩杀?将其全部斩尽杀绝,以绝后患。”完颜宗弼提刀问向完颜宗翰道。   “哪里是阵脚大乱?李三坚此人用兵还是颇有章法的,虽然退却,但却是从容不迫的退去。”完颜宗翰闻言摇头道。   “元帅太高看这个南蛮了,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又知道什么厮杀作战的?兀术愿领军追杀,必能大败宋军。”完颜宗弼说道。   “不许!”完颜宗翰瞪着完颜宗弼说道:“我大军刚刚击退了宋将宗泽所部,并连夜奔袭至此,已经成为了疲师,如何还能继续作战?而李三坚所部以逸待劳,且均为骑兵,就算是你击败了他,你有把握全歼李三坚所部吗?被他引到了南面,中了埋伏,就大事不妙了。”   完颜宗翰随后还刀入鞘,接着说道:“目前南朝二帝等人均在我手中,而此地仍有宋军出没,因而我等当速速返回上京,以免夜长梦多。”   此时的金军个个是满载而归,劫掠了大量财物、骡马、女人等,强盗抢足了财物,当然个个是归心似箭的,金军已经没有了战心,因此返回金京师,是为上策。   金军虽攻破了宋东京开封府,覆灭了宋宗室,但此时的宋河北、河东、京畿等地未被金人完全占领、收服,河北、河东、京畿等地等地是抗金烽烟四起。同时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各方势力均是蠢蠢欲动的,群雄并起,个个欲逐鹿天下。   现在整个大宋就像一个烂摊子,就将这个烂摊子甩给他们自己吧,待他们自己折腾得差不多之后,金军再大举南下,攻取宋的全部江山,当然也包括江南。   江南富庶,远甚江北,江南女子美貌秀丽甲于天下,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人早已是馋涎欲滴了,整个金朝早已是馋涎欲滴了,恨不得立即饮马江南。   至于李三坚,虽善于把握战机,且用兵颇有章法,但却是一个迂腐书生,言谈举止便能看出来,如此就不足为虑了,完颜宗翰心中暗道。   李三坚当时还露出了迟疑之色,如此不禁令完颜宗翰有了一丝希望,若是能够招降李三坚,那么就事半功倍了。   一些人别看嘴里说得漂亮,但只要逼迫他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并以死相胁迫,一样会乖乖的归降的,如太原知府张孝纯,什么宁死不屈、誓死不降?最后还不是归顺了大金。   完颜宗弼闻言悻悻而退。 第四十六章 应天府   宋有“四京”,分别是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也就是洛阳,南京应天府与北京大名府。其中东京开封府为宋京城,其他三京为陪都。   其中南京应天府,宋太祖皇帝赵匡胤曾在此地任归德军节度使,只不过当时并未称作应天府,而是被称作“宋州”。   应天府实为帝业肇基之地。大中祥符七年,宋真宗皇帝亲自驾临应天府,主持隆重的授命仪式,建应天府为南京,改圣祖殿为鸿庆宫,并赐宴三日,又下旨修建归德殿,接着规划京城和宫城,自此南京应天府就成为宋较为重要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和军事重镇。 南京应天府有宋最高学府南京国子监,应天府书院也是位居宋四大书院之首。   应天府商业繁荣,人口众多,平日里来往商旅甚多,熙熙攘攘的,是异常热闹。靖康元年,金军大举南下,战火在宋大江以北四处燃起,百姓纷纷难逃避难,受此影响,应天府也就变得较为萧条了。   同时应天府附近的宋兵马日渐增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宋康王,河北兵马大元帅赵构此刻正在南京应天府。   靖康二年四月某日,应天府城外来了万余兵马。   此万余兵马皆为骑兵,黑色旗帜遮天蔽日的,黑压压的骑兵行进在道路之上,腾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应天府的宋军探知之后,慌得紧闭四门,并派出了数波探马,前去探听这万余骑兵到底是金军还是宋军,若是宋军,那么到底是宋军的哪路兵马。   ...........................   “军师,师叔他此举到底是何意啊?”万余骑兵的统帅姚舆一边策马缓缓而行,一边问向一旁的黑旗军军师费景阳道。   姚舆奉命领万余黑旗军精锐骑兵来到应天府,目的李三坚早已交代清楚了,那就是“劫持”康王赵构,但“劫持”赵构的目的是什么,姚舆并未弄清楚,或者说不敢向那方面去想。   “事情到了此时,姚叔兴你还不明白相公的用意吗?”费景阳闻言叹道。   “不就是区区一名郡王吗?何须如此的劳师动众的?”姚舆问道。   李三坚只带走了三千骑兵,而将其余数万兵马全部留了下来,因此姚舆感到有些不解,为何李三坚对赵构如此重视?难道真的是因为赵构的河北兵马大元帅身份吗?   “区区一名郡王?这可是大宋唯一的嫡系皇嗣了...”费景阳看了姚舆一眼后说道:“金人攻破了京师,二帝北狩,那么姚叔兴以为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   “哎,军师,姚某愚钝,你有话直说便是,何必绕弯子啊?”姚舆瞪了费景阳一眼后说道。   “乃是立新帝,以延续赵宋宗祠。”费景阳闻言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的答道。   “立新帝?师叔他...他...他...欲行董卓之事乎?”姚舆闻言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问道。   果然如此,李三坚的用意,果然是姚舆不敢想的。   “董卓播厥凶虐之徒,怎能与相公相提并论?”这次轮到费景阳瞪了姚舆一眼后说道:“不过你猜的没错,相公确实有此意,挟天子而令诸侯,相公不做董卓,却欲行曹孟德之举。”   “这...这...这...”姚舆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什么这、那的?”费景阳笑道:“你师叔之才,你这个当师侄的,难道不清楚吗?天下由相公治理,好过那些个无道庸才百倍、千倍。”   费景阳当年被宋官府欺凌,家破人亡的,被迫落草为寇,做了海贼,早已是恨透了宋朝廷、官府。此时此刻的大宋局势,对于李三坚、费景阳等人来说,就是千载难逢之良机。费景阳是恨不得李三坚直接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可如此可能吗?答案是否定的,天下之人仍是以赵宋为正统,因此李三坚、费景阳等人就转而求其次,控制赵构,并拥立赵构为大宋新帝,而控制了赵构,便是控制了大宋这个支离破碎的天下。   这是李三坚与费景阳密谋许久的策略,是费景阳竭力相劝的结果,当然李三坚也是有这个想法,否则费景阳再劝也没用。   “军师说的也是。”姚舆闻言不由得点头道:“这好好的一片江山,被他们这些人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山河支离破碎,百姓民不聊生,我大宋宗祠被金人捣毁,二帝北狩,受尽凌辱。哎,直娘贼,姚某从师叔之意便是。”   “呵呵,这就对了。”费景阳闻言笑道:“天下之事,惟能前知其当然,事至不惧,而徐为之图。”   “哎,军师啊,休要掉书袋了...”姚舆随后又问道:“应天府之事如此重要,可谓是事关大局,为何师叔他又为何亲领三千兵马北上?”   “你真的不知?”费景阳反问道。   “不容金人如此从容离去,衔尾击之,不过是借口而已,师叔他必定另有其用意的。”姚舆答道。   “呵呵,姚叔兴不愧跟随相公多年。”费景阳闻言笑道:“相公他这是去撞大运...”   “撞大运?”姚舆边想边诧异的问道。   “嗯,撞大运。”费景阳点头道。   撞大运?撞什么大运?姚舆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响,也想不出李三坚到底是何目的,于是姚舆干脆不想了,接着问向费景阳道:“军师,我部兵马只万余人,而据某所知,应天府的兵马可是有十余万之多啊,如之奈何?师叔他为何不将我黑旗军所有兵马均调至此地?”   “人多有何用?”费景阳闻言说道:“其大都为新募之流民,怎堪称‘军’、‘兵’?且多为败军之将,败战之兵,早已被金军吓得如惊弓之鸟一般,你自己看看,我等不过万余兵马,他们却被吓得拉起吊桥,紧闭城门了。”   “哈哈,果然如此。”姚舆举起千里眼看了看应天府城门后,不由得大笑道。   “你问相公为何不将所有兵马调至此地,也是这个道理。”费景阳放下千里眼后说道:“数万兵马一起到了应天府,反倒是会令他们惊惧,会令康王等疑心的,事情反倒会适得其反的。姚叔兴,我等可是以‘护驾’的名义来到应天府的,如此,不如留下一些兵马于拓城、亳州一带,以保证我黑旗军粮道畅通。”   “军师高见,姚某拜服。”姚舆闻言叹道。   “非也,此乃是相公之谋略也!”费景阳摇头道。   “师叔运筹帷幄,军师辅之良策,我黑旗军何愁不胜?”姚舆拍了一句马屁后又问道:“大军行至应天府之后,又当如何?”   “只能是见机行事了。”费景阳答道。   “军师所言甚是。”姚舆点头道。   两人说话间,万余黑旗军骑兵很快就行至应天府城下,并于城下列成阵势,排列得整整齐齐的。   “城下何路兵马?”一将于城头之上大声问道。   “何路兵马?难道你没长眼吗?”姚舆闻言顿时有些生气,城内探马都出来几波了,他们应该早已了解到这是大宋黑旗军前来应天府护驾,可为何还如此的明知故问?   城下黑旗军的旗帜除了黑狼旗之外,就是大宋的旗帜,身份已经表示得再明白不过了。   姚舆、费景阳等人拿着千里眼看了看城头之上的这名将领后,方才恍然大悟。   应天府城门之上的这名宋军将领就是刘光世,曾经被李三坚狠打了数十大板,并将其赶出了江南。   刘光世号称西北名将,可却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与他老爹刘延庆一样,镇压方腊倒是无往而不利,是屡立战功,可与金军作战,却是屡战屡败,丧师失地的,除了逃跑就是逃跑。   不过刘光世比他老爹刘延庆要好些,刘延庆在东京城破之时,率军逃命,结果被金军追杀,随后被金人杀死在了龟儿寺。   而刘光世当时金军围困开封府之时,率军三千勤王,当听说城破之后,扭头便走。后听说康王赵构奉旨建立了大元帅府,于是刘光世领兵前往济州,于济州南新兴镇遇到正前往南京应天府的康王赵构,因其率军拥戴赵构,而当时赵构手下兵马甚少,因此被赵构任命为元帅府五军都提举。   刘光世当年被李三坚狠狠打了数十大板,此刻对于黑旗军又能有什么好脸色?而刘光世明知故问,姚舆也是忍不住开口骂叫骂。   “姚舆,休要猖狂,本将知道是你,你为何前来应天府啊?”刘光世闻言也是指着城下的姚舆问道。   “本将为何前来应天府,是你该问的吗?”姚舆大声说道。   “本将乃是元帅府五军都提举,奉命驻守应天府,为何就不能问?”刘光世闻言怒道。   “哈哈,好一个逃跑将军,还有颜面驻守应天府吗?”姚舆哈哈大笑道。   “姚舆,休得胡乱说,你倚仗谁的势,如何敢羞辱我?”刘光世被姚舆骂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指着城下姚舆怒道:“小心老子乱箭射杀你。”   “乱箭?你放一个试试?你敢放箭,爷爷我就敢攻城!”姚舆毫不示弱,大声回骂道。   于是双方统帅在城墙上下叫骂不休。 第四十七章 劝进   “放他们进来,不过只许姚舆、费景阳并其随从进城,其余人马驻于城外听令。”   姚舆、费景阳、闵武炎等将领万余黑旗军骑兵“护驾”,抵达应天府城下之时,元帅府军都提举刘光世不放姚舆等人进城,于是双方于城墙上下高声叫骂,随后不久两人手下也加入了骂阵,到了最后,双方剑拔弩张的,眼见就要火并了。   徽猷阁待制、高阳关路安抚使、河间知府、副元帅黄潜善闻讯赶来,下令打开城门,不过只许姚舆、费景阳等少数人进城。   提防之意,是显而易见的。   黄潜善元符三年,登进士科,与李三坚是同榜同科的进士,黄潜善是福建路邵武人,与李三坚还是同乡。   不过李三坚与黄潜善虽为同科同乡,但二人却几乎没有来往。   康王赵构设大元帅府,用文书召黄潜善率兵去支援,于是黄潜善应招率军前往,不久之后,就被封为副元帅。   姚舆、费景阳为何人?为天下闻名的江南李三坚麾下,而此时的大宋,大江以北是战乱频繁,盗贼丛生,局势是一片糜烂,因而江南之地的赋税就显得异常重要了,可以说是此时的大宋皆倚仗江南,若是将姚舆、费景阳等人惹恼了,一气之下率军回到江南,那就大事不妙了。   因此黄潜善等人让姚舆、费景阳进城,面见康王赵构。   “副帅、军师,只要他们打开城门,末将领军冲杀进去,必能擒获康王赵构,岂不干脆利落?”当姚舆、费景阳领五百卫士打算进城之时,骠骑军副统制闵武炎对二人说道。   这样倒也干脆,只不过会不会有其他麻烦?于是姚舆将目光投向了费景阳,欲征求他的意思。   “万不可如此莽撞。”费景阳摇头道:“兵不血刃,为上上之策。”   “军师说的是。”姚舆闻言点头道:“不过我等也需做好动手的准备,闵统制,我与军师进城之后,你需如此如此。”   “末将遵令!”闵武炎大声接令道。   ...........................   “臣两浙路兵马钤辖姚舆拜见康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臣江浙闽淮宣抚司勾当公事费景阳拜见康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姚舆、费景阳进入元帅衙门之后,见一名年轻的大宋郡王端坐在大堂之中,于是二人慌忙参见。   姚舆参拜之时,还偷偷的抬头打量了赵构一眼。   赵构长相眉清目秀的,与他老赵家之人的模样长得差不多,光洁白皙的脸庞,皮肤也是异常白皙,不过却显得羸弱单薄。此刻赵构眼神涣散,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同时还显得有些愁眉苦脸的。   他在愁什么?姚舆心中暗道,就要坐上皇帝宝座了,还愁什么?应当欢喜开心才是啊。   “姚钤辖、费勾当免礼。”赵构随后温言问向姚舆、费景阳道:“你二人为何前来应天府啊?”   “回禀殿下...”刘光世相问,姚舆不想回答,可康王赵构相询,姚舆就必须回答了,于是姚舆答道:“臣师叔,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于江南起兵数万勤王,三月才赶到拓城、亳州一带。亳州击败金军后,克复拓城、亳州,可此时我大宋京师已经陷落,二帝北狩,因此宣抚相公就命臣等前来应天府护驾。”   “李三坚是你师叔?”赵构闻言奇道:“李三坚又在何处?”   当年赵构在金营之时,表现得镇定自若,因此完颜宗望怀疑赵构为假皇子,于是将赵构放了回去,要求宋朝廷将五皇子肃王赵枢送至金营,赵构也因此逃过一劫。   后金人再次南下,赵桓便遣赵构、王云再往金营求和。赵构出使金营,于磁州等地,宗泽等人及百姓就劝康王赵构不要我金营,以免又落在金人手中。磁州军民甚至活活打死了一意前往金营的王云。   其实赵构当时在金营之时,早已被金军吓破了胆,此时正好顺水推舟,就留在了磁州、相州等地。   靖康二年一月下旬,京师是危在旦夕,宋帝赵桓才命一名死士,持蜡丸诏书,坠城而下,偷出开封府,前往相州寻找赵构,并命其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宗泽、黄潜善、汪伯彦为副帅,命其迅速领军勤王,救援京师。   可当时的赵构手中无兵,为光杆王爷一个,其后手中才有了些兵马,但赵构手下兵马皆为在相州、磁州等地,临时招募的,又有何战斗力?借赵构十个胆,赵构也不敢与如狼似虎的金军作战。   于是赵构逡巡不前,借口于相州募集兵马,不敢领军救援京师。赵构不敢去,黄潜善、汪伯彦之流就更不敢去了,只宗泽一人领军救援开封府,但却是独木难支。   京师开封府陷落,二帝等人皆被金人掳往金地,而赵构为宋皇嗣唯一的嫡亲血脉,因而赵构也就是继承皇位的唯一人选了,许多人也因此前来应天府投奔赵构,什么阿猫阿狗之类的都来了,应天府的兵马也是日渐增多,且鱼龙混杂,赵构几乎是无法驾驭。   此时李三坚麾下姚舆、费景阳领万余精兵来到应天府护驾,而赵构也是素知李三坚的,为大宋忠正良臣,因而赵构还是较为欢喜的,若是将李三坚及其麾下兵马收为己用,为自己保驾护航,岂不是件快事?   “回禀殿下...”姚舆闻言答道:“师叔他亲自领军三千北上击贼,目前在哪里,臣也不太清楚。”   “哦,北上击贼?他想干什么?”赵构闻言诧异的问道。   “师叔常说,决不容虏贼如此从容离去,且二帝尚在虏贼手中,为人臣者,当竭力相救,以死相报。”姚舆答道。   “哦,李宣抚果为忠肝义胆之人也。”赵构闻言顿时大感无趣,顿时对李三坚失去了兴趣,于是对姚舆、费景阳二人说道:“姚钤辖、费勾当你二人远道而来,一路之上,定是较为劳顿,就先去馆驿歇息吧。”   其实赵构与李三坚的想法差不多,救二帝回来干什么啊?回来抢赵构的皇位吗?   赵构真的以为李三坚想救回二帝,因此就对李三坚失去了兴趣,不过撇开李三坚,将其手下兵马收为己有,还是很不错,因此赵构打算先稳住姚舆、费景阳等人,然后再想办法,剥夺李三坚的兵权。   “臣遵命!”姚舆与费景阳对视一眼后说道。   ...........................   “本王听说前来应天府的这万余兵马皆为骑兵,且军容雄武,军械锐利,实为一支精锐人马,本王闻之甚喜,两位相公,可有办法收服这支兵马?”姚舆、费景阳二人走后,赵构当即问向黄潜善、汪伯彦等人道。   “殿下,你为河北兵马大元帅,一纸元帅令便可免去李三坚的江南宣抚一职,并将其部曲招至麾下啊。”汪伯彦刚开始摸不着头脑,随后就明白赵构的心思,就是想绕开李三坚,或者说剥夺李三坚的兵权,将其麾下部曲收为己有,于是汪伯彦说道。   六十余岁的汪伯彦,为崇宁二年进士及第,历任开府司仪曹事、将作少监、知相州等职。   “此举不妥。”黄潜善闻言说道:“李三坚为何人?元符三年状元及第,历任开封府推官、判官、泉州知州、福建路经略使、福州知州、礼部郎中、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秦州知州、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三路宣抚使、江浙闽淮宣抚使等职,为太上官家的家臣,是太上官家亲擢之大臣,且声名极佳,一纸元帅令便可将其免官?恐怕是你汪相公想当然耳。”   “汪相公,你可别忘了,此人手下还有数万精兵,其在江南经营多年,江南官吏皆出其门啊,此人在江南之地可谓是根深蒂固。”黄潜善随后又道。   赵构继位称帝目前看来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为大势所趋,必然之事,那么迎奉赵构也是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必须做的事情,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的目的当然就是为了宰执的位置,为了今后执政大宋。而李三坚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资历、名声等等都要远甚于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因此黄潜善先在赵构心中埋下一个印象或者是伏笔,那就是李三坚欲藩镇割据,如此一来,就算李三坚今后回到朝廷,那么他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怎么?他还想造反不成? ”汪伯彦闻言怒道。   “造反?不奉元帅令就是造反了?”黄潜善摇头道:“天下不奉元帅令或阳奉阴违者多矣,都是造反吗?”   “黄相公你的意思是...?”赵构听出了黄潜善另有他意,于是问道。   “称帝!”黄潜善闻言拱手答道:“天下不可一日无主。此时二帝北狩,我大宋实已是无君无朝廷,因而殿下当继大位,承皇统,号令天下!” 第四十八章 刻不容缓   “仰惟大王,拥兵在外,适遭大变,天意人心,自然推戴。四海无主,天下唯知大王。若不乘机速进,早踢正统,大耻不刷,大器无归,危亡可立而待!”   “汉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兴;献公之子九人,唯重耳之尚在。此唯天意。夫岂人谋。尚期中外之协心,同定安危之至计。”   “恭惟太祖皇帝,创业垂统,当传万世。今云二百年.岂谓贼虏横肆,邀迎二帝与诸王渡河北去。天下百姓所注耳目而系其望者,惟在大元帅府康王一人!”   “...............”   宋京东西路南京应天府元帅府当中,众臣是慷慨激昂,纷纷出言劝进,劝赵佶第九子康王赵构继承皇统,甚至金人所立“楚”皇帝张邦昌也派人送来劝进书,同时还将刻有“大宋受命之宝”的传国玉玺也送给了康王赵构。   伪“楚”皇帝张邦昌此举就表明了还政于赵构。   金军攻陷宋东京开封府,掳掠赵佶、赵桓二帝北去,宋覆灭。金人当时的主要目的就是以汉制汉,同时也为了岁贡钱财,以一个傀儡汉人君主,替他们筹措岁贡。当然时机成熟,便可将傀儡皇帝废去。虽然许多宋臣均提议另立赵氏,但金帝完颜吴乞买一概否决。这个时候张邦昌成了唯一人选。在宋臣王时雍等人支持下,金人立张邦昌为帝。   不过当时张邦昌诈病拒绝登基,百般推脱,甚至以自尽相对,但最后金国以屠城相要挟,迫张邦昌就范。   后来金大军准备返回北返,已经身为“大楚皇帝”的张邦昌却身服缟素,率领满朝文武,亲自向其时已身陷金军牢笼的赵佶、赵桓二宗遥拜送行,并且伤心欲绝,涕泪俱下,完全是为人臣子的礼仪。   金军一撤,张邦昌立刻大赦天下。吕好问劝张邦昌还政康王。王时雍,徐秉哲却告诫他骑虎难下,还政必无善终。但是张邦昌还是毅然还政,献大宋国玺,劝进康王赵构。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张邦昌若是不如此,必被万民所唾弃,人人得而诛之。   “本王尚年少,且父、兄皆在虏巢,未得诏令,就冒然称帝,本王心实难安啊。”众臣慷慨激昂一番之后,康王赵构抬袖掩面垂泪道。   登基为帝,总是要三劝三让的,最后才无可奈何、勉为其难的继承皇统。   这也不是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第一次劝进,早在康王赵构于相州、济州等地时,他们就劝进赵构,只不过当时京城刚刚陷落,二帝赵佶、赵桓等人刚刚被掳入金营,就登基为帝,岂不是显得太猴急了?于是赵构等人一路南逃,逃到应天府之后,因李三坚这件事,黄潜善、汪伯彦等人趁机再次劝进。   “殿下,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天下万民望殿下继大位,承皇统,若大旱之望云霓也...”于是黄潜善、汪伯彦领众臣再劝。   “哈哈哈哈...”正当众臣再劝,赵构又让之时,元帅府忽一人大声笑了起来。   黄潜善、汪伯彦等众臣愕然转头看向此人,康王赵构脸上还挂着泪珠,也是愕然看着府中这个大笑之人。   发笑之人姓张名所,青州人,进士功名,历任监察御史等官,金兵围汴京,张所以书信招募河北兵勇,应者十余万。   窥一斑而知全豹,张所为官清正,在民间还是素有名望的。   “小臣张所,安敢如此?”汪伯彦随后大怒道。   张所发笑,明显是耻笑、讥笑,如此不禁令众人是异常愤怒,包括康王赵构。   “宗泽宗老副帅,为救二帝,此刻正领军前出滑州击贼;李三坚李宣抚也是领兵北上击贼,二人胜负未果,二帝未知,尔等却不思进兵接应,就打算立新帝了?是否太过性急了?”张所毫不畏惧,不顾自己官卑言微,大声斥责众臣道。   “张所...”张所之言,不禁令众人是恼羞成怒,当然也包括康王赵构,于是黄潜善指着张所说道:“金人强悍而不可敌,宗泽、李三坚二人焉有胜算?焉能救回二帝?难道你欲使我大宋一直无主乎?”   “黄相公所言甚是。”汪伯彦也是开口斥责道:“比以敌国兴师,都城失守,祲缠宫阙。既二帝之蒙尘,众皆恐中原之无统,独你张所有二话?汝岂非独夫贼乎?我大宋无主,何人能够号令天下,抗击北虏?”   黄潜善、汪伯彦争先恐后的斥责张所,无非是为了在赵构继位之后,谋得高官显爵,此刻骂得越狠,那么在赵构心中就能留下更深的印象,今后仕途之路,也就无比通畅了。   “非下官有二话...”张所闻言心中也暗觉不妙,于是摇头道:“总要等宗泽、李三坚二人有了消息再说嘛。”   号令天下,抗击北虏?赵构早就被金军吓破了胆,哪里还敢与金军作战?他只恨不得与金军立即讲和,割地纳币什么的,然后博得金人的同意,苟安一隅之地,张所心中暗道。   “难道此二人一直没消息,我等就一直等吗?” 汪伯彦闻言冷笑道。   “下官已命人快马北上探听消息去了。”张所说道。   “张所,你百般阻止殿下之大事,所为者何?”黄潜善随后吩咐府中侍卫道:“来人,将此逆臣拖出去...”   于是元帅府侍卫不由分说的将张所拖了出去,不愉快的插曲过后,黄潜善、汪伯彦继续“劝进”大业了。   其后在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的三请,甚至在四请五请之下,最后黄潜善、汪伯彦等人“以死相逼”,赵构终于答应选个良辰吉日,并筑基设坛,正式登基。   ...........................   “不行,我等绝不容康王此时继位登基。”   姚舆、费景阳二人呆在应天府馆驿之中,一呆就是十余日,等着康王赵构再次召见的消息,其后再相机行事。可姚舆、费景阳二人左等右等的,却等来了赵构于近日将要登基的消息。   如此如何能行?   李三坚欲行曹孟德之事,挟天子而令诸侯,可李三坚此刻并不在应天府,如何还挟什么天子,令什么诸侯?   赵构登基为帝,而李三坚又不在应天府,那就大事去矣。   赵构登基为帝之后,必然会组建他的朝廷,任命各级官吏等等,甚至现在已经任命好了,只等登基之后宣布了,那么就没李三坚什么事了。   此刻康王赵构虽为大宋兵马大元帅,但李三坚等不奉命或者阳奉阴违,也没什么大不了了。而赵构登基为帝,若是李三坚等人再行违命之举,就是违诏,就是抗旨,就是谋逆、谋反等等,将会令李三坚等人处于万般不利的态势。   同时此时,一纸诏书便会剥夺李三坚的一切。   因而此刻万不能让康王赵构登上皇位,最起码现在不行,最起码要等李三坚来到应天府才行。   此刻已经到了刻不容缓之地步了。   “军师,明日康王就要行登基之礼了,奈何?”赵构登上皇位,一切就晚了,于是姚舆也是焦急的说道:“姚某今夜便领军攻入元帅府,擒住康王如何?”   “不妥...”费景阳想了想后问向姚舆道:“元帅府周围兵马数万,虽为乌合之众,但你能保证迅速击败他们,并擒住康王吗?”   “此等半军半民之兵,姚某最多只需一个时辰便可将其完全击溃,不过军师,是否能够擒住康王,姚某实在不敢保证啊。”姚舆闻言摇头道。   “这就是了。”费景阳点头说道:“此时我黑旗军大部兵马仍是在城外,就算我等斩关夺锁,率军进城攻打元帅府,就算能够迅速击败康王护卫,但是否能够擒住他,就尚未可知了。事若不成,反倒会令相公背上‘谋逆’大罪了,就难逃天下悠悠之口了,必将会被天下人切齿痛骂,如此就大事不妙了。”   不奉命康王赵构之令或者阳奉阴违,这不算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试图捉拿大宋郡王,甚至杀死大宋郡王,那么就是真正的谋反了,而谋反大罪素来为朝廷所忌,素来为人所不齿。   姚舆能够领军击败元帅府的护军,可赵构却有足够的时间逃跑的。   “可...可...如此不行,我等又该当如何啊?”姚舆闻言急道:“哎,师叔他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消息,真乃是急煞我也!”   “叔兴勿忧...”费景阳说道:“他们是在城外筑基设坛吧?”   “正是!”姚舆点头道:“所筑之坛叫什么...‘中兴坛’,嗯,对,就叫‘中兴坛’。”   “‘中兴坛’,‘中兴坛’,大宋中兴之坛,畏敌如虎,只知逃命,何来中兴之说?”费景阳闻言冷笑道:“我等明日需如此如此,实在不行,就用强,将康王控制在手中,待相公来到应天府,再做定夺。” 第四十九章 无地自容   “何人至此?”第二日一早,应天府南门延和门,忽然来了五百余骑,于是延和门守门将大声问道。   “某乃黑旗军将姚舆,需出门公干,快快打开城门。”姚舆与费景阳领五百骑,欲从延和门出城,于是姚舆对守门将大声说道。   “什么黑旗军?没听说过,可有出城文书?没有就快快回去吧。”守门将挎刀不屑的对姚舆等人说道。   宋是不行宵禁之举的,可此时为战时,而将要登基继位的康王赵构又在应天府,因此应天府是戒备森严。   要出城门,需大元帅府的文书,或者宵禁解禁后,也可出城门。   姚舆闻言与费景阳对视了一眼。   “情况紧迫,刻不容缓,动手!”费景阳随后低声喝道。   姚舆闻言挺枪纵马上前,一枪刺死了守门将,挥舞着长枪大声下令道:“速速打开城门!”   姚舆、费景阳手下五百黑旗军闻言一拥而上,用刀枪驱离了看守延和城门的宋军,并打开了城门。   五百余黑旗军骑兵异常凶悍,看守延和城门的宋军有千人之多,但却根本抵挡不住。   “走!”姚舆、费景阳等人随后纵马飞驰,穿门而过,向着城外奔去。   待宋军援军赶到之时,姚舆、费景阳等人早已斩关夺锁而去。   ...........................   圆丘又名圆坛,或称祭天坛,是皇帝举行祭天大典之地或新帝在此地祭天,祭天仪式完成之后,新帝便正式成为了大宋九五之尊。   现在宋京东西路南京应天府北郊祭天坛被命名为“中兴坛”。   中兴坛位于应天府日昭门以北,也就是应天府北郊,中兴坛长宽约数十步,依制修建而成。   中兴坛专门用于祭天,台上没有搭建任何东西,被称为“露祭”,祭天陈设讲究,祭品丰富,规格异常严明,上有数组神位,其主神是昊天上帝,并与大宋皇室的祖先配祀,神位之前摆放着玉、帛、牛、羊、酒、果等祭品。   宋靖康元年五月初一,宋太上皇赵佶第九子,康王,河北兵马大元帅赵构率众文武百官登上了中兴坛,举行隆重的祭天大祀。   “臣诚惶诚惧顿首告之苍天上帝与四方神灵...”康王赵构大声念着祭文。   此时,有司奏响了《乾安大乐》、《景安之乐》等吉乐,圆坛东南焚烧了一头小牛,西南悬挂起来数盏天灯,烟云缥缈,场面显得异常神秘。   赵构祭告天地、祭告宗庙、社稷及天下臣民之后,便正式登基,便将成为了宋第十位皇帝。   赵构是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方心曲领,下着纱裙及蔽膝也是绛色,腰束金玉大带,足穿白袜黑靴。   赵构是皇帝服饰都穿戴妥当了,只等念完祭文,在接受百官朝贺等仪式之后,便就是正式登基为大宋皇帝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正在此时,一阵嘹亮的歌声传来,打断了赵构的祭文,于是赵构与文武百官大惊,一起转头看向歌声飘来的方向。   这是哪路不着调的兵马?这么不合时宜,在皇帝举行登基大典之时唱军歌?众人皆是无比愤怒,外加无比的疑惑不解。   “驾...驾...驾...”   众人只见,远处奔来无数黑衣黑甲的骑士,黑色狼旗遮天蔽日的,万马奔腾,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蹄声如打雷一般,是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万余黑甲骑兵疾驰而至,到了中兴坛,便呈半月形围住了中兴坛及中兴坛上的赵构,以及坛下诸文武百官及其手下的兵马。   “护驾...护驾...护驾...”黄潜善惊了个面如土色,连喊了三声“护驾”。   元帅府五军都统制陈淬、元帅府五军都提举刘光世、刘浩、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等将,闻言才慌忙引军上前,手持各种兵刃,逼着了黑旗军骑兵。   只不过元帅府众将麾下多为临时招募的士卒,因此人数虽多,多达四、五万人,但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与黑旗军相比,均是落于下风,不可同日而语。   元帅府众将麾下士卒大都是战战兢兢的,手中的各种兵器均是在不停的抖动,看着这些皆为青铜护面、黑衣黑甲的凶悍骑兵。   黑旗军众骑士恐怖的青铜护面之上露出的双眼,均是露出了凛冽的杀气,只待统帅一声令下,他们片刻间便可击败当前这些半兵半民的宋军。   “吼!吼!吼!”   黑旗军万余骑兵忽然一齐举起手中的马槊,大声狂吼!如此更将众人吓了一跳,特别是众文臣,一些人甚至被吓尿了裤子,一些人甚至被吓得瘫软在地,一些人仓惶四顾,打算寻路逃命。   双方一旦火并,遭殃可先是他们。   此时此刻,锦绣文章、口若悬河什么的,可是无半点作用了。   康王赵构此时也不继续念祭文了,也是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走下了“中兴坛”,缩在了杨沂中、田师中等将的身后,做好了随后逃命的准备。   众宋军也是惊慌失措,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只武翼大夫刘浩手下兵马阵型稍整,顶在了最前面。   不过刘浩手下兵马较少,只两千人上下。   黑旗军众将士鄙夷的看了宋军一眼后,前锋便左右分开,姚舆与费景阳两人并骑而出。   “姚舆、费景阳,你二人欲弑君造反乎?”黄潜善见到姚舆与费景阳,强作镇定,声音颤抖的问向二人道。   “君?君在哪里?”费景阳闻言冷笑道:“二帝北狩,我大宋已无君矣,既然无君,何谓弑君?”   “费景阳...”黄潜善闻言指着“中兴坛”怒道:“康王殿下为太上官家嫡亲第九子,今日祭天登基,是为君上,难道尔等未看见吗?”   “哈哈...”费景阳闻言大笑道:“嫡亲?康王其母不过为一名侍御宫女而已,何来嫡亲之说?”   既然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么费景阳等人也犯不着与他们客气了。此时此刻,姚舆、费景阳等人领军逼宫,就已经是与他们结下了死仇,大事若是不成,姚舆、费景阳等人将会是死路一条,且会死得无比凄惨,包括李三坚,包括李三坚、姚舆、费景阳等人的家人等。   赵构之母韦氏,入宫之后,确为赵佶的侍御宫女,后经贵妃乔氏推荐,赵佶才临幸了韦氏一次,可就这一次,韦氏便有了身孕,韦氏便被册封为了才人、婕妤、修容等等。   韦氏并不受宠,从那一次后,几乎就没见过赵佶了,赵构出生之后,也是如此,赵构就连其父皇赵佶的模样都是模模糊糊的。   因此赵构并非赵佶真正的嫡亲血脉,大宋皇室唯一的嫡亲血脉乃是原端王妃,后被册封为显恭皇后的王氏这一房的。   “我...你...”黄潜善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费景阳继续怒道:“宗室皆被金人掳往北国,康王为太上官家在此地唯一血脉,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因而康王当登基为帝,承皇统,继大位,号令天下,对此你应该无异议吧?”   这也就是姚舆、费景阳统万余雄兵而来,黄潜善才说这么多的,否则凭姚舆、费景阳的官职,官卑言微的,黄潜善等人才懒得与他们废话的,直接就下令拿人了。   “算是吧。”费景阳淡淡的说道:“不过康王继位,可曾与我家相公相商吗?”   “狂徒...口出狂言...大逆不道...”黄潜善闻言气得不但是脸色铁青,就连鼻子也给气歪了,指着费景阳怒道:“承统继位,乃是国之大事,李三坚不过为一介外臣,何需与他商议?”   “哈哈...”费景阳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道:“承皇统,继大位,当然为国之大事,康王为太上官家血脉,当然可继位称帝,可传位诏书何在?尔等无传位诏书,便是僭越、篡逆,僭越、篡逆者,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众人闻言皆相顾失色,就连许多宋军士卒都放下了刀枪。费景阳这一大帽子扣将下来,可是扣得不轻,继承皇位确实必须有传位诏书的,若是皇帝暴病而亡,死的急,来不及下诏,如宋哲宗皇帝赵煦,那么就必须由太后或皇后主持,与宰、执等两府大臣商议,随后便确立皇位继承者。   而赵构继位,确实是有违宋制的,说是僭越、篡逆,是一点都不为过的,可此时此刻,二帝及后宫之中绝多大数人均被金人掳往北地,就连赵构之母韦氏也被掳走了,又何谈传位诏书、太后与众臣商议等等?   “我...你...”黄潜善闻言脸色顿时就由青转白了,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响后方才开口道:“二帝北狩,因而...因而...我等商议,拥太上官家于此地的唯一血脉,康王继位...”   “黄潜善!”费景阳闻言也是指着黄潜善怒道:“你不过为高阳关路帅臣,为区区河间知府,而我家相公为签书枢密院事,为两府大臣,乃是太上官家亲赐,我家相公还是江浙闽淮宣抚使,总领江南军、政事,如此国之大事,不与我家相公相商,反倒与尔等小臣商议,是何道理?”   黄潜善闻言脸色顿时又变了颜色,由白转红了...羞得无地自容。 第五十章 登基继位   宋靖康二年五月一日,黄潜善、汪伯彦等人拥立赵构为帝,赵构也于今日祭天登基,可祭天仪式举行了一半之时,却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姚舆、费景阳领万余雄兵“逼宫”,不许赵构继位。   这如何能行?赵构登基继位,不但关系到赵构,也关系到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的前程,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构当了皇帝,那么黄潜善、汪伯彦等人便是拥立、攀附之功,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得宰、执之位,也将会是唾手可得。   于是双方唇枪舌战,互不相让,双方手下士卒也是剑拔弩张的,随时准备火拼。   “哎,哎,费勾当...” 直龙图阁,相州知汪伯彦见黄潜善被费景阳说得面红耳赤的,由于输理,气势已衰,于是慌忙开口道:“二帝北狩,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因而我等议立康王为帝。今日为黄道吉日,可不能耽搁了,耽搁了黄道吉日,必受天谴,不如康王登基继位后,再与李相公商议如何?”   “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姚舆、费景阳等人尚未开口之时,一旁忽然传来一句洪亮的声音。   众人闻言连忙转头,只见李三坚、宗泽忽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向着众人缓缓走来,李三坚、宗泽身后便是黑压压的数万顶盔挂甲的士卒。   一时之间,小小的“中兴坛”附近便聚集了十余万兵马,黑压压的,一望无际。   “师叔、相公...”姚舆、费景阳见状顿时大喜,终于舒了口长气。   李三坚赶到了应天府,还带来了这么多的兵马,如此姚舆、费景阳等人就有了主心骨了,就又增添了许多胜算。   李三坚再不赶到,姚舆、费景阳等人都不知道是否能够坚持得住。   “拜见大帅!”黑旗军众将士一齐向着李三坚施礼道,万余人一齐施礼,兵器、铠甲相撞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而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见状顿时惊了个目瞪口呆、面如土色,特别是赵构,看着李三坚等人,如被雷击,全身犹如堕入了冰窟,呆在原地,是浑身战栗,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气的。   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见到了李三坚,他们再害怕李三坚,也不至于如此,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惊惧的是李三坚右手牵着一名不足十岁的孩童,此名孩童就是大宋储君,皇太子赵谌。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如何不知大势已去?赵构登基继位的黄粱美梦已经破裂。   自今日始,历史就将改写,李三坚冷冷的看了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一眼后心中暗道。   “宗老相公,你看此事就由你来主持如何?”李三坚随后问向一旁的宗泽道。   “哈哈...”宗泽闻言抚摸着白须笑道:“太子殿下是小友救回来的,因而此事当由小友主持,老夫一切听从号令便是。”   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闻言就更加心慌了,宗泽此言一出,就表明了宗泽是支持李三坚的,而宗泽为元帅府副帅,且素有威望,其手下兵马也是元帅府最能打的,如此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就完全处于下风了,完全没有一点胜算了。   李三坚于浚州攻破金营,救回太子赵谌之后,便引军后退,宗泽所部被完颜宗翰击退之后,也引军退却,两人正好在路上相遇。   于是一路之上,李三坚与宗泽彻夜详谈,且志趣相投,是相见恨晚,相谈甚欢,因此两人虽年龄相差甚远,但却是以友相称。   李三坚、宗泽随后领军去了一趟宋京师开封府,才辗转来到应天府,路上也就耽搁了不少时日。   李三坚闻言白了宗泽一眼。   自己已经是中年人了,却被宗泽一口一个“小友”称呼着...   “来人,请太后!”李三坚随后吩咐左右道。   众人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同时大感万般疑惑不解。   太后?哪里的太后?什么太后?   宋太上皇赵佶的原配皇后,宋帝赵桓的生母王氏早已病逝,而目前的太后郑氏已被金人掳走,如此哪里来的太后?难道李三坚救回了太子赵谌之后,也将郑的太后救回来了?那么李三坚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何不将二帝也同时救回来啊?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一起心中暗暗纳闷道。   当然姚舆、费景阳等李三坚少数心腹是明白其中缘由的,因此均是微笑不语。   片刻后,黑旗军众将士如潮水般的分做两边,中间闪出了一条道路,一辆马车缓缓的驶了过来。   “臣请太后下辇!”李三坚随后将太子赵谌交给了宗泽,走到马车之前,躬身施礼道。   须臾,一名体态较为丰腴、皮肤白皙、女道打扮的女子在数名使女的服侍之下,走下了马车。   原来是她!   众人之中有识得此女的,均是又是心惊又是诧异,不由得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已。   “臣坚,江浙闽淮宣抚使叩见孟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李三坚看了太后孟氏一眼,又是施了一礼道。   李三坚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老臣宗泽叩见孟太后,敬请太后颐安!”宗泽随后也是施礼参拜道。   “臣等叩见孟太后!”姚舆、费景阳等众黑旗军将士一起拜道,数万将士黑压压的拜倒了一片。   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却没有参拜,不过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此刻已经显得犹犹豫豫的了。   “贫...贫...道...早已不是什么太后了...”太后孟氏见状顿时吓得又差点回到马车里去,侧身不受李三坚等人之礼,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名道士打扮的女子便是先帝哲宗皇帝的遗孀,太后孟氏,当然目前的身份确实是已非大宋皇太后了,甚至都不是宫中之人了。   孟氏早在元祐便被册封为皇后,后宋哲宗皇帝赵煦不喜孟氏,在高太后死后,便废其皇后之位。赵佶继位之初,在向太后的主持之下,又恢复了孟氏皇后之位,被尊为“元祐皇后”。只可惜好景不长,孟氏再为皇后没多久,朝廷便因党争,孟氏再次被废去皇后之位,幽居瑶华宫。   后孟氏先因瑶华宫失火,移居延甯宫,后延甯宫又失火,出宫居住相国寺前之私宅,也就是孟氏回到了娘家。而当时的孟氏仅为一名女道,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富贵尊荣,因此孟氏被孟氏娘家人所弃,冷嘲热讽的,日子也是日渐拮据,不是李三坚一直护着孟氏,一直接济着孟氏,孟氏也许都生活不下去了。   当年李三坚为孟氏仗义执言,为孟氏仗义上疏,为孟氏鸣不平,此后又一直照顾孟氏,孟氏当然对李三坚是异常的感激。   靖康之难前,李三坚就托刘安节、曾公明将孟氏悄悄的接到了江南,孟氏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孟氏当时的身份仅是一名道士,早已是一介白丁,甚至连白丁都不如,早已被宫中之人忘记,因此李三坚接孟氏到江南,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孟氏的遭遇极为凄惨,令人怜悯,令天下许多人为她抱不平。   靖康之难,大宋后宫被金人一网打尽,皆被掳往北地,因而此时此刻,大宋天下身份尊贵者,除了太子赵谌之外,莫过此女。   李三坚此时此刻,搬出先帝哲宗皇帝遗孀孟氏,其用意就不言而喻了。   “我说你是,你就是。”李三坚低声对孟氏嘀咕一句后,大声说道:“太后,靖康之难,二帝蒙尘,天下蒙羞,黎民受难。为我大宋江山社稷计,为天下黎民计,臣请太后出山,复太后之位,上嵘视朝,垂帘听政!如此方能驱除虏寇,恢复故土,迎回二帝!”   “臣等请太后出山,复太后之位,上嵘视朝,垂帘听政!驱除虏寇,恢复故土,迎回二帝!”宗泽率众大臣也是一齐施礼道。   此时此刻,不但是宗泽、姚舆、费景阳等臣僚一齐开口奏请,就连元帅府中的文武百官也是纷纷大声开口奏请,包括黄潜善、汪伯彦等人。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此刻,赵构大势已去,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巴结新君,巴结孟太后,巴结李三坚了。   晚了可来不及了!锦上添花虽远不如雪中送炭,但锦上添花总比不添花的好。   “太子者,为国之储君,乃国之礼器,国之根本。”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已经失魂落魄的赵构一眼后,扶正赵谌后,向着赵谌行三叩九拜大礼之后,大声说道:“臣坚请太子殿下继皇帝位,以驱除虏寇,恢复故土,迎回二帝!”   “臣等请太子殿下继皇帝位,以驱除虏寇,恢复故土,迎回二帝!”诸文武大臣一齐行大礼后大声奏请道。   “万岁!万岁!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继诸文武大臣之后,诸军均是挥舞着手中兵器,半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孟氏复太后位,太子殿下继皇帝位,此乃天经地义,符合宋之礼、法,容不得他人有半点反对,因而此时此刻,所有人均是奏请太子赵谌继位,当然也有反对之人,但此刻也只敢在心中嘀咕了。   同时李三坚提出的“驱除虏寇,恢复故土,迎回二帝!”的口令,已经是深得军心、民心,深为朝中大多数朝臣所赞同。   其实李三坚根本不想迎回二帝,但此时此刻,还有比这更鼓舞人心的口号吗? 第五十一章 权倾朝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靖康二年五月一日,汪伯彦、黄潜善等人拥立赵构继承皇位,于南京应天府北郊设“中兴坛”祭天祭祖,登基为帝,可半路却杀出了一群程咬金。   李三坚、宗泽携大宋太子赵谌而归,于是太子赵谌登基继位,尊“元祐皇后”孟氏为大宋皇太后,孟氏、赵谌、李三坚等人就连登基仪式也省了,赵谌于“中兴坛”继承了皇位,改年号为“建武”,赵构、汪伯彦、黄潜善等人也因此为他人做了嫁妆。   过了几日,李三坚因护国大节元勋,被新帝“敕封”为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宋新朝廷暂不置右相,只有左相,也就是李三坚为独相,独揽朝政,还兼宋枢密院的长吏,枢密使。   李三坚也因此掌握了大宋的军、政大权,成为了自有宋以来第一个真正的权臣,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为辅国大臣,在这方面蔡京等权臣是远远不及的。   只不过此刻的大宋风雨飘零,处于危难之中,李三坚也是授命于危难之中。   朝中当然有人认为不妥,并表示反对,但却根本阻止不了。挟天子而令诸侯,就如完颜宗翰所言,在这个世上,强者吃肉,弱者被吃,弱肉强食,不但金如此,宋也同样如此。   李三坚手下数万精兵就是他最大的保障。   新朝廷也颁布圣旨,擢宗泽为尚书右丞、京畿路宣抚司宣抚使、东京留守;任命汪伯彦为礼部侍郎,黄潜善为刑部侍郎。   新帝登基,李三坚总揽朝政之后,并未将曾经与自己做对的汪伯彦、黄潜善等人立即罢官免职。汪伯彦、黄潜善领军勤王,虽未与金军做过战。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同时李三坚刚为宰相,就罢黜汪伯彦、黄潜善等人,岂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宰相肚中能撑船,用人之道,并非只用顺从之人的,而也用反对之人,忠言逆耳利于行;用人之道,并非只用良臣、君子的,也要用佞臣、小人的,佞臣、小人也有其用处的。   当然极大民愤者除外,这种人李三坚不但不用,还会严惩的。   新朝廷又有旨意,置都统制司,擢姚舆为上轻车都尉、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定远将军,淮南东西两路、江南东西两路都统制等官职。   李三坚废除了朝廷于政和年间推出的武散官阶,恢复了宋前期武散官阶,因此姚舆的武散官为定远将军。   武将被称作将军,才能更显威武,而政和年间推出的武散官阶几乎都是什么大夫之类的,是宋的痼疾,“崇文抑武”。   李三坚自总揽军国大事这一日起,就决意去除这一痼疾。   赐费景阳进士及第,擢为翰林院直学士、通议大夫、知制诰等官职,赐吕师囊进士及第,擢为通直郎、起居郎、军中参军等官职。   费景阳本就是进士功名,后被官府陷害,家中发生遽变,从而落草为寇。此刻李三坚恢复了他的功名,并提拔他于朝中官员,费景阳从此就永远洗白了曾经为寇的身份,当然对李三坚是感激涕零的。   知制诰专掌内命,典司诏诰,官职不大,但却是极为重要,李三坚当然要用自己心腹之人。   方腊旧部吕师囊也是如此,是彻底洗白了反贼的身份,当然也是对李三坚感激涕零的。   黑旗军升为御营军,扩编为十二军,姚舆为陆路之师的统帅。御营军第一军,骠骑军,昭武校尉闵武炎为统制,翎麾校尉翟进为副统制;御营军新建第二军,武射军统制为宣节校尉花荣,副统制为宣节副尉索超;御营军第三军,神策左军,游骑将军许彪为统制,昭武校尉姜屠为副统制;御营军第四军,神策右军,游击将军冯湛统制,昭武校尉拓跋魁为副将、副统制;御营军第五军,摧锋军,游骑将军罗布瑞为统制、正将,昭武校尉呼延烈为副将、副统制;御营军第六军,神机军,游骑将军崔虎臣为统制,宣节校尉骨勒海为副统制;御营军第七军,八目军统制为振威校尉戴宗,吴九斤升为御营军副统制,免去游击将军燕四八目军统制一职,改任为提举皇城司,丹木为皇城司提点。   此时此刻,大内之事是无比重要的,甚至重于军中之事,因此皇城司必须掌握在李三坚手中,皇城司之中的官吏也必须是李三坚的心腹。燕四自不必多说,多年的心腹亲信,而丹木原本为西北边塞的一名蕃奴,后李三坚不但救了他的性命,丹木还跟随李三坚南征北战的,立下了无数战功。而此时李三坚却命其为皇城司提点,原因就是丹木的心狠手辣。   丹木由一名蕃奴,一跃成为了大宋皇城司的官员,自然是对李三坚感激涕零,并将李三坚视为一生的主人。   此时此刻的李三坚再也不怕皇城司之人趴屋顶了...而是他人害怕皇城司之人趴屋顶了。   李三坚的恩师苏轼曾经对李三坚说过,没有绝对的权力,不为绝对之事,而李三坚此时已经掌握了绝对的权力。   御营军八、九、十、十一、十二军是准备新建,其统领也是待选。   新帝赵谌,当然其实是大宋宰相李三坚拔擢章阚为宁远将军、沿海、沿江制置使,御营军武威舟师都统制等官职,郑泰为昭武校尉、舟师统制等官职,司马威为振武校尉、舟师统制等官职,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为致果校尉、舟师副统制等官职,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等舟师众将均得到了赐官、封赏。   远在江南等章阚、郑泰、司马威等将闻讯后,自是喜出望外,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他们的相公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相公,独揽朝政,为大宋宰相,他们皆为李三坚的心腹爱将,又怎能不欣喜若狂?特别是符鳞,虽仅为致果校尉、舟师副统制,但他的亲外甥已经大权在握,那么他今后的官职或前程还会差了?李三坚的喜讯,已经令符鳞稍减丧兄之痛了。   擢山魁为游击将军、殿前司都指挥使,济空为殿前司都虞候,统一众皇卫、亲军护卫大内,保护大宋皇帝及内宫的安全,当然朝中文武又岂能不知山魁、济空是只听命于李三坚的?山魁、济空等明为保护陛下及内宫,其实是监视、监控。   山魁之子山寍也在殿前司任职。   黑旗军升为御营军,不过无论改成什么名字,全军上下只听命于李三坚一人,为宰相亲军,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黑旗军是李三坚费尽心力,一手创建的。   同时在许多时候,黑旗军老卒仍是以黑旗军自称的。   新帝登基,朝廷新立,其中还缺少许多官吏的,但李三坚必须将军权牢牢的握在手中,如此方能无往而不利。   擢陈过庭为御史中丞,崔永梽为江南东西两路经略安抚使,杨正为都转运使,徐广峰为为提点刑狱公事,杨友为转运使,吴淼山为提刑司缉盗小使臣,曾公明为杭州知州。   赐汤顺、刘宗毅、丁伟元、韩宁政、许镇进士出身,并擢他们在军器监、礼部、户部、兵部等部堂任职。   他们这些弟子跟随李三坚多年,学习“隙积术”、“会圆术”等数学、物理方面的知识,从而耽搁了学业,耽搁科举应试。而依李三坚看来,他们所学的知识要远甚于这个世上任何一个进士。   汤顺为军器监监,许镇为军器监少监。   此时的李三坚可谓是大权在握,权倾朝野,其心腹党羽遍布朝野上下。   ...........................   “末将韩世忠拜见李相国!”   此日韩世忠风尘仆仆的领军赶到了应天府,硬着头皮来将当今大宋权倾朝野的宰相李三坚。   韩世忠再见李三坚之时,感到异常的尴尬,忸怩不安的。   当年韩世忠也是黑旗军中的一员,为李三坚的麾下,若是一直跟随李三坚,现在定也是军中一员主将了。可当年征方腊之时,韩世忠贪功,违抗黑旗军军令,入帮源洞擒住了方腊等人,韩世忠因此就被李三坚赶出了黑旗军。   可韩世忠最后擒方腊等人的功劳仍是被他人抢走了。待到右军都统制杨惟忠回朝奏明此事后,韩世忠才被转授承节郎。   随后韩世忠投到了杨惟忠、王渊等人的麾下,南征北战的,也立下了不少战功,积功而领防御使、统制等职。   靖康之难,大宋国破家亡,韩世忠也无处可去了,应天府新帝登基,韩世忠便率部硬着头皮来到应天府,面见李三坚。   “韩良臣免礼,快快请起!”李三坚将韩世忠归来,心中也是暗暗欢喜,虚托了韩世忠一把后笑道:“从前的些许芥蒂,李某早已忘却,你今日能够前来应天府,李某深感欣慰啊。”   韩世忠一直在领军抗金,这当然是难能可贵的,最关键的是,韩世忠支持李三坚,领军前来应天府,确使李三坚感到异常欢喜。   “多谢相国了!”韩世忠心中是既惭愧,又欢喜,慌忙再次拜谢道。 第五十二章 国尔忘家   “韩良臣,你手下有多少兵马?”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于应天府官府的一间屋子当中,问向韩世忠道。   宰相理事一般都是都事堂或者政事堂,可朝廷新立,大宋又是处于动荡不安之中,因而一切从权从简,只是在应天府知府衙门当中寻了一些房间,作为朝中各大臣治事理政之地。   “回禀相国...”韩世忠闻言有些惭愧的答道:“自靖康元年正月始,小将便领军与虏贼作战,赵州一战后,小将损兵折将的,此时已所剩无几了,麾下将士只千余人上下。”   “国破家亡,国事艰难,在如此情形之下,你仍是不忘与虏军作战,仍是尽心以死命,实为难能可贵也!”李三坚赞了韩世忠一句后说道:“你与你的手下皆编入御营军第八军,你为第八军的军主,许你招兵买马,尽快满编第八军,至于钱粮、军器等等,你就不用操心了。”   说起钱粮、军械一事,李三坚让韩世忠不必操心,可李三坚自己却是操心、担忧不已。   目前大宋朝廷新立,最缺的并不是人,而是钱粮、军械等等。   目前应天府朝廷及其军队所需钱粮、军械等等,是应天府及其周围州府供给的,以及黑旗军携带到应天府的钱粮,还有就是靠江南诸路转运,至于大江以北诸路,李三坚及其新朝廷就指望不上了。   此时宋大江以北诸路,因金军南下并攻破京师之后,早已是混乱不堪,投敌的投敌,逃跑的逃跑,许多路、府、州、军早已是没了官府,处于一片混乱之中。甚至还有一些州府处于观望之中,是居心叵测,或占山为王,或拥兵自重,并以此为进身之资,因而新朝廷几乎就无法从大江以北诸路得到供给。   而此时的应天府,加上黑旗军有宋军十余万,朝廷新立,还有许多兵马源源不断的赶来,再加上附近的百姓,李三坚及其新朝廷早已是不堪其负。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动了迁居江南之心。   “小将多谢李相国了。”韩世忠闻言大喜,声音哽咽的对李三坚说道:“小将万死也难报相国大恩。”   御营军即黑旗军,黑旗军即御营军,韩世忠今日能够回归黑旗军,心中不但愿意,还万分欢喜。   韩世忠自离开黑旗军之后,也跟过不少人,也在宋不少军队之中呆过,可没有一人,没有一支宋军像李三坚及其黑旗军这样,令人无比舒心,令人无比放心。   黑旗军自成立那日起,就鲜有败仗,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为一支百战百胜之师。   如此军队,作为一员将领,谁不愿意加入其中?此刻李三坚允韩世忠回来,还命其统领一军,韩世忠怎不感到欣喜万分?   “呵呵...”李三坚闻言抚摸着黑须微笑道:“李某命你为一军之统帅,不是为了你报我什么大恩,而是希望你为国建功勋。”   “小将谨遵相国之命。”韩世忠起身拱手道。   朝廷即李三坚,李三坚即朝廷,韩世忠又不是痴呆之人,又岂能看不出这里的关键?起码目前是这样的。   李三坚素有贤名,又是坚决与金军作战的,大宋在他的辅佐之下,必能中兴,必能恢复故土,迎回二圣,必能一雪前耻,对此,韩世忠等许多宋军将领是深信不疑的。   “嗯,还有件差事,需你去办一下,良臣,你如此如此...”李三坚随后低声对韩世忠说了几句。   “小将遵命!”韩世忠随后拱手接令后,就退了出去。   韩世忠退出朝廷临时政事堂之时,迎面撞见一人,韩世忠步子较快,差点撞在了此人的身上。   “末将韩世忠莽撞了,请宗老相公恕罪。”韩世忠见这人是朝廷尚书右丞宗泽,于是慌忙拱手赔礼道。   “无碍,无碍。”宗泽摆手道:“原来你就是韩世忠韩良臣?老夫是久闻大名啊。”   韩世忠认得宗泽,宗泽对他却没印象。   “末将薄名,怎堪入宗老相公之耳?”韩世忠慌忙说道。   “呵呵...”宗泽闻言笑道:“韩良臣,这急匆匆的,是去哪里啊?”   “末将奉相国之命,将赶赴开封府公干。”韩世忠答道。   “去开封府?你也去开封府?”宗泽问了一句后,就挥手让韩世忠离去了,宗泽随后就步入了政事堂。   “宗老相公,快快请坐,文耀,奉茶。”正在处理政事的李三坚见宗泽步入了政事堂,于是吩咐政事堂中的弟子丁伟元道。   “是,师相。”丁伟元应了一声后,就下堂准备去了。   丁伟元,字文耀,被赐进士出身之后,便跟随在了李三坚的身边,目前为一名政事堂中的一名胥吏。   “李相国如此,老夫可不敢当。”宗泽见李三坚极为客气,于是心中暗喜,慌忙说道。   “宗老相公国尔忘家,敢当,如何不敢当?”李三坚闻言笑道。   “多谢李相国了。”宗泽谢了声后问向李三坚道:“李相使韩良臣前往开封府何为啊?”   “为宗老扫平道路。”李三坚微笑着说道。   “老夫老矣,死则死耳,又何必搭上个韩良臣?”宗泽闻言摇头道。   “良臣他差事一了就会回来,无甚凶险。只是宗老相公你...年事已高,李某一直在考虑,是否换做他人?”李三坚沉吟道。   “廉颇年过八十尚上阵厮杀,汉之马援老当益壮、马革裹尸,本朝杨业力战不屈,战死陈家谷,本朝种师中年过六旬,也是战死在了杀熊岭,老夫虽老,亦甘愿从...”宗泽说道。   “哎,哎,是李某多嘴了。”宗泽不服老,李三坚也是无可奈何,打断宗泽之言道:“宗老相公,此时的开封府与一座孤城无异,几乎得不到任何支援,而金人狼子野心,欲覆灭为大宋江山社稷,因而某料其不久之后,又将南下,如此开封府便是四战危殆之地啊,因而本相还是那句话,既然开封府为如此这般模样,不如弃之。”   此时丁伟元走出了大堂,轻轻的掩上了门。   “祖宗江山社稷岂能弃之?非但不能弃,我等还需劝太后、陛下返京!”正在此时,屋内忽然传出一声怒吼,将丁伟元吓了一跳。   “京师已残破不堪,如何守御?难道你欲置太后、陛下安危于不顾?”   “京师可募义士百万,如何不能守?御驾还京,定能激发我大宋全体上下奋激之心,过河击贼,迎回二圣,指日可待!李翰韧,老夫原本以为你为我大宋柱国良臣,可怎料你却是与汪、黄之流为一丘之貉!”   “此乃审时度势耳!募义士百万?皆为乌合之众,如何是金人的对手?实力不如人,就必须收缩,以图后举。”   “什么审时度势?惧敌而逃罢了!”   屋内不断传来二人的争吵声,甚至是怒吼声。使得屋外的人是面面相觑,不知二人何故争吵得如此厉害?   ...........................   “恭送宗老相公!”良久之后,宗泽怒气冲冲的冲出了堂外,李三坚虽然也是异常的生气,但还是亲手牵过宗泽的战马,拿着宗泽的马鞭,随后敛衣施礼道。   “恭送宗老相公!”政事堂上下一干官吏一起施礼送别宗泽。   “不必劳烦李相国了,哼,我们走!”全身披挂的宗泽骑在马上,虽年老,但身姿仍是异常的矫健,抢过战马,哼了一声,一把抢过李三坚手中的马鞭,翻身跃上了马背。   宗泽随后策马扬鞭与诸亲兵离开了政事堂,离开了应天府,向着开封府奔去。   “回去吧。”李三坚呆呆的站着原地,直到看不见宗泽的背影,方才叹了口后,对丁伟元说道。   “师相,去哪里?”丁伟元闻言问道。   “回政事堂啊,还能去哪里?”李三坚瞪了丁伟元一眼道。   “师相,这天色已晚...”丁伟元看了一眼天空后劝道。   “国事艰难,容不得我等喘息半分啊。”李三坚摇头长叹一声后,就步入了政事堂。   丁伟元慌忙也跟了进去。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政事堂之中,李三坚看着丁伟元命人挂起来的大宋舆图,陷入沉思当中。   新帝登基,朝廷新立,政事、军事、民事是多如牛毛,千头万绪的。但目前仍是军事、兵事居首位,为一等一的大事,为最为紧要之事,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金人无时无刻不准备再次南下,无时无刻不想着彻底覆灭大宋,特别是目前,李三坚等人拥立赵谌为帝,延续大宋江山社稷,那么金人必是欲灭之而后快,对此,李三坚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   北人善骑,南人善舟,该当如何扬长避短,该当如何击败金军?对此,李三坚也必须保持清晰的头脑,同时李三坚是毫无胜算的或者说是心中没底。   此时皇城司提举燕四领着一人走进了政事堂,见李三坚正看着地图沉思,于是默默的站在了一旁。 第五十三章 迟疑不决   “何事?他是何人?”应天府政事堂之中,沉思之中的李三坚终于醒来,转头看到了燕四及燕四领进来的人,于是问道。   “相国,他姓黄名元庆,为太原通判黄涣之孙...”燕四答道。   “黄...教授之孙?”李三坚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异常惊讶的又细细的上下打量着黄元庆。   黄元庆一身宋军将领军衣,身高六尺有余,长发披肩,浓眉大眼的,宽肩蜂腰,腰板笔直,身体看起来是异常结束,虽满脸络腮胡子,但样貌还是能看出来是有些稚嫩的,最多为二十岁上下。   好一员英武小将!李三坚心中不由得暗赞了一句。   “小将黄元庆拜见李相国!”黄元庆被李三坚看得是浑身不自在,不过还是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行了个军礼后说道。   “嗯,快快请起。”李三坚扶起黄元庆后连连问道:“黄教授为吾师也,你真的是黄教授之孙?你是如何到了此地?黄教授他...?”   李三坚当然早已知道黄涣已经殉国,心中是极为难过,仍是想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   “小将正是黄涣之孙,祖父他...他城破之时,就殉国了。”黄元庆闻言声音哽咽的答道,随后就将当时的情形细细的说给了李三坚。   太原城破之时,王禀、黄涣等人殉国,黄元庆携王禀幼子王沆突出了重围。   黄元庆等人突出金军重围,当然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黄元庆此人不但武艺超群,还极为聪明,在金军围城的这二百五十余日的日子里,黄元庆居然从金人俘虏当中学会了些许女真语。   于是黄元庆击杀了数名金将金卒之后,便剥下了他们的衣甲,趁乱混出了太原城池。   黄元庆等人突出金军重围之后,便脱去金人衣甲,易服南下,几乎是一路乞讨,辗转来到了应天府,正好遇到官府招兵,于是黄元庆凭着一身武艺,又加入了宋军,后归于刘光世帐下为将。   “李相国,此为阿爷殉国前命我带给你的书册。”黄元庆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本用绸布包好的书册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双手接过书册,打开绸布,只见书册之上沾满了血迹,鲜血已经干涸、发黑。   李三坚双手捧着血书,放在案牍之上,伸手小心翼翼的翻开书页,只见书页之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姓名、籍贯、年龄等等,李三坚越看越心惊,越看心中越是难过。   “黄教授...”良久之后,李三坚合上血书,声音哽咽的说道:“学生知道你的意思,这些皆是以身许国之人吧?你是让学生替他们报仇雪恨,你是让学生不能忘记他们,你是让天下人不能忘记他们...”   李三坚说到此处,声音哽咽得已经说不下去了。   太原数十万军民力战不屈,以身许国,可真正青史留名的又有几人?就算是这本血书之上用小楷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也不足百之一二的。   黄元庆此时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就连一旁的燕四、丁伟元等人也是凄然泪下。   “亡国之恨,家破之仇,李某与虏贼不共戴天!”李三坚随后握拳砸在案牍之上恨道。   恩师、舅父满门皆死在了金人手中,李三坚岂能不痛?岂能不恨?   “李相国...”黄元庆双膝跪在了李三坚面前,一员虎将是掩面痛哭。   “元庆起来,元庆起来。”李三坚扶起黄元庆说道:“汝仇即吾仇,早晚必报!元庆你孤身杀出虏贼重围,实属不易。你家中还有何人?”   “只奶奶、娘亲等在岭南,阿爷、爹爹、兄长均已战死。”黄元庆哽咽的答道。   “可怜,可怜满门忠烈,只剩你一名男儿。”李三坚闻言唏嘘不已。   “恩相,黄元庆为刘光世军中的一名队将。”半响后,燕四轻轻的对李三坚说道。   “嗯?队将怎么了?”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黄队将得知了一个消息。”燕四答道。   “哦,为何消息啊?”李三坚问道。   于是燕四低声说了几句。   “大胆,他怎敢如此?”李三坚听完后怒道,片刻后吩咐左右道:“来人,唤姚舆、闵武炎、翟进、花荣等前来。”   ...........................   应天府郊外,刘光世军营   此时为黄昏时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军营中的士卒除了营外警戒之外,就准备歇息了,而刘光世的营中士卒,却是或套车,或备马,或收拾粮草军械等等,一副异常忙碌的模样,人喊马嘶、鸡飞狗跳的。   “军主,我等就这么走了,不太妥当吧?最起码要与朝廷支应一声吧?”刘光世军中一名副将犹犹豫豫的对刘光世说道。   “哼,支应个屁啊!”刘光世哼了一声后说道:“朝廷?朝廷姓李而不姓赵,如此还支应甚么?传令下去,连夜开拔,我等还是回西北逍遥去。”   当年刘光世领军江南剿除方腊余部之时,因其部军纪败坏,滥杀百姓以充军功,因而被李三坚狠狠打了数十军棍,从此刘光世当然对李三坚是心怀怨毒。   其实当时李三坚还是看在刘光世为童贯心腹爱将的份上,从而网开一面的,换做他人,李三坚早就将其斩首示众了。   汪伯彦、黄潜善等人拥立康王赵构登基继位,可却被李三坚所阻止。太子赵谌登基为帝之后,朝廷便裁撤了大元帅府,大元帅府被裁撤,那么刘光世这个元帅府五军都提举自然就做到头了,刘光世又岂能甘心?怎不恼怒异常?   最为关键的是,刘光世自认为与李三坚有“深仇大恨”,因而此时在李三坚手下为将,还有何前程可言?今后必然被李三坚借机打压,甚至丢了性命都有可能,不死也会脱层皮的。   因此刘光世打算不辞而别,引军返回秦川,那里才是刘光世的家,那里才是刘光世的根本,那里刘光世等人才会逍遥自在。   乱世之中,手中握有军队,才会有立足之地的,说不定还能逐鹿天下呢。   “军主,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副将闻言对刘光世说道。   “嗯?胡副将,何意啊?”刘光世闻言诧异的问道。   “军主,不如我等抢了康王再走,到了关中,便拥康王登基,如此岂不妙哉?”胡副将答道。   “彩!妙计!”刘光世闻言大喜,不过大喜没多久,便又垮下了脸后,愁眉苦脸的说道:“康王在城中啊,难道我等强行杀入城中抢人?”   刘光世此刻心中是万般悔恨,悔恨自己为何不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挟天下而令诸侯,为何自己当时就想不到啊?   康王赵构仓皇逃到相州、磁州等地,刘光世等人引军投奔赵构,而当时赵构手下兵马并不多,刘光世的兵马居多,宗泽、汪伯彦、黄潜善手下也有一些兵马。刘光世除了忌惮宗泽之外,其他人根本是不放在眼中的,汪伯彦、黄潜善等人皆为不知兵事、不会统兵的迂腐书生。   宗泽随后领军勤王,赶往开封府,此时刘光世为何不趁机将赵构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再寻个机会,拥立赵构为帝,那么刘光世此时岂不是与李三坚一样了啊?掌握朝廷的军、政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上面根本没有人...   刘光世后悔莫及,此时此刻胡副将建议进城抢人,但刘光世心中又是犹豫不决、忐忑不安的。   黑旗军刘光世已经见识过了,凭他多年领兵的经验,不难看出,黑旗军定是一支百战之师,是异常强悍的。而刘光世部下又是什么货色,他是比谁都清楚的。   刘光世部下皆为盗贼、流寇,还有一些强征的百姓,如此军队,对付普通百姓还行,可一旦遇到强悍的军队,便会作鸟兽散,如金军。   “军主...”副将闻言说道:“西门守门将为我同乡,此人极为贪财,只要施予重贿,不怕他不打开城门,只要打开城门,大军便可一拥而入,抢走康王,甚至掠走今上...如此岂不快哉?军主大事也可成。”   “这...这...这可是谋逆大罪啊?”刘光世闻言顿感心慌意乱的,一时之间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军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胡副将见刘光世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于是焦急的说道。   “嗯,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刘光世右手扶着额头说道。   “军主!”胡副将急道。   “来人,备酒。”刘光世摆摆手,走入军帐后说道。   刘光世此生,一好酒,二好色,特别是酒,几乎天天都要喝酒,而且一喝就喝得烂醉。常言道,酒壮怂人胆,喝酒之后,胆量会增加不少,因而刘光世的许多事情都要在酒后决定。   不过刘光世这一喝,就不知何时能够结束,从而耽搁了大事。 第五十四章 恩威并举   “何人闯营?”   “我,戊字营黄元庆。”   夜色之中,应天府郊外刘光世军营之外,忽然来了百余骑,于是营外军卒问道。   “哦,原来是黄队将,干什么去了,这么晚了才回营?”军卒们见到黄元庆等人后便放松了警惕,开口问道。   “本将带人城中吃酒去了。”黄元庆带着数十骑缓缓走过来后说道。   “哈哈,黄队将好兴致啊,吃酒?定是吃的花酒...黄队将你说你小小年纪,也知这调调?”一名军卒笑道。   刘光世御军姑息,所部军纪败坏,不要说吃花酒、玩女人了,就算是出营剽掠,也是不足为奇的,因而众军卒们并没有起疑心。   “少他奶奶的废话了,快快打开营门。”黄元庆笑骂道。   “你慌个屁啊?”众军卒连忙打开了营门,黄元庆带人准备进入大营之时,忽然一名小校发现了异常,于是怀疑的问道:“黄队将,你这是...?他们是何人?”   此时的黄元庆是全身披挂,手中还提着三尖两刃枪,吃酒归来,会是这副模样吗?同时与黄元庆一同前来的数十名骑兵,个个是生面孔,没有一人认识。   “哦,他们是...”黄元庆忽然奋起一枪,刺死了这名小校,与黄元庆一同前来的数十名骑兵也是一拥而上,将看守营门的军卒一一杀死,从而控制住了营门。   “嗤”的一声轻响,一枚火箭飞上了半空之中,黑夜之中,犹如一颗流星般的,冉冉升起。   “杀!杀!杀!”   “刘光世图谋不轨,密谋叛乱。”   “黑旗军奉旨平叛!”   “跪地者免罪,从贼者杀无赦!”   黑夜之中,忽然响起了如雷的马蹄声,姚舆、闵武炎、花荣、索超等将率万余黑旗军骠骑军自黑夜之中杀了出来,众黑旗军骑兵高举火把,挥舞着兵刃,大声呐喊着杀进了刘光世的军营之中。   黑旗军万余骑兵分做四队,两队人马就如两柄尖刀般的插入了军营之中,另外一队直奔刘光世的帅帐而去,剩下的一队人马兜着外围,专门捉拿或击杀欲逃跑之人。   黑旗军万余骑兵忽然杀入,顿使刘光世军营之中的数万兵马乱成了一锅粥,纷纷抛去兵器,跪地请降,一些欲反抗之人,立刻就被黑旗军骑兵击杀,尸横于营,血流满地,顿使一些还要反抗的刘光世的军卒只好跪地请降。   黑旗军是奉旨而来的,反抗的就是抗旨,而抗旨者就是谋逆大罪了,再加上黑旗军骠骑军是无比的凶悍,因此刘光世手下兵马立刻就失去了战心,刘光世的军营之中也就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人,黑旗军骠骑军手持各种兵刃冷冷看守着这些降卒。   擒贼先擒王,一队黑旗军骑兵由黄元庆等人领路,自趋刘光世的帅帐,此时刘光世已经惊醒,衣衫不整的带人杀了出来,正好撞见黄元庆。   “原来是你,狗贼!”刘光世撞见黄元庆后,不由得大怒,催马挥刀来战。   刘光世也是员勇将,武艺不差,此刻挥舞着一柄长柄砍刀,兜头就向黄元庆头上劈了下去。   “当”的一声响,黄元庆挺枪荡开了刘光世的劈砍,刘光世直感双手发麻,随后被黄元庆一枪杆拍在了背上,一个倒栽葱就跌落马下。   刘光世也算是一员猛将,若在平时,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可今日刘光世喝得大醉,再加上仓促遇敌,因而一个回合,便被黄元庆击倒。   “绑了!”黄元庆随后用三尖两刃枪指着刘光世喝道。   数名黑旗军骑兵闻言便驱散了刘光世身边护卫,扑了上去,将刘光世死死的按在了地上,并取出绳索,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的。   “黄元庆,狗贼,某平日里待你不薄,为何如此对我?”刘光世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看着黄元庆怒吼道。   “刘光世...”黄元庆用枪指着刘光世喝道:“汝身为一军之主将,却不思杀敌报国,平日里皆为鸡鸣狗盗、劫掠百姓等事,比虏贼还凶恶十分。汝驱使我等为此祸国殃民的下作之事,还有何脸面言待我等不薄?今日元庆奉相国之命,拿你治罪!”   “相国?李相国?你何时投于他门下的?”刘光世问道。   “李相国为元庆师叔。”黄元庆答道。   师叔?刘光世闻言垂头丧气的被押了下去。   刘光世被擒住之后,其手下三万余兵马很快就弃械投降了,被上万名黑旗军围在了营地之中,或坐或跪,等待处置。   按说黑旗军再怎样的勇猛无敌,刘光世的三万余兵马再怎样为乌合之众,也不至于如此之快的土崩瓦解,究其原因,就在“奉旨”二字。违背圣旨,就是叛逆,而在这个世上,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背上谋逆大罪的。   挟天子而令诸侯,其巨大的作用已经凸显。   宋建武元年五月某日,宋将刘光世欲引军远遁西北,大宋宰相李三坚得信后,迅速派兵平定了刘光世的分裂之举,捉住了刘光世,并斩了刘光世手下数百罪大恶极之徒,吞并了刘光世的兵马。不过李三坚念刘光世也是有些功劳,再加上其父刘延庆也算是为国捐躯的份上,并未将刘光世处死,而是将其关押起来,一段日子之后,李三坚就放了刘光世,还给了他一定的官职,不过却是虚职,从而剥夺了刘光世的统兵权。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李三坚此举在外人看来,就是诛除异己,收归兵权。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李三坚是借平乱之名,趁机吞并了刘光世的兵马,并杀鸡给猴看。   在此危难之际,李三坚决不允许有异己之人统兵的,必须逐渐一一废除这些人的统兵之权的。   刘光世所部为原大元帅府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一支军队,因此刘光世被擒,所部兵马被吞并,从而引起了其他应天府其他势力的恐慌,惶惶不安的,一些人惧李三坚的权势,惧怕黑旗军,从而主动上缴了兵权,如武翼大夫刘浩所部。   ...........................   “多谢李相国了。”武翼大夫,现在为利州防御使的刘浩对李三坚致谢道。   金军二次南下,围困了宋东京开封府,而当时的刘浩与宗泽一同勤王京师。京师城破,康王赵构到了相州、磁州,刘浩便引军护驾。   刘浩统兵能力一般,手下士卒不多,仅两千余人,再加上年事已高,于是刘浩干脆将手下所有兵马都交给了朝廷,也就是交给了李三坚,自己打算卸甲归田,告老还乡。   刘浩如此“上道”,李三坚也没亏待她,赐封高官厚禄后,就准其还乡。   如刘浩之类的人甚多,李三坚均是一一安排妥当了,获得了不少赞誉,并令人不得不服。特别是两刘,擒刘光世,重赏刘浩,是恩威并举,颇为老辣。   康王赵构在相州、磁州、应天府等地数月,手下兵马分属各派系,是乱七八糟的,如一片散沙,赵构一直欲整饬各部,却不可得,而李三坚仅仅十余日,就基本上完成了赵构数月都没有干成的事情,可谓是雷厉风行,手段也是极为强硬。这其中的原因有二,其一就是李三坚手下有支强军,大宋黑旗军;其二就是假借天子之名。   “刘公何必谢我?此乃天子厚恩。”李三坚微微一笑后说道:“刘公此去利州千山万水的,一路之上,当小心在意。今后有事情,尽管遣家中子侄前来就是,本相必会倾意接待。”   刘浩闻言顿时大喜,李三坚此言就表明了,刘浩此次交权致仕,不但自己荣归故里,还会惠及子孙的。   刘浩只恨此次所交兵马甚少,若是交个十万八万的,岂不是会...?于是刘浩千恩万谢之后,对李三坚说道:“李相国,老朽部曲其他人也就罢了,可有一人,老朽不得不提。”   “哦?何人啊?刘公尽管道来便是。”李三坚闻言问道。   “此人虽为军中一名偏校,但其却武艺超群,骁武精悍,沉鸷有谋,极善用兵,并立无数战功,可当时朝廷佞臣当道,此人也就仅得‘修武郎’之官品。”刘浩答道。   刘浩言语之间对此人颇为惋惜,颇为抱不平的,于是就引起了李三坚的极大兴趣,拿着茶碗,用茶盖拨了拨浮在茶水之中的茶叶后问道:“此人为何人啊?能得刘公如此赞誉。”   只要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李三坚是不吝重用提拔的,特别是目前得这个特殊时期,必须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   “李相国...”刘浩闻言答道:“此人姓岳名飞,字鹏举,相州汤阴人氏。岳飞不满二十岁便已从军,至今...”   “噗...”刘浩话还没说完,李三坚便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看着刘浩惊问道:“岳...岳...岳飞,岳鹏举?”   不过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一名军中偏校,李相国他为何如此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刘浩看着李三坚暗暗纳闷道。 第五十五章 治军之道   “在校场之内,个个皆为贱奴,而要想成为一个人,成为一名猛士,需走出这个军营方可。但进军营易,出军营难,在此处军营之中,尔等将要流汗、流血,甚至受伤、死亡,在这里,本将再问一句,可有人要离去?现在走还不晚,过了今日之后,非本将允许,不得有一人走出此处军营,除非是一具死尸。”   应天府郊外,黑旗军摧锋军大营之中,摧锋军统制兼军中教头罗布瑞全身披挂,一手持鞭,一手按刀,大声吼道。   此时罗布瑞、呼延烈已奉命率摧锋军北上,抵达了应天府,以加强应天府的防护。   “吼!吼!吼!”   数百壮士均用手中木剑敲击木盾,用吼声回答罗布瑞。   “我等虽为贱奴,但终有一日,我等将会得到万人之景仰,世人将会视若神明,而敌将会畏若雷霆。”罗布瑞大声吼道。   “分做两队,二人对战,开始!”罗布瑞随后又是虚挥一鞭,大声下令道:“用你们想的出的任何招数攻击对方,刺、劈等均可,击倒对方,晚饭才有肉、鸡蛋吃,否则就吃糠咽菜吧。”   与以往泉州之时一样,罗瑞瑞训练新卒,自有一套训练方法,如体能、负重、跳跃刺击与砍杀训练等等,这么多年了,罗布瑞培养出了无数猛士,其中大部分都成为了摧锋军或黑旗军中他部中的将领或士卒,当然也有无数猛士战死疆场。   随着罗布瑞一声令下,两千余壮士分做两队,各自面对一个对手,手持木盾、木剑对峙。   这两千余名壮士均是从各个收编的军队中挑选出来的,归于罗布瑞、呼延烈的摧锋军。   “难道敌人杀来了,尔等还等下令吗?在性命攸关之极,尔等还与一个傻子一般站着不动吗?动手!”罗布瑞见众壮士均是在对峙,于是大怒,挥鞭大吼道。   “杀!”于是在罗布瑞的怒喝之下,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无数壮士挥舞着手中木剑奋力砍向对方。   “出招果断,势若奔马!”   “杀”   “回身防守,稳若泰山!”   “杀!   “全神贯注,不能走神!”   “杀杀!”   “即便是朱庇特下凡,他也要谨慎从事!”   “杀杀杀!”   “一招不慎,乾坤难回!”   “杀杀杀杀!”   罗布瑞一边四处巡视,一边大声喝道。   众壮士在罗布瑞粗狂的吼声催促之下,挥汗如雨的大吼着向对方奋力攻击,木剑、木盾交加之声,同时也有人倒地或木剑击打在身上发出的惨叫声,校场之内,是尘土飞扬,遮蔽住了夏日的阳光。   罗布瑞的训练,一直都是充斥着鲜血与残酷。   “岳鹏举,对此你有何要说的?”大宋宰相李三坚有些得意的看一旁的岳飞问道。   李三坚得岳飞岳鹏举是如获至宝,欢喜得整夜没睡好觉。今日就忍不住亲自领着岳飞前来应天府郊外的摧锋军营地,观看摧锋军习武训练。   李三坚自为相以来,是日理万机的,今日居然放下一切杂务,亲自领着一名年轻的,名不见经传的偏校前来摧锋军营地巡视,神情还略有些谄媚?如此不禁令山魁、济空、丁伟元等人是大感疑惑不解。   此人到底是何人?竟然令大宋宰相李三坚如此闲的有些低声下气的?难道李相国他求贤若渴到了如此程度了吗?   岳飞跟在李三坚身边,似乎是未听见李三坚等问话,正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罗布瑞、呼延烈等人训练新卒。   令岳飞感到惊异的是罗布瑞的长相,金发碧眼的,身体是异常的魁梧、强壮,绝非中原之人,似乎是西域之人,西域外邦之人居然成为了一军之主将?而更令岳飞感到吃惊的就是摧锋军的训练方法,显得是异常的严格、血腥与残酷。   岳飞自从军以来,也在不少军队之中呆过的,自己也是在训练士卒,且也是异常的严酷,可与摧锋军的训练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此不禁令岳飞是心生敬意。   怪不得李相国麾下黑旗军能够战无不胜呢,岳飞心中暗道,如此之军,必然是凶悍无比。   此时的李三坚及其黑旗军之名是享誉天下,战西北,于塞外孤军奋战,平宋江,征方腊,亳州大胜金军,浚州血战金军,并攻破金军浚州大营,此刻天下之人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岳飞又岂能不知?因而刘浩将岳飞等交给李三坚,岳飞等人还是感到异常欢喜的。   “岳飞,相国问你话呢。”李三坚的一名虎卫见岳飞东张西望的,并未答话,于是大声呵斥道。   岳飞闻言才惊醒过来,慌忙双手抱拳,躬身问向李三坚道;“相国何事相询啊?”   众皆闻言大怒,不过却被李三坚挥手制止住了。   “刘公言鹏举为善兵之人,不知鹏举觉得我黑旗军摧锋军之练兵如何?”李三坚看着岳飞微笑着问道。   “回禀相国...”岳飞想了想后答道:“古之治军之道,无非有五。”   “哦?愿闻其详。”李三坚闻言暗暗点头赞许道。   岳飞果然是岳飞,天下名将果然名不虚传!别人不知道,李三坚可是知道的,若是换做旁人,早就谀词如潮涌了。要知道站在岳飞面前的李三坚可是大宋新朝廷真正的主宰,若是大拍李三坚的马屁,那么也许能博得进身的机会,可岳飞非但没有大拍马屁,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似乎是对黑旗军练兵之法颇有异议?窥一斑而知全豹,对此李三坚还是颇为赞赏的。   一味的溜须拍马之辈,这种人基本上是没什么本事的,李三坚也是不会用此等人为将的。   “以德为先,一也;以智取胜,二也;治军以严,三也;临战以勇,四也;用人以信,五也!”岳飞闻言答道。   “哈哈哈哈...”李三坚听完后,不禁大笑出声,众人见状均是暗暗纳闷不已,难道是李大相国在嘲笑这个小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偏校吗?   岳飞见状也是暗暗恼怒。   知道你李大相国练兵练得好,可也不能如此的嘲弄人啊?岳飞心中暗道。   “鹏举休要错解了本相之意了。”李三坚将岳飞脸露愤愤不平之色,于是慌忙收住笑声后对岳飞说道:“来,鹏举,随本相来,今日将你的想法细细说于本相。”   其实李三坚哪里是在嘲弄岳飞?而是岳飞之言说到李三坚心里去了,李三坚练兵不也是如此吗?只不过李三坚没有归纳而已。   李三坚忽生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于是李三坚将岳飞领入了一处军帐,屏退左右,帐中只剩二人后,李三坚问向岳飞道:“鹏举是喝茶还是喝酒?”   “回禀相国...”岳飞拱手说道:“于军营之中,小将从不喝酒,我大宋目前朝廷艰难,茶也很少喝,只杯水即可。”   “呵呵,本相再穷,茶还是请得起的。”李三坚又是点头赞许后,吩咐道;“来人,奉茶,今日本相要与鹏举好好畅谈一番。”   大战之际,军营之中,黑旗军军纪也是不许喝酒的,除非是大捷之后的庆祝,李三坚又是考验了岳飞一次,其结果当然令李三坚非常满意。   “鹏举所言治军五道,非古人之道吧?是你鹏举的治军之道吧?”李三坚请岳飞坐下后问道。   “不敢...”岳飞答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小将不过是吸取前辈兵家之精华而已。”   岳飞与李三坚一样,出身贫寒,师从周同,善骑射,能左右开弓,喜读《左氏春秋》、《孙吴兵法》等书籍。   “好一个前辈兵家之精华。”李三坚闻言笑道:“鹏举能够如此,却胜过万千人也,有些人只会死读经书,却不知变通。鹏举,能否再说详细一些?”   “谨遵相国之命。”岳飞倒也不客气,喝了口茶后说道:“以德为先,所谓德,便是节义也!怀恢复之义必伸,怀复仇之气而报国;以智取胜,果毅而明、深沉以武,奇谋秘计,早推韬略之高;治军以严,有功者重赏,无功者峻罚,谓之严;临战以勇,身先士卒,不惧强敌,谓之勇;用人以信,信即用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本相闻鹏举勇冠三军,自料能敌几何人?’岳飞说完之后,李三坚又问道。   “谋者,胜负之机也。故为将之道,不患其无勇,而患其无谋。是以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岳飞答道。   “好,鹏举之言,深合本相之意。”李三坚闻言又赞道:“鹏举果非常人也!本相得鹏举,如得彭越、周勃。”   岳飞闻言顿时就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彭越、周勃为何人?汉高祖刘邦手下大将,而刘邦在秦眼中,就是反贼。李三坚此言,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嗯...咳...咳...”李三坚也是自觉有些失言,于是慌忙咳嗽两声掩饰道:“东汉末年,汉室衰微,我大宋目前情形可比汉末,故鹏举可愿为汉之彭越、周勃?” 第五十六章 心怀怨怼   “岳鹏举,刘公致仕返乡,其旧部就由你统领,你再选些人马,为我大宋御营军第九军。本相使黄元庆、林邾为你副手,你们尽快满编,以应不时之需。至于如何招募、训练士卒,如何服众等等,本相不会插手,不过你要记住,一支军队如何取胜,才是最为紧要的。若是吃了败仗,本相绝不会轻饶尔等。”宋宰相李三坚于军营之中对岳飞说道。   岳飞、黄元庆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此危难之际,就必须不拘一格将人材,就不能论资排辈了。而一军之统领太过年轻,就难免会引起军中之人不满,甚至轻视不听号令,也就是不能服众,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李三坚是不会替岳飞、黄元庆解决的,完全就由他们处理此事,若是他们处置不当,或者不能服众,使得上下一心,那么他们就不配为一军之统帅,李三坚也就会考虑他人的。   同时李三坚也不会过多插手御营军第九军的军务,尤其是士卒招募、训练等事,一切由岳飞、黄元庆作主。这与以往黑旗军差不多,具体日常军务李三坚不会过多插手,插手过多,会使军中将领束手束脚的,从而将会适得其反。   但有些事情必须控制,必须控制在手中。   黄元庆为李三坚县学教授黄涣之孙,算是李三坚的师侄,是自己人,因此李三坚使黄元庆为岳飞的副手。而林邾被李三坚任命为御营军第九军的监军,也是如此。林邾为黑旗军老人了,为李三坚的心腹,所为之事也是一些特殊的事情。   林邾还有个身份,就是他为皇城司之人。   无论是何人,李三坚都必须将军队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无论是何人,都不能威胁到李三坚的军权,当然也包括岳飞。   “多谢相国!飞敢不遵命?”岳飞闻言大喜,起身后,双手抱拳施礼谢道。   此时的岳飞不过是名偏校,军中地位卑微,卑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大宋宰相李三坚居然破格提拔,提拔岳飞为一军之统制,如此怎不令岳飞对李三坚是感激不尽?岳飞又怎不欢喜万分。   小将黄元庆也同样如此。   军中统制官只是一种临时差遣,并无品秩,也不据此拿俸禄,李三坚并未对岳飞、黄元庆加官晋爵,但李三坚虽初见岳飞,就已知道了岳飞此人是不在乎名利的,也不在乎官职大小,只要能够领军就行了,至少目前如此。   ...........................   宋建武元年六月底,天下已经异常炎热了,太阳就像一个大火球般的挂在空中,火辣辣的,似乎要将世间万物烤化了一般,大树的树叶被晒得耷拉下来,显得有气无力的,树上蝉虫也是“知了、知了”的叫着,令人心烦意乱的。   “师相,天气太过炎热,不如回去如何?”   此日李三坚便服与丁伟元、李元瞻、山魁等十数人坐在应天府城外的一处树荫之下,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天气实在是过于炎热,于是李三坚的弟子丁伟元劝道。   何人值得大宋宰相,在此炎热的天气,亲自出城迎接?众人是感到异常好奇,不过李三坚没说,众人也不敢问。   随着李三坚掌权愈久,其威严就与日俱增。   李三坚摆摆手,打消了众人回返的念头后,指着不远处一个凉棚对其长子李元瞻说道:“元瞻,去买些凉茶过来解渴。”   凉棚之中有百姓在卖凉茶,李三坚也是被热得口干舌燥的,因而吩咐李元瞻过去买些凉茶。   “哦...是,爹爹。”李元瞻应了一声,撒开两条小腿就跑了出去,片刻后又跑了回来,搓着双手,忸怩的对李三坚说道:“爹爹,孩儿身上没钱...”   李元瞻从前为太子赵谌侍读,现在为大宋天子侍读,不过此侍读非彼侍读,从前李元瞻不过为宫中一名不起眼的小人物,可目前他却是大宋宰相之子,这其中的变化甚是玄妙,令人不禁会细品之。   “哦?呵呵...”李三坚闻言伸手探入怀中,片刻后却尴尬的笑道:“爹爹我也没有...”   众人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父子二人目前可谓是大宋炙手可热的人物,特别是李三坚,可父子二人身上居然无一文钱。   “师相,弟子带衙内去吧。”丁伟元拼命憋住笑,牵着李元瞻的手就向凉棚走去。   片刻后,两人便买了两壶凉茶回来,众人分食之后,均感畅快无比。   “瞻儿,想娘亲了吗?”宋人这制冰之技真可谓是傲视全天下,李三坚喝了口凉茶后,心中暗暗感叹道,茶碗之中居然有几颗小小的冰块,叮叮当当的,仅听声音就令人感到凉爽不已。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制出冰来的?   “想,爹爹,孩儿数年都未见到娘亲了,孩儿简直是想死了...”李三坚相询,李元瞻连忙将一碗冰茶三两口吞下肚后答道。   李元瞻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我也想...”李三坚此言一出,周围众人又是差点笑出声来...李三坚七八个娇妻美妾,可此时就跟个苦行僧一般,身边连个服侍的侍女都没有。   众人感到好笑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心酸。   “孩儿还想奶奶、二娘、三娘、四娘...”李元瞻双目含泪,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的。   “好了,好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见面的。”李三坚瞥了众人一眼,摸了摸李元瞻的头,慌忙打断了他。   “相国,有人来了。”正在此时,一名虎卫指着远处说道。   李三坚闻言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城门外的远处来了三人,一人骑在一头毛驴之上,二人步行,正向着城门口而来,在烈日的照射之下,三人身形显得扭曲不已,就如海市蜃楼一般。   天气炎热,路上行人稀少,三人缓缓而来,显得是异常醒目。   “应该是他了。”李三坚站起身来说道。   ...........................   “贤弟,你终于肯出山助为兄一臂之力了啊?”李三坚迎上从弟李纲后,呵呵笑道:“瞻儿,还不过来拜见叔父?”   李纲年已中年,可相貌却像六十余岁的样子,皮肤黝黑,额上镌刻着皱纹,两鬓居然还夹杂着白发,不过浓眉之下,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的。   李三坚心中清楚,李纲是为国心忧,同时也是被朝廷来回折腾的缘故。金军第一次撤军北返之后,宋朝廷强令李纲出任河东、河北宣抚使,驱赶他出朝。李纲就任后,宋廷又事事加以限制,使宣抚使徒具空名,无节制军队之权。李纲被迫于靖康元年九月辞职,旋又被加上“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先责建昌军安置,再谪夔州。   道路艰辛,跋涉之苦,再加上李纲心忧国事,因此就成了目前这番模样。   李三坚为相之后,就“举荐”李纲回朝。李三坚举荐李纲回朝,当然就引起了朝中之人的反对,说什么“李纲为金人所恶,不宜回朝。” ,“李纲名浮于实,有震主之威,不可入朝。”等言语,但李三坚一律不加理会。   李三坚起复李纲,为大快人心之事,为何不为?同时所谓的李纲为金人所恶等言语更是无稽之谈,李纲为金人所恶,正是李三坚所喜。   这其中当然也有李纲为李三坚的从弟,李纲当年曾经跟随李三坚至泉州等缘故。   不过李三坚给李纲去了书信,刚开始李纲还不愿意来,最后李三坚以率军返回江南相逼,才将李纲逼到了应天府...   “纲才不是为你效力,乃是为我大宋。”李纲瞪了李三坚一眼后,就不再搭理他了,走到李元瞻面前,摸着李元瞻的头笑道:“你就是元瞻了?都长这么高了?”   “叔父大人万福金安!”李元瞻稚声稚气的施礼道。   “好,好。”李纲在怀中摸了摸,想摸出一件礼物送给李元瞻,可怀中除了一些铜钱之外,根本没有一件值钱之物。   此时的李纲已有五六个儿子了,再加上妻妾,同时因为为官廉洁,因此是囊中羞涩。   “侄儿宗之见过伯父大人。”李纲次子李宗之见场面有些尴尬,于是向着李三坚施礼道。   “宗之?李宗之?自家人,就不必多礼了。”李三坚笑道:“天气炎热,累着了吧?”   “来人,轿子抬过来,拿上行李,进城。”李三坚随后吩咐左右道。   山魁等人哄然答应,就将轿子抬了过来,并取过小毛驴上李纲的行李。   “不用劳烦你们了,我自己进城。”李纲一把抢过行李,又骑上了小毛驴,不理众人,自顾自的向城中走去。   “李伯纪,我欠你八百两银子?”李三坚见状心中不由得暗暗恼怒,自己好歹也是大宋宰相,还是他的兄长,可李纲居然如此的不留情面?于是李三坚翻身上马追着李纲问道。   “纲家中拮据,可拿不出八百两银子。”   “那你为何如此?”   “你说呐?”   “.........”   于是两兄弟便争争吵吵的走进了应天府。 第五十七章 廷议(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应天府朝廷新立,一切都显得很简陋,一切都显得很寒酸。宋太后孟氏与宋帝赵谌的宫殿也同样如此。   宋太后孟氏与宋帝赵谌的所谓宫殿,也就是在应天府当中选了数个大房子作为太后与皇帝的临时行在。   此时,大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领黄潜善、汪伯彦、李纲、赵元镇、许翰、邓肃、翁彦国、张浚、傅亮、张所、费景阳、姚舆等一干大臣于行在之中拜见大宋太后、皇帝,其后便行议事之举,也就是廷议。   今日与宋以往上朝或廷议相比,有一处特殊的地方,那就是有姚舆武臣参与廷议,这在宋以往是很少见的,几乎没有。   武臣也是臣,武臣也有其独到的见解,特别是在目前与金交战的特殊时期,就更需武臣参与了。   新朝廷更年号为“建武”,就令人不禁猜出了大宋新任宰相李三坚有“杨武”之意了,原因就是新朝廷的年号就是李三坚所定。   太后孟氏与不足十岁的皇帝赵谌坐在珠帘之后接受诸臣朝拜并听政,此谓“垂帘听政”。   “李相国日夜为国操劳,任贤惕厉,宵衣旰食,哀家心甚慰。邵中官,传旨赐座。”诸臣施礼毕,珠帘之后的孟太后说道。   “太后懿旨,赐座李相国。”内侍总管邵成章闻言自珠帘之后,走到玉阶之上大声说道。   邵成章原为宋帝赵桓的内侍,二帝入青城,随后被掳往北地,邵成章也就跟随二帝、太子等北去。李三坚引三千兵马救下了太子之时,当时邵成章也正好在金营之中,于是就被李三坚一并救下了。   邵成章到了应天府之后,就成为了后宫内侍总管。   于是两名小黄门端来一个黄缎锦座,放在了玉阶之上,珠帘的左前方。目前的所谓玉阶也就是数级木质台阶。   “臣为宋臣,此为当为之事,太后恩典,臣实不敢受。”李三坚躬身谢辞道。   大臣上朝议事,均是必须站立,而上赐座,是为较大的恩典。   “李相国快请坐吧,休要耽搁了廷议。”孟太后于珠帘之后轻轻的说道。   “谢太后、陛下恩典。”李三坚闻言才又持笏施礼谢了孟太后、宋帝赵谌一声后,才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黄缎锦座之上,微微斜对着孟氏与赵谌,面对诸臣。   无论怎样,无论李三坚是怎样的权势熏天,此为最基本的礼节,炙手可热的李三坚也必须遵从。   “太后、陛下...”坐在黄缎锦座之上的李三坚看了玉阶之下的李纲一眼后说道:“纲素有爱国忧君之志,是为忠直之臣也!然材大古难用,功多忌更多;忠怀冲日月,谗口肆风波。纲为奸佞所谗,斥逐随继,流贬于外,昨日方回,臣以为以纲之才,可为少宰。”   李三坚说罢,就目光炯炯的盯着诸臣。   太宰就是左宰相,少宰就是右宰相。   使自己的心腹党羽充斥朝中、军中,从而朝纲独握,权倾朝野,这不是你李三坚一直在做的事情吗?且基本已经做成,为何目前忽然提议李纲为朝廷少宰?众人闻言心中是暗暗纳闷,包括太后孟氏。   不过李纲为李三坚的从弟,难道李三坚想兄弟二人共同把持朝政?但这也是不对头的,原因就是一旦涉及到权利之争,不要说是兄弟、从弟了,就连父子都会争得头破血流的,如蔡京、蔡攸父子。   众人一时之间,不明白李三坚的用意,也就没人接话,太后孟氏也是不明白李三坚的用意,于是沉吟片刻后说道:“李相国所言之事,就由诸臣议议吧。”   你这是诚心诚意的举荐李纲为相,还是虚情假意的故意试探?太后孟氏心中暗道。   太后孟氏历赵煦、赵佶、赵桓三朝,加上赵谌就是四朝了,被立为皇后,随后又被贬黜,是三起三落,早已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朝中之事,不能够轻易参与进去,一旦参与进去,想全身而退,就没那么容易了,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   目前李三坚牢牢掌握着军、政大权,特别是军权,太后孟氏、赵谌虽为大宋太后、皇帝,地位是无比尊崇,但也必须依仗李三坚,至少目前必须如此。   因此孟太后顺手推舟,将此道难题丢给了诸臣,自己与赵谌也就置身事外了。   “太后、陛下、李相国。”诸臣是纷纷低声议论,交头接耳的,半响却无人无人开口,于是李纲顿感一阵心酸,出班奏道:“微臣虽知天下之安危而不知身之有痼疾,实才疏学浅。李相国之才胜纲十倍,纲又怎敢与李相国并列左、右?”   别人不开口,李纲一气之下,干脆自己推辞。   李纲话里话外,对李三坚是颇有怨言...   不是李三坚,李纲至今仍是流贬在外的,根本没有机会回到朝廷,回到大宋中枢,对此,李纲对李三坚还是较为感激的。   同时李纲于建中靖国年间就跟随李三坚前往泉州。泉州发生的一切,李纲是看在眼中的,李三坚的理政、治军之才,是远胜常人的,对此李纲也是亲眼目睹的。   李三坚为元符三年的状元及第,历任大宋泉州太守,福建路经略安抚使,礼部郎中,大宋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河东、河北宣抚使,江浙闽淮宣抚使等官,战西北、平宋江、征方腊、治江南等等,此时李三坚的名望、资历、本事、功名等等是远甚于李纲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是远甚于李纲的,李纲也是甘拜下风。   李三坚乾纲独断、独揽朝政,李纲能够在其兄长之下为官,无论怎样,也总好过蔡京、王黼、黄潜善、汪伯彦之流的,因而李纲才欣然前来应天府。   而令李纲不喜的就是李三坚此时此刻的虚假做派,明明是想乾纲独断、独揽朝政,却装出一副荐贤的模样。   你如此的虚情假意的,装出一副荐贤的模样,为何将自己推出来丢丑?李纲心中暗暗恼怒道。   同时李纲为人虽忠直不阿,但也不是痴呆之人,也是明白朝廷目前状况的,若是李纲真的坐上了朝廷右相之位,那么要不了多久,李纲就会从哪来,到哪里去的,定会再次被贬。   “李伯纪,当此危难之际,你就不必推辞了吧?”李三坚可不知道李纲心中有如此之多的想法,闻言微笑着对李纲说道。   于是李三坚相劝相劝,李纲却是坚辞不受,半响之后李纲挚友延康殿学士许翰出班对李纲说道:“李伯纪李相公,为经术文章匠,何谓才疏学浅?李相国如此盛情,你就不必再三推辞了吧?”   “臣所奏与李相国、许翰同!”   “臣所奏与李相国、许翰同!”   见有人赞同李纲为右相,于是李纲好友邓肃、翁彦国、傅亮等也是纷纷出班奏道。   李纲闻言狠狠的瞪了许翰等人几眼。   难道你们真的看不清形势吗?李纲心中暗道。   “党锢之祸,祸在眼前也!”知制诰费景阳语不惊人死不休,出班一开口便将众人吓了一跳。   “党锢之祸,自古有之。”费景阳随后缓缓的说道:“先秦焚书坑儒,任刑罚以为治,信小术以为道。遂燔烧诗书,坑杀儒士,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先秦历二世而亡,此为其中重要的原因;汉末钩党之狱,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危及社稷,致汉室衰微;唐末牛李党之倾轧,致唐室分崩离析。先秦至唐,均有党锢之祸,难道我朝就没有吗?”   为何要将李纲召回朝廷?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费景阳简直是不理解李三坚的意思,不知李三坚到底是何想法。   李纲是素有贤明,为忠直之臣,可越是如此,越是会给李三坚带来麻烦的。   兄弟、从弟?在朝堂之上,在权利旋涡之中,是没有父子兄弟之分的。   “夫朋党之兴,始于君子,而终不胜于小人,害乃及宗社生民,不亡而不息。”费景阳看了李三坚一眼,只见李三坚眼中现出了一丝赞许之色,心中大喜,知道自己已经揣摩到了他的意思了,于是费景阳接着说道:“我朝亦有党锢之祸,我朝党锢之祸盛于熙、丰,交争于元祐、绍圣,而祸烈于靖康。靖康之祸,奇耻大辱。金军直驱京师城下,破城之后,掳二帝等人北去。费某今日想说的是,金军真的是如此厉害吗?真的是如此悍勇吗?非也,金军并非是不可战胜的。我大宋黑旗军便数次战胜金军,金军之所以能够直驱京师城下,近看乃是朝廷犹犹豫豫的,议和还是抵抗,是争论不休,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首鼠两端,优柔寡断,殊不知,朝廷在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首鼠两端,优柔寡断之时,前线将士是死伤无数,我大宋城池、土地亦是丢失无数,此何其悲哉!何其令人扼腕而痛惜哉!”   费景阳此言一出,顿使众人是面露羞惭之色,费景阳之言已经触及了大宋最痛处,是痛彻心扉。   李纲闻言也是大感心痛。   此次廷议过后,费景阳便被升为中书舍人,而李三坚也贬黜了一些人。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五十八章 廷议(中)   “集权,或曰乾纲独断。”宋应天府朝堂之中,知制诰费景阳接着说道:“人言李相国乾纲独断、独揽朝政,私议者多矣!今日费某倒是想说,乾纲独断有利亦有弊。我朝自崇、观以来,政出多门,阉官、恩幸、女宠,皆得以干预朝政,致朝纲混乱,朝令夕改,下却不知所从,从而贻误了政事、战机,三援太原之败,皆源于此。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填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朝廷之尊卑,系于宰相之贤否。唐至文宗,可谓衰弱,武宗得一李德裕而威令遂振。德裕初相,上言:‘宰相非其人,当亟废罢;至天下之政,不可不归中书。’武宗听之,故能削平僭伪,唐遂中兴。李相国元符三年,便状元及第,不及弱冠,便为我朝推官、判官,不及弱冠,便为一镇之镇守。李相国于泉州到任之始,便息水患、平海贼、兴水利;轻徭役、薄赋税,心恤百姓;除旧俗、换新颜,礼行平等;修路桥、兴水利,造福于民;大公无私、廉洁奉公。诸君,这些话可非出自费某之口,乃是出自百姓,百姓誉李相国为‘大宋李青天’。李相国治泉、治闽、治江南,体恤民艰,弊绝风清,创办社学,教民以德,政绩斐然。李相公所到之处,百姓皆欢欣鼓舞、额手相庆。李相国刚正不阿,不趋权贵,数次死谏今上,请蔽奸佞之徒,只可惜上为奸佞之徒所蒙蔽,而令李相国身陷囫囵。李相国统兵战西北、平宋江、征方腊、败金军,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此之人,可谓贤良忠直之臣,可谓能臣干吏,可谓我大宋贤相,且应为我大宋独相,乾纲独断,如此我大宋方能中兴,方能收复故土,以雪靖康之耻。”   “太后、陛下,微臣斗胆请废立右相之言。”费景阳向着太后孟氏、赵谌施了一礼后,又对李三坚说道:“费某也请相国收回立右相之议。”   李三坚坐在黄缎锦座,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后、陛下、李相国,我大宋历任宰相者,保身固宠,不敢为言,以至法度废弛,驯致靖康之祸。原陛下察德裕之言而法武宗之任,监崇、观之失以刷靖康之耻。”众臣被惊得久久不语,良久之后李纲出班奏道:“费庭举之言,直切要害,臣附议。”   众臣皆被费景阳震撼住了,同时费景阳深知乱政之害、党锢之祸的神秘面纱揭开了,或者说是揭开了大宋的伤口,血淋淋的,可谓是触目惊心。   李纲也是赞同费景阳之言的,因此首先出班奏道。   “臣附议!”   “臣附议!”   “臣所奏与费景阳同!”   “臣所奏与费景阳同!”   “臣请李相国收回立右相之议!”   事情到了此时,无论是赞同还是不赞同的,都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否则李三坚秋后算账,那么前途就堪忧了。   太后孟氏于珠帘之后点了点头,于是立右相之议作罢,并在今后的日子里,大宋一直是李三坚为独相,独掌朝政、乾纲独断。   法理通达,则名正言顺。   李纲为李三坚的从弟,且素有贤名,都坐不上朝廷右相的位置,那么何人还敢再提此事?提出此事便是丢丑,丢丑倒是小事,若为李三坚所恶,那就大事去矣。   “既然如此,本相就暂窃据此位。”良久之后,李三坚看着李纲微笑道:“你想躲清闲?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纲闻言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   “太后、陛下,臣请旨,李伯纪素有贤名,可为尚书左丞。”李三坚随后转身对孟氏、赵谌说道。   “哀家为妇道人家,岂知军国大事?一切就依相国之意吧。”若说李三坚此前为虚情假意的,那么此时请立李纲为尚书左丞,参知政事,就是真心实意了...因而孟氏才点头应允。   于是李纲被擢为大宋新朝廷的尚书左丞,为大宋执政官。   ...........................   “弃尊号,居藩臣,以免引起金人猜忌,再次兴兵南下。”宋应天府朝堂之上,大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看了一眼黄潜善、汪伯彦等人道:“这是什么狗屁言论?我朝弃尊号,居藩臣,甚至放弃武力,金人就不会南下了?金人就能任我等逍遥了吗?金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无论我朝怎样委曲求全,他金朝廷仍是会兴兵南下,仍是欲覆灭我大宋宗社。一味的讨好、取悦金人,换来的只能是,金人认为我的是软弱可欺,换来的只会是金人的更加变本加厉!”   朝堂廷议之时,大宋宰相忽暴粗口,顿将众人是吓了一跳,一群文人士子在心中均是暗暗摇头。   你李三坚目前可是大宋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怎样也不能如此粗鄙不堪吧?不过一众武臣倒是大感痛快,大有同道中人之感...   不过李三坚是话糙理不糙,实际情况确实如此。   “因而本相决不与金人苟合,决不与金人不谈和字。今后但有人敢轻言和者,本相决不轻饶。”李三坚随后一字一句大声说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者,不详之器,非君子之器等等此等道理,本相岂有不知?但这场战争乃是金人强加在我大宋的头上的,我等是不得以而抗之,我等必须与其抗争到底,奋战到底,必须与金人誓死奋战,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决不屈服。”   “李相相国所言大是!”   “与虏贼誓死奋战,决不屈服!”   “血战到底,不破楼兰决不还!”   “李相国,你就说吧,怎样与虏贼作战,下官、小将等甘愿为李相国马前卒!”   姚舆、赵元镇、许翰、邓肃、翁彦国、张浚、傅亮、张所、费景阳等朝中一干主战之人,纷纷出班大声吼道,挥舞着拳头,是群情激昂。   大兄他果然没变,一直是那么的强硬,一直是那么的不甘屈辱,此刻李纲终于满意得点了点头。   今日李三坚宣誓似的说出这些话,就是为了震慑朝中文武百官,罢欲和谈之人的念想,忽战忽和,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如此便会不战先败,大宋吃的这些亏还少了吗?   “虏贼,豺狼虎豹也!”李三坚摆摆手,让诸臣安静下来之后,接着说道:“虏贼大举南下,劫掠我大宋国器、财物、人口等,烧我房屋、毁我良田,杀我国人,淫我女子,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令人发指,其恶行罄竹难书!诸君,强盗已经闯入了家中,难道我等还要与其把酒言欢吗?”   “江山如画,岂容虏骑践踏?我大宋热血好男儿,当奋起与其抗争!诸君,兵马龙争兮可论,飘零床头最堪悲,难道刀剑加于我等头上,我等还要委曲求全吗?”李三坚接着说道。   “不,决不!”众臣一起大吼道。   “杀!杀光虏贼!”此刻宋帝赵谌也是握紧了拳头,稚声稚气的说道。   赵谌可是在金营之中亲眼见到金人是如何欺辱宋人的,因而也是异常的愤怒。   太后孟氏闻言拉住了赵谌的小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孟氏此时此刻方才领教到了李三坚蛊惑人心的本事,仅仅几句话就迅速的聚拢了人心,使得从前言和之人羞得是无地自容,今后估计也不敢再言“和”字,令满朝文武一心一意的准备抗金,准备与金作战。   他其他的本事且不论,就凭他这个本事,怪不得他手下军队如此能打,如此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孟氏心中暗道。   “战争是金人强加于我等头上的,是强盗闯入了我等的家中。”李三坚随后接着大声说道:“也许何时发生战争是金人决定的,但何时结束战争,却是由我等说了算,也必须由我大宋决定。强盗不分青红皂白,强行闯入了我等家中,烧杀掳掠的,想全身而退,甚至想继续劫掠,没那么容易,本相定让他们有来无回。和平,本相所愿也,和平美好的日子,为我等所愿也,为天下百姓所愿也,但和平向来不是乞求而来的,而是以战换来的,在这世上,只有胜者才有话语权,只有胜者,才有立足之地,只有战胜了敌人,才能换来和平,才能令天下百姓过上和平美好的日子,此为亘古不变的道理。”   “战!战!战!”众臣一起挥舞着拳头大声吼道。   其后不久,宋新朝廷便连下两道诏令,其一便是号令全天下与金誓死奋战,言“不惜一切代价,与金抗争到底!”,言“宋无论何人,皆有抗虏之责!”,为“讨虏檄文”;第二道诏令就是“杀敌者重赏,通敌者重处!”   两道诏令很快就传遍了大宋各地,顿使大宋各地,特别是沦陷于金人之手的路、府、州、军,是倍感鼓舞,大宋各地也是抗金烽烟四起。   大宋李相国之名,大宋李相国之威望、威信,在朝中,在军中,在全天下也是与日俱增。 第五十九章 廷议(下)   “今日并主和议,盖以二圣播迁,非和则速其祸。不知汉高与项羽战于荥阳,太公为羽所得,置之几上屡矣,高祖之战弥厉,羽卒不敢害而还之。昔金人与契丹战,必割地厚赂讲和,既和则又求衅以战,二十余载,卒灭契丹。金又以此惑中国,至于破都城,堕宗社,易姓改号,而朝廷犹以和议为然,是将以天下畀之而后已也。为今之计,专务自守,建籓镇于要害之地,置帅府于大河及江、淮之南,修城壁,治器械,教水军,习车战,使其进无抄掠之得,退有邀击之患,则虽有出没,必不敢以深入。故今日法勾践尝胆之志则可,法其卑词厚赂则不可。止当岁时遣使奉问二圣,三数年间,军政益修,甲车咸备,然后大举讨之,以报不共戴天之仇,而雪振古所无之耻。”   大宋朝堂之上,新任尚书左丞李纲献了救国抗虏十策。   确定了救国抗虏的大方向,下面就是宋朝廷具体策略了,如何安邦定国,如何与金作战等等。   李纲所献“十策”,其一便是“议国是”,大略为“今日之事,欲战则不足,欲和则不可。窃恐国论犹以和议为然,盖以二圣播迁,非和则所以速二圣之祸。臣窃以为不然。汉高祖与项羽战于荥阳,太公为羽所得,置之俎上者屡矣。高祖不顾,其战弥厉,羽卒不敢害而还太公,然则不顾其亲而战者,乃所以还太公之术也。为今之计,莫若一切罢和议,专务自守之策,建藩镇于要害之地,置帅府于大河及江淮之南,修城壁,治器械,教水军,习车战,使其进无抄掠之得,退有邀击之患,则虽有出没,必不敢深入。三数年间,军政益修,甲车咸备,然后大举以讨之,报不共戴天之仇,雪振古所无之耻。彼知中国自强如此,岂徒不敢肆凶,而二圣有可安之理矣。”   其实李纲这第一策,是大可不必如此,原因就是大宋宰相李三坚早已确定了大宋国策,那就是决不与金苟和,胆敢轻言与金言和者,李三坚定不会轻饶。   不过这第一策是李纲事先拟定的,同时李纲害怕李三坚,害怕朝廷抗金意志不坚定,因此...其实李纲也大可不必如此,李三坚的抗金意志比谁都坚定。   其二就是“议巡幸”,大略为“”天下形势,关中为上,襄、邓次之,建康又次之。今四方多故,除四京外,宜以长安为西都,襄阳为南都,建康为东都。各命守臣葺城池,治宫室,积糗粮,以备巡幸。三都成而天下之势安矣。陛下用臣此策,其利有三,一则籍巡幸之名,使国势不失于太弱;二则不置定都,使夷狄无所窥伺;三则四方望幸,使奸雄无所觊觎。议者或欲留应天,或欲幸建康,臣以为皆非计。夫汴京宗庙社稷之所在,天下之根本也。陛下即位之始,岂可不一见宗庙,以安都人之心?愿先降敕榜,以修谒陵寝为名,择日巡幸。计无出于此者。   李纲三策为“议赦令”,大略为“恶逆不当赦,选人不当尽循资,罪废之人不当尽复。”   第四策为“僭逆”,大略为“张邦昌久与机政,擢冠宰司。国破而资之以为利,君辱而攘之以为荣。愿肆诸市朝,以为乱臣贼子之戒。”   五曰“议伪命”,大略为“国家更大变,士大夫屈膝于伪庭者不可胜数,宜等差定罪,以励士风。”   六曰“议战”,大略为“军政久废,宜一新纪纲、信赏必罚。”   七曰“议守”,大略为“沿河及江淮措置抗御,以扼敌冲。”   八曰“议本政”,大略为“崇、观以来,政出多门,阉宦、女谒皆得以干预朝政。所谓宰相者,保位固宠而不敢言,遂至纪纲紊乱,宜一归之中书。”   九日“议责成”,大略为“靖康间进退大臣太速,功效蔑著。宜择人而久任之,以要成功。”   十曰“议修德”,大略为“上初膺天命,宜益修孝悌恭俭之德,以副天下之望。”   李纲十策确为定国安邦之策,但其中也有许多不妥之处,也有许多有待商榷之处的,因而在李纲在朝堂之上,大声献上这十策之后,诸臣是争论不休。   大宋宰相李三坚端坐在黄缎锦座之上,认真思考着李纲十策,由得他们争论。   绝党锢之祸,并非就是不允许争论了,有时候,有不同见解或看法,反倒是好事。况且绝党锢之祸,是根本不可能的,党锢之祸,自古有之,根本是无法断绝的,关键就要看执政者如何控制了。   良久之后,李三坚在伺候在一旁的弟子丁伟元耳边耳语了几句。   丁伟元颔首,便走出了宋临时宫殿。   过了半响,丁伟元便将十余人带进了殿中,正在殿中争论的诸臣见状顿时就停住了争论,安静了下来。   “臣邦昌叩见太后,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中一名四十多岁的人,进殿之后纳头便拜。   这十余人便是张邦昌、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范琼、胡思、王绍、王及之、颜博文、余大均、宋齐愈等人,这些人等皆为“议楚”之人,也就是拥立张邦昌为“楚帝”之人。   李三坚命韩世忠领军前往开封府,就是将这些人“请”到了应天府。   “臣死罪...”张邦昌一头磕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伏在地上泣道。   “张邦昌等人该如何处置?诸君议议吧。”李三坚随后看着诸臣说道。   “太后、陛下、李相国。”又是半响之后,汪伯彦出班奏道:“邦昌所为僭越之事,实属无奈也!邦昌于金营之中,闻金人欲立自己为帝,不喜反惧,曾大惊曰:‘赵氏无罪,遽蒙废灭,邦昌所不敢闻,必欲立邦昌,请继以死’。邦昌执意不肯为帝,数日被金人放回,城中百官父老哭告,令即权宜之计,救取一城老小,而邦昌答曰:‘身为大臣,岂忍篡逆耶?有死而已’,此刻邦昌仍是不肯为帝。太后、陛下、李相国,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当宽勉之,以不令人寒心。”   “太后、陛下、李相国。”张浚也是出班奏道:“邦昌有罪,罪不至死。谋逆大罪,罪及九族,而邦昌僭越,一为金人所迫,金人曾言,限三日立邦昌,不立,城中尽行杀戮;其二便是邦昌受城中官吏百姓的恳请,可谓是骑虎难下,因而邦昌有罪,罪不至死。”   要说张邦昌此人,实为一个悲催的人物,生性懦弱,胆小怕事的。宋靖康元年元月六日被拜为大宋少宰,十四日便跟随赵构入了金营。而正是因为张邦昌懦弱,因而金人就执意立张邦昌为帝,使其成为金控制宋之傀儡的最佳人选。   张邦昌懦弱,胆小怕事,因此坚不肯为,可金人不断逼迫,是以死相逼,且以开封府城中百姓相胁,再加上王时雍、徐秉哲等人撺掇,因而就成为“大楚”皇帝。   若是一般人,天下掉馅饼,一下子就成为了一名皇帝,多少会有些喜形于色、洋洋自得的,可张邦昌这个皇帝做得却是忧形于色、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绝一切皇帝礼仪,连暂时过过皇帝瘾都不敢,对于君臣大义还是心存敬畏的。   不过到底是因为张邦昌是对君臣大义心存敬畏,还是因为其确实胆小,是无人知道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张邦昌此人并未利令智昏到了忘乎所以但地步。   李三坚等人拥立赵谌称帝,并命韩世忠率军相“请”张邦昌等人,张邦昌等人也心甘情愿的应召而来,否则,韩世忠也不会如此顺利的。   “骑虎难下?骑虎难下就僭越称帝,为此大逆不道之事耶?”李纲随后大怒,出班奏道:“臣不可与邦昌同列,正当以笏击之,太后、陛下、李相国欲用邦昌,便罢臣勿以为官,无不可者!”   李纲说罢,是怒气勃发,真的持笏要向张邦昌打去。   李纲忠直如是,眼睛里是揉不进半粒沙子的,张邦昌虽有许多苦衷,虽是被迫的,但确实是为了僭越称帝之事,因而李纲欲将张邦昌登入明正典型。   “哎,哎,李伯纪,朝堂之上,不可动粗。”李纲挚友许翰慌忙拉住了李纲。   李纲被人拉住了,宗子赵子崧出班奏道:“京城人士籍籍,谓王时雍、徐秉哲、吴幵、莫俦、范琼、胡思、王绍、王及之、颜博文、余大均,皆左右卖国,逼太上皇,取皇太子,污辱六宫,公取嫔御,捕系宗室,盗窍禁中财物。张邦昌未有反正之心,十人皆日夕缔谋,冀以久假。至僭号时,思献赦文,直用濮安懿王庙讳。“   张邦昌惶恐不已,李纲又奏道:“虽欲避尧之子,其如畏天之威!伏望将此十数人付狱鞫治,明正典刑,以为万世人臣之戒。“   “此事今后再议吧。”李三坚说道。 第六十章 有良心的孟德   “李相国,太后有请!”   李三坚等宋朝臣廷议,从卯时一直议到了酉时,几乎议了一整天,中间只喝了顿稀粥,休息了片刻,因而李三坚是较为疲惫,打算回去歇息之时,宫中内侍总管邵成章忽然追出殿外,对李三坚低声说道。   “嗯,邵中官领路吧。”李三坚虽不知道是何事,虽然较为疲惫,但太后孟氏相邀,也必须得去,于是李三坚点头道。   “李相国请!”邵成章闻言就领着李三坚向后宫走去。   此刻的大宋所谓后宫,也就是应天府一处住宅的后院,根本无法与开封府皇宫相提并论的,与一般民宅大体相同,只不过周围有无数宿卫,护卫着太后孟氏及皇帝赵谌等人。这些宿卫皆为山魁、济空手下,皆为黑旗军将士,皆为李三坚的心腹党羽。   军权李三坚必须牢牢的握在手中,太后、皇帝李三坚也必须控制在手中,因而此时的李三坚方才能够乾纲独断。   权倾朝野,将大宋太后、皇帝、文武百官玩弄于股掌之上,说的就是此时的李三坚。   后宫不大,不过其中是绿树成荫的,炎热的夏季,走在其中,倒也是较为凉爽。   李三坚、邵成章很快就来到了孟氏与赵谌的住处。   大宋太后孟氏正在一处院落等候,大宋皇帝赵谌还是个孩子,在朝堂之上坐了一整天,听众臣廷议,早已是疲惫不堪,因而回到后宫之后,吃了点饭食,就由宫女领着歇息去了。   孟氏又换上了一身黑色道袍,背对着走近院中的李三坚、邵成章,此时夕阳西下,将孟氏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寥落。   “太后,李相国到了。”邵成章走到孟氏身后,轻轻的说道。   孟氏闻言转身,看了李三坚一眼后,吩咐邵成章道:“将瓜果奉于李相国,之后你就退下吧。”   邵成章躬身应了一声,就命两名小宫女将一些夏季解暑的瓜果端了上来,随后就退了下去,院中就只剩孟氏与李三坚二人了。   “微臣李三坚拜...”李三坚躬身行礼。   “你看现在是太后的模样吗?”孟氏抬袖掩口轻笑,打断了李三坚后笑道;“这里也没有旁人了,李大相国休要再装模作样了...天气炎热,快坐下吃些瓜果解暑吧。”   “多谢太后...”李三坚谢了一句后,就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去,拈起一片西瓜瓤放入了口中。   甘甜而又异常凉爽的西瓜瓤落入腹中,顿使李三坚感到舒爽无比。   “说了不要称太后,你偏要如此,故意的吗?”孟氏白了李三坚一样后嗔道。   “那么称呼什么?仙师、仙姑,还是...?”李三坚坐在椅中,干脆翘起了二郎腿,手扶在膝盖上,一边欣赏着孟氏的轻嗔薄怒,一边笑道。   孟氏与李三坚一样,已经是中年人了,已经为珠黄的时候了,可孟氏常年累月的修道,清心寡欲的,修得似乎是真的成为了仙姑一般...,容貌、风姿不减当年,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的模样,皮肤还是如以往一样的白皙、水嫩,还是显得较为年轻,举手投足间,也是显得较为优雅。   李三坚与她想比,看起来却要年长于她。   “随便你了,最好与当年开封府...”孟氏说道到此处,不由得脸上一红,随后走到一旁,取来一瓶自酿的果酒,给李三坚满上一杯,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当年两人冲破了世俗的束缚,在开封府畅游了整整一日一夜,其后又发生了许多故事,而媒介却是这杯中之酒。   孟氏想到此处,心中又是一阵大羞,双颊红彤彤的,一层细汗已经布满了全身,心中也如小鹿般的乱撞。   孟氏这一生,就如一潭死水般的,是波澜不惊,除了与李三坚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短暂,但却是李三坚让孟氏知道了何为女人。   “我说小道道啊...”李三坚喝了几杯酒下肚之后,笑着对孟氏说道;“今日你请我来,不是为了喝酒吧?”   孟氏几杯酒下肚之后,再加上害羞、慌乱,再加上李三坚又是...又是这么不着调,脸上是更加红了,显得异常的娇艳,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方才低声说道:“我说小状状啊,你明知奴家不喜做这什么劳什子太后,为何要推奴家出来啊?”   孟氏为道士,李三坚为状元...”   “哈哈...”孟氏恢复了对李三坚此前的称呼,不禁引得李三坚是开怀大笑,凑近了些后说道:“国至危难,总要有人出来维持的。况且...况且你...这一生孤苦伶仃的,而我与你为世俗所缚,也是...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明白吗?你坐上了我大宋太后之位,地位尊崇无比,最起码无人再敢欺辱你了。从前你孤苦伶仃之时,就连你娘家人都是落井下石的,而现在他们需匍伏在你脚下,这也是你最好的归宿,不是吗?”   “噗嗤!”孟氏闻言不禁笑出了声,又与李三坚喝了几杯酒后,嬉笑道;“我可不想他们匍伏在我脚下。小状状,多谢你为我考虑得这么细致,我从前以为...以为...你也是在利用我,他们从前利用我,利用过后,就弃之如履。我就是...就是害怕...害怕你也是这样,利用过后,就弃之如履。”   孟氏的如此悲惨遭遇,可不止一次,从前的太后高氏为了达到控制皇帝赵煦的目的,就选孟氏入宫,强行塞给了赵煦,并立孟氏为后。太后高氏死后,孟氏为赵煦所不喜,同时赵煦也是为了表明推翻高氏之国策,为了表明自己已经亲政,就废黜了孟氏。   赵佶继位之后,太后向氏为了延续太后高氏之国策,又立孟氏为后,尊为“元佑皇后”。太后向氏死后,赵佶在蔡京等人的撺掇之下,为了施行“革故鼎新”变法之新政,又将孟氏贬黜。   孟氏被贬来贬去,利用来利用去的,是苦不堪言,最后落得孤苦伶仃,就连家人都不待见于她。   可高氏、赵煦、向氏、赵佶、蔡京等人何尝会在乎一名无辜弱女子的感受?   此时李三坚又将孟氏推上了太后之位,尊为“元佑太后”,如此不禁令孟氏感到异常恐惧,再来一次的话,孟氏宁愿死去。   “这是什么话?”李三坚闻言大怒,推开孟氏怒道:“你他娘的当我是什么人了?李某再不肖,也决不为如此下作之事。利用?就算李某利用你了,过后李某将你当做菩萨供起来如何?哎,太后小道道,你就放宽心吧,有李某在的一日,就绝不容此等事情再度发生的。”   别看李三坚声色俱厉的,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心虚的,李三坚是以声色俱厉掩盖其慌乱之心。   李三坚确实在利用孟氏。   李三坚利用孟氏,拥立太子赵谌为帝,利用孟氏确立自己能够独掌朝政,利用孟氏,从而是名正言顺。   不过李三坚也不会像高氏、赵煦、向氏、赵佶、蔡京等人等人这般,利用过后,便弃之如履,对于这种事情李三坚是做不出来的。   “哎哟,你急什么呀?”李三坚又爆粗口,又是推人的,态度是极度蛮横无理,可孟氏却没有生气,反倒是有些赔小心的对李三坚说道:“奴家可什么都没说呀。小...状状,奴家知道你对我好,当年也只有你才为奴家说话,从那时起,奴家就知道你小...状状是仁义心善之人,”   此时的李三坚就如一名蛮横的伟丈夫,而孟氏却如一名受气的小媳妇般的...   堂堂大宋太后被堂堂大宋宰相推了一把,还破口大骂...可堂堂大宋太后居然丝毫都不在意,还在赔小心,低声下气的,还自称“奴家”...若是他人看见,定是会惊掉下巴,眼珠子暴出,落满一地,随后一命归西...   幸好四下无人,不过就算是宫中之中察觉,也无人敢吭声的,原因就是一个为大宋皇太后,一个为权势熏天的大宋宰相。   “哦?只是仁义心善吗?嘿嘿。”李三坚闻言“转怒为喜”,凑近孟氏笑道。   “还有薄凉无行。”孟氏啐了李三坚一口笑道。   “哦?是吗?”李三坚又凑近了些。   夕阳之下,院落之中,两条人影是越凑越近。   “小...状状,你...你...不会为董卓、曹操之事吧?欺负我等孤儿寡母...”孟氏气忽然开口问道。   “噗通...”   “啊?怎么了?”   “无碍,无碍,你又来了不是?”李三坚闻言“怒”道:“董卓逆臣,其毒流四海,残贼之性,豺狼不若,李某何人?岂能为之?曹孟德...曹孟德并未篡位自立的,至死仍是汉臣。李某宋臣,世受国恩,因而今后...就算为曹孟德,也会是个好孟德,有良心的孟德。”   孟氏就是这样的人,赵家那几人无论怎样对她,可她仍是不忘宋室,仍是害怕赵宋江山被他人夺取。   “噗呲,你真是...真是的...”李三坚厚起脸皮自吹自擂的,倒也令孟氏放心不少。 第六十一章 开诚布公   李三坚等拥立太子赵谌于应天府登基继位,朝廷新立,万事艰难。   李纲与其次子李宗之及一名老仆,来到应天府之后,即被朝廷敕封为尚书左丞。而堂堂尚书左丞,朝廷居然也无法给他提供官舍居住,李纲等人也就租住在了城南一处小宅当中。   大宋宰相李三坚的宰相府也是租住的...   “师叔,你这是...?”此日,李三坚与姚舆来到了李纲所租住的小宅,打算拜访李纲,而李三坚举手敲门,手举在半空中,却敲不下去,一连三次,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于是姚舆诧异的问道。   “叔兴,你去叫门。”李三坚摇摇头,对姚舆说道。   “嘭嘭嘭!”姚舆闻言上前,挥拳连砸了三下,将门敲得震天响,随后看着李三坚问道:“师叔,何故如此啊?”   “我这个从弟对我是颇有怨言啊。”李三坚又是微微摇头叹道。   “怨言?怨言又怎样?难道师叔你还惧他不成?”姚舆又问道。   怕他?我还真有点怕他,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李纲太过忠直,是嫉恶如仇,眼睛里揉不进半粒沙子。   李纲忠直得在朝堂之上,当场就要处置或斩杀张邦昌等人。这如何能行?张邦昌等人再十恶不赦,也不能于朝堂之上当场处置或斩杀的,需廷议议罪、付狱鞫治等等,再明正典刑的。   李纲的这个秉性,是有好也有坏,好处当然就是忠怀冲日月,为柱国良臣;而坏处就是嫉恶如仇,恨不得杀尽天下奸佞,如此,就几乎将人得罪完了。   曾几何时,李三坚也如李纲一样,恨不得杀尽天下奸佞,以荡涤海内污秽。可现在身为大宋宰相的李三坚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为相者,需海纳百川,不能也不允许行大肆杀戮之举,特别是目前大宋朝廷新建,就更需如此了。人都杀光或都赶跑了,朝廷就成为了虚设,李三坚也就成为了光杆宰相...   要杀人立威,鼓舞士气,只需杀其首便可。   这也就是李三坚能够容忍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的原因之一。黄潜善从前虽力主与金人求和,拥立赵构为帝等等,为世人所痛恨,为世人所不齿,不过黄潜善于危难之际,率军勤王,仅凭于此,李三坚就容忍了他们。   用人之道,在于海纳百川,忠直良臣当然必须重用,而奸佞小人也有他的用处,李三坚只需抑其恶,扬其善便可。   况且在这个世上,黑与白,善与恶,有时候实在是难以区分的。   “吱呀...”须臾,房门打开,李纲开门瞪了李三坚、姚舆一眼后说道:“陋室门薄,敲破了,你们可要赔我。”   “李相国请进吧。”李纲随后侧身说道。   “赔你,赔你。”李三坚原本以为李纲会将自己拒之门外的,于是喜出望外,当先跨入了房门,李纲、姚舆跟着走了进去。   “宗之,这些西瓜就劳烦你了。”由于天气过于炎热,于是李三坚与李纲、姚舆就坐在了院中阴凉处,李三坚指着带来的一些西瓜对李纲次子李宗之说道。   “是,伯父大人。”李宗之拱手应了一声后,就与老仆收拾西瓜去了。   “古人煮酒论英雄,今日我等吃西瓜论时事。”李三坚随后对李纲、姚舆笑道。   “古人望梅止渴,我等可比古人好多了。”切好的西瓜送上来之后,姚舆一边猛啃西瓜一边说道。   李纲既没吃西瓜,也没说话,只是闷闷的陪坐在了一旁。   “贤弟,让我来猜猜你为何怨怼为兄吧。”李三坚也不看李纲,一边稀里哗啦的啃着西瓜,一边说道:“非某独相之故,也非贤弟献十策,而我却不置可否的缘故,更非李某未处置邦昌等人的缘故吧?”   “乃是为李某未勤王京师的缘故吧?”李三坚啃完一片西瓜后看着李纲笑问道。   “大兄你是什么都清楚。”李纲闻言恨恨的看着李三坚说道:“既然大兄今日如此相问,纲也就坦言言之了。靖康元年,虏贼将兵南下,兵困京师,陛下诏天下勤王,你为何引军不动,不对,你引军为何半途而归?纲以为天下雄兵,以你黑旗军为最。若你引军到了京师,共击虏军,定能大败虏军。靖康元年若是能够大败虏军,又岂有虏军的二次南下?”   “哎,贤弟,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靖康元年的情况是怎样一番模样?你是应该清楚的,当时太上官家退而不隐,新帝登基,当时我大宋有两个天,若我引黑旗军到了京师击贼,那么该听谁的?是听太上官家的,还是听官家的?若是我引军到了京师,只怕是更加混乱,内耗是更加厉害,情况会更加糟糕的。”   “当...当然...当然应当听从陛下的旨意啊,太上官家毕竟已经退位了。”李纲闻言结结巴巴的说道。   “嗯,是当听从陛下的旨意。”李三坚闻言冷笑道:“可陛下能容我吗?若某引军到了京师,其结果必然与你,与某泰山,种老相公一般模样,被剥夺军权,而将我黑旗军交给那些只会夸夸其谈之人的手中。”   “其后就损兵折将、丢盔弃甲、大败而归,我黑旗军也就不复存在了。”姚舆开口补充道。   李纲闻言狠狠的瞪了姚舆一眼。   “瞪我作甚?”姚舆可不惧李纲,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两人真要火并,两个李纲也不是姚舆的对手...于是姚舆瞪圆了眼睛,反瞪回去后说道:“书生误国,说的就是朝中的那些只会夸夸其谈之人,也包括你。你以为你守京师守得很好吗?依本将看来,完全是不知兵,只知一味死守,被动挨打。死守京师,但你需坚壁清野啊,尽迁城外之民,尽烧城外之粮食、房屋,让虏军得不到一粒粮食,得不到任何补给,破釜沉舟,与虏军决一死战。可你奉旨守城,居然将牟驼岗等地数万匹战马及无数粮草,白白拱手送给了虏贼,这叫什么?这叫助长了贼势,令虏军是更加猖獗。只知死守城池,被动挨打,不知主动出击,以攻为守的道理。”   “我如何不知?”李纲闻言怒道:“姚平仲、范琼等主动出击,出城劫寨,只可惜功亏一篑。”   “哈哈,大张旗鼓出城劫寨,也称主动出击?难道你不知城中有无数金人探马吗?如此大张旗鼓的,闹得是路人皆知,还功亏一篑?必败无疑!其实失败也不打紧,当时我大军云集开封府城下,既然出城劫寨,一击不成,当连续不断的出城攻击,直至击败金军,金人人少,又是孤军深入,只要虏军败退,再使奇兵截断其后路,虏军焉能全师而退?只可惜,只可惜我大宋江山坏就坏在朝堂之上的这些个战不能战,只知一味退让的迂腐书生手中。”   “你...我...我...”姚舆说话毫不客气,直击痛处,不禁令李纲无言以对,颓然坐下,喃喃自语的。   “叔兴,休要再说了。”李三坚见状连忙说道:“当时的事情不能怪在贤弟身上,贤弟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李纲闻言抬头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   当时种师道、李纲在金军后退的时候,是极力建议朝廷应趁机追杀,可当时的朝廷早已被金军吓破了胆,哪里敢去追杀?从而拒绝了种师道、李纲等人的良策。   李纲奉旨守城之时,宋朝廷君臣上下也是对李纲是横加干预,指手画脚的,李纲也是处处受到掣肘,是束手束脚的,完全施展不开。   “师叔、李左丞...”姚舆也是倔脾气上来了,闻言摇头道:“既然话说到此处,就将话挑明了吧。李左丞,你怨我等靖康元年,不引军勤王,可就如师叔所言,非我等不竭力救援,乃是为势所迫,实在是无可奈何。况且靖康元年,我大宋精锐兵马还少了吗?各路兵马云集京师,尤以西军最为精锐,可结果呐?结果就是金军是满载而归,全师而退,其后的三救太原、中山、河间三镇,数十万大军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可谓是一场惨败,种师中种老相公等人更是战死疆场,令人扼腕痛惜,太原等三镇也由此陷落,何也?也是朝堂之上那些人不知兵,指手画脚,胡乱指挥所致,对此,你李左丞该当是深有体会吧?”   “何止是深有体会,纲有切肤之痛也!”李纲闻言是痛苦的长叹道。   “将从中御”,不予前线将领临机处断之权,为宋军大败最直接的原因。   “哎,贤弟啊,靖康元年,若是我黑旗军勤王京师,其结果也必然与其相同啊。”李三坚也是叹道:“既然如此,某不如为我大宋保留最后一支能战之军。”   “大兄,二次不来京师勤王也是因为如此吗?”李纲被李三坚、姚舆说得有些服气了,于是开口问道。   此时的李纲也不赌气了,捧着甘甜的西瓜吃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兄弟同心   宋应天府尚书左丞李纲的小宅之中,李纲询问靖康二年,为何不及时率军勤王,李三坚是据实而答道:“不错,我早就料到京城必被虏军攻破,我大宋将难逃此劫。至于我为何不引军前来勤王,而在京城被攻破之后,方才起兵,其原因有二,其一便是朝廷诏命各地勤王之师,不得妄动,名不正而言不顺,因而我黑旗军才不便起兵勤王,此事贤弟你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大兄说的是。”李纲闻言点头道:“此事皆为朝廷奸佞蛊惑圣上。”   “奸佞蛊惑?”李三坚闻言摇摇摇头后接着说道:“至于开封城破之后,我又忽然起兵,当然是为了匡扶社稷。”   “匡扶社稷?”李纲闻言皱眉问道:“京师城破,不但是大兄早已料到,天下有识之士也会料到的。哎,大兄,不瞒你说,纲也料到了我大宋将危殆也。既然如此,大兄你为何不早些出兵?以黑旗军的兵强马壮,早日赶到开封府,我大宋宗社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的。至于诏令,在当时的情形之下,可以不奉诏令的,宗泽宗老相国不是起兵于磁州吗?奋力欲救援京师,只可惜是孤掌难鸣。”   此时的李纲倒也不急了,只是细细的思考着李三坚的话,李纲明白李三坚此举是必有他的原因的。   “也罢,今日就实话告诉贤弟吧。”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这其一乃是,就算我早日起兵赶到开封府,也是于事无补的;其二就是就算我能够救下开封府,就算能够救下二帝,我也不救。”   李三坚声音很轻,但语气是异常的坚决。   “这...这...这...这你是为何啊?难道你真的是欲为曹孟德之事,趁乱攫取天下吗?”李纲耿直性子又发作了,不管不顾的,结结巴巴的问道。   李三坚见死不救,过后起精兵,追着金军,不救二帝,反救太子,如此就是司马昭之心,是昭然若揭了,李纲心中暗道。   控制一名年幼的皇帝,从而挟天子而令诸侯,这不是曹孟德之事,又是什么?   “贤弟此言差矣!”李三坚闻言摇头,在桌上推了推一个西瓜后说道:“彼时的大宋就如一个高楼,而这个高楼外表看起来是如此的高大,如此的巍峨高耸,如此的华丽,可贤弟你知道吗?此座高楼内部早已是腐朽不堪,只需轻轻一推,便会坍塌。如此腐朽不堪的高楼,仅凭修修补补的,是无济于事的,早晚必然坍塌。这座高楼,欧阳文忠公修补过,王文公也修补过,甚至司马文正也修补过,等等等等,我大宋多少贤明俊杰之士没有修补给?可有用吗?半点用没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沉屙固疾,非猛药不能治也!而猛药就是先令这座高楼坍塌,其后再于废墟之上重建。此称为先死后生,只有经历过生死,方能痛定思痛。因而某决不救彼时的大宋宗社,而是打算在废墟之上重建大宋宗社,重建我煌煌华夏。”   李三坚随后不理目瞪口呆的李纲与姚舆,接着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李某自三月江南江宁府起兵,一路北进,一路之上,皆为我华夏受苦受难之百姓,令人痛心泣血。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人如蝼蚁,命如草芥!贤弟说我为曹孟德之事,只要能够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救生灵于涂炭,李某就是做一回曹孟德,又如何?”   “师叔高义,姚某今日方知!”李三坚的一番话,就如一记记的重锤敲在了李纲、姚舆的心上,半响之后,姚舆首先起身敛衣施礼道。   “纲愚钝,错解了大兄之意。”半响之后,李纲也是满脸羞惭之色,起身恭恭敬敬的施礼道。   一旁侍候的李纲次子李宗之也是听入了神,见父亲起身施礼,也是慌忙对着李三坚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你二人皆为吾之左膀右臂。”李三坚也是起身答了一礼后微笑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众力万钧,则无敌于天下矣;众志成城,则无畏于强敌矣,汝二人可愿否?”   “皆甘之如饴,且无怨无悔!”李纲、姚舆二人一起说道。   “好,好,贤弟,可有酒否?”李三坚笑道:“今日我兄弟三人对酒畅谈一番如何?”   “有,有,宗之,去沽些酒来...”李纲吩咐其次子李宗之一句后,指着姚舆笑道:“刚与大兄当然为兄弟也,可他...他为晚辈也!”   “李伯纪,你皮又痒痒了是吗?”姚舆闻言大怒。   “哈哈哈哈!”李三坚与李纲闻言大笑。   此时此刻,三人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嬉乐戏耍。   ...........................   “车战?以车制骑,断不可为也!”   “为何不能?古之战车,冲锋陷阵,端的是犀利无比。”   李三坚与姚舆是在近酉时拜访李纲的,其后三人借酒谈古论今,一直谈到李纲的“十策”,一直谈到李纲提出的以车胜骑,于是姚舆就与李纲就此事是争论不休。   “战车有三大缺陷。”姚舆与李纲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再加上一直在喝酒,于是几乎是吼着说道:“其一就是,战车的作战范围与适应性较差,对作战环境要求苛刻,无法实现全地形全天候作战。战车实际上仅仅适用于平原旷野,若遇到山地、河流、泥泞、沙漠等特殊地形,战车的应用会大受影响,甚至连基本的通行都困难。而在这一点上,骑兵的战马适应性要比战车强得多,大部分地形和气候都能顺利适应。”   姚舆随后喝了口酒接着说道:“其二就是,战车无论是制作或使用所费之资,都太过昂贵。先秦战车,,一部战车之上多达上千个的部件,需要大量上等木料、青铜器件、皮革等等,需要大批熟练工匠的费时费力的制作。而战车使用成本也近乎奢侈,一部战车需要配备两匹至四匹马,两至三个将士,其中必须有一名技艺高超的“御戎”。辛辛苦苦打造出的一批战车,很可能一场大战后就所剩无几,只能重新制造车辆、训练马匹和“御戎”。此时的我等如何能够承受?如何能承受如此“奢侈”的重军器带来的沉重负担?”   “第三个缺陷就是,战车在实战中并不像它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反倒是显得很“脆弱”,很容易导致不确定因素的干扰而丧失作战效能。如古之战车使用硬质木轮,即使在平原上作战,战车在高速行进中,硬质木轮如果碾压在石块或者地面凸起上,很容易剧烈颠簸而翻车倾覆。其次,在战场之上激烈搏杀中,一旦负责驾驶战车的“御戎”受伤或者中箭,极有可能导致战车失控。在集成百上千辆战车冲锋时,一旦有一辆车发生故障或者失控,就可能引发后方或者左右两侧的战车的连锁冲撞,挤成一团,如此,必败无疑。”姚舆最后说道。   “如此,难道虏寇的骑兵是不可战胜的吗?”在兵事方面,李纲却是不如姚舆,被姚舆反驳得哑口无言,颓然坐下,喃喃说道。   “非也!”李三坚见状连忙说道:“以车制骑,目前看来确就如叔兴所言,为不可行之举。不过,伯纪、叔兴,古之战车不可行,并不代表现在及今后的战车不可行,特别是今后出现的非人力或马力驱动的战车。”   “非人力或马力驱动的战车?”李纲与姚舆闻言诧异的问道。   “呃...是有如此车辆的,今后...如此车辆也会出现的...不过现在说此事,为时尚早。”李三坚点头道:“伯纪所言以车制骑,也并非绝对为不可为之事的。李某愚见,上阵厮杀,当为多兵种的联合作战,如我目前黑旗军,上阵厮杀之时,是刀盾兵、枪盾兵、弓弩手、投掷兵、骑兵等多兵种协同作战,如此方能无往而不利。今后加上战车、车兵,也并无不可的。而且叔兴,古之笨重战车也是可以改装的,使其更加灵活,使其更加犀利,如在战车之上装上旋风炮等等。当然使用战车、车兵,并非就是以其为主的,而是让它与其他兵种或军器配合灵活使用,如此必能发挥其最大威力。总而言之,战场之上,是瞬息万变的,我等必须因时因地因人因情因势,随时制宜,如此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此方能战胜强敌。”   “师叔、大兄所言大是。”李纲、姚舆闻言一起说道。   此刻的李纲对李三坚已经心服口服了,自己从前所知的那点兵事,与李三坚、姚舆相比,实为小巫见大巫。   “大兄,目前最为紧要之事是...”李纲随后说道。   “贤弟是在说巡幸之事吧?”李三坚闻言先让李宗之与老仆退下去后,低声对二人说道:“今日之事,只限你二人知道。”   李三坚随后低声细细的说了一番。   什么?李纲、姚舆听完后,顿时大惊失色,呆呆的看着李三坚,是久久不语。 第六十三章 借汝首级   “罪官邦昌拜见李相国。”   次日应天府政事堂之中,大宋故相,伪帝张邦昌拜见李三坚道。   张邦昌生性懦弱,胆小怕事的,但并不是痴呆之人,如何看不出目前大宋真正的掌舵者是宰相李三坚?如何又看不出能够决定他们命运的就是,面前的这个相貌异常英武,看起来还是较为年轻的中年汉子?   因此张邦昌施礼之时,是恭恭敬敬的,同时也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张邦昌张子能张少宰,来人,看座!”大宋宰相李三坚端坐于政事堂之中,看着张邦昌微笑着说道。   左右闻言,便端了一个木凳进屋,放在了堂下右侧。   “罪官谢相国赐座。”张邦昌谢了一声后,便用屁股沾了一点凳子,身体前仰,双手拢在袖中,抬至胸前,看着李三坚。   “天气炎热,来人,于张公奉茶。”李三坚随后又道。   左右便又沏了一碗茶,放在了张邦昌身侧。   “多谢相国了,邦昌感激不尽。”张邦昌又谢了一声。   张邦昌见李三坚又是赐座又是奉茶,且和颜悦色的,因而顿感放心不少。   最起码不会被处死吧?张邦昌心中暗道。   “虏军战力如何?”李三坚随后看着张邦昌忽然问道。   金军两次围困开封府,张邦昌均是参与了。   “虏...军...?”张邦昌闻言惊疑不定的看着李三坚答道:“人如龙,马如虎,上山如猿,入水如獭,虏军战力实在强悍,不过...不过却...远不如我大宋王师。我大宋王师云集,虏军便心怯而退。”   “既然如此,汝身为我朝宰、执,不劝上抗敌,不主持抗敌,却一味的屈膝乞和,是何道理?”李三坚闻言忽然沉下脸问道。   “我...我...我...”张邦昌闻言吓得离座,双膝一软,跪倒在了李三坚的面前,伏在地上泣道:“罪官也是奉旨行事,也是万般无奈啊,请相国明察。”   “起来说话。”李三坚也离座走向堂下,走到张邦昌面前后喝道:“我圣朝的大臣腿都是这么软吗”   张邦昌闻言自地上爬起身来,哆哆嗦嗦的站在了李三坚的面前。   张邦昌个子较矮,此刻又是浑身战栗,显得是异常的凄惨,异常的落魄,异常的令人怜悯。   “你倒是推的一干二净的?”李三坚不为所动,继续喝问道:“难道僭越称帝亦是奉旨行事吗?”   “我...我...我...罪官罪该万死...”张邦昌哆哆嗦嗦的无言以待,只是不停的在怮哭请罪。   “张邦昌,你十年苦读,是饱读经书,居然僭越称帝?难道圣人之言均被你抛之脑后了吗?僭越称帝之后,你居然还秽乱后宫,简直是令人不齿。”李三坚接着说道。   张邦昌入主内廷之后,金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就将宋太上皇赵佶的妃子,靖恭夫人李春燕等十余人送给了张邦昌,张邦昌不知是害怕金人,还是其他原因,总之是笑纳了,并与李春燕等人有染。   靖恭夫人李春燕为太上皇赵佶的嫔妃,虽算不上为大宋国母,但也是大宋“国小妈”...虽说太上皇赵佶是荒诞不经,经常性赏赐臣下妃子、宫女等等,但无旨意,张邦昌便是以下犯上,秽乱后宫。   李三坚也曾经得过赵佶赏赐的两名宫女,但此事是有赵佶的旨意的,并且李三坚只是将两名小宫女接回了家,并未对她们做什么。   不过与孟氏...她早已被朝廷废为庶人了,且是寡居多年,不应算是宫中之人了,李三坚心中自我安慰道。   “我...死罪...死罪...”此刻的张邦昌再也站不住了,双手撑在地上,是羞惭欲死。   “哎,张子能...”半响之后,李三坚看着张邦昌叹道:“本相知道你是有许多无奈的,为金人所迫,为救开封府百姓,以臣礼送二帝北去,不以帝王自居,奉还受命之宝,归于朝廷等等,你张之能并非真正的乱臣贼子。张浚之言,你有罪,但罪不至死,也并非不无道理的。”   “李相国啊,你明察秋毫,罪臣邦昌多谢你了。”张邦昌闻言感动得大哭出声,连声道谢道。   “你先别忙着谢我...”李三坚微微一笑后说道:“我大宋连年吃败仗,军中士气低落,百姓怨声载道。此时京师陷落,二帝北狩,我大宋国中士气实在是萎靡不堪,因而本相需向你借一物件,以提振国中士气,不知你愿否?”   “是何物件啊?”张邦昌闻言哆哆嗦嗦的问道。   李三坚这一上一下,一张一弛的,都快将张邦昌逼疯了...   “汝之首级!”李三坚略一沉吟,微笑着看着张邦昌说道。   “相国...”张邦昌闻言大惊失色,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怎么?不愿意吗?”李三坚继续微笑,是笑容可掬,不过这笑容,旁人看起来是异常的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僭越、秽乱、乱政等等诸如此类的罪名,其中任何一个便可取你的性命。”李三坚继续微笑着说道:“非但如此,僭越等罪名,可夷三族。本相手段你也许还不了解,依本相看来,夷三族都是轻的,当诛九族!律典?李某为大宋宰相,可随时修改我大宋律典。本相知道,你张氏家族,已将你逐出宗祠,以免受到牵连,本相今日就告诉你吧,没那么容易,诛灭九族,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李三坚言至于此,张邦昌身上就如筛糠般的乱抖,瘫软在地,几乎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本相非残暴之人,且念你有许多无奈之处,因而本相网开一面,许你自尽,以换回你满门满族之人的性命,且本相今日可以允你,你的子孙,你的家人不会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本相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吧。”李三坚随后吩咐左右道:“来人,将他带下去吧,好生侍候,不得无礼。”   依宋律,僭越、谋逆大罪,就算家人免于死罪,也会被刺配流放的,同时子子孙孙的,一直会受到此事的牵连,如不许科举应试等等,也就无任何仕途可言了。   因李三坚念及张邦昌实在是个悲催人物,因而就网开一面,也可以说给予了他极大的恩惠。   堂外护卫的山魁、济空等虎卫闻言进屋,准备将张邦昌押了出去。   “哦,对了。”山魁等人将要出门之时,李三坚转头对张邦昌说道:“你为金人所立,金人认为本相不敢动你们,本相偏不如金人之意。”   数日后,张邦昌自尽,听说还是含笑自尽的。   能让一人含笑“快乐”的去死,全天下也就李三坚一人了...   而王时雍、徐秉哲等逆臣就没张邦昌这么好运了,王时雍、徐秉哲等被腰斩弃市,且祸及家人,余者皆被刺配流放。   李三坚此举顿使宋各地百姓是顿感大快人心,众人是奔走相告,弹冠相庆,极大的提振了宋人抗金的信心,极大的鼓舞了人心,极大的振奋了人心。   而金朝廷当然是怒不可遏。   ...........................   金会宁府   会宁府位于张广才岭西麓大青山脚下,阿什河左岸,青山绿水之间,俗称白城。   会宁府原为会宁州,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称帝时,在此建都,初只设毡帐,又称皇帝寨,完颜阿骨打晚年始筑宫殿。   金帝完颜吴乞买也定都于此,大兴土木,并将辽、宋等地掳来的人口也尽迁于此,使会宁府很快就成为了金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号“大金肇兴地,塞北第一都”。   “陛下有旨,命沾没喝、斡离不献俘于太祖庙。”   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神庙之前,随着金朝廷一名司仪宦官一声呼喊之后,金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就全身披挂,挎着腰刀,得意洋洋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其身后便是无数金军士卒,而金军士卒中间便是失魂落魄的宋太上皇赵佶、宋帝赵桓及一众皇后、后妃、宗室、诸王、驸马、公主、宋臣等等。   二帝赵佶、赵桓等人经长途跋涉,经栉风沐雨,经过无数磨难及折磨,终于被押解至了金京师会宁府。   二帝赵佶、赵桓等人抵达会宁府的第二日,金帝完颜吴乞买便将韦、邢及帝姬、王妃等人,纳入了自己的行帐之中,据为己有。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金帝完颜吴乞买如此,上行下效,完颜吴乞买挑选完毕之后,金朝廷各个大臣、将领等等也开始疯狂瓜分、羞辱被掠来的宋女子及瓜分掠夺来的宋国器、金银珠宝等财物。   而被金帝完颜吴乞买等人据为己有的宋女子们,唯一的好处就是免于今日的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神庙的献俘羞辱。   金帝完颜吴乞买第三日,便下旨于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神庙行献俘礼,行“牵羊礼”,以彰显大金的威风及羞辱宋君臣上下。 第六十四章 牵羊献俘   所谓牵羊礼,也就是一种献俘或受降仪式,要求俘虏赤裸着上身,身披羊皮,脖子上系绳,像羊一样被人牵着,也表示像羊一样任人宰割。   牵羊礼其实并非金独有或者说并非源于金,而是源于周。《左传.宣公十二年》记载东周时,“楚子围郑,郑伯肉袒牵羊以逆。”郑国国君袒胸露臂,牵着羊,跪行到楚军营迎接楚军,亦是行牵羊礼。牵羊礼又称“牵羊”、“牵羊肉袒”、“牵羊把茅”等等,表示战败者降服归顺的礼节。   牵羊礼为汉家所开创,却被北虏、蛮狄所继承。   宋二帝及其后妃、宗室、诸王、驸马、公主等人被金军押至金京城会宁府之时,便被逼换上金庶民百姓穿的服装,头缠帕头,身披羊裘,袒露上体,到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庙去行牵羊礼。   二帝赵佶、赵桓等男子还稍稍好些,可太后、皇后、后妃、帝姬等女子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这些女子以往皆地位尊崇,身份高贵,可此时却袒胸露乳、衣不蔽体的被人像牲口一样,牵在大街上行走,供街道两侧的金人欣赏。   会宁府的金人此刻均是云集于此,对着众袒胸露乳、衣不蔽体的众宋女子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的,大声嬉笑不已,甚至有人伸手去拽、去摸宋女子,引起围观金人是大声哄笑,众押解的金军士卒也是笑骂不已,几乎无人阻挡,甚至有金军光天化日之下,一手持着兵器,一手搂着几乎是赤身裸体的宋女子,一边玩弄,一边前行,是丑态百出,令人不齿。   “陛下...”一名宫妃上裳早已被金人剥去,下裳此刻也被金人撕破,于是实在忍受不了如此羞辱,趁金人不备,凄惨的喊了一声,使出浑身力气,一头撞向金人手中的矛尖,“噗”的一身轻响,长矛穿体而过,此名宫妃便香消玉殒,死在金人手中的长矛之上,鲜血顺着长矛矛杆流了下来,流满了一地。   “呸,晦气!”金军骂了一句后,就将长矛自此名宫妃身上拔了出来,任此名宫妃横尸街头。   “姐姐...”与死去宫妃交好的另一名宫妃抢过一块羊皮,含泪将羊皮盖在了死去的宫妃身上,随后趁人不备,也是自尽而亡。   无法忍受羞辱的宋女子自尽者不计其数,就连赵桓的皇后朱琏也是不堪其辱,投井自尽。   朱皇后也就二十余岁,艳丽多姿、美若天仙的,也正因为如此,一路之上经常受到金兵的调戏、羞辱,是苦不堪言。金人于今日举行牵羊礼之后,令皇太后、皇后等入金宫“赐浴”。朱皇后不堪污辱,当天投水自杀身亡。其后,金帝完颜吴乞买还假仁假义的追封朱皇后为“靖康郡贞节夫人”,并盛赞她“怀清履洁,得一以贞。众醉独醒,不屈其节。”。   朱皇后被金帝完颜吴乞买“赐浴”,被逼而死,完颜吴乞买又大赞朱皇后贞洁,完全是假惺惺的,令人不齿与愤慨。   当然也有许多宋女子含泪忍辱偷生,服侍金君臣上下,只为苟活于世。   “伺候好了,再死一人,拿尔等是问。”骑在马上的完颜宗望回头望了一眼后,冷冷的下令道。   于是众金军持兵刃上前,两人挟着一个,以防止再有人自尽。   “爹爹...”赤裸着上身,身披羊皮,脖子上系绳的赵桓含泪扶着同样打扮的赵佶,在金军的刀枪逼迫之下,跌跌撞撞的向着完颜阿骨打庙走去,不敢回头看身后的惨状。   赵佶双目微睁,抬头看着天空,嘴里喃喃自语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且慢!”赵佶、赵桓将入完颜阿骨打庙之时,金将完颜阇母忽然挎刀出现在了阿骨打庙前,看着二帝嘿嘿笑道:“来人呐,二位大皇帝身上衣物脏了,给他们换身衣物。”   “小的们遵令!”左右心领神会的应了一声后,就牵过两头肥羊,两刀下去,杀死了两头肥羊,紧接着剥下羊皮,随后将两张血淋淋的羊皮披在了赵佶、赵桓身上。   血淋淋的羊皮不断的往下流淌着鲜血,流满了赵佶、赵桓一身,使得赵佶、赵桓极为狼狈,极为可怜,极为造孽,令人不忍目睹。   二帝受到如此屈辱,众宋俘见状是极为愤慨,面呈愤愤不平,也有宋俘露出了恐惧慌张之色,也有人是面无表情,已经麻木了,无论是怎样的神情,却无一人敢开口,均是敢怒而不敢言。   敢与暴虐金人相争之人,此刻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如李若水,早已因怒斥金人而被金人杀死。率军勤王的张叔夜此时也已经死了。   张叔夜跟随二帝北去,行至原宋、辽交界白沟时,便悲怮自尽而亡。   “带走!”完颜阇母见状方才心满意足的挥手让金军牵着赵佶、赵桓等人绕行阿骨打庙三圈,随后进入庙中,跪拜完颜阿骨打神像。   完颜阇母被李三坚率军击败,狼狈而逃,是丢脸之极,于是就将心中的这口恶气发泄在了赵佶、赵桓等人的身上。   金帝完颜吴乞买在一众大臣、内侍、宫女的簇拥之下,于庙前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切,心里盘算着等下南朝二帝跪拜自己之时,如何折辱他们。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庙献俘结束之后,就是宋二帝向金帝完颜吴乞买跪拜称臣,到时候,完颜吴乞买君臣上下喝着南朝的美酒,吃着南朝的美食,玩着南朝的女人,羞辱南朝君臣,此为何等畅快淋漓之事啊,完颜吴乞买想想都觉得畅快无比。   ...........................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灭辽覆宋,一统江山,此为何等的丰功伟业啊!”   “陛下登基后,削平区宇,康济生灵。数年之间,四海宁晏。此亘古而来,未之有也。”   “此为煌煌之大业也!”   “假以时日,陛下再挥军南下,饮马江南,必能将南朝整个江山纳入我大金版图也!”   “..............”   献俘之后,折辱宋君臣上下之后,金帝完颜吴乞买便摆下庆功宴,宴请此次南下灭宋的有功之臣及朝中的文武大臣。   此时金金殿之中,金朝廷君臣上下围坐其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是好不热闹。金的这种饮宴一般都会是通宵达旦的,甚至持续到第二日,第三日,直至醉死过去或者精疲力尽的爬不起来为止。   庆功宴当中当然是少不了女人及歌舞助兴的,于是金君臣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些南朝女子的,南朝女子均换上了金人的服饰,强作欢颜侍候着金君臣上下。   从宋掳来的乐工、歌姬等也于殿中歌舞奏乐,丝竹声声之中,金文武百官是谀词如潮涌,盛赞金帝完颜吴乞买的“丰功伟绩”。   “此皆为诸卿家...斡离不,你笑什么?”完颜吴乞买打算谦逊两句之时,完颜宗望忽然发出一阵大笑,于是完颜吴乞愕然问道。   金与宋不同,宋皇帝在说话之时,若是被人打断,便可被视作大不敬,是要治罪的。当然是否治罪,会视皇帝心情而定的,但总之是有罪的。而金这种事情是经常发生的,皇帝也是习以为常的,因而完颜吴乞买此时除了有些惊讶之外,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哈哈哈哈...”此时的完颜宗望已经喝得半醉,推开身边的南朝女子后,又灌了一木壶酒,随后又是一阵大笑。   “你到底笑什么?为何脸色如此难看?”完颜吴乞买见状皱眉担忧的问道。   目前金最有实力的便是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二人,两人一个是左副元帅,一个是右副元帅,麾下精兵猛将无数。完颜宗翰为金论勃极烈,也就是国相完颜撒改之子。   而完颜撒改当年可是与完颜阿骨打分治女真各部的,地位仅次于完颜阿骨打,堪称治国家、定社稷之一代宗臣。金开国后,完颜撒改之地位反居于完颜吴乞买之下,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完颜吴乞买为大金皇帝陛下。   因此完颜撒改嘴上没说什么,表面之上对金帝完颜吴乞买也是恭恭敬敬的,但心中却是耿耿于怀的。传至完颜宗翰这一代,这种耿耿于怀也传到了完颜宗翰的身上,完颜宗翰也是一直觊觎皇位的,当然表面是肯定未表现出来的,并且据说当年完颜阿骨打病逝之前中意的继承人为完颜宗翰。   这也是就是金大举伐宋,完颜吴乞买总是不让完颜宗翰单独统兵,总是命完颜宗望掣肘完颜宗翰的主要原因。   金伐宋都元帅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同母弟完颜杲,但伐宋之战,完颜杲几乎没有参战,只是挂名元帅,其主要协助完颜吴乞买处理政事。   因此一旦完颜宗望出了什么事情,完颜吴乞买就必须寻找能与完颜宗翰抗衡或掣肘之人。   金朝廷目前主要势力就是完颜阿骨打及完颜撒改的后人。 第六十五章 勃极烈议政(上)   “啪!”金庆功宴之上,完颜宗望将一封密报及一块锦帛拍在了桌上,对金帝完颜吴乞买说道:“吴乞买叔父,你问我为何发笑?乃是我为大金担忧?”   完颜宗望说出这两句后,因说的过于大声,感到心中异常烦恶,剧烈咳嗽了几声后,慌忙用一壶酒将心中的烦恶感强行压了下去。   自从完颜宗望在济州被李三坚吓得落荒而逃之后,完颜宗望就感觉身子骨是越来越差了,几乎都无法骑马了,同时是越来越嗜酒了,就好像酒为包治百病的良药一般。   “担忧?何也?你慢点说,不急。”完颜吴乞买将完颜宗望脸色异常难看,于是皱眉问道。   “知道这是什么吗?”完颜宗望点点头,指着桌上的密报、锦帛说道:“南朝已立新帝,南朝宰相李三坚等拥立南朝太子赵谌继位为帝,锦帛为‘讨虏檄文’。”   “什么?新帝?太子赵谌?朕不是已经下旨,立张邦昌为楚帝了吗?哪里又出来个新帝?太子赵谌?此人又从哪里钻出来的?”完颜吴乞买闻言诧异的连连问道。   “陛下...”完颜宗翰自斟自饮,倒了一壶酒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完颜宗望一眼后开口说道:“南朝太子赵谌仅为一名黄口小儿也,本在军中随大军北上。济州、滑州南朝宗泽来袭,臣领军抗敌,可怎料济州大营被南朝李三坚部趁夜突袭,劫走了南朝太子赵谌。”   “被劫走了?李...三坚?朕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嗯,朕想起来了,先帝曾经提起过此人,此人为南朝状元郎?他为何独独劫走太子,而不劫南朝二帝?”完颜吴乞买闻言问道。   “正是此人。”高庆裔微微一笑后答道:“陛下,沾没喝元帅方才所言赵谌只是一名黄口小儿,而控制一名黄口小儿,可比控制二帝要容易得多呢。陛下,此举名为挟天子而令诸侯。”   高庆裔为渤海望族高氏族人,原为辽的官员,辽灭亡后,就归顺了金,因其精通女真语、契丹语、汉语,且颇知经书,而成为了完颜宗翰军中通事,成为了完颜宗翰的幕僚,因其足智多谋,因而逐渐就成为了完颜宗翰的心腹。   金人初入中原,必须依仗通事,只有通过通事,才能了解中原的人情世故等等,因而就涌现出了一大批如高庆裔般的文士成为了金军之中的通事...   “挟天子而令诸侯?南人的花花肠子果然多。”完颜吴乞买摇头道:“他有多少兵马?居然攻破了我济州大营?”   完颜吴乞买虽远在万里之外,但对宋、金战事还是有些了解的,如此攻破金军营寨之事是少之又少的。靖康元年,金军驻兵于开封府城下,宋军大举出城偷袭,也未攻破金军大营的。   “后来得知,李三坚所部仅三千余兵马,而当时我济州大营却有七千余兵马。”完颜宗翰喝了一碗酒后答道。   “沾没喝,你这是何意?”完颜阇母闻言怒道:“当时...当时...道路难行,我大军又押解宋俘,一路之上,是异常疲惫,因而...因而就疏忽了。”   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当时领军攻打宗泽所部,营中留有七千余兵马,是由完颜阇母领军的,而完颜阇母当时却只顾着玩女人、喝酒,从而被李三坚所部黑旗军一举攻破金军大营。   “阇母,败了就败了,有何好解释的?”完颜宗翰未说话,完颜宗望拍着桌子喝道。   “我...”完颜阇母无言以对,只好不说话的,低头喝着闷酒。   完颜阇母虽为完颜阿骨打异母弟,辈分较高,但却只是一名武夫,有勇无谋的,且年龄不大,仅三十余岁。   而完颜阿骨打所生五子,宗干、宗望、宗辅、宗弼、宗峻,宗干主政,宗望主军,在金朝廷之中,地位是较高的。   “区区数千兵马,不足道哉!张邦昌此人又在哪里?”完颜吴乞买随后问道。   对朝廷局势简直还是头痛极了,各个派别之间是明争暗斗的,且均是觊觎皇位。   完颜吴乞买得位不正,由此造成的恶果就是人人都想坐上那个位置。   “邦昌等人已被李三坚处死。”完颜宗望闻言答道。   “处死?又是李三坚,此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完颜吴乞买闻言皱眉问道。   “陛下,臣与此人倒有数面之缘。”完颜宗翰闻言答道:“此人为南朝状元郎,可此人与南朝那些个迂腐书生略有些不同,在南朝为官,官声极佳,曾经还领军与夏军作战,深入夏境内数千里,夏是久剿而不可得,由此看来,此人还是略知兵事的。”   “哦?略知兵事?劫走南朝太子,扶其上位,然后又杀了张邦昌等人,这么说来,此人为我大金劲敌了?”完颜吴乞买闻言问道。   “正是!”完颜宗望命人将锦帛递给完颜吴乞买后说道:“此为南朝的‘讨虏檄文’,虽以南朝皇帝名义诏令天下,可南朝皇帝只是一名黄口小儿,因而这檄文臣料也是出自此人之手。”   “狗贼,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完颜吴乞买看完“讨虏檄文”之后不由得大怒,将檄文狠狠的掼在地上怒道:“朕必将兵南下,捉住此人,斩为肉酱。”   “讨虏檄文”历数金人的各种罪行,诏令天下人齐心协力,共击金军,并立下誓言,决不与金人言和,决意与金军决一死战,奋战到底,不死不休。   自金与宋开战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赵佶、赵桓在位之时,就算与金军开战,也是从来未下过如此措辞坚决的诏令,因而完颜吴乞买又岂能不怒?   “陛下,不可。”完颜宗望闻言慌忙说道:“臣有一计,可逼迫南朝俯首称臣,并为我大金攫取最大的利益。”   “哦?你有何计?”完颜吴乞买闻言问道。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完颜宗望又灌了一大口酒后,缓缓的说道:“南朝靖康朝廷虽亡,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实力仍是不容小觑。特别是江南,几乎未受影响,而江南却是南朝赋税重地,江南之地人口、财赋远甚大江以北。且此道檄文一下,南朝各地,特别是河东、河西、京东、京西等地的汉民是蜂拥而起,反抗我大金,有许多州府是得而复失,河东、河西、京东、京西等地的我大金驻军是手忘脚乱、顾此失彼。因而臣以为此时此刻,不如与南朝议和。”   “斡离不,南朝新朝廷不与我大金言和,我大金反倒要与其议和?岂不是自己降尊屈贵吗?”完颜阿骨打庶长子完颜宗干闻言问道。   完颜宗干虽为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但女真人不像汉人,嫡庶之分,分得那么泾渭分明的。完颜宗干极有才干,同时在完颜阿骨打死后,又拥立完颜吴乞买为帝,因此吴乞买继位之后,便敕封完颜宗干为国论勃极烈,与完颜杲共同辅政。   “斡本大哥。”完颜宗望闻言微微一笑道:“以往我大金不就是采取边战边和的策略使南朝屈服吗?议和令他们放松警惕,议和令宋人以为我大金无吞并南朝之心,待我等稳固两河等地之后,再将兵南下,岂不妙哉?至于什么降尊屈贵的,是不值一提的,得到的人口、财富、土地等等才是最紧要的。”   “你如何与南朝议和?”完颜宗望素有智计,完颜吴乞买不得不认真考虑他的话,于是沉吟道。   “吴乞买叔父...”完颜宗望又以叔父称呼金帝完颜吴乞买,宗望说道:“我等可将二帝归还南朝,再与南朝划黄河而治,两朝便可相安无事。若行此举,其益处有二,李三坚不是拥立南朝幼帝吗?那么我等将二帝放回去,看他李三坚如何相处?必然会因引起南朝内讧、争斗不休,如此我大金便可收渔翁之利,此一也;其二就是我大金可利用此时,稳固河东、河北等地,厉兵秣马。数年之后,待秋高马肥之时,再大举南下饮马,可一举攻灭南朝,攫取南朝的全部江山社稷。”   完颜宗望对掳二帝北去,一直持有反对意见的,如此两个昏君,让他们继续为宋主,岂不是对金更有利?   这下好了,完颜宗翰等人将二帝等人掳到了会宁府,除了羞辱他们之外,羞辱南朝君臣之外,又有何其它用处?   南朝此时又立新帝,并颁布“讨虏檄文”。为雪如此奇耻大辱,也许会上下同心,拼死抵抗金军,如此一来,金人想再次南下,就没那么容易了,完颜宗望心中暗道。   应该说此时的金朝廷,清醒之人就没几个,如完颜宗望如此清醒之人是为少数的,若金朝廷真的依完颜宗望之计行事,必将会给李三坚带来极大的麻烦。   赵佶、赵桓若是回来,那么给李三坚只有两条路或者说是有两种结果,要么冒着“弑君”之恶名将赵佶、赵桓除去,要么大宋又将会陷入内讧、内乱之中。 第六十六章 勃极烈议政(下)   “异想天开,无稽之谈!”   完颜宗翰听完颜宗望的议和之策后,开口反驳道:“我大金欲与南朝议和,可南朝已发‘讨虏檄文’,早已言明,绝不与我大金议和,如此,我大金又何必送上门受他们的羞辱?归还二帝,更是无稽之谈。若归还二帝,南朝军民定是欢欣鼓舞,而我大金颜面又何在?南朝二帝在我大金手中,其一可以胁迫南朝;其二还可以再立他们为我大金的傀儡皇帝,以治宋地的汉民。二帝再登位,而李三坚等人就是僭越。”   “粘没喝所言大是!”   “议和?议什么和?我大金朝丢不起那人。”   许多金王公大臣纷纷开口赞同完颜宗翰之言。   依完颜宗望之意,宋、金议和,那么金人将会失去南下劫掠的机会,要知道这两次伐宋,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金人可是满载而归的,抢了无数金银、锦缎、珍奇古玩、女人等等回来了,个个是发了笔大财,而并非所有金人都是发了大财的,有许多金王公大臣、将领、士卒等等并未参与南下劫掠的,他们这些人虽然也能分点,但却是极为有限,根本无法与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相提并论的,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   况且南朝江南之富庶甲于天下,吴楚之地也是盛产美人,个个雪白较嫩,美若天仙的,对此,众金人虽居于北地,但也是久有耳闻的。   你斡离不帐下抢了无数南朝美娇娘,金银财宝也是堆积如山,是抢了个盆满钵满的,现在倒想与南朝议和了?岂不是断了众人的财路了?于是众金人已经开始开口斥责完颜宗望,甚至有人破口大骂。   金不像宋,宋任何时候都要执君臣之礼的,而金人一旦着急上火,可不管你皇帝在不在场,也不管你完颜宗望是什么皇侄,话说在场的大多数女真人都是姓完颜的。   再加上此刻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于是庆功宴之上,是乱糟糟的吵做了一团。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完颜吴乞买大吼了一声,制止住了众人吵闹后,问向完颜宗翰道。   仅凭李三坚等人的一纸檄文,就乖乖的将赵佶、赵桓等人放回去,还求和于南朝,如此确实是太丢过人了,要知道金自立国以来,可从未如此丢人过的,因此金帝完颜吴乞买问计于完颜宗翰。   金主完颜吴乞买得位不正,乃是兄死弟及,而非父死子继,开了如此先河之后,那么金的宗室就几乎人人都有登上皇位的资格了。若是完颜吴乞买一个处置不当,另金朝廷失去了脸面,或者断了朝中很多人的财路,那么完颜吴乞买的皇位也许将会不稳。   “陛下!”完颜宗翰闻言答道:“李三坚拥立赵谌于应天府僭称帝,且杀死了张邦昌等人,我大金当以此为借口再次挥军南下,直驱应天府,攻灭南朝新朝廷,擒获赵谌、李三坚等人,以将南朝江山彻底纳入为大金囊中。”   “再次南下用兵?直驱应天府?若是赵谌、李三坚等人闻讯难逃又当如何?”完颜吴乞买闻言皱眉问道。   “陛下所料不差...”此时完颜宗翰的心腹高庆裔替他回答道:“我大金铁骑天下无敌,赵谌、李三坚等人闻讯后定会南逃,定会逃往江左,因而我大军当乘胜追击,直驱江左,定要擒住赵谌与李三坚,如此天下方能大定。辽天庆四年,太祖皇帝起兵反辽,此后就一直连续不断的与辽军作战,根本不给辽喘息之机。天辅四年,我大军攻克辽上京,天辅五年至六年,攻克辽中京,延禧西逃夹山,此后我大金一直未给辽喘息之机,一直追杀延禧,直至延禧为娄室所擒,辽由此而灭。因而此时我大金也应如此,铁骑直驱江左,彻底覆灭宋室!”   其实完颜宗望所献之策,确实为良策,且是稳妥之策,边打边谈,打打谈谈的,逐步逼迫、挤压宋,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攫取大宋江山。对此,高庆裔是深以为然的。   可高庆裔身为完颜宗翰的心腹谋士,当为谋主出谋划策。   完颜宗翰是国相完颜撒改这一脉下来的,而完颜撒改这一脉人丁稀少,是远不如完颜阿骨打这一脉或完颜家族的其他血脉,因而完颜宗翰要与他们相争,就必须在外,而不能在内,在金朝廷之内,完颜宗翰只会被完颜吴乞买、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弼等人慢慢排挤、逼迫,将会慢慢被他们玩死...   完颜宗翰只有领军在外,立不世之功,树显赫之威名,紧紧握住军权,如此才能与他们相争,才能与他们相抗衡,至少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在完颜宗翰攻取大宋江山之后,也许还能裂土称王自立呢。   这也就是完颜宗翰一直坚持伐宋的重要原因之一。   “对,对,饮马江南!”   “攫取南朝江山社稷,使其尽皆成为我大金养马之地。”   “令南朝人为奴为婢。”   “粘没喝、高庆裔所言大是,我大金铁骑天下无敌,孱弱南人岂是我大金铁骑的对手?”   众金人闻言顿时大喜,大声喧嚣着饮马江南,攫取大宋花花江山,就仿佛是大宋江山社稷就摆在眼前,就等着金人去取一般,仿佛是唾手可得,就仿佛是江南成群的,如花似玉的美人一个个皆脱光了衣服,就等着他们去玩弄一般,就仿佛大宋金山银山就摆在面前,就等着他们扑进去一般。   金人是极为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不过他们确实有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资本,原因是不言而喻的,自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以来,大金铁骑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论是辽军还是宋军,在大金铁骑面前,皆似土鸡瓦狗一般,是不堪一击。   因而此时的整个金朝廷,自上而下,整个弥漫着一种轻敌的想法。   而完颜宗望等少数几个清醒之人,此刻已没了声音。完颜宗望再想说些什么,却因身体难受,再加上若是再说,就会犯了众怒,因此完颜宗望只是冷笑着喝着闷酒。   “粘没喝、高庆裔之言可行。”金国论勃极烈完颜宗干看了完颜宗翰于高庆裔一眼后,淡淡的说道。   金皇位之争说到底就是勃极烈之争。所谓勃极烈,就是金的一种议事之制,也就是皇帝朝政和少数国相级别的高级核心官员共议国事的勃极烈之制。女真语勃极烈翻译成汉语,就是官员的意思。   勃极烈自上而下的顺序是,都勃极烈、谙班勃极烈、国论勃极烈、移赉勃极烈、阿舍勃极烈等等。其中都勃极烈就是金皇帝,谙班勃极烈是为皇储,坐上了谙班勃极烈的位置,那么今后就会继承皇位。   此时完颜阿骨打同胞兄弟完颜杲为谙班勃极烈,而完颜宗干为国论勃极烈,仅差一步就能成为谙班勃极烈,完颜宗翰为移赉勃极烈。   完颜杲目前身体就如完颜宗望一般,体弱多病的,就连金伐宋之战当中,完颜杲虽名为金军都元帅,但却因其体弱多病,因此只是“坐镇”京师,为金军名义上的统帅,真正的统帅为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   料完颜杲活不了多久,也许连金帝完颜吴乞买都活不过......因此谙班勃极烈之争,也就是皇储之争主要是在完颜宗干与完颜宗翰之间展开,此刻完颜宗翰愿意领兵在外,完颜宗干当然应该支持。完颜宗翰跑外面去了,内朝之中,完颜宗干便可大肆安插亲信等等,以夺取谙班勃极烈之位。其中最妙的就是,完颜宗翰领军在外,完颜宗干还可利用此事挟持金帝完颜吴乞买,让他倚重自己等人,以制衡完颜宗翰等人。   至于完颜宗翰有可能拥兵自重等等,另外遣将制衡或掣肘他便是,如遣完颜宗弼领军,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此时的完颜宗望是指望不上了,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估计没有多少时日了。   而完颜吴乞买的想法其实与完颜宗干差不了多少的。   “陛下,臣此前说过,臣与南朝李三坚曾经有数面之缘。”完颜宗翰心里还是较为重视李三坚的,不敢轻敌,但为了打消完颜吴乞买的顾虑,于是对他说道:“李三坚此人虽与南朝的那些个迂腐书生略有不同,但他毕竟还是个书生,略知兵事,但却不通兵事。济州一战,其虽领军攻破了我济州大营,但不过是我军疏于防范,被其乘虚而入,侥幸得胜而已。其后臣引一支疲惫之师,迎上了他的得胜之师,他却不敢攻击,被臣惊退。如此看来,此人实不通兵事也,不知乘胜而击。且此人在臣的劝说之下,已有归降的念头。陛下,我大军只要击败此人数次,必会令其率部归降的。”   “哈哈,只要此人愿意归于帐下,朕必王爵赐之。”完颜吴乞买闻言大喜,开怀大笑道。   李三坚挟天子而令诸侯,他愿意归降,那么就是整个大宋都归降了,因而完颜吴乞买许下重诺。 第六十七章 幡然醒悟   夜幕降临,凛冽寒风好似金人的醉汉,游荡在金京城会宁府的每间房屋之前,时而狂怒咆哮,时而疲惫地喘着粗气。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雨雪呼呼的吹着,吹在人脸上,便是一阵钻心般的疼痛。   “嘎吱,嘎吱。”   漫天的雨雪当中,一人踏雪而来,走到了金皇宫东侧角落的一间小屋之前。   夜深人静之时,脚步声显得特别明显。   “何人?站住了。”两名正在屋内烤火的金军士卒听见动静后,挎着腰刀走出屋子,看着来人问道。   “在下姓曹名勋,前来看看我家主上,请两位军爷行个方便。”曹勋自怀中取出一串珍藏已久的铜钱,这也是曹勋最后的一笔财富,递给了金军看守后说道。   “主上?”一名拿着铜钱在手中掂了掂后,向着一间屋子努努嘴后说道:“进去吧。”   “多谢!”曹勋谢了一声后,就走到屋前,推门而入。   房门打开,凛冽的寒风便顺着门口“呼呼”的灌进了屋内,吹得屋内之人是缩成了一团,同时惊惧的看着门口,见是曹勋进来,方才稍稍放心。   曹勋连忙掩上房门,可寒风仍是不停的自门缝、窗缝灌进屋中,使得屋内异常寒冷。   “道君、官家...”曹勋向着呆坐在屋内的赵佶、赵桓拜了下去,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曾经尊贵无比的大宋太上皇、皇帝此时成为了阶下囚,是异常的凄惨,曹勋不禁悲从中来。   金人君臣上下将宋太上皇赵佶、宋帝赵桓一番羞辱之后,便将他们暂时扔在了此间小屋,并命人看守。不过因此地为金京城,周围皆为金军,因而看守并不是很严密。   小屋窗户是用纸糊的,此时被风吹出了数个大洞,冷风吹了进来,将桌上的一盏油灯吹的忽明忽暗的。   “国破家亡,哪里还有道君、官家?”赵佶凄然一笑后说道:“承信郎免礼,快快起来吧。”   赵佶、赵桓被金人押解北去,千里迢迢的,一路之上跋涉之苦,自是无以言表,可羞辱也是伴随着赵佶、赵桓一路,自己女人被辱,自己女儿被辱,儿子或死或伤或病,到了金京城之后,行“牵羊礼”,跪拜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神像,跪拜金皇帝完颜吴乞买等等,被金人是百般羞辱,最为关键的却是如此屈辱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赵佶、赵桓此时的心情是无比的悔恨,悔恨当初无论如何也要与金人决一死战,就算是战死,也比现在受到如此无穷无尽的羞辱强上百倍、千倍、万倍。   而最为关键的就是,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尽毁在赵佶、赵桓手中,这是最令赵佶、赵桓痛悔的。   “道君、官家还未吃饭吧?”曹勋擦了把眼泪,站起身来,自怀中摸出两包香喷喷的茴香豆后对赵佶、赵桓说道。   “桓儿,你饿了吧?你先吃吧。”赵佶此刻正想着心事,正在悔恨当中,实在没有心情吃东西,于是温言对赵桓说道。   “爹爹,你也要吃点啊。”赵桓也同样如此,心中是无比的悔恨,哽咽的说道。   赵佶微闭双眼,摇了摇头。   “道君、官家,快吃吧,不然就凉了。”曹勋忽然使了个眼神,指着包着茴香豆的两张纸说道。   “承信郎?”赵桓见状诧异的问道。   “快吃吧。”曹勋上前,将茴香豆倒在了桌上,将纸张铺在了赵佶、赵桓面前。   赵佶、赵桓见状,心中顿时明白了曹勋此举定有蹊跷,于是两人均是凑到了油灯之前,细细的看着这两张纸。   “建...武...元年?谌儿他...他称...帝了?讨...虏檄文?谌儿他...他...他如何回去了?”片刻后,赵桓双手颤抖,拿着纸结结巴巴的问道。   赵佶也是激动得脸色通红,“呼”的一声自炕上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走动,心情激荡不已,直感觉寒冷一下子就离身而远去。   包着茴香豆的这两张纸,为大宋新立朝廷的邸报,不知是何人带到了金京城会宁府,正好被曹勋撞见,于是就被曹勋想方设法的弄了过来。   像曹勋这种小人物,金人看守不是很严,偶尔是可以在街上走动的。   曹勋为宋宣和年间,“特奏名”而赴进士廷试,赐甲科,得官承信郎。   “嘘,小声点。”曹勋回头看了看门口后低声说道:“道君、官家,微臣已打听清楚了,江南李三坚李相公率军勤王,金人北返,李相公率部追击,一直追到了黄河边上,于济州攻破金军大营,救下了太子殿下。李相公等人随后就拥立太子殿下于应天府登基继位,并诏令天下,抗击虏寇。”   “李...李翰韧?”赵佶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于是又拿着两张破旧的邸报,凑到油灯之前,又是细细的看了一遍后,顿时大喜,低声连连说道:“翰韧他果不负我也,果不负我也,翰韧他为我兄弟,真的是我兄弟,你们信吗?”   赵佶此时的模样,是生怕别人不知李三坚是他的兄弟,生怕别人不信李三坚是他的兄弟。   “谌儿...谌儿他...还活着?还做了皇帝?”赵桓似乎是未听见赵佶的话般的,已经激动得身体不停的颤抖,摇摇欲坠的。   当时在外的皇室嫡亲血脉只康王赵构一人,余皆尽被掳往金地,而赵佶、赵桓在北去的路上,也是暗暗祈盼,祈盼赵构能够继承皇位,延续赵氏的皇嗣,延续老赵家的江山社稷,可此时居然是李三坚率军救下了太子赵谌,并拥立赵谌登基继位,并且还诏令天下,抗击虏寇。   其实赵佶倒是没太在意,无论是赵构还是赵谌继承皇位,都能延续赵氏皇嗣的,可赵桓却是欢喜、激动异常。   赵谌为赵桓的亲骨肉,还是皇长子,当时赵桓只盼赵谌能够活命就感谢上苍了,可此时赵谌不但活着,还登基为帝,赵桓又怎不欢喜异常,激动异常?   “赵谌他目前怎样?李翰韧又怎样了?可有消息?”赵佶随后问道。   “道君,具体情形,微臣也不太清楚。”曹勋闻言答道:“太子殿下...不对,陛下他目前在李相公的保护之下,应该是无恙的。至于李相公,微臣听说他已被陛下敕封为我大宋宰相了。”   “哎,早该如此了。”赵佶闻言凄苦的叹道:“早听翰韧之言,我又何至于此?早使翰韧为相,我宗社又何至于此啊?”   李三坚可是不止一次的或明言,或隐晦的劝谏赵佶,可不知怎么回事,赵佶均是当做了耳旁风,根本没用听进去,是我行我素,置之不理的,此刻赵佶回忆起当年李三坚之言,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大悔。   其实赵佶早就有使李三坚为相的想法了,可就是因为周围之人不断的谗言,使得赵佶迟迟的没有决定,现在看来,那些人均为谗言媚上之小人,如蔡京、梁师成、王黼之流。   赵佶、赵桓此刻再后悔,又有何用?可谓是悔之晚矣,不过好在李三坚不计前嫌,忠心为国,不但救下了赵谌,还拥立赵谌为帝,延续赵氏皇脉。   赵佶忽感颇有些对不住李三坚。   “谌儿他...不知中原之民推戴谌儿否?”赵桓清醒过来之后,忽然疑心大盛,看着曹勋问道。   李三坚能救太子赵谌,为何不救赵佶父子?太子赵谌还不满十岁,还是个小儿,如此岂不就是君弱臣强吗?   赵桓此时不由得替赵谌,替老赵家的江山社稷担忧不已。   “官家,微臣实在不知。”曹勋沉吟片刻后答道。   “桓儿,可以了,不必苛求太多。”但凡帝王对于自己的江山社稷总是无比在意,总是无比敏感的,赵佶见到赵桓的神情,又如何不知他的想法?于是开口劝道:“李翰韧此人忠心耿耿的,绝非...绝非那种人的。”   “爹爹说的是。”赵桓闻言无奈点头道。   此时此刻,就算李三坚挟天子而令诸侯,甚至李三坚篡位,夺取老赵家的江山社稷,赵佶、赵桓又能怎样?根本是毫无办法,只能望洋兴叹,因而此时不如选择相信李三坚的忠心。   赵佶随后爬上炕,自炕上柜中取出一个玉盒。   玉盒被赵佶抱在怀里,赵佶使劲擦拭几下后,方才打开玉盒。   玉盒之中为赵佶的御宝、笔墨纸砚、锦帛、御印等等。   玉盒在赵佶等人北去的途中,数次被金人抢夺,赵佶拼死相拒,同时在完颜宗望的“照顾”之下,玉盒才得以保全,这也是赵佶身边仅存的一些宝物了。   赵佶随后取出笔墨纸砚、锦帛,研好墨之后,在锦帛之上写下了三道御诏。   “曹卿家,盼你能够南返,将此物交给谌儿与翰韧。”赵佶随后将写着三道御诏的锦帛递给曹勋后,叮嘱道。   赵佶的这三道御诏也算是他幡然醒悟了。   “臣就是死,也决不辱使命。”曹勋含泪接过锦帛,郑重的放入怀中后泣道。   对于赵佶、赵恒等人,金人当然是看守得异常严密,可曹勋如此小人物说不定能够逃离金京城会宁府,从而南返。 第六十八章 巡幸江南   宋建武元年九月,南京应天府   夏去秋来,是一场秋雨一场凉,此日又是秋雨绵绵,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了应天府城门之上,形成了一道道的水帘,落在地上,便形成了一个个的水洼,落在城外湖水之中,水面之上便溅起了一朵朵的水花。   “主人...”应天府南门之中,大宋殿前司都指挥使、虎卫营指挥使山魁牵过李三坚的战马“啸风”后,对李三坚说道。   “走吧!”大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浑身披挂,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腰挎吴王剑,点点头,便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身后连绵不绝的车辆后,催马当先向着城外缓缓走去。   山魁领千余虎卫骑马簇拥着李三坚向城外走去,千余虎卫之后便是数千皇宫宿卫,燕四、丹木等统领的数千皇城司院子,在众皇宫宿卫、皇城司院子之间有百余辆马车,此刻也是跟随着李三坚向应天府城外走去。   其中一辆马车之中坐着就是当今大宋皇帝赵谌及太后孟氏,李三坚之子李元瞻与宋帝赵谌在一起,其中一些马车装载着重物,于是其四轮在泥地之上压出了深深的痕迹。   马车之后便是上万名大宋御营军骠骑军骑兵,由轻车都尉、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定远将军,淮南东西两路、江南东西两路都统制姚舆统帅。万余骑兵之后为摧锋军等数万名御营军步卒,手持各种兵刃默默的跟随着队伍向城外走去。   数万名御营军步卒之中夹杂着宋朝廷尚书左丞李纲、中书舍人费景阳、礼部侍郎汪伯彦、刑部侍郎黄潜善为刑部侍郎、御史中丞陈过庭、许翰、赵子崧等文武大臣。另有不少跟随的百姓,拖家带口,肩挑背抗的跟随着大军前行。   萧萧山路穷秋雨,淅淅溪风一岸蒲,为问寒沙新到雁,来时还下杜陵无。   庞大的队伍,除了马蹄声、战马发出的响鼻声及车轮声、脚步声之外,没有一人说话,均是默默的向着城外走去,此时潇潇秋雨平添了不少凄凉的气氛。   金朝廷正在议论是否再次挥军南下之时,金军只少数游骑袭扰黄河以北各处之时,宋新立朝廷闻讯便仓皇南撤,打算逃之夭夭,美其名曰“巡幸”,而巡幸的终点便是江南东路的江宁府。   宋朝廷此举就代表什么?代表着宋朝廷几乎就放弃了淮河、大江以北的土地,此时淮河、大江以北除了东京留守宗泽及应天府留守张所的兵马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大规模的宋军了。   宋朝廷新立之初,连下“讨虏檄文”等诏书,信誓旦旦的要与金人奋战到底,决不放弃一寸土地,可此刻居然稍微听到些金军的风声,便弃地而逃,逃往江南,如此的出尔反尔,前后是大相径庭,不禁令天下人惊掉了下巴,同时也是愤怒、鄙视无比,包括完颜宗翰等金人。   完颜宗翰等打算引军再次南下的金人,其后听闻后,也是大为吃惊,同时也感到异常好笑,笑宋新立朝廷与以往其实并无二致,笑大宋新帝、新宰相与以往的也是并无二致。   金军也就更加猖獗、嚣张、跋扈了。   而令人感到异常奇怪的就是,素以抗金、忠直闻名于世的李纲等人也跟着朝廷逃之夭夭了...   “主人!”李三坚率先走到城外之时,一直跟随在李三坚身边的山魁见迎面来了上千名应天府国子监的太学生,不由得皱眉说道。   “他们为何还没走?”李三坚见状也是皱眉问道。   在宋朝廷大规模巡幸江南之前,李三坚早已命人晓瑜应天府等地的人,在金军未抵达之前,愿意去江南的,就尽快迁往江南,特别是应天府国子监,李三坚早已命他们全部迁往江南,可今日居然还有千余太学生没走。   “太后、陛下、李相国,你们真的要舍我等而去吗?”   “邦昌欲割地,尚不知三关、四镇,为何朝廷要弃河北、河东等地啊?”   “弃河北、河东等地,朝廷能复故土乎?”   “弃河北、河东等地,朝廷岂能迎回二圣?”   “陛下若以臣为未足取信,试御楼一耆一问之,呼军民一问之,呼行道商旅一问之,必皆言:河北、河东等地不可弃!”   “我等头可夺,我节不可夺,惟愿竭死王事,而决不弃地而逃!”   “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李三坚者,名宋室宰执,实为蔡京、童贯之辈,所谓社稷之贼也...”   “..................”   太学生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千余太学生拦在了李三坚的马前,边拜边慷概激昂的陈述己见,一些太学生甚至指着李三坚鼻子痛骂,是越骂声音越大,越骂越不客气,越骂越难听。   “沧浪!”山魁等千余虎卫顿时大怒,一起拔刀出鞘,直欲将这些人砍为肉酱。   要知道李三坚在黑旗军当中的威望是无与伦比的,众黑旗军将士均是将李三坚视作是神,可这些只知高谈阔论的文人士子太学生居然当众痛骂李三坚,如此不禁令众黑旗军将士是异常愤怒,只等李三坚一声令下,便上前将这些人全部斩尽杀绝。   众黑旗军虽也不理解李三坚的决定,但他们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或者说是军规,那就是军令如山,只要下了军令,无论对错,他们都必须执行,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必须跳下去。   “作甚么?快将刀收回去。”李三坚横了山魁等人一眼后斥责道。   山魁等千余虎卫闻言方才悻悻收刀,不过仍是簇拥在李三坚的周围。   李三坚随后催马缓缓走上前去。   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太学生居然将自己与张邦昌、董卓等相提并论,李三坚其实心中已经大怒。   汪伯彦、黄潜善等人曾经建言,言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蛊惑生事,伏阙上书,妄言朝事,为朝廷大患,应当除去,当时是李三坚将他们全部力保下来,要不然他们这些人早就被斩首示众了。   可此时他们居然不知好歹,指着李三坚的鼻子一阵臭骂、痛骂,如此李三坚又怎能不气?   大宋宰相居然被人如此贬低、斥责,这也是有宋以来少有之事的。   “诸位学子。”不过李三坚仍是忍住了心中的憋屈,催马上前对太学生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千余太学生大声说道:“巡幸系军机重务,尔等不可阻拦,速速退下吧。”   “为何军机重务?不过是惧敌而逃!”   “正是,正是,你李翰韧为相,我等以为你能率全国军民抗敌,可你却与蔡京、童贯之流别无二致。”   “..................”   众太学生仍是吵吵嚷嚷的不肯退去,围在李三坚马前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山魁!”李三坚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打马而回,懒得跟他们解释了,懒得跟他们废话了。   “末将在!”山魁于马上拱手道。   “不可耽搁了行程,驱离!”李三坚阴沉着脸下令道。   山魁点头,挥了挥手。   山魁之子山寍见状领千余皇宫宿卫纵马上前,挥鞭就向众太学生打去。   山寍今年刚满十八岁,长得是身强力壮的,与山魁相比,就似是小一号的山魁。山魁对李三坚忠心耿耿的,山寍当然也对李三坚是唯命是从。   千余皇宫宿卫每人提着一根长鞭,鞭上带着尖刺,一鞭下去,便能将人的衣服撕破,抽在皮肤之上,便是一条条的血痕。   千余皇宫宿卫纵马上前,一齐挥鞭抽打,顿时将众太学生打得人仰马翻的,大声哭喊着,四散而逃,不过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太学生仍是倔强得不肯退去,于是就被山寍等人打倒在地。   李三坚阴沉着脸看着这一切,若是他们还是不肯退去,为了大事,李三坚也不介意杀几个人。   “休要动粗,休要动粗。”正在此时,应天府留守张所率兵赶到,纵马冲到李三坚面前大声说道:“李相国,你带人走吧,这里交给下官就是。”   张所麾下兵丁持刀枪上前,逼住了众太学生。   “嗯,应天府的一切就交给你了,事若不决,可临机处断,张公,多加保重。”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李相国保重!”张所骑在马上拱手施礼道。   李三坚心中的委屈、憋屈只有少数人知道,而张所就是其中之一。   李三坚点点头,挥了挥手后,命人继续前行。   “李相国!”正在此时,新组建的御营军第九军神武军右军统制岳飞纵马上前,随后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单膝跪在了李三坚的马前。   “鹏举,你过来作甚?难道你也想劝谏不成?”李三坚骑在马上,阴沉着脸看着岳飞问道。   李三坚心中非常清楚,巡幸江南为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举,自己必将背负不少骂名。   可李三坚不得不如此,不得不背负许多骂名。 第六十八章 渡江(上)   “李相国,陛下已登大宝,黎元有归,社援有主,已足以伐虏人之谋;而勤王之师日集,兵势渐盛。彼方谓吾素弱,未必能敌,正宜乘其怠而击之。而巡幸江南,有苟安之渐,无远大之略,恐不足以系中原之望。虽使将帅之臣戮力于外,终无成功。为今之计,莫若请车驾还京,罢三州巡幸之诏。乘二圣蒙尘未久,敌穴未固之际,李相国当亲帅六军,选通北渡,则天威所临,将帅一心,士卒作气...”   宋应天府朝廷欲巡幸江南,以避金军兵锋,于是宋御营军第九军神武右军统制岳飞于大宋宰相李三坚马前劝道。   “住口!”李三坚闻言大怒,不待岳飞把话说完,便拿着手中马鞭,虚挥一鞭后怒斥道:“汝小臣也,也敢越职妄言军国大事?真乃是岂有此理,着即免去岳飞神武右军统制之职,罢为军卒。神武右军暂由林邾统领。”   李三坚盛怒之下,一句话便将岳飞罢官夺职,因而许多还想劝谏之人,均是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李相国,小将请留应天府抗敌。”二十岁出头的岳飞悻悻的说道。   “不许!”李三坚干脆的拒绝岳飞道:“命你为虎卫营一名小卒,随军巡幸江南。岳鹏举,你已是我黑旗军军中的一员,而我黑旗军军纪严明,望你不为违抗军令之事。”   李三坚说罢,再不理岳飞,打马而去。   如此良将,李三坚可舍不得让他留在应天府,万一哪天一不小心,岳飞被流矢所伤,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   虽李三坚知道岳飞的命运并非是死于流矢的,但自建武元年起,历史已经改写,岳飞的命运当然也已经改变,那么岳飞被流矢所伤,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如此忠心且极善领军之良将,留在身边,李三坚是有大用的。   李三坚不顾劝阻,执意巡幸江南,于是大队人马逶迤前行,向着江南东路的江宁府而去。   ...........................   “下官等拜见李相国!”   “末将等拜见李相国!”   宋建武元年十月,李三坚等人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大江,也就是长江北岸,此时大宋江南东西两路经略安抚使崔永梽等官,黑旗军武威舟师统领,宁远将军、沿海、沿江制置使章阚等将早已等候在了大江北岸,见到李三坚在山魁、山寍、济空等虎卫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于是整理了一下衣冠,慌忙上前拜见道。   崔永梽、刘安节、杨正、杨友、杨正、曾公明、章阚、郑泰、司马威、符鳞、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等人身后便是一望无际的大宋舟师战船及征调的民船。   为了将孟太后、宋帝赵谌、宰相李三坚、尚书左丞李纲等文武百官及黑旗军各部将士运过江去,因而章阚等人安排了两千余条大小船只,此刻正密密麻麻的排列在远处江面之上。   中小型战舰自不必多说,密密麻麻的数不胜数,而令人惊奇的便是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十艘巨舰,此十艘巨舰皆为桅帆船,共有五桅,中间一大一小两个主帆挂的是横帆,剩余三个桅杆挂的是纵桅。   巨大的船帆如垂天之云,高达数丈,白色的船帆又如天边之云,从半空洒落人间。   此为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的木兰级战舰,为李三坚经略江南数年费尽心血打造的最新式战舰,耗费了巨量的钱财,同时这也是李三坚制胜的本钱之一。   木兰级战舰前低后高,前尖后宽,其后部是宽大的船舱,木兰舟船舱除了水密舱之外,共分前、中、后三个舱,前一舱作为灶与安放水柜之用,中舱分为八室,分布在两侧的是炮室,又称炮舱,剩余的舱室主要是放置军器或水师将士歇息之地,后舱高两丈有余,四壁均有透气的窗户,其上还有精美的雕花木栏。   船首是作战指挥甲板,船尾是艉楼与舱房。   据说木兰级战舰之上还有黑旗军最新式武器,是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的武器,当然也就鲜为人知了。   十艘巨舰如十座小山般的,游弋在宽阔的江面之上,是威风凛凛的,从而吸引了大部分士卒、百姓的目光,均是好奇的看着这些庞然大物。   被贬为李三坚“亲兵”的岳飞也是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了看这些庞然大物,又看了看李三坚,心中仿佛是明白了些什么了。   “诸君免礼...”李三坚翻身下马,微笑着对诸将说道:“诸君辛苦了。”   “李相国安邦定国,呕心沥血,才最辛苦。”章阚等将一起拱手道。   李三坚拥立赵谌为帝,并成为了大宋独相,独掌朝政,如此章阚等人李三坚旧部怎能不大喜过望?欢喜得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这个道理。   最为关键的就是,李三坚不但长于为政,其贤名盛于天下,还善于治军,麾下黑旗军可谓是大宋唯一一支精锐之师。李三坚不但善于治军,还颇为看重章阚等武臣,颇为看重、敬重每一个黑旗军将士,并不像朝中的那些个文臣,从骨子里看不起武臣或军中将士。   另有一处关键就是,李三坚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三坚用将,是给与了他们极大的临机决断之权的,李三坚是只要结果,而不管过程,如此诸将才不会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   李三坚经略江南数年,采取各种措施,不断提高军中将士的地位,不断的厚待军中将士,如提高俸禄、免税、免徭役等措施,因而才使得整个黑旗军上下归心,唯李三坚之命是从。   姚舆为一介武臣,此时居然能够上朝议政了,就是佐证,这在从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在如此之人手下为将,诸将岂能不欢欣鼓舞?独掌朝政?诸将只是觉得还掌少了,甚至有人认为李三坚应当完全掌握天下,如梁山旧将。   “安邦定国?还早着很呐。”李三坚微笑着摇了摇头后,问向章阚道:“十日之内,能否将全部人马渡过江去?”   “相国...”章阚闻言看了看李三坚身后乌压压的人马后说道:“十日之内,末将敢担保渡所有人马过江,可那些百姓...”   章阚随后指了指大将北岸的那些等待过江的百姓。   “李相国...”崔永梽也开口道:“在等待太后、陛下、相国之时,下官等已渡了不少百姓过江了,可仍是有许多百姓无法渡江。”   自己的老搭档李三坚为相,从而独掌朝政,崔永梽当然高兴,是比谁都高兴,李三坚为相之后,崔永梽最起码可以少受些窝囊气了。   况且李三坚对崔氏父子不薄,不但升了崔永梽的官,还拔擢崔永梽独子崔虎臣为军中将领,赐官封爵的,崔永梽又怎能不喜?   崔永梽只是没有想到,当年那个“黄口小儿”,居然一跃成为了大宋实际上的主宰。   金军将至,朝廷难逃,当然也有不少百姓跟着逃难,每日里均是拥挤在了江边,等待船只渡江。   局势如此,只有江南之地才是最安全的。   “民惟邦本,我等万不可为弃百姓之事。”李三坚看了看黑压压的百姓人群后对崔永梽、章阚等人说道:“尽全力让百姓过江。”   “下官、末将等遵命!”崔永梽、章阚等人一起应道。   既然如此,为何还巡幸江南?弃地当然也是弃了百姓,崔永梽随后心中暗暗嘀咕道。   不过别人不了解李三坚,崔永梽是了解的,李三坚绝非贪生怕死、弃民于不顾之人的。   “太后、陛下銮舆到了,随本相迎接去。”李三坚望见孟太后、宋帝赵谌的马车逐渐驶过来之后,对崔永梽、章阚等人说道。   “启奏太后、陛下,江岸已至...”李三坚领着对崔永梽、章阚等人于孟太后、宋帝赵谌的马车之前,当先拜道:“臣请太后、陛下换舆乘船。”   于是车帘掀开,太后孟氏在两名女道的搀扶之下,走下了马车,而李三坚亲自将幼帝赵谌抱下了马车,李三坚的长子李元瞻也同时跳下了马车。   “臣等叩见太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崔永梽、章阚等人见到御容之后,一起参拜道。   “众卿家平身!”太后孟氏走下马车之后说道:“众卿辛苦了,出行在外,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臣等谢太后、陛下隆恩。”崔永梽、章阚等人一起谢道。   “李相国也辛苦了。”孟氏瞟了李三坚一眼,微笑道。   “臣不辛苦,只是劳累了太后、陛下。”李三坚慌忙躲闪开孟氏的眼神,牵着赵谌的小手走向江边。   “李相国,那些大家伙为何物啊?”赵谌一手牵着李三坚的手,一手指着游弋在江面之上的巨舰问道。   “陛下...”李三坚微笑着答道:“为‘凌虚致远安济神舟’ 、‘与灵飞顺济神舟’改造而来的战舰。”   “啊?这么巨大啊?像座山一般,有这样的战舰在,金人恐怕打不过江吧?”赵谌又问道。   “战舰固然重要,但人更重要。”李三坚点头道:“只要微臣在,定不让金人袭扰陛下。” 第六十九章 渡江(下)   宋建武元年十月,宋室南迁,两河以北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的。   众百姓肩挑背抗的,带着家中那点可怜的财物,拖家带口的来到大江北岸渡口,打算渡过长江,前往江南,如此才能安全,也许才能免于虏骑的践踏。   当然也有许多官府官吏、差人等等也拥挤在了渡口附近。   大宋皇太后孟氏、宋帝赵谌、宰相李三坚等一行人此日也抵达了和州乌江亭渡口,打算由此地渡过大江。   因人数太多,渡口附近是异常的拥挤不堪,渡口堵塞,使得宰相李三坚在送太后孟氏、宋帝赵谌等人之后,于乌江亭渡口之前,亲自维持着众官吏、兵丁、百姓渡江。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此时此刻,站在乌江亭渡口的李三坚忽然想起当年李清照的这阙“如梦令”,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眼前仿佛也浮现出了一名亭亭玉立的黄衣女子。   只不过当时李清照当时做出这阙“如梦令”的心情是沉醉兴奋之情,写出了一名少女纯真、可爱、俏皮,可此时众人是争相上船,是一片恐慌,与当时李清照写出这阙“如梦令”的心情,完全为天壤之别。   李三坚已经许久没有李清照的音讯了,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不过想必她也会受到大宋这场浩劫影响的,就是不知影响到了何种程度?   不知此举是对还是错?李三坚望着拥挤不堪的人群,心中忽然开始怀疑当时所做出的决定。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说曹操,曹操到,李三坚是思孟德,孟德就出现在了眼前...此时官吏、百姓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清脆悦耳,正吟唱着一首五言绝句。   李三坚、崔永梽等人闻之顿时大感羞愧,同时转头向人群看去,只见一名典雅端庄的中年女子站着人群之中,目光闪烁,正看着李三坚等人。   此地为何地?乃是和州乌江亭渡口,而乌江亭为楚汉项羽自刎之地...   垓下之战,项羽中了韩信的十面埋伏,项羽损兵折将的,项羽大败而逃,逃至乌江亭渡口之时,因无颜见江东父老,便自刎在了这乌江亭。   李清照的这首五言绝句,明显是讽刺宋室南渡,不思抗敌,只知苟且偷生,只知偏安一隅。   “我等还不如一名女子也!”李三坚身旁的崔永梽羞愧的叹道。   当时的李三坚远在应天府,而崔永梽在江宁府,因而有些事情,崔永梽是不了解的。   “过后再跟你说。”李三坚瞪了崔永梽一眼吩咐山魁、济空等虎卫道:“将此女带过来,嗯,不对,是请,请过来,不得无礼。”   此时此刻,此番情景,李三坚还不知此女为何人?为他的“初恋”李清照...   李三坚身为大宋独相,独掌朝政,而李清照讽刺、挖苦宋室南渡,与讽刺李三坚无异,甚至李三坚就是怀疑李清照为故意而为之的。   别人错解了李三坚也还罢了,可自己“初恋”错解了李三坚...李三坚心中当然是极为不岔,于是就打算唤李清照过来理论理论,顺便问问她的情况。   山魁、济空等虎卫闻言便恭恭敬敬的将李清照请了过来。   “怎么?李大相国欲治小女子之罪吗?”李清照本不想见这个“讨厌”之人的,可人家为大宋宰相,还是独相,独掌朝政,是权势熏天,随便一个眼色便可令李清照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因而李清照不得不过来见他。   “你有罪吗?”李三坚咽了口唾沫后反问道。   还是那么的清新脱俗,还是那么的端庄秀丽,腰肢还是那么细...,就如水蛇般的,岁月仿佛未在她身上刻下痕迹似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其实李清照人至中年,与以往的那个俏丽的少女相比,还是有不少区别的,不过均被李三坚忽略了...   才能补貌,更何况李清照本就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虽人至中年,但却是风韵犹存,且她的诗词歌赋,天下鲜有人能与她匹敌的,反正李三坚是做不出来如此精妙的诗词的,是甘拜下风。   李三坚对于当年错过了那份缘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的。   “哦,这么说小女子无罪了?如此小女子就回去了?小女子丈夫还在那边呢。”李清照见李三坚一脸的“猪哥样”,终于嫣然一笑后问道。   李三坚颇感惋惜,李清照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李清照再坚持一些,抛开脑海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特别是目前的李三坚,若是当年...   在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还是爱慕虚荣的,少数人虽嘴里不说,但却是表里不一。   大宋宰相在宋人的心目当中是无比令人向往的,是令人无比艳羡的,其尊贵、地位仅次于皇帝,任何王公大臣均是比不上宰相的。   当年那个惫懒小子、穷小子李三坚,一跃成为了大宋宰相,还是独相,如此不禁令李清照是目瞪口呆的。后李三坚以大宋朝廷的名义,诏令天下,号召天下人抗金到底,当时的李清照还是颇感欣慰的。   可怎料李三坚是说一套,做一套,口口声声的抗击虏骑,可此刻却逃亡江南,跑得比谁都快...如此,李清照不禁气不打一处来,见面便作诗挖苦、嘲讽。   “你丈夫?他为何人啊?”李三坚见到李清照之后,脑壳似乎是有些“秀逗”了,居然忘了李清照的丈夫为赵明诚,于是问道。   “相国,其夫姓赵名明诚,为赵挺之之子。”一直“聆听”二人说话的崔永梽,此时不合时宜的插嘴道:“赵明诚为?州知州,?州贼盗扰城,他却弃城而逃。”   你个老八卦,李三坚闻言横了崔永梽一眼后心中暗道,自己一时忘了李清照的丈夫为何人,但提起赵明诚的名字,李三坚又岂能不知赵明诚为赵挺之之子吗?   赵明诚身为一州之太守,区区贼盗来袭之际,居然弃城而逃,如此不禁令李三坚心中颇为不以为然的。   李清照闻言也是满脸羞愧之色。   “你随本相过来。”李三坚对李清照说了一句后,就走到了一边,远离了崔永梽等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李清照是乖乖的跟了过去,也许是因为想知道朝廷如何处置赵明诚。   “身为一镇之太守,区区些许贼盗来袭,居然弃城、弃百姓而逃,该当何罪?”果然李三坚对李清照说起赵明诚之事,声色俱厉的说道:“按律当斩!”   对于这种弃城而逃的官员,以往一般是罢官免职了事,可自从李三坚为相以来,对于官员的刑罚是越来越严厉,而此刻又是战时,为特殊时期,因而如此行为,依大宋律令,确实可以将赵明诚斩了。   “不杀士大夫,为祖宗家法。”李清照闻言顿时慌乱不已,替赵明诚分辨道。   “祖宗家法?”李三坚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白牙,冷笑道:“祖宗家法在本相这里可不管用。”   “李三坚,你故意的是吗?”李清照闻言看着李三坚怒道:“国破家亡,我朝弃城、弃军、弃民之人还少了吗?上至王公大臣,下至普通士卒,皆是不战而逃,人数何止千万?难道你都要赶尽杀绝吗?你李三坚李大相国此刻不也是弃地、弃民而逃吗?朝廷上下皆是如此,为何你今日独独要难为明诚他?”   李清照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赵明诚再不济,他也是李清照的丈夫,李清照无论如何都要替他分辨地。   “住了,住了...”李三坚有些愤怒,又有些慌张地打断李清照之言后,悻悻的说道:“休要罗唣了,天下就你能说?天下就你伶牙俐齿的?”   身为大宋宰相,却与一名大臣之妻私下说话,还将他说哭了...因而李三坚不由得有些心虚,慌忙四下里看了看。   “多谢李大相国了。”李清照见到李三坚的模样,于是转怒为喜,展颜一笑道。   “谢我作甚?你夫如此,仍是难逃罪责。”李三坚摇头道。   “嗯,不过奴家知道李相国是个好人呢。”李清照轻轻的说道。   “好人?好人被你说得如此不济?”李三坚恨恨的说道:“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项羽?汉高祖刘邦手下败将而已,丧师失国的一介匹夫而已,不肯过江东?过了江东又怎样?过不过江东,他最终也就是个死,且死得无比凄惨。”   李三坚说罢,就拂袖扬长而去。   “李...李相国,奴家有几车金石之物,拜托相国帮忙运过江去。”呆了片刻的李清照见李三坚将要离去,于是喊住了李三坚后,软语相求道。   “什么?本相连人都运不过来,还要帮你运送私财?”李三坚闻言转身怒道。   李三坚随后见到了李清照幽怨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软,于是暗叹了口气后,吩咐了山魁等人几句。 第六十九章 渡江(下)   宋建武元年十月,宋室南迁,两河以北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的。   众百姓肩挑背抗的,带着家中那点可怜的财物,拖家带口的来到大江北岸渡口,打算渡过长江,前往江南,如此才能安全,也许才能免于虏骑的践踏。   当然也有许多官府官吏、差人等等也拥挤在了渡口附近。   大宋皇太后孟氏、宋帝赵谌、宰相李三坚等一行人此日也抵达了和州乌江亭渡口,打算由此地渡过大江。   因人数太多,渡口附近是异常的拥挤不堪,渡口堵塞,使得宰相李三坚在送太后孟氏、宋帝赵谌等人之后,于乌江亭渡口之前,亲自维持着众官吏、兵丁、百姓渡江。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此时此刻,站在乌江亭渡口的李三坚忽然想起当年李清照的这阙“如梦令”,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眼前仿佛也浮现出了一名亭亭玉立的黄衣女子。   只不过当时李清照当时做出这阙“如梦令”的心情是沉醉兴奋之情,写出了一名少女纯真、可爱、俏皮,可此时众人是争相上船,是一片恐慌,与当时李清照写出这阙“如梦令”的心情,完全为天壤之别。   李三坚已经许久没有李清照的音讯了,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不过想必她也会受到大宋这场浩劫影响的,就是不知影响到了何种程度?   不知此举是对还是错?李三坚望着拥挤不堪的人群,心中忽然开始怀疑当时所做出的决定。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说曹操,曹操到,李三坚是思孟德,孟德就出现在了眼前...此时官吏、百姓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清脆悦耳,正吟唱着一首五言绝句。   李三坚、崔永梽等人闻之顿时大感羞愧,同时转头向人群看去,只见一名典雅端庄的中年女子站着人群之中,目光闪烁,正看着李三坚等人。   此地为何地?乃是和州乌江亭渡口,而乌江亭为楚汉项羽自刎之地...   垓下之战,项羽中了韩信的十面埋伏,项羽损兵折将的,项羽大败而逃,逃至乌江亭渡口之时,因无颜见江东父老,便自刎在了这乌江亭。   李清照的这首五言绝句,明显是讽刺宋室南渡,不思抗敌,只知苟且偷生,只知偏安一隅。   “我等还不如一名女子也!”李三坚身旁的崔永梽羞愧的叹道。   当时的李三坚远在应天府,而崔永梽在江宁府,因而有些事情,崔永梽是不了解的。   “过后再跟你说。”李三坚瞪了崔永梽一眼吩咐山魁、济空等虎卫道:“将此女带过来,嗯,不对,是请,请过来,不得无礼。”   此时此刻,此番情景,李三坚还不知此女为何人?为他的“初恋”李清照...   李三坚身为大宋独相,独掌朝政,而李清照讽刺、挖苦宋室南渡,与讽刺李三坚无异,甚至李三坚就是怀疑李清照为故意而为之的。   别人错解了李三坚也还罢了,可自己“初恋”错解了李三坚...李三坚心中当然是极为不岔,于是就打算唤李清照过来理论理论,顺便问问她的情况。   山魁、济空等虎卫闻言便恭恭敬敬的将李清照请了过来。   “怎么?李大相国欲治小女子之罪吗?”李清照本不想见这个“讨厌”之人的,可人家为大宋宰相,还是独相,独掌朝政,是权势熏天,随便一个眼色便可令李清照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因而李清照不得不过来见他。   “你有罪吗?”李三坚咽了口唾沫后反问道。   还是那么的清新脱俗,还是那么的端庄秀丽,腰肢还是那么细...,就如水蛇般的,岁月仿佛未在她身上刻下痕迹似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其实李清照人至中年,与以往的那个俏丽的少女相比,还是有不少区别的,不过均被李三坚忽略了...   才能补貌,更何况李清照本就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虽人至中年,但却是风韵犹存,且她的诗词歌赋,天下鲜有人能与她匹敌的,反正李三坚是做不出来如此精妙的诗词的,是甘拜下风。   李三坚对于当年错过了那份缘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的。   “哦,这么说小女子无罪了?如此小女子就回去了?小女子丈夫还在那边呢。”李清照见李三坚一脸的“猪哥样”,终于嫣然一笑后问道。   李三坚颇感惋惜,李清照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李清照再坚持一些,抛开脑海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特别是目前的李三坚,若是当年...   在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还是爱慕虚荣的,少数人虽嘴里不说,但却是表里不一。   大宋宰相在宋人的心目当中是无比令人向往的,是令人无比艳羡的,其尊贵、地位仅次于皇帝,任何王公大臣均是比不上宰相的。   当年那个惫懒小子、穷小子李三坚,一跃成为了大宋宰相,还是独相,如此不禁令李清照是目瞪口呆的。后李三坚以大宋朝廷的名义,诏令天下,号召天下人抗金到底,当时的李清照还是颇感欣慰的。   可怎料李三坚是说一套,做一套,口口声声的抗击虏骑,可此刻却逃亡江南,跑得比谁都快...如此,李清照不禁气不打一处来,见面便作诗挖苦、嘲讽。   “你丈夫?他为何人啊?”李三坚见到李清照之后,脑壳似乎是有些“秀逗”了,居然忘了李清照的丈夫为赵明诚,于是问道。   “相国,其夫姓赵名明诚,为赵挺之之子。”一直“聆听”二人说话的崔永梽,此时不合时宜的插嘴道:“赵明诚为?州知州,?州贼盗扰城,他却弃城而逃。”   你个老八卦,李三坚闻言横了崔永梽一眼后心中暗道,自己一时忘了李清照的丈夫为何人,但提起赵明诚的名字,李三坚又岂能不知赵明诚为赵挺之之子吗?   赵明诚身为一州之太守,区区贼盗来袭之际,居然弃城而逃,如此不禁令李三坚心中颇为不以为然的。   李清照闻言也是满脸羞愧之色。   “你随本相过来。”李三坚对李清照说了一句后,就走到了一边,远离了崔永梽等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李清照是乖乖的跟了过去,也许是因为想知道朝廷如何处置赵明诚。   “身为一镇之太守,区区些许贼盗来袭,居然弃城、弃百姓而逃,该当何罪?”果然李三坚对李清照说起赵明诚之事,声色俱厉的说道:“按律当斩!”   对于这种弃城而逃的官员,以往一般是罢官免职了事,可自从李三坚为相以来,对于官员的刑罚是越来越严厉,而此刻又是战时,为特殊时期,因而如此行为,依大宋律令,确实可以将赵明诚斩了。   “不杀士大夫,为祖宗家法。”李清照闻言顿时慌乱不已,替赵明诚分辨道。   “祖宗家法?”李三坚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白牙,冷笑道:“祖宗家法在本相这里可不管用。”   “李三坚,你故意的是吗?”李清照闻言看着李三坚怒道:“国破家亡,我朝弃城、弃军、弃民之人还少了吗?上至王公大臣,下至普通士卒,皆是不战而逃,人数何止千万?难道你都要赶尽杀绝吗?你李三坚李大相国此刻不也是弃地、弃民而逃吗?朝廷上下皆是如此,为何你今日独独要难为明诚他?”   李清照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赵明诚再不济,他也是李清照的丈夫,李清照无论如何都要替他分辨地。   “住了,住了...”李三坚有些愤怒,又有些慌张地打断李清照之言后,悻悻的说道:“休要罗唣了,天下就你能说?天下就你伶牙俐齿的?”   身为大宋宰相,却与一名大臣之妻私下说话,还将他说哭了...因而李三坚不由得有些心虚,慌忙四下里看了看。   “多谢李大相国了。”李清照见到李三坚的模样,于是转怒为喜,展颜一笑道。   “谢我作甚?你夫如此,仍是难逃罪责。”李三坚摇头道。   “嗯,不过奴家知道李相国是个好人呢。”李清照轻轻的说道。   “好人?好人被你说得如此不济?”李三坚恨恨的说道:“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项羽?汉高祖刘邦手下败将而已,丧师失国的一介匹夫而已,不肯过江东?过了江东又怎样?过不过江东,他最终也就是个死,且死得无比凄惨。”   李三坚说罢,就拂袖扬长而去。   “李...李相国,奴家有几车金石之物,拜托相国帮忙运过江去。”呆了片刻的李清照见李三坚将要离去,于是喊住了李三坚后,软语相求道。   “什么?本相连人都运不过来,还要帮你运送私财?”李三坚闻言转身怒道。   李三坚随后见到了李清照幽怨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软,于是暗叹了口气后,吩咐了山魁等人几句。 第七十章 与有荣焉   “欲伴消息花影幌,丈夫谁在凌云?空折雄泪莫悲切,胸藏万丈兵,不见五云高。好把消歇关外雪,间出尘土追逐。怡然飘处故人非,点飞接九重,饱饵雨来浓。”   大江之上,李三坚于正劈波斩浪的“扬武号”巨舰甲板上,看着波涛汹涌的江面,心中顿时豪情万丈,于是便赋词一阙。   又是临江仙?与丈夫赵明诚一同站在“扬武号”甲板之上的李清照听到后,心中不由得暗感好笑,同时还有一丝酸楚。   当年李三坚赴京赶考,于漓江之上偶遇李格非、李清照父女。船至“十八险滩”之时,李三坚便是作了一阙“临江仙”,结果被江水淋成了落汤鸡,临江仙也就变成了临江鸡...   临江鸡、流星雨,李清照回想起了往事,不由得有些痴了。   李三坚豪迈诗词则使赵明诚羞愧万分。   ...........................   “相爷回府!”   当李三坚、李元瞻、山魁、济空等人回到位于江宁府府邸之时,府门口的家丁或挺胸抬头大声唱报,或慌忙进府禀报,或满脸谄色、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府中总管翟六接报后,也是慌忙带着其子翟小乙迎了出来。   他们的主子终于成为了大宋宰相,成为了大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权倾朝野,众家丁又怎不得意洋洋的?怎不感到万分荣耀?怎不与有荣焉?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个道理。宰相门前七品官,这段日子以来,李府门前可是车水马龙的,每日里来访宾客无数。   曾经的宣抚使宅邸也就变成了相国府,此时府门匾额之上写着“相国府”三个镏金大字。宋府邸一般要加上姓氏的,如某某府邸,但此时的大宋朝廷只李三坚一人为宰相,因而就将姓氏省去了,当然目的还是为了炫耀。   目前的整个大宋除了李三坚的府邸之外,还有何人敢称“相国府”?   “少爷、衙内回来了?”   “相爷、衙内万福金安!”   翟六门前拱手迎接李三坚,翟六之子翟小乙道句万福后,就牵过了李三坚胯下战马啸风。   翟小乙今年二十出头,因翟六已老,因而征得府中老夫人、夫人同意后,就跟在翟六身边,打理府中事务,被人称作相国府“小宅老”。   府中大门整修得较为富丽堂皇,可李三坚哪里有功夫欣赏?也没注意到府邸的变化,只是翻身下马,将马鞭甩给山魁后,一边向府内走去,一边问向翟六道:“俺娘怎样了?她老人家可好?”   李三坚等一行人渡过大江,抵达江宁府之后,李三坚将太后孟氏、皇帝赵谌暂时安置在了江宁府行宫之后,就需布置两淮、大江防务,不过在此之前李三坚必须抽空回府一趟,看看母亲符二娘,原因就是舅父符鼎之事。   符鼎满门被金人所害,符二娘得知之后,必然是痛苦、伤心万分,而此事李三坚也颇感懊悔、内疚,懊悔当初应当强行将符鼎一家接至江南。   “哎,少爷,老夫人前段日子终日以泪洗脸,痛苦不堪的,不过近段日子,在夫人们相劝之下,已经好多了。”翟六边走便答道:“此刻正与陈老爷说话呢。”   “嗯,苦了她老人家了。”李三坚点点头后诧异的问道:“哪位陈老爷啊?”   “六娘家的啊。”翟六答道。   陈璎珞之父陈义德?他来做什么?李三坚暗暗摇了摇头,就大踏步的向着内宅走去,三两步就甩开了翟六。   翟六年龄已老,就是拼了老命飞奔,也是撵不上李三坚的脚步的。李三坚的长子李衙门是跑得吐出了舌头,方才跟得上他老爹的步伐...   “官人回来了?”李三坚赶到内宅之时,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蔡樱雪、蓝瑶瑶、黎氏、种佩竹七位妻妾闻讯之后,均是聚集在符二娘的阁楼,见到李三坚后便一起施礼道。   六夫人陈璎珞并不在其中,估计在陪着她爹爹内堂说话。   莺莺燕燕、花花绿绿的一大堆,晃得李三坚眼睛有点花,同时也是心痒痒的,这一别又是数月之久,李三坚的苦行僧日子也是过了数月之久。   听闻老娘已经好转,李三坚是心情大好,于是伸开双臂笑道:“诸位娘子免礼,来吧,一齐来抱抱吧。”   呸,众夫人闻言顿时红了脸,一起在心中暗啐了一口,都是堂堂大宋宰执了,还这么不靠谱,简直是没个正形。   不过李三坚内室之中的荒唐事远甚此时,众夫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早就习惯了。   同时诸夫人也是颇感欣慰,此时的李三坚虽已是大宋宰相了,可并未摆出一副宰相的官架子,还是从前她们的那个风趣、好色的夫君...   “抱你的其他娘子去...”大夫人蔡绒雪红着脸推开李三坚伸过来的胳臂,上前先是检查了一番李元瞻后,搂着他泣道:“詹儿,詹儿,我的詹儿,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吧?”   “娘亲,孩儿无碍。”李元瞻稚声稚气的答道。   蔡绒雪闻言方才放心,搂着李元瞻不肯放手,同时瞟了李三坚一眼,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李三坚倒没注意,去搂抱其他夫人,可诸夫人纷纷躲闪开去,李三坚是一个没捞着...   “你们先聊着,我进去拜见母亲大人。”李三坚无奈,吩咐了蔡绒雪一声后就打算走进内堂。李三坚脚刚刚迈上阶梯,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返身捉住了八夫人种佩竹。   “呀,你干什么呀?”种佩竹拼命挣扎,欲挣脱李三坚的怀抱,挣扎着说道:“孩儿们都在呢,你可...真是...真是的...”   “哈哈,八娘。”李三坚紧紧留在种佩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此次北行,为夫替你杀了不少虏贼呢。”   “哼,没杀光就休要提及此事。”种佩竹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哦,好好。”李三坚松开种佩竹,随口应了一声,就往里走去。   杀光?怎么可能?谈何容易?李三坚心中暗暗摇头道,金人又不是木桩子,等着你去杀?况且军国大事,怎堪一个杀字?   种佩竹叔父被金人所害,父亲又因此而死,西军几乎土崩瓦解,西北将门种家此时也几乎人才凋零,后继无人,因此种佩竹对金人是恨之入骨。   李三坚走进内堂,见母亲符二娘正与陈义德交谈,不知两人在谈些什么,六夫人陈璎珞伺候在一旁。   “娘,泰山。”李三坚进屋之后,便打了个招呼。   “坚儿,你回来了?”符二娘淡淡的说了一句,但眼睛之中不免露出了异常欢喜的神色。   “老朽可不敢当。”陈义德见李三坚进屋之后,慌忙离座施礼道:“老朽义德拜见李相国...”   宋时妾为立女,妾室是无法如入族谱的,妾室的家人根本算不上什么亲戚的,妾室之父也不能称作“泰山”、“岳父”等等,陈义德当然也不敢以泰山自居的。   况且现在陈义德面前的此人为何人?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宋宰相,因而从前还好些,可此时此刻陈义德却不敢过于托大了。   “哎,泰山大人。”李三坚连忙扶着陈义德坐下后说道:“我早就说过了,家中无官,只论亲人,你为小婿泰山老大人,小婿可不敢受你一拜。”   李三坚一如既往的才不管什么妻、妾之分的,妾也是自己的女人,妾的家人李三坚也当做是自己的家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李三坚均是如此。   “对,对,坚儿他说的是,亲家,你可是他长辈,给他行什么礼啊?真是的,快坐下吧。”符二娘也是说道。   符二娘为黎家女儿,以往更是不知汉家嫡庶之分,再者说符二娘本就是李三坚之父的妾室,甚至连小妾都谈不上,最多只能算是服侍李清的一名黎家女子,因而也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   话说李三坚的泰山老大人就没剩几个了...   蔡绒雪、蔡樱雪姐妹父母早死,同时因他们的母亲身份为卑贱的、不能入宗祠的姬妾,因而平日里蔡确家族并不与她们来往;王雯的父母远在天涯海角,这些年也几乎没有来往;徐婷婷家中与她断绝了一切关系,也就谈不上来往了;蓝瑶瑶的家中还好些,偶尔有人前来看望蓝瑶瑶,不过因这些年蓝瑶瑶随着李三坚东奔西跑的,因而就少有见面;黎氏的父母根本不知是何许人,也就谈不上来往了;李三坚的泰山老大人,种佩竹之父,老种相公种师道业已病故。   目前与李家来往甚密也就是陈义德及其家族了。   “如此,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义德闻言欢喜的说道。   “爹爹你也真是的,快坐下吧。”陈璎珞见父亲仍是不肯坐下,于是扶着陈义德坐下后说道:“跟自家女婿客气什么?”   “是吗,官人?”陈璎珞随后风情万种的瞟了李三坚一眼,又有些羞涩的问道。   “娘子之言,下官岂敢有二话?”李三坚笑道。   “哈哈...”陈义德、符二娘闻言均笑了起来,陈义德笑得是特别欢畅。 第七十一章 岂有此理   宋江南东路江宁府大宋相国府   “泰山大人...”相国府之中,李三坚拖了条锦凳坐在了来访的,六夫人陈璎珞之父陈义德身边,神情有些谄媚的说道:“你来的正好!”   李三坚见到陈义德如见钱粮,如见金山银山...   千万不能小看陈义德及其家族,陈义德及其家族为江南最大的商贾,陈家为商贾世家,家中买卖遍布宋各地,陈氏家族还是海商,家族产业可谓是遍布海内外,陈义德还是江南商会的会首,因而可以说陈氏家族身后便是江南财阀。   李三坚目前急需钱、粮等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急需。   新帝登基,朝廷新立,再加上金军铁骑对大宋江山的蹂躏,因而此时的大宋是百废待兴。   大宋百废待兴固然重要,但就目前来讲,却不是为最重要的或者是最紧迫的。目前最为紧迫的乃是抗金,如何抵御金军南下才是最为紧迫之事。   金人狼子野心,必然会再次大举南下,以攫取大宋整个江山社稷,对此,李三坚用脚丫子想,也能猜出金人的意图。   布置两淮、长江防御,以达到李三坚的战略意图。与金军作战,表面上是招兵买马、选兵择将,上阵厮杀等等,其实打仗打得就是钱、粮、军械等等,打得就是后勤补给,对此,李三坚是心知肚明的。   军中无粮饷、军械、犒赏之物等等,如何与敌作战?仅凭保卫家园的精神气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因而李三坚需要大量的钱粮、军械等等。   而大江以南诸路虽较为富庶,但要支撑如此之大的战事,要支撑大宋的半壁江山,也是异常困难的。这样以来,给李三坚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拼命压榨江南百姓,要么就是大举举债。   李三坚为爱民、恤民之官,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此非李三坚所愿。同时拼命压榨百姓,必然会激起江南百姓的激烈反抗,到时候江南说不定又来个方腊起事之类的事情,到时候江南烽烟四起,还如何与金作战?内部不稳,与金作战,必将会是未战先败。   那么就只剩下大举举债,渡过难关之后,再偿还债务。   向何人举债?那么就非陈氏等家族莫属了...   当然向陈氏等家族举债,他们肯定是有条件的,甚至是苛刻的条件,但李三坚为了打赢这场仗,可以付出所有,是不惜一切代价。   不过举债之举并非是长久之计的,只能顶一时,而不能顶一世的。长久之计是修桥铺路、繁荣商业,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等等,以提高大宋朝廷的税赋。   “来得正好?”陈义德闻言看这李三坚笑道:“看老朽像个孔方兄?”   李三坚的德行,陈义德还不知道?只要见到自己,便伸手索要钱粮,并美其名曰“暂借”,泉州、杭州,哪一次不是如此?不过李三坚倒也讲信用,每次都是连本带利的归还。   此次陈义德前来相国府其实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的。李三坚成为了大宋宰相,掌握了朝政,并迁宋朝天于江宁府,陈义德不知李三坚此举为何意。   陈义德当初猜测李三坚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从而将宋朝廷迁之江南,原因就是李三坚的根基就在江南,但李三坚到底为何意,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陈义德虽不明白李三坚到底是个怎样的想法,但明白李三坚要坐稳大宋宰相之位,必须先保住江南,不让虏寇的铁骑踏上江南的土地。必须取得对金作战的胜利,否则一切都是白搭。而要做到这些,此时此刻,李三坚就差一个“钱”字,至于其他,陈义德并不担心。   李三坚从一名微贱的琼台儋州渔民爬上了大宋宰相之位,爬上了那个天下所有人都羡慕的位置,那么他的本事还差了吗?其本事可谓是惊世骇俗。   李三坚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陈义德可是亲眼所见。   此时此刻,自家女婿有了难处,陈义德家族为何不倾力相助?   另外就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金人劫掠成性,杀人成性,烧杀掳掠起来,可不管你是富人还是穷人,越富裕的家族损失越惨重。“靖康之变”中便有无数的富商大贾家破人亡,陈氏家族的产业虽主要在江南,但也损失不小。   因而助朝廷,助李三坚,就是助江南,就是保护陈氏家族及其家中祖业。   符二娘与侍候在一旁的陈璎珞闻言均是笑了起来。   “泰山所料不差,果非常人也!”事态紧迫,李三坚也不想遮遮掩掩的了,于是竖起大拇指赞道。   “你要多少?”陈义德也直言道。   李三坚闻言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先在桌上划了个圆圈,随后在圆圈中间划了一条横线。   “这么多?”陈义德大惊失色道。   “请泰山大人成全。”李三坚微笑着说道。   “行,贤婿之请,老夫岂有不允的道理?”陈义德闻言咬牙说道:“不过老夫家中的钱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因而老夫也有些条件,请贤婿斟酌。”   倾力相助李三坚,陈氏家族也要捞足好处的,这是商人的本性,否则陈家也不会发展得如此家大业大的。   “爹爹...”李三坚尚未说话,陈璎珞先是不满了,撅着小嘴说道:“我是您女儿,官人他是您女婿,家里给官人些钱粮,您还要什么条件?况且官人他用这些钱粮是为了军国大事,是大义大节,您还要条件?也不怕人戳陈家的脊梁骨?”   陈璎珞与蔡绒雪差不多,自幼是饱读经书,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为宋标准的大姐闺秀。可越是这样的女子,越是在乎颜面。   当初陈璎珞不顾女儿家的颜面,自己送上门来,为李家的妾室。此事可谓是丢尽了陈氏家族的脸面,丢尽了陈义德的脸面,同时也丢尽了陈璎珞自己的脸面。陈义德、陈璎珞等人一直被陈氏族人所嘲笑,在族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陈璎珞也因此很少回娘家。   但苦尽甘来春满园,姹紫嫣红别样情。此时的李三坚一跃成为大宋宰相,权倾朝野,陈璎珞也水涨船高,成为了相府六夫人,还有诰命在身。要知道陈氏家族陈璎珞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姊妹等人,混一辈子也混不上一个诰命的。   陈氏家族自从得知李三坚为相之后,那些个叔伯、七大姑、八大姨、兄弟姊妹等等,均是如走马灯似的上门拜访,生怕旁人不知相府六夫人是他陈家人般的,是极尽阿谀谄媚之能事。   陈义德、陈璎珞等人当然也因此在族人面前终于可以挺胸抬头了,同时这也是陈义德今日将自己送上门的原因之一。   在这个世上,女子皆爱慕虚荣,不爱慕虚荣之女子仅为极少数,其中还有一些口是心非之人的。陈璎珞也不能免俗,心中当然就如吃了蜜糖一般,再加上李三坚将她视作妻,陈璎珞心中当然是更加欢喜与欣慰了。   此时此刻,陈璎珞当然要为自己郎君说话了,况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陈璎珞早已认为自己为李家人了。   陈璎珞大义凛然、义正严辞之言顿使陈义德的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之间,是无言以对,悻悻的瞪了陈璎珞一眼后,心中暗道,老夫此举不但为了陈氏家族,也是为了你,你个逆女简直是不知好歹。   “哈哈...”李三坚见陈义德的尴尬模样,不禁笑出了声,挥手对陈义德说道:“泰山大人,有事直言便是,若为不违公允之事,小婿莫有不从。”   只要不是太过分之事,自己答应了他又有何妨?但若是过分之事,如陈义德提出休妻立陈璎珞为正妻,自己是坚决不允的,非但如此,自己再给他来个劫富济贫又如何?李三坚心中发狠道。   还是自家女婿明白事理,陈义德又是横了自己女儿一眼后对李三坚笑道:“贤婿说哪里话?老夫确为商贾,但也明白大义公理的,岂能为有失公允之事?”   ...........................   “爹爹...您...这是什么呀?”陈璎珞羞红了脸,跺了跺脚嗔道。   “泰山大人,你...这...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此为天意,小婿又如何能够做主啊?”李三坚也是愁眉苦脸的说道。   陈义德所提条件最后一条,居然是让李三坚与陈璎珞在一年半之内生下孩子,还必须是男孩...如此岂能不令李三坚万分为难,陈璎珞是万分羞涩?   生不生得出孩子,就算能生,生男还是女?岂是李三坚能够决定的?此为天意,天意不可违。   简直是岂有此理!李三坚心中暗道。   “哈哈,生,今晚就生。”正当李三坚为难之际,符二娘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满口答应道:“坚儿你又不是生不出来。亲家,你远道而来,今日就在府中吃饭吧。”   “多谢老夫人!”陈义德拱手谢道。 第七十二章 一箭八雕   “坚儿,你过来一下。”   宋江南东路江宁府大宋相国府之中,符二娘款待亲家陈义德之后,便将李三坚唤至身前。   “娘...”李三坚躬身立在了符二娘的身边。   “坚儿,我问你,你二舅父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符二娘看了李三坚一眼后淡淡的问道。   “娘...”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咯噔一声,老娘终于提及此事了,可李三坚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犹犹豫豫的,半响后才结结巴巴的答道:“孩儿三月领...兵...北上勤王,收复亳州之后,就继续北上,追击...追击金军至济州,在济州攻破金军大营之后,方才偶遇表兄符文举,才得知舅父家中的事...情...”   “亳州,济州,偶遇?”符二娘闻言伤心的说道:“你有本事救回瞻儿,有本事救回太子,为何不救你舅父啊?”   “娘...娘...”李三坚无言以对,见老娘伤心欲绝的,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符二娘的面前:“孩儿...孩儿...有罪,请母亲大人责罚...”   对于二舅父符鼎满门之事,李三坚心中确实异常愧疚,当时李三坚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符鼎满门上面,而是一门心思的...   李三坚说罢,便重重了磕下头去。   “婆母大人!”   “奶奶...”   刚才还好好的,可事情忽起变故,符二娘忽然伤心欲绝,李三坚忽然跪在了符二娘身前,于是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蓝瑶瑶、蔡樱雪、陈璎珞、黎氏、种佩竹八位妻妾及李三坚的三子李元瞻、李元庆、李元胜,三女李淑贞、李淑媛、李淑剑便一齐跪在了符二娘的面前。   乌泱泱的跪倒了一大片。   “你们干什么啊?快起来。”众人如此,倒将符二娘吓了一跳,慌忙对蔡绒雪等人说道。   蔡绒雪起来之后,李三坚仍是直直的跪在符二娘的面前,满脸羞愧之色。   “哎,坚儿啊...”半响之后,符二娘才对李三坚说道:“军国大事,娘不懂,可你也不能...也不能...哥哥他们太可怜了...坚儿,你二舅父他在你小的时候,可是救过你的命啊。”   “是,娘教训的是,孩儿知罪。”李三坚满脸羞惭之色,随后慌忙对蔡绒雪使了个眼神。   在母亲符二娘面前,李三坚也不想再分辨什么了,越分辨就越会使她伤心的,只有老老实实的认错。   目前整个大宋,也只有符二娘一人敢使李三坚如此了。   “娘...”蔡绒雪会意,走到符二娘身边轻声劝道:“官人他领兵在外,许多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金人凶恶,烧杀掳掠的,我朝深受虏祸的可不止舅父一家,就连二帝也被掳往北地了。娘,您不必太过伤心了,目前当思如何替舅父他们报仇雪恨,才是最紧要的。”   “媳妇说的是。”符二娘是个心软之人,大儿媳蔡绒雪软语相劝,使得符二娘气消了不少,闻言点头对李三坚说道:“坚儿你起来吧。”   君父君父,君为上,臣为下,有的时候让臣下选择,确实是不容易选择的。   这孩子这么做,确实也有他的苦衷的,符二娘心中暗道,虽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确实也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况且李三坚也不是神仙,想就救谁就能救谁的。   另外就是,就算李三坚有千错万错,但符二娘又能将他怎样?难道今后就再不理李三坚了吗?儿不嫌母丑,反过来也一样。   “是...”李三坚闻言站起身来,不过仍是躬身站在了符二娘的面前。   “坚儿,来,坐在娘身边来。”李三坚千里迢迢的返回江宁府,紧接着又赶回了府中,片刻都没得到喘息,同时符二娘看见李三坚一脸的疲惫之色,想必也是国事繁多所致,心中一软,于是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对李三坚说道。   “娘...”李三坚见老娘神色稍缓,心中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坐在了符二娘的身边。   “坚儿,娘为黎家一个普通的女子。”符二娘随后看着李三坚说道:“娘可不知世间的许多事情,但娘知道知恩图报,娘也知道报仇雪恨。恩人来了,我黎家有茶、酒招待,仇人来了,我黎家也准备着刀剑。”   “娘你放心,孩儿与虏寇有国破家亡之恨,孩儿定不会与他们善罢甘休的。”李三坚应道。   “人言我儿为弃地逃命之人,与从前的那些人没两样,但我不信,我儿绝非这样的人。”符二娘闻言点头道:“坚儿他为了国事,已经四处求钱粮了,因而从今天开始,府中也当节省一切开支。”   “是,娘。”蔡绒雪等女闻言一起应道。   ...........................   “官人,这么晚了,明日你还要早起,就不要喝酒了吧?”   李三坚心情憋闷,且心事重重的,回到六夫人陈璎珞房中,一顿操作猛如虎之后,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翻身而起,让人准备酒菜解闷,于是陈璎珞劝道。   “借酒浇愁愁更愁...”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可明知此理,可世人仍是喜借酒浇愁,你官人也不例外的。”   “官人...”陈璎珞不顾自己浑身酸软,轻轻依在李三坚怀里,手摸着李三坚的长须说道:“奴奴知道你国事繁杂,压力很大,奴奴也想替你分担,可只恨是个女儿身。”   李三坚去了陈璎珞所居住的阁楼之后,便如杀虏寇般的,大吼大叫的,又如杀人一般,将陈璎珞折腾得浑身酸软。可折腾完了,李三坚还要借酒浇愁?   他哪来的这么大的精力啊?陈璎珞哭笑不得的心中暗道。   “女儿身怎么了?”李三坚拥着陈璎珞轻笑道:“璎珞你嫁入我李家也有不少日子了,应该知道你官人我的脾气了吧?你们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甚至为女官都行。”   “女官?”陈璎珞闻言靠在李三坚怀里,看着李三坚惊讶的问道。   宋时女官皆在宫中,为皇帝的女人,在宫中担任一定的职务,如此说来,夫君他想干什么?陈璎珞心中暗道。   “女官怎么了?很惊讶吗?”李三坚轻笑道:“唐皇则天手下有许多女官呢,为何我大宋就不能有?我所说的女官并非为宫中尚宫,而是真正的在外为官。世人只知男子为官,而不知女子也能为官。女子为官也有其独特的好处的,如心细如发等,因而今后你们想为官,如税官、盐官、榷酒官等等,均是可以的。”   夫君他不会真的想让女子为官吧?陈璎珞闻言睁着一双美目,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盯着我作甚?”李三坚故意板起脸说道:“官人我今日所言句句是真,且今后也定能实现,难道你仍是不信你官人我的本事吗?”   “哎呀,奴奴的夫君本事可是大的很呢,奴奴怎敢不信?”陈璎珞闻言腻声“吃吃”笑道。   李三坚目前可是大宋宰相,一言九鼎道,不过陈璎珞仍是半信半疑的...   “那你还不去备酒?”李三坚在陈璎珞屁股上拍了一记后说道:“快去吧,哦,对了,叫八娘一起过来喝酒。”   “是,知道啦。”陈璎珞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回眸一笑道:“官人又想一箭双雕吗?”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与自己的妻妾们说说笑笑,李三坚感觉轻松了不少,呆在温柔乡中,简直是乐不思蜀。可如此舒心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一日还是两日?估计只能持续一晚上,李三坚心中又是暗暗郁闷道。   ...........................   “一箭双雕?你让他找别人雕去,我可没空!”相府六夫人陈璎珞的厢房门口,传来了八夫人种佩竹的声音。   “哎哟,八娘你小声点啊,这种话你...你...怎么能喊出来呀?”六夫人陈璎珞埋怨道。   “啊?六姐、八妹你们在雕什么呀?是雕刻小木人吗?是雕张生还是雕红娘啊?我也要雕,我也要雕。”门口又传来了七夫人黎氏的声音。   “呸,谁是你八妹?我年龄可是比你大几个月呢。”八夫人种佩竹啐道。   “你入门晚,排座次可不按岁数,而是按入门先后。”七夫人黎氏争道。   “哎,七娘你来做什么呀?你来就是一箭三雕了...嘻嘻...”六夫人陈璎珞说着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璎珞性子是较为腼腆,不过那是她为姑娘之时,此时与相府之人混熟了,各种“坏心思”是层出不穷的,就是民间所谓的“蔫坏”之人...   “吱呀...”一声,厢门打开,大宋宰相李三坚黑着脸走出房门后说道:“雕什么雕?还一箭八雕呢,进来陪我喝酒。”   李三坚说罢,就返回了屋中。   三女闻言均是呆住了,是面面相觑,随后三女不禁一起笑弯了腰,嘻嘻哈哈的走进了厢房之内。 第七十三章 罪魁祸首   酒入欢肠千杯不醉,酒入愁肠半盏醉人。   压力巨大,心事重重的李三坚只喝了数盏酒,便醉醺醺的指着自己鼻子问向陈璎珞、黎氏、种佩竹三女道:“你们...说...官人我...是否为薄情无义之徒?”   三女闻言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府中老夫人怒斥李三坚之时,她们也是在场的。   “哥哥官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官人,怎会是薄情无义之徒啊?”片刻后,七夫人黎氏首先开口道。   当年黎氏被牙人关进了铁笼之中,是李三坚挺身相救,黎氏是记忆犹新,至今难忘。   “什么哥哥官人?乱七八糟的。”李三坚醉眼横了黎氏一眼后问向陈璎珞道:“你说?”   “官人当年泉州为官之时,平水患、除海贼、救黎民,深受百姓爱戴,如此之人,怎会是薄情无义之徒啊?”陈璎珞想了想后抿嘴轻笑道。   当年李三坚初至泉州之时,还差点撞倒了陈璎珞,便有了一面之缘。其后陈璎珞的爷爷就想将她送给李三坚,可陈璎珞当时是抵死不从。李三坚平水患、除海贼、救黎民、八月十五斗诗等等,陈璎珞就对李三坚有了好感,而真正陈璎珞对李三坚倾心,就是当初李三坚救下了被暴徒羞辱的陈璎珞,李三坚怒斥陈璎珞之后。   能文能武,相貌英俊,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如此儿郎,世间鲜有女子能够抵挡得住的,   最后还是没有逃出他的“魔爪”...陈璎珞想起往事,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温馨。   “嗯...”李三坚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后问向种佩竹道:“你说...”   种佩竹白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薄情无义之徒谈不上,可你却是个言而无信的好色之徒...”   种佩竹为西北将门种氏之女,当年李三坚替她爹爹种师道求情,从而官复原职,使得种佩竹是万般感激李三坚,但还远远谈不上倾心、以身相许等等。   两人于潼关再次相遇,还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差点兵戎相见...其后李三坚的一番关于女卒的言论,才使得种佩竹对李三坚有了些好感。   真正令种佩竹倾心的就是在“统安城”之中,李三坚相救种佩竹,两人之间各种耳鬓厮磨、肌肤相接等等,还有李三坚的指挥若定,率一支孤军深入夏腹地,浴血奋战、誓死不屈,当时种佩竹都以为再也回不了家了。   如此种种,其他男子还能入一直向往上阵厮杀的种佩竹之眼吗?种佩竹也因此对上门提亲的媒婆们是拔刀相向,将她父母气得够呛。   可自从种佩竹跟随李三坚平宋江、征方腊回来之后,李三坚就将她“关”在家中,不许她再碰刀枪,只生孩子,带孩子...如此不是言而无信又是什么?入了李家门之后,居然是“老八”...,为李三坚幺房,前面还有七位妻妾,要知道种佩竹在家中可是姑姑辈的...如此不是好色之徒,又是什么?   “好色之徒?”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笑,搂了搂借斟酒之机,几乎挤进自己怀里的黎氏后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呃...枉中年,圣人曾言,食色者,性也。你说官人我好色,我不否认,可这言而无信...?又从何说起啊?”   “你说呐?”种佩竹白了李三坚一眼,端起一盅酒,一饮而尽后反问道。   种佩竹于黑旗军之中,远征塞北,于军中均是如此,大口喝酒,且酒量惊人。   “哦...”李三坚点点头,趁着酒劲对种佩竹说道:“是我不对,今日官人我就许你,你今后可以领兵,不过...”   “不过什么?”种佩竹闻言大喜,坐着的身子前倾,看着李三坚欢喜的问道:“官人想一箭双雕,还是一箭三雕?”   种佩竹做梦都想亲自提刀枪上阵,杀金人替父、替叔父报仇雪恨,只要李三坚同意她继续领兵作战,不要说一箭双雕、一箭三雕了,就算是一箭几十雕也随他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南秋天不是很冷,是异常凉爽的,因而种佩竹等人身上的衣裙较为单薄,此刻种佩竹身子前倾,露出了胸口的一片雪白,再加上李三坚已喝了不少酒了,又加上种佩竹的言语“挑逗”因而使得李三坚又是蠢蠢欲动的,不过此时正在谈正事,于是李三坚正色说道:“想领兵可以,但我需与你约法三章。”   “嗯...”种佩竹点了点头。   “其一,只领女卒...”李三坚竖起三个指头说道:“军中木兰营已有许叔微他们统领了,你就不必去掺和了,你就自己选人组建一支女子弓弩营吧,至于钱、粮、军械等等,你就不必操心了,官人我自会拨付于你。”   种佩竹曾经也有一支女卒卫队的,其练兵也是颇有章法的,只可惜后来被种师道解散了。   “好,好,官人,奴家都依你便是。”种佩竹挤到李三坚身边,抱着李三坚胳臂边摇边问道:“官人,好官人,还有什么,快说罢。”   “别摇,别摇...”李三坚被种佩竹摇得头昏脑胀、心猿意马的,呵斥了一声后接着说道:“其二便是你需听从将令,不得擅作主张。”   “知道了,李大军帅...”种佩竹以旧称称呼李三坚,就想起了往事,不由得咯咯娇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李三坚见状诧异的问道。   “没什么,你接着说罢。”种佩竹又是展颜一笑道。   李三坚狐疑的看了种佩竹一眼后接着说道:“你的女子弓弩营需归于府中,嗯,就作为相府护卫营吧。”   大战在即,保护母亲及诸妻妾、孩儿就尤为重要了,而人手有限,李三坚又不愿意在这上面花费过多的精力,因此组建一支女子护卫营保护相府安全,就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什么?”种佩竹闻言甩脱李三坚的胳臂后怒道:“临了,临了,原来你是让姑奶奶领兵替你看家护院啊?”   “噗!”一旁听得入神的陈璎珞、黎氏闻言顿时一口酒便喷了出来,喷了李三坚一身,两女随后连忙取出丝巾,替李三坚擦拭。   “你...这是怎么说来着?”李三坚黑着脸说道:“我说八娘啊,相府也是你的家,什么叫替我看家护院?怎么?不愿意吗?不愿意就算了,就好好呆在府中,相夫教子吧。”   “哼...”种佩竹一时之间,是无言以对,小蛮腰一扭,转身就不理会李三坚了。   “嘻嘻...”陈璎珞见种佩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不禁感到异常好笑,不禁笑出了声,笑着对种佩竹说道:“恭喜妹妹了。”   “恭喜我什么?”种佩竹气鼓鼓的问道。   “恭喜咱家将要出位女将军啊...”陈璎珞抿嘴笑道。   “哼...”种佩竹又是哼了一声。   “嘻嘻,八妹啊...”黎氏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凑过来笑道:“你做了女将军,威风是威风了,可咱家胜儿他是要吃饭呢,你去做将军,谁喂他吃饭啊?”   “你...”种佩竹正在生气,黎氏的这句话无异是火上浇油,于是愤怒得一把揪住了黎氏,伸手就去解黎氏胸口的衣扣,边解边说道:“我去看家护院,你是他七娘,当然是你来喂了。”   “哎哟,哎哟...八妹,我叫你八姐好吗?饶了我吧!”种佩竹虽然年龄最小,但毕竟是习武之人,因而黎氏哪里是她的对手?三两下便动弹不得,眼看着衣裙就要被她剥下来了,于是慌得连连求饶道,随后灵机一动,指着陈璎珞说道:“奴家可没生过孩子呢,哪里有...啊?她...她有,她有...”   “我也没生过...哪里有嘛?”陈璎珞闻言顿时吓得紧捂胸口衣物说道。   “她大,她就有。”   “对,对,今日就是她使的坏。”   于是两女一起向陈璎珞扑了过来。   李三坚把着酒壶,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得意洋洋,饶有兴致的看着三女打闹,春光毕露的,令李三坚目不暇接。   “哎,哎,我说三位娘子啊,轻点,轻点,衣裙撕坏了,不能使蛮劲,要使巧力,懂吗?”李三坚吃着菜,喝着小酒,还时不时的推波助澜一番...   不过李三坚不推波助澜还好,这一推波助澜便引起了陈璎珞的注意...   “哎哟,两位妹妹啊...”陈璎珞一手紧紧压住胸口衣衫,一手指着李三坚说道:“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在那里,为何为难奴家啊?”   “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酒壶,正砸在正欣赏春光的李三坚的头上,李三坚头上顿时起了个大包,酒水渍渍而落。   “姐姐说得没错,就是那个坏人,害得我等姐妹自相残杀,姐妹们,并肩上啊!”   于是三女一齐向李三坚扑了过来。   李三坚欲来个一箭三雕,结果是三雕扑一...   “第三章是什么?”种佩竹压在李三坚身上,气喘吁吁的问道。   “什么...第三章啊?”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约法三章啊!”   “哦,是...”   “啊?登徒子,姐妹们,给我打...” 第七十四章 机速房   江宁府曾经为东吴、东晋、宋、齐、梁、五代十国的楚、南唐等朝的京城,各朝宫殿遗址较多。其中吴太初宫、吴昭明宫、晋永安宫、梁金华宫及南唐宫保存得较为完整。   于是宋朝廷就选择吴太初宫、吴昭明宫等宫殿稍作整饬便作为了宋行宫或称行在。   其中太初宫方圆不过五百丈,与秦之阿房宫的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长旗想去甚远,可谓是云泥之别。   不过新帝登基,朝廷新立,金人威胁在外,宋各地贼盗丛生,内忧外患的,因而一切从简。   同时自李三坚为相以后,宋皇宫大内的骄奢淫欲的日子已经过去,也许今后再不会有了。   国事艰难,李三坚乃至整个大宋也必须如此。   太初宫的正殿曰神龙,南面开无门,正中曰公车门,东门曰升贤门、左掖门,西曰明扬门、右掖门。正东曰苍龙门,正西曰白虎门,正北曰玄武门,起临海等殿。且太初宫与商市相连   因目前局势紧张,因而宋延续东吴旧宫宫名,今后有机会再做修改。   “下官等拜见李相国。”宋朝廷选取起临海宫殿一侧的一些房、阁作为大宋宰相的政事堂。   此日尚书左丞李纲,御史中丞陈过庭,新擢中书舍人、兵部侍郎费景阳,新擢户部侍郎崔永梽,新擢工部侍郎、知江宁府事刘安节,给事中许翰,淮南、江南都统制司都统制姚舆,沿海、沿江制置使章阚,枢密院编修官张浚、军器监监汤顺等人齐聚政事堂,见到李三坚从政事堂出来后,便一起施礼道。   “事态紧迫,就无需多礼了。”李三坚点点头后说道:“请诸君随本相入内。”   于是李三坚在前,李纲、费景阳等人在后,走进了政事堂,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来到了一处亭子。   亭子为六角亭,六个面各有六个角,每个角上各有一根醒目的,高约两丈余的朱红色柱子,显得异常坚固,异常宽敞,异常美观而大方。亭上有个五尺匾额,上书“镇水亭”三个黑色大字。   宽敞的亭子能容下二十余人。   亭前还有一座小木桥,木桥是用榆木制成,桥面与桥栏也是朱红色的,桥下便是潺潺流水。   断霞低映,小桥流水,一川平远,柳影人家起炊烟。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身处江南水乡,扑面而来的,当然是一副风光秀丽的风景,宛如一副画卷般的。   李三坚领人穿过木桥,进入了“镇水亭”中,入口的一个柱子上挂着一个木牌,上书“机速房”三字,亭中早已摆放了一些案牍、锦凳等等。   “诸君请坐!”李三坚坐北向南,居中而坐,指着亭中两侧的案牍、锦凳对李纲、费景阳等人说道。   今日为大宋机速房第一次议事。   所谓机速房,为大宋宰相李三坚提议设立的一个临时衙门,用以处理边防军机事务等事。   宋以往朝廷办事拖拉,此为众所周知之事。   元丰改制后,宋神宗皇帝照搬“唐六典”,复三省六部制。   凡内降旨意、文书、各处所所上奏章、申状首先到中书省、门下省,其后皆送至尚书省,尚书省审阅后再下至六部,六部再交各案勘会,审阅文书,询问相关事项,各案根据文书所涉及的地域,近则向京城之内到各寺、监勘会,远则至各路府州,待一切齐备,明确相关事理后,再申报尚书省,于是又回到了尚书省,尚书省再送转中书省取旨。   中书省得旨后,再转送门下省复奏,皇帝朱笔画可后,然后再下达尚书省,尚书省复议后再下达六部,六部接到尚书省旨意或文书后,再进行复议,其后才至各路府州...   如此,旨意的下达或各处所奏报,自然手续繁琐,旨意或奏章来回绕好几圈,时间就耽搁在路上或堪会之上了,于是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以上旨意、内文等才能到达各处所。   这还是三省六部官吏办事干练不拖拉,若是遇到办事拖拉或者故意刁难,那么时间就会拖的更久了,甚至石沉大海、不知去向。   昏庸无能、腐朽不堪,朝中各部叠床架屋,官吏之间相互扯皮、互相推诿,令人愤慨。   此刻为宋、金战争期间,再这样的拖拖拉拉、相互扯皮、互相推诿,必然会贻误战机,必然会耽搁大事。要知道朝廷每耽搁一刻,前线不知要死多少将士。因此李三坚专门成立了“机速房”,集中、效率处理大宋的军、政大事,以应对将要到来的与金军的一场大战。“机速房”当中当然是有官吏的,由宰相李三坚亲任大计议官,李纲、费景阳、陈过庭、刘安节、姚舆、章阚、张浚等任为计议官,丁伟元、岳飞等暂为“机速房”胥吏。   李三坚使岳飞为吏,岳飞倒也不生气,反倒是欣然从之,原因就是李三坚许他可以听政,如此一来,总比一名亲兵好吧?   精简、变革宋朝廷的各部院、衙门目前是不可行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金军翻过年就将大举南下攻宋。   会宁府太初宫临海殿侧的这座“镇水亭”,这座小桥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也就成为了大宋的中心。   “机速房”计议妥当之后,就由宰相李三坚亲自前往宫中向太后、陛下请旨,当然这只不过为李三坚走走过场而已,是李三坚在装腔作势。对此,稍有些头脑之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除非是痴呆之人,才不明其中的关窍。   至于“机速房”选址之事,也是李三坚决定的。   何人说议事非要在密封的室内?在密封的室内议事,空气流通不太通畅,如此将会令人昏头昏脑的。   而选在如此风景秀美之地议事,不但空气清新,且看着如此秀美的风光,心情将会是异常愉悦,脑壳也许会变得灵光许多。   此刻李三坚就是如此,闻着香甜的空气,昨日一夜荒唐所造成的疲惫似乎是已经烟消云散了。   李三坚好美色,但不贪色,不会流连于帷幕之中,从而耽搁了大事。   今日一早,李三坚便第一个来到了“机速房”。   至于“机速房”位于屋外,从而也许会造成泄密等事,李三坚命山魁、济空等虎卫严密把守,清空“镇水亭”周围百余步之内的所有的人、遮蔽物等等,并掷下严令,未得招唤,靠近百步之内者皆斩,如此就能够防备金军细作了。   “下官等谢相国!”李纲、费景阳等计议官闻言便分左右坐在了“镇水亭”中。   “诸位同僚...”李三坚看着坐好的诸计议官,缓缓的说道:“金人细作的厉害,想必在座的诸君当中有许多人已经领教过了吧?东京姚平仲等万余精兵趁夜出城劫营,却因消息泄露,从而功亏一篑,令人无比痛心疾首。因此今日之事,不可外泄,今日之言,只能烂在肚中,若是有人胆敢泄露出去支言片语,到时候就休怪本相无情了。”   “下官、末将等谨记于心,敢不遵命?”众人打了个寒战,慌忙一起应道。   别看李三坚一副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模样,了解他的人都是知道,李三坚其实心且狠,手且毒呢。   犯在他手中或威胁到他了,他会毫不容情的,如当年李三坚为掩盖罪证,命人屠尽平阳县馆驿之中的所有人,如杀朱勔满门,杀金军降卒,杀张邦昌等人等等,可谓是心狠手辣。   不过李三坚此举也是非常必要的,特别是李纲、许翰等人是深有体会的。姚平仲劫营失败,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泄密,这与姚平仲、李纲等人行事不严谨有关,也与金军细作厉害有关。   “文耀、鹏举,抬上来吧。”李三坚随后吩咐丁伟元、岳飞道。   “诺!”丁伟元、岳飞应了一声后就出去了。   片刻之后,正当众人还在疑惑抬何物之时,丁伟元、岳飞便领着一些军卒抬了一个巨大的沙盘进来。   沙盘抬进亭中后,军卒们便退了出去,并退出了百步之外。   “此为名为沙盘...”李三坚随后指着沙盘说道。   众人闻言一起翻了个白眼,沙盘自古就有,他们还不知道此物为沙盘?   “这是本相命人花费整整三个月时间制作的。”李三坚随后又道。   其实不用李三坚说明,诸计议官早已伸长了脖子,早已看清楚了这座沙盘与其他沙盘的不同之处。   这座沙盘不但巨大无比,还细致、精美无比,其上不仅有大宋的山川、江河、城镇、村庄等等,还有大海、江河,甚至还有人口、驻军、物产等等,标注得可谓是异常详细、清晰。   除此之外,军器监工匠们所制作的这座沙盘,还用水银灌以颜料,模拟江水、海水流动,等等诸如此类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精致,是栩栩如生。   同时仅从一座沙盘,便能看出黑旗军军器监的工匠们是多么的手艺精湛,定是皆为能工巧匠。   军器监监汤顺此刻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被李三坚瞪了一眼后,便吓得慌忙收住了笑容。 第七十五章 四败三胜   “诸位同僚...”“镇水亭”中,居中而坐的大宋宰相李三坚伸出三根手指,看着李纲、费景阳等计议官说道:“本相先提三件事情,江宁府自今日始,更名为建康府,刘安节即为建康府的首任知府,此一也;其二就是...”   李三坚顿了一顿,看了一眼众人的神情后,缓缓的说道:“曾有人建言朝廷定都建康府,但今日本相想说的是,我大宋的京城在东京开封府,而不在建康府,建康府至多算是太后、陛下行宫所在。”   “相国之意甚妥!”众人闻言均是一起赞同道。   西晋建兴元年,因避愍帝“司马邺”讳,改建邺为建康,建邺始称建康。此时李三坚将会宁府又更名为建康府,虽众人不明李三坚之意,但如此不伤大雅之事,就无人想拂李三坚之意了。   大宋堂堂宰相,想更名玩玩,又何必扫他的雅兴...   而令众人大加赞同的便是李三坚所提的第二条,李三坚此议就表明了决不苟安于江南,有还都开封府之志,有驱除虏寇、恢复故土之志,如此,众人怎不欢欣鼓舞?要知道能够进“机速房”之人,皆为坚决抗敌之人的。   看来是自己错解相国之意了,一旁伺立的岳飞心中暗道。   “甚妥?”李三坚随后微笑着问道。   “甚妥,且朝廷再不能南迁了。”李纲白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   虽李纲早已知道了李三坚的意图,但如此的一迁再迁,被人所唾骂,新朝廷是名誉扫地,换做谁也会受不了的,李纲都替其堂兄李三坚感到难过,都替他着急。   “第三件事情就是...”李三坚点点头后接着说道:“本相得知,福建路帅臣、福州知州卢可文居然一年未奉贡朝廷了,非但如此,此人还于福建路招兵买马、囤积粮饷、打造军器,他想干什么?拥兵自重还是谋逆造反?崔侍郎,本相领军北上勤王之时,是由你主政江南,为何不责问此事?”   李三坚是从六夫人陈璎珞口中得知此事的。   福建路帅臣、福州知州卢可文与泉州陈义德家族有些关系,与陈义德的一名族叔有姻亲关系,因而卢可文不但不许福建路上贡朝廷,还劝说陈家不行此举。开封府朝廷覆灭,二帝北狩,天下动荡,其司马昭之心就昭然若揭了。   陈义德前来相国府,除了给李三坚“送钱送粮”之外,这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   不过陈义德碍于其族叔,因而将此事通过其女陈璎珞委婉的告诉给了李三坚。   当然陈义德此举明面是为了自家女婿,其实是想尽快撇清与此事的关系,谋逆造反,可是要夷三族的。   “相国...”崔永梽闻言起身慌忙解释到:“下官并非未责问此事,下官三道急文早已送至福州,奈何次次卢可文均以朝廷不知在何处而推脱。而招兵买马、囤积粮饷、打造军器等事,卢可文却说是为了勤王京师。”   “啪!”李三坚闻言将镇纸拍在案牍之上怒道:“一派胡言!京城已经陷落,二帝已经北狩,也没见他起兵勤王。而此时太后、陛下已至建康,也未见他前来奉迎。”   “章军使!”李三坚随后不理崔永梽,唤章阚道。   “末将在!”章阚慌忙起身拱手应道。   “命你会同皇城司前往福州,限十日内,拿下其满门老幼,并押解至健康,明正典刑。”李三坚淡淡的吩咐章阚道。   大江以南诸路为李三坚的根本,不容有失,大江以南诸路为大宋的根本,也是不容有失,因此李三坚此次杀鸡给猴看也好,杀一儆百也好,打算重处卢可文。无论他是否真的有谋逆造反之念,也要给他安上谋逆造反的罪名,将其重重治罪。   “末将遵令!”章阚大声接令后嘿嘿一笑道:“相国,不用十日,七日即可。”   目前卢可文并未起兵造反,因而章阚等人前往福州奉旨办差,定是无往而不利的,其手下大部分军将、士卒定是不敢反抗,至于卢可文手下的一些心腹死士,又怎敌大宋黑旗军威武舟师及如狼似虎的皇城司院子?章阚等人定会是手到擒来的。   众人闻言又是打了个寒战,身上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此时此刻,众人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阵血雨腥风。   宋祖宗家法,是不允许杀士大夫的,可谋逆大罪就不在其列了,并且大宋宰相李三坚对祖宗家法似乎是嗤之以鼻的?   朝廷尚书左丞李纲心中有些不忍,欲开口相劝,但想了想后,还是闭口不言。   当初自己若是如李三坚这般有手段,有魄力,当初也不至于在金军退军之后,憋屈得被贬黜,李纲心中暗道。   “本相也是无可奈何。”李三坚随后挥手对丁伟元说道:“去叫燕四。”   “诺!”丁伟元躬身施了一礼后,就走了出去。   “卑职拜见相国,拜见诸位相公、太尉。”燕四走进“镇水亭”之后施礼道。   “嗯,燕提举,说说金会宁府发生的事情。”李三坚随后对燕四说道。   “诺...”燕四闻言说道:“金朝廷廷议名曰‘勃极烈’之议,金朝廷勃极烈之议,已经决定,翻过年后便大举将兵南下,统帅为沾没喝与斡啜,斡啜又名兀术。”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金人派遣了不少细作至宋地,李三坚当然也是如此,并且早就令燕四向北地派遣细作。而细作派遣的越早越好,派遣得越早就潜伏得更深,更不容易被金人察觉。   众皆闻言大惊,坐在下面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   众人均是知道金人早晚会再次挥军南下的,可没有料到居然来得如此之快,这刚刚将人、财物等押回去,过了年,又要南下了?   “消息是否可靠?多少兵马南下?具体何时南下?”李纲随后问道。   “消息可靠,多少兵马不详,具体何时也不详。”燕四淡淡的答道。   不要小看这小小的消息,其背后却是无数的财物及鲜血的。   “诸君不必如此惊讶。”李三坚说道:“虏寇狼子野心,再次挥军南下也并非是件意外的事情。只不过虏寇太过欺人太甚,尽掳我大宋人口、财物,居然还不知足?将人口、财物带回北地,又挥军南下?当我大宋是什么?当做是聚宝盆吗?以往本相对于朝廷的事情,是无能无力,也是无可奈何,可自今日始,本相决不将一粒米、一文钱送与虏寇。”   “虏寇皆为喂不饱的饿狼,是为豺狼虎豹也!”姚舆闻言说道。   “然也!”李三坚点头道:“叔兴此言甚是,虏寇皆为喂不饱的饿狼,其贪婪本性,众目昭彰,因此本相决意与其一战,不惜任何代价与其一战,直至将其赶出我大宋的土地,直至收回全部故土。”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金灭辽是如何灭的?想必你们有些人还不太清楚,金灭辽与攻我大宋,如出一辙,攻打、劫掠、言和、再攻打、再劫掠,直至灭亡辽,一味的委曲求全,是没有半点作用的,金人是铁了心的欲毁我大宋宗社。因此,诸君,我等已无半点退路了,只有背水一战,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力保我大宋江山社稷。今日本相言尽于此,今后再有人敢言和者,本相决不轻饶。”   “相国所言大是,战就是了。”   “逃也亡,不逃也亡,不如决一死战!”   “和也亡,战也亡,不如与其一战!”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此所谓置于死地而后生也!”   “..................”   众人纷纷开口大声赞同道。   看来真的是错解相国之意了,此时的岳飞也是异常激动,心中暗暗后悔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后接着说道:“虏寇有四败,而我有三胜。”   “愿闻其详?”众人一起开口问道。   “金劫掠成性、杀戮成性,其暴行天下皆知,其所为非天下正义,此一败也;金国小,其人力、物力、财力皆靠掠夺,怎及我大宋地大物博?以弱击强,焉能不败?此二败也;金人残暴,尽掠人口为奴,已经激起了我大宋各地军民的反抗,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金必败无疑;金短时间内灭辽攻宋,其内就如铁板一块吗?其实金内部并不稳,内部契丹人、汉人、渤海人等族之人反抗迭起。内部不稳,就擅开战端,亦是必败无疑。”李三坚说道:“而我有三胜,其一我大宋军民为护国保家而战,为不做金人的奴隶而战,为天下正义;南人善舟,北人善骑,只要他们敢踏入我江南土地,我等便可利用山川、河流等等有利条件击败之,此二胜也;其三便是天下大势已变,以往朝廷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忽战忽和,似战似和,如此首鼠两端的,岂能战胜虏寇?而今我大宋新帝登基,天下归心,只要坚决抗击虏寇,必将能大获全胜!”   “相国所言大是。”众人闻言一齐说道。   李三坚见状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和与战,一直是朝廷所争论的话题,开封府朝廷如此,新朝廷也是如此,因此李三坚首先必须摈弃求和之念,同时也必须打消他们的顾虑,如此才能放手一搏。   其实目前的局势是金军强,宋军弱,李三坚此言不过是在鼓舞军心、民心而已。 第七十六章 运筹帷幄   “机速房”决定了坚决不言和,誓与金军奋战到底的国策,那么剩下了的事情就是如何与金军作战了,如何应对金军大举南下,于是“镇水亭”之中,尚书左丞李纲首先开口说道:“夫淮甸、荆襄者,东南之屏蔽也,六朝之所以能保守江左者,以强兵巨镇尽在淮南、荆襄间......今朝廷欲为守备,则当于淮南东、西及荆襄置三大帅,屯重兵以临之。东路以扬州,西路以庐州,荆襄以襄阳为帅府......如淮东则以江东路财用给之,淮西则以江西路财用给之,荆襄则以湖南北路财用给之。徐议营田,使自赡养遇有贼马,则大帅遣兵应援稍能自守,商旅必通,乃可召人归业,渐次葺理,假以岁月,则藩篱成矣。前有藩篱之固,后有长江之险,加以战舰水军,使沿江一带帅府、要郡,上连下接,自为防守,则贼马虽多,岂敢轻犯近年以来,大将握重兵于江南,将吏守空城于江北,虽有天险,初无战舰水军之制,故敌人得以侵扰窥伺。”   李纲的战略意图,简单来说,就是在两淮挑选重点地点布防,在长江沿线屯集重兵,这样既保证两淮要害地点的安全,又能节省出机动兵力,随时支援险地。   不过李纲的战略较粗,且较为被动,死守几个重要城池,几乎就是被动挨打。   “自古保江必先固淮。”许翰也开口说道:“有淮则有江,失淮则失江。两淮膏胰千里,表护江、浙而不可失者也。”   许翰字崧老,拱州襄邑人,元祐三年进士及第。后来许翰历任给事中、翰林学士、御史中丞、资政殿学士等职。许翰正直不阿,历事三朝。因与王黼、蔡攸等奸相政见不合,屡遭诬陷免官。   种师道被解兵权之时,许翰曾经劝谏朝廷,但却被朝廷拒绝。不过许翰在太原之战中,也犯了胡乱指挥的文人通病,使得种师中兵败身死。人无完人,许翰虽然犯了如此致命的失误,但李三坚仍是用他,不为别的,只为他正直不阿。况且当时胡乱指挥的可不止许翰一人,宋帝赵桓何尝不是如此?且赵桓为主,许翰等人为辅。   李三坚左手手指轻敲案牍,右手扶着额头,细细的思考着李纲、许翰的话。   欲保江,先保淮,淮在江在,淮亡江亡,李纲、许翰二人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甚至李三坚也是如此想法,但李三坚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谬也!”半响之后,姚舆开口反对道:“筑城死守,又保淮又保江的,到时候只怕是又丢江,又丢淮。”   “哦,姚叔兴的意思是弃淮保江?”李纲闻言问道。   “某何时说过要弃淮保江的?”姚舆反问道。   “筑城死守,又保淮又保江的,这句话不是你说的?难道是我说的?”李纲瞪着姚舆问道。   “亏你还是大学士,难道这句话的意思你听不明白吗?”姚舆闻言怒道。   两人在年轻之时,便不对付,在一起的时候,就经常性的起争执,甚至是老拳相向,没想到,到了中年,两人仍是如此...   “哎,伯纪,你先让叔兴把话说完嘛。”对于手下这一文一武的两条臂膀,李三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采取和稀泥的方式解决。   李纲闻言只好坐了回去,猛喝了一大口茶水,不由得剧烈咳嗽了两声。   “相国...”李纲退了下去,姚舆开口说道:“李左丞所言筑城死守,下官并不反对,但城池防御当得其法。今日之计,当思古人量力之言,察兵家知己之计。相国方才所言,敌弱我强,乃是指的是国力,我大宋国力强于金,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国力强大,并非军力也强大,我朝自宣和年间以来,对外作战是屡战屡败,对金作战更是如此,几乎就未尝胜绩。偶尔杀几个金人,甚至杀数百数千金人,那不叫胜利,为稍挫贼势而已。”   姚舆喝了口茶后接着说道:“目前我大宋绝大多数军队均是畏敌如虎,听闻金军杀来,便闻风而逃、一溃千里。姚某以为目前我大宋不惧敌之军,只我黑旗军,能战之士,只我大宋黑旗军数万将士。”   “姚太尉,话不能说得如此绝对吧?”张浚闻言反驳道:“宗泽宗老相公麾下数十万兵马,甚至更多,还有张所手下数万兵马,还有西北之军,难道皆为惧战之军,不能战之军?”   张浚,字德远,宋政和年间进士及第。   张浚与李纲可是极为不对付的,从前经常性的弹劾李纲,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是由于政见不合。   “据某看来,皆为乌合之众,自保有余,进取不足。”姚舆沉吟片刻,摇头道。   姚舆说话还算是客气的。   此时东京留守、开封府尹宗泽麾下是有不少兵马,但大都为京西、京东等地的贼盗,如王善、王再兴、李贵、王大郎等人,已经被宗泽招安,人数也是极多。但这些人几乎都是半兵半民、半兵半盗之人,有许多人甚至就是普通百姓,仅凭这些人想完全击败金军,从而获得大胜,无异是痴人说梦。   南京留守、知应天府事张所麾下情况比宗泽还要糟糕,其麾下大都为已为惊弓之鸟的宋军。大宋西军能战,可其中的能征惯战之士,在靖康前后几乎都被折腾光了,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因而目前的大宋所有兵马当中,真的只剩下黑旗军这一支精锐之师了。   “你...”姚舆如此狂妄,张浚欲开口斥责他几句,可看了看李三坚后,就将话憋回了肚中。   黑旗军即李三坚,李三坚即黑旗军,而姚舆更是李三坚的心腹爱将,那么斥责姚舆,斥责黑旗军,就是斥责李三坚。   “叔兴不可小觑天下人。”李三坚微微一笑后对姚舆说道:“你接着说。”   “目前朝廷兵马看似不少,其实其中的可战之兵并不多,因此某认为当收缩兵力,重点防守,待敌疲,再行反击之举。”姚舆闻言接着说道:“盖两淮绵地千里,势如张弓,若敌骑南来,东趋扬、楚,西走和、庐,我却无兵,以断隔其中,则金军东西贯通,就如走在弓弦上一般,毫无顾忌,毫无忧虑。若引军断隔其东西,则金淮东之兵不能救淮西,而淮西之兵亦不能应淮东,金军东西便不能相顾。若金军由淮北而来,则如走弓之背,其路迂远,悬隔千里,势不相及。如此一来,金军入我重地,便是一分为二,则其必败。相国,《孙子兵法》有云,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今以两淮地形言之,淮东为首,淮西为尾,淮中为身,我大军可据此展开,据三方之势,以拒虏军...”   姚舆的战法正好与李纲、许翰相反。   李纲、许翰是据城死守为主,机动兵力为辅,以抵挡金军铁骑南下,而姚舆是机动兵力为主,采取大兵团机动作战,而防守城池就落在其次了。   不过姚舆的战法关键就在于“机动”二字,“镇水亭”在座的是皆为有见识之人的,因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其中的关键或者说破绽,于是章阚想了想后问向姚舆道:“常山之蛇的战法,首在于机动二字,击其首则尾至,而尾不至则必败。且虏军之骑要远胜我军,无数是骑兵的数量还是骑术,因而论机动力我军是远不如虏军的,如之奈何?”   金军骑兵无论是数量还是其精锐程度都是要远胜宋军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你宋军机动,首、身、尾相互接应、配合作战,难道金军不能吗?金军铁骑能够战胜就迅速攻取,无法战胜的,转身就逃,是来去如风,宋军只能跟在后面吃土。   说到最后,还是步与骑的问题,在这个世上,步卒想大胜骑兵,想全歼大部骑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金人所依仗的无非是骑,对此姚某岂有不知?”姚舆闻言答道:“在两江以北,某如此战法,不敢说有何胜算。可到了我江南水乡,金军骑兵威力会是大打折扣的,我军可利用山川、河流、江海湖泊、丘陵、树林、船只等机动,出其不意的打击金军。”   “我军可利用河流、江海湖泊防御或机动,但金军也同样可以利用河道攻击。”章阚闻言又道:“阻塞河道可阻隔金军,可也断了我军的行军之路,且金军也同样可以阻塞河道,如此又当如何?”   “南人善舟,北人善骑。金人可有舟师?”姚舆反问道。   “话虽如此,但就如我黑旗军一般,除了舟师,也有骑军,你敢保证金军就不会有舟师吗?”章阚摇头问道。   “就算金人有舟师,又怎及我黑旗军舟师?如此又有何惧?”姚舆问道。   “当防患于未然,不可小觑了金军。”章阚说道。   两人越争越激烈,脸红脖子粗的,就像吵架一般。   “哎,哎,你们吵什么?”李三坚见状连忙说道:“李纲、许翰、姚舆、章阚之言皆有道理,今日我等当议个上上之策出来,否则谁也不许走,来人,上灯,上饭菜。”   李三坚等人在“机速房”之中已经议论了一整天了,此刻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下官、末将等遵命!”李相国欲“挑灯夜战”,众人等当然舍命陪君子了。 第七十七章 资历太浅   宋建武元年十月某日,江南东路建康府太初宫临海宫殿一侧的一座名为“镇水亭”的八角亭中。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一轮明月升起,挂在了半空之中,月光如姣,将整个“镇水亭”笼罩在了其中。   “镇水亭”周围也是静悄悄的,除了“镇水亭”之内。   “镇水亭”之内点燃了十盏朱雀灯,朱雀灯为一种铜灯,烧得是动物油脂,将“镇水亭”之内照射得亮如白昼。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宋中书舍人、兵部侍郎费景阳走到巨大的沙盘之下,用一根长杆指着沙盘说道:“相国远见,命人制作了如此详尽的沙盘,令下官等能够全面了解两淮之地势地形。诸君请看,两淮地势地形异常复杂,地貌形态多样,整体地势西高东低。淮西西起京东西路与淮南东路交界处的桐柏山区。桐柏山为西北、东南走向,位于秦岭向大别山过渡地带上,淮河即滥筋于此。位于桐柏山以东的大别山,是大江与淮河的分水岭,山体高约五百余丈,淮西山高坡陡,山峦叠障,山川交错,地形复杂。大别山横亘淮西中央,向东方延伸过去;别山中部向南北两侧倾斜,山势逐渐降低,表现为低山、丘陵地貌。山高多在百余丈以下,低山、丘陵、盆地相间排列,河谷宽阔,流速减弱,形成冲积平原。在大别山以东,地势显著降低,山势较低。江淮丘陵具体位置是大别山以东,淮河南岸平原以南,大江下游北岸平原以北。该地地貌主要由丘陵、岗地和夹裹在其间的河谷平原组成,区域较广,大致呈现出一个东西走向的弧形。淮东由江淮平原和滨海平原组成,也就是淮河以南和大江以北沿岸的平原地带。江淮丘陵以东为江淮下游三角洲地带,平原辽阔,跨江滨海,河湖错杂。淮东地区,北部则为淮河中下游南岸平原,由淮南洼地、阶状平原及洪泽湖盆地、废黄河三角洲的南岸湖积、河积平原组成,两淮南缘为大江下游北岸平原,地势低平,湖沼密布。主要有镇江、扬州以上江段北岸平原及长江三角洲北岸平原...”   “《孙膑兵法·地葆》曰‘五胜之地’,山胜陵、陵胜阜,阜胜陈丘,陈丘胜林平地,即山地胜过丘陵地,丘陵地胜过土山地,土山地胜过小土丘,小土丘胜过生有树林的平地。《孙子兵法》曰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两淮多风多雨多霜多冰雹...”费景阳说完两淮、大江的地形地势,又说了两淮的气候之后说道:“地形地势、天气如此,如何排兵布阵,就请相国与诸君斟酌。”   李三坚赞同的点了点头,用兵之道,就如费景阳所言,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战场的地形地势、气候等等若是利用得当,是能够左右战局的,甚至战场的一草一木都能够左右战局的,因而必须将这些因素考虑进去。   “相国,诸君,纲以为...”费景阳说完之后,李纲起身走到沙盘之前说道。   于是“机速房”诸官又开始了激烈讨论、争论,直至天明。   ...........................   “你想说什么?”天明之后,李三坚忽然看见岳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看着岳飞问道。   “李...相国,小将卑微,不敢妄言。”岳飞闻言连忙躬身说道。   “今日之事,亭中之人皆可议之,你有话,尽管道来便是。”李三坚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后微笑着对岳飞说道。   风云际会,既然老天让李岳相遇,那么自己当给他提供施展才能、咤叱风云的机会,李三坚心中暗道。   于是众人一起转头看向岳飞,均是想听听这个小臣想说些什么。   “相国,诸位相公、太尉。”岳飞听李三坚这样说,于是躬身拱手施了一礼后说道:“中原之地,尺寸不可弃,况社稷宗庙皆在京师,陵寝亦在河南。今京师只宗留守一支孤军,应天府只张所一支孤军,可否?”   “岳鹏举...”李纲闻言不悦的说道:“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明相国之意吗?相国一直都在示敌以弱,诱敌深入啊,打算于两淮、大江之地聚歼群虏啊。如此军机大事,你一个小臣就不必参与了,快快退下吧。”   “伯纪,让他说。”李三坚微微一笑,摆摆手打断李纲之言后,问向岳飞道:“你还想说什么?”   “小将愚钝,请相国恕罪。”岳飞拱手道:“劲虏大敌,欲覆我大宋宗社,睥睨天下。可相国只考虑两淮、大江、荆襄吗?是否漏了一处地方?”   “哦,何处?鹏举放胆直言便是。”李三坚闻言身子前倾看着沙盘,默默思考着岳飞的话。   “关陇之地。”岳飞答道。   “关陇?”李三坚闻言顿时醒悟过来,看了李纲、费景阳等人一眼后,喃喃自语道。   众人已经议论了整整三日三夜了,居然未提及关陇半句,这三日间,众人除了睡觉之外,均在在这“镇水亭”之中。   李三坚、李纲、费景阳、姚舆、章阚等人只考虑两淮、大江、荆襄一线的防御了,只考虑金军南下,直趋江淮,而未考虑金军完全有可能南下攻打关陇诸地。   “岳鹏举所虑在理,不可不防。”费景阳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关陇为大宋目前唯一产良马之地,关陇之地民风剽悍,也是能够征招劲卒之地,万不能有失。同时一旦关陇有失,金军便可直接威胁川蜀之地了,而目前大宋粮赋重地除了江南、荆襄之外,就是川蜀了。   ...........................   “当使何人为将?”岳飞提到了关陇之地,使得李三坚如梦初醒,于是慌忙问向李纲、费景阳等人道。   李三坚心里将众人划拉一圈后,也没找到于关陇为将,总览关陇全局的合适人选。   “相国,纲愿往。”片刻后,李纲拱手说道。   “你?不妥...”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江淮可离不开你,本相也离不开你。”   “还有你...你...你...也不妥...”李三坚随后指着跃跃欲试的费景阳、崔永梽、姚舆、章阚等人说道。   金军翻过年就将南下用兵,但兵力不详,具体时间不详,具体攻打哪里也不详。但李三坚等人估计金军直接攻打江淮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就是大宋太后、皇帝及朝廷均在江淮。关陇之地只不过是有可能。   因此李三坚手下的精兵猛将谋士均不能调往关陇。   “哎,相国,既然如此,纲荐许翰前往关陇。”李纲闻言无可奈何的说道。   “许翰?”李三坚闻言又是摇头道:“许翰去西北,何人坐镇荆襄?”   其实李三坚心目之中的最佳人选,就是岳飞岳鹏举,可岳飞资历太浅,人也太年轻,目前还是李三坚帐下一名小卒...如此是不能服众的,无论李三坚怎样支持,都是不行的。而不能服众的后果就是将帅不和,上下离心,将会是矛盾重重。   目前的岳飞,用一城一地让他施展才能、咤叱风云,还是勉强能行的,可总览关陇全局是万万不行的。   “相国,下官毛遂自荐。”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现在在座的似乎只剩枢密院编修官张浚了,于是张浚起身拱手说道。   “你,张德远?”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   ...........................   “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此刻天已经大亮,李三坚等人议兵整整议论了三天三夜,李三坚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不过李纲、费景阳等人还是听得清楚的。   “上阵厮杀是要死人的,且必将会是尸骨堆积如山,本相心中实在是难以忍受。”李三坚缓缓的说道:“可这场战争是金人强加在于我等头上的,是强加在我大宋每一个人的头上的。金人欲覆我宗社,我等不得不迎战,不得不与虏誓死奋战,如此方能上保我大宋江山社稷,下保我大宋黎民百姓,才能让我大宋如画江山免于虏骑践踏。。”   李三坚思索片刻后又对众人说道:“本相决定置四大战区,京畿、应天战区置都统制司,由宗泽任都统制,张所副之;关陇置都统制司,由张浚任陕西六路宣抚使,都统制,吴玠副之;荆襄置都统制司,许翰为荆襄宣抚使,都统制,吕师囊副之;江淮置都统制司,姚舆为江淮招讨使,都统制。” 第七十八章 国事艰难   “夫彼之所长者骑,而我以步兵抗之,故不宜于平原旷野,惟扼险用奇,乃可掩击...”“镇水亭”之中,大宋宰相李三坚说道:“西北以关塞为险,东南以江湖为险。在江淮之内,北有淮河,南有大江,形成两道天然屏障。加上淮、江之间地势起伏,河流交错,湖沼密布,故惯于骑兵作战、不善水战的虏军,在此地作战将会是异常江南,同时也是我军一大优势。但两淮相比大江来讲,淮水浅而易涉,淮狭而难守,故防淮难,防江易,我等需谨记于心,不可麻痹大意。”   “相国所言甚善!”众官一起说道。   “充分利用淮西的山势、淮东的水势等自然地理条件,利用两淮一军一民,利用两淮一草一木,抗金虏军,此一也...”李三坚点点头接着说道:“除了陈兵于两淮、大江,修筑城墙之外,还需修筑山水寨等堡寨,以抗强敌,此二也;寓兵于民,两用并举,方才本相已经说过抗敌之事,需用两淮、大江南北每一个人,因此本相打算许民间武力存在,此三也。”   “李相国...”崔永梽闻言担忧的说道:“此禁一开,恐今后收势不住啊,许百姓武装抗敌,当然是好事,可一旦有何变故,这些人转身便可为盗,如此将会危及朝廷啊!”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我等匡扶社稷,抗击虏寇,护国保家,乃是天下大义,百姓又岂不知?此刻再有人敢行此大不韪之事,必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天必诛之!”   “善!”众人一齐应道。   ...........................   “你们吃过粽子没有?”“镇水亭”之中,李三坚不顾众人的白眼,微笑着说道:“粽子外裹一层或数层皮,名曰‘粽叶’,要吃到香甜的内馅,需将粽叶一层一层的剥开,不过刚出锅的粽子是异常滚烫。本相要让金军如吃粽子一般,一层一层的剥开粽叶,方能吃到内馅,而越到后面,内馅越是滚烫,直至烫烂金人的嘴。”   ...........................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李三坚接着说道:“打仗归根结底,打的就是钱、粮、军器、士气等等,因此崔侍郎,你户部之责,可比泰山,对于此,你有何计较?”   “李相国...”崔永梽闻言愁眉苦脸的说道:“我大宋国入税赋,主要为田赋、差役、免役钱、身丁钱、和预买、和籴等科敛,另有商税、禁榷、市舶税、卖官鬻牒等等,其中商税、市舶税所入颇丰,此全为相国经略江南之功。”   “岁出如何?”李三坚点点头后问道。   “岁出,想必相国与诸位已经有所了解了。”崔永梽闻言答道:“主要为军费开支,皇室及官员俸禄,另有岁币等等。”   “岁币?自今日始,再无岁币之说了。”李三坚闻言淡淡的说道。   辽已灭亡,而此时的大宋正欲与金决一死战,又谈何岁币?岁币虽然钱不多,但却是涉及到宋朝廷的颜面。   就算今后钱多得仓库都堆不下了,也绝不送一文钱给金人这些喂不饱的饿狼,李三坚心中暗道。   “相国说的是...”崔永梽点点头接着说道:“大江以南还好些,可大江以北,特别是京东、京西、河北等地,是几千里无复鸡犬,井皆积尸,不能饮用。虏骑践踏之后,群盗继之,民去本业,十室九空,其不耕之地,千里相望,可谓是官私废田,一目千里,可谓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另外就是各路、府、州、军以各种名头便宜截留,甚至擅自挪用常平财物等等。”   “便宜截留?”李三坚闻言冷笑道:“本相定会让他们付出便宜截留之代价,待章阚等人回来后,这种事情定会得到改观的。”   章阚在“计速房”议事的第二日,便带兵、船赶往福州了。   “相国,目前朝廷国入,淮西不足五百万缗,米不足六十万石,淮东与西同;川蜀钱千余万缗,米三百余万石,大江以南诸路钱两千余万缗,米六百万石,河北、京东、京西几无,共约钱四千余万缗,米千余万石。”崔永梽接着说道:“不过相国,朝廷初至建康,因而今年押解至建康的钱、米只大江以南诸路,其中福建路等地还借故截留,因而实得钱不足千万缗,米不足五百万石啊。而此时大战在即,可谓是日费斗金,这些许钱、粮,实在是难以支应啊...”   “崔公勿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目前本相已于江南富室筹得钱三千万缗、米千万石,可解燃眉之急。不过诸君,常言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借来的钱、粮总是要归还的。”   “相国说的是。”众官闻言均是欢喜的称赞道。。   相国果然是相国,所谓未雨绸缪,人家早就考虑到这个难处了。   就是不知相国他是找何人借的?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一齐暗道。   “不过本相所筹钱、米可不能算在本相头上,如此之多的钱米,本相就算砸锅卖铁、鬻妻卖子也还不起啊...”李三坚随后诙谐的说道。   “哈哈,这哪能啊?哪能让相国你来还这笔钱?”   “相国勿忧,下官、末将等愿与相国一同还债!”   众人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众人均是知道李三坚这句话决不是说笑,是真的还不起这些钱、米的。   此时的李三坚虽为宰相,其俸禄为朝廷最多的,李三坚家中还有一些产业,但李三坚为清官廉吏,从不盘剥百姓,从未收受贿赂,同时李三坚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老娘、八名妻妾还有三子三女,今后也许更多...还有一众侍女、家仆、家丁、门子、马夫等等,因此目前的李三坚过日子是搓搓有余的,可要拿出一大笔钱、米出来,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坐在“镇水亭”之中的许多人为李三坚门生故吏、挚交好友、亲戚,大多数人是清楚李三坚的处境的。   李三坚摆摆手后微微一笑道:“岂能让你们偿还?这些钱、米当为朝廷所借,本相为其名曰‘国债’。本相打算继续借国债,不但向江南富室借,还可借于普通百姓。”   “相国,百姓的日子已经较苦了,还要强借于百姓?”工部侍郎、建康府府尹刘安节问道。   “非也!”李三坚闻言摇头道:“非强借,乃是自愿,朝廷决不强借。”   “可有人愿借钱、米与朝廷吗?”刘安节又问道。   “所谓债,必有息钱,只要给予一定的息钱,不怕无人不借。”李三坚微微一笑道:“朝廷行国债之举,乃是为了抗敌保国大业,天下义士多矣,必有人倾囊相助,国债还有一个益处,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借了国债之后,他们便与朝廷绑在一起了。当然,本相还是那句话,债务总是要归还的,待朝廷财政得到缓解,必将如数奉还。”   众人闻言均是半信半疑,怀疑是否真的有人肯借钱、粮与朝廷。   所谓国债也就是向民间借钱、粮等等,以往朝廷也不是没借过,如预买、和籴等等,也是强借于民,可还不还就看执政者的心情了,其中大都为赖账不还,已经闹得民间怨声载道了,同时朝廷是名誉扫地。   此时李三坚虽说是自愿,但是否有人愿借,却是未知之数的。   “诸位同僚。”李三坚随后对众人说道:“我大宋江山社稷,风雨飘零,是岌岌可危。可愈到此时,我等愈应行宽仁之政,以仁为本。愈当精兵简政、节约开支,行‘量入为出’之政,轻徭薄税,与民修生养息,此一也;我等为官之人,更应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更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更应秉公执法威自显,善听民言政更廉;更应常思贪欲之害,常戒非分之想,常怀律己之心,常修从政之德,此二也。如此方能匡扶社稷,如此才能得道者多助也!”   “善!”众人一起应道。   “在此国难之际,若有人行坑害百姓等危及江山社稷等事,本相决不轻饶。”李三坚随后淡淡的说道:“陈宾王,你为朝廷御史中丞,有纠察百僚之责,此时更不可放松,不但要监官,还要监军,发现任何不当之事,当立即上奏朝廷。”   “下官遵命!”陈过庭拱手道。   众人见状又是感到身上一阵寒冷,是不寒而栗的,李三坚的意思众人已经听明白了,那就是李三坚所谓的仁政,只是仁民,而不是仁官,一旦有人犯在他手上,必将会受到严惩,如此次章阚领兵去捉拿福建路帅臣卢可文,捉回来之后,李三坚必将会大开杀戒。   “金人是否南下,何时南下,取决于金,而不取决于我。”李三坚随后说道:“可该过的日子总是要过的,因此发展商业、兴修水利、开埠兴舶、筑桥铺路等事,不可不为。这并非本相本末倒置,而也是为了我大宋江山社稷,也是为了抗击虏寇。此前已经说过,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军器等等,同时这场仗是一场大战,旷日持久,非短期内能够结束的,因而不行此举,我大宋如何能够支撑?”   “善!”众人一起应道。 第七十九章 直捣黄龙   “李相国,下官举荐一人。”“镇水亭”之中,崔永梽开口对李三坚说道。   大宋宰相李三坚行战时宽民严官之策,行战时严厉财政之策,加强朝廷财政事务,加强户部的权利,加强对地方财政的监管等等,于是崔永梽举贤荐才。   “何人?”李三坚闻言问道。   “河间张悫...”崔永梽答道:“张诚伯,元祐六年进士及第,累官龙图阁学士、计度都转运使等。”   “元祐年间的进士及第?年龄是否太大了?”李三坚皱眉问道。   “相国...”崔永梽闻言瞪了李三坚一眼后急道:“此人极善理财,论钱谷利害,犹指诸掌,才胜下官十倍。如此,岂能以年龄论之啊?”   “哦?呵呵,既然崔公如此看重此人,本相又岂能不用?”李三坚闻言连忙笑道。   于是不久之后,崔永梽擢为朝廷户部尚书,张悫擢为朝廷户部侍郎。   ...........................   “靖康之变,为国之大耻,同时我大宋江山社稷也因此岌岌可危,是风雨飘零。在此国难之际,本相愿与诸君勤俭恭身,共渡难关!” “镇水亭”之中,大宋宰相李三坚最后起身,对众官拱手说道。   “下官、末将等愿与相国勤俭恭身,共渡难关!”众官一起起身施礼道。   “呵呵,诸君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不过本相需给你们提个醒,也许这是最后一个囫囵觉了,我等想睡,可金人不许。”李三坚笑道。   李三坚与诸官在“计速房”中,接连议了四个白天,三个晚上,众人均是感到异常的疲惫不堪。   ...........................   “相国...”众人都回去歇息去了,可李三坚却不敢歇息,仍是看着“镇水亭”中巨大的沙盘沉思,于是李纲又折返回来,开口对李三坚说道:“纲一直担心一人。”   “哦?何人啊?”李三坚看着沙盘,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总领西北之事的张浚。”李纲答道。   “张浚?怎么了?为何担忧他?”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李纲问道。   张浚忠心为国,素有忠义、大义之名,李三坚对此人印象还是不错的。   “张浚才极短,虽大义极分明,而全不晓事。扶得东边,倒了西边;知得这里,忘了那里,且此人志大才疏,不可为将。”李纲坦然答道。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   李纲素与张浚交恶,特别是朝廷处死张邦昌等人的事情之后。   与张邦昌等人一同为处死的有一名名为宋齐愈的人。宋齐愈,原为开封府朝廷谏议大夫,靖康年间,金人欲立张邦昌为帝,张邦昌等宋廷降官当时皆一时不敢言,而宋齐愈却首书此事以示众,此为张邦昌僭越称帝。此为大臣失节之大过,助谋逆举事,实犯了仁义纲常之大忌,因此为李纲所恶。   当时议斩张邦昌等人时,李三坚倒想留下此人,原因为宋齐愈此人倒是极有才,曾经在朝堂之上驳倒了李纲的“三论”。   可最后在李纲的坚持之下,朝廷最后还是将宋齐愈与张邦昌等人一同处死了。   而张浚与宋齐愈皆为川蜀之人,平日里来往甚密,关系极好,因此张浚就对李纲是怀恨在心。   张浚随后弹劾李纲“阴为惨毒”、“国贼”等,甚至还弹劾李纲“通贼”等等,这些当然为无稽之谈、无中生有,朝廷或者说李三坚就置之不理,但两人的关系就愈发恶劣了。   那么此时李纲提及张浚,是否也是报复之举?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李三坚随后问向李纲道。   李纲想了想后,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先不谈他了。”李三坚点点头后,指向沙盘之上的一个地方问道:“此处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伯纪你以为当使何人为将?”   “此处地势平坦,为易攻难守之地,当使智勇双全之人为将。”李纲看着沙盘沉思良久后答道。   “伯纪所言甚是。”李三坚点头赞同道:“我已考虑很久了,觉得岳飞岳鹏举可担当此重任,伯纪你以为如何?”   “岳飞岳鹏举?”李纲想了想后答道:“岳飞此人作战勇猛,也善领兵,可大兄啊,此人太过年轻,如此为一镇之守,还肩负重任,是否能够服众?是否能够守住此地?”   “在此危难之际,我等当不拘一格降人才。”李三坚摇头道:“我觉得岳鹏举定能担当此重任的。”   别人不知道,李三坚可是知道的,岳飞为一名战无不胜的“沙场名将”,如此他领兵防守如此险要之重地,定是能够完成如此艰巨之重任的。   至于年轻,不能服众等等,李三坚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如给予他“临机处断”、“先斩后奏”等权利,剩下的就靠他自己的本事了。   用一城一地让他施展才能、咤叱风云,还是勉强能行的,可总览全局是万万不行的,李三坚仍是这样的想法。   “大兄说他行,他应该能行吧。”李纲点头道。   李纲也是颇为欣赏岳飞的,因而就表示赞同。   ...........................   “岳飞!”李三坚看着单膝跪在“镇水亭”中的岳飞说道:“本相使将,我老黑旗军将士都是知道的,就是只论结果,无论过程。此地位置极为重要,不能有半点闪失,本相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但结果是必须守住此地,并且本相不会给你太多的兵马,你可愿往?”   “相国,飞甘愿立军令状,若失此地,飞提头来见。”岳飞双手抱拳大声说道。   此时的岳飞是云里雾里,脑壳嗡嗡的,大宋宰相李大相国现在又将岳飞,由一名小卒直接提升为一镇之太守,一军之统制,岳飞便能独引一军与金作战了,且李三坚还将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给了他。   因而此时的岳飞的心情是又激动,又感激,同时还是异常的兴奋,异常的纳闷。   “提什么头?”李三坚闻言微笑道:“本相要你的头何用?本相希望你与你手下将士能够活下来,见到我大军直捣黄龙的那一日。”   ...........................   “相国回府!”   李三坚、山魁、济空等一行人回到相府之时,相国府的家丁便大声唱道。   “她们为何人?”议事连议了四天的李三坚已感异常一赔,黄昏时分回到相国府时,只见府门聚集了七八个人,其中妇人居多,见宰相车驾来了之后,慌忙躲躲闪闪的,于是李三坚感到有些诧异,于是问道。   宰相门前当然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但这么晚了,还有人等在府前求见,还大都为些妇人,如此不禁令李三坚感到有些好奇。   “相爷...她们...是...是...”相府“小宅老”翟小乙早已迎候在了门前,见李三坚相问,于是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清楚她们是些什么人。   “她们为到底何人?”李三坚沉下脸又问道。   “相爷回府再说啊,回府之后小的不敢隐瞒。”翟小乙慌忙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跨进了府中,就站在门内转头看着翟小乙。   “回禀相爷...”翟小乙弯腰曲背的低声说道:“她们是...是三奶奶娘家人。”   “三夫人娘家人?”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她们来作甚?”   “还不是见相爷发达了,来求告三奶奶的。”翟小乙嘴撇了撇后说道:“可三奶奶不见她们,命小的拿两钱儿赏给她们,让她们离去,可她们...她们...就是赖在府门口不肯走,小的们也是无奈呢,不知是赶走还是不赶走啊?”   “哦,她们之中是否有个姓徐的妇人?”李三坚闻言恍然大悟,回头通过门缝看了看外面后问道。   老李家与徐婷婷娘家可是老死不相往来,到目前为止,李三坚只认识徐婷婷的父母及她的兄长李邦彦。   “有...”翟小乙又是撇了撇嘴后答道:“小的听说一名姓徐的老妇人可是三奶奶的娘呢,就数她哭得最厉害,在府门前哭哭啼啼的,真是晦气。”   “哦...”李三坚闻言沉吟片刻后对翟小乙说道:“将她们请入府中吧,暂时安置在门房内,不许对她们无礼。”   可无论怎样,徐氏也是李三坚的泰水大人...   想必徐婷婷她心中记恨徐氏她们,因而拒不相见,可徐氏毕竟是徐婷婷的母亲,因此李三坚打算劝劝徐婷婷。   “小的遵命,相爷放心。”翟六应道。   李三坚点点头,就大踏步走进内院,向着徐婷婷所居住的楼阁走去。   服侍徐婷婷的侍女们见李三坚过来,慌忙躬身施礼,同时还惊惧的看了看徐婷婷所在的厢房。   “砰!”李三坚走到厢房门口之时,不知从里面飞出了个什么东西,是穿窗而过,差点砸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走开,走开,谁劝也没用,我就是不见。”厢房之内传来徐婷婷的哭声。 第八十章 深沟壁垒   “不足一年,何至于此?”   秋去冬来,时间很快来到了建武二年。   宋建武二年元月某日,又是一场大雪,雪花如鹅毛般的,飘飘悠悠的自空中落了下来,将天地万物染成了一片白色。   大雪纷飞,黄河河水冰冻,因而为用兵的最佳良机。   燕四、戴宗等黑旗军斥候探得的消息有些误差,金人并非翻过年大举用兵,而是于建武元年十一月至十二月间,便以张邦昌等人被诛为借口,悍然将兵南侵。翻过年后,完颜宗翰所率领的中路大军便越过了黄河。   金人大举用兵,兵分三路,共计二十余万人马,声势异常浩大,不过二十余万人马并非个个都是女真人,其中包括大量的契丹人、渤海人及签军的汉儿等等。   金军左、中、右三路大军,分别攻打宋陕西六路、京畿路、京西路等,打算三路大军并进,攻取陕西六路、京畿路、京西路之后,再挥师南下,直取江淮,直取江宁府,也就是建康府,擒或杀宋帝赵谌、宰相李三坚等人,事情若成,整个天下必将会落入金人手中。   三路大军分别由完颜宗辅、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统帅。   可完颜宗翰领兵过了黄河,抵达开封府城郊之后,抬眼望去,便是一条条深不见底的壕沟,壕沟之后还有无数拒马、鹿砦、铁蒺藜等等,密密麻麻的,令人头皮发麻,拒马、鹿砦、铁蒺藜之后还有什么,因天降大雪,天空是白蒙蒙的一片,距离太远就看不清楚了。   完颜宗翰见到如此“欢迎”他们的“盛况”不由得骑在马上长叹道。   “南朝宗泽果然为将才,这短短日子,竟将开封府守得如同铁桶一般。”完颜宗翰随后又叹道。   靖康年间,金军攻破宋京师开封府,临走前将开封府及其周围州县的城墙等城防设施尽皆烧毁、拆除,因而完颜宗翰打算迅速攻取开封府,其后便与完颜宗弼合并一处,南下江淮。   可怎料宋开封府留守宗泽居然在开封后城郊修了如此之多,如此之坚固的防御设施,如此不禁令完颜宗翰是大感沮丧。   其实完颜宗翰根本未将宗泽放在眼中的,完颜宗翰的主要对手乃是大宋宰相李三坚。   不过李三坚在拥立赵谌为帝之后,居然望风而逃,挟持宋太后孟氏、皇帝赵谌一口气跑到了江南,跑到了建康府,如此又不禁令完颜宗翰等人感到异常好笑,是鄙视不已。   书生就是书生,与以往南朝那些个只知高谈阔论的书生没什么两样,豪情壮语的,可骨子里却害怕打仗,只知一味的逃命。   “将才?”完颜宗翰的心腹谋士,金军参军高庆裔闻言冷笑道:“我看不见得。”   “哦?何以见得?”完颜宗翰闻言转头看着高庆裔问道。   “元帅...”高庆裔答道:“只知一味的死守,又有何用?”   “宗泽麾下可是有数十万马呢,且宗泽一直欲打过黄河去。”完颜宗翰摇头道。   “元帅人马说少了,据在下了解,宗泽麾下兵马可不止数十万,至少有上百万人马,甚至更多,估计一百五十余万人马总是有的。”高庆裔说道。   “这么多?”完颜宗翰闻言吃惊的看着高庆裔问道。   若这百余万人马个个皆为能征惯战之人,又是坚决的抗金,那么完颜宗翰等人干脆就不用打了,乖乖的收兵回北地算了。   “呵呵,元帅,宗泽坏就坏在这一百余万人马上面。去年我大金伐宋,宋没有百余万人马吗?不担有,他们还大都为宋禁军,教阅、军器等等要远胜于宗泽手下的,可最后还不是打败于我?他们的皇帝等人也被我抢走...”高庆裔微微一笑后说道:“元帅,兵贵精而不贵多,兵多有何用?据在下所知,宗泽的手下皆为其招抚的贼盗,另有一些普通百姓,如此便是些乌合之众,人数再多,又有何用?”   “不可轻敌啊,宗泽手下精兵猛将也有不少。”完颜宗翰说道。   “元帅...”高庆裔说道:“就算宗泽麾下精兵猛将有不少,但是人总是要吃饭的,一百五十余万人马加上开封府的百姓,每日消耗的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   “参军之意是...?”完颜宗翰闻言点头问道。   “就是一个困字...”高庆裔答道:“宗泽坚壁高垒,欲阻拦我军南下,我等不如断其粮道,围困开封府,围困久了,宋军必然生乱,到那时,我军即可将其一鼓而下。”   又是围困?完颜宗翰闻言沉默不语。   当年太原等三镇,金军就是久攻不克,从未迫使金军围困太原,虽最后金军通过围困攻取了太原等三镇,但却是耗时良久。   不过看来目前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于是完颜宗翰用马鞭指着一排排深沟壁垒说道:“开封府目前粮运皆仰仗东南,皆仰仗漕运,欲断其粮道,需先破其深沟壁垒吧?”   “元帅,长城之坚,长城之长,也挡不住铁骑南下。”高庆裔微微一笑后答道。   完颜宗翰闻言大喜。   ...........................   “上!”   开封府城郊一条深深的壕沟之前,数千金军或抬着木板或推着装满泥土的小车,欲填平壕沟,以使金军铁骑越过壕沟。   宗泽命人挖掘壕沟,以抵御金军铁骑,几乎将整个开封府城池都包在其中了,金中路大军统帅完颜宗翰无奈,只好寻了一处地方,欲填平壕沟,并从此处攻破宋军防线。   深沟壁垒不易攻破,可一旦某一个点上出了纰漏,那么整条防线就如同虚设了。   宋军金军之中签军汉儿,抬着木板,推着车,冲到了壕沟之前,见对面宋军似乎是没有察觉,于是大喜,忙着将一块块木板架上了壕沟,并且将一车车泥土倒入了壕沟之内,车空之后,再去掘土,来来往往的,金军士卒是忙了个不亦乐乎。   “呜呜...”   正在此时,正当金军士卒忙碌之时,两支响箭带着长长的呜咽之声,飞到了半空之中,紧接着壕沟对面传来一声锣响,随后众金军肉眼可见,平地之中忽然升起了一片乌云。   “弓箭,宋军弓箭!”   “避箭!避箭!避箭!”   众金军顿时发出一阵绝望的呼喊声,同时人群之中产生了一阵骚乱,正在填土的金军慌得丢下木板、小车等物,或转身就跑,或寻找一切遮蔽之物,甚至有金军被逼得跳下了深沟。   片刻后,宋军射出的弓箭,便如乌云盖顶般的飞至金军头顶,随后如雨点般的倾泻而下。   “啊...”   乱箭如雨点般的倾泻而下,将金军成片成片的射倒,中箭未死之人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凄厉的惨叫声,片刻间,壕沟之前就似乎是忽然长出了一片稻田,而稻田的秧苗之间便是流淌的鲜血及不停的挣扎扭动的金军士卒。   白皑皑的雪地,也是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未中箭的金军士卒慌得丢下手中的一切,赤手空拳的跑了回来。   “驾...驾...驾...”   金军大怒,两队铁骑冲出,弯弓搭箭,射向对面,欲压制住宋军的弓弩手。   骑兵高速移动,除非是覆盖射击,否则不易射落金军骑士,而金军骑士几乎个个弓马娴熟,一支支利箭飞向对面,顿时射倒了不少宋军,宋军倒地惨叫,箭雨也因此减弱了不少。   “上!再上!”   “速速填平壕沟,否则定斩不饶!”   金军军法极为严苛,于是众签军汉儿又被逼了回来,抬着木板,推着小车,冒着如雨的箭镞,拼命担土填沟。   双方箭镞如雨,战况极为激烈。   “嗵!”正在此时,一颗巨大的石块忽然飞至,砸在了雪地之中,溅起了丈许雪泥,将正担土填沟的众金军士卒吓了一跳。   紧接着,空中忽现十数块巨石,发出了一阵令人恐惧的“呼呼”之声,相继砸在了金军人丛之中,将金军士卒成片砸倒,巨石滚过,金军士卒无不骨断筋折。   这是置于宋军堡寨之内的抛石机在投石攻打金军。   六十余岁的的宗泽为开封府尹、东京留守,到任之后,整个东京开封府是一片残败,不但城墙等城防是残破不堪,开封府城内也是物价飞涨,贼盗横行。开封府的百姓是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只能是苟延残喘,日子是异常的困苦不堪。   宗泽到任之后,立即出手平抑物价,整治城中乱象,并积极修复城墙、整饬兵器。宗泽还招募义士,招抚周边贼盗,以为麾下兵马。   不过宗泽唯一失误的便是,其在招抚盗贼之后,并未将其整顿或整编,也未采取一些手段控制众贼盗,只是用其威名暂时震慑住了群盗或者令其服从,如此情形之下,一旦宗泽有何意外,那么他麾下百余万群盗必将或作鸟兽散,或再为贼盗,甚至掉转枪口都有可能。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宗泽命人修的城外防御设施,除了壕沟、拒马、鹿砦、铁蒺藜等之外,还有数十座堡寨,将开封府守得就如铜墙铁壁一般。 第八十一章 诱敌之策   “杀!杀!杀!”   宋建武二年元月某日,金军大举挥军南下中路大军由金勃极烈完颜宗翰率领,再次攻打宋东京开封府。   金军前锋在付出无数伤亡之后,终于越过了深深的壕沟,向着位于必经之路的一座宋军堡寨杀去。   当然死伤的大都为金军之中的签军汉儿。   巨大的堡寨巍峨耸立,寨墙之上是矢石如雨,向着冲过来的金军砸去。   金军铁骑疾驰而至,弯弓搭箭,纷纷将箭镞或射上寨墙,或射入寨内,以压住寨内的宋军弓弩手等。   许多宋军惨叫着,或跌下寨墙,摔成了一滩肉泥,或中箭翻倒在了寨内,金军骑兵也有许多被射落马下,摔在了雪地之中,很快就被乱蹄踏为肉泥。   不过却有更多的宋军,冒着对方的箭雨,居高临下的开弓放箭、投掷石块等等。   “冲,冲上去!”   “杀!杀啊!”   无数金军抬着云梯,冒着如雨的矢石,大声呐喊着向着寨墙靠了上去。有无数金军被矢石击倒,但金军仍是不管不顾的,踏着己方的尸体,高声狂呼着冲向宋军堡寨。   金军有四长,一曰骑兵,二曰坚忍,三曰重甲,四曰弓矢。   金军军法严明,不遵令者,小则必死,大则族诛。其中有个“同命队法” 之军法,就是每队十五人,以一人为旗头,二人为角,三人为从,四人为副,五人为缴,旗头死,从不生还,还者并斩,极为残酷,得胜受赏亦,故谓之“同命队”。   同时金军为了维系其战斗力与士气,就纵兵劫掠,纵容士卒烧杀劫掠,战胜所得财物、子女、玉帛等皆均分之,无论士卒为女真人、契丹人、渤海人、汉人等,基本上都是均分。   因此金军士卒作战皆用命,战斗力极为强悍。   攻寨金军抬着云梯,冒着宋军的箭雨,拼命将云梯推至寨墙之下,并靠上了寨墙。   云梯之上的铁钩钩住寨墙之后,无数金军士卒便蚁附蹬墙,试图登上寨墙,攻取宋军堡寨。   守寨宋军同样冒着金军如雨的箭镞,拼命将金汤、滚木礌石等往下砸去。   无数金军士卒大声惨叫着被砸落墙下,不过仍是无数金军士卒衔刃登城。   此时双方已经杀红了眼,一个攻寨,一个守寨,是纠缠在一起,互不相让。   “杀!”一名凶悍金军百户终于当先登上了寨墙,挥斧接连劈倒两名,随后一手持盾,一手持斧,跳上寨墙,与守寨宋军拼杀。   有一个登上寨墙,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于是金军士气大振,大声呐喊着纷纷涌上寨墙。守寨宋军手持大刀、长矛等与涌上寨墙的金军拼杀。   双方纠缠在一起厮杀,杀声震天,片刻间,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宋军基本上是由宗泽招降的贼盗及普通百姓组成,因此在凶悍的金军的凶猛攻击之下,是渐渐不支,逐渐露出了败迹。   “嗵”的一声巨响,寨门被金军撞车撞开,寨门轰然倒塌,堡寨也是门户大开。   “杀!杀啊!”   金军见状大喜,骑兵马队便纵马疾驰,越过壕沟,挥刀纵马杀进了寨内。   守寨宋军大败,或被金军杀死或恐惧的四散而逃,纷纷退出寨外。   “嗵...嗵...嗵...”   “呜...呜..呜..”   正当金军乘胜追杀宋军之时,忽然远处旷野之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号之声,在震天的鼓号声中,众人只见远处忽起铺天盖地的尘土。   尘土飞扬,百余辆战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此为宗泽命人打制的“决胜战车”。   所谓决胜战车,也就是一种用以攻击的车辆,或称兵车、革车、武车、轻车和长毂。夏朝已有战车和小规模的车战。从商经西周至春秋,战车一直是军队的主要装备,车战是主要作战方式   战车用硬木制成,外裹铁皮用以抵御矢石,宗泽命人所制的决胜战车,每乘五十余人,一人驾车,因严重缺马,因此是由八人推车驱动,两人扶轮,六人执牌护卫,二十人持长枪于外,长枪兵身后便是十八名弓弩手,用以远距离击敌。   由百余辆决胜战车及数千士卒组成的战车阵,向着金军掩杀而至,身后还跟着数万宋军士卒,如排山倒海般的向着金军杀来,声势甚为猛恶惊人。   只不过决胜战车阵唯一的缺点或者劣势就是,因人力驱动,因而移动速度较慢,同时极不灵活。   这也是战车战法自春秋之后被弃的主要原因。   宋军决胜战车忽然杀至,使得金军猝不及防,稍一接触,便人仰马翻的,纷纷败退下来。   金军见宋军决胜战车阵威力惊人,于是鸣金收兵,迅速撤退远离,刚刚攻下的宋军堡寨也就得而复失,不过逃走时,还不忘一把火烧了宋军的此座堡寨。   这就是金军骑兵的优势,一击不中或者不敌,便迅速纵马远离,其后再重整兵马寻找敌人漏洞。   此战过后,金军便采取了游骑出击的战术,分兵不断的袭扰宋东京开封府各地,不断在开封府附近烧杀掳掠、截断宋军粮道等等,开封府附近的祥符、尉氏、陈留、雍丘、封丘、中牟、阳武、延津、长垣等县也是烽烟四起。   金军中路大军无法攻破由宗泽镇守的,如铜墙铁壁般的开封府,但宗泽麾下兵马虽取得了不少胜仗,但却是根本无法大规模的围歼金军的大部兵马。   ...........................   “报...宗老相公,金军已抵至白沙镇。”   宋东京开封府府衙之中,东京留守宗泽正与丁进弈棋之时,一名宋军探马奔进府衙禀报道。   白沙镇属开封府中牟县,距离开封府城池不足四十里,骑兵纵马疾驰,很快就会杀至开封府城下,因而探马是异常的焦急。   什么?金军已经杀至白沙镇了?丁进闻言大惊失色,手中的一颗棋子“叮当”一声落入了棋盘之中。   “你慌什么?”宗泽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拿着棋子久久不落,似乎是在沉思棋局。   丁进见状无奈挥了挥手,命探马退下后,继续陪着宗泽栾棋。   丁进本为开封府城郊一名生徒,久举不第,不过家中较为殷实,生活倒也无忧。   靖康年间,金军大举攻打开封府,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位于城郊的丁进家中也不免受到金军铁骑的蹂躏与践踏,其家中农庄被金人攻破,死伤无数,洗劫一空,于是丁进愤而拉起一支人马,与金军作战,后被宗泽收编,归于麾下。   “啪”丁进在棋盘中落入一个黑子后对宗泽说道:“宗老相公,黑将兵临城下啊。”   金军的旗帜、军衣是以黑色为主,不过与黑旗军军旗、军衣颜色、样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你这是孤军深入。”宗泽落下一颗白子笑道。   “孤军深入又如何?”丁进沉吟道:“来去如风,势若闪电,特别是在开封府的平原之上,欲歼其大部,无异比登天还难。”   “你所言甚是。”宗泽闻言呆了半响后叹道:“我等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宗老相公,还需防备虏贼截断粮道啊。”丁进随后又道。   宗泽点了点头,看着棋盘沉默不语。   宗泽老谋深算,且与金军作战也有不少日子了,虽不敢说对金军的战法了如指掌,但也是大概了解金军的战法的,就是利用其骑军的巨大优势,分路合击,袭扰宋军后路,寻找宋军的弱点,分而击之。其中宋军粮道是很容易受到金军铁骑攻击的,一旦粮道被截断,必将会引起宋军的恐慌,从而不攻自破,多少次的宋军大败,就是这个原因。   可宗泽等人明知如此,但却是毫无办法的,宋军长长的运粮路线,是不可能每处都是重兵把守的,同时只要宋军大部人马离开了城镇、堡寨等处,疲于奔命,必然会受到金军铁骑的截杀。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往,开封府的粮食大都仰仗东南的   宗泽忽然想起了李三坚曾经说过的话,似乎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的。   宗泽目前唯一的对策就是于开封府城池之内,囤积粮草,同时采取诱敌之策,引诱金军进入宋军的埋伏圈,至于是否能够歼灭金军的大部人马,就全凭天意了。   目前开封府宗泽手下兵马有一百五十余万上下,再加上开封府及其附近的百姓,每日里消耗的粮食可谓是无法计数,是个巨量的数字,就算宗泽命手下屯田,自给自足,也是坚持不了多少日子的。   “元宵将至,命大开城门,许庆三日。”良久之后,宗泽下令道。   “宗老相公,虏骑就在眼前啊,你这是...?”丁进沉吟道。   大开四门,许百姓欢庆元宵佳节,若是金军铁骑趁机杀进城中,岂不是大事去矣?   “老夫怕只怕虏军不来城中。”宗泽淡淡的答道。   骑兵进了城,城中只要不乱并布下重兵拼死抵抗,金军骑兵的威力是会大打折扣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城中的街道、房屋建筑物等等会严重影响骑兵冲击力的。 第八十二章 过河击贼(上)   “杀虏!杀虏!杀虏!”   “杀!杀!杀!”   “休要跑了一个虏贼!”   宋建武二年元月十五日,开封府城内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欢度元宵佳节,金中路大军统帅完颜宗翰便遣一名名叫纳谋鲁布达的猛克,也就是金军千户,领两千余骑兵突至板桥,用以试探宋军的虚实。   板桥位于开封府城西,距离城池不足七里,而不足七里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纳谋鲁布达领兵行至板桥之时,宋军忽然伏兵四起,大声呐喊着,挺着各种兵刃杀向金军。   黄昏时分,板桥附近人影憧憧的,不知有多少兵马,顿将众金军惊了个面如土色。   “速速退军,快退,快退!”纳谋鲁布达虽也是吃   了一惊,但他却是金军之中的一员悍将,虽乱而不慌,挥舞着长柄大刀,大声下令金军原路返回。   纳谋鲁布达挥刀当先冲上了一座木桥,众金军也是慌忙一窝蜂的挤上了木桥,打算原路返回逃命。   宋军箭镞如雨,纷纷向着金军射来,将不少金军射落马下,落入桥下水中,就如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之声不断响起。   冲近了的宋军便挺着丈许长枪,或拦在桥面之上,或站在桥下浅水之处,挺枪乱刺,将一个个金军刺落马下,落入水中。   “杀!”纳谋鲁布达见状大怒,怒吼一声,领数百悍卒当先开路,纳谋鲁布达一马当先,挥刀接连劈死了两名拦路的宋军。   “杀出去,杀出去!”   这数百名金军悍卒皆身披重甲,箭镞、刀枪不能入,胯下战马雄健,手中铁锤、斧钺、狼牙棒等兵器也是异常锋利、沉重,跟随着纳谋鲁布达向外冲杀,就如劈波斩浪一般,在宋军人群之中活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   人头滚滚而落,断臂残肢漫天飞舞,血肉横飞的,悍勇的金军,使得拦路的千余宋军心怯稍退,于是纳谋鲁布达在丢下百余具尸体之后,领兵杀出了重围,向着黑暗中疾驰而去。   大批宋军挺着刀枪狂呼呐喊着追赶,可步卒怎追得上骑兵?因而大都是跟在后面吃土。   “杀!杀!杀!”   正当纳谋鲁布达领军纵马狂奔之时,黑暗中又出现了一支兵马,人数约有五千余人上下,挺着刀枪向着纳谋鲁布达等金军杀来,拦住了纳谋鲁布达等人逃跑的路线。   不过因前方埋伏的宋军刘衍所部见到了金军之后,有些慌忙,仓促而起,因此负责截断金军退路的宋军并未携带塞车、刀车、拒马等阻拦之物,只是列成了阵势,挺着刀枪,向着金军缓缓的挤压而来。   刀枪如林,令人心悸,只不过其中的刀枪很多为竹刀、竹枪,原因是不言而喻的,东京留守宗泽手下的宋军大都是由贼盗、流民构成,刀枪剑戟等兵器自然就十分简陋了。宗泽到任之后,也在不停的打造军械,但对于百万大军来说,无异为杯水车薪。   “我大金的勇士们,勇武名震天下,此时何不拼死一搏?”纳谋鲁布达见情势危急,于是挥刀大声吼道。   纳谋鲁布达随后率百余旗头当先向着宋军大阵杀去。   “杀!杀!杀!”   同命队的旗头死,余者皆不能活,于是众金军蜂拥而上,拼命杀向宋军。   “杀虏!杀虏!杀虏!”   断后宋军当然不肯退让,力图围杀这两千金军,同时只要坚持住,待后面追杀的宋军掩至,就能一起围杀金军。   双方吼声如雷,杀声整天,纠缠在一起拼命厮杀。   只不过纳谋鲁布达所统领这两千金军铁骑过于强悍,而宋军疏于战阵,军械也过于简陋,因此逐渐不支,待追杀的宋军刘衍所部赶到之时,纳谋鲁布达已率千余骑突出了重围,纵马远去。   宋军数万人设下埋伏,以数万人马围杀金军两千余骑,却仅仅杀死、杀伤了千余人,自己倒是损失了五六千人,开封府宋军的战斗力及金军的强悍、灵活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开封府的宋军虽只歼灭了金军千余精骑,但却是极大的打击了金军的嚣张气焰,同时宗泽所部击退了来犯之敌,也是极大的安定了开封府的人心,极大的鼓舞了开封府军民抗金的信心。   宗泽所部与完颜宗翰、完颜宗弼所部宋军大战、激战数场,使得完颜宗翰、完颜宗弼再也不敢轻易攻打开封府、滑州等地,而是转掠宋西京洛阳、蔡州等地。   完颜宗弼领军主攻宋京东路、京东西路两路,而宋京东路、京东西路就无京畿路的开封府如此好运了,被完颜宗弼连下齐州、淄州、济州、衮州等地,兵锋直指应天府。   而完颜宗辅、完颜娄室所率西路军相继攻破延安府、晋宁军、麟州等地,宋西北局势是岌岌可危。   此刻的大宋江淮以北,除了中路的宗泽所部与金完颜宗翰所领的中路大军僵持之外,其余各处均是一片糜烂,战局对宋及其不利。   ...........................   宋建武二年七月某日,东京开封府   此刻虽为白天,但天空之上却是阴云密布,墨色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落下来一般,阴沉沉的,使得整个东京开封府像进入了夜晚一般,同时东京留守府也是一片惨云愁雾。   “宗老相公怎样了?”   东京开封府留守府门前,一众将领飞马赶到府前,大名府留守杜充翻身下马,担忧的问向迎候在门外的宗泽之子宗颖道。   “哎,杜太尉进屋再说。” 宗颖哽咽的说道。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大宋河北军领袖般的人物宗泽率军与敌浴血拼杀数月之久,金军害怕被宋军截断后路,此刻大部已退回黄河以北,可怎料宗泽却一病不起,因而将宋军诸将吓得不轻,纷纷赶往留守府看望宗泽。   宗泽一旦有何意外,江北大局将更加难以支撑。   杜充点点头,领着众将跨进了宗泽所居住的宅院。   杜充、丁进等人入满是药味的厢房之后,只见宗泽躺在卧榻之上,面容发黄消瘦,眼神无光,薄被盖在身上几乎与床沿平齐,可以想象病魔已将宗泽折磨得瘦骨嶙峋的,哪里像一个曾经叱诧风云的抗金名将?   “宗老相公...”众将见到宗泽的模样,顿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诸君不必如此。”宗泽在其家人的搀扶之下,自床上坐起身来,看着诸将说道:“老夫以二帝蒙尘,积愤至此。汝等能歼敌,则我死无恨。”   众将皆流涕曰:“敢不尽力!”   “老夫已向朝廷保奏杜公为京师留守。”宗泽随后对宗泽说道:“望杜公善待部曲,以恢复故土,迎回二圣为念。”   杜充闻言心中暗喜,连连拱手道:“杜某敢不遵老相公之命?”   宗泽无力的点了点头,盯着杜充看了几眼,将杜充看得浑身发毛,浑身不自在。   宗泽随后命杜充等人退下,只留下了丁进一人。   “公以为杜充此人如何?”房中只剩宗泽与丁进二人后,于是宗泽问向丁进道。   “老相公的意思是...?”丁进闻言诧异的问道。   “尽管言之。”宗泽倚在床上,微闭双眼问道。   “此人喜功名,性残忍好杀,而短于谋略,实不堪大任也,可老相公...老相公为何还...?丁某以为公子颖可担此大任。”丁进闻言想了想后答道。   “老夫岂能不知此人?”宗泽闻言摇头叹道:“颖儿尚年轻,不足以服众,而杜充此人为大名府留守,麾下有精兵十万,若是不以此人为主,老夫死后,京师立时便会发生变故,虏军在外紧逼,若是京师有何变故,则大事休矣!”   杜充听闻宗泽病重,立刻带兵赶到了京师,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等宗泽死后,攫取京师乃是整个大江以北的政权、军权。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手中有权、有兵方有立足之地,并以此为进身的资本。   “宗老相公...”丁进闻言哽咽的说道:“待在下遍寻名医,定能治好老相公,你又何必谈死字?”   “你不必再说了,老夫的身子,老夫自己清楚,必命不久矣。”宗泽摇头道。   “老夫二十余本奏请今上返京的奏章,至今仍没有任何消息。”宗泽随后叹道。   “老相公,朝廷目前可是被奸相李三坚把持。”丁进闻言恨道:“某以为他与从前的那些个奸佞有所不同,可目前看来,他与那些人为一丘之貉,贪生怕死,为丧地辱国之辈。”   “辑安所言谬矣。”宗泽闻言摇头道:“老夫从前亦是如此认为的,不久前还与他争论数次,可目前看来,他所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辑安,老夫死后,若有何变故,你当尽力收拢部曲,南下归于朝廷,这也是老夫的遗命。”   “辑安敢不遵从?”丁进闻言起身拱手道。 第八十三章 过河击贼(下)   “过河击贼!过河击贼!过河击贼!”   宋建武二年七月,病重中的大宋尚书右丞,京师留守,开封府尹宗泽于开封府留守府邸之中,忽然瞋目大吼三声“过河击贼”后便溘然长逝,宗泽之子宗颖等人扶柩南下,直至镇江,归葬故里。   宗泽弥留之际所交代的后事,皆为公事,无一件私事。   大宋忠勇之臣宗泽,壮志未酬,忧愤成疾,忽然离世,顿令天下震动,金人闻讯是弹冠相庆,而宋人闻讯无不凄然泪下,开封府军民更是痛哭流涕,痛斥苍天的不公。   一直以来,宗泽的愿望就是过河击贼,收复故土,迎回二帝,可怜至死宗泽都未实现愿望,宋军一直无法打过黄河去。不过宗泽率军与金军缠斗半年有余,也为李三坚,为大宋朝廷,为江淮、江南军民争取了大量的布防时间。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宗泽之死,无疑为大宋巨大的损失。   宋朝廷闻讯,大宋宰相李三坚闻讯也是大为震惊,并哀痛不已。朝廷追赠宗泽为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号“忠简”,以表其忠。   宗泽死后没多久,应天府留守张所也被贼所杀,应天府的宋军也告土崩瓦解,其子张宪扶柩南下。   江北两大主将相继离世,使得大江以北的局势是更加糜烂。   ...........................   “奉留守令,李方、张浒等图谋不轨,皆斩于市。”   开封府留守杜充官衙之侧,绑了数十人,皆为宗泽麾下的大小头目。   “我等无罪!“   “为何杀我?”   被绑之人纷纷大声叫屈。   “堵上嘴,速速处斩!”监斩官见状皱眉说道。   众刽子手闻言上前,先用肮脏不堪的破布堵上了被绑之人的嘴,然后将他们按在了地上,并高高举起了雪亮的大砍刀,只等号令,便手起刀落。   “刀下留人!”   正在此时,数百人赶到,为首的丁进大声喊道。   “丁统制,你这是...?”监斩官见丁进赶到,于是问道。   丁进为宗泽帐下统制官,且足智多谋的,俨然为宗泽军中的二号人物,其手下也有兵马数万,此刻带了数百人赶到法场,再加上己方理亏,因而监斩官有些心怯。   “他们何罪?为何下此毒手?”丁进翻身下马,铁青着脸,用马鞭指着被绑的一干人问道。   “唉,丁统制,此为杜相公之命啊,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哪里知道其中的缘由?”监斩官苦着脸答道。   “杜留守何在?”丁进闻言大声问道。   宗泽完全错了,此时丁进心中想到,宗泽临终前向朝廷举荐杜充为京师留守,原本以为杜充会因此满怀感激,从而以大局为重。可怎料宗泽刚死,尸骨未寒,杜充便翻脸不认人,向义军军中派遣心腹亲信,试图夺取各部义军的统兵权,从而控制各部义军,党同伐异的,如此当然就激起了各部义军的激烈的反抗,于是杜充或命麾下大军攻杀义军,或捉拿各部义军头目,并以各种理由将他们处死。   强敌在外,杜充行此举,无异是自毁长城,已经使得军中上下离心,义军不战而自行崩溃瓦解就在眼前,丁进等人又怎能不急?   “在府衙之中。”监斩官据实而答。   “某进去请命,在此之前,不得害了他们的性命。”丁进闻言说道。   “丁统制...”监斩官闻言慌忙说道:“午时三刻已到,误了时辰,下官可担待不起...”   丁进不理监斩官的啰嗦,一边大踏步的向官衙之内走去,一边向手下军将使了个眼色。   丁进手下会意,于是就护在了被绑之人的四周,以防他们不顾一切的下手。   不过是些山贼、草寇,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监斩官虽不敢下令动手,但还是看着丁进的背影,心中暗暗冷笑道。   ...........................   “卷帘人出身如燕,烛底粉妆明艳,羯鼓初催按六么。无限春娇都上,舞群腰。画堂深窈亲曾见。宛转楚波如怨,小立话心曲未终。一把柳丝无力,倚东风。”   留守府官衙内堂之中,数个舞妓正在跳一种名曰六幺舞的舞蹈,舞姿婀娜多姿,轻盈优美,一旁还有数个歌妓弹奏着美妙的音乐,丝竹声声,犹如人间仙境。   杜充衣衫不整靠在蜀锦软垫之上微闭双眼,欣赏着醉人的歌舞,一旁还有两个仅穿薄罗轻衫的侍妾服侍他喝酒。   煌煌大宋京师官衙被杜充当作了歌舞饮宴之地,杜充整日里是歌舞不断,饮宴不歇,是花天酒地的。   虽京城被金人洗劫过,但还是远比大名府舒服多了。大名府地处宋、金前沿,杜充为大名府留守之时,整日里担惊受怕的,哪里像目前如此这般的舒坦?   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杜充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心中暗道,此时金大军虽基本已退回到了黄河之北,但随时还是可能渡河南下的。   一旦金军再次渡河南下,那么杜充的舒坦日子就到头了。   那么如何才能保住目前的舒坦日子?杜充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正在此时,正当杜充绞尽脑汁之时,堂门忽然发出“碰”的一声响,房门被人撞开,丁进带了数人闯进了屋中。   屋中衣衫不整的歌妓、舞妓躲闪不及,顿时发出一阵尖叫。   “杜留守,好兴致啊!”丁进闯进屋内看着杜充的丑态冷笑道。   “丁辑安,你来作甚?”杜充见状挥手让歌妓、舞妓退下后,恼羞成怒的问道。   丁进打断了杜充的好事,杜充心中是恼怒无比,不是看在丁进手中有不少人马,同时还是义军的“二号人物”,杜充当场就要命人将其拿下治罪。   小小草寇,也敢如此猖狂?杜充心中暗道。   “某为我兄弟而来。”丁进答道。   “兄弟?门外的那些叛贼是你兄弟?”杜充问道。   “叛贼?杜留守何故强加如此罪名?”丁进问道。   “不遵号令,且打家劫舍,强掠民财,甚于虏寇,不是叛贼又是什么?”杜充反问道。   “都是些野惯了的汉子...”丁进闻言叹了口气后说道:“望杜留守看在他们竭力杀敌的份上,就饶了他们的性命吧。”   李方、张浒等是干过打家劫舍、强掠民财等事,他们本来就是草莽之人,从前这些事情也没少干。而宗泽死后,朝廷或杜充等人不拨粮饷,难道让他们喝西北风去?或者活活饿死?而李方、张浒等人打家劫舍、强掠民财,杜充手下更甚,此前那些个歌妓、舞妓就是杜充手下自民间搜刮而来,献于杜充的,同时也是由于杜充包庇,他们才敢如此胡作非为的。   至于违抗将令,更是杜充胡乱指挥所致,为其借刀杀人之计。   宗泽刚死,尸骨未寒,杜充便命薛广、王善和张用等于相州等地冒然攻打金军,但杜充又横加干涉,胡乱指挥,致使薛广战死,王善和张用大败而归,相州也因此陷落,相州知州赵不试等自尽死节。   杜充如此胡作非为,也致使许多义军又变成了“贼盗”,甚至有许多义军直接降了金人。   宗泽在则盗可使为兵,杜充用则兵皆为盗矣!   此时杜充以这些事情为借口铲除异己,丁进又能说什么?只能是替他们求情。   “此刻金军大兵压境,正是用人之际。”丁进服软,杜充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按说本官当宽待他们,可本官肩负守卫京师之责,当严军纪、明赏罚,因此一些事情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也并非是个翻脸无情之人,只要他们乖乖的依附本官,本官就饶了他们的性命又何如?丁辑安,你觉得怎样?”   目前开封府所有义军当中,为丁进、王善和张用势力最大,手下兵马最多,因此杜充便以李方、张浒等人性命相胁,逼迫丁进、王善和张用等人归顺自己。   “这...此事请容在下与兄弟们商量商量如何?”丁进又怎不明白杜充之意?于是犹豫着说道。   若是宗泽在,丁进交出兵权又如何?丁进会毫不犹豫交出来的,可此刻让丁进等人将兵权交于杜充,而杜充又极为阴毒,嗜杀成性,岂不就是将自己及手下性命交于杜充之手吗?其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没了兵权,丁进等人就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了,就为他人所任意宰割了。   “既然如此,你就退下吧。”杜充闻言冷冷的看了丁进一眼后说道。   丁进无奈,只好躬身退出了房间。   “杜相公,外面的那些人?”丁进离去后,监斩官进来问向杜充道。   “难道还需本官二次下令吗?”杜充冷冷的答道:“全部斩了,首级悬于军营,不从命者皆杀!”   “下官遵命!”监斩官闻言打了个寒颤,接令后走了出去。 第八十四章 愚蠢之极   丁进手下数万兵马驻扎于开封府以北乐陵县郭桥镇。   宗泽在世之时,命丁进领兵驻扎于此地,西顾阳武,东顾滑州,丁进等将在此地奉命修建了数个堡寨,以防止金军南下。   丁进手下兵马号“拥义军”。   “诸位兄弟,以为如何?”此刻乐陵县郭桥镇丁进的堡寨之中,丁进问向王善、张用等人道。   “不交,决不能交出兵权。”王善闻言开口道。   王善本为河东大盗,拥众数十万,战车万辆,纵横于京西、河南、河北之间,侵扰抢掠,后宗泽单骑入了王善大营,以大义降之,为宗泽部一名统制,其部号“真义军”。   宗泽在世之时,王善感念宗泽忠义,竭力抗金,不复二心。可宗泽死后,杜充接任开封府留守,王善是越来越憋屈,已经起了复叛之心了。   “对,王大哥所言大是。”张用闻言也是大声吼道:“我等宁可再次占山为王,也决不归于如此恶毒之人。”   王用也是名河北大盗,拥众数万,其部号“天雄军”。   “占山为王?”丁进闻言摇头道:“休要再提此言了,我等若行此举,又如何对得起宗老相公?”   “丁进兄弟...”王善闻言叹道:“宗老相公已死,朝廷已无人替我等说话了。杜充所为,你也是亲眼所见吧?我等自归朝廷之后,皆奋力杀敌,可换来什么?换来朝廷如此对待我等...丁进兄弟,一日为贼,终身为贼,无论我等立下何种功劳,可朝廷仍是视我等为贼盗,皆欲除之而后快。”   “王善大哥说的是。”张用点头道:“不拨粮饷也还罢了,还命我等去送死,如此岂不令人愤懑?闷杀我也,丁大哥,就算不占山为王,不如就此离去如何?”   “向哪里去?向北还是向南?”丁进闻言问道。   “这...无论是南还是北,哪里容得我等,就去哪里。”张用答道。   “金人容得下你,难道你要降金吗?”丁进问道。   “我...”张用无言以对,低着头不敢再接话了。   “丁大哥,依你之见,又当如何?”杨进闻言问道。   杨进也是河东大盗,也是拥众数万。   “无论怎样,丁某决不会降金。”丁进瞪了张用一眼后缓缓的说道:“朝廷并非一定就如王大哥所言,朝廷也有忠直之士,如朝廷李三坚李相国,杜充在此地胡作非为,他也不能一手遮天。我等不如带兵南下,投靠李相国,以图后举。诸位兄弟,这也是宗老相公的临终遗命。”   “可朝廷...朝廷李相国能容纳我等吗?”张用闻言犹豫的问道:“况且我等带兵南下,必将会引起朝廷的猜忌啊。”   “正是,张用所言在理。”   “到了南方,若是朝廷仍是不纳我等,可真是大事去矣。”   众人闻言纷纷开口道。   “带兵南下?朝廷猜忌?”丁进闻言怒道:“我等手下大都为普通百姓,难道你们不知吗?说是带兵南下,其实为携百姓南下。而李相国为何人也?丁某虽未曾与他谋面,但却是知道,李相国为天下少有的爱民之官,当年李相国为民除害,杖毙当朝国公,为民做主,怒斗蔡京、朱勔等人,李相国爱民、恤民天下闻名,我等携百姓南下投奔于他,李相国岂有不接纳的道理?如此...”   “杀!杀进去!”   “丁进、王善、张用、杨进等图谋不轨,行叛逆之事,我等奉命捉拿贼首,从者以同罪论处,降者皆免罪!”   “杀,杀进去!”   “速速捉拿反贼!”   正在此时,丁进等人营帐之外,忽然传来一阵似天崩地裂般的呐喊之声,顿将丁进、王善、张用、杨进等人惊得奔出了帐外。   众人奔出帐外之后,只见堡寨之中闯入了无数兵马,高举火把,挺着兵器,正一边呐喊,一边向着丁进等人的营帐杀来。   “哪里来的兵马?虏军?”曹成揪住一名被吓得乱跑乱窜的手下问道。   “不是...虏军...是宋军...为杜充手下。”这名手下战战兢兢的答道。   “岂有此理!”曹成闻言大怒,提着一柄铁锤怒道:“杜充狗贼,欺人太甚,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曹成也是一名响马,也是拥众数万。   众人大声应了一声,纷纷拿着兵刃迎了上去。   丁进无奈,也是拿着兵刃,在数百扈从的护卫之下,翻身上马,奔上前去。   “王燮,我等皆为朝廷之军,何故自相残杀?”丁进纵马上前,之间领军之人为杜充手下统制官王燮,于是大怒,大声喝问道。   “朝廷之军?尔等不过为贼盗耳,也敢称朝廷之军?”王燮冷笑一声后挥舞兵刃大声下令问道:“丁进,尔等图谋不轨,何不束手就擒?”   王燮为秦州成纪人。历官中山府路马歩军副总管,曾随种师中战金人于榆次。靖康元年,金军攻宋,开封被围。十一月二十六日,王燮、郑建雄以兵八千来勤王,朝廷以两人协助城防。二十七日,王燮任枢密副都承旨,宋帝赵桓钦宗赐以白旗,书“忠勇”二字作为表彰。   也算是忠勇之士,西军将领王燮后归于杜充节制。   “狗贼,血口喷人,我等死也不降。”丁进尚未回答,杨进挥刀怒骂道。   “给我杀!”王燮见状冷冷的下令道。   随着王燮一声令下,宋军弓弩手便是万箭齐发,箭镞如雨,纷纷射向丁进、王善、张用、杨进、曹成及其手下。   丁进等猝不及防,纷纷被射倒在地,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王燮随后率部冲杀,将丁进、王善、张用、杨进、曹成等人杀得大败。   丁进、王善、张用、杨进、曹成军兵器简陋,手下大都为普通百姓,同时杜充、王燮等人利用内应,偷袭丁进等人营寨,因此是大败而逃。   丁进、王善、张用、杨进、曹成等人及其手下兵马或死或降或逃,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土崩瓦解。   丁进有负宗泽重托,于是大哭着与张用等人引数千残军向南面而去。   杜充、王燮等人忧虑,为永除后患,于是就大开杀戒,一夜之间,不论男女老幼,杀死义军数万人之多,封府乐陵县郭桥镇附近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杜充等人自毁长城,开封府也就门户大开,金军闻讯后当然就趁机再次南下,攻打宋东京开封府。   ...........................   “杀!”   金将,辽东汉人,金燕京马军都指挥使王伯龙亲率千余精骑突阵。   王伯龙身披重甲,手持一柄长柄大斧,冲在了最前面,金军千余精骑亦是如此,纵马疾驰,跟随着王伯龙向着对面宋军大阵杀去。   宋军箭如雨下,但这千余金军精骑均是身被重甲,中者寥寥。   战马奔驰如飞,转瞬间,王伯龙等便突入了宋军大阵之中,是大砍大杀。数万大军则被这区区千余精骑冲乱了阵脚,金军大部人马随后掩杀。   宋将王燮大惧,临阵脱逃,诸将皆溃,宋军也就大败,死伤者无数。   杜充铲除异己,大开杀戒,屠杀义军,自毁长城,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军无战心,自乱阵脚,金军也趁机而入,再次渡河南侵,并长驱直入,兵锋直逼宋东京开封府。   ...........................   宋滑州西南三里许,李固渡黄河堤坝之上   “快快决堤放水!”一名廖姓宋将站在堤坝之上大声下令道。   “廖指挥使啊,不可,万万不可啊!”   “决了大堤,后果不堪设想啊!”   “大水淹的可不止房屋、良田啊,还有我大宋数十万百姓啊!”   “金人皆骑兵,不会受大水影响的。”   宋建武二年七月,东京留守杜充铲除异己,大开杀戒,屠杀义军,自毁长城,从而造成金军长驱直入,而杜充等人恐惧万分,连战连败,无法抵挡,于是便想出了一条毒计,那就是掘了黄河大堤,试图以大水阻挡金人大军。   可如此计谋,就连被派往黄河河堤决堤的宋军小卒都知道是愚蠢的,于是数名宋军军卒跪在廖姓宋将面前苦劝。   “混账,尔等竟敢抗命?”廖姓宋将见状大怒,连斩数名小卒,逼迫着众军继续执行杜充的将令,决堤放水。   众军惊惧、无奈之下,只好将李固渡黄河堤坝掘开了一个数丈宽的大豁口。   滔滔黄河水也就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般的,奔泻而下,咆哮着向着宋黄河沿岸的城镇、村庄、田野冲去。   杜充蠢计,掘了黄河大堤,金军没淹死几个,却苦了黄河周边的数十万百姓了。黄河泛滥,家园尽毁,而此举造成的更严重的后果便是,富饶的江淮之地一下子成为了横尸遍野,到处是洪涝的境地。百姓被大水淹死者多达数十万,而洪水退去后,紧随而来的便是黄河周边及江淮之地的瘟疫与饥荒,如此算来,百姓受难,何止千万。 第八十五章 洪泽湖   “蠢猪,蠢材,坏我大事!”,宋江南东路建康府当中,宰相李三坚被杜充气得于政事堂之中破口大骂。   宋建武二年,东京留守杜充为阻止金军南下,居然命人掘了黄河大堤,结果就是金军没阻止成,反倒是淹了黄河沿岸,使得无数百姓落于鱼鳖之口,而更严重的后果就是黄河改道入淮,使得宋两淮之地也成了黄泛区,两淮之地糜烂不堪,房屋、土地被淹,受灾百姓无数,大水过后,便是饥荒与瘟疫。   而两淮之地不但为宋赋税重点,且为宋朝廷江淮防御重点之一,杜充此举一下子打乱了李三坚等人的部署。   此刻两淮之地,不但是几乎无法防御金军南下,李三坚等人还要考虑救灾等事了,如此李三坚又岂能不愤怒异常?愤怒得恨不得立刻擒住杜充满门,然后全部斩首示众。   杜充若是吃了败仗,或者大败而归,李三坚也不会如此愤怒,京畿、河北、河东等地的局势也不是杜充一人所能够左右的。况且李三坚本就打算放弃京畿、河北、河东等地,集中兵力于江淮之地,与金军决一死战。但杜充此举一下子就打乱了李三坚的部署,如此李三坚怎不愤怒异常?   “来人,召燕四前来。”李三坚怒发如狂,将急报拍在案牍之上吼道。   “李相国,你这是...想做什么?”朝廷尚书左丞李纲见势不妙,连忙问向李三坚道。   “本相打算捉拿杜充满门治罪。”李三坚站在政事堂中怒道。   “不可,万万不可。”李纲闻言摇了摇头,挥手屏退左右后头劝道:“杜充有罪,且罪大恶极,确应拿下治罪。可是李相国,目前却暂时不能动他,且需好言相慰。”   “这是为何?”李三坚瞪着李纲问道。   “李相国啊,此人手中尚有精兵十余万,如此目前还能动他吗?”李纲闻言叹道。   杜充命人掘了黄河大堤之后,便立即弃了东京开封府等地,率兵一路南下,逃至庐州、舒城一带。   杜充率兵逃至庐州、舒城一带后,便上书朝廷,恬不知耻的自称“徇国忘家,得烈丈大之勇;临机料敌,有古名将之风。比守两京,备经百战,夷夏闻名而褫气,兵民矢死而一心...”等等将一切罪责推于他人。   李三坚见到杜充的奏章后,差点没被气得背过气去...如此恬不知耻之人,世所罕见。   “难道他欲叛国投敌?”李三坚闻言颓然坐回椅中,喃喃问道。   李纲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有何国之大义?逼急了说不定真的会率部投降了金人,而此刻李三坚等人实在是无暇对付杜充及其手下十余万精兵。   此时金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已经分别率兵乘胜南下,兵锋已至淮阳军、宿州、唐州等地,而李三坚等人又要赈济灾民、安抚两淮之地等等,还要排兵布阵,抵御金军南下,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的兵马对付杜充的十余万精兵。   就如李纲所言,就算李三坚能够分出兵马攻打杜充,但此时也不能动他,就算是十余万只鸭子,就够李三坚等人忙碌好一阵的,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金军大军转瞬便至,此刻宋再起内乱,那么宋就大事不妙了。   “如此小人,鲜有廉耻之心,如何不会?相国你身为朝廷百僚之首,此刻更当以大局为重,万不可行冒失之举!”李纲闻言瞪着李三坚说道。   “本相如何行冒失之举了?”李三坚嘴硬了一句后,便微闭双目,权衡此事的利弊,良久之后,决定还是依李纲之言,暂时不理杜充之事,过后再给他来个秋后算账便是。   朝廷随后下旨,“好言劝慰”杜充,加官进爵的,并命其就地驻防。   此举令李三坚无比难受、憋屈,但却是无可奈何。   “下官见过李相国。”李三坚随后叫来了崔永梽、费景阳,二人一起见礼道。   “开常平仓,赈济、安抚两淮百姓,就由你二人操持此事。”李三坚直截了当、简单明了的下令道。   “相国,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此时常平仓所囤之粮皆为军粮,如何能够拿出来赈济百姓?”崔永梽也是直截了当、简单明了的对李三坚说道。   两淮百姓受灾,若在平日里,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崔永梽定是毫无异议,定是大加赞同的,可此时大宋江山社稷危在旦夕,此时确实应当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李三坚此举确实是有些轻重不分了。   “我等守护江淮,不就是为了天下黎民苍生吗?此刻百姓受难,难道不应如此吗?”李三坚瞪着崔永梽问道。   “相国令开常平仓赈济百姓,下官照办就是,可今后要是再让下官拿出粮食,下官可没办法了...”崔永梽两手一摊,也是瞪着李三坚答道。   “拿不出来也必须拿出来,否则拿你是问。”李三坚怒道。   “那么就请相国此刻斩下崔某之头吧,看看能否值两担粮食?”崔永梽伸长了脖子,并用手指着自己的头颅说道。   目前整个大宋皆望江南,而李三坚等人又在整军备战的,此时确实是粮草告急。不但是粮草,钱、军械等物也同样如此。   大宋户部尚书崔永梽东拼西凑,是竭尽全力,才囤积了一些粮饷、军械等等,以备与金军作战。   “你...”李三坚闻言被气得长须飘动。   “哎,哎...”费景阳见两人吹胡子瞪眼睛的,是相持不下,于是慌忙劝道:“相国忧民,崔尚书忧兵事,你二人又何苦如此啊?相国、崔尚书,下官有一策,可解当下燃眉之急。”   “你有何策?”李三坚、崔永梽闻言一起转头问道。   “相国当年于泉州之时,也行过此策的...”费景阳说道:“以工代赈,相国可命两淮受灾百姓修筑堡寨、箭楼等防御设施,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吗?此一也。相国、崔尚书,下官请再下广南两路、福建路等地,竭力四处筹集粮饷,以解朝廷之困,相国以为如何?”   “费庭举此言甚妥。”众人考虑费景阳之言,良久之后,李纲开口说道。   “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李三坚也是点点头后说道。   ...........................   建武二年九月某日,宋淮南东路西北翟家湾镇。   翟家湾镇有处湖泊,名曰“洪泽湖”。   洪泽湖古称“破釜塘”。汉建安初,广陵太守陈登在破釜塘东筑高家堰,“巡土田之宜,尽凿溉之利”,开始引湖水灌溉农田。三国魏明帝时,邓艾修白水塘,“立三埝,开八水门,置屯四十九所,溉田万二千顷”。南北朝北齐乾明元年,复修百鳖屯。隋大业十二年,隋炀帝杨广从洛阳乘龙舟游幸江都,一路干旱,经过“破釜塘”时,喜逢大雨,水位大涨,一望无边,他一时兴起,就将破釜塘改为洪泽浦,洪泽之名由此而来。到了唐宋,又改称洪泽湖。   洪泽湖东接泗州,西连楚州,湖面极为开阔,实为楚州、泗州一道天然屏障。   “这江淮之地的道路为何如此难行啊?除了水就是山,除了山就是树林啊。”此日临近晌午之时,翟家湾镇洪泽湖之前来了千余金军前哨,一名名为何百真的金军猛安,也就是金军千户,看着洪泽湖,望洋兴叹道。   何百真为辽东汉人,为金军万户王伯龙麾下,奉命前来翟家湾镇一带探路。   金军大队人马当然是紧随其后。   杜充命人掘开了黄河大堤,使得宋京东西路、京畿路等地成了一片泽国,于是金军王伯龙所部便绕道京东东路南下。   黄河改道入淮,两淮之地也遭了灾,不过相比黄河沿岸,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金军完颜宗翰所部走亳州、宿州,完颜宗弼所部走淮阳军,而万户王伯龙所部为完颜宗弼大军的先锋,一路之上,是势如破竹,接连攻陷徐州、宿迁、沐阳等州府,进展是极为顺利,鲜遇宋军抵抗。   宋军也是或死或逃或降,金军只要一直如此顺利下去,那么攻取扬州、健康、镇江,再次覆灭宋室就指日可待了。   不过金军越往南行,道路是愈加的难行,山山水水的,使得金军进军速度是越来越缓慢。   于是金军统帅完颜宗翰、完颜宗弼便一边命人四处收罗船只、向导、通译等,一边命众小心进军。   “何千户...”一名金军旗头闻言笑道:“江淮如此山山水水,才能养育出娇滴滴的美人呢。”   “哈哈,就你小子能说。”王伯龙闻言顿时色心大动,不禁哈哈大笑道。   他们这些人可没有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金人的宏图远志,覆灭宋室,一统天下等等,他们这些人被女真人驱使南下,不就是为了江南娇滴滴的美人及无数的奇珍异宝等等吗?   只不过眼见着美人将要入怀,却被胡泽湖挡住了去路。 第八十六章 大战序幕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里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顺风吹动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翟家湾镇洪泽湖之前,千余金军前哨人马正愁如何渡过洪泽湖之时,忽然一条小船自芦苇丛中驶了出来。一名渔翁一边摇着船桨,一边优哉游哉的唱着山歌。   “兀那渔翁,快快将船靠过来。”金军见状大喜,纷纷大声呼喊着渔翁。   渔翁见状似乎是吃了一惊,摇着小船就欲逃离。   “砰”的一声轻响,一箭飞至,插在了船帮之上,羽箭箭尾晃动,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渔翁休走!再跑下一箭便在你身上啦。”一名金将骑在马上,用弓箭指着渔翁大声喝道。   渔翁无奈,只好将小船划到了湖边。   “军...军爷...何事啊?”渔翁站在船头,一手握着船桨,一手取下头上的破斗笠,结结巴巴的问道。   被金人称作渔翁的打鱼汉子年龄并不太大,三十七八的岁模样,身高六尺五六,身材较为魁梧,上穿一领破烂的灰布衫,露出了一身雪练般的白肉,腰系一条粗布搭膊,腿上一条长裤,裤腿挽至膝盖处。   一般渔夫若是常年于湖上打鱼,风吹日晒的,皮肤照理应当是较为黝黑,可这名渔夫皮肤却是如此的“白嫩”,不禁令众金人感到有些惊奇。   不过金军感到惊奇,但并未怀疑。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山水自有一方情,说不定江淮的山山水水能够养育出如此“白人”呢。   男子如此,而江淮、江南的女子岂不是更加白嫩水灵?众金军想到此处,心中是更加的瘙痒难耐。   “渔翁何名何姓啊?”金军千户何百真纵马上前,手按腰间长刀问道。   “小的湖边打鱼人,卑贱之人哪里会有名字啊?”渔翁躬身答道:“小的姓张,家中排行老大,被人称作张小乙。”   “哦,张小乙?”何百真闻言问道:“在此地何干啊?”   “军爷这句话问得奇怪。”张小乙诧异的反问道:“小的为打鱼人,在这片湖中当然是在打鱼谋生啊,还能做什么?”   “哦,呵呵...”何百真试探了一句后点头又问道:“附近可有官军?”   “官军?发了大水遭了灾,官军早就跑光了。”张小乙撇撇嘴,不屑的答道:“大水过后,官军也没有回来。小的还听说北面的金军将要来到此地呢,官军就更是不见人影了。”   “嗯?金军?你觉得我等为何人?”何百真问道。   有些人一辈子未离开过本乡本土,从未见过金人,也并非是件奇事。   “不知你们为何人?小的只知你们是外乡人。不过你们这刀枪剑戟的,怪吓人的,不会就是金军吧?”张小乙畏畏缩缩的看着何百真等人问道。   “呵呵,你别管我等为何人,可否驾船将我等渡过河去?”何百真说道:“不过你这一条小船...”   “小的有几个同乡,也是打鱼的。”张小乙闻言说道:“渡河可以,不过...小的可要收些船钱的,若是...若是不给船钱,军爷们总要给点吃喝吧?”   “哈哈,好,好,多叫些人来吧。”何百真闻言大笑道:“只要船划得好,不会少你船钱的,爷爷我定有重赏。”   何百真也不怕张小乙为宋军的细作。   张小乙的这条渔船,满载一旗半人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二十余人手持刀枪,难道还惧一名手无寸铁的渔夫吗?   “小的一眼就能看出,军爷是个好人,多谢军爷了。”张小乙开心的憨笑一声后道:“军爷稍等,小的去叫些人。”   “去吧,多叫些人来,本将均有重赏。”何百真点头道。   良久之后,张小乙便喊了二十余条船,陆陆续续的驶到了湖边。   金将何百真挥手命手下上船,金军便牵着马匹,拿着兵刃陆陆续续的上了船。   每条船上载了二十名金军及数匹战马,二十余条船共载四百余人驶离了湖边,渔夫们摇着船桨,向着对岸驶去。   照这样子渡河,金军千余人马也要跑个二三趟,不过好在湖面不是很宽阔,肉眼能够望见对岸,二个时辰内就能将千余金军渡过河去。   二十余条船,二十余名船夫摇着船桨,向着湖心驶去,一阵风浪打来,使得不习水性的众金军感到一阵头晕脑胀的,恶心欲吐。   “我说小乙哥,小心划船啊,摇摇晃晃的,你要摇死爷爷们啊?”金军的一名旗头,上船之后,本来持刀立在划船的张小乙之侧,监视张小乙的,可湖中风浪不断,使得此名旗头无法站立船头,只好坐回到了在船中,看着张小乙说道。   “遵命!”张小乙咧嘴一笑,单手划桨,一手放在嘴边,居然唱起了山歌。   “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歌声洪亮且及远,其他船只之上的渔夫也应和着张小乙唱起了山歌。   船上的金军感到异常奇怪,不过这些乡野村夫喜欢唱山歌,也是无伤大雅的,因而金军并未理会他们。只不过...   只不过张小乙一边唱着山歌,一边站在船头,借着风浪,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船头,顿使船只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因湖中风浪过大,本就头晕脑胀的众金军顿时在船中跌倒一片,东倒西歪的,一些金军还趴在船帮之上剧烈呕吐起来。   “兀那南蛮,想干什么?”旗头看出了事情不妙,于是拔出腰刀,站起身来欲上前将张小乙砍杀,可船只剧烈摇晃,旗头根本就是立足不稳,一刀砍去,人没砍着,还差点误伤了自己的一名手下。   “哈哈,尔等虏贼,听清楚了,爷爷大名浪里白条张顺,为大宋黑旗军之将,到了阎王那里记得报上爷爷的名号!”张顺看着船舱之中东倒西歪的众金军,哈哈大笑着踩翻了船只,在船只倾覆的一瞬间,张顺便跃入了水中,就如一条白鱼般的灵巧。   “噗通”一声,船只倾覆,倒扣在了湖面之上,金军或被倾覆的船只压入水中,或落入湖中拼命挣扎。   其余各船也同样如此,或被这些渔夫将船只弄翻,一些渔夫来不及弄翻船只,被金军逼着跃入了水中,不过仍是在水中不停的弄着船只,欲将船只倾覆。   众金军如下饺子般的落入湖中,或沉入湖底,落入鱼鳖之口,或浮在湖面之上,起起伏伏的,大声呼喊救命。他们几乎都是北人,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下过水,此处落入洪泽湖中,顿时慌得六神无主,是惊恐万分。   金军皆善战之人,若是在陆地上,就算中了埋伏,也不至于如此慌乱,毫无抵抗之力,可这是在水中,不习水性的话,根本无任何借力之处,再加上身上的盔甲及兵刃,落入水中之后,一些金军便直接沉入了湖底。   未倾覆船只之上的金军慌得拿着刀枪,向着水中乱砍乱刺,以防止宋军弄翻船只,落得与湖水之中的金军下场一样。   正在此时,船上金军忽然惊奇的发现,不远处的水下忽然出现一张人脸,人脸之上涂满了釉彩,正在水下目光炯炯的看着众金军,紧接着水下出现了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人脸,直至水下出现了无数张人脸,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不禁令人毛骨悚然,冷汗直冒。   “鬼啊!”   船上金军被吓得大喊一声,跌倒在了船舱之中,一些金军甚至被吓得掉进了湖中。   金军喊得没错,水下之人确实是鬼,乃是大宋黑旗军的水鬼。   众黑旗军水鬼或潜入水下,凿沉船只,或用特制的分水利刃将正在水中挣扎的一个个金军送入了湖底,见了阎王爷,至于到了阎王爷那里是否报上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将领张顺的名号,就无人知晓了。   也有无数黑旗军水鬼踩着水,在湖面之上露出半个身子,端着特制“神臂弓”,扣动弩机,将一支支利箭射向金军。   黑旗军水鬼们所使用的弓弩为改良的神臂弓,防水,被水淋湿也能使用,几乎不会影响其射程、射力,且小巧,便于携带,这种神臂弓被黑旗军命名为“霸王弩”。   众黑旗军水鬼持霸王弩射击,将一名名金军射倒在了湖面之上。   此时此刻,率先渡河的四百余金军或被淹死在了湖中,或被黑旗军送入了湖底,或被霸王弩射倒在了船上、湖中,只片刻间,四百余金军几乎折损殆尽,一时未死之人浮在水中,高呼救命,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岸上未上船的金军见状欲出手相救,却根本无法下水,只能于岸上大声呼喊、怒骂、恐吓威胁。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正在此时,一声锣响,自芦苇丛中钻出无数黑旗军,大声呐喊着,手持各种兵刃向着金军杀来。   金军统领何百真吓得当先拍马落荒而逃,众金军也无心恋战,纷纷拨马而逃。 第八十七章 为非作歹   宋建武二年九月某日,金军前锋千余人于洪泽湖中伏,被大宋黑旗军杀得大败而逃,一路之上遗尸无数,只数十人逃脱。   宋、金江淮大战也就缓缓的拉开了序幕。   ...........................   “嗵”的一声响,金军千户何百真领着数十名手下撞开了一处名为魏村的一间农舍的大门。   何百真领千余金军为前哨,怎料于洪泽湖一带中了宋军的埋伏,是大败而逃。逃至魏村之时,何百真身边仅存数十人,并且何百真等人是又饿又渴又累,再也逃不动了,   于是何百真等金人就趁夜摸进了魏村之中,打算于魏村寻些吃喝,再歇息歇息,然后继续逃窜,逃回金军大军之中。   农舍之中为一对中年夫妇,金人突然闯入,顿将夫妇二人吓得偎依在了一起,惊惧得看着众金人。   “你们休要慌张,速速取些水、食物出来,我等用完便走。”何百真坐在屋内凳子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道。   若在平日里,何百真岂会如此轻言细语的对这些农夫说话?均是抢了东西便走,遇到反抗就是乱刀砍死。   可此时何百真等人落魄,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想补充些食物、水,吃喝完便走。   中年夫妇闻言才稍稍放心,站起身来,打算去取些食物、水,然后早早的将这些凶神恶煞之人打发走。   “玲儿,快进去!”正在此时,一名少女站在里屋中,探头探脑的向着屋外张望,于是中年汉子慌忙呵斥道。   少女闻言顿时被吓得慌忙缩回了屋中。   中年汉子有些慌张的转头看着何百真等人。   “快去取吧,我等饿坏了。”何百真似乎是没有看见,收刀入鞘,垂目说道。   须臾,食物、水取来,何百真等人便大吃大喝起来,就如一头头饿狼般的。   “味道不错。”吃饱喝足之后,何百真打着饱嗝赞了一句。   “何千户,此地不可久留,不如就此离去如何?”同样吃饱喝足的何百真的一名手下问道。   “嗯...”何百真点点头,手扶腰刀站起身来,忽然想起一事,转头看着一直陪着小心的农夫夫妇狞笑道:“小娘子青春几何?”   所谓饱暖思淫欲,刚才何百真只想着吃些饭食之后,便离开这家农舍,可此刻酒足饭饱的,心中忽然对刚才那名少女起了邪念。   如此千辛万苦的南下,还差点死在了宋军手中,可一名南方女子都没玩过,岂不是亏大发了?   此时神不知、鬼不觉的玩了这名少女,又有何妨?何百真心中暗道,就算被村里人知道,也是无甚大碍的。   区区乡野草民,又怎敌大金铁骑?   以往在北方乡村之时,金军往往仅数十名铁骑便在宋村落当中如入无人之境。   刚刚经历过洪泽湖之败的何百真等人,仍是没有收拾起轻敌的念头,不过打败他们可不是南朝百姓,而是大宋黑旗军,因而何百真等人就有些忘乎所以了,同时邪念上脑,忘了他们身处险境了。   长期以来,宋金战争中,金对宋连续不断的胜利,使得金军几乎个个是异常骄横、轻敌,而这种情况,并非短期内或者一场战役所能够改变的。   “军爷,军爷,你...你...这是何意啊?”中年农夫闻言吓得哆哆嗦嗦的问道。   “何意?”何百真闻言狞笑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吧。”   何百真说罢,不容分说,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何百真手下便狞笑着将刀架在了农夫夫妇的颈脖之上,看住了农夫夫妇。   何百真得意的轻笑一声后,便闯入了少女所在的里屋之中,不一会功夫,里屋便传出一阵少女的尖叫、哭泣及撕扯衣物的声音。   “畜生!天杀的畜生,我跟你们拼了!”中年农夫目眦欲裂,怒吼一声,奋力挣脱金军,抄起一根木棍,就向里屋扑去,却被两名金军砍翻在地,并枭去了首级。   “他爹...”农妇哀哭着扑到了农夫无头尸体之上。   “罗唣的婆娘!”一名金军骂了一句后,挥刀砍下了农妇的头颅。   转眼间,农夫夫妇便身首异处,死于非命,血流满地,情状是惨不忍睹。   屋内少女的尖叫声、哭泣声、哀求声也是越来越小了,直至悄无声息,屋内只剩何百真粗重的喘息声及得意的笑声。   ...........................   “咣...咣...咣...”   “金狗闯进来了,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出来杀金狗啊!”   “金狗们正在祸害魏老三,大伙都出来救魏老三啊!”   “杀啊,别让畜生们跑了!”   深夜之中,魏村忽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紧凑的锣声,锣声“咣咣”之中,还夹杂着无数村民的呼喊之声,无数村民自家中奔了出来,拿着扁担、锄头、钉耙等各种武器,甚至还有铁枪、弓箭等,纷纷涌向魏老三所居住的农舍。   宋金大战在即,宋朝廷便允许民间武装存在,用以自卫,于是民间便出现了许多自卫社团,如“集经社”、“弓箭社”、“忠义社”、“忠义巡社”等等。   当然宋朝廷此举是柄双刃剑,即能伤敌,也能伤己,原因有二,其一便是人的欲望是无休止的,一旦民间社团发展到了一定规模,那么就有了争霸天下之心了;其二就是许多民间社团当中有许多宋军败卒,这些人军纪败坏,劫掠百姓起来甚至比金人还厉害。   如此一来,今后收拾起来便是件异常麻烦的事情,大宋宰相李三坚当然知道此事的厉害,但饮鸩止渴也好,饥不择食也好,李三坚也必须如此。   这个世上的任何事情,都必须有个轻重缓急的,李三坚必须先击败或击退金军再说,剩下的事情以后再徐徐图之。   魏村也建立了弓箭社,是由百十名魏村青壮组成,弓箭等兵器当然是较为简陋的,但弓箭毕竟是弓箭,开弓放箭一样能够射杀人的。   被金军残害的魏老三夫妇有个儿子,名为魏益勇,今年十九岁,为魏村弓箭社的成员,在金人闯进家中之时,偷偷自后门溜了出去,召集人手,营救父母及小妹。   只可惜的是,魏村之人赶来营救之时,魏老三夫妇及其女已经被害。   众魏村之人得知魏老三被害的消息后,是更加愤怒,高举火把,拿着各种兵器将魏老三的宅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魏村为同族之人聚集在一起所形成的村落,大多数人姓魏,虽平日里也有些矛盾,但此刻金人欺上门来,也就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了。   村民之中有人已经跳上了围墙,向着屋内投掷火把、石块等,以逼迫金人出来。   “杀!杀出去!”此时金将何百真等人受惊,发一声喊,慌忙提着兵器,骑上战马,甚至来不及提上裤子,光着屁股骑在马上便冲了出来。   金军善骑射,纷纷开弓射箭,射倒了不少村民,同时纵马劈砍,将不少村民砍翻在地。   金军悍勇,使得村民稍退,让出了一条路,何百真等金军慌忙纵马疾驰,欲逃之夭夭。   “杀啊!”   “别让他们跑了!”   魏村村民当然不舍,追着金军猛杀,石块、弓箭等如雨点般的向着金军砸去,不少金军被砸下马去,而落下战马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无数的魏村村民撕成碎片。   何百真领兵逃窜,被魏村村民追杀,身边的骑兵或被长枪、木棍等捅下马鞍,或被石块、弓箭等砸落马下,何百真拼命厮杀,方才一人一骑杀出了重围,是落荒而逃。   “嗤”的一声响,魏益勇见何百真居然冲出了重围,于是愤怒得向着已逃远的何百真射出了一箭。   魏益勇箭法尚可,射出去的箭直直的飞向何百真的后心,只可惜因年少,力道不足,羽箭飞到距何百真后心只五六寸的距离,力道已尽,便“啪”的一声落在了马臀之上,顿将何百真吓了一跳,慌忙加紧了马腹,催促着胯下战马加速向着远方奔去。   至此,何百真所率千余金军前哨便全军覆没,只何百真一人逃脱。   “爹爹...娘亲...小妹...”   魏益勇见何百真逃脱,抛去弓箭,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哥哥,回去吧...”良久之后,魏益勇的一名同乡劝道。   “嗯...”魏益勇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点头道。   “哥哥,你有何打算?”同乡随后问道。   “从军,杀金狗,以雪此大恨!”魏益勇答道:“不过在此之前,请父老乡亲们速速撤离此地,以防金人报复。”   “勇哥儿虽年少,但却是见识不凡。”一名魏村长老点头道:“杀了这么多的金人,他们肯定回来报复的。”   于是魏村村民便各自回家收拾,随后扶老携幼的离开了魏村,或躲入了山中,或躲进了湖心,或向着南方逃难而去。不过仍有不少村民是宁死不离故土,最后皆死于金人之手。 第八十八章 楚泗之战(一)   宋淮南东路泗州灵璧县   灵璧境内有石如璧,故名 “灵璧”。灵璧有楚汉相争的垓下古战场,灵璧县为当世四大观赏石之首,即灵璧石、太湖石、昆石、英石之首。素有虞姬、奇石、钟馗画、灵璧三绝甲天下之誉。故宋太上皇赵赵佶在位之时,对灵璧县搜刮甚重,灵璧县百姓是苦不堪言。   不过现在情况已经得到好转,由大宋宰相李三坚执政的宋朝廷,岂能重蹈“花石纲”之祸?此时的宋朝廷早已废止“花石纲”等害民之事,与民修生养息。但灵璧县百姓好日子没过两天,就遭到了飞来横祸,金人铁骑南下,践踏着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虏贼何时才至?”魏村魏益勇紧紧的握着手中弓箭,身子趴在沱河南岸一处工战壕之内,探出头去,盯着沱河问道。   魏村魏益勇父母被金人杀害,小妹被金人凌辱至死,随后魏村百姓杀了不少金人,但金将何百真却只身逃脱,随后便引大军回来报复,将魏村未走之人屠戮一尽,并一把火将魏村烧为了白地。   金军兀自觉得不解恨,随后在附近的翟家湾镇等村庄,烧杀劫掠,杀人放火的,令人发指。   魏村弓箭社魏益勇等人与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逃得性命之后,便找到了大宋黑旗军,欲从军报此深仇大恨。   黑旗军当然不是是人就可加入的,不过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且魏益勇等人皆为青壮之人,又是魏村弓箭社之人,能开弓,能放箭,因而就破格录用,为大宋黑旗军,也就是大宋御营军武射军之中的小卒。   今日武射军奉命于灵璧县之前,沱河之南阻击金军。   “大郎,你紧张什么?我等于魏村之中杀金人如切菜砍瓜,金人也不过如此嘛。”一名名叫魏百四的魏益勇的同族之人说道。   “是啊...”一名名叫魏焕喜的魏村人应和道:“虏贼来了,我等定要多杀几个虏贼报仇雪恨。”   “嘿...”一名慵懒的躺在战壕之中的大胡子宋军队将闻言,一边擦拭着手中的霸王弩,一边冷笑道:“多杀虏贼?小心自己的小命先送到金人的手中。几个毛孩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陈队将,我等敬你,但并非怕你,你怎能如此灭自家的威风啊?”魏益勇等人闻言一起转头看着大胡子队将,魏益勇怒道。   大胡子队将姓陈名吉,开封府人氏,靖康元年,金军逼近,全家想逃出开封府,可怎料半路却被金军截杀,陈吉全家皆死于非命,只剩陈吉一人。   陈吉死里逃生,辗转逃到江南之后,就加入了黑旗军,与金军数场大战,便升为了大宋黑旗军武射军的一名队将。   魏益勇等人皆为陈吉的手下。   陈吉可是亲眼见过金军的悍勇的。加入黑旗军之后,与金军的数场大战,却只杀过金军之中汉人签军等,却没杀过一名女真人。   “瞪我作甚?”陈吉见状倒也没生气,摇了摇头后说道:“虏贼那么好杀,我朝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惨败了。总之一句话,等下厮杀之时,尔等定要小心在意,小心未伤贼自己先死了。我黑旗军军帅曾经说过,战场之上,只有先保住自己小命,才有可能杀敌呢。”   “军帅?军帅为何人啊?”魏益勇闻言好奇的问道。   魏益勇等人刚刚加入了黑旗军,见到的最大的军中将领只是一名营指挥使,因此哪里知道黑旗军的统帅为何人?   “朝廷李相国啊,还能是何人?”陈吉瞪了魏益勇一眼后说道。   “啊?是李相国啊...?”魏百四吐了吐舌头后吃惊道。   “相国为军中统帅?高高在上的老爷也能领兵?”魏益勇问道。   “陈队将,快给小的们说说李相国是个怎样的人啊?”魏焕喜等人好奇的问道。   “啪!”陈吉照着魏益勇后脑勺来了一记后低声笑骂道:“你们几个快快伏低身子,暴露了行踪,我黑旗军军法可饶不了你们。”   “如此神奇的一身衣衫,难道还会泄露行踪?”魏百四抖了抖身上黑旗军的军衣,嘀咕一声后,还是趴在了战壕之中。   黑旗军的作战军衣极为神奇,与原宋军的军衣完全不同,色彩、花纹等几乎与土地一致,不进入五步之内,是根本无法察觉此地埋伏着有人。   “知道我黑旗军厉害了吧?”陈吉有些得意的轻笑道:“此衣名为‘迷彩服’,俺听说是军帅亲自设计并命人缝制的。小子们,跟你们说吧,俺们军帅厉害着呢,黑旗军可是军帅一手创建的,战西北,平宋江,征方腊,战亳州,破济州金军大营,那可是天下闻名呢。这么跟你们说吧,我朝哪一支军队未吃过败仗?只我黑旗军为战无不胜呢。”   “哎哟,他这么厉害,为何还跑到江南来啊?”魏百四闻言又是吐了吐舌头后问道。   “你个毛头小子,你知道个屁啊?以后这些话可要给俺咽到肚子里去,让他人听见,可没你什么好呢。”陈吉闻言怒道。   目前整个黑旗军均是将李三坚视作神一般,李三坚微贱之家出身,一介寒门士子,却一跃成为了大宋宰相,其所创立的黑旗军也是名震天下,这不是神又是什么?   最起码黑旗军老人们均是对李三坚是敬畏有加,若是军中胆敢有人说李三坚的坏话,定是不会轻饶的,因而陈吉也并非是在恐吓魏益勇等人的。   其实陈吉也是不理解李三坚此举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自陈吉加入黑旗军那刻起,就知道什么是军令如山,只要下了军令,那么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那么你也必须跳下去,无论你是否理解或者愿意。   “你们几个罗唣什么?”此刻武射军营指挥使车来宝俯身过来低声呵斥道。   车来宝是在西北加入黑旗军的,跟随李三坚南征北战的,积功而升为黑旗军武射军营指挥使。   陈吉、魏益勇等人闻言皆紧紧的伏在战壕之中,看着车来宝,均是不敢再说话了。   车来宝随后不理陈吉等人,拿着千里眼,伏在战壕之上,细细的观察河对面的动静。   此时的黑旗军千里眼已经普及到了营一级了,而沱河不宽,肉眼都能看清楚对岸,因而虽此时天空阴云密布的,但车来宝仍是可以通过千里眼将对岸远处的一切动静均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魏益勇等人伏在战壕之中,均是好奇的看着他们的车指挥手中的这个奇怪的物件,不知是作何用的。   “陈吉,带着你手下后退二十步。”一炷香之后,车来宝吩咐陈吉道。   陈吉闻言点头,挥手带着魏益勇等五十人提着弓弩,背着箭壶后退了二十余步。   陈吉手下几乎都是新加入黑旗军的新卒五十人当中只四五名黑旗军老卒,因此一旦与金军厮杀,那么必将会是伤亡惨重。   黑旗军大帅李三坚常言军中之人皆袍泽弟兄,这句话可不是虚言空话,于是就不许行旧制或摈弃陈旧的战场观念,让新卒送死,以消耗敌军,而是尽量保护新卒,并以旧带新,让新卒尽量存活。话说新卒经过过数次大战也会成长为经验丰富的老卒的。   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如黑旗军这般,没有任何一人如李三坚这般,视军中之人如手足,因而李三坚此举得到了大多数军中之人的拥护。   “来了...”   车来宝缓缓的放下千里眼,喃喃自语道。   此时沱河北岸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众黑旗军将士甚至能够听到马蹄敲打地面发出的密集的声响。   金军大队人马已经杀至。   这是金军万户王伯龙亲自引军前来攻打灵璧县,攻下灵璧县之后,便可攻打泗州等地,而金军的另外的兵马将会攻打楚州等地。   泗州、楚州皆为高邮军、扬州、镇江、健康等州府的北大门,一旦失守,金军便可直扑扬州、镇江、健康等地,甚至可以直趋健康,擒杀大宋太后孟氏、皇帝赵谌、宰相李三坚等人,再次灭亡宋室。   泗州位于扬州西北部,楚州位于扬州的东北部,而扬州之后便是健康、镇江。   金人如此战法几与开封府之战同。   金军攻打开封府之前,也是不断的攻打太原、河间、中山等地,能取则取,不能取者则围,然后挥军快速突进,直取宋的心脏,从前为宋东京开封府,现在是江南东路的建康府。   金人所依仗者无非是其来去如风的骑兵,不过江淮以北几乎都是平地平原,而两淮、江南却是水网纵横,那么金人的如此战术是否能够奏效,却是未知之数也!   直娘贼的虏寇,你勇爷爷来了,魏益勇紧紧握着手中的弓箭,趴在战壕之中,盯着正在试探沱河水深的众金军,眼中如欲喷出火来。   杀父杀母辱妹之仇,不共戴天也!   “勇哥儿,小心些!”陈吉轻轻拍了拍魏益勇背部后低声说道。 第八十九章 楚泗之战(二)   金军如欲攻打泗州、楚州,最快的也是最便捷的道路就是通过灵璧县。   因而大宋黑旗军武射军便奉命于沱河之南排兵布阵,设下埋伏,欲阻止金军攻打泗州、楚州等地。   金军三千余先锋铁骑行至沱河北岸之时,便下马试探河水深度与流速,以寻找渡河地点。   沱河河水不深,最深处仅能淹没战马的背部,最浅的地方只能淹没马蹄,水流也是较缓。于是金军选好渡河地点后,就陆续打马过河。   “呼啦”一声巨响,正在金军人喊马嘶的渡河之时,河中心忽然发出一声巨响,为深坑塌陷发出的声音,随后河中出现了一条沟壑,就如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人般的,不断的吞噬着河水与落入深坑的金军及其马匹。   黑旗军不知用什么方法,居然在河中掘了深深的陷马坑,并且算准了金军渡河的地点。   因金军渡河速度较慢,并未纵马疾驰,因而不幸中的万幸,并没有多少人马落入河中深坑之中,其余金军均是被惊得勒住了胯下战马,或抛出绳索,搭救落入深坑的金军,或惊得聚在河中看着正在水中挣扎救命的同伴,或环顾四周,观察着周围动静。   金军不敢肯定这深坑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也许为宋军布下的陷阱,但也有可能是这条河流中间有松软之处,从而被金军马蹄踩塌。   “嗖”的一声响,正在此时,一支羽箭忽然腾空而起,带着长长的啸声,急速飞向正乱成一锅粥的金军。   羽箭速度极快,如电闪雷鸣般的,且力道极大,准头还异常的精准,“噗”的一声,插在了一名金将的胸口,直没至羽,直接将这名金将射下了战马,“扑通”一声落入河中,溅起了些许水花。   这名金将跌下马鞍,落入水中,胸口与口中鲜血喷涌而出,眼见是不能活了,其胯下战马也是被惊得发出“咴溜溜”一声嘶鸣,双蹄腾空,人立了起来。   “啊?!!!!”   “不好,有南兵!”   金军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或纷纷取下弓箭、兵器等,或拨转马头,一旦形势不对,就打算暂时退却。   “好箭法!何人如此神箭?”   羽箭是从魏益勇等人身后射出的,距离金军约有二百步的距离,如此之远的距离,准头还如此的精准,力道还如此之大,不禁令魏益勇等人是目瞪口呆的。   魏益勇等人可从未见过如此神箭的。   “啪!”黑旗军武射军队将周吉用一支羽箭,在魏益勇头上兜盔之上轻轻的敲了一记后呵斥道:“发什么愣啊?此为花统制的神箭,花统制之箭就是号令,上好箭镞,准备发射!”   魏益勇等人闻言才慌忙取出箭镞,卡在霸王弩之上后,用力搬动绞轮,拉紧了弓弦,端着霸王弩,紧张得注视着前方,等待号令。   周吉队中有许多人为新卒,使用霸王弩还不太熟练,因而有人在搬动绞轮,拉紧弓弦之时,弹伤了自己,甚至有人还未等到发射的号令,箭镞便自行射了出去,顿将周吉得得大声怒骂,并协助未上好箭镞的手下。   好不容易周吉队中五十人均将箭镞推上霸王弩之后,便端着霸王弩,半蹲在地上,等待将令。   周吉队为宋军第三波射箭的弓弩手,前两波弓弩手已经搬动弩机,开弓射箭了。   箭镞密密麻麻的飞在了半空之中,就如升起一朵朵乌云般的,遮天蔽日的,随后急速落下,如一根根黑线般的,插向地面。   “噼啪...噼啪...噼啪...”   “噗噗噗!”   密密麻麻的箭镞或落入水中,激起了一朵朵小小的浪花,就如雨点落入水中一般,不断发出一阵又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而插在人身上,就是一连串的沉闷的入肉之声。   半空落下的箭镞,速度惊人,闪耀着寒光的箭头夹着动能急速落下,力道极大,非坚甲重铠所能够抵挡得住的,金军身上的皮甲、兽甲、薄甲等如同虚设。只要被箭镞击中,便透甲而入,刺入人体。刺入要害,便一命呜呼,未中要害者,也是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痛苦的惨叫声。不断有金军大声惨叫着跌落马下,落入水中,金军骑兵阵型大乱,浅浅的河滩之中是铺满了人与马的尸体,未中箭的金军也是乱成了一锅粥,人喊马嘶、哭爹喊娘的。   “后退,后退,速速退却!”一名金军千户见沱河南岸有宋军埋伏,正开弓放箭,且是无比犀利,己方猝不及防,不断有人中箭,于是慌忙下令退却。   这倒不是金军不够悍勇,一击便退的,而是前方敌情不明,且水下情况也是不明,因而只有暂退,另寻对策。   以往在平地作战之时,金军一般是利用其骑兵的速度及无以伦比的冲击力,冒着对方箭雨冲锋,只要突破对方的陷马坑、拒马等障碍物,骑兵便可杀入对方阵中,只要与宋军纠缠在一起厮杀,那么宋军举世无双的弓弩便会基本失去了作用。若是直接冲入宋军弓弩手的阵营当中,那么宋军弓弩手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若是宋军正面防御过于强大,那么金军就会采取两翼包抄的战术,用弓箭等袭扰宋军,并使其崩溃,这是金铁骑屡试不爽的战术,也是金军万年不变的战术。   “第三队放箭!”一名宋军将领见金军想跑,于是挥舞着手中长刀大声下令道。   周吉小队五十余人接到号令之后,端着已上好弦的霸王弩,背着箭壶,跟随着武射军第三队弓弩手,冲了上去,随后半跪在地上,手中霸王弩指向了半空中。   “放!”   随着宋军将领的一声令下,无数羽箭又飞向了半空之中,羽箭随后落下,又将一些欲逃跑的金军射落马下。金军也是惊得拼命打马狂奔,很快就远离了宋军弓箭所覆盖的范围,只留下了一河滩的人与马的尸首及受伤跌落马下正痛苦挣扎的金人。   这一切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   “痛快!哈哈!痛快!”魏益勇大声吼道。   魏益勇目力极佳,虽无千里眼,但也能清晰的看见自己射出的羽箭插在了一名金军的身上,并将其射死在了马下。   一种复仇的痛快感觉在魏益勇心中油然而生。   “吼!吼!吼!”   大宋黑旗军武射军三轮箭雨便击退了金军前锋,金军死伤者无数,不禁令众武射军士气大振,纷纷高举兵刃大声怒吼。   当然这得益于武射军所占据的有利地形及大宋黑旗军举世无双、无比犀利的弓弩。   “军主有令,命三、五、六营上前收拾战场,清剿残敌,其余诸部就地休整,不得妄动,等候将令!”此时,十余名武射军传令官骑在马上,纵马疾驰,大声传达着武射军统帅花荣的将令。   “百四、焕喜,我等上!”   魏益勇见状对魏百四、魏焕喜等同乡大吼了一声,背着霸王弩,提着一柄长枪便跃出了战壕,冲了上去。   魏益勇亲手射死了一名金军,尤感不足,非要手刃仇敌,方解心头之恨。   魏百四、魏焕喜等同乡大声应了一声,便紧跟着魏益勇冲了上去。   金军使得魏村家破人亡,家园被毁,他们也同样痛恨金人。   “啊?哎,哎,我说你们几个毛躁小子,俺们可是第七营,快快给老子回来啊...”周吉见状大急,连忙大声呼喊道,可魏益勇等人早已是跑了上去。   “你们几个谁要不许乱动。”陈吉无奈之下,只好叮嘱了其他手下一句后,也是提刀赶了上去。   有时候收拾残军比上阵厮杀还要凶险,原因就是也许有受伤的金军,冷不丁的来个偷袭什么的,就可要了魏益勇等人的性命,在这些方面,魏益勇等人可没有半点经验。   同时花荣所下的将令是命三、五、六营上去收拾战场,而非陈吉、魏益勇等人所在的第七营,因此是魏益勇等人违了将令,他们将会受到军法重处,而陈吉也上去的话,就能替他们承担大部分违令之责的。   “魏益勇、魏百四、魏焕喜你们几个毛躁小子,地上的虏贼尸体无论死活,都给俺先杀上几刀,再收拾...小心虏贼诈尸啊!”陈吉飞奔上去,提着一柄砍刀,气喘吁吁的追上了魏益勇等人大声喊道。   “头儿你怎么来了?”魏益勇等人正在纳闷三、五、六营的黑旗军将士跑到沱河之中后,并非立即收拾马匹、箭镞、兵器等等,而是不断的拿着刀枪或砍或刺那些躺在河中的金军尸体,见陈吉上来后,惊喜的问道。   “回头再找你们算账。”陈吉瞪了魏益勇等人一眼,先挥刀将一名尸体的首级切下,让这具尸体死得不能再死了。   魏益勇等人闻言挥舞着刀枪不停的砍杀着河中的尸体。   “头儿,不捉活口了?”魏百四一边砍杀,一边诧异的问道。   “要什么活口?”陈吉瞪了魏百四一眼后说道:“待俺们取得大胜之后再说。”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自是无法用言语表述。 第九十章 楚泗之战(三)   “花军主,虏军吃了个大亏,不如我军见好就收,就此退军如何?”   灵璧县沱河南岸,武射军都虞候张永任看着远方,不无担忧的对统制花荣说道。   张永任也是李三坚的弟子,表字世昌,主修兵事,跟随李三坚,跟随黑旗军南征北战多年了,朝廷,目前李三坚完全把持住了大宋朝政,因而也可以说是宰相李三坚赐张永任武进士出身,并擢其为御营军第二军武射军的都虞候,参赞军机,相当于参军一职,同时也有监军之责。   张永任虽为李三坚的弟子,但李三坚不会将其作为一军之主将,原因就是张永任还年轻,火候欠佳,是不能够总责一军之兵事的。不过监军一职,也算是委以重任了。   李三坚目前门人弟子、心腹党羽遍布朝堂,遍布军中...   李三坚会待今后视其的本事,再酌情考虑。   “世昌...”武射军统制花荣正拿着千里眼细细观察着战场上的一切,闻言放下千里眼,对张永任说道:“相国的脾气难道你还不了解吗?相国命我等于泗州阻击金军,不但要保泗州不失,还要尽量力保一方之百姓。金军铁骑南下,速度极快,而百姓拖家带口的,行动迟缓,因此我等于此地阻挡金军多一时,就会有更多的百姓逃离此地,迁往南面。”   花荣原本为水泊梁山之人,为一名贼盗,为草莽之人,毫无前程可言,若是不归顺李三坚,那么等待花荣的必将会是一个暗淡的归宿。   花荣归顺李三坚之后,李三坚看重花荣,并委以重任,不但委以重任,还赐花荣官爵,擢为大宋黑旗军,也就是御营军第二军之统帅,说是光宗耀祖也丝毫不为过的。   在梁山泊聚义替天行道,可是远远比不上此刻率军与悍然南侵的虏寇作战,如入侵的金军作战,是为大义,两者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因此花荣必须打好这一仗,以报李三坚的知遇之恩,就算是战死,也必须完成李三坚之嘱托。   同时花荣为一名降将,被李三坚破格提拔,当然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或妒忌,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因为这个缘故,花荣也必须打好这一仗。   “花军主...”张永任闻言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我等毕竟势单力薄,孤军奋战,因此...”   宋军编制,一般是五十人为一队,十队为一营,五营为一军,十军为一厢,也就说一军只两千五百人上下,一厢之军约两万五千人上下。不过军中人数并非就是固定死了,不得有半分逾越,可根据情况增加或减少,一些军编制甚至增加到了一万余人以上,当然因人数增加过多,从而会引起朝廷猜忌,就另当别论了。   宋、金大战,李三坚许诸部扩军,因而武射军扩军至万余人上下,足足扩充了四倍有余。   李三坚不会猜忌,目前的情势也容不得李三坚猜忌,否则如何与金军作战?上下离心、相互猜忌是为用人、用兵大忌,为取败之道,李三坚是深谙这个道理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但李三坚不猜忌或者说不容猜忌,并非就是说他没有任何防备,李三坚向主力各军派遣了监军,皆为李三坚的心腹亲信,甚至诸部之中还有无数皇城司的探子,作为眼线,时刻替李三坚盯着诸部将领,只不过诸部将领不知或者说不知为何人而已。   武射军万余兵马,还绝大多数为步卒,却要抵挡数万金军铁骑,其困难就可想而知了。   “兵贵精而不贵多...”花荣闻言微微笑了笑后说道:“只要用兵得当,也并非抵挡不住虏军。况且我部并非是孤军奋战,而是有援军的。”   “援军何在?”张永任诧异的问道。   “在此处,是由此人领军。”花荣用树枝在地上画了画后答道。   “是他?他会来援吗?”张永任疑惑的问道。   “他必会来援,否则相国也不会使他为将的。”花荣肯定的答道。   张永任虽心中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三坚早已对他们这些监军言明,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事情,就不许干扰主将的决断,允许有争论,但主将一旦决定,那么就必须遵从主将之意。   ...........................   “嗵...嗵...嗵...”   “呜...呜...呜...”   金军王伯龙所部前锋吃了个大亏,王伯龙闻讯后就暴跳如雷,很快领本部兵马到来,打算攻灭武射军,这支居然敢与金军正面野战的宋军。   以往宋军往往是据城镇才敢与金军正面对决的,没有以城镇为依托的宋军几乎都灰飞烟灭了,如大宋名将种师中所部。   王伯龙只怕武射军逃走。   虽金军大部为骑兵,但江淮之地水网纵横,丘陵、河流、树林甚多,因此金军骑兵之威就大打折扣了,若是武射军逃走,金军真还不容易追上的。   此刻王伯龙见武射军居然仍是驻守在原地,也就是沱河之南,并未逃之夭夭,于是王伯龙大喜,击鼓鸣号的,命大军攻击。   “速速过河,否则乱箭射死、乱枪刺死、乱刀砍死!”一名身材魁梧的金将骑在马上,手扶腰刀,大声对被金军驱赶的众百姓吼道。   西夏有“撞郎军”,也就是专门踩陷阱、挡弓箭或者消耗对方箭镞的军队,为送死的军队,金军也有与“撞郎军”相类似的军队。其实这种送死的军队,根本不能将其称之为军,称之为送死、敢死之民,要恰当得多。   金人自杀入宋地以来,一路之上,除了烧杀劫掠之外,便是掳了大量的百姓,随金大军前行,既可当作随军民夫、苦力,冲锋陷阵之时,又能将他们当作开路先锋,去踩陷阱,消耗对方箭镞等等,可谓是一举两得。若是能捉住对方士卒的亲人就更妙了,就能令对方不攻自乱,甚至倒戈一击。   至于“撞令郎”们的生死,无论是夏人还是金人是不会放在眼中的。   而一旦对方心软,夏或金便可趁机冲乱对付防御大阵,夏或金用这种以活人开路的办法是屡试不爽的。   众百姓扶老携幼,哭哭啼啼的,被金人用刀枪逼迫着踏入了沱河,向着对岸走来。   稍有不从,金人便刀枪齐下,将百姓砍杀在了河水之中,浅浅的沱河河水也是瞬间就被鲜血染红了。   “狗贼,厚颜无耻,令人愤怒!”金军惧宋军弓弩厉害,居然用这种办法冲阵,使得张永任握紧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的。   花荣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举着千里眼,紧紧盯着正在过河的百姓及百姓身后的金军,心中急速的思考着对策。   金人的这种冲阵办法,对于花荣等人来说不是头一次见到,也并非头一次听说,是早有耳闻,可就是找不出万全之策,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减少百姓的伤亡,有时候还需用将士们的性命为代价,当然不顾百姓死活者除外。   就算此时花荣等将心狠手辣,不顾百姓的生死,放箭阻拦,花荣等将也不敢下令这么做,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军中将士大都为两淮、江南之人,而这些百姓虽不是他们的直系亲人,但也是江东父老,若是花荣等将不管不顾的下令放箭,那么说不定会激起哗变。   “命全军将士不得将令,不许妄动,命军中箭法出众者集中,准备射杀百姓身后的虏贼!”片刻后,花荣接连下令道。   欲破金军的这种冲阵方法,必须想办法,使得百姓与紧紧跟在身后的金军脱离,如此百姓才有一线生机,也许才能破解金人冲阵。   军中传令官接令后,或摇动旗帜,或纵马而去,传达着主帅将令。   五百余武射军中箭法最为出众的弓弩手,便集中在了一起,端着霸王弩,瞄准着百姓们身后的金军,皆竖起了耳朵,聆听着即将而来的将令。   可众弓弩手等了良久,却未收到任何命开弓发箭的将令,而百姓与金军却已趟过了河,距离武射军是越来越近了,是越逼越近了。   此刻沱河两岸的战场是异常的安静,除了跌跌撞撞前行的百姓发出的一些哭号声外,没有任何其他声音,大宋黑旗军武射军大阵更是安静得,一颗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楚的。   此为大战前的寂静,不过这种寂静是持续不了多久的,要不了多久,这种寂静就将会被血腥、杀戮所替代。   正在此时,武射军军中忽然大旗摇动,随后响起了两声号炮,主将花荣已下达了将令,但并非是开弓放箭的将令。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正当宋、金双方大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正面之时,武射军大阵左侧的一片茂密的森林之中,忽然涌出了五百余骑兵,骑兵纵马疾驰,趁金军不备,一举杀入了金军之中,为首一员虬须大将,手持一炳金蘸斧,一马当先杀入了金军人群之中,如劈波斩浪般的。 第九十一章 楚泗之战(四)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宋灵璧县沱河,宋、金双方大军正在对峙之时,自左侧一片茂密的树林当中,忽然杀出五百余宋军骑兵,骑兵纵马疾驰,趁敌不备,一举杀入了金军人群之中。   此为大宋黑旗军武射军仅有的五百余骑兵,由武射军副统制,大将索超率领,为一支奇兵。   李三坚手下也有数万骑兵,但却无法与金军骑兵相提并论的,精锐程度暂且不论,数量根本无法与金军骑兵相比的,因而对于李三坚,对于大宋来说,这仅存的数万骑兵个个都是宝贝,不到万不得已,不到最后的决胜关键,李三坚是不会动用这批骑兵的,因而黑旗军诸部的骑兵很少,数量是非常有限的。   武射军主将花荣为了破解金军驱使百姓破阵之法,双方刚一接触,花荣便动用了武射军骑军营这唯一的机动军队。   “杀!”   武射军副统制,或称同统制,河北大名府人氏索超,身高七尺许,体格也是异常魁梧健壮,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脑袋斗后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左带一张宝胎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当真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索超性子急躁,厮杀之时,总是喜欢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故人称“急先锋”。   索超五百余精骑杀入金军大阵,仍是老脾气,一马当先的,冲在了最前面,挥舞着金蘸斧,连斩数名金兵,将金兵杀得哭爹喊娘的,四处乱跑。   四员金将见状大怒,挥舞着兵器,催促着胯下战马,联手来战,欲擒杀索超。   只要索超一倒,这五百余骑兵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沱河对岸武射军大军。   “虏贼!”索超一人单挑四名金将,却丝毫不惧,骑在一匹神骏的战马之上,双手横着金蘸斧,圆睁双目,迎将上去。双方战马交错的一刹那,索超大喝一声,挥舞着金蘸斧,先将左侧的一名金将一斧头劈下了马鞍,此名金将落下马鞍之时,身子几乎被利斧劈为两半,只些许皮肉相连,各种内脏及鲜血喷涌而出,落满了一地,不过很快就被纷乱的马蹄踏入了泥土之中,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当...”两声响,索超劈翻一名金将的同时,双腿夹了夹战马,战马便一跃而过,避开了两名金将的攻击,沉重的兵器砸在一侧的岩石之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同时碎石乱飞,火花迸溅。   “喝!”索超又是大喝一声,趁金将用力过猛,收势不住,挥斧将一名金将劈下了马鞍,随后抡圆了金蘸斧,使一招“力劈华山”照着第三名金将头顶劈下。   金将躲闪不及,慌忙高举手中兵刃格挡,又是“当”的一声响,火花迸溅,金将手中包着铁皮的刀杆便被索超这势大力沉的一斧,是一劈两断,金蘸斧似乎是没受什么影响,落势不减,直接将此名金将连头颅带身子是一劈两半,如同手中兵器一般,即便如此,金蘸斧仍有力道,砸在了这名金将胯下战马的马鞍之上,战马便哀鸣一声,跪在了地上,金将的两片身子便一分为二,落在了战马两侧,内脏、鲜血等铺满了战马一声。   这一切均是在电闪雷鸣之间发生的。   索超如此武勇,宛如天神一般,杀戮又是如此的血腥、残暴,顿将稍稍落后的最后一名金将吓得拨转马头,落荒而逃,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嗤”的一声,索超杀得性发,挂上金蘸斧,取下宝胎弓,弯弓搭箭,射出一箭,正中逃跑的金将后心,金将便倒撞下了马背。   索超以一敌四,却瞬间将其全部斩杀,可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又有诗为证,谁敢陷阵杀敌,惟急先锋索超!   “杀!杀!杀!”   索超如此勇猛,顿使五百精骑士气大振,跟随着索超陷阵,在金军大军之中横冲直撞,往来冲杀,将金军杀得纷纷哭爹喊娘的,纷纷抱头鼠窜,金军大阵顿时如煮开了的开水一般,是一片大乱,甚至还迫使金军帅旗后移。   区区五百余骑,就冲乱了金军阵型,还迫使金军帅旗后移,不禁令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   “放!”索超引军杀出之时,武射军统帅花荣便令军中神箭手发射羽箭,专射驱赶百姓的金军,而金军被索超等骑兵所吸引,一个猝不及防,便被射翻了不少。只不过乱箭之下,就算武射军神箭手箭法出众,也有不少百姓被误伤。   “跑啊!快跑啊!”   众百姓见用刀枪驱赶他们的金军纷纷被射倒,于是便发一声喊,拼命向着武射军大阵跑去。   早跑一刻,便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跑快一步,便多一分存活的机会,众百姓是不顾一切向着武射军大阵跑来。   金军或追着砍杀,或开弓放箭,将不少百姓砍死、射死在地,但仍是阻止不了如山崩地裂般的百姓逃命。   “向右边跑,跑进树林,再敢前行一步,立斩于阵前!”数十名大嗓门的武射军将士纵马上前,大声对逃命的百姓喊道。   同时也有不少箭镞飞到了半空中后落下,插在了百姓面前,对百姓进行警告,而不听劝者,就立即射杀,以免被百姓冲乱了阵型或者百姓之中夹杂着金军细作,那就大事不妙了。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于是百姓就像着右侧树林跑去,许多百姓或死于金人手中,或死于宋军手中,或者倒在地上,被奔跑的人群踩为肉泥,情状是惨不忍睹。   只半数百姓跑进了茂密的树林,从而捡得性命。   ...........................   “嗵...嗵...嗵...”   “呜...呜...呜...”   “杀!杀啊!”   “杀死南蛮!”   武射军副统制索超率部冲杀一阵后,杀得金军人仰马翻的,索超随后率部远遁,顿时将金军统帅王伯龙牙恨得痒痒的,是暴跳如雷,于是一边命人追杀索超所部,一边挥军全力攻打武射军。   蹄声阵阵,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漫天遍野的尘土就如沙尘暴一般,金军铁骑对武射军发起了如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在严令之下,在催命般的鼓号中,无数金军铁骑大声呐喊着,向着武射军阵营席卷而来。   “刀牌手、长枪手上前,弓弩手准备!”   早有有所准备的武射军大阵之前,早已摆放了无数拒马、鹿砦、铁蒺藜等等,密密麻麻的,令人头皮发麻,胆战心惊。拒马、鹿砦之后便是手持大盾的武射军刀牌手,将一面面大盾立于阵前,形成了一面盾墙,准备迎接金军铁骑的第一波冲击,盾墙之后就是长枪兵,将一支支长枪自盾墙的缝隙间伸了出去,枪尖在日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寒光,一排排长枪如同森林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金军铁骑狂呼呐喊着越冲越近,狰狞扭曲的面目都已经清晰可见。   “事至如今,怕也没用了,稳住了,看准了再射,休要落空。”真正的,最残酷的大战将要开始了,武射军陈吉见魏益勇等人脸色有些惨白,于是大声安慰道。   “头儿,我等不惧!”魏益勇脸色确实有些惨白,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使得刚才那颗似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感觉好多,微微颤抖的双手端着霸王弩,等待着号令。   魏益勇、魏百四、魏焕喜等魏村之人使对金人有着不共刻骨仇恨,不久前也杀过金人,可如此猛烈的,如排山倒海般的攻击还是首次见到,心中不免慌张、惧怕。但就如陈吉所言,事到临头,惧怕是没有半点用的,难道因为惧怕而逃跑不成?先不论跑不跑得过金军铁骑,阵后的一排排手持雪亮大刀的督战队,只要有人胆敢临阵脱逃,立刻就会被斩于阵前的。   黑旗军军法极为严明,也可以说极为苛刻,但只要加入了黑旗军,其俸禄、添钱等待遇是极为丰厚的,同时还会惠及家人,免税、免徭役、恩赏、赐予等等,但前提就是奋勇杀敌,杀敌立功后奖赏会更加丰厚,若是临战脱逃,甚至投降,那么这一切就会消失不见,非但如此,临战脱逃或投降敌方,也会祸及家人。   护国保家而战,就算战死也是极为荣耀的,而临战脱逃、叛国投敌,将会令其家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因而对于黑旗军将士来说,只有奋勇杀敌,才是唯一的出路,才能升官发财、加官晋爵。   “射!”金军铁骑早已冲进了霸王弩的覆盖范围,于是一名宋将高举兵刃大声下令道。   随着宋军将领一声令下,无数羽箭便飞到了半空之中,形成了一团团的乌云。 第九十二章 楚泗之战(五)   所谓拒马是一种木制的可以移动的障碍物。夏、商、周之时便有了拒马,即将木柱交叉固定成架子,架子上镶嵌带刃、刺。或用以堵门阻止行人通过,后来用于战场厮杀,以阻止和迟滞敌人军马的行动,并可杀伤敌人。   所谓鹿砦,或称鹿角砦,也是一种障碍物。而铁蒺藜,是一种铁质尖刺的撒布障碍物。亦称蒺藜。有数根伸出的铁刺,长数寸,凡着地均有一刺朝上。无论是拒马、鹿砦,还是铁蒺藜,其目的就是用以迟滞金军铁骑的冲击速度。   而相比拒马、鹿砦、铁蒺藜更令人恐怖的却是大宋黑旗军武射军的弓弩,比闻名于世的神臂弓射程更远,射力更足,上箭更方便快捷的霸王弩。武射军共有三千余弓弩手,分三拨轮流开弓放箭,每次能够射出千余支利箭。   此刻武射军箭如雨下,落在金军疾驰的铁骑洪流之中,锋利的箭镞急速坠落,将一个个金军射落马下,而落入马下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密集的马蹄踏为肉泥,骨肉会与泥土掺合在了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箭镞落下,鲜血四溅,人仰马翻,就如一朵朵死亡之花在金军铁骑洪流之中盛开。   不过死亡对于宋金双方来说,都是司空见惯之事,金军铁骑似乎是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催马更急,速度是越来越快,反倒是喊杀声越来越大声。   杀戮已经激起了金军骨子里的兽性。   “冲!冲过去!”一名金军将领舞刀大声吼道。   如雨的箭镞落下,金军在付出无数伤亡之后,终于冲到了武射军阵前,面对的却是密密麻麻的铁蒺藜,还有鹿砦,还有拒马,还有如林的刀枪及如墙般的盾牌阵。   事到如今,金军也只有硬着头皮往里冲了。   武射军所选择的地形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有利。   此处地形西低东高,武射军左翼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茂密的树林,而密林对于骑兵来说,无异就是死地,战马冲进密林之中,将会是受到极大限制,武射军只需在密林之中埋伏下不多的兵马,便会让金军寸步难行。而武射军右翼就是一片湖泊了,对于金军来说,最怕的就是江海湖泊了,因而金军欲击败武射军,必须从正面攻击,两翼包抄,中央突破的战术在此地是无法实施的。   花荣用兵颇得兵法,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与金军作战。同时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以步对骑,必须利用山川、河流、树林、丘陵等等一切,方有胜算。   金军骑兵自西面往东进攻,而武射军据东面丘陵而守,金军是仰攻,武射军是居高临下,只不过坡度并不陡,金军骑兵可以轻而易举的冲上去,这对于金军来说,也算是个唯一有利的。   “杀!杀!杀!”   金军铁骑硬着头皮,冒着对方的箭雨,先是纵马冲进了武射军的铁蒺藜阵。   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当然是经过军器监改造过的铁蒺藜,是异常的怪异,战马马蹄踩上去,居然将一个个铁蒺藜踩飞了起来,无数铁蒺藜被弹飞,也就形成了一片“铁蒺藜雾”。金军铁骑一头撞进了“铁蒺藜雾”当中,顿时浑身上下挂满了铁蒺藜,痛得大声惨叫,战马中了“铁蒺藜雾”,也是痛得乱蹦乱跳,将一个个的金军甩下了马鞍。   落下马鞍的唯一后果就是被乱军踩为肉泥。   战马四蹄之上,当然钉有马掌,但总是有尖锐的铁蒺藜钻进马掌之内,将战马疼得乱蹦乱跳的,将无数金军骑士甩下了马鞍,同时铁蒺藜漫天飞舞,形成了一道屏障,使得金军骑兵冲击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   “弓箭反击,休得停留,冲过去,冲过去!”   若是骑兵冲击速度放缓,那么必将会受到武射军弓弩手一拨接着一拨攻击,那么无论金军有多少兵马,都会被射死在此地的,当然前提是武射军的箭镞有足够多。   于是一名金将急得大喊大叫的。   金军数千骑兵纵马疾驰,不断开弓放箭,将无数羽箭射进了武射军的大阵当中。武射军早已严阵以待,举着大盾,遮蔽着如雨的箭镞,武射军诸将士也是身披军器监最新打制的铠甲,箭镞落上去,便是一阵“叮当”乱响,大都被弹飞了。   黑旗军最新打制的铠甲相比以往,是更加的坚韧,重量反倒是变轻了,变得不是那么笨重了。这得益于李三坚经略江南多年,从而使得军器监的炼钢、炼铁技术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金军当然知道与其对阵的为宋军,为大宋黑旗军武射军,而金军不知道的是,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支装备无比精良,战斗意志无比顽强的军队。   双方箭如飞蝗,不断有金军骑兵被射倒,虽武射军装备精良,铠甲坚韧,但也总有人会中箭,不少武射军将士被射到在了阵中,血流满地,但中箭之人很快就被抬了下去,很快有人接替了中箭之人所在的位置。   其余大部金军冒着“铁蒺藜雨”与箭雨,纵马疾驰,向着武射军冲去,此时此刻,只有纵马疾驰,所受到铁蒺藜与箭镞伤害才能降至最低。   “杀啊!”冲过铁蒺藜,金军便面对密密麻麻的拒马、鹿砦,拒马之上的刃、刺在日光之中闪耀着瘆人的寒光,不禁令众金军感到一阵绝望,一阵痛苦,但却是义无反顾的冲进了拒马、鹿砦阵中。   金军也是军纪严苛,下达将令之后,不进则斩!   若是平常情况下,拒马、鹿砦只需慢慢搬开,清理出让骑兵通过的道路即可,可此时岂容金军从容搬开拒马、鹿砦?此时此刻,只有用马或人撞开拒马、鹿砦,或者顶着对方的箭雨搬挪拒马、鹿砦,只有用人命去填,才能有一条骑兵通过的路,而这也是一条血肉之路。   “杀啊!”   金军前仆后继的,用血肉之躯终于清理出了一条道路,大队骑兵纵马而过,有人回头看了一眼,便是成堆的人或马匹的尸体,一是未死之人,扑倒在了拒马、鹿砦之上痛苦的扭曲挣扎,一条被鲜血染红的道路,一眼却望不到尽头。   “碰!”的一声巨响,金军骑兵在付出无数伤亡之后,终于冲到了武射军大阵之前,最前面的金军骑兵发出一阵绝望的怒吼声,便与武射军大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长枪如林,穿过一个个金军,穿过一匹匹战马的身体,将金军、马匹挂在了长枪之上,瞬间毙命者,内脏、鲜血喷涌而出,一时未死者,挂在枪上不停着扭曲挣扎,拼死一搏者,不顾穿体而过的长枪,挥刀作着人生最后数次劈砍。   武射军持盾或持枪将士也是被撞得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或者被纷乱的马蹄踩死,或者被战马撞飞了出去,或被剽悍的金军骑兵挥刀砍杀。   顷刻间,宋、金双方便纠缠在了一起,是拼命厮杀,旷野之中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喊杀声、痛苦的呻吟声、临死前绝望的吼声。   按照金军以往的经验,只要大队骑兵冲进宋军阵中,那么基本上宋军就会被剽悍的金军骑兵吓倒,从而瞬间土崩瓦解,可怎料金军骑兵死伤无数,拼尽全力,好不容易冲进武射军阵中,并挥刀猛杀,可遭遇的却是武射军的拼死抵抗。   无数武射军长枪兵,双手紧握长枪,或三人一小队,或五人一队,或十余人一队,聚集在了一起,组成了各种作战队形,将一个个金军骑兵自马上刺了下来,一个金军被刺下马背,数人便挺着长枪上前攒刺,结果了此名金军的性命。   手持大盾的刀盾兵不顾金军的砍杀,拼命聚拢在了一起防御,刀盾兵身后便是一排排的弓弩手,在刀盾兵的掩护之下,找准机会,施放冷箭,将一个又一个冲入阵中的金军射落马下。   大宋黑旗军平日里严酷训练的结果,是个个训练有素,在此关键之时,就体现出来了,上阵厮杀极有章法,有条不紊的,丝毫未见慌着、落败的模样。   “嗵...嗵...嗵...”   武射军战鼓号令敲响,刀盾兵便如潮水般的退至两侧,中间涌出了无数滚刀手及钩镰枪手。   长久以来,李三坚就准备与金打一场大战,又岂能不准备对付金军铁骑的办法?大宋黑旗军训练出了无数滚刀手及钩镰枪手,专门对付金军骑兵,甚至黑旗军弓弩手都习得滚刀刀法或钩镰枪枪法。   “杀!”   大宋黑旗军武射军钩镰枪营营指挥使,金枪手徐宁,使一柄枪长七尺二寸,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金色钩镰枪,当先向着金军杀去。   徐宁手中金枪上下翻飞,若舞梨花,顶、射、击、舞、转、颤、挺、钩,金枪在徐宁手中就如一个活物般的,将一名金将钩落马下,复一枪刺死。   “杀虏!杀虏!杀虏!”   徐宁如此勇武,使得武射军滚到手与钩镰枪手士气大振,纷纷涌上前去,与金军厮杀在了一起。   金军也是毫无退让,大声怒吼着与宋军死战,双方是互不相让,杀声震天。 第九十三章 楚泗之战(六)   “焕喜!”   宋泗州灵璧县沱河南岸,金军王伯龙部大举进攻宋黑旗军武射军所部,双方于沱河南岸宽大数里的战场纠缠在一起,杀了个天昏地暗、难解难分的,宋、金大军均是损失惨重。   金军一名胖大武士骑在马上,凶狠得挥舞狼牙棒横扫横扫,将数名武射军将士击倒在地,其中有一名为魏益勇的同族同乡魏焕喜。   魏焕喜胸口中中了重重的一击,顿时胸骨塌陷,大吼一声,倒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口鼻出血,眼见是凶多吉少了。   魏益勇悲愤得怒吼一声,挥舞着一柄长枪,冲上前去,向着金军这名胖大武士用力刺去。   金军少部铁骑已经冲进了武射军弓弩手之中大砍大杀,近战的情况之下,弓弩已经几乎失去了作用了。   魏益勇这一刺,使出了浑身力气,只可惜魏益勇加入黑旗军时间尚短,且人较为年少,尚不足二十岁,搏杀之技尚欠火候,被金军胖大武士躲过了这一击,并用左胳臂夹住了魏益勇手中的长枪,右手挥棒就向魏益勇头上击去。   这一击若是击中,魏益勇必将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勇哥儿!”   队将陈吉见状,大吼一声,奋力持一副铁盾扑上前去,挡在了魏益勇面前。   “砰!”的一声巨响,狼牙棒砸在了铁盾之上,溅起了一串火花,陈吉被这凶猛的一击砸得坐在了地上,嘴角渗出了鲜血。   金军胖大武士狞笑着挥棒再击,欲取陈吉、魏益勇二人的性命。   此时魏益勇手中无任何兵器,而陈吉坐在地上,气血翻涌,一时动弹不得,其他人或在与金军搏斗,或相距甚远,救援不及,眼看着二人就要死于金军胖大武士的狼牙棒下了。   金军胖大武士相貌狰狞,头上皮帽掉落,露出了头顶一撮髡发,狞笑着,双手举棒过顶。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嗤”的一声轻响,一箭飞至,这个金兵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鲜血慢慢从光光的额头上流了下来,狼牙棒落地,坐在马上摇摇晃晃的,紧接着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响起,一道寒光闪过,这个金兵被一枪刺落马下。   “杀!杀!杀!”   武射军统帅花荣亲自带兵赶到,追击杀、驱赶着这队杀入武射军弓弩手队伍当中的金军。   花荣或手持一柄银枪,上下翻飞,若舞梨花,刺死了无数金军或挂枪持弓,射杀了一个又一个金兵。   小李广花荣果然名不虚传,不但箭法惊奇,枪法也是出神入化。   花荣领兵赶到,很快就将杀入武射军弓弩手队伍当中的金军击杀或赶走。   “花军主!”此刻陈吉已缓过劲来了,擦了把嘴角的鲜血,惊喜的喊道。   “向山坡之上转移。”花荣一手持枪,一手勒着马缰,看了一眼陈吉及正在哭泣的魏益勇后下令道。   魏益勇、魏百四等魏村之人已经奔过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魏焕喜,魏焕喜已经气若游丝,死亡只在片刻之间,魏益勇、魏百四等人扶着魏焕喜,跪坐在地上,低声哭泣,抹着眼泪。   金军凶悍,且人多势众,而武射军虽顽强抵抗,但毕竟人少,寡不敌众,因而渐渐不支,于是花荣下令,且战且退,向着一处小山移动,欲据山而守,击退金军。   武射军大旗摇动,鼓号齐鸣,辎重兵先走,弓弩手一边开弓射箭,一边缓缓的移动,刀盾兵、长枪兵、滚到手、钩镰枪手等一边拼命抵挡着金军的冲击,一边缓缓的撤离。   此时此刻,金军如何能舍?能让武射军安然离去?答案是否定的,金军大队人马挥军追杀着武射军,试图全歼武射军。   双方纠缠在了一起,喊杀之声响彻云霄,同时也留下了一具具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金军数万人围攻只有万余人的武射军,武射军奋战了几乎一日一夜了,是渐渐不支,人马是越战越少,眼看着就要落败了。而目前武射军之所以能够暂时抵挡住金军的攻势,乃是结阵而战,乃是有条不紊的抵抗,若是一旦落败,阵型大乱的话,那么就将会是一败涂地,结果也将会是伤亡大半,最后会活不了几个人的。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正在此时,正在金军与武射军与拼命厮杀之时,自金军侧后忽然出现了一支兵马,向着金军侧后方猛扑而去。   金军猝不及防,被这支兵马破阵而入,被杀得人仰马翻的,是抱头鼠窜。   这支突入金兵大阵的兵马极为悍勇,杀入金军大阵之中,如劈波斩浪一般,当先一员骁将,头戴一副黑色兜鍪,身披黑漆顺水山文甲,外罩一件纯白色的罗袍,胯下一匹无比神骏的白龙驹,手持一柄沥泉枪,隆长白脸,三缕微须,膀阔腰圆。   白袍骁将手持沥泉枪当先突入金军人群之中,接连刺死了十余名金兵,率军在金军大阵左冲右突的,将金军杀得是鬼哭狼嚎的,纷纷败下阵来。白袍骁将当真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令金军不敢与其正面交锋。   军中除了黑旗军的天狼旗之外,另有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大大的“岳”字。   “楚州岳鹏举来了!”武射军统帅花荣骑在马上,用千里眼远远望见后,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欢喜的说道。   二十多岁的岳飞岳鹏举,不久前还是一名小卒,被大宋宰相李三坚破格提拔,提拔成为了楚州防御使、大宋神武左军统制官,主淮东楚州军、政之事,也就是以岳飞及其神武左军防御楚州,以防金军自东面南下,两面或三面夹击扬州、健康、镇江等地。   楚州、泗州相接,岳飞领军神武左军驻扎在楚州,花荣领武射军驻扎在泗州,两者实为唇亡齿寒,因而泗州告急,岳飞便亲自率军前来增援。   岳飞果然不负李三坚所望,虽然年轻,但自从奉命驻防楚州之后,不但将楚州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的,还迅速整顿军队,一支强军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形成了。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岳飞率军来援,武射军顿时士气大振,花荣随后挥军反击,对金军王伯龙所部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金军两面受敌,顿时手忙脚乱的,险些被兵少的宋军击败。若是兵多的金军被兵少的宋军击败,那可算是破天荒了,是自金军南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不过金万户王伯龙也是一员沙场老将,慌忙聚拢金军,勒兵后退,与花荣的武射军、岳飞的神武左军对峙于泗州灵璧县。   花荣、岳飞领军击退金军之后,花荣便驻兵于一处小山之上,并连夜修筑工事,打算抵挡金军的再一次的进攻,岳飞则领军驻扎于河边,与花荣互为犄角之势。   金军探马于山上望见山上是彻夜灯火通明,人喊马嘶,宋黑旗军武射军是一副忙碌的景象,使得金军探马是暗暗心忧,忧虑金军再一次进攻的话,必将又会是一场大战、苦战,就算击败宋武射军、神武左军,金军也必将会是损失惨重。   ...........................   “杀!杀啊,杀上山去!”   “王指挥使有令,今日必须攻灭宋军!”   “首攻上山者,封百户,赐金、银、牛羊若干!”   “.............”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蒙蒙亮,金军便又大举攻打武射军,无数骑兵纵马疾驰,向着山上冲去,无数金军步卒也是紧随其后,抬着各种兵器向着山上冲去。   今日金军统帅王伯龙已经下了死命令,那就是必须攻上山去,必须攻灭武射军,其后再击败岳飞的神武左军,只要击败武射军、神武左军,那么宋淮东泗州、楚州必将会是唾手可得,而一旦攻下泗州、楚州,金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扑扬州等人,金将王伯龙也将会是立下首功,从而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王伯龙早已忘了其祖上到他,均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其早已以女真人自居了。   严令之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金军无数兵马蜂拥而上,向着山上冲去,可令人惊奇的是,金军在攻击这座小山丘之时,山上宋军未发一支箭,金军未遇到任何抵抗,大队人马狂呼呐喊着冲上这座小山丘之时,山上却是空无一人,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宋军营寨。宋军营寨之中,还设下了许多险境,如陷马坑等等,使得金军又是损失了一些人马。   大宋黑旗军武射军早已暗暗遁走,岳飞的神武左军也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此不禁令金将王伯龙等人是暴跳如雷。   此时此刻,王伯龙等人的感觉就是,运气良久,猛地挥出了石破天惊的一拳,却是一拳打在了一坨棉花之上,不禁令人气血翻涌,难受之极。 第九十四章 楚泗之战(七)   泗州位于淮河岸边,其名始设于南北朝时期的北周大象二年。改名泗州之后,其州治数次搬迁,前后经历了千年的兴衰沉浮   泗州扼通济渠与淮河的汇合口,为兵家必争之地。   不过泗州城池规模不大,长三里许,宽不足两里,同时城墙低矮,攻易守难,尤其是杜充掘了黄河之后,黄河改道入淮,泗州便发了大水,因而花荣领武射军于灵璧县沱河拒敌。若是据泗州城池而守,有极大可能被金军包围,到时候不但城池难以坚守,花荣所部也许还会全军覆没。   只不过金军东路军统帅完颜宗弼用兵极为狡猾,一边使金将王伯龙攻打花荣所部,自己却亲提大军直抵泗州城下。   “杀!杀啊,杀进去!”   完颜宗弼亲提大军南下,一路之上,冒充刘忠、李成部众,将兵直驱泗州城下,泗州太守吕元,把隘官、永州防御使阎瑾怯战,烧毁了泗州桥梁,便带兵弃城而走,逃往了洪泽镇。   吕元、阎瑾弃城而逃,金军当然就很快攻破了泗州城池,此时金军铁骑纵马自泗州三座城门冲进城内,三路铁骑如三道洪流般的,一路之上,是势不可挡。   泗州原有百姓三万余户,约有人口七、八万人,从前遭了大水,有不少百姓向南面逃难而去,后金军将兵南下,又逃走了不少百姓,但有不少百姓仍是未走,人数约两三万人。   背井离乡的逃难是极为凄惨的,舍去了田地、房屋、家财等等一切不说,甚至会死于逃难途中,因而不到万不得已,一些百姓是宁死不想背井离乡的。可怎料宋军无法阻挡金军,金军也因此很快就攻破了泗州城池,而泗州百姓此时想逃却逃不掉了,只能成为了金军鱼肉,任其宰割。   金军进城之后,便四处劫掠,杀人放火的,百姓惊慌四散而逃,可怎逃得过金军的铁骑?一些欲反抗的,即被砍死,尸首倒于路边,鲜血流得满街都是。   “孙县尉,金军已经进城了,大势已去,这可如何是好啊?”   完颜宗弼挥军兵临城下之时,吕元、阎瑾弃城而逃,城中只有一名姓孙名晖的招信县县尉在领兵抗敌,可孙晖手下仅百余人马,且大都为乡兵、衙役等。   因而孙晖若再做抵抗,无异为螳臂挡车,无异为送死。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孙晖闻言捡起一副弓弩,低声说了一句后,默默的走向敕书楼。   所谓敕书楼,也就是存放、供奉皇帝敕命或敕谕之所,为一幢坐南向北的两层古楼,砖木结构,建筑精致,红墙绿瓦,拱门花窗。   一般来说,敕书楼是州府较为神圣、庄严、肃穆之地。   “孙县尉...”   孙晖明显已存以死报效朝廷,报效大宋之念,于是百余乡兵、衙役也是默默的拿着各种兵刃,跟随着孙晖向着敕书楼走去,其中也有一些犹豫不决之人,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泗州城内,又看了一眼孙晖,还是跟随着孙晖上了敕书楼,打算据敕书楼死守。   另有二百余百姓也跟着孙晖上了敕书楼。   孙晖走到敕书楼二楼栏杆处,含泪感激得看了一眼跟随上了敕书楼众乡兵、衙役、捕快、百姓后,拿着弓箭,紧紧盯着敕书楼楼下。   众乡兵、衙役、捕快、百姓会射箭的,也是拿着弓箭与孙晖并排站在敕书楼二楼之上,不会射箭的则拿着刀枪也站在敕书楼二楼之上。   此战必败无疑,小小的敕书楼根本是无法坚守的,必被金军攻破,但众人均是目光坚毅,视死如归。   “那里,那里,快,快冲进去,必有所获啊!”   不久之后,敕书楼楼下来了金军一旗十五名金军,旗头远远望见了耸立在城内的敕书楼,认为楼内必有不少宝物,于是领人纵马向着敕书楼赶来,欲劫掠敕书楼。   “放箭!”   金军旗头领一旗十五人赶到敕书楼楼下之时,还未看清楚敕书楼状况,便听到楼上传来一阵梆子响,随后楼上便是一排羽箭射下。   “啊!”   “有埋伏?”   金军旗头猝不及防,一箭飞至,正中其咽喉,旗头手捂着咽喉,鲜血喷涌而出,口中发出“呃呃”之声,随后跌落马下,一命呜呼。   敕书楼楼下顿时传出一阵惨叫声及战马的悲鸣声。   金军一旗十五人当中有十四人当场被乱箭射死,只余一人,此名金军顿时惊恐得大喊了一声,拨转马头,转身就跑。   金军虽有“同命队”之军法,此名金军就算跑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但此时只剩下他一人,跑回去被斩首也总比死于楼下,情况要好上许多,况且跑回去报信,再立下些许战功,也许就不会死了。   “嗤!”的一声轻响,一箭飞至,正中这名正策马狂奔的金军背心,金军惨叫一声,便倒撞下了马背,还是未逃脱性命,被射死在了敕书楼楼下。   “哈哈,彩!彩!彩!”   “让直娘贼的虏贼见识见识我等的厉害!”   “吼!吼!吼!”   敕书楼之上的众人顿时士气大振,纷纷鼓噪大吼。   “潘见鬼,好箭法!”孙晖见泗州捕头潘见鬼隔着百余步,将此名逃跑的金军射落马下,不禁点头看着潘见鬼赞道。   “嘿嘿,多谢孙县尉夸赞。”潘见鬼闻言有些局促不安的笑道。   泗州捕头潘见鬼身体瘦小,偏偏脸上长了一丛浓密的络腮胡须,平日里为人也及其凶狠,相貌又狞劣,于是百姓见之如见了鬼一般,皆呼其为“潘见鬼”,久而久之之后,众人均是忘了他的本名了,而称其为“潘见鬼”。   孙晖平日里是不屑潘见鬼的为人的,可在此关键之时,潘见鬼居然有如此大义,义无反顾的与孙晖等人于敕书楼誓死杀虏。   ...........................   “放箭!放箭!放箭!”   “杀虏!杀虏!杀虏!”   “杀啊!”   不久之后,敕书楼楼下又来了七、八旗的金军,金军先是被楼上射倒了一大片,慌乱之后就开始攻打敕书楼,敕书楼上孙晖等人拼死抵抗,敕书楼附近顿时喊杀声响做一片,不断有金军被射杀射伤,大声惨叫着倒在敕书楼楼下,也有宋军被射杀射伤,惨呼着或倒在楼上,或跌落楼下。   金军抬着撞木欲撞开敕书楼大门,孙晖等人便专射抬着撞木的金军,使其不能靠近敕书楼,金军抬着木梯欲登上敕书楼,却被楼上大宋军民或将木梯推倒,或与跳上敕书楼的金军拼死搏杀。   双方纠缠在了一起,大声怒吼,拼死厮杀,敕书楼附近瞬间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正在此时,此前一直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灰暗起来,漫天的乌云如海水涨潮般的汹涌而来,随后便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的,吹得敕书楼宋金双方之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此时金军损失惨重,前来敕书楼的七、八旗的金军已折损大半,再加上泗州城池上空忽然狂风大作,于是金军便退了下去,而攻进泗州的金军大部人马听闻敕书楼附近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于是不断的向着敕书楼赶来,聚集在了敕书楼之前,很快便聚集了数千兵马。   不过金军因不知敕书楼宋军虚实,因而不敢冒然进攻,只是死死的困住了敕书楼,待天气好转,再决定是否继续攻打敕书楼。   宋金双方在狂风之中僵持了长达半日之久,也就是说泗州招信县县尉领数百名大宋军民,在泗州城破之后,于小小的敕书楼,居然抵抗了如狼似虎的金军长达半日之久。   ...........................   “踢踏...踢踏...踢踏...”   半日之后,狂风暂歇,金军东路军统帅完颜宗弼骑着一匹无比神骏的战马,缓缓的走向了敕书楼。   完颜宗弼身披重甲,戴着一顶多角形并呈尖状的翻毛兜盔,兜盔之下是两条辫子垂于胸前。   完颜宗弼走向敕书楼,左右慌忙劝阻,却被完颜宗弼斥退。   完颜宗弼戎马多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什么危险未经历过?岂能惧敕书楼这区区数百名兵不是兵,民不是民的宋军军民?况且完颜宗弼身披重甲,一般弓箭是无法伤到他的,   此时狂风暂歇,金军已经看清楚敕书楼之上不过为一些宋军残军或百姓而已,如此不禁令完颜宗弼是大为惊异。   金大军兵临泗州城下,泗州太守吕元、防御使阎瑾等人都跑了,就连宋禁军也几乎跑得一干二净了,可这些杂兵既不逃跑,也不投降?还据小小的敕书楼死守。   此时完颜宗弼想攻破敕书楼,是易如反掌,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可完颜宗弼心中倒也有些佩服这些大宋的忠勇之士,于是亲自上前欲招降他们。   完颜宗弼的数百亲卫扈从无奈,只好举着大盾,团团围在了完颜宗弼周围,与完颜宗弼一起上前,以防止宋军残军的冷箭。 第九十五章 声东击西   “楼上首领何人?大金四太子有话要说。”   宋淮南东路泗州城内敕书楼下,金军东路军统帅,元帅右监军完颜宗弼的一名扈从大声对着敕书楼上喊话道。   “某招信县尉孙晖,金四太子有何话说?”孙晖拿着弓箭自敕书楼上探出头来,看着被金兵重重保护的完颜宗弼问道。   “县尉孙晖?”完颜宗弼闻言是大为惊讶,领兵在此地拒敌的居然是一名小小的县尉?完颜宗弼微微摇摇头后大声对孙晖说道:“天会四年,汝南朝背信弃义,我大金兵马南下饮马,破燕山,取滑州,一路之上,是势如破竹。太原三镇妄图螳臂挡车,其后果便是灰飞烟灭。攻破南朝京师,二帝落于我手,汝南朝实已灭亡。南朝李三坚居然置二帝于不顾,僭越拥立一介小儿为帝,又是妄图螳臂挡车,逆转乾坤。今岁我大金大军南下,攻克开封、应天、濮阳、徐州等大小数十州府,汝南朝官吏、军民降者不计其数,僭伪南朝转眼间便会灰飞烟灭。孙县尉,你以为以此区区数百兵马就能阻挡我大金数十万天兵吗?痴心妄想!孙县尉,斡啜念你为忠义之士,不如归顺我大金如何?”   自完颜阿骨打起兵以来,进便分别与辽、宋发生了多年的战争,宋就不必说了,宋人几乎都是汉人,宋也是以汉家正统自居的,而辽治下也是有许多汉人的,,如燕京汉人,因而目前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女真人的汉语还是较为流利的。   汉语都不知,如何治理治下的汉民?   “归顺?”孙晖闻言面无表情的问道:“孙某为宋臣,为何归顺于你?”   “哈哈!”完颜宗弼大笑一身,用马鞭指着泗州城内说道:“速速归顺于我,便饶你这数百条性命,还有这泗州满城之人的性命,怎样?孙县尉,这个买卖如何?是否划算?”   “速速归降,否则鸡犬不留!”   “归顺大金,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否则必将玉石俱焚!”   众金军一起挥戈大吼道。   “完颜兀术,虏酋,金狗!”孙晖大怒,指着完颜宗弼怒骂道:“尔等虏寇无故犯境,杀我军民,剽掠我财物,淫我女子,毁我家园,如此国仇家恨,我大宋军民人人恨不得活剥了尔等的狗皮,想让孙某归降?休想,孙某生为宋臣,死为宋鬼!不错,我朝是有不少没骨头的奸贼屈膝投降,可孙某今日想告诉你的是,我华夏中国更多的是宁死不屈的好儿郎!此刻在朝廷李相国的率领之下,必将尔等金狗斩尽杀绝!”   “嗤”的一声,羽箭破空之声响起,孙晖话音未落,敕书楼上一箭飞下,直射完颜宗弼,是又快又准。   “当!”的一声响,完颜宗弼正被孙晖骂得有些发呆,于是躲避不及,羽箭飞至面前才慌忙低头,羽箭正中完颜宗弼头上兜盔,兜盔带着羽箭跌落尘埃,露出了完颜宗弼光溜溜的头顶。   “南蛮冷箭,保护四太子!”   完颜宗弼在劝降之时,其扈从有些松懈,此刻顿时被吓得纷纷高举大盾,拥着完颜宗弼后退。   “狗贼,居然施放冷箭?”模样及其狼狈的完颜宗弼顿时勃然大怒,连连下令道:“他们不是喜欢放箭吗?就让他们尝尝我大金弓箭的厉害,传令,攻破敕书楼,不留一人,全部斩尽杀绝!”   千余金军铁骑接令后,便手持弓箭纵马越而出,弯弓搭箭,万箭齐发,射向敕书楼。   这千余铁骑为女真铁骑,个个都是女真人,非但骑术惊人,骑射也是极为了得,个个强弓硬弩,及其剽悍。   千余女真铁骑,弯弓搭箭,射向敕书楼,敕书楼之上的孙晖等人张弓还击,却因手中的弓弩几乎都是劣质弓箭,因而无法阻止女真铁骑的攻击。   女真人箭如雨下,不一会工夫,敕书楼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女真人不断向着敕书楼开弓放箭,射的还是沾满火油的火箭。非但如此,完颜宗弼还命金军推来抛石机,不断的向着敕书楼投掷火罐,如此,木制结构的敕书楼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熊熊烈火将敕书楼烧得“噼啪”乱响,纷纷倒塌,可令众金军感到万分诧异,同时感到万分恐惧的是,敕书楼之上居然听不到一声惨叫声或者呼救声,敕书楼之上的数百大宋军民,均是咬紧牙关,无一人屈服。   如此情形,不禁令众金军是毛骨悚然的,完颜宗弼也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熊熊烈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哀。熊熊烈火,焚我残躯,吾躯虽毁,魂魄尚在。吾有魂魄,望穿秋水,驱除虏寇,复我故土!”片刻后,敕书楼之上终于有了动静,孙晖忽然大声怒吼道。   “熊熊烈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哀。熊熊烈火,焚我残躯,吾躯虽毁,魂魄尚在。吾有魂魄,望穿秋水,驱除虏寇,复我故土!”   数百大宋军民一起跟着怒吼道,声音是异常的洪亮,直冲云霄,声震整个泗州城池。   宋建武二年九月某日,金东路军统帅,元帅右监军完颜宗弼使声东击西之计,攻破了泗州城池,泗州招信县县尉孙晖,在泗州太守吕元、防御使阎瑾等人等人弃城而逃的情况之下,率残部与金军浴血奋战,力战不屈,可怜数百不屈的大宋军民被活活烧死在了敕书楼之中,只潘见鬼一人侥幸活了下来,随后逃出了泗州,逃至建康府   新科进士、泗州招信县县尉孙晖以身许国,年仅二十余岁。   孙晖等数百泗州军民被烧死后,金军统帅完颜宗弼尤不解气,随后命金军屠城,杀害了泗州附近军民数万,还命人捣毁了泗州城墙,宋江淮之地也因此门户大开,扬州、高邮,甚至健康府、镇江等地也处于金军铁骑的威胁之下。   完颜宗弼试图以如此行径摧毁大宋军民的抗金意志,试图恐吓大宋军民,而其结果为确实是吓坏了了一些人,但却激起了绝大多数大宋军民的义愤,众志成城,坚决抗敌,从而使得金军是举步维艰,且越往南去,越靠近宋临时行在建康府,就越难行,每走一步,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   “某之过也,花某辜负了相国重托!”大宋黑旗军武射军统帅花荣率军赶到泗州附近之时,远远望见泗州城内火光冲天的,顿时大惊失色,中了金军奸计,花荣顿感又惊又悔,同时无比羞惭,于是拨出腰间佩刀,大吼一声,就往脖上抹去。   其实花荣以万余人马抵挡金军王伯龙所部数万兵马,双方激战了数日,武射军付出了较小代价,歼敌无数,并全师而退,可谓是取得了一场小胜,可泗州城却被金军攻陷,江淮之地也就门户大开,因而花荣及其武射军也可说是败了。   李三坚如此看重花荣,可谓是对花荣有着知遇之恩,而花荣却吃了个败仗,因而花荣是万分羞愧,打算以死谢罪。   “当”的一声响,火花迸溅,在花荣之侧的岳飞眼疾手快,拨出腰间宝剑,架开了花荣的腰刀后惊问道:“花统制,你此举何意啊?”   花荣以寡敌众,领军于灵璧县沱河一带与金军激战,浴血奋战,奋勇杀敌,岳飞是亲眼看在眼中的,因而岳飞对花荣是敬佩不已。   如此本事了得之人物,就这么自刎而死,岂不是可惜了哉?岳飞心中暗道。   “丢了泗州,花某无颜见相国也。”花荣颓然道。   “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岳飞闻言连忙劝道:“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我等主力未损,此刻当退守楚州一带,以迟滞虏军,如此方不负相国之重托啊!”   楚、泗相连,泗州丢了,楚州还在宋军手中,只要岳飞、花荣等坚守楚州不失,必然使得金军也不敢放胆南下。   “岳统制所言大是。”花荣挥刀欲自刎之时,武射军副统制索超并不在花荣身边,见状慌得连忙催马赶了过来,正好听到岳飞的相劝之言,于是也气急败坏的劝道:“哥哥就这么去了,弃军于不顾,才是辜负了相国啊!”   索超与花荣在梁山之时,早已结为了异性兄弟,此刻同领武射军,同为大宋宰相李三坚所器重。   “唉,鹏举卓见,甚是有理,花荣岂能不知?可相国重托...”花荣瞪了索超一眼后叹道。   花荣心中这道坎仍是过不去。   “花统制,啊?岳统制也在啊?俺可算是找到你们了。”正当岳飞苦苦相劝,索超攀着花荣不肯放手之时,大宋黑旗军八目军统制戴宗忽然带人赶到,见到花荣、岳飞二人气喘吁吁的大呼道:“相国有令!”   “相国何命?”花荣、岳飞、索超见状一起躬身抱拳问道。   “相国有令,不必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保存实力,以图后举。”戴宗大声传令道。   “末将等遵命!”花荣与岳飞对视一眼后,一起大声接令道。 第九十六章 叛国投敌   宋京西南路襄阳府   襄阳东连吴会,西通巴蜀,襄阳控扼汉水中流,西连川陕、东临江汉、南通湘粤、北达宛洛,号称“南船北马,七省通衢”,其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三国刘备失去荆襄战略要地后,从此就永远失去了进取中原的机会。   若荆襄被金军攻占,那么金军即可顺江而下,直捣大宋皇帝行在建康府。   宋朝廷当然明白荆襄战略位置的重要性,因此不断加强襄阳的防御,使其成为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并驻有重兵。而襄阳防务关键之处,就在于襄阳舟师。   襄阳附近及其城内是水道纵横,若舟师有失,那么襄阳城池必将难保。不过好在金军是陆强水弱,其铁骑是天下无敌,可舟师就不够看了。金军大举南下,四处劫掠,当然也劫掠了不少船只。北人善骑,南人善舟,金人当然也深知将兵南下的利弊,因此就劫掠了不少船只、船夫等。不过有了船只、船夫等,并非表明就有了舟师,并非就是有了一支能与宋军舟师江上或海上争锋的强大舟师。   金军铁骑无敌,大宋却是水上霸主。特别是李三坚自经略江南以来,倾尽全力发展舟师,已经是颇具规模了,只不过李三坚的舟师主力主要布防在健康、扬州、镇江等地及大宋沿海一带。   “许相公...”吕师囊等人岂能不知防守襄阳的关键,于是对许翰说道:“舟师军纪败坏,劫掠民财、强抢民女之事时有发生,是否应当整顿整顿?”   许翰、吕师囊奉命驻守襄阳,而杜充领兵驻守在了鄂州一带,与襄阳城成犄角之势。   杜充弃东京开封府而走,率兵一路南下,逃至庐州、舒城一带,随后又逃过了江,朝廷便命其领其驻兵于鄂州一带,不许其再后退半步了。   “我等初至襄阳,还不能行此鲁莽之举吧?”许翰闻言有些犹豫的说道:“此时当尽量安抚众军,以免生乱,今后再徐徐图之便是。”   襄阳城凭空降下两名钦差大臣,使得襄阳原驻军颇有怨言,颇为不服,因此吕师囊一直劝谏许翰整顿襄阳军军纪,特别是襄阳舟师。甚至吕师囊还建言杀几名舟师将领立威,从而震慑诸军,原因就是原襄阳守军军纪败坏,劫掠民财、强抢民女等事时有发生,堪比贼盗,此一也;其二就是襄阳守军特别是舟师根本不听从许翰、吕师囊的号令,阳奉阴违的,如此情形之下,还如何领军作战?   可许翰行事总是犹犹豫豫的,总是担忧强敌迫近,生怕整顿兵马、杀人立威等等引起襄阳守军内乱。   目前许翰、吕师囊所依仗的仅仅是自建康府带来的五千黑旗军精锐,但这五千皆为陆路之师。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无论吕师囊怎么相劝,许翰总是瞻前顾后的,于是吕师囊无奈之下,只好先整顿襄阳陆路之师。   ...........................   襄阳城内   金军此次攻打宋,是兵分三路,西路军由完颜娄室统领,主要攻打秦州、京兆府、凤翔府等陕西诸路,目的就是牵制西军增援东部;中路军由完颜宗翰统领,欲攻取宋东京开封府,杜充决堤防水,东京附近成了一片泽国,于是完颜宗翰挥军南下,绕过东京,分兵南下攻取京西南路,此刻完颜宗辅率兵五万逼近了襄阳。   因完颜宗辅五万大军并不是金军主力,主要目的只是牵制荆襄一带的宋军,因此金军在攻取通化军、蒋州、信阳军三地后,并未全力攻打襄阳等地,只是采取了稳扎稳打之策,逐渐肃清着襄阳外围,对襄阳逼迫也不是太紧,因此此时襄阳城中战争的气氛不是很浓,并未对百姓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依旧是风花雪月、歌舞升平。   襄阳城最热闹的烟花柳巷之中有一处名叫飘香院的青楼,同时飘香院是襄阳城中最大、最热闹的青楼,是青楼,同时也是酒楼,其中还有一些勾栏瓦肆,勾栏之中每日里都有戏曲、说书、杂耍,飘香院是高官显贵、富商公子、文人墨客的销金窟,每日里人来人往,是热闹非凡。   此日飘香院彩楼欢门之中,宾客往来穿梭,欢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约有百余步,直通主廊,长廊两侧各有一个天井,到了晚上,楼上楼下是灯火辉煌的,上下相映成趣,主廊三层楼上楼下聚集着数百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娘,拿着丝扇,掩口轻笑,等待着客人的召唤或者留意看中的贵客,远远望去宛如仙境一般或者仿佛置身于嫔妃如云的皇宫。   “客官,里面请。”门口招揽生意的一名妇人看见来了数个客人,于是连忙招呼道:“客官,是想听曲儿还是喝酒?”   到了青楼一般都要摆桌价格昂贵的花酒,不得讨价还价,要出手大方,如此方显身份特殊或者富贵,青楼女子也才会曲意逢迎,因而到了青楼之后,没钱也要装作大方,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咬牙承受。   当然卖油郎独占花魁之事,乃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世所罕见。   “寻一间偏僻的房间。”一名身材魁梧,深目高鼻,相貌似乎不像是中原人的汉子闷声说道。   不过此人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斗篷帽子几乎将面目遮完了,因而不仔细看,还是不容易分辨出的。   “小店生意兴隆,无多余的房间了...”这些客人既不摆酒,也不听曲,因而妇人心中有些不太高兴了。   妇人话音未落,一名随从便塞给妇人五贯钱,妇人顿时大喜,喜笑颜开的连连道谢,将他们引到了一处偏僻之所。   “人何时到。”深目高鼻之人将飘香院之人尽皆赶出厢房之后,低声问向一名心腹手下道。   “小的也不知,早就过了时辰了,按说早就该到了,为何...?”心腹手下答道。   “不会有何变故吧?”深目高鼻之人满脸忧色的问道。   “太尉放心,此事绝无旁人知道。”心腹手下答道。   深目高鼻之人闻言点了点头,端着一杯茶,默不作声,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须臾,一名神秘人进入了厢房,揭开头上斗笠,对着深目高鼻之人施礼道:“在下刘麟拜见廖太尉。”   “刘衙内无须多礼。”廖太尉随后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退出了厢房,房中只剩下了廖太尉与刘麟二人。   “廖太尉,事情紧急,在下就长话短说了。”刘麟开门见山的对廖太尉说道:“三日之后,廖太尉率部来归,我家元帅亲至北岸迎接太尉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廖太尉摇头道:“何为暗?何为明?廖谋为宋臣,屡受国恩,如何能为如此叛逆之举?廖某绝不为此举。”   “呵呵...”刘麟闻言冷笑道:“廖长明廖太尉,你本名为廖汉,原为泉州一名海贼,后攀附蔡京、朱勔等人,从而博得高位。可廖太尉你此时可不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蔡京、朱勔等早已死去,你还有何靠山可依?况且廖太尉,南朝目前真正的主子可是宰相李三坚,而你与他之间的过节,在下可是了如指掌的,如此你还有何好结果?轻则罢官免职,重则丢掉性命。”   廖汉即为当年诬陷李三坚的泉州舟师将领,就如刘麟所言,原为泉州海贼,后被李三坚招安。朱勔当年指使廖汉诬陷李三坚,却被李三坚等人当堂识破,朱勔、廖汉等本当治罪,但当时朱勔颇得圣宠,因而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后廖汉非但没有获罪,还攀附蔡京、朱勔,从而获得高位,成为了宋舟师将领,后不断升官,现在为襄阳沿江制置使,襄阳舟师统制,手握襄阳舟师大部人马。   靖康元年,赵桓登基继位,先后贬黜了蔡京、朱勔等人,后将他们治罪,但却忽略了远在襄阳的廖汉等蔡京、朱勔心腹党羽,或者是靖康年间,金军伐宋,朝廷是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是无暇顾及廖汉等人,廖汉等人也因此逃过一劫。   李三坚为大宋宰相以后,政事、民事、兵事是多如牛毛,哪里有空想起当年的这桩往事?就算李三坚知道廖汉此人仍是在襄阳为官,也不会立刻拿下廖汉的,宰相肚中能撑船,李三坚不能刚刚做了宰相,就大行公报私仇之举的。   李三坚最多不让廖汉领兵,但李三坚忙于国事,哪里知道廖长明就是廖汉,廖汉就是廖长明?况且李三坚为大宋宰相的时间并不久,而大宋官员、将领太多了,李三坚不可能都是一一了解的,就算皇城司的探子遍布,也是不可能的。   李三坚掌握大宋皇城司时间也不久,况且目前皇城司主要还是负责皇宫宿卫、监察诸臣百僚、监察庶民百姓、盘查金军细作、探听金军情报等事,主要负责建康府等地的事情的。 第九十七章 雪上加霜   宋襄阳沿江制置使,襄阳舟师统制为廖长明,廖长明就是廖汉,廖汉就是廖长明,就是当年诬陷李三坚之人。   廖汉如何不知自己与大宋宰相李三坚之间的过节?廖汉害怕李三坚报复,因而此时金军大兵压境,就欲趁势降了金军,如此既能避开李三坚的怒火,又能为自己博得一个锦绣前程。而廖汉等人此时认为金军大举南下,大宋再次覆灭已经是无法避免了,因而趁早降了金朝廷,富贵荣华,必是唾手可得。至于廖汉此前一番“悲壮”言论,不过是待价而沽罢了。   此刻廖汉被刘麟之言点破,不由得低头问道:“依刘衙内之意,该当如何啊?”   “呵呵...”刘麟闻言得意的笑道:“该怎么做,难道廖太尉不知吗?廖太尉,我家元帅求贤若渴,若廖太尉全师来投,即拜官封侯,高官显爵、富贵荣华,可是近在眼前呢。”   刘麟此人可不简单,乃是金降官刘豫之子。   刘豫,字彦游,永静军阜城县人。元符年间,刘豫进士及第。宋金康年间,任河北西路提刑官。金兵南下时,弃官逃走。建武年间,为济南府知府,眼见金军大举南下,北方大乱,于是打算继续难逃。可怎料金军进军速度又快又猛,刘豫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金军围了城,刘豫惧怕,于是杀死大刀关胜,献城投降。   可怜大刀关胜忠义勇悍,未死在金人手中,却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刘豫降金之后,就被金朝廷任命为派刘豫知东平府事,京东西、淮南等路安抚使,节制大名、开德府、濮、滨、博、棣、德、沧等州,是颇得金朝廷重用。   ...........................   宋建武二年十月某日,襄阳城东城门忽然洞开,无数金军高举着火把,拿着各种兵刃冲入了城中与城中宋军混战。   同时从夜色之中冲出无数铁骑,如雷的铁蹄声中,金军铁骑高举马刀,高声呐喊着纵马杀入了如同堡垒般的襄阳城池。   襄阳守军明白襄阳的重要性,到了如此地步,仍是咬牙在城中与金军血战,寸土不让,喊杀声、惨叫声、惊呼声响作一片。   可金军不断涌入襄阳城池,边杀人边防火,金军是越杀越多,宋军是越战越少,渐渐不支,开始败退。   千里之堤,毁于蚂穴,或者说外敌不可怕,可怕的却是内奸,宋舟师将领廖汉终于带着襄阳舟师降了金,非当如此,廖汉等卖国求荣之辈甚至还赚开了襄阳城门,引金大军杀入了襄阳城池,金军也就不费吹灰之力攻陷了犹如铜墙铁壁般的襄阳城池。   “许相公,快走,快走,快快随某杀出重围!”   襄阳城破之时,许翰亲自带兵与金军血战,可事情已经到了此时,一介书生又顶什么用?于是全身披挂的吕师囊急得大声吼道。   “许某有负于朝廷,有负于相国,今日有死而已!”许翰充耳不闻,仍是如疯魔般的带兵冲杀,与金军血战。   “哎,你死有何用?”吕师囊挥刀劈死一名金军后,大声对许翰吼道:“襄阳不保,我等退至南漳、宜城等地,整顿兵马再战,拖住虏军,等待朝廷援军,可将功赎罪!”   失去了襄阳舟师,襄阳城门又被廖汉等人赚开,就算是拼光了二人手下所有兵马,也是无法守住襄阳城池的,因此不如退出襄阳城,保存军力,并在他处招兵买马,继续与金军作战,待朝廷援军到了,战事定有转机。   于是吕师囊不由分说,命人架上许翰,率五千黑旗军精锐,自南门杀出了襄阳,转战南漳、宜城、郢州等地,与金军继续激战,拖住了金军继续向南的步伐。而金军完颜斜也所部兵马较少,加上宋军降卒,也不过十万兵马,因而干脆就死守襄阳,并分兵由西面攻打宋建康府等地。   许翰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只能是大哭而去。   “吾等誓死不降金贼!”   许翰、吕师囊等杀出了襄阳,可襄阳城内仍有不少官吏、军民,仍是在与冲进城内的金军拼杀,是宁死不屈,但宋军大势已去,襄阳已无可挽回。   襄阳城中的官衙之内也是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宁死不愿降金的官吏带着自己的家人或投身于熊熊大火之中,或跳入了深井。   襄阳城中的河流、深井几乎被死尸塞满了。   有人宁死不降,也有人恐惧的跪地乞降,只求活命。   襄阳城池周围的汉江之上也燃起了熊熊大火,许多宋军舟师剩余战船被冲过来的廖汉所部战船放火点燃了。   襄阳一失,荆襄战局就因此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如同儿戏般的落入了金军的手中,一旦长江中段的防御被金军打开了缺口,那么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   金军占领荆襄之地后,进可以顺江而下,直捣建康府,退可以死守荆襄,挡住宋军各地,主要是西部援军及其粮饷支援。   宋军的长江防线也因此门户大开,门户大开的意思就是从此以后,宋军将会防不胜防,处处都是漏洞,处处都会给金军以可乘之机。   襄阳一失,天下震动,大宋军民皆是慌慌不可终日,并因此严重打击了大宋军民的抗金信心,主持朝政的大宋宰相李三坚也因此是饱受诟病,各自流言蜚语、诽谤谩骂之言是铺天盖地的向着李三坚飞去,李三坚的相位是岌岌可危,大宋也是岌岌可危。   金朝廷,金军统帅完颜宗翰、完颜宗弼、完颜斜也等人闻讯之后,当然是喜出望外,犹如天上掉了块金砖,正好砸在了大金身上,他们又岂能不喜出望外?金军正愁如何对付宋军舟师,此刻老天居然给金军送来了一支舟师。叛将廖汉等人也因此受到金朝廷的重赏,廖汉被金朝廷敕封为“襄阳公”等官爵,并赐金、银、钱、帛、牛羊等无数。   金军兵势大振,随后不久,金军三路大军便逼向建康府、镇江等地,只要攻陷建康府,捉住或斩杀宋太后孟氏、宋帝赵谌、宰相李三坚等人,那么宋必将会是土崩瓦解,到时候天下还有何人敢与大金争锋?大金也必将会是一统天下。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已经非常之大了。   完颜宗翰、高庆裔甚至都在考虑灭宋之后的打算了,是据南面与金朝廷分庭抗礼,还是引大军回会宁府争夺皇位?   ...........................   “杜公美,为何如此迟迟来归?”   真州长芦寺,完颜宗翰与高庆裔得意洋洋的骑在马上,看着杜充等一干降将,笑着问道。   “下官近日方知天兵之威...”杜充等一干降将慌忙拜倒在了完颜宗翰的面前,杜充一边施礼,一边答道。   驻守在鄂州一带的杜充所部,听闻金军大兵压境,于是又是弃城而逃,随后在朝廷严令之下,于马家渡一带拒敌,却又被金军杀得大败而逃。逃至真州长芦寺后,杜充自知罪责难逃,同时在友人,降官唐佐的劝降之下,杜充干脆引军降了完颜宗翰。   杜充降金,对于大宋来说,无异是雪上加霜,使得宋金战事愈发得有利于金,而不利于宋了。   “哈哈...”完颜宗翰闻言与高庆裔对视一眼后,看着杜充大笑道:“虽杜公迟迟来归,粘没喝也不食言,就将中原给你罢,如同张邦昌故事。”   此前完颜宗翰招降杜充,许下了立他为皇帝的承诺。   目前完颜宗翰欲与金朝廷分庭抗礼或者争夺皇位,就必须培养自己的势力,而这些宋降官、降将等就可以加以利用了,至于立他们为帝什么的,不过是唯唯诺诺的傀儡而已,根本翻不起什么波浪来。   其实完颜宗翰最想将李三坚招至麾下,李三坚若肯归顺完颜宗翰,必得重用,完颜宗翰等人的大事也必成。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李三坚仍是在率领大宋军民誓死抵抗。   “多谢元帅了,下官今后就是元帅马前卒了,为元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杜充闻言就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一般,心中是大感欢喜,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道谢道。   虽杜充心中也明白,所谓南面为帝,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但完颜宗翰信守承诺,也使杜充大感放心,同时今后只要将金人爷爷伺候好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就可以称王称霸了,可以过足皇帝瘾了。   今后自己也可以招兵买马,不断的扩充实力,待时机成熟,说不定能与金分庭抗礼呢,做个真正的皇帝,九五至尊,号令天下,天下莫敢不从!   正当杜充美美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之时,完颜宗翰、高庆裔已策马而去,自始至终,两人根本就未下过马。   杜充见状,连忙翻身上马,屁颠屁颠的追着完颜宗翰、高庆裔等人而去。 第九十八章 楚州血战   宋建武二年十月底,宋淮南东路楚州城池。   此日天气晴朗,浅蓝色的天幕,像一幅洁净的丝绒,镶着黄色的金边。天空澄碧,纤尘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景色是极为秀丽、恬静,只不过楚州的这种将很快被血腥、残暴所代替。   “嗵...嗵...嗵...”   “呜...呜...呜...”   “杀!杀啊!”   “监军有令,今日定要攻取楚州!”   “后退者杀无赦!”   此刻鼓号声大作,无数金军抬着火梯、云梯、撞竿、兜竿,推着偏桥、鹅车、洞子、楼车、对楼等等无数攻城军器,大声呐喊着,向着巍峨高耸的楚州城池杀去。   楚州城池之外,金军还列有四十余座石炮,也就是投石机,不停的向着楚州城池投掷石块。   楚州北有涟水,南有宝应,西有淮阴,东有盐城,还和洪泽湖相连,是淮河下游的出入之地,此外楚州境内还分布着清河、老灌河、新河、射阳湖等众多河道湖泊,所以楚州水网密布,河流纵横。先天的河渠优势使得楚州的水运颇为发达,作为沟通连接汴河和淮阳运河的枢纽。   楚州北接海州、淮阳军,南抵泰州、高邮军,西邻泗州、招信军,东到大海,与淮南东路的扬州遥遥相对。   楚州实为兵家必争之地,万不能有失,一旦楚州被金军攻陷,那么宋不但会被切断南北漕运,金军还会无任何后顾之忧,放胆南下,左右包抄,全力攻打大宋皇帝的行在建康府。   虽李三坚曾经下令不必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但并非就是说要放弃楚州,非但如此,李三坚还给岳飞下了严令,不惜一切代价,坚守楚州城池不失。   李三坚宁可放弃扬州,也不能放弃楚州。   楚州在,将会使金军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而楚州又背靠大海,如此就较为容易得到大宋武威舟师的增援。另外就是,楚州就如同大宋的右臂,右臂折断,那么就会大事去矣。   金军东路军统帅,元帅监军完颜宗弼当然也明白如此关键之处,因而在攻下泗州之后,就迅速挥兵东进,欲攻取楚州城池。   只不过楚州虽地势平坦,但河流纵横,不利于骑兵展开,使得金军行军极为缓慢,并且岳飞的神武左军与花荣的武射军利用楚州的地形、地势、水道不断的攻击、袭扰金军,使得金军焦头脑额的,且损失惨重。   完颜宗弼率大军九月就攻下了泗州,一直到了十月,终于攻至楚州城下,但金军围城、攻城月余,楚州城池仍是在宋军手中,仍是固若金汤。   此刻完颜宗翰所部已经向健康、镇江进军了,而完颜宗弼所部却被死死的困在了楚州,既不能攻下楚州,又不敢冒失继续向南进军。   完颜宗弼此时真的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因而今日完颜宗弼下了严令,必须攻取楚州城池。   金军在楚州城外立起的四十余座投石机不停的向着楚州城墙附近投掷石块。   无数斗大的石块,飞在空中,是“呼呼”作响,挟着巨大的动能,狠狠的砸在楚州城墙附近,将城墙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缺口;砸在地上,便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深坑,腾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巨石砸在人的周围,宋军边被砸得倒飞了出去。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楚州防御使、大宋黑旗军神武左军、楚州主将岳飞,早已令人预先设虚栅,下又置糠布袋在楼槽上,即使被打坏,也能马上修复,如此一来,使得守城宋军大都能免于投石的伤害。   金军有投石机,楚州宋军当然也有,且宋军的投石机比金军投掷距离更远,所投石块更大、更重,投掷精度也远胜金军的投石机。宋军投石机不但抛射石块,还抛射火球。   论工匠制作工艺,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国家的工匠比得上宋。   宋军投石机投掷的巨大石块、火球,飞到了半空之中,如一颗颗流星般的,随后“呼呼”落下,砸在金军进攻的密集人群当中,将金军砸得血肉模糊,鬼哭狼嚎的。   石块将金军砸得骨断筋折、血肉模糊的,而宋军投掷的火球却更加厉害,令人魂飞魄散的。   宋军投掷的火球名曰“毒烟火球”,是将所有原料捣合为球,用一条长一丈二尺重半斤的麻绳穿过药球为弦子,然后将很厚的废纸一十二两半、麻皮十两、沥青二两半、黄虫葛二两半、黄丹一两一分、炭末半,捣合传于球外。   毒烟火球,即可用投石机投掷,也能用床弩发射,端的是厉害无比,不过楚州防御战并未使用黑旗军最为犀利的爷雷。   金军投石机除了抛射石块,也是在不停的抛射火球,给宋军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折损不少,但与宋相比,就相去甚远了。   楚州城墙之上抛射的毒烟火球砸进金军攻击的人群之中,顿时燃起了一处处的火焰,同时腾起了一股股的黄烟。俯视楚州城池之前的旷野,就如同旷野之上腾起了一股股黄色龙卷风一般,席卷着金军,收割着人命。   毒烟火球落地散开,烧死、烧伤了不少金军,而更令人恐怖就是黄色毒烟,金军只要吸入毒烟,那么就会口鼻出血,口吐白沫,倒毙在了地上。就算一时不死,也是口吐白沫,委顿在了地上,剩下的就是苟延残喘了。   毒烟火球杀伤力巨大,在金军密集的攻击人群之中,撕开了一个又一个缺口,而缺口之中皆是口鼻出血、面目发黑的尸体或挣扎蠕动的人体,无数尸体及蠕动的人体,见之不禁令人头皮发麻。   金军损失惨重,可即便如此,金军仍是不顾伤亡,大声呐喊着逐渐向着楚州城池逼近。只不过楚州江河纵横,楚州城池之前虽为一片平地,但其中却又许多水塘、小溪等,道路是异常泥泞,水浅人过没有多大问题,可一些重型攻城军械,如偏桥、鹅车、洞子、楼车、对楼等笨重攻城军械就较为困难了,越过一些水塘、小溪等,或需绕道而行,或者铺上木板,如此一来,推进速度就慢了,而推进速度慢,就会遭到楚州宋军更加猛烈的打击,人员折损不说,一些重型攻城军械还未推至城下,就被击毁在了半道之上。   无奈之下,金军只有一边用投石机还击,拼命压制宋军的投石机,一边使无数骑兵冲至楚州护城河之前,向着城内抛射箭镞,以掩护金军大队人马攻城。   石块、火球、箭镞等飞的是漫天都是,密密麻麻的,遮蔽住了阳光,就似乎是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片阴云一般,而阴云之中,就是杀声震天及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折断的兵器、插在地上墙上的箭镞等等。   金军在付出无数伤亡之后,终于将洞子推至楚州护城壕沟之前。   所谓洞子,又称洞屋,就是下装车轮,上安巨木,外裹牛皮,整个呈房屋状的攻城军械。洞屋之内就是用于填平壕沟的柴薪等物,金军士卒还能躲在洞屋之中,以躲避宋军弓弩、石块等攻击。   洞屋的目的就是为了填平护城壕沟,因而就招致宋军石块、毒烟火球、箭镞攻击,不过效果不大,摧毁几座洞屋之后,眼睁睁的看着金军填平了护城壕沟。   “嗵”的一声巨响,金军填平护城壕沟之后,无数顶端带着铁钩的云梯便搭上了城墙,尖锐的铁钩紧紧的钩住了城墙,有的云梯甚至钩住了城上之上奋战的宋军,连人带梯的紧紧固定在了城墙之上。云梯异常坚固,一般刀剑是无法将其砍断的,需用重斧砍斫,但前提不被金军如雨的箭镞射死。   “杀!杀啊!”   “首登城者,赐千户,黄金千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无数悍勇的金军死士已经口衔利刃,双手攀着云梯,已经开始蚁附登城了,甚至已经有金军跳上了城墙,若是宋军不将登上城墙的金军杀死或者赶下去,那么金军大队人马必将一拥而上,楚州城池也就告破了。   金军见有人登上了城墙,鼓号声是越开越急促,催促着金军登城。   情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之境地了。   楚州主将岳飞见情势危急,摘下兜盔,掼于地下,随后脱去铠甲,袒露左臂,用一炳短刃刺破左臂,对着楚州宋军众将士大声吼道:“吾辈,当忠义报国,立功名,书竹帛,死而不朽!胡虏犯境,杀我子女,掠我财物,毁我家园,我等当以死拒之!今日之事,有死而已!”   岳飞说罢,提着一炳长柄利刃,当先向着登上城墙的金军杀去。   “誓死杀敌,决不屈服!”   “吾等愿跟随岳鹏举杀敌!”   “誓死杀敌,死又何惧?”   “杀!杀!杀!”   无数宋军将士受岳飞鼓舞,或拿着长刀,或拿重斧头,冒着对方箭雨,奋不顾身的向着金军杀去。 第九十九章 风声鹤唳   “守将为何人?”   夕阳西下,金军东路军统帅,元帅左监军完颜宗弼骑在马上看着仍在宋军手中,巍峨的楚州城池郁闷的问道。   “此人姓岳名飞,字鹏举。”左右答道。   “岳飞?何许人也?”完颜宗弼又问道。   “从前不过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不知是何原因,南朝宰相李三坚将其拔擢为楚州防御使,军中主将。”左右又答道。   宋军有细作,金军当然也有,虽目前双方对于细作之事,警惕甚高,但何人为主将,何人破格提拔等等这些事情还是能够打听到的。   “小卒?一下子就拔擢为了军中主将,楚州防御使?”完颜宗弼闻言惊异的问道。   金军之中也有破格提拔的事情,但是在立下大功之后,并且升迁的速度哪里像岳飞这么快?简直是扶摇直上三千里...   金军的一名小卒短时间内,立下大功之后,最多提拔为旗头、谋克、猛安等,最起码是不能担任一军之统帅,一城之主将的。原因就是金朝廷无人刚敢这个险,让一名小卒肩负一城、一军之重任。   可南朝李三坚居然有如此胸怀与胆魄,居然将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卒拔擢为了一军、一城之主将?南朝有此等人物,对于大金来说,绝非好事,完颜宗弼心中忽然起了南朝不可犯,南人不可辱的念头。   最为关键的就是,李三坚破格提拔的这名小卒,居然领军与完颜宗弼大军酣战月余,以弱敌强,以寡敌众,不但丝毫不落下风,还令完颜宗弼损兵折将的,是损失惨重。   今日完颜宗弼下定决心,必须攻取楚州城池,可金军大军压上,倾尽全力的猛攻,火梯、云梯、撞竿、兜竿、偏桥、鹅车、洞子、楼车、对楼、挖地道、灌水等等各种能用的攻城手段都全部用上了,可仍是被岳飞及其麾下楚州军民,是一一破解,楚州仍是牢牢的掌握在宋军手中。   金军自天亮之后开始攻打楚州城池,双方激战直至夕阳西下,城池上下,城池附近是遗尸无数,是异常惨烈。城池某些厮杀激烈之处,尸体堆积得几乎与城池平齐,其中有金军的,也有宋军的,当然攻城一方的损失,在一般情形之下,总是要远高于守城一方的,因此尸体是以金军居多。   到了最后,金军甚至可以踏着尸体登城,争夺楚州城池,可仍是被岳飞率楚州军民击退,楚州城池仍是耸立不倒。   此时金军大都已经畏畏缩缩的不敢再靠近楚州城池了,只个别之处有零星交手。   而金军在攻打楚州城池之时,驻防在兴化等地的花荣统领的武射军,不停的攻击、袭扰金军侧后,使得金军左支右绌,极为狼狈。   不能再战了,也无法再战了,再战下去,金军士卒说不定要逃亡,甚至哗变了,而金军士卒逃亡、哗变的结果就是金军必然大败,完颜宗弼心中暗道。   完颜宗弼望着高高的楚州城池,良久之后,暗叹了一口气后下令道:“鸣金收兵。”   完颜宗弼说罢,便策马而去,夕阳西下,余晖将完颜宗弼的背影拖得长长的,显得异常的寥落。   宋建武二年十月底,十一月初,金军完颜宗弼所部久攻楚州不克,还损兵折将的,无奈之下,只好采取应对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策,分兵,由银可术领军围困楚州等地,完颜宗弼亲自领军南下攻打扬州、高邮等地,其后打算与金中路大军完颜宗翰所部合兵一处,攻陷将建康府,擒获杀太后孟氏、宋帝赵谌、宰相李三坚等人,覆灭大宋。   ...........................   宋建武三年元月朔日,大宋皇帝临时行在,江南东路建康府   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乎新年。一岁节序,此为之首。   新年为宋最为盛大的节日,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宋人都要消灾避邪、祈福求吉、欢度新年。可建武三年的新年,建康府却被半点喜庆的气氛,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惊慌、恐惧、惶惶不安等。   金人大兵压境,将至建康府的消息就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一名建康府人的心上,压在每一名宋人的心上,压得众人是喘不过气来,并令人焦躁不安,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建康府之中已经有逃难的人群了。   同时建康府临战气氛也是越来越浓烈了,如乌云盖顶般的,每日里有无数兵马或穿城而过,或开入城内。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扬州、高邮已落入胡虏之手了,不日将兵临城下了。”   “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   “啊?完了,完了,我的天呐!这下大势已去矣!”   “胡说八道,胡虏攻打扬州、高邮不假,可扬州、高邮仍在我朝手中,就如楚州一般,岳飞、花荣率军奋战,大败胡虏呢。”   “此又有何用啊?襄阳丢了,金军正顺江东进,我看建康也是难保啊。”   “哎哟,我等还是走了算了。”   “慌什么?你能走哪里去?太后、陛下、相国等人还未走呢,相国正排兵布阵呢,定能击退胡虏!”   “呸,现在你还说他?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还不是从应天府逃到了江南?此时又丧师失地的,你还等他们?黄花菜都凉了,我敢保证,要不了多久,他们又会不顾我等,弃城而逃啊!”   “对,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晚了可来不及了,胡虏可是残暴的狠呐。”   “............”   此时此刻,建康府之中的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贩夫走卒等等均是在谈论宋金战事。   这段日子以来,金军接连大胜,宋军接连丧失失地,战局极为不利,因此众人是极为担忧、惶恐不安的,并且对宋朝廷,对大宋宰相李三坚是极度的不信任。   “快走!”一名朝廷官员骑在马上,听了会众人议论后,便策马与几个随从向宋行宫赶去。   此名官员居然还有马骑,如此不禁令路人侧目。   这段日子以来,战马几乎都被朝廷征调得一干二净了,不但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贩夫走卒等无马可用,就连朝廷官员也几乎无马可骑,只能乘轿或步行了。   官员四十余岁,尘土被面,风尘仆仆的,是自远方而来,前来建康府面圣。而面圣需先拜见大宋宰相李三坚,此为众所周知之事,因而官员问明道路,就向太初宫政事堂赶去。   “师相正在议事,请王大使稍后。”官员赶到大宋宰相政事堂,验明身份后,一名年轻官吏对他说道。   于是官员只好候在了政事堂之外。   官员姓王名伦,字正道,为宋名门世家三槐王氏之后。   王伦虽为名门世家之后,但年少之时,放浪不羁,喜任侠、豪侠之事,浮城里闾而志慕不凡,也就是整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心高气昂而自命不凡的。年过四十,却一事无成。   而王伦的转机就出现在靖康年间,开封府失守,宋帝赵桓御宣德门,众人皆喧呼、吵闹不已,王伦趁机请命弹压,赵桓当然大喜,解所佩夏国宝剑以赐,王伦又趁机毛遂自荐,赵桓便除王伦为兵部侍郎。   王伦弹压开封府军民之后,却被宰相何栗以小人无功等理由弃用。   靖康二年,王伦投奔康王赵构,赵构便命其为大金通问使,出使金求和,随后王伦被羁在金地,直至建武三年才回到了宋地。   “郎君为李相国门人?”王伦闻言有些讨好的问向年轻官吏道:“果然气度不凡也,就是不知郎君贵姓名?”   三槐王氏最杰出的强权人物便是宋太祖、太宗朝,真宗朝的三朝元老,宰相王旦,谓之“全德元老”,死后获获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魏国公,谥号“文正”。   王旦之后,三槐王氏就再无强权人物出现,家道日渐衰落。王伦还指望着能够通过自己,能够重振家业,光宗耀祖呢。   王伦出使金之时,大宋之主基本上是康王赵构,可好不容易回到宋地,大宋却变了天,太子赵谌登基继位,李三坚挟天子以令诸侯,为大宋宰相,实为大宋之主。因此王伦对于李三坚的弟子,是面呈谄媚之色。   “王大使谬赞,免贵,在下姓丁名伟元。”丁伟元闻言微微一笑后答道。   随后王伦便安静的等候在了政事堂之外,等待相国议事完毕。   良久良久之后,政事堂之中终于有了动静,两员虎背熊腰的虎将大踏步的走出了政事堂,看了王伦一眼后,便翻身上马而去。   随后大宋宰相李三坚与尚书左丞李纲便走出了政事堂,李纲在前,李三坚在后,两人之间似乎发生了激烈争执,均是面红耳赤的,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弱,弱什么弱?都快打到家门口了,你居然还在弱?”李纲气愤的对李三坚吼道。   “吼什么吼?小心隔墙有耳,急脾气又犯了吗?”李三坚瞪着李纲说道:“焦急又有何用?回去用冷水好好洗回头,不过洗过之后,该干嘛就干嘛去,误了大事,我可饶不了你。”   “哼!”李纲怒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第一百章 保你一世   “哎...”政事堂之中,大宋宰相李三坚抚摸着案牍之上的三幅锦帛,长长的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的李三坚满脸疲惫之色,是身心俱疲。   李三坚虽已至中年,但平日里仍是丰神俊朗的,可谓是一名翩翩“美中年”...可今日李三坚却是整整的瘦了一圈,往日那丰润的双颊深深的陷了下去,颧骨高耸,嘴唇显得有些苍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王伦此次来到建康府,还带来一人,那就是承信郎曹勋。曹勋带来的三幅锦帛,为大宋太上皇赵佶亲笔所书的三道密诏。密诏内容无非就是要赵谌、李三坚等大宋君臣早日迎回二圣等。   “李相国...”曹勋伏地泣道:“道君、官家于会宁府当中是度日如年,终日以泪洗脸,天天盼望着李相国早日迎二圣回朝。”   “承信郎辛苦了,快快请起。”李三坚让曹勋起来后说道:“君上遭此大难,受此大辱,为人臣者死有余罪。本相每每想起此事,也是心如刀割,寝食难安。收复故土,迎回二圣,雪此大恨,此不但为本相之愿,亦是天下所有臣民之渴望。可目前时局...你们也看到了,时局如此,本相亦是无可奈何之极。”   目前金军大兵压境,宋金决战在即,宋朝廷是否能够存在,大宋江山社稷是否还在,太后孟氏、宋帝赵谌、宰相李三坚等人的命运如何等等,这一切的一切均是未知之数,又谈何收复故土,迎回二圣,雪靖康之辱?   就算李三坚能够率军击退金军,甚至收复大宋领土,但是否迎回二圣,却也是未知之数,对于李三坚来说,也是件极为令人头痛之事的。论公论大义,赵佶、赵桓为君,李三坚为臣,击退金军、恢复故土、迎回二圣,此为人臣必须做的,也是天下公理大义;论私论个人感情,赵佶对李三坚有大恩,李三坚也必须救回他们,可赵佶、赵桓爷俩的德行,救他们回来,对于大宋来说,对于大宋江山社稷来说,对于大宋百姓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就算李三坚不想救赵佶、赵桓爷俩,但人前人后,必须装出一副渴望迎回二圣的模样。   “相国,金使来到了建康府,你看...?”王伦闻言点点头后问道。   李三坚之言,王伦深以为然,大宋朝廷目前是朝不保夕的,目前谈及此事,确实为时尚早。目前最为紧要之事,就算如何使金军退军,而使金军退军,无外乎只两种手段,其一就是以战逼退金军,其二就是求和,忍辱负重,卑躬屈膝,签订丧权辱国的协议,金军心满意足之后,自然会退军北去。   目前朝中有第二种想法之人是大有人在的。   “金使?现在何处?”李三坚闻言淡淡的问道。   “下官将他们安排在了馆驿之中,只等相国召见。”王伦答道。   “就让他们先呆在馆驿当中吧。”李三坚点点头问向王伦道:“王大使,对于目前的时局,你有何见解?”   王伦闻言一时之间,是沉默不语,默默的考虑李三坚这句话的用意。   “李相国...”半响之后,王伦方才答道:“我朝自宣和年间以来,便民力竭、国库空。靖康年间,变故忽起,兵连祸结,致我朝诸地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我大宋实为元气大耗,无力与胡虏争锋,因而和实为上策。然此时胡虏兵临城下,相逼过甚,岂能与其求和?城下之盟,必为屈辱之盟!不过李相国,战则战矣,和则和矣,战则与其倾力一战,和则当以和为表,以备为里,以战为不得以,是战是和是守,皆取决于你李相国,李相国你是战是和还是守?”   王伦此次使金,可谓是受尽屈辱,败战之国的使者,会让金以礼相待吗?答案是否定的,王伦到了金京城会宁府之后,欲觐见金皇帝,可人家根本不搭理王伦,扔在京城一呆就是数月之久,到了最后,也未见到金帝完颜吴乞买,最后还被金羁押,期间的艰难困苦,茫然无助,难以言表,个中滋味,只有王伦知道。   所谓弱国无外交,就是这个道理。王伦何尝不想,宋军大胜,金军大败,然后王伦挺胸抬头的与金人理论?   老滑头...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笑骂了一句,到了最后,王伦还是将如何决断推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的,不愧为一名“外交官”...   不过王伦的一些话,李三坚还是深以为然的,于是赞道:“城下之盟,必为屈辱之盟!王正道此言深和我意。既然你今日如此相问,本相也就实话实说吧,本相无论是以往还是现在、将来,绝无与金人求和之意,金人如此相逼,本相目前决意与金人决一死战,不死不休!至于今后是战还是和,就全凭金人的意思了,金人求和,本相也许会斟酌一二的。”   言和之人并非个个都是十恶不赦的,而言战之人也并非个个都是正确的,是不能一概论之的,关键要看他出自何心,为国为民为了民族大义,就是应当褒扬的。   如此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王伦闻言心中暗暗摇头道。   建武之前,宋是一败涂地,丧师失地的,是受尽了屈辱,许多人原本以为,闻名天下的李三坚主政之后,如此情形也许能够得到改观,可到目前为止,情况不但未得到改观,还远不如从前。从前至少还保有两淮、江南之地,可目前宋襄阳丢失,两淮之地大半被金军占领,几乎只剩下江南了,若江南再被金军攻陷,那么大宋的江山社稷可真的不复存在了。   李三坚也不过如此嘛,这是此时整个大宋大多数人的想法。   “既然如此,金人使者,又当如何相待?”半响之后,王伦闷声问道。   “过几日再说吧。”李三坚闻言答道:“现在你随我进宫面圣。”   ...........................   “李相国,哀家是个妇道人家,可不懂军国大事,你以为怎样?”   王伦面圣,一番唏嘘之后,坐在珠帘之后的大宋太后孟氏问了一些金的情况后,又开口问向李三坚道。   “微臣回太后的话...”李三坚闻言持笏奏道:“王伦只身前往虏地,往来于虎穴之间,金人暴虐,王正道还能坚守气节,此难能可贵也!可堪大用。”   王伦闻言大喜,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   目前大宋的情形果然如王伦打听的一般,宰相李三坚的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便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就依李相国之意吧...”孟氏点头赞同,随后下旨赐王伦同进士出身、端明殿学士等。   王伦自是感激涕零。   “官家累了,扶回宫歇息吧,吾还有事情与李相国相商,你们也下去吧。”孟氏随后命人将赵谌扶回后殿,此刻殿中只剩下了孟氏与李三坚二人。   李三坚见状便一屁股坐在了椅中。   连日的操劳,李三坚感到异常疲惫,在殿中站了许久,都感到有些坚持不住了。同时此时此刻,李三坚也没有必要再装了...   孟氏不以为忤,掀开珠帘走到李三坚面前,看着微微喘息的李三坚,双眼露出了担忧之色,轻轻的说道:“你瘦了。”   “胡虏相逼甚紧,国事艰难,容不得微臣多长些赘肉、肚腩啊...”李三坚闻言叹道。   李三坚还是那个李三坚,除了在庙堂之上,说话总是那么诙谐、有趣,且是异常的随意。一般朝议之后,孟氏总是要与李三坚单独说上几句话的,之后就感到心情愉悦了。   “大肚腩好看吗?丑也丑死了...”孟氏被李三坚逗乐了,亲自捧了一碗香茶放在李三坚面前后笑道:“还是瘦些好,瘦些看起来精神。”   两人单独说话之时,孟氏说话也很随意。   “哦?是吗?”李三坚毫不客气,端起茶碗猛喝一口后笑道:“多谢太后夸赞。”   李三坚明显带着调笑之言,不禁使孟氏脸色微微一红,随后又是担忧的问道:“事情真的已到了危急时刻了吗?”   金人的残暴,孟氏虽未亲身经历过,但却是久有耳闻,赵佶、赵桓及其后宫一干皇后、嫔妃、才人、宫女的下场,孟氏想起来,便不寒而栗。   李三坚闻言放下茶碗,正色对孟氏说道:“在你面前,我不说假话。胡虏中路大军顺江东进,其前锋将至铜陵、、太平州、太平州一带,胡虏东路大军,此刻正在猛攻扬州、高邮等地,扬州难保,危在旦夕,两路大军不日将兵临建康府城下了,我大宋实已到了万分危急之时刻也!”   什么?孟氏闻言惊得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道道...”李三坚见状牵着孟氏的手,低声却异常坚定的说道:“李某已集主力于建康府一带,与金军决一死战,绝不容虏贼危害你与陛下,在这个世上,也无人能够威胁到你们,除非李某先死,否则定保你一世。”   “小状状...”孟氏闻言担忧又感激的泣道:“我长这么大,可从未有人在我面前说过这些话...” 第一百零一章 决不待时(上)   “杀人了,杀人了!”   “啊?杀什么人啊?”   “我哪里知道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行凶杀人?”   “行什么凶?不知道休要胡说八道的,乃是朝廷处斩人犯呢。”   “哎哟,这年还未过完啊,就处斩人犯?”   “可不是嘛,秋后问斩,秋后问斩,为何此时处斩人犯啊?”   “我哪里值得嘛?都杀些什么人啊?”   “我又哪里知道啊?快走,快走,如此好戏,晚了可瞧不见了啊...”   “.............”   宋建武元年某日,建康府某处街口之上,忽然变得异常喧嚣热闹,众建康府的百姓吵吵嚷嚷的聚集在此处,并且不断有百姓向这里涌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廷将要在此处处斩人犯。   此刻数百辆囚车已经将待斩人犯押解到了此处街口,只等午时三刻,便开刀问斩。   一杀就是数百人,这可是建康府近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众人又岂能错过如此“盛况”?绝大多数百姓当然与这些个待斩人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众人只是图个热闹。要知道以往官府杀人之事,那些个人犯可是有许许多多怪异的言语或举动,堪比看大戏,众人又岂能错过?   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有足够的胆量,人头滚滚而落,血流成河,横尸遍野,可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   此时新年还未过完,就要杀人了,而且一杀就是数百人,这就更引起了百姓们的兴致了,均是想看看到底哪些人是“斩立决”或“决不待时”。   所谓“秋后问斩”或“秋冬行刑”,即被判处死罪之人,立春左右是不能执行的,而是等到秋后才能处决的,除非是谋逆等等“斩立决”或“决不待时”之大罪,汉降以来,“秋后问斩”或“秋冬行刑”是明文写进了律典之中的,宋也不例外。   “秋后问斩”或“秋冬行刑”之制始于周,而最佳刑杀时间就是孟秋、仲秋、季秋三月。而在正月里处斩人犯,自古到今都是极为罕见的,就算是谋逆等等“斩立决”或“决不待时”之大罪,也是少见的。   话说“决不待时”之事,李三坚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嗵...嗵...嗵...”   临近午时三刻之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响起,众人心中清楚这是要开始了,于是个个垫起脚尖,睁大双眼,看着临时搭建的监斩台。   监斩台搭建得异常的高大、宽敞,周围是插满了各色旗帜,数千御营军,全身披挂,手持各种兵器,警戒着四周,并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难道朝廷要来什么大人物?如此情形,不禁令众人是暗暗猜测道。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各色旗帜摇动,又是千余御营军还有数百名皇城司的院子来到了监斩台。   千余身批黑色铠甲的御营军,来到监斩台之后,便一分为二,手持长槊,分布在了道路两侧。   数百皇城司的院子也是如此,一分为二,分列在了御营军之前。   此时的皇城司院子的衣饰均是做了些许改变,皆是脚踩黑面白底官靴,腰挎虎纹腰刀,红色衣服样式是交领,右衽、长阔袖,左右开裙,暗褶,镶本色料领缘,加白暗花纱护领,胸口绣着一只倨傲的雄鹰,展翅欲飞,因而皇城司的院子此时又被人称作“鹰卫”。   皇城司经过李三坚、燕四等人整顿后,所选之人皆是武艺高强、孔武有力之人,此刻手按虎纹腰刀,分列两侧,再加上身上威武的服饰,显得异常的威风凛凛,令人不敢靠近。   御营军、皇城司分列两侧,中间闪出了一条道路,随后一些人便出现在了道路当中,这些人或骑马或乘轿或坐车,向着监斩台缓缓而来。   “太...太...后,皇...皇...上,李...相国都来了?”   百姓当中有识得太后凤辇及皇帝銮舆之人见到后,不禁大惊失色、目瞪口呆的,不禁脱口而出道,众百姓不由得发出一阵骚动,窃窃私语的,使得众御营军及皇城司不由得提高了警惕,若有人胆敢上前冒犯,立刻当场格杀。   本来大宋宰相李三坚亲自前来监斩或观斩,就会令人惊掉下巴的。大宋宰相日理万机的,还亲自跑来监斩或观斩,这本身就是件极为少见之事的,可大宋太后、皇帝居然也跑来观斩?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众人是暗暗吃惊道。   难道不怕惊扰了圣驾了吗?   非但如此,大宋宰相李三坚居然还将自己母亲、妻妾等家人一起接来了,一起观斩?   残暴,太残暴了,荒谬,太荒谬了,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一起暗道。   太后孟氏、皇帝赵谌,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妻妾等人被请上监斩台并坐下之后,头戴进贤冠,上着紫色官袍,下着紫裳、紫色袍,裙之内衬以白花罗的中单,束以罗大带,衣领为加垂两寸许的白色方心曲领。腰束革带,革带间系挂吴王剑、玉佩、锦绶,脚上是白绫袜及黑皮履的李三坚方才缓缓的走上了监斩台。   李三坚一身的大宋一品大臣、宰相服饰,为上朝朝服。   就如太后孟氏所言,虽此时李三坚瘦了不少,但看起来却是异常的精神。特别是现在,在一身的大宋一品大臣、宰相朝服衬托之下,更显得精神抖擞的,更显得异常潇洒,更显得威风八面,长须飘荡,是不怒自威。   “太后、陛下...”一身朝服正装的李三坚首先走到孟氏、赵谌面前后施礼道:“臣今日之举,实为无可奈何也,但也是必须之事,臣请太后、陛下恕罪!”   “知道了...”孟氏正与坐在自己身侧的符二娘聊得甚欢,闻言点头轻笑道:“李相国此前不是说得很清楚明白了吗?此刻就无须赘言了。”   皇帝赵谌也点点头,回应了李三坚一句。   “母亲大人,请恕罪!”李三坚随后对母亲符二娘说道。   “做你的正事去,不要打扰我与太后说话。”符二娘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孟氏与符二娘仿佛是一见如故,自见面那时起就摒弃了上下尊卑之分,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孟氏甚至...甚至还有些讨好符二娘的意思,如此不禁令李纲、费景阳、崔永梽等大臣是大感疑惑不解,李三坚的众妻妾,蔡绒雪等人也是有些心疑...   ...........................   “父老乡亲们,你们知道他们为何人吗?”监斩台子上的李三坚指着跪着的一众人犯大声对众百姓说道。   李三坚声音再大,他的话也不能传入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里的,不过自有人帮着李三坚传话。   “他们曾为我大宋官吏、将领、兵士,为我大宋子民,为汉家子孙。”李三坚接着大声说道:“我大宋久为胡虏所欺凌,在此国难之际,身为大宋子民,身为汉家儿郎,当尽忠报国,以抗击胡虏为己任。可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为官者或不顾百姓死活,弃城而逃,将我们的家园,将大宋江山社稷拱手让于胡虏。或大行贪墨之举,欺凌百姓,坏我国本;为将、士者不战而逃,丧师失地,枉为我大宋堂堂将士。逃了便逃了,可他们居然反过来劫掠百姓,化身贼盗,烧杀劫掠,淫辱妇女,远甚胡虏。更有甚者,他们居然与胡虏沆瀣一气,投敌、叛国,祸害我百姓,祸害我大宋江山社稷,如此之人,天理难容!”   待斩的七百余名人犯,其中就有弃泗州而逃的泗州太守吕元,把隘官、永州防御使阎瑾等人,李三坚命人将他们捉回来之后,吕元、阎瑾判斩立决,其家人流放檄边之地,子孙永不得为官,如此刑罚不可谓不重。   乱世当用重典,李三坚也不得以而为之。   待斩人犯当中,还有杜充的家人,杜充投敌叛国之后,他的一些家人来不及逃走,皆被皇城司缉拿,朝廷判斩了一部分,剩下也是皆流放檄边之地,子孙永不得为官。   待斩人犯当中还包括一些各地的贪官污吏,如此之人,李三坚也必杀之。曾经有人劝过李三坚,国难当头,大战在即,若行此举,恐引起内乱等等,可李三坚却一意孤行。   惩治贪墨、欺凌的贪官恶吏,只能是大快人心,振奋人心。惩治贪墨、欺凌的贪官恶吏之后,李三坚便使廉洁之人为官吏,如此才能保证后方稳定。   后方不稳,如何与金军作战?   待斩人犯当中当然也包括一些原宋军将、士,溃逃之后,便化身为盗,劫掠地方百姓,是无恶不作,如此之人,李三坚也必杀之。   “彩!彩!彩!”   “杀了这些害民之贼!”   “杀了这些祸国殃民之贼!”   众百姓闻言纷纷大声喝彩,并指着七百余待斩人犯大声斥骂。   就连孟氏、符二娘也被吸引住了,不再说话了,均是看着李三坚。 第一百零二章 决不待时(下)   “如此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如此之人,不杀如何抗击胡虏?如此之人,不杀如何护国保家?如此之人,不杀如何对得起我战死的无数官员、将士?”   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站在建康府监斩台之上,大声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   此刻李三坚不但要杀这七百余祸国殃民之贼,还要剥夺从前那些个死后获赠的奸佞之人的谥号,如杨戬等。   “彩!彩!彩!”   “杀了这些害民之贼!”   “杀了这些祸国殃民之贼!”   “好一个大宋李青天!”   李三坚的四个不杀,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纷纷大声喝彩,大声赞叹,同时他们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李青天仍是青天大老爷,或者说当年的那个李青天又回来了。   “赏必行,罚必信!”李三坚待众人安静下来后,接着说道:“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赏罚若明四方可行。”   李三坚随后向着殿前司都指挥使山魁点了点头,山魁会意颔首,随后将一名瘦小的人请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瘦小汉子畏畏缩缩的站着李三坚的身边,显得有些局促、紧张。   瘦小汉子脸上蒙着一块黑布。   “取下面幕。”李三坚闻言对瘦小汉子说道。   “遵...相...国...之命...遵命!”瘦小汉子结结巴巴的应了一声后,就缓缓的拉下了脸上的黑布,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女子,如蔡绒雪等女只看到此人的侧脸,便被吓得慌忙转头,不敢再看。   此人脸部已经严重变形,上面还有许多疤痕疙瘩,黑、紫相间,就如同地狱恶鬼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阳间居然还有如此恶貌之人?众人均是心中暗道。   “知道他为何人吗?”李三坚随着指着瘦小汉子对众人问道。+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窃窃私语,不知这个鬼一般的男子为何人,也不知李三坚的用意。   “他为泗州潘捕头。”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胡虏兵临泗州城下,罪臣吕元、阎瑾等弃城而逃,而潘捕头与招信县县尉孙晖等人誓死不降,于敕书楼拒敌。当时孙晖、潘捕头等人手中有什么?只数百乡兵、捕快、衙役、百姓,手中的兵器亦是非常简陋,劣弓劣刀枪,可他们仍是不屈于胡虏,与胡虏浴血奋战,宁死不屈,皆为大气节之男儿,皆为我大宋忠勇之士。胡虏凶残,放火烧了敕书楼,孙晖等皆死于火中,以身许国。只潘捕头侥幸余生,他这张脸就是被大火烧毁的。也许有人认为他这张脸丑恶,可本相倒是觉得他这张脸为大义大节之面目,为忠义之脸,为我大宋英雄之脸。”   “相国啊...”潘见鬼闻言感动的拜倒在地,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众人闻言是点头便是赞同,瞬间就觉得潘见鬼的面目不是那么可怕了。   李三坚点点头,扶起潘见鬼后看了一眼众待斩人犯后说道:“泗州小小的县尉、捕头等尚且能够如此,尚且能够以身许国,誓死不屈,可朝廷某些高官俸禄之人却为令人不齿之事,真乃是辱没了祖宗,本相都替你们臊得慌。”   众人闻言是更加鄙视这些待斩人犯了,同时待斩人犯当中的一些人是羞惭得低下了头。   “奉旨,追赠泗州招信县县尉孙晖壮武将军、天章阁待制,世袭罔替,谥号‘勇烈’;擢潘捕头陪戎校尉,皇城司上三亲从官,一应殉国之人,俱有重赏。”   “小臣谢太后隆恩,谢陛下隆恩,谢相国大恩。”潘见鬼是又惊又喜又悲伤,又是跪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谢恩道。   潘见鬼悲的是孙晖等人殉国,因而再也见不到朝廷对他们的褒奖,不过他们的在天之灵,必然是倍感欣慰。   而潘见鬼欢喜的是,他原本是个小小的胥吏,这一下子就迁为大宋官员了,散官阶虽为正九品下的陪戎校尉,但差遣却是皇城司的上三亲从官,也就是说手中握有一定实权了,也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潘见鬼又岂能不感激涕零的?   这皆是相国李三坚的破格拔擢之恩,这其中的关键可不能搞错了,潘见鬼心中暗道。   潘见鬼谢恩毕,就又戴上了黑布,被山魁等人请下去了。   潘见鬼下去之后,监斩台上又上来数人。   “此人姓丁名进。”李三坚随后指着其中一人说道:“此人本为一贼盗,后感念宗泽宗老相公大义,归于朝廷,并于京师等地奋勇杀敌,抗击胡虏。后被杜充所害,率部辗转南下,近日才至建康府。他们皆为我大宋义士,也应重褒。”   “多谢太后、陛下、相国。”丁进等人大喜,一起躬身谢恩道。   宗泽死后,丁进、张用等人被杜充所忌,杜充使人攻杀丁进、张用等人所部,其部损失惨重,丁进、张用等人无奈之下,只好率残部辗转南下,投奔李三坚。   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投敌叛国,投降了金人,也有许多人又成为了贼盗,祸害地方,只丁进、张用等数千人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建康府,李三坚便将他们整编进了大宋御营军,丁进任统制、张用为同统制,这其中李三坚当然安插进了大量心腹亲信,用意无非有二,其一就是整编、训练他们,其二就是监视他们。   张用也就是张俊。   丁进、张俊等人也是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投奔李三坚是宗泽临终所托,而李三坚又是大宋目前真正的掌权或执政之人,若是丁进、张俊等人有异议,下场也许比当时在杜充手下还惨。   杜充再恶,也不像李三坚这样,一下子就要当众处斩七百余官吏、将领、军士、贼盗等。   “杨进为你部曲吧?”李三坚点点头后问向丁进道:“此人就交于你处置吧。”   杨进逃离开封府之后,虽也与丁进、张俊等人一同南下,但一路之上,却如待斩人犯当中的一些人一样,劫掠百姓、袭扰地方,是无恶不作,如此之人,李三坚不但不收,还要将其严加处置。   “末将遵相国命。”杨进虽然该死,但毕竟为丁进的兄弟,李三坚一句话便判了杨进的死刑,丁进等人也是无可奈何,只有遵命行事。   “岳飞、花荣等正与金军奋战的诸将也应重褒。”李三坚重赏了岳飞、花荣等前线将士。   “坊间传闻,太后、陛下、本相等人又要南逃。”李三坚随后大声说道:“今日本相就明言告诉诸位吧,太后、陛下、本相等就在健康,哪里也不去。你们也看到了,太后、陛下及本相的每一个家人皆在健康,本相誓与健康共存亡。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万岁!万岁!万岁!”   李三坚此言就如一颗定心丸般的,使得观刑的众军民士气大振,一齐山呼万岁。   众人也是亲眼所见,太后、陛下、相国等确实一直在建康府,且无任何逃跑的迹象,因而李三坚此言并非虚言的。   逃跑之时,必然要准备大量车马的,众人也不是瞎子,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   “臣请太后、陛下回宫。”   赏罚之后,就是刽子手开刀问斩了,如此血腥场面,李三坚当然害怕惊到了太后孟氏、幼帝赵谌,于是就奏请回宫。   孟氏点点头起身,深深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后,在御营军、皇城司护卫之下,就与赵谌乘舆回到了宫中。   “娘,夫人,你们也回去吧。”李三坚随后对符二娘、蔡绒雪等人说道。   李三坚请孟氏、赵谌、符二娘、蔡绒雪等人前来此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建康府百姓亲眼看到,让他们知道朝廷并无难逃之意,从而让谣言不攻自破。此时目的已经达到,杀人的血腥场面就没必要让她们看到了。   “坚儿,你...今日...还回府吗?”符二娘闻言点点头后问道。   “娘,此事罢了,孩儿将亲自领军出城与胡虏作战了。”李三坚苦笑着答道。   “坚儿,你...定要当心,你要是有什么事,娘可活不下去的。”符二娘闻言含泪叮嘱道。   “刀枪无眼,官人你定要小心在意。”李三坚的妻妾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蔡樱雪、蓝瑶瑶、陈璎珞、黎氏、种佩竹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一起围在李三坚周围哭哭啼啼的叮嘱道。   “好了,官人我命硬着呢,你们回去吧。”李三坚微笑着说道。   “父相,孩儿不怕,孩儿想留在这里观刑。”符二娘等人临行之际,李三坚的长子李元瞻抬头看着自己的老爹说道。   李元瞻经历过靖康之变,亲眼见过金人的残暴行径的,因而对于如此杀人场面倒也不惧。   “好,好...”李三坚拍了拍李元瞻的小脑袋欣慰的说道:“我的詹儿长大了,你既然不怕,就留在这里与爹爹一起观刑吧。”   “绒雪,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蔡绒雪等人上车之时,李三坚轻轻的对蔡绒雪说道。   “官人...”蔡绒雪欢喜的看着李三坚低声说道。 第一百零三章 决战   “斩!”   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七百余柄大刀落下,七百余颗人头落地,宋江南东路建康府顿时掀起了一股血雨腥风,给即将到来的宋金大战平添了一股血腥、残酷、悲壮的气氛。   此为有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一口气杀了七百余官员、胥吏、败将、溃兵、贼盗,且是一起斩杀。   残暴、冷酷、血腥、杀戮非李三坚所喜,然在此关键之极,李三坚又不得不行此举。宋军连败,金军连胜,大兵压境,大宋危在旦夕,李三坚不得不以此来提振大宋军民抗金的士气。   果不其然,李三坚惩凶除恶,赏善罚恶,杨忠惩奸,顿时鼓舞了整个大宋军民抗金的士气,从而使得金军步履维艰。   金军自踏上两淮、江南的这片土地后,也是倍感步履维艰的。   金军使者闻讯也是灰头土面的离开了建康府,他们本就是来劝降的,李三坚都行此如此举措了,还劝什么降?劝降只能给自己自讨没趣。   ...........................   建康府西门武卫桥,此刻大宋御营军,也就是大宋黑旗军十五万兵马集结于此,无数黑色狼旗迎风招展,长枪如林,长刀胜雪,无数投石机、床弩、战车、攻城车等军械矗立在黑旗军军阵当中,就如同一个个巨大怪物一般,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军械,也在其中。   远处江面之上,还停泊着无数战船,只不过目前为冬季,而冬季为浅水期,大宋黑旗军舟师大型战舰是无法在长江之中畅行的,因而是以中、小型战舰为主。大宋黑旗军水陆大军共计二十余万,加上随军乡兵、民夫,对外号称四十万大军。   这二十余万精锐黑旗军将士,也可以说是几乎是大宋最后的精锐了,养精蓄锐已久,就等着这一天了,就等着与金军主力决战的这一天。   金军兵分两路兵犯江南,东路军统帅为金军元帅左监军完颜宗弼,西路军统帅为左元帅完颜宗翰。金军明显是西强东弱,完颜宗翰所部是明显强于完颜宗弼所部的。一般情形之下,都是柿子先挑软的捏,许多人均认为李三坚要先对付完颜宗弼所部,可李三坚偏要领宋军主力迎战完颜宗翰所部,如此使得李纲、崔永梽等人感到万般不解,李纲更是急得几乎都要破口大骂了,可李三坚却是一意孤行,使得众人也是无可奈何的。   李三坚也因此采取了西攻东守的策略,自己亲自领率主力大军迎战完颜宗翰所部,李纲、崔永梽、刘安节等坚守扬州、高邮、建康、镇江等地。   二十余万黑旗军将士手持各种兵刃或矗立在寒风之中,或站在船上,黑压压的,无一人说话。   “踢踏...踢踏...踢踏...”   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全身披挂,披着一件朱红色披风,手按吴王剑,催马走到了李纲、崔永梽、刘安节等留守的一干文武面前,拱手说道:“崔公、伯纪、元承保重,诸君保重。”   李三坚主力大军尽出,于铜陵、太平州一带迎战金军完颜宗翰所部,此战许胜不许败,李三坚若败,那么大宋也就完了,江南将会是生灵涂炭,大宋的江山社稷也就不复存在,因此李三坚这一路兵马当然是极为重要的。   而李三坚主力大军尽出,相对来说,李纲、崔永梽、刘安节等文武就要困难得多,其麾下几乎都是宋军的杂役军,几乎都是些厢军、乡兵、民间弓手等,另有一些非李三坚心腹的原宋禁军,现在改名为御营军。但并非这就不重要了,反倒是异常重要。   李纲、崔永梽、刘安节等文武坚守扬州、高邮、建康、镇江等地,扬州、高邮、建康、镇江等地,特别是建康、镇江有失,那么李三坚这一路兵马将会是不战而溃。   大后方有失,李三坚这一路兵马将会失去增援与补给,还打什么仗?必败无疑。   “相国保重!”李纲、崔永梽、刘安节等文武一起拱手道。   “伯纪,本相让你们坚守,并非就是死守,但采取灵活之策。扬州、高邮实在无法坚守,即可弃之,集全部兵力于建康、镇江一带,依靠大江,与敌周旋。不过弃扬州、高邮,并非就是完完全全将扬州、高邮等地拱手让于金人,而是你们应当不断的以奇兵袭扰金军,烧毁桥梁、破坏道路、袭扰其后路等等,总之要使其疲于奔命、顾此失彼,使其不能顺利进军,如此方为上上之策。”临行之时,李三坚还是不放心的叮嘱李纲等人道。   “知道了。”李纲瞪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相国胜,纲便胜,相国败,纲也独木难支。”   李纲用兵,善守而不善攻,守城对于他来说,也是轻车熟路了,因而李三坚闻言才稍稍放心,反瞪了李纲一眼后,挥手大声下令道:“全军开拔!”   “嗵...嗵...嗵...”   “呜...呜...呜...”   随着李三坚一声令下,数声号炮过后,是鼓号齐鸣,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拔锚启航,大宋黑旗军陆路大军也同时开拔,向着铜陵、、太平州、太平州开拔而去,黑旗军共分五路向前开拔,是刀枪如林、旌旗如云,大军行进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大宋宰相、大军主帅李三坚看着一个个年轻的面孔,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便纵马绝尘而去。   山魁、济空等亲卫纵马紧紧的跟随着李三坚。   ...........................   冬季渐渐离去,春季悄悄来临,春季是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季节,可宋建武三年的春季却是阴云密布、愁云惨雾。   宋金双方在江南东路至淮南东路、淮南西路广阔的土地上陈兵近百万,双方围绕每一寸土地,围绕每一条河流展开了血腥搏杀,寸土寸金,寸土不让,战争的阴霾笼罩在了两淮、江南每一寸土地之上。   而双方争夺的焦点就是池州、铜陵、、太平州、芜湖、建康府、镇江等大江一线,战争首先铜陵、、太平州附近的大江江面之上。   冬去春来,冰雪融化而造成了大江中下游河水暴涨,今年的春汛来的早、来的猛,河水同时比以往同期任何年份都要凶猛,江水波涛汹涌、急流飞溅、暗流涌动,奔腾咆哮的江水拍打着江岸,掀起了一股股巨大的浪花。   此时悬挂着宋字大旗与黑狼旗的二十艘黑旗军舟师前哨战船正乘风破浪行驶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之上。   二十艘黑旗军舟师前哨战船分别是四艘海鳅、两艘海鹘与一些魛鱼战船,均是八车以上的车船。   车轮置于船只的前后,船只之内的船工脚踏如飞,中间就是翼桨,无数翼桨击打着江面,激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浪花,风帆如垂天之云,驱使着战船乘风破浪。   舟师前哨由一名黑旗军任姓副将统领,十艘战船渐渐的靠近了东岸一处不高的山丘,丘陵之上树木郁郁葱葱的,远远望去黑乎乎的一片,静静的矗立在长江岸边。   “任副将,小心此地埋伏。”一名黑旗军舟师队将提醒道。   任副将闻言又看了看此处岸边山丘后说道:“应该不会罢?据报金军舟师均集中在池州一带,此处怎会有埋伏?”   不过任副将为小心起见,还是拿起了千里眼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周围的情况,山丘树木茂盛,看不清具体情形,巨大的山丘右侧水面之上也未见有任何船只。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任副将随后下令道:“命各船散开,向江心靠拢,床弩上弦,注意警戒四周。”   有风浪之时还好办,利用风帆、翼桨、车轮等等可以驾驶战船急速行驶,可无风无浪之时,仅凭翼桨、车轮就行驶的较为缓慢了,因此无风浪之时就要雇佣船工拉纤了,当然是在无战事之时,若战事骤起,也只有利用翼桨、车轮行驶了。   为了方便行驶,一般船只都是靠近江岸行驶的。   大宋黑旗军舟师前哨各船望见旗号后,于是就分散开了一段距离,并向江心驶去,以避开此地有可能的埋伏。   可惜的是已经为时稍晚。   正在此时,山丘之上传来一声号角之声,紧接着传来无数声巨响,山丘之上的树林中同时腾起了一股股的烟雾,无数火球、石块、箭枝飞在了半空之中,向着宋军舟师战船砸去,床弩发射的粗大箭枝已经点燃了火,带着一股股黑烟飞向战船。   “不好,有埋伏,快退。”任副将话音未落,数个石块击中了宋军一艘车船的前后车轮,木屑飞溅,将车轮击了个粉碎,同时将船舱砸出了数个大窟窿,此艘车船顿时猛地倾斜了一下,随后横在了江面之上,江水汹涌而入。   数枚点燃的火箭插在了另一艘车船的风帆之上,火油四溅,顿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烧断了风帆之上的绳索,燃烧的风帆随即落了下来,带着无数火苗落在了船只之上,将船上的宋军舟师将士盖在其中,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呼。   任副将的船只也同时被击中了,战船左右摇摆,溅起了无数的浪花,浇了任副将一身。   任副将单手扶着船舷,一手拨出腰刀大声大吼道:“还击,还击,边打边撤,向主力船队靠拢,向他们发信号,快,快。”   宋军舟师哨船仓促遇伏,慌忙撤退,不过却是慌而不乱,边战边退,金军舟师不舍,驱使着各种船只紧紧追赶。   李三坚大军与金统帅完颜宗翰所部决战的序幕,缓缓拉开。 第一百零四章 三姓家奴   周分九州,分别为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   池州属扬州之域;汉至三国,池州又属丹阳郡;隋时池州先后属宣州、宣城郡;唐武德四年始置池州,州治石城;宋,置池州池阳郡,属江南东路。   池州素有“千载诗人地”之誉,历代诗人李白、杜牧、陶渊明、苏轼等都曾驻足池州。   可此时的池州却与诗人的淡泊静谧、脱俗飘逸扯不上半点干系了。   宋建武三年三月,大宋宰相李三坚亲领大军于铜陵、、太平州、池州一带拒敌,池州附近也就硝烟弥漫、烽火连天了。   “完颜药师万户,池州无兵驻守!”一名金军探马纵马疾驰,飞奔至金军统帅郭药师面前禀报道。   “无兵驻守?”辽旧将、宋降将、金万户郭药师,现在因金朝廷赐姓完颜,因而现在名为完颜药师。   完颜药师闻言先是一阵狂喜,后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于是半信半疑的问道:“城中当真无兵驻守?”   因襄阳舟师统领廖汉投敌叛国,金军意外得了襄阳,于是便顺江东进,水、陆并进,大军直驱宋皇帝所在的建康府,欲一举攻灭宋。   大宋宰相李三坚亲领大军于铜陵、、太平州一带与完颜宗翰的主力大军对峙,而金又使出了惯用伎俩,那就是包抄宋军后路,欲使其不攻自乱。   于是完颜宗翰使完颜药师为将,统七千骑兵及六千步卒,共计万余兵马,直扑池州。   若是池州被金军攻取,那么金军东可以袭扰江南路,袭扰建康府、镇江等腹地,并能使宋腹地大乱;向北也可以抄了李三坚大军的后路,并使其不攻自破。   可此日黄昏时分,完颜药师领万余兵马渡江之后,顺利路过九华山之后,便直扑池州,可探马却报池州并无宋军防守?如此不禁令完颜药师是大感疑惑不解。   如此战略要地居然无人防守?李三坚是不要后路了吗?   不过宋军如此反常,虽完颜药师是心神生疑虑,但也并非完全不信。   靖康年间,宋军不也是如此吗?许许多多重要的关隘、城池,要么就无兵驻守,要么被金军吓得弃城而走,金军也因此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直驱宋京师开封府城下。   此时的宋、金的局势与靖康年间又何其相似,此时的金军势如破竹,三路大军攻城略地的,连胜宋军,也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因此宋军由于惊吓而走,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的,或者是大宋宰相、宋军统帅李三坚确实为一个迂腐书生,只知纸上谈兵,而不知具体兵事?   辽旧将、宋降将、金万户完颜药师可是全程参与了金伐宋之战的,对当时的情形是了如指掌。   “如何?”完颜药师转头问向其子完颜安国道。   “爹爹,无论池州有无宋军,我等也需进兵啊。”完颜安国看了看夕阳之下的池州城池后说道。   完颜药师闻言点了点头。   完颜宗翰严令,必须迅速攻取池州城池,且必须是迅速攻取,因此就算是池州有宋军埋伏,完颜药师也必须硬着头皮进军的,否则因为怀疑而退兵,必将会受到金军军法严惩。   完颜药师此时虽姓完颜,但并非就是女真人了,其乃是渤海铁州人,且还是先为辽将,后降宋,再叛宋降金,如此反复无常之人,又如何能够真正得到女真人的信任?   从前完颜药师为完颜宗望麾下,情况要好些,颇得完颜宗望的信任,可此时完颜宗望已经病死,完颜药师便归于完颜宗翰麾下。   不是完颜宗翰看在完颜药师为一员沙场悍将的份上,早就剥夺其兵权,并随便找个借口将完颜药师治罪了。   因此完颜药师必须立下大功,才能博得完颜宗翰的信任,才能博得金朝廷的信任,如此完颜药师及其家族才能继续存活下去。   三姓家奴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   “命王博兴猛克领一营骑兵逼近池州,须小心在意,留意宋军的埋伏。”完颜药师不愧为一名沙场老将,虽觉得是宋军是被吓得不战而逃,但还是异常小心,先命金军一名千户领一营千余骑兵逼近池州城池探探虚实。   若池州城内宋军有埋伏,骑兵也能够迅速撤离的,同时完颜药师也可领大军接应。   王博兴千户大声接令后,便领千余燕山铁骑,呼啸而出,向着池州城池疾驰而去。   可王博兴千户等千余燕山铁骑驰至池州城下之时,城头之上却是空无一人,城头之上只有许多宋军大旗迎风飘扬。   池州城池城门也是虚掩,众金军甚是能够听到城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呼儿唤女的,似乎是百姓逃难发出的嘈杂声。   金将王博兴等人是面面相觑,不知城中虚实,不过一些金军骑兵已经按捺不住了,就欲冲进城内。   金军大军南下攻宋,对于普通将、士来说,无非就是为了财富、女人而已,此刻池州无宋军防守,那么他们就可冲进城内,大肆烧杀淫掠一番。   “休得妄动!”王博兴倒也谨慎,极力约束手下之后,命一旗骑兵向城头之上射几箭探探虚实。   一旗骑兵纵马疾驰,弯弓搭箭,向着城头之上射了几箭,可城头之上仍是毫无动静。   王博兴无奈领千余骑兵纵马而回,奔到完颜药师面前禀报道:“大帅,城上无人,城中有百姓逃难。”   王博兴为“怨军”,现在更名为“常胜军”的将领,为完颜药师的老部下,故以旧称相称呼。   “命你为先锋进城,进城之后休要慌着嫖掠,给我守住城门再说。”完颜药师闻言吩咐王博兴道。   完颜药师仍是不放心,先使王博兴率部进城,若池州确实是座空城,那么他再领大军进城不迟。   人派少了不可行,派少数人进城试探,将会被百姓击杀的,因此完颜药师命王博兴率本部兵马先行进城。   “得令!”王博兴接令后,又领本部千余骑兵直奔池州虚掩的城门。   王博兴领军先进城,完颜药师便挥军紧随其后。   不费吹灰之力就取下了池州城池,是为大功,必获完颜宗翰赏赐与信任,一路之上,郭药师还在美美的向着心事。   “嗵”的一声,在王博兴等人进城之后,城门千斤闸忽然落下,发出一声巨响,腾起了一股尘土,将完颜药师隔绝在外。   “杀!杀!杀!”   此时此刻,池州城内伏兵四起,喊杀声响做一片,将完颜药师等人惊了个面如土色,是目瞪口呆的。   宋军还是池州城内设下了埋伏。   “杀!杀进去!攻下池州,将城中之人斩尽杀绝!”金军中计,完颜药师恨得咬牙切齿的,骑在马上,拔出长刀,大吼着下令道。   城外的金军已经清晰的听见城内传出一阵又一阵的喊杀声及临死前发出的凄厉的惨叫声,如何还不明白这是宋军在屠戮突入城内的千余金军骑兵?   中了埋伏,若不及时救援,城中金军很快就将被屠戮一尽的,因而随着完颜药师一声令下,无数金军抬着云梯扑向池州城池,骑兵则紧随其后,待步卒攻城之时,拥至城下,开弓放箭支援。   在攻城战中,骑兵的作用就略逊于步卒了,骑兵可冲不上城墙的,只能弓箭支援或防止城中兵马冲杀或围城打援。   金军抬着云梯冲在最前面的为金三千“剃头签军”。   剃南民顶发,驱新剃签军南渡深侵,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些被剃发的汉人就被称作“剃头签军”。   剃头签军在金军之中的地位远不如金签军或汉儿,也就是燕京等地的汉人,基本上就是送死的,冲锋或攻城冲在最前面,当然就要承受对方最为凶猛的打击。   剃头签军送死冲在头一个,可所得赏赐却排在最后一个。金朝廷激赏诸军,一般情况下,是女真人得锦,渤海人得绫,契丹人等得绢织之类的,而剃头签军所得者却是杂色粗布之类的,可谓是干最累、最危险的活,拿着却是最少、最差的俸禄或赏赐。   三千剃头签军抬着云梯,大声呐喊着疯狂冲向池州城池,在严令之下,众剃头签军不得不如此,跟在他们身后的金军骑兵是准备开弓射箭,支援他们的,可若是有人驻足不进,甚至后退,那么骑兵们的弓箭、刀枪等就会向他们身上招呼。   不进则死,进也有可能死于宋军弓箭等攻击之下,不如冲上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的,攻下城池之后,也是能够大肆劫掠一番的。   烧杀淫掠可不分女真、渤海、契丹、汉儿、剃头签军的。   此刻池州城头之上终于有了动静,而且动静还不小,惊天动地的,随着一声号炮响起,城头之上点燃了无数火把,火把之中隐约可见一排排的宋军弓弩手,端着各种弓弩,向着城下放箭。   一排排的箭镞居高临下的射下,射倒了一片又一片的剃头签军。   “哈哈,三姓家奴,你许爷爷在此恭候多时了!”此刻城头之上出现了一名黑面宋将,指着城下的完颜药师哈哈大笑道。   大宋黑旗军猛将许彪领神策左军于池州迎战完颜药师所部金军。 第一百零五章 三路夹击   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统制,游骑将军许彪是个粗人不假,为一员猛将,勇悍无比,但许彪并非就是个有勇无谋之人。   许彪原本是个扑汉出身,号“镇南交”,相扑之术傲视天下,天下少有人能与其匹敌,当初也仅限于此。不过许彪跟随李三坚,为大宋黑旗军将领多年了,统兵作战也有多年了,战阵经验是极为丰富的,能征惯战的,为一员沙场虎将、悍将,丝毫不亚于攻打池州城池的金军统帅完颜药师,甚至远胜于他。   同时许彪也是员在大宋黑旗军之中公认的福将。   当年李三坚统帅黑旗军攻取西夏西凉府之后,许彪所部居然获得了大量黄金,从而解决了黑旗军的燃眉之急,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许彪又何尝不是一员福将?同时许彪的这种福气是建立在其粗中有细之上的,这又何尝不是有勇有谋?   许彪奉命于池州迎战金军完颜药师所部,并于池州设下埋伏,先歼灭了金军入城的千余前锋,随后上池州城墙御敌。   许彪所部大都为步卒,而金军有六千余骑兵,在野外几乎没有防御工事的情况下,据城而守,为最佳策略。   “杀!杀!”   “攻下池州,必有重赏!”   “不进则斩!杀上城去!”   金军统帅完颜药师欲解救陷于城中的千余金军前锋,于是挥军攻城。金军抬着云梯攻城,越过护城河之后,便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之上,金军死士蚁附登城,城墙石块、箭镞等如雨点般的落下,将金军砸落或射下云梯,跌落在了城下,摔成了一团团的肉泥;无数黑旗军将士抬着煮沸的金汤,一盆盆的往下倒,就如下着倾盆大雨般的,将一个个金军烫得皮开肉绽的,大声惨叫着跌落云梯,金汤一泼就是一片,不但能将金军烫得皮开肉绽,还使得云梯变得滑溜溜的,根本是无法立足。   金军死伤无数,跌落城下的尸体很快就变得堆积如山。   城下金军骑兵不断的纵马来回奔驰,不断的开弓放箭,支援攻城的金军,城头宋军被金军弓箭所伤,或翻倒在了城墙之内,或大声惨叫着跌下城墙。   不过相比金军,宋军的损失程度要小得多,原因有三,其一就是宋军有备而来,以逸待劳,准备充分,各种守城军械,投石机、狼牙拍、床弩等等是应有具有,而金军是欲奇袭池州,结果反倒是中了宋军埋伏,仓促之间,就连一些重型攻城军械都未携带,如攻城吕公车、鹅车等等,只能依靠云梯、撞木等攻城,而云梯蚁附攻城就是拿命填,尸体堆积得如城墙那么高时,也许能够攻下池州;第二个原因就是,许彪所领的神策左军为李三坚嫡系的嫡系,为目前大宋最精锐的军队,不但装备精良,弓箭、铠甲、刀枪等皆为这个世上最为犀利的,且士气无比旺盛,战斗意志无比顽强,与金军高呼酣斗,丝毫不落下风;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宋军据城而守,一般情况之下,攻城战中,攻城的一方总会损失惨重的。   因而许彪所部在城中的兵马仅四千余,以寡敌众,却杀得金军丢盔卸甲的,损失惨重。   金军不顾伤亡,奋力推着冲车,越过护城河,推着冲车猛烈撞击城门,厚重的城门受到撞击,不断“咚咚”作响。   再厚重的城门也无法承受冲车的猛烈撞击,若是置之不理,城门早晚会被冲车撞开的,于是黑旗军将一桶桶、一盆盆的火油、金汤等倒至城门处,随后发火箭引燃,城门处顿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将撞门金军烧了个七零八落的,或死或逃。   “澎!嘭!嘭!”   双方激战良久,城中宋军的投石机又开始抛射了,只不过抛射的却不是石块、火球,而是千余颗人头。   此时进入池州城内的金军已被黑旗军斩尽杀绝,许彪便命人割下人头,抛到城外去。   千余颗人头连续不断的飞到空中,是蔚为壮观,落到城外,火光之中,人头血肉模糊的,显得异常恐怖。   许多金军扑上去抱着首级大哭不已。   金军与宋军差不多,士卒当中很多是同乡、兄弟,甚至是父子等等,此刻身首两分,岂不悲伤?   许彪此举的后果有二,其一就是立威,能够打击金军的士气,使其惊慌恐惧;其二就是反倒会引起金军的愤怒,亲人死在眼前,岂不愤怒异常?岂能不想报仇雪恨?   实际情况却是,许彪及其神策左军如此狠辣,使得金军惊慌失措的,不少人已经产生怯意,至于欲替亲人复仇的那部分金军,前提条件能够攻入池州城内。   鸣金收兵?双方激战良久,战至深夜,金军统帅完颜药师见军中士气已泄,军中已无战心,再打下去,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已无任何攻进城内的可能了,于心中犹豫着想到。   可收兵之后,到底是整军再战,还是就此退回大江北岸,完颜药师此刻异常的犹豫不决。   整军再战,池州城内可是支强军,与以往完颜药师所遇到的宋军完全不同,军器精良、犀利,宋军将士英勇顽强,再战的话,鹿死谁手,实在难料;若是就此退军,完颜宗翰怪罪下来,完颜药师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嗵...嗵...嗵...”   “呜...呜...呜...”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战场之上的战机是稍瞬即逝,就在完颜药师这犹豫的片刻,就在完颜药师刚刚下达鸣金收兵的将令之时,池州城内忽然鼓号声大作,在金军看来,城内的投石机又开始抛射了火球了,一颗颗明亮的火球被抛射到了半空之中,随后就如流星般的落下,一头扎进了金军撤退的人群之中,将金军砸、烧得鬼哭狼嚎的,纷纷抱头躲避。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随后不久,池州城门四门大开,无数大宋黑旗军高举火把、兵刃,自城中杀了出来,当先一员猛将,手持一炳凤头大斧,正是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统制,游骑将军许彪。   许彪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挥舞着凤头大斧,连斩数名金将于马下,黑旗军军心大振,大声呐喊着向着金军杀去。   此刻金军想退走却走不了了,城中宋军杀了出来,追击着逃跑的金军,于是一些金军返身再战,一些金军却又继续逃窜,显得异常混乱不堪。   完颜药师见状慌忙命各部并力反击,以阻止宋军阻击。   其实宋军出城厮杀,对于金军来说,并非坏事了,金军骑兵多善野战,宋军步卒多,善据城而守,如此金军就能发挥其优势,骑兵的冲击力了。   可完颜药师刚刚下了撤军的将令,此刻又令全军反击,同时在黑旗军神策左军的猛攻之下,不免显得异常混乱。   待金军好不容易重整阵型之后,打算冲击之时,忽然九华山上忽然传来两声号炮。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副统制,昭武校尉姜屠领军自山左杀出,向着金军后阵杀去。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与姜屠所部一同自山右杀出的为神策左军营指挥使霍成武。   金军完颜药师所部能够顺利通过九华山,抵达池州城下,并非是许彪所部黑旗军未在九华山驻扎,也并非是许彪等人忽略了九华山这一战略要地,而是黑旗军于九华山设伏,待时机成熟,便引军杀出,三路夹击,共击金军。   此前池州城内的黑旗军鼓号齐鸣并非完全是激励士气,同时也是号炮,以号炮为令,三路大军同时出击,共击金军。池州城内的黑旗军所抛射的火球,也并非完全是攻击金军,在黑夜之中,还有什么比火球更显眼?   三路大军,三面埋伏,如此巧计就非猛将许彪所能够谋划的,而是在战前,大宋宰相李三坚对许彪面授机宜,命其于九华山等地埋伏。当然具体如何埋伏,就需要许彪等人根据池州、九华山的地形自行布置了,这其中李三坚的弟子,颇习兵法的参军刘宗毅出了不少力。   刘宗毅师从李三坚也有不少年头了,学了不少李三坚的狡猾或谋略。   三路大军,一起出击,从三个方向猛烈攻打金军完颜药师所部,顿使金军阵型大乱,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自半空之中俯瞰,三路大军就如三条巨大火龙般的,居高临下,冲入了金军阵营当中,冲乱了金军阵型,将金军分割成了数块。   “跑啊!”   正当金军当中渤海、燕山、契丹骑兵还在与黑旗军拼杀搏杀之时,金军之中的数千剃头签军先发一声喊,便四散而逃。   性命攸关之际,大势已去之时,什么军法、督战都不管用了,逃得性命才是最为紧要的。   “向西面突出重围!”   金军统帅完颜药师见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只好率数千骑兵自西面突出了重围,亡命而去。   铁骑悍勇,黑旗军神策左军拼命阻挡,却拦住不住,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完颜药师等人突出了重围,不过许彪、姜屠、霍成武、刘宗毅等黑旗军不舍,是紧紧追赶。 第一百零六章 残暴杀戮   春雨绵绵,细雨无声无息地下着,如针尖,似牛毛,如烟如梦;春雨霏霏,雨雾弥漫,千万条银丝,荡漾在了半空之中,恰似珠帘;春雨不大,但却是连绵不绝的,从而使得池州乡野、田间、道路变得异常的泥泞不堪。   雨点就从半空中飘落下来,在乡野、田间、道路上形成了一层白茫茫的水雾,积水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水洼。   “啪”一只光脚踏进了水洼之中溅起了一些水花。   “啪啪啪”道路上不断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无数只未穿鞋的光脚,踩着积水,向前赶路。   “跟上,别掉队,跑散了,遇到胡虏,可谁也救不了你。”一名披着蓑衣的池州贵池县一名刘姓都保正对众保丁大声说道。   保丁即保甲法之下的乡民。以农为兵,则公私财用不匮,遂立保甲法,十家为保,选主户有干力者一人为保长,五十家为大保,选主户物产最高者为大保长,十大保为都保,选主户有行止材用为众所伏者,为都保正。   而保丁即自主客户家中选取,一般家中有两丁,则选一人为保丁,因而一名都保正手下约有五百余人以上。   保丁平日里,受之弓弩,教以战阵,夜里往来巡警,若有贼盗,保正或保长便率保丁共击之。各保之间,是以鼓号相联络的。   池州一战,金军完颜药师所部被黑旗军神策左军杀得大败而逃。而完颜药师等金军自以为凭借骑兵的优势,可迅速脱离与逃脱,可怎料江南江、湖纵横,水道众多,且多雨,于是逃跑途中便陷入了泥潭或污泥当中,使得行军速度极为缓慢,逐渐被穷追不舍的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追上了。   而黑旗军神策左军兵马并不多,只万余人上下,击败金军之后,又要收拾战场,又要追击金军,因此人数严重不足,便号令池州各县、各镇、各乡、各村的保甲一同追击、围歼金军。   其实不用黑旗军号令,金军自南犯以来,烧杀淫掠的,是无恶不作,早已激起了大宋军民的同仇敌忾之心,对金人是恨之入骨。池州各县、各镇、各乡、各村的保甲或乡民参与池州之战,此刻金军战败,于是池州各县、各镇、各乡、各村的保甲或乡民便漫山遍野的追杀金军。   战场厮杀,众保甲或乡民可不是金军的对手,可痛打落水狗,就不在话下了。   金军凶悍,且大都为骑兵,但此时他们在江南水乡,逃跑又遇到雨,道路是异常的泞泥不堪,而众众保甲或乡民可是土生土长的,早已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早已适应了江南的气候,因此金军被众保甲或乡民追上,或杀或擒了不少。   “刘保正,胡虏长啥模样啊?”刘保正的这一路人马追了半天了,可没遇到过金军,于是一名保长抱着兵器,一边赶路一边问道。   “啥模样?我也没见过。”刘保正闻言摇头道。   “没见过?没见过你还追什么啊?说不定错过了呢。”保长笑道。   “错过什么?一路上鬼影子都没看到,错过什么?”刘保正闻言笑骂道:“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未见过猪跑吗?见到髡发者或耳垂金银者,不要让他们跑了便是。”   “得令!”众保丁轰然答应道。   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金人无论是女真人、渤海人、契丹人,还是燕京等地的汉儿,还是归降宋军、被强迫签军的汉人等等,最大区别就是头发、耳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因而宋人、汉人是不会剃头的,除非强迫,且宋男子可没有戴耳环的习俗。   “啊!”   “杀!杀!杀!”   正当众保丁加紧赶路之际,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及惨叫声,顿将众人吓了一跳。   刘保正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趴在了泥地之中,拨开草丛望去,只见雾蒙蒙的远处出现了许多黑衣人,正挥槊猛刺。   这些人均是身披黑色铁甲,青铜被面,左手提盾,右手紧握着一柄长槊,披着黑色披风,长槊槊刃之上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寒光。   黑衣甲士动作也是简单化一,基本上就是挡、刺、回槊、再刺、再挡、再回槊,黑衣甲士只重复这几个动作,不过动作整齐划一,无论是挡还是刺均是迅捷有力,就如同一部机器一样。   而与其对阵之人,纷纷被刺倒在地,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鲜血飙出,形成了一团团的血雾,鲜血流得满地都是,染红了泥地。这些人身上沾满了泥污,已经分不清身上军衣颜色与样式了。   “进!”一名黑衣甲士首领挥槊大声吼道。   “杀!杀!杀!”   黑衣甲士们挺槊向前,向着残余的敌人杀去,路过躺在地上痛苦呻吟,一时未死之人,冷酷的将他们一一刺死,又大踏步跨过死尸,挺槊向前。   黑衣甲士如此凶狠的杀戮,不禁令与其对阵之人吓丢了魂魄,转身就想逃跑,可地上泞泥不堪的,布满了无数大小不一的水洼,而他们脚上大都穿的是皮靴,脚下是异常的湿滑,根本是跑不快,一些人甚至陷入泥坑或水坑之中,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衣甲士持盾挺槊,就如同一个个死神般的,一步步的靠近。   “噗!噗!噗!”   黑衣甲士又是一阵猛刺,鲜血四溅,腾起了一股股血雾,又是一批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了泥地之中。   “降了,降了,我等降了!”   “我等也是汉人,爷爷饶命啊!”   剩余之人被黑衣甲士凶残的杀戮吓得魂不附体、魂飞魄散的,抛去兵刃,一个个跪在泥地或水坑之中,高声哀求饶命。   “噗!”   黑衣甲士首领挥槊狞笑着刺死一名请降之人,随后下令道:“将这些瓜怂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众黑衣甲士接令后,将一个个请降之人挨个刺死,下手是毫不容情,血腥残暴之极。   “全部枭去首级,拿回去请功。”所有人被刺死之后,黑衣甲士首领用长槊槊刃切下了一人头颅,挂在槊尖上,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一番后下令道。   众黑衣甲士轰然接令,一个个抢上前去,或用腰刀或用长槊,将死去之人的头颅切了下来,随后或挂在腰间或丢入腰间的兽皮袋中。   按首级论功请赏,当然是首级越多越好。   “啊?!!!”   虽池州贵池县众保丁已经看清楚了这些黑衣甲士为大宋黑旗军,而被杀之人头颅之上的发型也能分辨出为金军,但如此血腥、残暴的场面还是将众保丁惊了个魂飞魄散的,不少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列阵!”见一旁还有人,不知是友军还是金军,于是黑衣甲士首领大吼着下令道。   众黑衣甲士接令后,丢下手中的一切事情,持盾挺槊,列成阵势,向着众保丁缓缓逼来。   “军爷们休要动手,我等贵池县保民,奉命前来追杀胡虏。”刘保正见状慌忙现身,丢去手中兵器,大声说道。   这些黑旗军黑衣甲士简直是太凶猛了,杀金军如杀鸡一般,他们这些个保丁怎是对手?若不赶紧表明身份,被他们误伤了,岂不是太过冤枉?刘保正心中暗道。   “额是神策左军部将种彦崇...”种彦崇闻言挥手制止住了麾下,揭开脸上的青铜护面,露出了一张满是络腮胡子与横肉的凶恶面目,上下打量着刘保正等人一番后问道:“你们这些瓜怂是贵池县之人?”   种彦崇当然就是大宋名将种师道之孙,大宋宰相李三坚八夫人种佩竹的亲侄。   靖康年间,种彦崇随爷爷种师道、叔爷爷种师中东征西讨的,结果却是叔爷爷种师中被金人所害,爷爷种师道郁愤而亡,害得西北老种家家破人亡的,老种家也是家道渐微,种彦崇又岂能不痛恨金人?无论金人是女真人、渤海人、契丹人,还是燕京等地的汉儿,还是归降宋军、被强迫签军的汉人等等。   金人只要落在种彦崇手中,必被种彦崇所杀,甚至是虐杀。   同时种彦崇如此残暴、凶残,也与神策左军的主将许彪分不开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许彪本就是个嗜杀之人,而一军之主将的秉性往往也会影响其部曲的。   “回种将军的话...”刘保正闻言连忙答道:“小的是贵池县的保正,贱姓刘,这是小人的腰牌。”   刘保正随后将证明自己身份的一个木牌递给了种彦崇。   “带上你的人,去搜索虏贼残余吧。”种彦崇验明身份之后,将木牌丢还给了刘保正后吩咐道。   “遵命!”刘保正点头哈腰的应道。   “营主,你的马。”此时一名军校牵过一匹马后对种彦崇说道。   “哪里来的马?”种彦崇问道。   “虏贼留下的,那边还有许多。”军校答道。   种彦崇闻言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果然有许多金人留下的战马,陷于泥潭之中,正哀鸣挣扎。   人被种彦崇等人杀光了,只留下了战马。   “刘保正,带上你的人,将战马挖出来,不许私吞,献于军中,功劳簿中,记你一笔。”种彦崇吩咐刘保正道。 第一百零七章 八姓鱼鳖   “拿住三姓家奴了,拿住三姓家奴了。”   “快,快走,快过去!”   宋建武三年春,池州一战,大宋黑旗军大破金军。   金军是黄昏时分行至池州城下,攻城至深夜,宋军三路伏兵尽出,击败了金军。   金军统帅完颜药师率骑兵冲出了重围,这若是在以往,在以往淮河、大江以北,基本上就能够顺利脱险,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淮河、大江以北,特别是宋京师开封府附近,大都为平地,而一望无际的旷野,是利于骑兵驰骋的。   可过了淮河、大江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江南水乡,河、湖纵横,水网密布,而完颜药师率部逃跑之时,又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江南水网之中,再加上春雨绵绵,道路是异常的泥泞不堪,战马大都陷于泥潭或水潭当中,无法自拔。   完颜药师等人慌得弃马而逃,可身上笨重的兵器、铠甲,再加上脚上的皮靴,根本是寸步难行,行进是异常的艰难,于是完颜药师等人等人于一处名曰“深泥湖”附近就被穷追不舍的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及大群池州保丁、乡民撵上了,并被团团包围在了深泥湖。   在雨天,在泥地当中,完颜药师等人不知道与其穿着长靴,还不如光脚或穿着草鞋跑得快,在如此情形之下,长筒皮靴将会变得又滑又重。   神策左军之中的将士大都为江南水乡之人,是深谙此道的,在追击金军之时,早已换上了草鞋或者干脆光脚,因而以步追骑,居然在天大亮之后,就将金军撵上了。   深泥湖,顾名思义,就是湖中是深不见底的污泥,深泥湖表面之上看似是一汪湖水,可湖水之下却是污泥,完颜药师等人逃至深泥湖之后,欲泅渡逃命,可北人大都不善水,于是跳入湖里,陷入淤泥当中,或被淤泥吞没,或被湖水溺死,死伤大半,余下的被困在了湖心的一个小岛上,完颜药师父子也在其中。黑旗军发现后,就将其团团围困,并且黑旗军神策左军的将士、池州的保丁不断向着深泥湖涌来,人是越聚越多。   完颜药师是插翅难飞了。   “军主来了...”   黑旗军神策左军正将许彪、副将姜屠、参军刘宗毅,部将霍成武、种彦崇等将闻讯后,一起赶到了深泥湖,众黑旗军将士慌忙闪开了一条路。   许彪腾的一声跃下马鞍,将沉重的凤头斧甩给了两名军校后,站在湖边连连问道:“三姓家奴何在?”   “就在湖心岛上。”一名军校指着湖心答道。   湖心岛距离岸边并不远,约二百余步上下,许彪等人闻言连忙抬眼望去,只见湖心岛上确实是有一些人,但由于天空是一片雾蒙蒙的,因而看不太清楚他们的面目。   “为何不将他们立刻拿下?”许彪随后瞪着牛眼问道。   “军主,是否为郭药师,先弄清楚再说吧。”参军刘宗毅递给许彪一个千里眼,自己也拿着千里眼一边观察湖心岛,一边说道。   “照啊!”许彪接过千里眼,但并非观察湖心岛,而是继续瞪着手下问道:“到底是不是三姓家奴啊?若是弄错了,小心俺的军棍。”   “军主...”一名神策左军将领谄笑着答道:“末将带人一直追着这伙人马,他们一直扛着虏军帅旗呢,可这会帅旗又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逃跑还扛着帅旗?也不怕招蜂引蝶吗?”许彪闻言吼道:“老许是个粗人,可不是个痴呆。”   许彪自认为自己还算是心平气和的,可旁人听着却是吼声如雷...   不过众人早已习惯了,早已是见惯不惊了,于是闻言均是笑了起来。   “军主放心...”将领慌忙答道:“末将捉了一些虏贼俘虏,已经细细盘问过了,岛上的确实是郭药师等人。”   嗯,不错,居然还捉住了一些金军俘虏?刘宗毅闻言心中暗道,整个神策左军就与许彪的秉性差不多,是杀戮成性,能够捉住一些金军俘虏,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看不清面容。”刘宗毅看了半响,也没看见这些金军残军之中是否有完颜药师,原因就是这些金军残军个个脸上、身上是沾满了污泥或污水,缩在岛上苟延残喘,从而无法从面目或衣着分辨。   “哎,管他娘的是何方厮鸟,捉回来瞧瞧,不就知道了吗?”许彪说道。   “军主且慢...”刘宗毅见许彪要下令攻击,于是慌忙劝道:“虏贼势穷,插翅难飞,不过困兽犹斗,不如劝降,以免军中将士们再受损伤。”   “劝降?哈哈哈哈,乖侄儿,你这话...”许彪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指着刘宗毅哈哈大笑。   刘宗毅为李三坚的徒弟,而许彪是以李三坚的兄弟自居的,刘宗毅当然就成为他的晚辈了。   “怎么?军主认为不妥?”刘宗毅被许彪取笑,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刘宗毅是视许彪如叔伯,可许彪这个老不正经的,一天到晚的戏弄自己,刘宗毅又如何不怒?   “妥,如何不妥?哈哈哈哈...”许彪越想就越觉得好笑,于是咧个大嘴笑个不休:“三姓家奴再降一次,岂不成了四姓家奴了?四姓家奴,俺滴娘哎,俺都替他臊得慌...”   众人闻言,也是不禁莞尔。   “俺老许亲自去劝降...”片刻后,许彪便跳上了一个轻舟,连凤头大斧都没带,只斜挎了一炳腰刀。   深泥湖水下是淤泥不假,但轻舟或木筏还是可以在湖面游弋的,而江南水乡,又会少的了轻舟、木筏?   完颜药师等人就是被无数轻舟或木筏团团围住了。   两名许彪的扈从亲兵见状,慌忙各提了一副盾牌,跳上了轻舟,以防金军冷箭。   轻舟之上共四人,许彪等三人立在船板之上,一人划桨,向着湖心岛缓缓划去。   “许军主,不可以身犯险...”刘宗毅话还没说完,许彪所在的轻舟已经离开了岸边。   刘宗毅无奈的埋怨了许彪一句,跺了跺脚,便挥手下令轻舟或木筏之上的弓弩手预备,一旦有何风吹草动,就立即放箭将此股残余金军全部射杀。   “呔!”轻舟靠近湖心岛之后,许彪含胸拔背,大喝一声,如舌绽春雷般的,声音在湖面之上传得远远的。许彪大声对着完颜药师等人大声喝道:“兀那三姓家奴,你许爷爷在此!尔等已被我大军死死围住了,插翅难飞,是在劫难逃!不如就此归顺俺黑旗军如何?反正你郭药师已经为三姓家奴了,再多一个姓又有何妨?俺老许以为,就你郭药师那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再多八姓,也无甚鸟关系,怎样?降否?俺老许只给你一泡尿的功夫考虑,一泡尿过后,不降,立杀!让你做这深泥湖的八姓老鱼鳖。”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无语,又感一阵好笑,他许大军主这哪里是在劝降?分明是在逼死完颜药师等人啊。   果不其然,不要说一泡尿的功夫了,八泡尿过后,完颜药师等人也没投降,于是许彪大怒,命人发起攻击。   无数条轻舟、木筏便围着这烂泥形成的湖心小岛,不停的开弓放箭,箭镞如雨,将金军残部几乎全部射死在了这湖心小岛之上,只完颜药师之子完颜安国被逼得跳入湖中,最后居然还被他捡了一条性命,逃回了大江北岸,估计是他老郭家八辈子祖宗,真的是老鳖精转世的吧?   至此,池州一战,金军完颜药师所部全军覆没,只百余人逃得性命,逃回了大江北岸,余者,除了被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俘虏了数百人之外,其余全部被斩杀,金军常胜军统帅完颜药师也死于非命。金军池州遗尸数十里,甚至在半年之后,池州过往的旅人,仍是能闻到一丝尸体的臭味。   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的凶名也因此传遍大江南北,金人闻之无不胆寒,金人小儿闻之,夜里无不止啼。   故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又被金人称作“阎王军”。   ...........................   “军主,军主,哎...”黑旗军将金军残部斩尽杀绝后,便驾舟返回了岸边,于是刘宗毅见到许彪后叹道。   “啪”的一声,许彪将完颜药师的头颅丢在地上后对刘宗毅笑道:“老杀才不降,只好杀了。”   不降也没必要杀了,完全可以生擒活捉啊,刘宗毅心中嘀咕一句后对许彪说道:“死人功劳大,还是活人功劳大?擒之献于师相,必是大功一件!”   “哎哟,俺只管自己痛快了,怎么将这事忘了?”许彪闻言懊恼道。   “无妨,无妨,许军主、刘参军,我等将虏酋的首级献于相国,功劳定也不小呢。”副将姜屠笑道。   许彪、刘宗毅闻言,一起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再后悔已无半点作用了。   “军主、副军主、刘参军,池州一战,我军大获全胜,缴获军械、马匹、粮草等无数,还有无数财物与女人。”此时部将霍成武过来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 得意师父   宋建武三年春,池州一战,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设下埋伏,大破金军完颜药师所部,斩杀、俘虏无数,金军只百余人逃得性命。虽然金军当中大都为签军汉人,但其中也有不少契丹人、渤海人等,也有一些女真监军,因此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名声大噪,恶名响遍大江南北。   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大获全胜,缴获军械、马匹、粮草等无数,还有无数财物,甚至还有女人,人数还不少。   这些女子是金军掳自宋河北、河东、京东、京西等地的,甚至还有江南女子,掳入金营之中,充作营妓,以供金军发泄兽欲。   军械、马匹、粮草、财物等好办,该上缴的上缴,该截留的截留,可这些女子却使得许彪等将有些犯难。   “全部拉入军营...”许彪想了想后说道,随后看到刘宗毅难看、吃人的神情后,慌忙改口道:“江南女子全部放了,给些钱钞,打发她们回家。”   “其余女子呢?”刘宗毅哼了声问道。   “其余女子拉入军营啊,犒劳犒劳兄弟们啊。”许彪答道。   “哼,如此军法何在?你又如何向师相交待?”刘宗毅说道。   “我说毅哥儿啊,你就与你那得意的师父一样。”许彪闻言笑道:“妇人之仁!况且当年俺与你那得意的师父攻下西凉府后,还不是有许多女子被拖入了军营?”   “那是夏女,不是宋女。”刘宗毅闻言怒道:“她们大都为宋女,且皆是可怜之人,令人怜悯。”   “好了,好了,你急什么?”许彪不以为然的说道:“从了贼,就不必怜悯了,你那宅心仁厚用错地方了。行了,俺答应你,不强逼这些女子便是,愿意侍候俺兄弟的,俺给钱便是,这下总行了吧?”   “哼...”刘宗毅闻言哼了一声后,就没再劝了。   刘宗毅刚刚被李三坚任命为神策左军参军,兼督查神策左军。刘宗毅虽为监军,但初来乍到的,不能够犯了众怒。许彪还好些,刘宗毅的恩师李三坚可是能够收拾他的。   “弟兄们,晚上俺大摆庆功宴,都给俺往死里喝,不喝死的不许下桌。”许彪随后挥手道。   “哈哈哈哈,遵军主将令。”姜屠、霍成武、种彦崇等百余神策左军得将领闻言一起大笑着应道。   “许军主,金军虽败,也许会复来啊!池州重点,不可如此松懈啊!丢了池州,误了大事,看你长几颗脑袋?”   “知道了,与你那得意师父一样啰嗦,分成两半,轮流喝酒,这样总行了吧?”   “.......................”   ...........................   宋江南东路铜陵、、太平州   刘宗毅的得意师父李三坚正在领军巡视战场、营寨。   铜陵、、太平州,宋金双方集兵数十万高沟深垒的隔江对峙着,双方各连营二十余里。   金军以骑兵为主,黑旗军以步兵为主,为了防住金军骑兵过江突击,黑旗军的营垒要修的坚固的多,黑旗军大营之外挖了深五尺有余,宽一丈二的深壕,深壕之外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拒马、鹿砦、铁蒺藜等物,深壕挖出的泥土堆积在了军寨一侧,形成了一圈营垒,黑旗军弓弩手伏在其上,防住对方冲营。   大营在外,小营在内,大的套小的,中军大帐在最里面。   对峙期间双方大小数十仗,各有胜负。   大宋黑旗军营寨分旱寨与水寨,李三坚与费景阳、姚舆等将领策马来到了水寨,章阚、司马威等武威舟师将领慌忙迎了出来。   李三坚等人未进水寨寨门,便远远的看见江面之上一些船只残骸燃烧未尽,还在冒着滚滚浓烟,另有一些衣甲、折断的兵器、尸体残骸等在江面之上,随着风浪起起伏伏的。   不久前金军舟师使船攻打黑旗军水寨,激战良久,被黑旗军舟师击退。   “情况怎样?”李三坚看着江面之上,皱眉问道。   “相国...”章阚闻言答道:“对岸虏军水寨是日日操练,整日里杀声震天的,不过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虏军是不断使船来攻,可皆是小规模的,皆为小型战舰,末将以为虏军之目的还是为了试探我军虚实。”   “试探虚实?”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到:“试探虚实,也可以说是心中没底,他们还是惧怕我武威舟师啊。”   “哈哈...”众将闻言不禁一阵大笑。   “相国说的是...”章阚随后说道:“廖汉狗贼,忘恩负义,投敌叛国,将襄阳舟师拱手送给了虏军。不过相国,虽然如此,他廖汉的襄阳舟师也并非我威武舟师的对手,只不过,末将心中还是有些不解...”   李三坚挥手打断了章阚的话后说道:“廖汉之事,是本相之过。当年此贼栽赃陷害,本相也深恨之,不过在此国难之际,本相也不欲报此私仇,只盼他能够洗心革面,共拒虏寇,可怎料此贼...冯统制。”   “末将在!”大宋黑旗军神策右军统制冯湛听闻李三坚相唤,连忙拱手道。   “廖汉此贼与你有杀父之仇,当年你欲报此仇,是本相阻止了你,本相是深悔之,待日后有机会捉住此贼,必将其千刀万剐,满门抄斩,这监斩官就由你担任,就是不知是否有机会将此贼生擒活捉。”李三坚恨恨的说道。   “相国放心,此贼恶贯满盈,早晚必有伏法的那一天。”冯湛说道。   还不是全怪你?冯湛口中虽然这样说,但心中还是对李三坚是颇有怨言的,当年泉州剿匪,不是李三坚拦着,冯湛早就将廖汉斩为十七八段了,哪里还有现在的投敌叛国?从而使得宋军陷入被动之境地。   除恶不尽,必受其害!   “进寨说话。”李三坚点点头,说罢当先策马走进了水寨。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水寨宋军此刻正在操练,战船往来穿梭,战旗如云,刀枪如林,舟师将士吼声如雷,杀声震天,显得士气高昂,如此令李三坚还是较为满意的。   李三坚、费景阳、姚舆、章阚等人随后来到了水寨之中的望楼之上。   望楼是由竹、木搭建而成的,是又宽敞又高大,既可做瞭望敌情之用,又可在望楼上布置弓弩手、床弩等御敌。站在望楼的最高处,大江便一览无余,甚至在天气晴朗之时,通过千里眼,还可以望见对岸金军水寨中的一些动静。   此刻大江之上,微风徐徐,李三坚等人坐在了望楼最高处,顿感异常的舒爽。   “庭举、叔兴、敢之...”李三坚屏退左右后,对费景阳、姚舆、章阚三人说道:“你三人皆为李某心腹,为我最信任之人,对于这场大战,有何见解,今日不妨畅所欲言。而这场大战,首在舟师,舟师的成败可谓是举足轻重,决定着我等的命运,因而敢之,你先说,你有何不解之处?”   李三坚虽屏退了左右,但山魁、济空等亲卫仍是在站在远处,时刻护卫着李三坚。   殿前司为皇帝亲军,而却成为了宰相亲军了。   “相国...”章阚闻言说道:“廖汉的襄阳舟师虽战船较多,但却绝非我武威舟师的对手,末将并非轻敌,也不敢轻敌。若遇大雨,河水暴涨,我装备了‘神武’的巨舰便可由海入江,攻打虏军舟师,必将会是如摧枯,如拉朽。可相国却为何命我等不许胜,也不许败?就这么与虏军僵持,可是憋坏末将等了。”   “章太尉啊...”李三坚尚未回答,费景阳开口叹道:“事到如今,你仍是不知相国之意吗?相国自靖康二年,就开始谋划,一直是示敌以弱,目的就是将虏贼引到江南水乡,扬己之长,避己之短,重创虏军。相国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可这代价也忒大了...”姚舆喝了口茶后,闷声说道。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点点头后说道:“庭举此言也对也不对。北人善骑,南人善舟,尤其是金人铁骑,可谓是天下无人能与其争锋,李某思量此事可不是自靖康年间开始的。”知道大宋的皇帝是宋徽宗,自从知道大宋将要亡于金后就开始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某也记不清楚了,总之很久了。”李三坚随后微微摇头说道:“此事也并非李某有意示敌以弱,乃是我大宋之军确实弱于金军,差距还不小,此为不争的事实,我朝自宣和年间,便屡败于契丹或女真,可谓是不堪一击,这便是佐证。李某所创黑旗军固然强大,但仍未强大到能与金军抗衡之地步,至于局部取得的一两场的胜利,证明不了什么,也说明不了什么,对此我等必须有着清醒的头脑。”   费景阳、姚舆、章阚闻言连连点头。 第一百零九章 天时地利人和   一国之宰相,一军之统帅,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万不能妄自尊大,否则就必将会是不战而败。   在此宋金决战之际,就更必须如此了。   “扬长避短,是为上上之策,庭举此言甚善。”铜陵、、太平州宋军水寨望楼之中,李三坚继续对费景阳、姚舆、章阚说道:“故李某借势,示敌以弱,将金军引至江南水乡决战,如此金军铁骑就难以扬其长,而我大宋就可利用江南的山山水水,利用江南的一草一木,利用江南护国保家之军民,总之利用一切,与虏贼决一死战。李某目的就是重创虏军,沉重打击虏军的嚣张气焰,甚至打击胡虏国势,并使其一蹶不振!”   战事之要,就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此时金军已经大举南侵,已经深入大宋境内,可谓是孤军深入,并且金军深入大宋境内之后,是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已经激起了大宋军民护国保家的奋战之心,如此就失去了地利、人和,而天时、地利、人和,宋已占据其二,只差天时了。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当然,宋此时虽已得大势,但还要看具体如何作战,甚至还要看运气,胡乱一通乱打,或者运气极差,也同样会落败的。   费景阳、姚舆、章阚闻言顿时面面相觑,被震惊得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还是李三坚第一次在三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或者是说得如此详细、明白,如此豪言壮语,使得费景阳、姚舆、章阚心中激荡不已,但心中仍是半信半疑的。   一战便能打掉金的国势,使其一蹶不振的,这岂不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金军又不是泥捏的,任你宰割吗?况且黑旗军就一定能够战胜金军吗?答案是否定的,若是黑旗军战败,大宋便有亡国之忧,实在是凶险之极,费景阳、姚舆、章阚心中不约而同的一起想到。   于是良久之后,姚舆开口结结巴巴的问道:“师...师...叔,这...这能行吗?”   “如何不可行?”李三坚看着姚舆、章阚二人半信半疑的神情,微微一笑后说道:“你二人,一人为陆路之师的主将,一人为舟师主将,而身为将帅者,首先自己必须有着必胜之信念,麾下部曲才会有必胜、奋战之心的。”   李三坚顿了一顿,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于是接着说道:“金,看似强大,一副坚不可摧或无法匹敌的模样,其实不然。金太祖阿骨打于我朝政和四年,辽天庆四年,起兵反辽。自那时去,金便势如破竹,灭辽如摧枯拉朽,一路大胜,几乎就未吃过大的败仗。而靖康元年,金军大军南侵,也同样如此,一路之上,是凯歌高奏,也同样未吃过大的败仗。金,金军已成骄兵,而骄兵必败!庭举、叔兴、敢之,想必你们已经了解金军是由哪些人构成了吧?”   “其部曲,一等女直人,二等渤海人,三等契丹人、奚人,四等为汉人,汉人又分燕京等地的汉人,还有被他们称之为‘南人’之汉人,南人地位最低,还有少量的鞑靼、党项人等。”章阚说道。   “然也...”李三坚点头道:“金人灭辽,不过数年而已,在北方,仍有辽余部作乱,他们不甘辽灭,一直与金作战,如耶律大石所部。金灭辽不久,其内部并不稳,如此便悍然南侵,已经是犯了兵家大忌。金人攻我朝也是如此,虽河东、河西、京西等地沦陷,但金人残暴,河东、河西、京西等地的军民不堪金人的暴虐,纷起反抗,如太行山王彦所部的八字军等等义军,金内部此时可谓是烽烟四起。如此情形之下,只要我等重创金军主力,甚至歼其主力一部,那么必将会极大的振奋、激励天下人,金也将会像榫卯堆积而成的房子一样坍塌。”   “末将明白了...”章阚沉思半响后开口问道:“相国的意思是引诱虏军过江,随后聚而歼之?”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过江击贼,就算能够击败虏军,也绝无聚而歼之的可能,或无重创虏军主力之可能,如此诱敌过江,与其决战,方可重创虏军主力。”   金军是以骑兵为主的,若黑旗军过江攻打金军,就算能够击败金军,就算江、河、湖泊能够影响金军的行动力,但金军也能逃走大半的,甚至可以转袭他处。   围歼战最多也就变成了击溃战,这是李三坚不愿意看到的,李三坚数年以来的谋划,可不是打一场击溃战或者杀些金军,如此又有何用?要不了多久金军又会卷土重来的,宋金之间的战争也就会变得连绵不绝,而连绵不绝的战争给宋造成的伤害要远甚于金的,其主要原因就是战火是燃烧在大宋的土地上的,而非金地。   只有打痛,甚至打残金军,宋才会有喘息之良机。   不过李三坚的如此谋划实在是太过凶险,金军过江之后,攻打黑旗军,就是背水一战,而背水一战,金军的战斗力也许会成倍增长,如此,大宋黑旗军想战胜金军就不是那么容易的,此为其一;其二就是大江天险,若黑旗军引诱金军过江,就几乎等同于放弃了大江天险,一旦黑旗军落败,那么大江以南几乎就是无险可守了,如此大宋将会是极为被动,甚至会有亡国之忧。   费景阳、姚舆、章阚三人不约而同想到此举的凶险之处,于是均是沉默不语,是苦苦思索此举的利与弊。   “世上之事,无不为风险与收益并存,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反之亦然。”半响之后,李三坚缓缓的说道。   “相国...”费景阳闻言对李三坚说道:“可虏军完颜宗翰所部与我大军隔江对峙,已达两月之久,并无大举过江的迹象。相国,在下以为虏军在等,他们一直在等。”   “在等什么?”李三坚沉吟道。   “他们在等东、西两路的消息,等虏酋完颜宗弼、完颜药师,甚至在等西北完颜?的消息。”费景阳答道。   “数路大军合围,断我后路,使我不战自乱?”李三坚闻言冷笑道。   “应当是这样的...”费景阳说道:“池州此时还无任何消息,完颜宗弼所部正在攻打扬州、高邮等地,这两路任何一路失利,必将会影响大局啊。”   池州失利,金军便能自侧后威胁李三坚大军的左翼,战局将极为不利。而扬州、高邮失利,甚至建康府、镇江等地失利,那么李三坚的大军将会成为一支孤军,无何人支援、补给,将会是大事去矣。   “两军对峙愈久,似乎是对我军有利,可我军何尝不想与虏军速战啊?”费景阳随后说道。   “庭举言之有理。”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不过我军急,虏军更急,此刻应当给他们加一把火了,不知庭举有何妙策?”   “相国...”费景阳想了想后说道:“在下以为我等当如此如此...请相国斟酌一二。”   “嗯,容我细细考虑考虑。”李三坚点头道。   ...........................   “驾...驾...驾...”   正当李三坚等人商议军机大事之时,十余名大宋黑旗军信使如疾风骤雨般的冲进了宋军水寨。   为首的两名信使背上各插着一个一尺长短的金牌,金牌之上刻着数个金光闪闪的金字。   此为金牌急脚递,也称八百里急递,水寨之中无人敢阻挡,也无人敢询问,信使北上的尺许金牌就是其身份。   ...........................   “捷报,捷报!”   信使被山魁等亲卫引上望楼之后,信使便扬起手中露布,大声说道。   李三坚等人见状大喜,一起走到信使面前,李三坚开口问道:“池州消息?”   “正式,相国,池州大捷。”信使答道:“许彪、姜屠、刘宗毅等于池州设下三道埋伏,将大破虏军完颜药师所部,斩首万余,俘五百余,只跑了数百人,虏军完颜药师所部全军覆没,缴获马匹、粮草、军械等无数。”   “恭喜相国,贺喜相国了。”费景阳、姚舆、章阚等人闻讯也是大喜,一起向着李三坚拱手恭喜道。   这还是自金军南侵以来,宋取得的第一场大胜,而且是以万余敌万余,全歼了此股金军,众人又如何不喜?   这其中,当然不止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的万余人马,还有池州等地许许多多的的保丁、乡兵的功劳,这就是地利、人和。   “许彪这个莽汉,居然会用计谋了?”李三坚当然也是大喜过望,拿着刘宗毅写的报捷露布看了一遍后,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向信使道:“虏军万余兵马,只俘获了数百人,跑了数百人?其余兵马都被杀光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进退两难   “庭举,刘光世所辖兵马是军纪败坏,屡战屡败,此人也就落了个‘逃跑将军’的雅号,可许彪所部军纪也好不到哪里去,且嗜杀成性,为何他又能取得大胜啊?”   铜陵、、太平州水寨望楼之上,李三坚望着碧波荡漾的大江江水,问向费景阳道。   许彪领神策左军是击破了金军完颜药师所部,并使其几乎全军覆没,完颜药师,也就是郭药师,也被不许彪等擒杀,这是一场完胜无疑,可李三坚心中却是有些不喜。   许彪居然将郭药师所部几乎全部斩尽杀绝,可郭药师所部兵马当中,除了契丹人、女真人、渤海人、原辽地汉人之外,还有许多人为原宋军、宋民,许多人是河东、河北等地的宋民,被逼签军而来,如此岂能被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律斩杀?如此嗜杀,使得李三坚心中颇为不喜。   不但滥杀,还做了杀俘之事。   至少需分个三六九等,分别处置,方为妥当。   并且据刘宗毅信中所说,许彪所部取得大胜之后,还劫掠了一些女子入营,还大摆酒宴庆功?金人主力几乎未伤,还在铜陵、、太平州与李三坚大军对峙,还在攻打扬州、高邮等地,大患未除,胜负未果,还庆什么功?   李三坚也杀过人,还杀了不少,如李三坚在出征铜陵、、太平州之前,也杀了七百余贪官污吏、逃官、逃兵等祸国殃民之人,可这些人罪该万死,李三坚为了提振大宋军民的士气,不得不为此下策。   而杀降卒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就是也许使得金军不敢降,从而死拼到底,与黑旗军死战。   相国的悲天悯人、妇人之仁的老毛病又犯了,费景阳闻言心中暗叹道,许彪的种种作为,也许有一些不好的后果,但也能提振军中士气的。   这个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利也有弊的,关键是看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相国...”费景阳想了想后答道:“许统制与刘光世完全不同的,据在下所知,刘光世军中军纪败坏,其视军中将、士为奴,将军中将士当做奴役驱使。且刘光世纵兵劫掠,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百姓深受其害,如此,其部曲岂会为他真正卖命?战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屡战屡败,自然就畏敌如虎了。而许统制却是有所不同,许统制视其部曲为兄弟,坦诚相待,且上阵厮杀,许统制均是身先士卒了,如此,其部曲岂能不为他卖命?不勠力死战?并且相国,许彪所部也没听说过劫掠过普通百姓,这就是许彪与刘光世的根本区别。再者说,黑旗军为相国所创,许彪所部也是如此,也是相国心腹之军,也是黑旗军。而黑旗军自建军那日起,就从不惧强敌,士气等等是他军无法相比的,因而许彪所部能够取得大胜,是不足为奇的。”   “呵呵,庭举你啊,谄媚本事见长啊?”李三坚闻言笑道:“这么说,难道本相还要褒奖许彪等不成?”   “褒奖,为何不褒奖?”费景阳点头道:“就算此次池州之战,许彪战败,相国也必须褒奖、赏赐他们,且必须重重的褒奖、赏赐。”   “哈哈!”   李三坚闻言与费景阳相视抚掌大笑。   ...........................   大江北岸金军大营   “嗵...嗵...嗵...”   “呜...呜...呜...”   “吼!吼!吼!”   “杀!杀!杀!”   大江北岸,号角连连,战旗如云,刀枪如林,金军士卒操演之时,是吼声如雷,杀声震天,无数金军骑兵穿营而过,蹄声阵阵,密密麻麻的。   “军中士气尚可。”骑在马上巡视营地的金军统帅完颜宗翰满意的说道。   “元帅...”陪同在一旁的参军高庆裔闻言微微摇头道:“表面是如此,可在下前日夜里听到军中有人唱‘契丹风土歌’。”   “契丹风土歌?”完颜宗翰皱眉道。   契丹家住云沙中,耆车如水马若龙。春来草色一万里,芍药牡丹相间红。大胡牵车小胡舞,弹胡琵琶调胡女。一春浪荡不归家,自有穹庐障风雨。平沙软草天鹅肥,胡儿千骑晓打围...   这就是契丹风土歌,为契丹人萧总管谱写,描写契丹人耕田、牧羊、饮酒、放马、高歌等,描写大漠、草原风光。   这首契丹风土歌虽为契丹人所创,为契丹人所传唱,但久而久之之后,北方大多数民族也传唱这首契丹风土歌,包括女真人,表达一种思乡的情怀。   此时宋、金大战在即,军中忽现思乡的情怀,可不是什么好事。   “将近一岁了,将士们思乡也是人之常情。”高庆裔叹道。   “你的意思是班师?”完颜宗翰刚刚说完,自己又立即否定道:“这如何使得?班师回朝,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的完颜宗翰是骑虎难下了。   宋、金大军对峙,若是金军忽然班师,宋军必然会是衔尾追击,一个不小心,金军便会大败,从而令已经攻取的城池、土地得而复失,完颜宗翰等人也就得不偿失了,此为其一;其二就是完颜宗翰等人无功而返,回朝之后,必然会受到金帝完颜吴乞买等人的排挤,说不定兵权都会被剥夺,而失去兵权的完颜宗翰将会死无葬身之地,毕竟完颜宗翰为金皇位较为有力的争夺者,此为其二;其三就是完颜宗弼所部正在猛攻扬州、高邮等地,完颜宗翰所部忽然撤军北去,岂不是令完颜宗弼所部成为一支孤军?岂不是会使完颜宗弼所部陷入危险之境地?最后就是金大军粮草已经逐渐不济。   全凭劫掠是无法完全满足数十万大军的需求的。   “不退则进,退则速退,元帅,不能再如此的相持下去了。”高庆裔说道。   金军毕竟是孤军深入大宋境内数千里,故大宋可败,而金军却败不起,一旦大败一次,必将会是一溃千里,迅速坍塌,说不定所有金人都回不去北方了。   完颜宗翰、高庆裔均是有了这种感觉,就是时间拖得越久,越对金军不利。   “进?如何进?大江天险,就如一道天堑鸿沟啊,使我寸步难行。”完颜宗翰闻言叹道。   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是进退两难。   “元帅,过江之要,首在舟师。”高庆裔说道。   “你以为我舟师如何?能否战胜南朝舟师?”完颜宗翰闻言点头问道。   完颜宗翰岂能不知此战关键就在舟师身上?大金铁骑天下无敌,可到了水上,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而目前金军所依仗者无非就是廖汉等一干降将及其麾下舟师。金军舟师不断使船去探查宋军舟师虚实,可直到目前为止,完颜宗翰等人仍是未知宋军舟师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到底是否能战?金军舟师到底是不是宋军舟师的对手?   “元帅,对此在下是实难判断。”高庆裔闻言答道:“不过在下发现了南朝两处不同寻常之处。”   “嗯?有何不同寻常之处?”完颜宗翰闻言问道。   “其一就是火器,其二就是在下一直未发现南朝巨舰出战。”高庆裔道。   “火器?巨舰?”完颜宗翰沉吟道。   “元帅,南朝善使火器,当年我大军攻打南朝京师开封府之时,南官李纲就使霹雳炮等火器,使得我军吃了不少苦头。而在下听说南朝李三坚可是较李纲更善使用火器的,可我大军南下百余战,均未见宋军大规模的使用火器,他们的火器在哪里?此一也;其二便是南朝巨舰,在下素闻南朝黑旗军武威舟师,可是有巨舰的,如山般的巨舰,它们又在何处?为何不出战?此两处不同寻常之处,元帅不可不防啊。”   火器?巨舰?   对于霹雳炮等火器,完颜宗翰倒也不惧,金军是吃了不少霹雳炮等火器的苦头,但此等火器并不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的,关键还是要靠人,要靠谋划,要靠如何用兵。   可巨舰就不同了,目前金军舟师最大的战舰就是艨艟、楼船等,若是宋军舟师有远超艟、楼船的巨舰,那么金军舟师就将处于劣势了,使得金军过江作战是异常的困难。   当今世上的海战或水战,船坚体大,会占据一定的优势的。   巨大的战舰在海面或江面之上,横冲直撞,势不可挡,金军舟师与其对敌,必然会处于劣势,当然金军舟师也可利用小船,引火破之,但前提是小船必须靠近大船才行,而且风向、潮流、天气等等因素均能决定金军舟师是否能够用火攻破敌。   “先去水寨看看罢。”完颜宗翰考虑良久之后,对高庆裔说道。   于是完颜宗翰、高庆裔等人便纵马向着水寨而去。   水寨之中,降将廖汉等人奉命正在操练舟师士卒,打造各种战船、水战军械等等。   金军,特别是女真人、契丹人、渤海人、原辽地汉人等等几乎都是不善水的,上了船之后,不要说操弄船只或作战了,就连站都站不稳,因此金军舟师士卒几乎都是由原襄阳舟师降卒或掠来的南人组成。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分胜负   “小的拜见元帅,拜见高参军。”   大江北岸金军水寨之中,已被金朝廷敕封为“襄阳公”,被完颜宗翰封为金舟师都统制的廖汉,见完颜宗弼、高庆裔等人来到水寨之后,就丢下手中的一切事情,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谄媚的面目就像一朵花般的...   完颜宗翰身材魁梧高大,身康体健的,而廖汉个头也不矮,甚至比完颜宗翰都显得稍稍高大魁梧,但此时萎着身子,似乎是比完颜宗翰都矮上半个头。   “舟师如何?近日南朝舟船可来袭扰?若南朝舟船来袭,尔等可是其对手?”完颜宗翰站在水寨女墙之上,看着细雨蒙蒙之下平静的江面,直截了当的问向廖汉道。   “回禀元帅...”廖汉佝偻着身子答道:“这两日南朝舟师倒是没来袭扰,前些日子来过,互有胜负。元帅放心,南朝舟师不足惧。”   “嗯?何也?本帅倒是听说你原为泉州舟师之中的偏将,难道不知南朝舟师的虚实吗?”完颜宗翰闻言转头看着廖汉问道。   “元帅,小的从前确为泉州舟师偏将。”廖汉答道:“可泉州舟师为大海舟师,而海与江是不同的,江船与海船也是不同的。并且元帅,泉州舟师为南朝李贼所创,当年李贼被羁入京师之后,南朝朝廷便将泉州舟师之中的大部战船改做他用了,泉州舟师早已是不复存在了。”   “哦?呵呵?”完颜宗翰闻言不禁笑问道:“改做何用了?”   “押运花石纲、运送供奉之物等,或停泊在港中,年久失修,也就不能航行了。”廖汉答道。   “押运花石纲、运送供奉之物?年久失修?”完颜宗翰闻言不禁摇头道:“南朝朝廷昏聩如此,焉能不败?”   “元帅说的是。”廖汉闻言有些尴尬的应道。   泉州舟师落到如此下场,与廖汉的老主子朱勔是脱不了干系的。当年李三坚蒙冤受屈,被羁入大狱,朱勔等应奉局之人便掌控了江南、岭南诸路,泉州舟师天下无敌的战舰也就成为了朱勔等人讨好赵佶,讨好朝廷的工具了。   此时朱勔父子已被李三坚处死,而廖汉却成了漏网之鱼。蔡京、朱勔已死,廖汉早晚会落在李三坚手中,其下场就可想而知了,不过幸好此时已经归降了金,因而廖汉就算是逃过此劫了。   廖汉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感到万分侥幸。   “泉州舟师虽不在,但南朝李三坚主政江南数年,定已重建了舟师了。”高庆裔开口说道:“你就这么肯定南朝新建舟师不是你对手?”   “元帅,高参军...”廖汉闻言挺了挺胸后答道:“小的为泉州舟师偏将之前,可是一名海...中之人,当年小的纵横海上,无人能敌,论海战、水战、操弄舟船,小的敢夸下海口,这个世上少有人能与小的匹敌。”   “既然如此,你又何故败于泉州舟师之手?还被南朝朝廷招安?”高庆裔闻言冷笑着问道。   “不过是中了李贼的奸计而已,此仇某必报之。”廖六恨恨的说道。   “庆裔,就不如此苛求了。”完颜宗翰微微一笑道。   当年廖六等是贼,而李三坚等为官,实力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官府剿贼,廖六等败于李三坚之手,是不足为奇的,完颜宗翰心中暗道。   就算廖六为庸才、蠢材、庸将,但此时完颜宗翰等人也必须依仗廖六等宋军舟师降将,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金军知水上用兵者,是寥寥无几。   “嗵...嗵...嗵...”   “呜...呜...呜...”   正在此时,远处江面之传来一阵鼓号声,金军水寨也是忽然变得嘈杂、热闹起来,不知发生何事。   “发生了何事?”于是廖六问道。   “宋军舟师来攻!”一名金军将校答道。   ...........................   宋建武三年三月某日,此日天气阴暗,春雨淅淅沥沥的不停着下着,使得天空变得灰蒙蒙的。   大江南岸黑旗军水寨寨门大开,数十条战船从水寨中驶了出来,并急速向北岸金军舟师水寨驶去。   “擂鼓!”船队驶到距离金军水寨两箭之地时,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部将阮小二背着一壶飞刀,站在一艘海鹘战船甲板之上下令道。   “嗵...嗵...嗵...”黑旗军鼓手接令后,奋力敲响了数十面大鼓,鼓声惊天动地,惊动了金军舟师,防守水寨的金军弓弩手慌忙拿着弓弩,背着箭壶奔上了寨墙,准备御敌。   金军水寨之中号旗摇动,舟师战舰也准备出寨迎敌。   “叫阵,直娘贼,老子就不信他们就甘心做缩头乌龟。”阮小二见金军水寨半响无船出来迎战,于是下令道。   前锋阮小五接令后,将一柄朴刀立在船头,扯开嗓子大声吼道:“你黑旗军爷爷阮小五在此,虏贼小儿快出来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别他奶奶的像个妇人一般夹着屁眼躲在龟壳之中,惹得爷爷性发,将尔等鸟寨一把火烧了。”   “哈哈,阮指挥使说得太对了,这些个贼厮鸟不是妇人又是什么?换上女子衣物就与勾栏、妓寨小姐姐一般。”   “不知道尔等伪皇帝养你们何用?吃闲饭的吗?”   “哈哈,哥哥,虏贼陆上还过得去,马马虎虎的,可在水上,他们就是一条虫,虫岂敢迎战?”   “哦,原来如此,那么他们的皇帝就是虫皇帝?”   “说不定还是条母虫呢,要不然他们个个就像小娘子一般,不敢应战?”   “呸,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母狗,也敢妄称皇帝?”   “呔,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虏贼,快些出来与爷爷们决一死战。”   众黑旗军舟师将士污言秽语、粗话连连,以及其不堪入耳的言语挑衅交趾舟师。   在黑旗军不断谩骂、挑衅之下,金军舟师终于忍不住了,号旗飘动、战鼓擂响,从金军水寨之中冲出来了数十条快船,直取黑旗军战船。   阮小二、阮小五望见后,率本部三十艘飞枭车船迎向了交趾舟师出来迎战的数十条小型战船。   飞枭车船战船旁设四轮、每轮八楫,以四人踏轮,共三十二翼桨驱动战舰,船行神速、日行千里,号“飞枭”或“飞虎”。   飞枭战舰船舷两侧还有厚厚的护车板,防备敌方的弓弩、石块等攻击。   两支船队靠近之时,阮小二单足踏在护车板上,端起霸王弓,只一箭就将对方一员舟师将领射落水中,金军舟师将领惨叫着掉进了江水之中,翻起了些许浪花。   黑旗军出战水师将士见状士气大振,纷纷欢呼雀跃不已。   “放箭!”阮小五大刀一挥,大声下令道,众黑旗军将士闻言后,纷纷从护车板之后站起身来,端起霸王弓就向交趾舟师射去。   箭矢如雨劈头盖脸的向金军舟师砸去。   金军舟师手中的弓弩与霸王弓相比无论是射程还是射力均相差太远,不可以里计,此时只能挨打而还不了手,出战舟船也有些混乱了,有的想跑,有的又想迎上去与黑旗军舟师近战。   金军众军伏在低矮的船舱之中,躲避着箭雨,根本抬不起头来,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被从天而降的利箭钉在了船舱之中,临死前的惨叫之声响彻整个大江上空。   “杀过去。”两轮箭雨过后,阮小二见对方船队已乱,于是大声下令道。   随着阮小二一声令下,三十条飞枭战舰分作三队箭一般的插入了对方混乱的船队之中,在江面上疾驰而至的飞虎战舰瞬间就撞翻了不少金军出战战船,黑旗军水师将士挥槊在水中乱捅乱刺,将一个又一个金兵刺入了水底,鲜血将大江江水染得红艳艳的。   阮小二、阮小五挥舞着兵刃跳到了对方船只之上大砍大杀,将无数金兵砍入了水中。   金兵出战先锋船只大败,剩余的船只惊慌失措的掉头就跑,向着本方战阵驶去。   “擂鼓,全军攻击!”黑旗军前锋大获全胜之后,阮小二举刀大声下令道,令所有黑旗军战舰向交趾舟师快速驶去。   虽黑旗军木兰级巨型战舰无法驶入大江,可其他中小型战船等仍是较为威猛的,再加上黑旗军舟师将士极善水战,因此金兵出战先锋船只根本不是对手,大败而归。   整个大江江面之上四处火起,被击毁、烧毁的金军舟师船只漂的到处都是,无数金军士卒在江水之中沉沉浮浮,高声呼喊救命。   “嗵...嗵...嗵...”   金兵出战先锋船只大败,金军水寨之中号旗摇动,数十艘艨艟、楼船驶出了水寨,向着黑旗军舟师战船扑来。   “嗖...嗖...嗖...”   金军大型战船靠近黑旗军战船之中,便万箭齐发,是箭如雨下,船上的投石机、床弩等也是连续不断的投掷石块、床弩箭镞等,在江面之上激起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浪花,阮小二、阮小五等的船只较小,被浪花打得摇摆不已,甚至倾覆了数艘飞枭战船,同时也有不少黑旗军将士中箭落水。   “当...当...当...”   黑旗军见不是金军对手,于是就鸣金收兵,阮小二、阮小五便率部迅速远去、脱离,从而惹得金军是哈哈大笑。   此战金军损失较大,黑旗军损失较小,但黑旗军舟师却是被金军舟师击退,也算是不分胜负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祸不单行(上)   “赏,重赏舟师廖汉等将,重赏我大金全体舟师。”   金军舟师“奋起神威”,击退宋军舟师,完颜宗翰是亲眼所见,不由得大喜过望,于是下令重赏廖六等将。   金军舟师几乎为宋军降将、降卒组成,同时也是归降不久,因而完颜宗翰也不指望他们能够大败宋军,不指望他们歼灭宋军舟师,只要能够击退宋军,能够保证金军大军顺利渡过大江并保护大军后路就可以了。   只要金军大军主力能够顺利渡过大江,完颜宗翰有信心一战击败大江南岸的宋军,即所谓的万胜军或黑旗军。   完颜宗翰当然知道大江南岸的宋军为大宋宰相李三坚所统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年李三坚率部突袭金军浚州大营,后被完颜宗翰吓退,如此之人,还有何惧?李三坚再怎样也是个文人士子,而文人士子,大都只会纸上谈兵,真正到了战场之中,就惶惶然,不知所措了,况且宋接连大败,还有何士气可言?所谓败军之军,何以言勇,就是这个道理。   不得不说,长期对辽、对宋战争的胜利,使得金自上而下弥漫着一种轻敌或骄横自傲的心理,包括完颜宗翰。   “多谢大元帅!”廖六等将闻言大喜,一起拱手施礼道。   ...........................   “元帅,药师所部全军覆没,药师兵败身死,首级已悬于南朝大营营门之前。”接到完颜药师所部的消息后,高庆裔赶紧跑到完颜宗翰面前禀报道。   “全军覆没?”完颜宗翰闻言惊道。   完颜宗翰使完颜药师将兵万余渡过大江,目的就是包抄黑旗军的后路,侧击黑旗军,目前看来此举是失败了。   完颜宗翰命人冒险过江,侧击黑旗军,当然不止完颜药师这一路,不过完颜药师这一路兵马是最多的,其部全军覆没,其他的也就凶多吉少了。   完颜药师死不足惜,其麾下兵马也不是金军的精锐,可惜的是金军擅长的长驱直入,利用其骑兵,包抄后路或数路夹击的战略宣告失败,目前欲击败当前宋军,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正面攻击了。   “孤军深入,覆没也在情理之中啊。”高庆裔闻言叹道:“元帅,南军不可小觑啊。”   若说金自上而下弥漫着一种轻敌或骄横自傲的心理,那么高庆裔为为数不多的保持头脑清醒之人。   “言之有理,不过还是再等等吧。”完颜宗翰闻言点头道。   高庆裔的意思还是退军了事,管他宋有何阴谋诡计,直接班师回国,不过完颜宗翰仍是有所不甘。   ...........................   宋江南东路镇江府   镇江府,古称朱方、丹徒、铁瓮城、京口、南徐州、润州等,宋政和三年,升润州为镇江府。镇江府位于长江下游南岸及长江与大运河的交汇点上,境内宁镇丘陵和茅山丘陵延绵起伏,山川似锦。金山绮丽,焦山雄秀,北固山险峻,丰姿各异,人称“京口三山甲东南”。   镇江府以长江为天堑,诸山环列,阻其三方,东通吴、会,南接江、湖,西连都邑,其地理形势险要,自古为江南用兵之地,被称作东南锁钥。镇江府也为漕运咽喉,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禀李相公,金军前锋阿里、蒲卢浑所部铁骑已过焦山。”镇江府城墙之上,一名宋军探马向宋尚书左丞,建康府、镇江府留守李纲禀报道。   “紧闭城门,不许进也不许出,命各部准备迎敌。”李纲全身披挂,闻言站在镇江府城头之上下令道。   此时金军完颜宗弼所部已经攻陷了扬州、高邮等地,将兵直驱镇江府,一旦金军攻陷镇江府,大宋的长江防线也必将土崩瓦解。   镇江府不保,建康府也保不住,因而李纲必须死守镇江不失。   李纲奉命镇守建康府、镇江府、扬州、高邮等地,并听从了李三坚之言,主要也是必须力保建康府、镇江府不失,扬州、高邮等地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弃,并不断派出奇兵袭扰金军,使得金军进军途中是异常艰难。   金军东路军统帅,元帅监军完颜宗弼攻打楚州等地,是久攻不下,于是又采取了金军攻打太原、河间、中山三镇的策略,分兵围住了岳飞、花荣所部,自己亲自领兵长驱直入,直取扬州、高邮、建康、镇江等地。   完颜宗弼所部虽攻取了扬州、高邮等地,但却是损兵折将的,且受到了宋军不断的袭扰,因而直到建武三年五月底才渡过了大江,准备攻打镇江府,其后再直驱建康府,欲再次攻灭宋朝廷。   李纲下令死守镇江府,于是镇江府之中兵马往来不断,众厢军、乡兵、弓手等将箭镞、石块、火油、火药、滚木礌石等搬上了城头,准备迎击金军。   镇江府城内是人喊马嘶的,显得异常的喧嚣热闹,不过因李纲等人早有准备,因而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的。   ...........................   宋江南东路建康府   金军完颜宗翰所部与李三坚大军对峙于铜陵、、太平州,胜负难料,金军完颜宗弼所部已经打过了大江,金军游骑四出等消息,使得建康府城内是人心惶惶,一夜数惊,各种流言蜚语是层出不穷的,有宋铜陵、、太平州大军已战败,李三坚兵败身死,镇江府不保,大宋不保,甚至还有李三坚已归降金军的消息等等,使得建康府军民是异常的惊慌失措。   刚刚被李三坚稳定、提振的宋军民的信心此刻再一次被动摇了,而且是摇得天翻地覆的。   大宋宰相李三坚是否真的已兵败身死?是否真的降了金军?是否能够领军击败强敌?等等等等,在建康府,在整个大宋残存江山社稷的乡野田间、酒楼、茶肆等处为众人所议论,流言四起,令人惶恐。   至于三姓家奴完颜药师所部被宋军全歼等消息,此刻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建康府行宫西南总领所   所谓总领所,也就是负责建康府、镇江府、两淮、大江等地驻军的钱粮、军械等事务的衙门,在此宋、金大战之际,其作用当然极为重要,其地位也在转运司之上。   总领所下有分差粮料院、审计司、都茶院、御前封桩甲杖库、大军仓、赡军酒库、市易抵当库、惠民药局等衙门。   总领所如此重要,当然此地驻有重兵。   “我等同为大宋御前军,为何俸禄、军饷、军械、料钱等相差如此巨大?”   “就是,就是,朝廷对我等如此不公,何也?”   “今日必须有个说法,否则我等定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何说法?不过是嫡、庶之分罢了,家族有嫡、庶之分,御前军也同样如此,俸禄、军饷、军械、料钱等皆是紧着他们,而我等天天吃糠咽菜。”   “正是,正是,今日朝廷如此不公,我等不服!”   “反了,反了!”   “反什么反?胡说八道,我等今日清君侧,以正视听!”   “然也,朝廷无能、奸佞之辈当道,我等今日清君侧,以正视听!”   “...............”   建武三年六月某日傍晚时分,宋建康府总领所衙门之外的驻军军营忽起骚乱,无数宋军士卒拿着兵刃,忽然涌到了总领所衙门门前,挥舞着兵刃,大声怒骂、呵斥,总领所衙门有胥吏、兵丁稍微劝阻、阻拦,便被砍死在地,横尸于衙门之前,血流满地,余者皆被吓得缩回了衙门之内,并紧闭大门。   可总领所衙门大门只是一个普通的木门,大门紧闭之后,乱军便抬着撞木撞门,只数下,大门即告垮塌,半扇大门被撞飞,另外半扇大门被撞得忽煽忽煽的。   “尔等意欲何为?”   正当众乱军欲涌入总领所衙门之时,户部尚书、总领所总领官崔永梽便领人走了出来,指着众乱军呵斥道。   崔永梽嘴唇干裂,眼睛里满是血丝,人也整整瘦了一圈,头上也是青筋暴露,是心急如焚。   金军大军逼近,大宋是危在旦夕,此刻正是宋、金决战的关键时刻,可怎料却有乱军作乱,可谓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如此怎不令崔永梽等人是心急如焚?如火烧眉毛般的,如毒药入腹一般。   外有强敌,内有乱军,大宋灭亡只在眼前了。   “崔相公...”一将闻言提着一柄锋利的大刀上前,笑呵呵的对崔永梽说道:“小的们愤世道不公,愤朝廷不公,来讨个公道,来讨个说法来了。”   “是你?”崔永梽闻言指着此将怒道:“苗傅,乱贼,你要何公道?要何说法?”   苗傅祖父苗授,父亲苗履皆为宋朝廷重臣,苗履甚至为宋神宗皇帝元丰年间的殿前司都指挥使。   靖康年间,信德守臣梁扬祖以兵万余勤王,苗傅与杨沂中、田师中等将皆隶麾下。   宋朝廷退至建康府之后,苗傅也领军来到了建康府,而因此刻战事紧张,黑旗军人手严重不足,因而朝廷便命苗傅率军驻守建康府,可怎料此时苗傅等人却率军作乱。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祸不单行(下)   “杀,杀进去!”   “速速杀进去,不可耽搁了!”   建武三年六月某日傍晚时分,无数乱兵聚集在建康府康王府门前,并杀进了宋康王赵构的府邸。   宋建武元年,黄潜善、汪伯彦等人拥立赵构于应天府登基称帝,可怎料半路杀出了一群程咬金,于是宋太子赵谌继位,赵构称帝不成,却反被李三坚囚禁,一直被软禁在了康王府中。   当时曾经有人劝过李三坚,除去康王赵构,永绝后患,可当时李三坚一时心慈手软,从而酿下了今日大祸。话说当时的李三坚也不完全是心慈手软,他也顾忌自己的名声,康王赵构并无大错,是不能将他害死的,非但如此,李三坚还要保护康王赵构,护得他安全,否则无论赵构是何死法,无论是什么原因,世人都会吧这笔账算在李三坚脑壳上的,李三坚也难逃世人悠悠之口,被人非议。   康王府的守卫或者是负责看管赵构的康王府兵丁、皇城司院子,只二百余人,乱军忽然杀入,康王府的兵丁、皇城司院子猝不及防,纷纷被砍翻在地或被杀散,乱军便涌入了康王府。   康王府的下人、奴仆、婢女等人顿时被吓得四处乱跑乱窜,尖叫连连,一片鸡飞狗跳的模样。   “康王何在?”乱军中的一名将领,领人当先闯入了康王府,提着一柄锋利的长刀揪住一名康王府下人问道。   “我...康...康...他...他...”乱军凶狠的模样,早已将这名下人吓得魂不附体,吓得已经尿了裤子,结结巴巴的他了半响,也未他出个所以然来。   “噗!”将领极不耐烦的一刀结果了这名下人。   “康王何在?”将领又是一把揪住了一名婢女,挺着血淋漓的长刀凶狠的问道。   “在...在...殿下在祠堂...”婢女倒也机灵,不机灵的话就与刚才那名下人下场一样,是横尸于地,于是女婢虽然也是被吓得浑身如筛糠般的乱抖,但还是指了指左侧康王府祠堂说道。   乱军将领便一把将婢女推倒在地,领人向康王府祠堂奔去。   “砰”的一声,乱军撞开了祠堂大门,将躲在祠堂之内的康王赵构及服侍的两名老内侍吓了一大跳。   “康王殿下,微臣武德大夫、濠州知州、御营十七军副统制刘正彦惊扰了殿下,请殿下恕罪!”赵构惊惶失措,还未开口想问,乱军将领刘正彦便半跪在了地上,拱手自报家门道。   “你...你们...来此何为啊?”赵构将刘正彦等乱军还算是有礼。使得赵构稍稍安心,于是开口问道。   “李贼使一名黄口小儿为帝,为篡逆之举,微臣等心怀忠义,愿拥立殿下登基继位,以正乾坤。”刘正彦拱手答道。   “哦...这...刘统制,今上可是以太子的身份继位的,何来篡逆之说啊?”赵构闻言说道。   登基继位,成为天下九五至尊,号令天下,赵构如何不想?赵构做梦都想,当年被李三坚等人坏了好事,赵构当然对李三坚等人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李三坚等人碎尸万段。可李三坚军、政大权在握,赵构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此刻刘正彦等乱军起兵拥立赵构为帝,这当然是赵构求之不得的,但皇位与性命相比,性命就显得重要多了。   刘正彦等乱军起身是否能成功,他们到底有多少兵马,文武百官的态度如何,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不了解,赵构就冒然跟他们去了?一旦举事失败,那么就是夷三族的叛逆大罪,虽然李三坚不可能将赵构夷三族的,但来个满门抄斩,这却是板上钉钉的。   因而赵构不同意,以言语婉拒。   “太子殿下已被掳往北地,此地哪里还有什么太子?此小儿为假太子。”刘正彦闻言摇头道:“李贼搬出来个假太子,实为叛逆之举啊。殿下,这天下本来就是你的,你还在犹豫什么?快点跟微臣等走吧,晚了大军杀至,可来不及了。”   赵构听闻平叛大军将要杀至,更是吓得连连摆手道;“本王无名无份的,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本王是不会随你们去的。”   “殿下为太上官家亲子,何谓名不正?”   刘正彦苦苦相劝,赵构却执意不肯,于是刘正彦干脆就命手下强行架起赵构,扶上马背,向着皇帝行宫,太初宫赶去。   此时此刻,只要逼迫赵谌退位,拥立赵构登基,如此便能号令天下了,便能宣布李三坚等人为逆贼,宣布李三坚等人,人人得而诛之。李三坚也就大事去矣,苗傅、刘正彦便能攫取大宋实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号令天下,至于金军,是战还是和,还不是由着他们?   大宋宰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甚至是万人之上的,且上面无人的位置,天下之人是无不渴望的。   ...........................   “战事吃紧,前线将士多些粮饷又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吗?”总领所衙门之前,户部尚书、总领所总领官崔永梽指着乱军头领苗傅怒道:“苗傅,苗家世代忠良,汝何故行此叛逆之举?”   “叛逆之举?”苗傅闻言冷笑道:“崔相公所言说得有些道理,前线将士多些粮饷,此无可厚非。可接连战败,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丢了应天府,丢了亳州、宿州、淮阳军等地,一路逃至江南,此刻虏军兵临城下,我大宋势危,如此还要多吃多拿的,这也说不过去吧?李贼名为大宋相国,实为大宋之贼,胁迫天子,行叛逆之举,如此行为,人神共愤,且李贼丧师失地的,实为无能之辈。我等清君侧,匡扶社稷,何错之有?何来叛逆之说?”   苗傅、刘正彦等叛将说到底就是两个字,嫉妒,嫉妒李三坚挟天子而令诸侯,嫉妒李三坚平地起跳,一跃成为了大宋实际上的主宰。李三坚能为,他们为何不能?于是趁现在金军大兵压境,宰相李三坚率主力大军外出迎敌,李纲率军死守镇江府,建康府空虚之际,利用流言蜚语,发动叛乱,欲攫取大权。   “苗傅...”崔永梽闻言大怒,指着苗傅怒道:“什么大宋之贼,什么挟持天子,什么丧师失地,什么人神共愤,什么清君侧,匡扶社稷,一派胡言!我来问你,李相国率军勤王之时,尔等何在?李相国率军大破金军,救下陛下之时,尔等何在?李相国辅国于危难之中,尔等又何在?丧师失地?军国大事,岂是尔等所能知悉的?李相国现在以尊身,亲自领军在外,与虏军浴血奋战,胜负未果之时,尔等却为此叛逆之事,岂不是助了贼势,毁我大宋吗?岂不是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邪?人神共愤?李相国诛赵沆,平水患,靖海平寇,救百姓于水火之中;驱花石,斗蔡京、朱勔,力谏朝廷,为民请命;平宋江,征方腊,立下盖世奇功。如此之人,人神共愤?尔等去问问天下人,李相国可是人神共愤之人吗?人神共愤?尔等惑兵作乱,才是人神共愤之事也!”   崔永梽说罢,许多乱军顿时脸露羞愧之色,心中也是暗暗有些后悔,后悔受到苗傅、刘正彦等人的蛊惑,跟随乱军作乱,这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不过事情到了此时,已无任何退路了,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许多乱军均是这么想的。   “住口!”再让崔永梽继续说下去,必将会被他乱了军心,于是苗傅恼羞成怒的下令道:“苗某本想拥你为相国,可你却如此的不识抬举,来人,绑了,带走。”   李三坚、李纲、费景阳等均不在建康府,因而此刻朝廷百官以崔永梽为首,而崔永梽为官又公正廉洁,素有威望,因而苗傅、刘正彦等乱兵就欲挟持崔永梽,若是崔永梽答应了,那么叛军也许就名正言顺得多。   同时崔永梽为户部尚书,掌的可是财权,而欲成大事,离开了钱可是不行的。   众乱军闻言上前,先是乱刀砍死了崔永梽身边不屈的官吏、护卫,随后将崔永梽用绳索绑住。   “逆贼,天必诛之!逆贼,天必诛之!”崔永梽不屈,拼命挣扎着大声怒骂,虽乱军不断殴打崔永梽,但他仍是怒骂不休,直至被堵上了嘴。   ...........................   “二弟,三弟那里怎样了?”   苗傅等执了朝廷户部尚书、总领官崔永梽,刘正彦等挟持了康王赵构,两人领军将至宋行宫之时,正好撞见,于是苗傅问道。   苗傅、刘正彦等领兵作乱,共兵分三路,一路就是苗傅,一路为刘正彦,而第三路为张逵领乱军前往宰相李三坚府邸,捉拿或者杀死李三坚满门男女老幼。   第三路乱军,此刻却无任何消息。 第一百一十四章 娘家来人   “阿爹,终于到了。”   建康城下,黄昏时分,一名中年汉子看着夕阳中的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得的建康府城池,对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说道。   中年汉子身强力壮,虎背熊腰的,而须发花白的老者虽已年近花甲,但却是背不驼、腰不弯的,显得异常的硬朗。   老者闻言大手一挥道:“走咯,进城,去看我的乖女儿去咯,哦,对了,还有我那乖外孙女。我说健儿啊,你说你小妹她为何不像她老子这样,能生儿子啊?”   “这...我...呵呵...阿爹...”中年汉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尴尬的陪着笑。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嘛?在女儿面前可不能说这些话啊。”一旁的一名妇人闻言就不高兴了,瞪着老者怒道:“而且跟你说多少次了,我们女婿可是当朝宰相,我们女儿也是郡夫人了,还有亲家母,在他们面前说话,可不能如此粗俗不堪了,什么老子...老子...的?”   “哦,息怒,夫人,息怒,老...夫怎会如此心里没数?”老者似乎有些害怕这名妇人,于是连连应道。   老者随后大手又是一挥,领着三千余人马向着城门走去。   这三千余人马,皆穿着黑色对襟无领的上衣,下穿黑色长裤,腿上绑着绑腿,头上裹着黑色头巾,脸上涂画着各种图案的油彩,脚下或是树皮制成的草鞋,或光着脚,手中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身上铠甲也是五花八门的,有铁甲、锁甲、皮甲、兽甲、布甲等等。   若是识得其衣饰之人,就能看出,这三千余人马皆为琼台黎人。   三千余黎人拿着各种兵器,簇拥着或骑马或坐在滑杆之上的老者、妇人、中年汉子等首领向着建康府南城门走去。   “来者何人?”   “速速报上名号,否则杀无赦!”   “难道是虏贼?”   这个时辰,宋城池一般是不实行宵禁的,不过因此时宋、金战事正炙,因而建康府戊时过后,就要宵禁了。可此时还未到戊时,南城门的这二百余宋军就打算紧闭城门了。   他们正准备关闭城门之时,忽然门前涌来了数千兵马,黑压压的一大片,并且已经涌到了城门洞里面,顿时将他们吓了一大跳,慌忙手持各种兵器大声喝问道,刚才因太过激烈,这些宋军士卒根本没有注意到远处来了这一大波人马。   现在发现了,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大队人马已涌至城门处,而城门却未关闭,若是他们这些人马非友军,那么就大事不妙了,不过借着灯笼、火把的亮光,宋军发现他们的穿着打扮并非附近的任何一支宋军,也非金军,倒像是哪里的乡兵或蕃兵?如此,众宋军士卒才稍稍放心。   城门之内隐隐约约的有些尸体,一些人还未死透,手脚还在抽搐,空气中也是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我等乃是琼台黎人,某王健是也,今日带兵前来是为我家姑爷助战来的,快快闪开条道路,将我等迎进城中,再好吃好喝的伺候,呵呵...”中年汉子也注意到了城门附近不同寻常的状况,但却不知发生了何事,于是只好自报家门道。   王健即为大宋宰相李三坚的二夫人王雯之兄,老者就是王雯之父,琼台峒主王坤瑞,妇人当然就是王雯的娘亲潘氏了。   王雯为李三坚二夫人也有许多年头了,而王坤瑞、潘氏、王健等王雯娘家人却与李家来往甚少,只十数次,王坤瑞、潘氏、王健等等人使人来看王雯,或王雯托人带书信给琼台家中。原因有二,其一就是琼台相隔千山万水的,及其遥远,中间还隔着大海,因而往返一趟是极不容易的;其二就是李三坚行踪不定...一会京师,一会泉州,一会又跑到西北去了...冷不丁的他又跑到了京东、京西、江南等地,而李三坚走到哪里,一般都会携带家眷的,因而有时候王雯家中之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却是扑了个空。   近些年,李三坚及其家人方才定居在了江南。   此时李三坚为大宋宰相,军、政大权在握,号令天下,共抗北方胡虏,因此琼台儋州王瑞坤怎么也要助自家姑爷一臂之力的,于是王坤瑞尽起峒丁、族民,赶往建康府助战,并于今日赶到了大宋皇帝的临时行在,建康府。   琼台为大宋的土地,王坤瑞等人也为大宋之人。   琼台虽与此地相隔千山万水的,但王坤瑞、潘氏、王健等人这一路之上,倒也是异常顺利。通关极为顺畅、方便,甚至为各地官府所款待,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船备船,要马备马,然后礼送出境。   人家为义勇之士,千里迢迢奋不顾身的前往建康府勤王,又是大宋宰相李三坚的人,何人又敢阻拦?何人又敢不竭力相待,然后礼送出境?   王雯之母潘氏,自从王雯嫁给李三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女儿了,故此次“拼死”也要来一趟,看看自己女儿和外孙女,老峒主王坤瑞当然不敢拂夫人之意。   潘氏虽为王坤瑞的妾室,但此时王坤瑞原配已亡故,再加上母凭女贵,因而潘氏此时已经成为了琼台儋州毛道洞实际上的女主人,王坤瑞对她是又宠又敬又怕,对她是言听计从的。   “何人是你家姑爷啊?”王健自报家门,南城门宋军之中的一名将领随便问了一句后,便极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快走,快走,闭门宵禁了,要进城明日再说。”   城中正在发生一件大事,耽搁了关闭城门,他们这些人都得掉脑袋。   “呔,小子,竟敢赶我们走?”王健闻言大怒,挥手命手下抵住城门,不让他们关闭城门之后,不无得意的说道:“你问我家姑爷是谁?说出来吓不死你,我家姑爷乃是朝廷李相国,小子,怎样?吓死了没有?没吓死就赶紧大开城门,恭迎我等入城,老子也好在李相国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否则...啊?为何还在关门?”   众宋军兵丁听闻李三坚之名,是面面相觑,片刻后众宋军兵丁非但没有大开城门,还拼命推着城门,欲强行关闭城门,一些宋军甚至已经举刀相向了。   众峒丁拥挤在了城门处,不让关门,双方是挤成了一团。   “老爷,抢门,强行进城。”王雯之母潘氏看出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于是对王坤瑞说道。   城中此时有不少地方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的,还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些喊杀声,而此刻南城门之内,地上摆放着许多尸首,潘氏等人如何又看不出城中必然发生了大事?并且这件大事对李三坚、王雯等人不利。   把守南城门的宋军兵丁,在王健自报家门并报上李三坚的大名之后,居然仍是想关闭城门,将王瑞坤等三千黎人拒之门外,就可见一斑了。   此时此刻,潘氏只想冲进城中,护得自己女儿安全。   “厉武、崇武动手抢门!”王瑞坤也觉得事情不对劲,同时觉得动手也是不妥当的,但夫人潘氏已经下令,王瑞坤是毫不犹豫,没有丝毫耽搁的吩咐自己的两个孙子王厉武、王崇武道。   “是,阿爷!”王厉武、王崇武齐声应了一声,奔上前去,挥舞着手中兵刃便砍。   王厉武、王崇武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仅二十上下,身材却比他们的爷爷、爹爹更加高大魁梧,一个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一个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须。一个兵器为环首刀,一个兵器为开山钺   两人手中兵刃均是沉重无比,挥舞起来是虎虎生风。   “噗噗!”两声,王厉武挥舞着环首刀,一刀将一名宋军将领枭去了首级,宋军将领的头颅滴溜溜的滚落在了地上,尸身却不倒,颈血如喷泉般的往外喷。王崇武双手横握开山钺,拦腰将一名宋军将领斩为两段,内脏稀里哗啦的落满了一地,情状是恐怖至极。   “杀,抢门,杀进去!”   两个儿子都动手了,王健还客气什么?于是王健高举大刀大呼,招呼着手下峒丁向宋军杀去。   “杀,杀,杀啊!”   王厉武、王崇武两员虎将开路,将守门乱军杀得鬼哭狼嚎的,抱头鼠窜,众峒丁也是蜂拥而上,挥舞着各种兵器向着守门乱军杀去。   守门乱军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杀死或杀散了宋军守南门的兵丁,此时王瑞坤等人人多势众,又是忽然动手杀人,因此抵敌不住,纷纷败下阵来,片刻间城门附近就横七竖八的倒满了一地的尸体,与刚刚被他们杀死的那些宋军兵丁作伴去了,余者或拼命逃跑,或跪地乞求饶命。   无人,城门自然就关不上了,于是三千黎人便蜂拥而入,杀入了建康府城内。   “老爷,捉一个活口,问问雯儿住哪里啊。”场面是一片混乱,于是潘氏对王瑞坤喊道。   “哦,哦,好。”王瑞坤闻言慌忙对王厉武、王崇武吼道:“厉武、崇武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别杀了,问问你们姑姑住在哪里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巾帼女英   “快走,快走。”   “兄弟们快点跟上,晚了金银财宝可被人抢完了,不要说吃肉了,连汤都喝不上了啊。。”   “哎,张部将,他府中哪里有太多的金银财宝啊?他可是个清官呢。”   “清官?那些个官老爷哪个不是表面上装腔作势、道貌岸然的?台面之上一副正气凛然、大义凛然、义薄云天的模样,就好像只有他是天下一等一的清廉好官似的,可他们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的,尽行贪墨之举,贪墨、压榨百姓起来比谁都狠。那人家中娇妻美妾无数,还能是清官廉吏?”   “哈哈,张部将所言大是,就算那人是个清官,可家中美人定有不少呢。”   “然也,然也,快走,快走。”   “............”   建武三年六月某日,建康府宋军驻军苗傅、刘正彦宰相李三坚率主力大军外出迎敌,李纲率军死守镇江府,建康府空虚之际,利用流言蜚语,利用军民对朝廷、官府积压已久的不满,发动叛乱,欲攫取大权。   苗傅、刘正彦等领兵作乱,共兵分三路,一路就是苗傅领兵捉住了朝廷户部尚书;一路为刘正彦领乱军挟持康王赵构;而第三路为张逵领乱军前往宰相李三坚府邸,捉拿或者杀死李三坚满门男女老幼。   张逵领着乱军,举着火把,提着各种兵刃,乱糟糟的向着相府奔去,众乱军想着相府之中也许存在的金银财宝,相府之中的众美小将,均是按捺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大声谈笑着,大声调侃着,向着相府奔去,一路之上,各种污言秽语是层出不穷的,令人不堪入耳。   而迎接他们的确实有一群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只不过除了小娘子之外,还有无数的箭镞和刀枪。   张逵领乱军奔到相府门前之时,只见相府大门紧闭,周围没有一个人,也无任何灯火,除了风吹树叶发出的“扑簌簌”的声响,整个相府笼罩在了黑夜之中,朦朦胧胧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寂静,就似乎是城中发生的一切均与相府无关似的。   要知道此刻建康府城内早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撞开大门,杀进去!”张逵见状,愣了片刻后,高举手中长刀大声下令道。   相府显得有些诡异,难道有埋伏?张逵心中暗暗吃惊道,不过事情到了此时,就算有埋伏,张逵等乱军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况且张逵等人早已打听清楚了,相府卫队最多只有两百余人,而此时张逵却拥众两千余人。   如此还有何惧?   “杀啊!”   “冲进去!”   众乱军闻言,纷纷抬着撞木,高举火把、兵刃,大声呐喊着向着相府大门或围墙冲去,只要撞开大门或翻阅围墙,那么就可以冲进相府大肆烧杀淫掠了。   众乱军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了,相府之内女子尖叫、鸡飞狗跳、乱军四处烧杀淫掠等情景了。   “第一队,放箭!”   正在此时,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是异常的清晰。   “嗤嗤嗤...”羽箭破空之声不断响起,一排羽箭便从黑暗中射了出来,带着令人恐惧的尖啸声,如闪电般的飞向蜂拥而来的众乱军。   “噗噗噗...”   “啊!”   众乱军猝不及防,几乎都没反应过来,羽箭便飞到了面前,随后锋利的箭镞便插在了众乱军的胸口、头上、肩膀、手臂、腹部等处,一些乱军身上更是插满了箭镞,就如同一个个刺猬般的,浑身冒血,“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根本是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地死去。众乱军顿时就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相府门前的寂静。刹那间,相府门前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第一轮箭雨,便射倒了乱军百余人,数十人被当场射杀,数十人或重伤或轻伤,倒在地上大声惨叫,抬着的撞木滚落在地,还压伤了不少乱军。   “第一队回撤上箭,第二队上前放箭!”   相府之内,围墙之上的大宋宰相八夫人种佩竹,身穿一件大红色的战袍,外罩轻甲,头上裹着红巾,高举手中的柳叶刀,大声下令道。   种佩竹西北将门之家出身,大宋西北名将种师道的嫡女,自幼耳濡目染的便是兵事,自幼熟读兵书,颇习战阵,而从前她缺乏的就是实战经验,缺乏真正的上阵厮杀,但种佩竹一直跟随自己的丈夫李三坚纵横西北,平宋江、征方腊,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没有实战经验、缺乏上阵厮杀的种佩竹了,虽种佩竹很少亲自上阵厮杀,但却是亲身经历过真正的大战、血战,因而此时的种佩竹指挥若定,排兵布阵,也颇有章法,举刀大声下令,颇似一名久经沙场的大将。   红袍轻甲,好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李三坚许种佩竹重新组建女卒,种佩竹便从战死将士的遗孀、遗女或无家可归的女子当中挑选健妇,给予一定的俸禄,并严加训练,使她们成为了能操刀使弓的女卒,是为相府女子护卫,人数约三百人上下。   种佩竹挑选女卒,还注重相貌,因而三百余女卒不说个个貌美如花,但皆是相貌端正。当年李三坚被羁入东京开封府之时,不顾一切给李三坚喂水的孤女红姐儿也在其中,还是一名女队将。   其实当初李三坚是顶不住八夫人种佩竹的苦苦哀求或不许上床等威胁...才勉强同意她组建相府女子护卫营的,而李三坚万没料到此刻居然派上了用场。   建康府城内叛军作乱,相府早已得到了消息,因此种佩竹等人便做好了准备,以防不测,现在乱军果然来袭相府,种佩竹等人便给予他们迎头痛击。   “蓬蓬篷...”第二队百余女卒接令后,便跨步上前,抬弓便射,百余支箭镞便又飞了出去。   李三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不但允许种佩竹组建女子护卫营,还将这个世上最为犀利的弓弩,霸王弓,配备给了她们。   三百余女卒人手一副霸王弓,经汤顺等人不断的改良,此时的霸王弓不但射力强劲、射程远,已经远超神臂弓了,总量还轻了不少,且更易上弦,用手扳动滑轮便可上弦,而神臂弓却需手脚并用,使出很大力气才能上好弦。   故霸王弓女子也可使用。   第一次乱军人群较为密集,因此种佩竹第一队女卒人数约二百余人上下,二百余女卒射倒百余名叛军之后,便退下去上弦,第二队百余女卒抬起霸王弓发射箭镞,又射倒了数十名乱军。   相府女卒弓弩太过凶猛,顿时令乱军人群大乱,大多数人翻身便逃,也有一些乱军楞头楞脑的仍是往前冲。   “出击!”种佩竹挥刀又是大声下令道。   “当!当!当!”   随着种佩竹一声令下,相府之内便想起了三声清脆的锣响。   “杀!杀!杀!”   “乱军作乱,我等誓死保卫相府!”   早已埋伏在黑暗之中的相府亲兵,在一名白衣女子的率领之下,自斜刺里杀出,杀入乱军人群之中,大砍大杀,是勇不可当,将叛军杀得鬼哭狼嚎的,纷纷抱头鼠窜。特别是是这名白衣女子,娇怯怯的身影,却是异常的凶猛,手中长剑舞成了一道白光,白光之中便是点点鲜血,将一个又一个乱军刺倒在地,无一人有一合之力。   正面阻击、痛击,趁敌大乱,侧后邀击,种佩竹将战场之上的战法应用到了相府之外...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将乱军杀得大败而逃。   剩下的乱军不敢再战,甚至连头都不敢回,丢下了二百余具尸体,簇拥着统领张逵远远的逃开了,张逵喝止不住,也只好暂时迎军退却。   “哈哈!”   “彩!彩!彩!”   “尔等也不撒泡尿自己瞧瞧,也敢犯我相府?”   相府上下众女卒、亲兵、家丁等见敌退却,纷纷大声欢呼不已。   “鸣锣收兵!”种佩竹见白衣女子等人仍是在追杀败兵,于是下令道。   “当!当!当!当!”四声锣响,这是收兵的号令,白衣女子虽意犹未尽,但也只好带人奔回了相府。   白衣女子随后几个起落,跃到了种佩竹面前,挺剑气鼓鼓的问道:“八娘,贼人逃走,为何不追杀了?   白衣女子当然就是相府四奶奶蔡樱雪了,相府之中众多奶奶当中,只蔡樱雪与种佩竹能上阵厮杀,而其他奶奶出谋划策还行,可若是舞刀弄枪,就太难为她们了...   不过蔡樱雪排兵布阵可不行。   “姐姐,穷寇莫追。乱军人多,我等人少,不能与其硬拼,只能死守相府,等待救援。”种佩竹还刀入鞘后说道。   “也是,八娘,我去看看娘她们去,这里就辛苦你了。”蔡樱雪点头称是。   种佩竹点头吩咐相府亲兵统领孙志超道:“孙都头,烦你派出探马,探听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探听乱军动向,相府周围也需布置暗哨。”   “遵命,八奶奶!”孙志超简直对相府八夫人种佩竹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闻言大声应了一声,飞一般的下去安排去了。   如此善兵的女子,还美若天仙,这个世上真是少有,孙志超一边飞奔,一边心中暗赞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万分危急   “姐妹们,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建武三年六月某日,建康府宋军驻军苗傅、刘正彦领兵叛乱,张逵领兵欲取相府满门老幼,却被种佩竹、蔡樱雪、孙志超等人杀了个大败而逃,于是相府诸奶奶便聚在一起,商议对策,宰相正妻,大奶奶蔡绒雪异常担忧的说道。   “不如我们离开相府,去城外怎样?”七夫人黎氏闻言说道。   “不妥...”三夫人徐婷婷摇头道:“相府外兵荒马乱的,情况不明,就这么出去,是很危险的。去城外更是不妥,城外情况也许是更加糟糕,我还是赞同八娘之言,就留在相府,等待救援。”   就这么一大家子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离开相府,就算有数百女卒、亲兵保护,遇到乱军,也会是凶多吉少的。   “可留在府中,不会是坐以待毙吧?”六夫人陈璎珞担忧的问道。   “留在府中,并非就是坐以待毙。”徐婷婷答道:“我们可派人出去联系刘府尹、崔尚书他们,问问情况,看看能否派人过来救我们。”   “不联系官人吗?官人知道后,会带兵回来救我们的。”陈璎珞说道。   “官人那里不用去的,城中出了这么件大事,必然有人早已快马报于官人了。”徐婷婷闻言摇头道。   “嗯,那就好,那就好,官人哥哥知道后,定是心急如焚的,肯定早早的就赶回来了,官人哥哥回来后,就将他们斩尽杀绝,哼!”黎氏闻言拍着胸脯长出了口气后说道。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蔡绒雪闻言摇头道:“官人距此地三百多里地啊,就算快马加鞭,也至少整整一夜才赶得回来的,并且官人正领大军与虏军对峙,哪里能轻易脱身啊?”   “哎哟,这么远啊?这可如何是好啊?”黎氏闻言又是愁道。   “七娘勿忧。”徐婷婷说道:“官人他定有安排的,只要我们找到忠于朝廷的大军,我们也就得救了。”   “三娘说的在理,可派何人去寻找啊?”蔡绒雪闻言问道。   众女闻言一起转头看着四夫人蔡樱雪,此时此刻,能够单独外出的,也只有她了。   “都看我作甚?”蔡樱雪手握腰间长剑说的:“我去可以,可我走后,谁来保护娘他们啊?”   众女闻言均是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蔡樱雪此言倒是实情,一旦相府守不住了,也只有蔡樱雪才能够护得符二娘周全,也许能够保护符二娘冲出重围,但也只能保护符二娘一人,最多加上一个李家的长子李元瞻,多了可不行了,蔡樱雪再有本事,再武艺高强,但她毕竟只是一人,还是一名女子,因而她是无法护得全家人周全的。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八夫人种佩竹能够抵挡住乱军的进攻,并且时间拖得越久越好,拖久了必然会有援军到达。   “要不先让四娘护送娘、瞻儿出去躲躲?”陈璎珞说道。   “躲哪里去?外面全是乱军,出去了反倒是更危险。”徐婷婷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如何是好啊?”黎氏愁道。   “你们在吵吵什么啊?”正当众女一筹莫展之时,王雯、蓝瑶瑶扶着符二娘走了过来,符二娘开口说道:“老身哪里也不去,老身相信我儿。老四,你也不用守在娘身边,你出去寻找大军去吧。”   “娘,我...”蔡樱雪闻言犹豫道。   “去吧,不用担心娘,娘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还怕这些宵小之辈?快走吧,早点找到大军,太后、陛下就安全了,我们也安全了。”符二娘轻轻的说道。   众女闻言均是感到有些羞愧,她们商议了半响,可无一人提到太后、陛下,提到大宋朝廷。   城中乱军作乱,相府危急,太后、陛下定也如此,甚至远甚相府。   “也只能如此了。”蔡绒雪无奈的说道:“姐姐也只有辛苦你了,当心些,白色衣衫就别穿了,太显眼了。”   “知道了。”蔡樱雪瞪了蔡绒雪一眼后说道。   “四娘,江宁县也许有大军驻扎。”蔡樱雪临行之际,徐婷婷开口对蔡樱雪说道。   蔡樱雪点点头,便飞身上了围墙,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白色衣裙似乎也没换下来...   “蓬蓬!”正在此时,相府之外传来两声巨响,顿时将众人吓了一跳。   “祖母,娘亲,诸位姨娘。”李三坚的长子李元瞻提了一柄短刀,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道:“乱军又来了...八姨娘让我过来,叫你们先躲躲。”   什么?这么快就又来了?众人闻言一起望着种佩竹等人所在的方向,心中均是惴惴不安的。   ...........................   “杀进去!”   “直娘贼,几个妇人将你们吓成这样?”   相府门前,叛将张逵又领人杀了回来,当得知相府护卫之中有许多女卒后,张逵等人就更加羞愤了,于是又命手下又开始攻打相国府。   这次张逵等乱军居然还推来了两架床弩,用以压制相府之内的弓弩手。   床弩发射的粗大箭镞,就像一支支标枪般的,射在人身上,是中者立毙,射在墙头上,顿将围墙撞出了一个又一个缺口,尘土飞扬,瓦砾等就如下雨般的落了下来,伏在围墙之后的相府护卫女卒也被撞得倒飞了出去。   乱军一边用弓弩与相府女卒对射,一边高举大盾,遮蔽着对方箭雨,向着相府大门缓缓而来。   相府八夫人种佩竹指挥着相府女卒、亲兵拼命还击,但在对方床弩、弓弩的威慑之下,霸王弓的威力就打了不少折扣了,虽也射倒了对方不少人,但却有更多的叛军高举大盾,逐渐靠近了相府。   只要乱军抵达大门或围墙处,几乎就是近战肉搏了,乱军便可凭借人数优势,一口气杀进相府了。   情况对乱军越来越有利,而对相府越来越不利了。   “杀!嗯?这是何物?”   乱军距大门、围墙仅十步上下之时,一名乱军将领大喜,挥刀正准备命手下杀入相府之时,围墙之内忽然甩出了数十个黑球,黑球“嗤嗤”的冒着火花,落在众乱军脚下,滴溜溜的乱转。   宋军之中见识过“爷雷”威力的人并不多,像苗傅、刘正彦所部这种非李三坚嫡系宋军,是根本就没见过的。   李三坚不但给相府女卒配备了霸王弓,还将黑旗军之中犀利的爷雷给了她们一些,并叮嘱使用爷雷必须慎之又慎,一个不小心,便是未伤敌,先伤己,就得不偿失了,并且军之利器,岂能轻易示人?   此刻相府已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了,于是种佩竹便命手下用爷雷拒敌。   “轰...轰...轰...”   片刻后,红光闪现,数十颗爷雷相继在乱军人群之中炸响,发出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似乎是平地起了一个个的天雷一般。   此时爷雷威力经汤顺等军器监等人不断改良,威力是越来越大,杀伤力也是越来越大,已经远超从前了,不但具有威慑力,还真正能够致人于死地了。   “啊??!!!”   “此为何物啊?”   “雷神爷爷下凡了...”   刹那间,众乱军就被爷雷炸了个血肉模糊,人仰马翻的,纷纷恐惧得大喊大叫,并向四下逃散。   此时爷雷威力虽越来越大,却仍不及弓弩攒射,但弓弩只要使用坚盾、坚铠等就能有效抵挡箭镞的伤害,而爷雷爆炸产生的铁钉、铁片、碎琉璃渣等碎片却是无孔不入的,除非你全身裹满坚甲,面目也是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再加上爷雷爆炸产生的惊悚效果,顿将众乱军惊散,纷纷败下阵来,炸死、炸伤者倒满了一地。   ...........................   “退回老夫人的阁楼!”   种佩竹一箭射翻了一名翻上围墙的乱军后大声下令道。   种佩竹等人的箭镞、爷雷毕竟数量有限,再加上乱军这次卷土重来,已经学聪明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乱军可是吃了数堑了,还能长不了一智?于是众乱军此次进攻,便化整为零,从相府的四面八方进攻,而种佩竹等人毕竟人少,箭镞、爷雷等也逐渐消耗殆尽,因而抵挡不了自四面八方涌入相府的乱军。   种佩竹因此下令退守相府老夫人的阁楼附近,缩小防御圈,这样就能有效抵挡乱军了。可这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若无援军,种佩竹等人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并且若是乱军使用火攻,木质结构的阁楼立即就会被烧毁,符二娘等人也将会是死于非命的。当然乱军使用火攻的前提是,已经下决心不想留下任何活口了。   相府已经已经到来万分危急之时刻了。   而此时此刻,激战双方谁也没有注意到,或者是无暇顾及,相府之外忽然来了一队人马,人数约三千人上下,并且看穿着打扮,还不是大宋御营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及时来援   “阿爷,怎样?”   琼台儋州毛道峒峒主王瑞坤之孙,王厉武、王崇武两员年轻虎将,一个拎着一炳环首刀,一个提着一炳开山钺,大声问向王坤瑞道。   “什么怎样?杀进去救人啊,还能怎样?”王坤瑞闻言焦急的吼道。   “阿爹,怎么杀进去救人啊?都乱成一团啦。”王健看着混乱不堪的相府苦着脸问道。   相国府二夫人王雯的娘家人,琼台儋州毛道峒王坤瑞、王健、潘氏等人抢下建康府南城门,强行闯入建康府之后,问明道路,便向着相府奔来,可诺大的建康府,再加上建康府此刻已经混乱不堪的,乱军、乱民等到处都是,因而王瑞坤等人绕了一个大圈,一路之上还受到了无数乱军的阻拦,杀出一条血路,竭尽全力才赶到了相国府。   当王瑞坤等人赶到之时,相府内外是火光冲天,而火光之中有无数人影在拼命厮杀,喊杀声、惨叫声、尖叫声、呼救声等不绝于耳,地上还有无数的尸体,折断的兵刃,插在地上的箭镞等等,是一片混乱。   王瑞坤等人甚至还看到了些许女子在与人厮杀。   王瑞坤等人也没弄明白,为何自己女儿女婿的府中成为了这么一番模样?难道真的是有乱军作乱?既然如此,那么王瑞坤等人就必须出手相救了。可如此混乱的场面,天也是早已黑了下来,又如何分辨敌我?一个不小心杀错了人,岂不是糟糕了?   “老爷,男杀女不杀,老杀少不杀,快啊,快去救人,快去救雯儿啊。”潘氏心急如焚,急中生智,对王瑞坤大声说道。   晚了,王雯也许会死在乱军之中,甚至王雯已经遭遇不测了,潘氏又怎能不心急如焚?   潘氏急中生智想出的办法,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误伤,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李三坚家中只他一人为成年男子,其他人就是非女即少了。至于有可能误伤相府中的其他男子,此刻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对,对...”王坤瑞闻言恍然大悟,连连吼道:“厉武、崇武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愣着做甚?没听见你们奶奶的话吗?还不快去?健儿,你个老兔崽子,你也去。”   “是,阿爹,阿爷。”王健父子一起大声应了一声后,就率领三千黎兵向着相府杀去。   “老爷,小心别伤了我们的姑爷啊!”潘氏可不知道李三坚并不在相府之中,甚至不在建康府,于是慌忙对王瑞坤说道。   “对,对...”王瑞坤闻言又是连连点头,慌忙大声对王健、王厉武、王崇武吼道:“三个兔崽子,听见没有?小心点啊,别伤了咱们那倒霉姑爷。”   ...........................   “杀!杀!杀!”   乱军已经涌入了相府,相府将被攻陷,乱军统领张逵大喜过望,正兴高采烈的指挥着乱军如何捉住李三坚的家人之时,忽然冷不丁的自身后杀出一彪人马,人数约三千人上下,顿使乱军阵后大乱。   这三千余人,皆身着黑衣,裹着黑色头巾,腿上绑着绑腿,脸上涂着各种图案的油彩,狂呼呐喊着,自黑夜中钻了出来,就如同山中山魈一般,向着乱军杀来。   乱军猝不及防,再加上这些“山魈”个个勇不可当,砍杀之时,是异常的凶猛,因而被杀得人仰马翻的,纷纷抱头鼠窜,同时也陷入了一片恐慌、混乱之中。   “男的还是女的?”正当张逵还在纳闷这些从哪里钻出来的兵马时,一名长得如古之恶来般的猛将杀到了张逵面前,提着一炳血淋淋的环首刀,问向张逵道。   “男的啊,什么男的女的...啊!”忙乱之中,张逵愕然答道。   “噗!”的一声,张逵话音未落,头颅便被一刀枭去,力量之大,速度之快,环首刀之锋利,使得张逵尸身颈血喷出去丈许,头颅也飞到了半空中。   而空中之中的张逵头颅最后的影像是,一群又一群“山魈”杀入了相府,乱军或死或逃,鬼哭狼嚎的,是一败涂地。   ...........................   “阿爸、娘亲、大哥,你们怎么来了?”王雯一头扎进了自己娘亲的怀抱,惊喜而又欢喜的问道。   王瑞坤、王健等人率三千黎兵及时杀到,救下了相府上下人等,当然也救下了王雯母女,王雯之母潘氏当然也是异常欢喜,还有些感到后怕,紧紧搂着自己女儿欢喜的连连问道:“雯儿,可吓死娘了,到底发生了何事啊?女婿他不在府中?”   “娘亲,女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就有人杀进了府中,不过幸好你们来了,女儿也差点被吓死呢,娘亲、阿爸,官人他可不在府中,也不在城里呢。”   “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王坤瑞闻言诧异的问道。   “老爷,不可无礼...”潘氏连忙说道。   潘氏为汉家的女儿,是知道汉家礼节的,并且来之前,潘氏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注意汉家礼节,也教了他不少汉家礼仪,以免落人口实,被他人笑话,可最后还是被王坤瑞忘得一干二净的。   李三坚虽是他们的女婿,可王雯却是妾室身份,并且贵为大宋宰相,而王坤瑞问起李三坚,居然不用敬语,小子小子的,太过失礼了。   “无碍,无碍。”符二娘见状连忙说道:“亲家母,都是自家人,你又何必这样客气啊?快快进屋说话。”   符二娘见家乡族人来了,还来了这么多人,心中当然非常开心的,冲淡了不少忧愁,此时又在乎什么礼节?况且符二娘本身就是个不在乎什么礼节之人,况且王瑞坤还是毛道峒的峒主,儋州海边小渔村就是属于毛道峒管辖的,要知道黎人的峒主就似土皇帝一般,黎人可以不奉宋朝圣旨,但不能不从峒主的。   于是众人寻了一间未被乱军毁损的厢房坐了下来,符二娘将蔡绒雪、王雯、徐婷婷等女叫到了身边。   “亲家公、亲家母,你们为什么忽然间到了这里啊?你们看看,这兵荒马乱的,也没办法好好招待你们。”王瑞坤、潘氏坐下后,符二娘开口问道。   “无碍,无碍。”王坤瑞摆手笑道:“老...夫听闻这小...贤婿正与虏贼大战,因此前来助贤婿一臂之力的。”   “哦,如此多谢亲家公了,你们瞧瞧,来的可真是时候,救下了我李家满门,我可真的不知要如何感谢你们了啊。坚儿他又不在身边,我可是...”符二娘闻言连忙谢道。   可是悬啊,若是王瑞坤等人晚来一步,真的不知道将会什么,也许自己等人都要死于非命了,符二娘心中暗暗庆幸道。   若是无法抵挡乱军,符二娘宁可自尽,也决不愿落入乱军手中的,而令符二娘害怕的是,李家就此绝了后了。   “都是自家人,谢什么?亲家母不必客气。”潘氏闻言笑道:“这么说女婿他不在府中了?”   “他不在府中,也不在城中,领军在外呢,现在还没有他的任何消息。”符二娘点头道。   “亲家母,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啊?”王瑞坤闻言问道。   符二娘摇了摇头。   “姻翁、姻母。”蔡绒雪开口说道:“城中有乱军作乱,奴家猜测应当是有人欲行谋逆之事,因而他们想拿住婆母等,胁迫官人。”   “你是何人?”王瑞坤闻言看着蔡绒雪问道。   “亲家公,她是坚儿的妻。”符二娘答道。   “哦,哦,原来如此,这可是祸不单行啊...”王瑞坤点头道:“不过你们放心,老...夫带来的人,个个都是我黎家勇武之人,定能护得你们周全。”   倒霉女婿这个正妻也不怎样啊,可比不上我那乖女儿,王瑞坤心中暗道,今后看看能否找个机会,弄死这个正妻,让雯儿她上位...   “多谢亲家公了。”符二娘闻言点头道:“现在看来,我李家暂时安全了,可太后、陛下那里...我估计他们也有不少麻烦的。”   “亲家母的意思是...?”王瑞坤有些诧异的问道。   “亲家公能否分兵去行宫看看?”符二娘答道。   “去行宫做什么?我带兵前来是相助贤婿的,皇帝老倌儿那里又与我何干?”王瑞坤说道。   “阿爸,朝廷即官人,官人即朝廷,可以的话,你带兵去看看嘛,能不能帮帮他们。”王雯说道。   一个敢说敢问,一个敢答,顿使蔡绒雪、徐婷婷哭笑不得的。   “不妥...”蔡绒雪随后说道:“目前城中情况不明,若是冒然带兵前往行宫,也许会被朝廷错解,不如先使人探听消息,再相机行事。”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   混乱之中,冒然带兵前往行宫,谁知道你是来救驾还是助逆的?   嗯,倒霉女婿这个正妻不但人长得漂亮,还颇有见识,杀了就太可惜了,既然杀之可惜,不如寻个机会,逼迫她退位,嗯,就这么办,王瑞坤心中暗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军相助   宋太后孟氏、皇帝赵谌驻跸的太初宫,为三国东吴所建,其后历经战乱,太初宫原早已被焚毁,因而宋皇帝临时行宫其实是在南唐宫城基础上,经简单整饬成为了大宋皇帝临时行宫。   行宫的南、东、西三门,城墙高二丈五尺许,下阔一丈五尺,周长四里二百六十余步,东、北、西三面环绕着护龙河。   “杀!杀!杀!”   “清君侧,正寰宇!”   “杀进去,吾等为国除奸!”   “.........”   “我大宋忠勇的儿郎们,太后、陛下就在吾等身后,逆贼造反,吾等誓死与逆贼死战,绝不能让逆贼犯圣驾!”   “讨逆除贼,杀啊!”   “放箭,放箭,给我杀!”   此时行宫东门附近,有无数人马正在浴血厮杀,双方吼声如雷,杀声震天,互不相让,拼死搏杀,行宫附近也由以往的宁静宫阙变成了人间地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再攻!”   叛军首领苗傅脸色铁青,神色阴暗,嘴唇微微颤抖,挥舞着手中长刀高声下令道。   苗傅、刘正彦、苗瑀和马柔吉等领军作乱,欲逼迫朝廷,逼迫皇帝赵谌退位,立康王赵构为帝,并为国除贼,处死奸相李三坚。   苗傅、刘正彦等人的目的,其实并非反对赵谌为帝,而是为了攫取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如李三坚一般,挟天子而令诸侯,至于谁做皇帝,这就不太重要了,苗傅、刘正彦等人拥立康王赵构为帝,不过是他们的托词而已,只要能够通过此事,掌握大宋军、政大权,换做谁做皇帝,对于他苗傅、刘正彦等人来说,区别就不大了。   苗傅、刘正彦等人领乱军数万,拿住崔永梽,“请出”康王赵构之后,便迅速赶往皇宫,兵逼宫阙,逼迫赵谌退位,拥立赵构为帝。   苗傅、刘正彦等人原本以为数万大军只要兵临宫阙,宫中立刻就会就范,其后将康王赵构推上皇位,苗傅、刘正彦必因大功受到封赏,从而坐上宰、执之位,把持朝政。   自有宋以来,没有一名武臣能够成为宰相,为执政官的倒是有,但却是凤毛麟角,如宋仁宗朝狄青,积功被仁宗皇帝擢为朝廷枢密副使,成为了两府大臣,不过很快就被文官集团排挤出了朝廷中枢。   若苗傅、刘正彦等人事成,那么就是大宋“破天荒”之事了。   只可惜的是,待苗傅、刘正彦等乱军逼近宫阙之时,却受到了皇宫禁卫与皇城司院子的拼死抵抗。   皇宫禁卫的首领为山魁之子山寍,皇城司的首领为皇城司提点丹木。   宋、金战事正炙,因而李三坚留下的“守卫”行宫的兵马并不多,加上皇城司的院子,只四、五千人上下,但这四、五千人上却皆是黑旗军老卒,对李三坚忠心无比,且个个骁勇善战。   山寍、丹木更不用说了,心中只有李三坚,以李三坚唯一的主人。   山魁、济空、燕四等已随李三坚上了宋、金对峙的前线。   山寍、丹木皇宫禁卫、院子拼死抵抗,使得苗傅、刘正彦等人寸步难行,而时间拖得越久,就对山寍、丹木等人有利,而对苗傅、刘正彦等人不利,也许到了天亮,勤王之师就会赶到,到那时,苗傅、刘正彦等人都得死,且会死得异常凄惨,一个都跑不掉。   因此苗傅、刘正彦等人是越来越焦灼不安。   叛将苗瑀亲自领军冲锋,用手中之刀指着城墙大声下令道:“给我冲进行宫,第一次冲进行宫的,赏千金,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虽然攻城死亡的可能性太大了,可其中也不乏有赌命之人,赌的就是一生的荣华富贵,赌注就是自己的性命。   于是众乱军拿着刀枪,举着火把,扛着撞木、云梯等就向着宫墙蜂拥而上。   “放箭!”   宫中兵马虽少,但弓弩、箭镞等军械却不少,于是众禁卫、院子端着霸王弓就向城下毫不吝啬的发射箭镞,投石机也在不断的抛射石块。   “守卫”行宫的禁卫、院子肩负重责,李三坚当然要给他们配备最好的军械。   羽箭、飞石等击中人群,发出一连串的闷响,乱军不断有人被击中发出一声声的惨叫倒地不起,生命也嘎然而止。   战争是残酷的,死亡是战争的别称,血腥是战争的代号,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是种解脱,中箭一时未死之人倒在地上凄惨的哭嚎,使人不忍直视。   顷刻间,无数乱军被击中栽倒在宫墙之下、护龙河之内,倒在了血泊之中,鲜血流淌,逐渐汇成了一条小溪向着四面八方流去。   乱军弓弩手也是毫不示弱,聚在宫墙下拼命还击,与皇宫禁卫、皇城司院子对射。   宫墙之上也不断有禁卫、院子被击中,惨叫着或倒在宫墙之上,或掉落在宫墙之外,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时之间,双方箭如飞蝗,矢石如雨,杀的难解难分。   “轰!轰!轰!”   众乱军顶着对方乱箭、飞石,付出无数伤亡之后,好不容易冲到了宫墙下时,却又遭到了对方“爷雷”的凶猛打击,将乱军炸得血肉横飞、哭爹喊娘的,顿时一片大乱。   “杀!杀!杀!”   山魁之子山寍趁叛军大乱之时,引百余骑忽然杀出。   山魁使棍棒,山寍手中兵器也是棍棒,不过山魁的兵器为?,而山寍兵器为熟铜棍。   熟铜棍,顾名思义,为熟铜所铸,势大力沉。山寍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双手挥舞着熟铜棍,一扫就是一大片,挡者无不骨断筋折。   山寍勇猛,众禁卫、院子顿时士气大振,或跟随者山寍冲杀,或于宫墙之上,鼓噪呐喊,以助军威。   “嗵...嗵...嗵...”   “呜...呜...呜...”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鼓号声,站在高处,还可见无数火把摇动,就像点点繁星一般,似乎是来了勤王之师。   乱军不辨真伪,不知虚实,只好鸣金收兵,如退潮的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   “吴淼山,逆贼已退,为何不冲过去,击败叛军,护卫太后、陛下?”   建康府府尹刘安节远远望见叛军退了下去,于是焦急的对建康府都巡检吴淼山吼道。   黑夜之中,刘安节等人是无法看清叛军的具体情形的,但可以从火把发出的亮光判断,叛军已被击退。   刘安节身为建康府府尹,听闻城中叛军作乱,当然是心急如焚,差点给急死,且刘安节还异常恐惧,若是行宫被叛军攻占,太后、陛下有失,刘安节也只有以死谢罪了。辜负了挚友加同年李三坚的重托,刘安节也只有自刎这条路了。   因而刘安节惊闻遽变,慌忙就带人赶来,可刘安节手中无兵,或者是手中无可战之兵,手下皆是乡兵、捕快、弓手、巡检等等,这些人平日里捕捉贼盗等等什么的,是马马虎虎,还说得过去,可上阵厮杀,与正军拼杀,就不是他们所能够为之的。   刘安节、吴淼山等人只拼凑了数千人赶来救驾,并依吴淼山之策,虚张声势。   “刘府尊...”刘安节心急失措,不禁令吴淼山感到一阵心烦意乱的,于是没好气的对刘安节说道:“叛军势大,贼众至少两万人以上,我等这点人马过去,是羊入虎口,与送死无异。因而不如坚守此地,虚张声势,威胁叛军侧翼,令叛军不敢放胆攻打宫阙。”   “可若是宫中死守...我等万死难赎其罪啊!”刘安节闻言急道。   刘安节又不是痴呆之人,心中也明知吴淼山之策为当下最佳策略,可关心则乱,因此刘安节有些乱了分寸了。   “刘府尊勿忧。”虽吴淼山心中也没底,但还是安慰刘安节道:“在下已经联系上了山指挥、丹木提点了,宫中暂时无忧,因此府尊,我等只需拖到天明,事情必有转机。”   “可万一,万一...哎...”刘安节左右为难,焦灼不安,思前想后的,也无更好的办法了,只好跺了跺脚,拿起李三坚送给他的千里眼,观察宫墙与叛军的动静。深夜之中,虽有千里眼,刘安节等人也是看不太清楚的,不过还是聊胜于无。   “相府怎样?”刘安节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李三坚的相国府,于是转头问向吴淼山道。   叛军作乱之时,建康府之中,最为重要的就是行宫与相府。   “府尊,潘见鬼已经带人去了,不过到目前为止,在下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因而在下也不知。”吴淼山长叹一声后答道。   “哎,这可如何是好啊?”刘安节闻言又是急得唉声叹气的。   “潘亲从官回来了。”一柱香过后,有人喊道。   刘安节、吴淼山闻言大喜,一起挤到潘见鬼面前问道:“相府怎样?”   “有大军相助,相府无虞。”潘见鬼气喘吁吁的答道。   大军?哪里来的大军?刘安节、吴淼山等人闻讯后,是既欢喜又是大感疑惑不解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终于赶到   “速速打开宫门,否则必将这些人等,斩于阵前!”   苗傅、刘正彦、苗瑀和马柔吉等乱军攻打宋太后孟氏、宋帝赵谌驻跸的行宫,山寍、丹木皇宫禁卫、院子拼死抵抗,而刘安节、吴淼山所部不断袭扰、威胁叛军侧翼,同时苗傅、刘正彦又收到了攻打相府的张逵被一伙不知来自哪里的兵马斩杀,其部也大败而逃的消息,这么一来,就表明了建康府城中,除了叛军之外,还有其他军队的,从而使得苗傅、刘正彦等人是顾此失彼的,如此种种原因,使得叛军久攻不克,大宋行宫是稳如泰山。   距离天亮是越开越近了,一旦天亮,勤王之师也许回赶到建康府,如此叛军必将大事去矣。   因此苗傅、刘正彦、苗瑀和马柔吉等也是心急如焚,于是病急乱投医,将被叛军捉住的崔永梽等数十名文武官员执于阵前,欲用他们威胁宫中。   崔永梽虽被堵上了嘴,但却是丝毫不惧,对苗傅、刘正彦等人怒目而视。   苗傅、刘正彦等叛将行此举当真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不要说这数十名文武官员了,遇到心狠之人,就算是你将满朝文武大臣,一个不漏的绑来阵前,也不会威胁到皇室半分的。   一国之太后是什么?一国之皇帝又是什么?是这个世上一个国家的象征,是大宋的象征,太后、皇帝有失,那么大宋几乎就等于亡国了,如靖康年间的赵佶、赵桓及太后、皇后等人。   “苗傅、刘正彦,一步错,步步错,汝等要错到何时方肯罢了?”   不过大宋太后孟氏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孟氏等宫中之中岂能不知宫外发生了遽变?外面闹得天翻地覆的,若还不知道,孟氏等人可真的是瞎子、聋子了。   孟氏不但知道宫外发生了遽变,通过皇宫禁卫等还了解的较为详细,此时宫殿,欲安抚、鼓舞诸守宫城之战士的士气,正好遇见了此时,于是就在宫墙之上开口大声呵斥道。   孟氏是在一名腰悬长剑的女道等人的陪同之下,走上宫墙的,而此名女道长得却貌美如花的...   皇帝赵谌在宫中,并非上宫墙。   “微臣等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宫墙之上的火把众多,将宫墙上下照射得亮如白昼,太后孟氏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上了宫墙,苗傅、刘正彦等叛将望见,如见救星,纷纷拜道。   苗傅、刘正彦等人叛乱,始终是打着“清君侧、正寰宇”的旗号,因而见到太后孟氏出来了,就必须以臣礼相见了。   同时此时苗傅、刘正彦等叛将心中是越来越感觉不妙,感觉到大势已去,感到颇有些后悔,特别是一些盲从之人,因此此刻在太后孟氏面前分辨一二,说不定能够得到赦免。   至于大宋宰相李三坚那里,他们就不指望了,落在李三坚手中,他们必然没有一个能够有好下场,必将会是个个死于非命,且死得惨不忍睹。   “苗傅、刘正彦,汝等今日何故如此啊?”孟氏随后温言问道。   孟氏声音不大,但宫墙上下是鸦雀无声的,是一片寂静,而苗傅、刘正彦二人又骑马上前,因而孟氏的话,苗傅、刘正彦二人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宫墙之上也有无数霸王弓指着他们,一旦有何风吹草动,立即就万箭穿心。   “太后,微臣等只为我大宋江山社稷。”苗傅闻言大声答道。   “嗯,愿闻其详。”孟氏微微点头道。   孟氏又岂能不知苗傅、刘正彦等人所为何来?无非就是行李三坚之举,挟天子而令诸侯,无非就是为了攫取权利而来。   而太后孟氏又一次的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又一次的将要成为他人的玩偶、傀儡。   与苗傅、刘正彦等人等人相比,太后孟氏宁愿成为李三坚的玩偶、傀儡,宁愿由李三坚继续把持朝政。   无论怎样,李三坚毕竟为一名文臣,满腹的孔孟之道,是满腹经纶,因此他再怎么过分,也不会有大的出格之举的,也许也不会有叛逆之举的,在李三坚把持朝政的这段日子,李三坚对大宋皇室是执礼有加,恭恭敬敬,谦恭有礼的,对太后孟氏更是有求必应。   况且小状状岂能危害小道道...   若说李三坚有叛逆之心,篡位之举,起码太后孟氏是不相信的。   若是苗傅、刘正彦等粗鄙武夫攫取了大权,把持了朝政,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谋权篡位,只在眼前,太后、皇帝等人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自有宋以来,宋君主等只信任文臣的通病也落在了太后孟氏身上。   因此此刻太后孟氏的想法与刘安节、吴淼山等人差不多,就是尽量安抚这些叛将,尽量拖延时间,拖得越久越好,拖得越久,就对孟氏等人越有利的。   “奸相李三坚使一名黄口小儿继位登基为帝,臣等为匡扶我大宋江山社稷,不得不行此下策。”苗傅答道:“太后,大宋江山社稷姓赵,而不能落于旁人之手啊,因而臣等奉康王为帝,只为‘清君侧、正寰宇’啊。”   “哀家岂能不知江山社稷姓赵?”孟氏闻言冷笑道:“黄口小儿?陛下乃是北狩官家亲子,为我大宋太子殿中,继位登基,乃是名正言顺,天下无人有异议,只汝等有二话。”   “为伪太子也!非谌太子殿下本人,谌太子已经被虏贼掳往北地了,此地又何来太子殿下?定是奸相李三坚自民间寻一个黄口小儿冒充太子殿下的,”苗傅闻言摇头反驳道。   “苗傅...”孟氏闻言指着苗傅怒道:“伪太子?冒充?你看哀家也是冒充的吗?哀家也是伪太后吗?清君侧?清君侧,汝等竟以下犯上,逆天悖理,这是清君侧吗?实为大逆不道也!”   “臣等不敢...”苗傅闻言面呈惶恐之色说道:“胡虏南侵,奸相李三坚却不思退敌之策,撺掇今上南逃,令我大宋江北之地尽失,太后,奸相昏庸误国,却窃居高位,使天下颠沛至此,天下臣民皆怨怒之,微臣等请诛此贼,以谢三军,以谢天下!”   既然无法拥立康王赵构为帝,于是苗傅就打算转而求其次,除去李三坚,只要除去李三坚,苗傅等同样能够把持朝政,尽攫大权。   孤儿寡母的,对付他们就容易多了。   “不思退敌之策?”孟氏闻言微微摇头道:“李相国目前不辞辛劳,不避斧钺,亲自领军拒敌,这是不思退敌之策吗?况且即便李相国有罪,也罪不至死,即便为死罪,也当不得‘诛’字,不杀士大夫,为列祖列宗之祖宗家法,流贬海岛便是,请将军们回营候旨吧。“   为了安抚众叛将,为了拖延时间,孟氏隐晦的答应了他们,贬黜宰相李三坚。   “今天之事皆是臣一人所为。”苗傅闻言摇头道:“与他人无干,望太后、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即刻下旨诛杀奸相,如若不然,臣等决不离去。”   苗傅、刘正彦等越来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太后孟氏明显有敷衍、拖延之意,因而苗傅语气、态度也是越开越强硬,明目张胆的开始逼宫了。   “哀家知道将军们的忠义,哀家现在就下旨,迁你苗傅为承宣使、御营都统制,刘正彦为观察使、御营副都统制,其余军士皆赦其罪,速速回营吧,以免胡虏乘虚而入。”孟氏闻言说道。   目前孟氏垂帘听政,是可以下懿旨的。   “臣等若是只想升官,只需依附奸相即可,又何必来此?”苗傅说了一句后,便纵马而回,拔出腰刀,对众乱军高呼道:“奸贼不除,社稷难安,太后昏庸,我等杀进宫去,清君侧、正寰宇,杀啊!”   承宣使、御营都统制?官职是不小,可与宰相相比,与大权相比,就微乎其微了,况且不除掉李三坚,不将朝廷大权握在手中,苗傅等人早晚会死于非命的。   此时天空已经露出了一丝朝霞,天马上就大亮了,因而苗傅、刘正彦等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立即攻下宫城,否则后果难料。   “清君侧、正寰宇!”   “杀啊!杀进宫中!”   “不进则斩!”   “嗵...嗵...嗵...”   “呜...呜...呜...”   在严令之下,叛军阵营中鼓号声大作,无数叛军拿着各种兵刃,红着眼睛,疯狂向着宫墙杀来,誓必拿下宫城。   山寍、丹木等皇宫禁卫、院子神色肃穆,持戈立于宫墙之上,严阵以待,准备与叛军做最后一搏。   “呜...呜...呜...”   正在此时,叛军东西两侧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号角声低沉而又极远,号角声中,还有无数的马蹄声及大队人马开进的脚步声。   “大宋黑旗军武胜军统制韩世忠奉旨平叛!”   “跪下免死,立者杀!”   “大宋黑旗军骠骑军统制翟进奉旨平叛!”   “除大逆外,余者不论!”   “奉相国命,逆首诛、从者免!”   “幡然醒悟者皆免!”   天将大亮之时,宋将翟进、韩世忠终于赶到了,各领五千铁骑杀进了建康府。 第一百二十章 掩人耳目   宋建武三年六月某日,苗傅、刘正彦、苗瑀和马柔吉等叛将引军作乱,乱军逼宫,欲废宋帝赵谌、诛李三坚,以攫取朝廷大权。   只可惜的是,山寍、丹木等皇宫禁卫、皇城司院子院子拼死抵抗,与叛军浴血奋战,另有建康府府尹刘安节、都巡检吴淼山等人也是奋力抵挡叛军,使得苗傅、刘正彦等人的图谋无法得逞。   对于太后、皇帝驻跸的建康府,李三坚又岂能不防备?李三坚早已在会宁县等地驻有重兵,只不过李三坚主要是防备金军突袭,而未料到居然是祸起萧墙。   翟进、韩世忠二将闻讯后,就先领军杀进了建康府平叛,两万铁骑,加上山寍、丹木等皇宫禁卫、院子,再加上刘安节、吴淼山手下兵马,再加上三千黎兵等兵马,一起攻打叛军,再加上翟进、韩世忠等人的攻心计,使得叛军瞬间土崩瓦解。   叛军作乱,当然是夺取了建康府城门,并紧闭大门,可城门却被王瑞坤、刘安节、吴淼山等人夺取,从而令勤王之师能够顺利进城平叛。   叛军士气全无,土崩瓦解,大败而逃,苗傅、刘正彦等叛军拼命杀出重围,向着建康府周边远遁,翟进、韩世忠等将率部追出城外,追杀苗傅、刘正彦等叛军。   ...........................   苗傅、刘正彦等叛将叛乱的第三日清晨时分   “驾...驾...驾...”   一行五百余铁骑纵马疾驰在建康府城外,战马极速奔驰,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五百余骑士身上的铁甲在晨曦之中熠熠发光,踏过一处池塘之时,发出了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   为首一人正是大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余者为山魁、济空等亲兵护卫。   此刻的李三坚微笑着纵马疾驰,脸上露出了一丝欢喜、轻松的神情。   此前李三坚收到建康府叛军作乱的消息后,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顿时就魂不附体的,差点魂飞魄散...   宋、金大战在即,决战在即,怎料居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李三坚也算是神机妙算了,可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居然会有叛军作乱。   若苗傅、刘正彦等叛军事成,太后孟氏、皇帝赵谌落入乱军之手等等等等,如此严重后果李三坚想都不敢想,后果是不堪设想。况且李三坚的一大家子人还在建康府呢,如此种种,李三坚又怎能不害怕,怎能不惊惧万分?   而此时李三坚正统领大军与完颜宗翰的大军对峙,决战是一触即发,是不能,也不敢率军而返回建康府的,但叛军不平,后方不稳,李三坚如何能与金军决战?因而李三坚思虑再三,权衡利弊,还是决定亲领五百骑连夜赶回建康府,将铜陵、太平州大军暂时托给了姚舆、费景阳,并嘱咐他们若是完颜宗翰趁机来攻,可且战且退,退至建康府再与金军决战,彼时李三坚也不会故意隐藏舟师的实力了,将全力击败金军舟师,不许他们渡过大江。至于打乱了战前制定的计划等等问题,李三坚也顾不得许多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李三坚半路便收到了若苗傅、刘正彦等叛军被平定,正在围剿叛军残部的消息,因而此时的李三坚才露出了少许高兴、轻松的神情。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必须赶回建康府亲自善后,不过给李三坚的时间很短,只一天上下,善后之后,李三坚就必须赶回铜陵、太平州了。   五百余纵马疾驰,很快就来到了一片树林之前,过了这片树林,就抵达建康府了。   “嗤...嗤...嗤...”   正当李三坚等五百骑欲穿过这片树林之时,羽箭破空之声忽然响起,自树林之中,树枝之间,忽然射出了数支利箭,利箭带着令人恐惧的尖啸声,直射李三坚面门。   利箭势如闪电,很快就飞到了李三坚的面前,李三坚手捂咽喉,闷哼一声,便跌下了“啸风”马背,“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腾起了尺许尘土。   “主人!”   “相国!”   “有刺客,有刺客!”   “保护相国,保护相国!”   “快,快,杀过去,捉拿刺客!”   山魁、济空等五百余亲兵见状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拥上前来,或手忙脚乱的扶起眼睛紧闭的李三坚,查看李三坚的死生,或高举大盾,护卫在了李三坚的周围,或纵马杀进了树林,擒杀胆敢刺杀大宋宰相的刺客。   忙乱之中,众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落在地上的箭镞是去掉箭头的。   大宋宰相李三坚遇刺,不知生死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建康府。   ...........................   建康府行宫,太后寝宫   此时天刚蒙蒙亮,一名戴着斗笠,披着黑色披风的黑衣人带着两名虎背熊腰的护卫,径直闯入了太后孟氏的寝宫,黑衣人头上的斗笠边缘压得低低的,根本看不清其面容,只能看见一张嘴及颚下长须。   太后寝宫附近的内侍、宫女见到此人,均是异常惊讶,但也不敢阻拦。   此时叛乱刚过,宫中戒备是异常森严,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可此人却一直来到了太后寝宫之前,宫中禁卫根本没有阻拦,那么就能表明此人的身份就异常特殊了。   此人身边还有两名吓人的护卫。   “你们两个门口等候。”来人低声吩咐两名护卫后,并低声对寝宫宫门之内的一名小宫女说了一声后,便跨入了太后寝宫,于宫门之内等待通禀。   ...........................   “你怎么回来了啊?你不是在...”太后孟氏得报之后,慌忙屏退左右,诺大的宫殿只剩两人之时,来人方才取下头上的斗笠,孟氏才看清楚了此人的相貌。   来人不是李三坚又是何人?   “微臣听闻太后、陛下遇险,便不顾一切的赶了回来,太后、陛下受惊,微臣之过也,请太后降罪。”李三坚嘴里说得恭敬有礼,可人却大剌剌的一屁股坐在宫内的一张软椅上,端起桌上的香茶便猛喝了一口,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赶了一日一夜的路了,李三坚早已是异常的疲惫不堪了,同时演戏演得屁股差点摔成了八瓣,浑身也是疼痛不已。   自马上摔下,没点功夫,会被摔成重伤的。   李三坚只想好好睡一觉,但此时此刻,却容不得他睡觉。   这碗香茶是孟氏的,刚刚喝了一口,便被李三坚一饮而尽...不过孟氏并不在意,走到李三坚面前,凝视李三坚片刻后,忽然倚在了李三坚身边,含泪说道:“小状状,哀家差点吓死了...”   “又来了不是?”李三坚搂着孟氏轻笑道:“哀什么家?在我面前就不必哀了,是吧?小道道?”   “啪!”孟氏红着脸拍了李三坚一记后嗔道:“回来就回来了,为何是如此这般的模样?”   “咝...”李三坚被孟氏拍到了痛处,不由得痛得呲牙咧嘴的。   “你...怎么了?”孟氏见状惊问道:“受伤了?”   “无碍,无碍。”李三坚闻言慌忙摆手道:“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小道道,事情是这样的...你只需如此如此...”   李三坚随后低声在孟氏的耳边低声说了一阵。   “这...能瞒住吗?”孟氏听完后,看着李三坚问道。   “能否成功,就全凭天意了...”李三坚轻轻的说道:“我等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李三坚声音是越来越小,直至发出了轻微鼾声,眼皮子耷拉着,居然于太后寝宫之中睡着了...   连日连夜的赶路,再加上一路之上,李三坚一直在思考对策,是身心俱疲,而太后寝宫的舒服的椅子及软玉温香,使得李三坚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想睡觉时,不一定能够睡着,而不想睡觉时,身体却是不由自主的,世上之事,总是那么奇妙的。   “可怜的小状状...”孟氏看着李三坚瘦削的脸庞,轻叹一声后,便取来一床薄被,轻轻的搭在了李三坚的身上。   朝廷之中的政事、民事、兵事,一股脑的压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再加上此时的宋、金战事,再加上苗傅、刘正彦等叛将作乱,这一切的一切,是非常人所能够承受的。   李三坚是个肉身凡人,而不是大罗金仙。   此刻建康府城中,乃是整个天下都对是李三坚是风言风语,流言蜚语,谣言四起的,是极尽污蔑、诽谤、误解之能事,对此,孟氏又岂会不知?而孟氏当然也是了解李三坚的,可正因为如此,孟氏是知道李三坚心中的苦楚的,因而心中是极为不忍。   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真是苦了他了,孟氏心中暗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过家门而不入   “崔公,无碍?”宋大内计速房之中,李三坚问向崔永梽道。   李三坚小憩了三两时辰之后,顿感神清气爽的。随后便将崔永梽、刘安节、吴淼山等心腹亲信召集到了计速房议事,都无暇去家中看看。   李三坚交代完一些事情之后,就要赶回铜陵、太平州了。   “老夫无碍,不过你那边再没什么动静,老夫可真的无法应付了。”崔永梽满腹怨言的说道。   翟进、韩世忠引军杀入建康府城中平叛,使得叛军措手不及的,是一片大乱,崔永梽等人才侥幸逃得性命。   崔永梽除了受了些皮肉之苦之外,并无大碍。   苗傅、刘正彦等人虽目的是为了挟天子而令诸侯,但他们起事作乱借口或起因却是朝廷不公。   而此刻宋、金战事正炙,到处都在用钱,身为户部尚书的崔永梽是左支右绌的,才勉强凑齐前线军饷、粮草、军械等等。不过随着战事拖得越久,朝廷又是入不敷出的,因此崔永梽等户部之人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大宋朝廷户部早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步了,因此崔永梽对李三坚是颇有怨言。   “呵呵...”李三坚当然明白崔永梽之意,于是微微一笑道:“胜负、雌雄之分就在近日了。”   宋、金战事已经断断续续的持续如此之久了,李三坚也不愿意继续拖下去了,并且相信金人也不愿意拖下去了。   是胜还是负,是生还是死,就将在不久之后决定。   “李纲那里情况怎样?”李三坚随后问道。   “情况不太好。”刘安节闻言答道:“据报他那里正苦苦支撑。”   “李伯纪之才,必不会令本相失望。”李三坚闻言点头:“今日本相就必须返回铜陵、太平州了,因此建康府之事就托付诸君了,清剿叛军残部、安抚城中百姓等事,为朝廷计,为太后、陛下计,为我大宋计,望诸君能够尽心竭力。”   “我等敢不尽力?”崔永梽、刘安节、吴淼山等人一齐应道。   李三坚点点头,又与崔永梽、刘安节、吴淼山等人密谋了许久之后,天已经快黑下来了,此时燕四走了进来。   “相国,翟进、韩世忠已拿住逆贼苗傅、刘正彦等,请命相国该当如何处置?”燕四走进计速房禀报道。   “刘正彦...刘正彦...何故如此?”李三坚一边玩弄着手中一支狼毫,一边喃喃自语道。   “无论他是何缘故,举兵造反,行谋逆之事,如此逆贼,当处极刑。”崔永梽恨恨的说道。   宋之极刑无非就是斩首、绞死、腰斩、磔刑、夷三族等,除了绞死之外,皆极为残酷。   刘安节、吴淼山也一齐点了点头。   “是当极刑...”李三坚点点头冷笑道:“但非现在,他们不是说本相不思退敌之策、丧师失地吗?本相要让他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燕四。”   “相国,燕四在。”燕四听到李三坚唤自己,于是慌忙应道。   “先将苗傅、刘正彦等羁入大狱,不得害了他们的性命,也不能有何闪失,否则拿你是问。”李三坚声色俱厉的吩咐燕四道。   “燕四遵相国命。”燕四应道。   将苗傅、刘正彦等叛将羁入皇城司大狱,就跟进了十八层地狱差不了多少了,人犯就算今后侥幸能够出皇城司大狱,那也会只剩半条命了。   “相国,康王...该当如何处置?”燕四问道。   苗傅、刘正彦等人举事失败,康王赵构当然也做不成皇帝了,非但如此,康王赵构也有谋逆之嫌,虽然他也许是被胁迫的。   “康王...?”李三坚闻言手扶额头沉吟道。   若这个世上无李三坚,那么大宋皇帝之位真的是康王赵构的,可惜的是,随着李三坚的出现,靖康之后,历史就发生了改变。   而此时李三坚却拿康王赵构头痛之极,是杀也杀不得,关也关不得,最多只能是软禁于康王府中。   关键的是,康王赵构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或者是个祸根,就如此次苗傅、刘正彦等人欲拥立康王赵构为帝,虽然图谋不失败,但今后也许难免会有人再次像这次这样,再次搬出康王赵构,威胁、扳倒李三坚。   因此只有使康王赵构“暴病而亡”,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此事。   李三坚考虑再三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崔永梽、刘安节等人。   “如此紧要关头,不可妄为。”崔永梽摇头道。   “康王是被胁迫了,下官还听说他唯一的幼之,在乱军冲进府中之时,被活活吓死了,翰韧,康王殿下也是个可怜之人。”刘安节也说道。   李三坚闻言白了刘安节一眼。   赵构再可怜,只要威胁到了李三坚,就必须将他除去。不过就如崔永梽所言,在此关键时刻,是不能妄行不当之举的。   逼宫、弑君是谋逆造反,而无端害死一名亲王,也同样如此,赵构目前无论是怎么个死法,世人都会将这笔账算在李三坚头上的,从而影响军心、民心,影响宋、金大战。   “将他禁入其府邸,加派人手,不许他离开府邸半步,也不行有人与他接触。”李三坚想了想后,吩咐燕四道。   “燕四遵命。”燕四躬身应道。   ...........................   李三坚与崔永梽、刘安节等人议事完毕后,就与燕四信步走出了机速房的镇水亭,打算离开建康府,返回铜陵、太平州了。   李三坚见山魁、济空、丹木、潘见鬼等人等候在了外面,还有山魁之子山寍也与其父在一起,两人正谈着什么。   于是李三坚走到了山魁等人的面前。   “我等见过相国。”众人见李三坚过来,一起躬身施礼道。   “皆为自家人,就免了这些俗礼罢。”李三坚摆摆手说了一句后,就看着身材与他爹差不多的山寍,拍了拍他的宽厚肩膀微笑道:“真乃是虎父无犬子也!”   “主人,呵呵,主人。”山魁一直称呼李三坚为主人,山寍也与他爹一样称呼,咧开了大嘴,欢喜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逆贼作乱,竟然逼宫,山寍、丹木、潘见鬼护驾有功,当重赏之。”李三坚随后微笑着说道。   “小的寸功,不敢居功,多谢相国大恩。”丹木、潘见鬼闻言大喜,先是一齐施礼谢恩,而山寍一直咧着大嘴傻笑...   “傻小子,还不谢恩?”山魁见状,笑骂着踢了山寍一脚道。   “哦,哦,小子山寍谢主人大恩。”山寍捂着屁股,慌忙谢恩道:“主人,其实也没什么,那些个宵小之辈,不经打,太不经打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了一声后,就吩咐山魁、山寍、丹木、潘见鬼等人先出去准备准备,打算马上返回铜陵、太平州了,只留下了燕四。   “有赏必有罚,燕四,你可知罪?”李三坚随后冷冷的看了燕四一眼后说道。   李三坚将燕四提拔为皇城司的提举,目的就是让燕四等皇城司之人成为李三坚的耳目,探听一切事情。可此次苗傅、刘正彦等人谋逆造反,李三坚居然没有提前得到任何消息,也就是说燕四等皇城司之人居然没有探听到任何消息,李三坚又岂能不气愤?不是此次朝廷或李三坚运气使然,不是李三坚提前防备,其后果不堪设想。   苗傅、刘正彦等人密谋篡权夺位,绝非一朝一夕之事的,定是密谋许久了。   安插在朝中、军中那些个探子、耳目干什么去了?李三坚心中暗恼道,养活这些个探子、耳目又有何用?   李三坚也知道目前宋、金之战正炙,燕四、戴宗等人重点当然是探听军情去了,但这并非就是燕四、戴宗等人疏忽的理由。   “燕四知罪,燕四知罪,请相国责罚。”燕四不敢分辨,只能跪在地上磕头认罪,等待李三坚处罚。   燕四若是百般分辨,李三坚说不定会处置愈重,可燕四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却使李三坚不知该如何处罚他了。   “起来吧。”李三坚盯着燕四半响后叹道:“你跟随我也有不少年头,当知我不喜办差不谨之人。此次逆贼逼宫,所幸未出大乱子,今后不可再有此等事情发生了,今后我要你探查一切,朝中大臣、军中主要将领等等,无论何人,本相需知道一切,甚至吃饭吃什么菜,在哪个小妾房中歇息等等皆不能遗漏。你缺人,本相给你人,缺钱,本相给你钱,并许你密报之权。”   燕四闻言打了寒战,连忙应道:“相国,燕四从前为一名贼盗,是相国大恩,燕四才有今天,因而燕四怎敢不遵相国之命?”   ...........................   “走吧。”   李三坚看了一眼夜色中的相国府,对山魁、济空说道。   李三坚说罢,策马扬鞭而去,山魁、济空等亲卫紧紧跟随着李三坚向着建康府城外纵马疾驰而去。   “夫人,那人...那人...是大哥哥?”夜色之中,相府围墙之内,女卒队将红姐儿对仍是一身戎装的种佩竹说道。   “大哥哥,哪个大哥哥啊?”种佩竹闻言诧异的问道。   “哎,夫人啊,是相国啊。”   “嗯?你为何如此肯定?”   “肯定是大哥哥,不然此人身边为何如此之多的护卫?”   “哎哟,他...他...又来瞒天过海?” 第一百二十二章 良臣择良主   宋江南东路铜陵、太平州   深夜之中江面之上,一轮明月挂在了半空中,月光朦胧,就似一层薄雾,撒在了清冷的江面之上,清风徐徐,吹起了一些江浪拍打在了一条小小的木船之上。   “走吧...”   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汉子回头看了一眼,便吩咐一名划船的小厮,打算乘船远去。   “庭举,且慢,且慢...”   正在此时,马蹄声响起,数十骑冲出了夜色,奔到了岸边,奔到了灰袍汉子身边,为首一名长须中年汉子还未下马,便对灰袍汉子说道。   “相国,你...”灰袍汉子便是宋中书舍人,李三坚的心腹幕僚费景阳,来人却是大宋宰相李三坚。   两人就此事早已是计议已定,为何李三坚还亲自赶来?费景阳心中暗道。   “庭举...”李三坚翻身下马,揪住了费景阳的衣袖,生怕他就此消失不见似的,是极为犹豫、不舍的说道:“本相思来想去,还是作罢吧。你我虽有上下之分,但你费庭举却是本相多年的好友,是我李三坚多年的兄弟,本相心中实在是...”   “相国...”费景阳不待李三坚将话说完,便感动的对李三坚说道:“费某从前不过是名海贼,前景黯淡,能有今日,皆相国大恩也!相国对费某恩重如山,费某便舍了此身,以报相国大恩。”   “不许,不许,本相决不容许...”李三坚闻言摇头道。   “相国...”费景阳打断李三坚的话说道:“两军之势,如风雨骤至,如泰山压顶,胜负只在一瞬间,此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断则断,不受其乱!费某去意已决,毋须多言了。”   “这...”李三坚闻言心中仍是极为不舍,极为犹豫。   “快走,快走!”费景阳见状跳上了小舟,连连催促小厮道。   “庭举保重,李某等待你我重逢的那一日,会一直等下去的。”李三坚见小舟驶离了江岸,无奈含泪拱手道。   “费先生保重!”山魁、济空等亲卫也是一齐拱手道。   费景阳于小舟之上,拱手答礼,随后小舟便逐渐远去,向着大江北岸驶去。   死间,李三坚望着逐渐远去的小舟,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这个字。   死间,顾名思义,是就是以死来离间敌军,以性命来为大宋黑旗军赢得一个获胜的良机,为生死五间之中的最凶险的一种离间计。   所谓生死五间就是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   ...........................   “来者何人?快快停船,否则放箭了!”   费景阳所乘坐的小舟,刚刚靠近大江北岸,便遇到了金军舟师哨船,数艘哨船团团围住了费景阳的小船,金军于哨船之上大声喝问道。   “‘兽天狗’廖老五何在?”费景阳立在船头大声问道。   “兽天狗?廖老五?什么鬼东西啊?乱七八糟的,呔,定是南蛮细作,来人呐,给我拿下。”一名金军旗头大声说道。   数艘金军哨船便冲了过来,准备拿下费景阳。   “尔等休得动手,快快回去禀报廖汉吧,就说故人来访。”费景阳微微一笑后说道。   金军闻言,方才知道他们的舟师统领廖汉就是兽天狗,就是廖老五,且来人自称是廖汉的故人,于是不敢怠慢,慌忙领着费景阳向着金军水寨驶去。   原来廖汉有个这么个雅号,兽天狗?简直太令人感到好笑了,一路之上,许多金军士卒心中暗暗好笑道。   ...........................   “哎哟,哪阵风将二哥吹来了?”廖汉听闻费景阳到来,慌忙迎出了水寨,见到费景阳之后,连连说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啊?你我兄弟居然于此地重逢。”   廖汉与费景阳可是老相识了,当年二人还是结义兄弟,两人也是许多年未见面了,而廖汉感到万分疑惑的就是,廖汉虽不知费景阳这些年具体在做什么,但也知道费景阳曾为李三坚的幕僚,此刻已是在宋朝廷为官,那么他为何突然来访?   难道是弃暗投明?嗯,定是如此,廖汉心中有些得意的想到。   “五弟,五弟,你我一别经年,没料到今日得见。”费景阳见廖汉话说得客气,于是也是唏嘘道:“想当年你我兄弟二人...是何等的快活,可现在...现在五弟你可是身居高位啊,而你二哥却...哎...”   “当年...当年的那些腌臜事,不提也罢。”廖汉闻言说道:“不过二哥,某听说你于南朝朝廷为官,为何今日忽然至此?”   “费某无处可去,前来投奔五弟,怎么?五弟嫌弃费某,不肯接纳吗?”费景阳看着廖汉问道。   “啊?投奔?哈哈,二哥能够弃暗投明,前来此地,小弟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敢拒绝啊?小弟这就于大元帅面前引荐你如何?”廖汉闻言大喜,哈哈大笑道。   当年泉州铜山寨,二头领费景阳可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物,不是费景阳出谋划策,万般维持,铜山寨早就或被官府剿灭,或被东海他股海贼势力吞并了。   如此之人物,将其引荐给完颜宗翰,岂不是大功一件?   宋目前可是四面楚歌,是危在旦夕,而费景阳弃宋来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同时费景阳原本就是名海贼,杀官造反的,对宋朝廷也无任何忠心可言,因此廖汉并不疑有他。   廖汉是将自己的想法当成费景阳的想法了。   弃暗投明?大元帅?才吃了几天金人的饭,就如此奴颜婢膝的?费景阳闻言心中暗暗不齿道。   不过此时费景阳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欢喜之色。   ...........................   “费先生能够前来,本帅是倍感欣慰啊,费先生帐中请。”金大军统帅完颜宗望听闻费景阳来投,再听完廖汉的介绍后,也是大喜过望,慌忙迎出来帐外,衣衫不整的,颇有些“倒履相迎”的味道。   金军将要打过大江去,而此时完颜宗翰正缺了解对岸宋军具体状况之人,此刻费景阳来投,岂不是正合完颜宗翰之意吗?   自金军南侵以来,有无数宋官吏、将领、士卒降了金,因而完颜宗翰心中虽有些感到奇怪,但也没想太多。   贼盗者多为无常之人,一般都是有奶便是娘。完颜宗翰与廖汉的想法差不多。   “溪边蛇,费景阳。”完颜宗翰与廖汉不疑有他,可金营之中却非个个都是蠢材,也有见识不凡及谨慎之人的。双方寒暄一阵后,完颜宗翰的谋士高庆裔忽然看着费景阳开口问道:“费先生从前虽为泉州海寇,但高某听说费先生此时可是南朝中书舍人,可谓是位居南朝高位,且为伪相李三坚身边之人,何故忽然来此?”   廖汉不了解费景阳的具体情形,可完颜宗翰、高庆裔等却对宋朝廷,特别是一些高官是有些了解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这些事情都不了解,如何才能与宋作战?   高官厚禄,能够毅然放弃的,如此之人,是极为少见的,可谓是凤毛麟角,因而高庆裔心中是异常的怀疑费景阳忽然来投的真正目的。   完颜宗翰闻言也是紧紧的盯着费景阳,等待他的回答。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费景阳闻言淡淡的对完颜宗翰说道:“素闻元帅为惜才、爱才之人,费某今日才来相投,可没料到.....哎,是费某多事了,元帅,在下这就告辞。”   “哎,哎,费先生,你又何必如此性急啊?本帅可是什么都没说啊。”完颜宗翰闻言连忙说道:“不过两军交战,一些事情不得不谨慎从事啊,费先生不会见怪吧?”   良禽择良木,良臣择良主,费景阳将完颜宗翰比作良主,完颜宗翰心中当然是愉悦无比,但费景阳万一是宋军的细作,万一是诈降...岂不是大事不妙?   “元帅说的是...”费景阳说道:“是在下冒失了,元帅,李相国已为乱军所害,因此在下已无处栖身之处,故而来投。”   “什么?李三坚真的死了?”完颜宗翰闻言是又惊又喜的问道。   建康府有乱军作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金人细作又岂能探听不到?可金人细作探听的消息却是,宋朝廷或已经平叛,或叛军余部仍在作乱,李三坚或被乱军所杀,或有惊无险的,如此等等消息,使得完颜宗翰、高庆裔等人昏头涨脑的,搞不清宋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   李三坚若是被乱军所杀,对于完颜宗翰来说,也是件又惊又悲又喜之事。   一国之宰相,一军之统帅,忽然遇害,那么宋朝廷、宋军必然大乱,金军便有了可乘之机,这当然是件喜事,而且是大喜事。   李三坚与完颜宗翰却是老相识,当年辽帝耶律延禧的“鱼头宴”上,李三坚是对完颜阿骨打、完颜宗翰等人有些恩情的,而李三坚此时居然落到如此下场,使得完颜宗翰心中颇替李三坚感到有些难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所不用其极   完颜宗翰、高庆裔等听闻李三坚,居然在宋朝廷基本平叛之后,被叛军余部刺杀,均是沉默不语。   一代风云人物,居然死于区区数名刺客之手,令人不敢相信,不由得令人唏嘘不已。   不过无论怎样,无论李三坚的死讯是真还是假,那么此刻宋朝廷、宋军必然是乱成了一锅粥,而对于金军来说,这就是个天大的机会,此毫无疑问的。   “费先生孤身来投,为何不携家人?难道你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完颜宗翰的谋士高庆裔仍是不放心,不断的询问、试探费景阳。   “元帅、高相公...”费景阳闻言没有丝毫耽搁,立即长叹道:“军中已乱,费某为不辞而别,军中并无人知道费某的去向。况且费某家人皆在杭州,若是费某前去取家人来投,费某还能来到此地吗?杜充杜公美投于元帅帐下,可否携带家人?元帅、高相公,并非在下不在意家人,任他们自生自灭,而是在下只盼元帅早日打过江去,彼时,费某还愁家人不保吗?”   杜充降金,也是来不及携带家人的,结果其子侄、女婿等皆被李三坚或杀或流放三千里。   “哈哈,费先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完颜宗翰闻顿时大感放心,不禁哈哈大笑道:“费先生放宽心便是,大军若是打过江去,本帅首先使人护得费先生家中周全。”   “多谢元帅了。”费景阳闻言连忙拱手谢道。   “不过,费先生...”完颜宗翰摆摆手后问道:“南朝陈兵数十万于南岸,不知费先生有何妙策破之?”   “元帅铁骑无敌于天下,倒问在下有何妙策?”费景阳微微一笑后答道:“元帅大军过江,关键之处就在江、水二字,元帅大军只要能够顺利过江,再与宗弼大军东、西夹击,宋军岂有不败的道理?”   “费先生说的是。”完颜宗翰闻言连连点头道:“先生果然见识不凡,江、水确为关键,可南朝舟师厉害,我大军不易过江啊。”   目前主要由廖汉等降将、降卒构成的金军舟师,充其量与宋军舟师不分上下,而完颜宗翰欲过江攻打宋军,首先必须击败宋军舟师,至少击退,完颜宗翰大军才能放心过江,否则被宋军舟师截断了后路,岂不是大事不妙?   “廖汉能降,杜充能降,费某能降,宋军舟师之中难道无人能降吗?”费景阳又是微微一笑道。   “是,是,先生所言大是。”完颜宗翰闻言大喜,连连点头称是道:“南朝舟师当中何人能降啊?”   “元帅...”费景阳闻言答道:“宋军舟师,又称武威舟师,其人主要是由三部分构成,李相国...元帅,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元帅可否应允。”   “先生过江来投,即为本帅帐下贵客,有何要求,本帅岂有不允的道理?先生有话直言便是。”完颜宗翰满口答应道。   “多谢元帅了...”费景阳谢了声后说道:“李相国为在下故主,却死于非命,在下心中实在是为之悲切。元帅大军过江之后,请善待他的家人。”   “呵呵,小事一件,先生放心...”完颜宗翰点头道:“李三坚亦是本帅故人,当年他对我等有恩,本帅又岂会害其家人?皆可保之。”   李三坚死了才好,死了费景阳才会来投,才能了解对岸宋军的具体情形,完颜宗翰心中暗道,至于李三坚的家人,活也好,死也好,是无关紧要的。   同时费景阳的有情有义,并未引起完颜宗翰的反感,反倒使完颜宗翰对费景阳是更加敬重。   “武威舟师当中的将、卒,主要是由三部分构成,李相国的心腹之人,一也;原泉州海寇,二也;最后就是宋朝廷舟师将、卒。元帅,原泉州海寇,宋朝廷舟师将、卒皆可招降,而李相国的心腹之人...在下实在不敢打保票。”   完颜宗翰闻言看了一旁的廖汉一眼。   “大元帅...”廖汉会意,连忙说道:“二哥...费先生所言不差,南朝威武舟师当中确实有许多泉州海寇,将、卒都有,是被李贼招降的,此事小将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不过二哥,我还听说南朝舟师当中也有许多梁山之人啊?”廖汉随后转头问向费景阳道。   “是有不少...”费景阳闻言点头道:“梁山之人对宋朝廷恨之入骨,岂会为宋效死命?李相国在还好些,李相国不在,梁山之人也许会再叛。”   “哈哈,彩,彩,彩。”完颜宗翰闻言更是大喜,连笑数声后,对着费景阳行了个女真之礼后说道:“某得先生,如得汉之张良、萧何,不知先生可否愿为某招降南朝舟师?若事成,粘没喝定奏请朝廷,赐先生高官显爵。”   费景阳泉州海寇出身,他去招降黑旗军武威舟师当中的原泉州海寇,是再合适不过了。   费景阳能说得宋军舟师全伙来投,就再好不过了。若是完颜宗翰再得武威舟师,那么完颜宗翰可真是天下无敌了,手握水、陆重兵,甚至真的能与金朝廷分庭抗礼了。   廖汉也是泉州海寇出身,但廖汉是一名武臣,这种口舌功夫,可不是他所能做的。况且目前金军舟师还要倚杖廖汉呢,若是廖汉去劝降,劝出个什么好歹来,完颜宗翰岂不是无将可用了?   完颜宗翰以为费景阳会满口答应,可怎料费景阳却是连连摇头道:“高官显爵?需有命方可受之,在下好不容易渡江而来,实在不想再回去了。”   “先生就如此的贪生怕死?”完颜宗翰闻言不悦的问道。   “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在下?”费景阳反问道。   “富贵荣华,如火中取栗。”高庆裔闻言说道:“我大金官、爵均是战功所换取的,先生不冒些风险,如何能在我大金朝博得前程?”   直到目前为止,对于费景阳的归降,高庆裔仍是半信半疑的,不过让他劝降宋军舟师,也不失是件妙事,若费景阳真的能够招降宋军舟师,全伙或部分,那么费景阳就可信,若是失败,金军也不会损失什么,对此,完颜宗翰与高庆裔想法是一致的。   完颜宗翰、高庆裔等人只需做好防备宋军舟师诈降的准备就行了。   ...........................   宋江南东路建康府宰相李三坚府邸   江南六月,初夏时节,为荷风送香、阳光普照的季节,可大宋宰相府邸却笼罩在一片凄惨、悲伤的气氛之中,相府门前,搭建了灵棚,灵棚外侧,共三根丧幡,大的有三丈六,白布包裹,帆长一丈四,宽七尺。另外左右各有一白布条,七尺长九寸宽,位于灵棚的中间,此为下马幡,就是来前来吊丧之人下马之处。另外就是落泪幡、引魂幡等等应有具有。   灵棚之中还有僧、道为死者念经诵咒、超度亡魂,法事需持续七日七夜。   大宋宰相遇刺李三坚身亡的消息,顿时将天下人惊了个目瞪口呆的,当然其中哀伤者有之,惋惜者有之,慌乱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大宋宰相李三坚“为国捐躯”,太后孟氏、皇帝赵谌也日夜痛哭,并下诏抚慰其家人,追赠各种官、爵、谥号等。正在镇江等地抵御金军完颜宗弼所部的李纲闻讯也吓了一大跳,后李三坚命人传讯给李纲,李纲方才放心,暗骂了李三坚一句后,又组织人马抵挡完颜宗弼所部进攻。   相府之内,老夫人符二娘的阁楼之中。   “坚儿他...他...真的没事?”符二娘仍是不放心,又将燕四寻来问道。   “老夫人放心,相国他安然无恙,此刻已连夜赶往铜陵、太平州了,如此之事乃是相国亲口吩咐下官的,老夫人,此事千万要做得天衣无缝,相国说了,此举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燕四于阁楼之内低声说道。   “哎,这孩子,简直是...简直是...他为何不回府看看啊?他这是要吓死我啊?”符二娘简直不知该说李三坚什么好了。   人既然未死,却设下灵堂、灵棚等,这也太不吉利了,不是李三坚的主意,符二娘是不为如此不吉利之事的。   “娘,你放心,官人他也不是第一次行此计谋的。”一旁的八夫人种佩竹撇了撇小嘴后说道。   “什么计谋啊?”符二娘闻言问道。   “瞒天过海之计...”种佩竹答道:“上次可是将奴奴吓死啦,哼,官人他居然连奴奴都骗...”   “娘,您快去看看吧,大哥儿、大姐儿、二姐儿他们,他们...”正在此时,五夫人蓝瑶瑶奔进屋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他们怎么了?”符二娘闻言惊得站起身来问道。   “大姐儿哭晕了过去...大哥儿嚷嚷着要替官人报仇呢。”蓝瑶瑶答道。   “哎哟,快,快去瞅瞅。”符二娘急得连连说道。   相府公子、千金们可不知他们的老爹是诈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决战(一)   宋江南杭州府   江南六月,初夏时节,为荷风送香、阳光普照的季节,而七月太阳却失去了初夏的那些许温柔,像火球般的火辣辣地照着大地,似乎要散发出全部热量,它晒得大树不敢有丝毫摆动,更晒裂了大地。   七月为炎热的夏季,也是多雨的季节,闷热过后,闷热的令人喘不过气来之后,便是暴雨骤至。   数声雷鸣自天边而来,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紧接着黄豆般大小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落在地上,劈劈啪啪的,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水洼,落在江面、海面上,溅起了一朵朵小小的浪花。   杭州海面之上,狂风暴雨,使得海面上掀起了巨浪,一个又一个巨浪拍打在了停泊在岸边两千余艘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的大小战舰之上,发出一声声巨响,同时打得战舰摇摆不定的。   暴雨已经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使得大江江水暴涨,不但水深了许多,江面也宽阔了许多,使得武威舟师大型战舰可以驶入大江了。   “奉相国令,决战就在近日,上船,出发!”   大宋宁远将军、沿海、沿江制置使,御营军武威舟师都统制章阚,头戴遮雨斗笠,身披遮雨蓑衣,手按腰刀,立在雨中,大声下达将令道。   “吾等遵令!”   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郑泰、司马威、符鳞等百余舟师将领及大宋黑旗军闵武炎、翟进等数十名骠骑军将领,一起躬身接令后,便依次率部登船。   一时之间,杭州码头、岸边,是人头攒动,无数黑压压的人马是依次登船,人马虽多,但却是井然有序的,除了风声、雨声之外,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章阚在百余亲兵的簇拥之下,最后登上了一艘名为“扬武号”巨型木兰级战舰,此艘巨舰为武威舟师的帅舰,就如同一座小山似的,缓缓的驶离了码头、岸边。   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真正主力及黑旗军陆路大军主力之一骠骑军,皆集结在了杭州,养精蓄锐已久,一直等待着这一刻,等待着大宋全面反击的这一刻。   ...........................   铜陵、太平州,大江北岸金军水寨   倾盆大雨一直在肆无忌惮的下着,肆虐在了大江南北,使得铜陵、、太平州附近江面也是江水暴涨。   “元帅,江水暴涨啊。”金军参军高庆裔于水寨之中担忧的对完颜宗翰说道。   “江水暴涨?又怎样?”完颜宗翰立在女墙之后,看着波涛汹涌的江面,有些心不在焉的随口说道。   此时完颜宗翰正在等待费景阳的消息,并且约定今日费景阳率宋军舟师来投,可完颜宗翰等人左等右等的,探马也派出了一波又一波,就是没有费景阳的半点消息,如此不禁完颜宗翰等人是焦急万分。   难道此事有诈?完颜宗翰不禁想到。   “元帅...”高庆裔声音提高,异常担忧的说道:“江水暴涨,不但我大军难以渡江,南朝舟师大舰,也就是海船可以由海入江了。”   “是又怎样?”完颜宗翰闻言摇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况且若是南朝舟师来投,我等还惧渡江,还惧南朝舟师大船吗?”   连日暴雨,江水暴涨,是对金军不利,但此时此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因为这区区大雨就放弃了吗?答案是否定的,完颜宗翰等人自宋建武二年南侵以来,已经过了一年有余了,在此一年多的时间,金军是攻城略地,攻取宋城池无数,现在已经进逼到了宋眼皮子底下,只差最后一步了,便海内克定,立不世之功勋,兴廓开大业,此刻撤军或弭兵息战,岂不是功亏一篑?   战事不但不能再拖了,还必须是马上与对岸宋军决战了,就其原因便是此时金京师会宁府,已经谣言四起,言完颜宗翰战事久拖不决,完颜宗翰是图谋不轨,欲与金朝廷分庭抗礼,此刻金帝完颜吴乞买已差使臣前来质问完颜宗翰,并命其要么与宋军速战,要么就班师回朝。   而班师回朝,无功而返的后果,必将会对完颜宗翰不利。   因此完颜宗翰是焦急万分,急欲与宋军决战。   此时宋一国之宰相,一军之统帅李三坚死于乱军之手,宋朝廷、宋军正处于混乱当中,为千载难逢之良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万事俱备,只欠费景阳的消息了。   “元帅,既然如此...”高庆裔闻言长叹了一声后说道:“若过江,不可全师过江,需留些人马于北岸,以确保我大军后路无虞。”   “这...”完颜宗翰闻言有些犹豫的沉吟道。   完颜宗翰用兵常是倾尽全力,与敌致命一击,因而按照高庆裔分兵之策,是有益处也有弊端的。   不知是怎么回事,近来与宋军作战总是犹豫不决的,难道是由于李三坚的缘故?完颜宗翰心中暗道,可此时李三坚已死,那么自己还有何惧?   此时金军细作已将建康府发生的一切事情禀报给了完颜宗翰。   “报......大元帅。”正当完颜宗翰等人望眼欲穿、犹豫不决之时,一骑快马冲进了金军水寨,冲到完颜宗弼、高庆裔等人所在之地后,探马翻身下马,冲上了寨墙,于完颜宗翰面前禀报道。   “有费先生消息了?南朝舟师过江来投了吗?速速报来。”完颜宗翰大喜,未等探马说完,便开口连连问道。   “费先生那里还无任何消息。”金军探马茫然的瑶瑶头后答道:“小将只是探得南朝水寨大乱,水寨附近是杀声震天,似乎为南朝水寨内讧?”   “南朝水寨大乱?内讧?”完颜宗弼闻言喃喃自语道。   “还有何消息?”高庆裔盯着探马问道。   金军探马又是摇了摇头。   完颜宗弼随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高庆裔。   “大元帅,消息未辩,情况不明,不宜轻举妄动。”高庆裔说道。   “再探!”完颜宗翰点头吩咐金军探马道。   探马接令后,就飞奔下了寨墙。   “报大元帅,南军水寨中冲出了许多战船,后面有船追赶。”   “报大元帅,冲出来的战船欲往北行,却被拦阻,正向东退却。”   “报大元帅,双方正与江面上激烈交锋。”   “..............”   金军探马连续不断的将宋军水寨及舟师的动静报于完颜宗翰、高庆裔,使得二人惊疑不定的。   “大元帅,定是费先生招降之举,被南军察觉了。”金军谋士时立爱说道。   “传令,命廖汉率部出击,接应费景阳,击败南军水军,命大军准备渡江击敌。”完颜宗翰点点头后,大声下令道。   此时此刻,也容不得完颜宗翰有半分犹豫了,战机稍纵即逝,若是费景阳被击败,宋军稳定水寨之后,金军可没有机会了。无论怎样,此刻宋军水寨定是混乱无比,因而金军舟师趁乱攻击,必将会是事半功倍。   “嗵...嗵...嗵...”   “呜...呜...呜...”   随着金军统帅完颜宗翰一声令下,金军水寨之中号旗摇动,鼓号声也是震耳欲聋的,在震耳欲聋的鼓号声中,金军水寨水门大开,二十余条艨艟、楼船为先锋率先驶出了水寨。   此刻暴雨虽逐渐停歇,但江面之上仍是波涛汹涌、洪水滔天的,而艨艟、楼船等大船相对来说,却是稳当得多,因而将其作为先锋,攻打宋军舟师。   金军舟师趁宋军内乱,是倾巢而出,攻打宋军舟师、水寨。宋军舟师却是一触即溃,见到金军舟师战船驶来,撒腿便跑,几乎未与金军舟师交锋,引军向东退却。   而失去了战船保护的水寨,就几乎如一名脱光衣服的女人般的,可以任人摆布了。   宋军此举也并未引起金军的怀疑,长期以来,宋军不都是这样吗?刚开始之时,摆出一副誓与金军一决雌雄的架势,可一旦金军大军迫近,宋军是未战先逃,一触即溃,甚至未见金军一兵一卒,便怯战败退,河北如此,河东如此,黄河沿岸如此,宋东京开封府也如此,铜陵、、太平州宋军败退,也就不足为奇了。   长期以来,金对宋战争连续不断的胜利,早已麻痹了金人,金自上而下均是如此。   “命耶律余睹领十万兵马驻守北岸大营,未得将令,不得妄动。”金军统帅完颜宗翰见宋军舟师败退,不禁大喜,不过还是依高庆裔之计,于北岸留下了十万兵马,自己亲领二十万大军渡江攻打宋军。   “费先生果不欺负我也,事后定有重赏。”   完颜宗翰所乘坐的大船为一条艨艟大船,乘风破浪行驶在大江之上,并未遇到任何宋军舟师的拦阻、抵抗,因而完颜宗翰站在艨艟甲板之上喜道。   若是费景阳有诈,宋军必将会半渡而击的。   在这个世上,敢放金军大部过江,敢与金军大军正面对决者,直到目前为止,还无一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决战(二)   “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胡虏战船,是胡虏战船!”   “金军过江了,金军过江了!”   “快,快,固防,固防!”   宋建武三年七月某日,江边巡视的大宋黑旗军斥候忽然发现远处波涛汹涌的江面之上出现了上百个黑乎乎的巨大物体正顺着江水向大江南岸急速驶来,这些巨大的物体似船又不是船,根本就没有船舱,也没有风帆,只有一个巨大的船板,此船板是用许多粗壮的圆木捆在了一起,船板之上有许多朦朦胧胧的身影,正划着桨、掌着舵,在大风大浪之中向着南岸急速冲来。   江防之要,无非就是舟师、水寨,然后在水中采用水下埋设木桩、木栅等办法,或铁索连江,阻拦对方战船,而此处江面宽阔,是无法采用铁索连江等战法的,宋军只是在水中埋设了无数木桩、木栅等,而一旦金军舟师战船撞上这些水下木桩、木栅,或被撞破船底,或使得战船寸步难行。而破解木桩、木栅的,便是用粗壮圆木捆绑而成的木筏,可撞坏木桩、木栅,或带起木桩、木栅,给舟师战船清理出一条道路。   金军舟师并非无能之辈,廖汉等舟师将领还是颇有水战经验的。   驻守在南岸的宋军虽大喊“固防”,但似乎是被金军凶猛的进攻吓着了,投石机投了几块石块或床弩发射了几支箭镞,将一些金军击下了木筏之后,便一哄而散,向后退却。   “篷...篷...篷...”   木筏撞上水下木桩、木栅等或撞上江岸,不断的发出一声声的巨响,撞坏了木桩、木栅等,剧烈的撞击见一个个金军士卒甩下了木筏,不过好在这些先锋敢死之士皆通水性,且宋军抵抗并不激烈,因此这些死士大都捡回了一条命。   木筏清理出了道路,金军战船便靠了岸,无数金军跳下船只,高举各种兵刃向着南岸腹地杀去。   金军目的就是与南岸宋军主力决战,歼灭或击溃宋军,如此便能顺利杀到建康府城下了。虽岸边宋军一触即溃,见到金军便一哄而散,金军也就顺利的抢滩登陆了,但宋军几乎就没什么损失,似乎是在有序的退却,如此不禁令金军感到有些怀疑了,但事已至此,难不成还退回北岸不成?于是金军统帅完颜宗翰便驱使着众金军追杀退却的宋军,寻到宋军主力,并将其一鼓而歼。   “杀!杀!杀!”   金军是以骑兵为主的,在船上骑兵可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此刻下了船,个个如脱缰的野马般的,纵马举刀,高呼呐喊着向着溃退的宋军杀去。而溃退的宋军大都为步兵,因而很快就将被金军铁骑追上了。   金军远远望见宋军溃军蜂拥而逃,逃过一处低矮的丘陵后,便不见了踪影,金军铁骑纵马紧随而至,欲越过丘陵,继续追杀宋军。   “噗通,噗通!”   “哎哟,不好。”   “吁...”   金军铁骑驰至丘陵之前时,怎料此地是一片淤泥地带,于是金军骑兵收势不住,一个个的陷入了淤泥之中,淤泥四溅,使得金军骑兵、战马浑身沾满了淤泥,就如泥人泥马一般,战马长嘶,拼命挣扎,却是越陷越深,根本挣脱不了,一些金军骑兵弃了战马,翻下马背,却也是被陷在淤泥之中,无法自拔。   “放箭!”   此时金军两侧丘陵之上,树林之间,忽现许多提着弓弩,背着箭壶的宋军弓弩手的身影。众宋军弓弩手隐身于树林之间,不断的开弓放箭,射向陷与污泥之中的金军众骑兵。   一支支利箭,居高临下,借着风势,带着令人战栗的破空之中,射向正在污泥之中挣扎的众金军骑兵,将金军成片射倒在了淤泥之中,刹那间,惨叫声、怒吼声响作一片,一朵朵死亡之花在金军人群之中盛开,鲜血四溅,与污泥混在了一起,将污泥染得黑红黑红的。   “反击!反击!”   “冲上去,冲上去!”   金军士卒大喊大叫着,弯弓搭箭,用弓箭反击宋军,未陷入淤泥的金军冒着宋军箭雨,甩出绳索,随后挥鞭狂抽胯下战马,欲将正在淤泥之中挣扎的金军拉出淤泥,同时有许多金军骑兵策马四处寻找硬地,并借此冲上丘陵,也有许多金军于淤泥之上铺上木板、粗木等等,欲越过这片淤泥地,冲上丘陵。金军几乎个个都善骑射,不过因金军位于丘陵之下,是仰射,加上风向也是有利于宋军,因而弓箭反击,收效甚微,虽然射倒了不少宋军弓弩手,但金军却是损失更重,一个个金军惨叫着跌下马去。寻路、铺路的金军也是如此,被宋军弓弩手射倒了不少,一些金军好不容易冲上山坡,却被乱箭射倒,连人带马的滚了下去。   宋军于两侧丘陵之上,隐于树林之中,不断开弓放箭,阻止金军冲上丘陵,金军一边用弓箭反击,一边策马疾驰,欲冲上丘陵,双方均是互不相让,厮杀在了一起,喊杀之声,直冲云霄。   “这就是南军埋伏?”金军前锋主将阿里刮远远望见,冷笑一声后,用手中马鞭指着前面丘陵下令道:“命斜卯阿里、撒剌荅猛安各领一部兵马于两侧迂回包抄,围上后,全部斩尽杀绝,不许跑了一人。”   这两处低矮的丘陵,金军都无法攻取的话,金军干脆直接打道回府算了。   铜陵、、太平州附近地形是一片丘陵,也就是低山、丘陵纵横交结,因而对于金军铁骑驰骋来说,并不是很困难,宋军于这两处丘陵之上设下埋伏,前方又是一片淤泥地带,正面强攻无法奏效,金军就打算采取惯用伎俩了,两侧包抄,引起敌军慌张、混乱,或一起将其围歼,或驱赶、追杀,就像围捕猎物一般。   宋军于此地设下埋伏,也是金军大感放心,若是宋军悄无声息的或没有任何反击,反倒会引起金军警觉。   斜卯阿里与撒剌荅两名金军千户接令后,各引一部人马呼啸而出,向着丘陵之上的宋军侧翼包抄而去。   “当...当...当...”   丘陵之上,树林之中的宋军,对金军的动向似乎是了如指掌,见到金军欲分兵包抄,于是又是一阵如暴雨般的放箭之后,便鸣金收兵,众弓弩手收拾起弓弩,转身便遁入了树林之中,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贼南蛮,给我追!”   阿里刮见状气得咬牙切齿,大骂了一声后,就挥军继续追赶宋军。   ...........................   金军斥候早已探明,宋军大江防线共有三道,第一道就是沿江防线,由宋军舟师、水寨、岸上步卒组成,第二道就是临时铸就的土城,就是将底部夯实后,再分层夯筑,夯层厚度不到两寸,夯窝密集,非常坚实。   不过此种用泥土浇筑的土城是非常怕水的,此时在数日大雨的冲刷之下,许多地方已经发生了坍塌。   宋军第三道防线就是位于土城之后的宋军大营,主要精锐就驻扎在此处。   三道防线呈阶梯式防护,相互支援,互补长短。   应该说宋军信设下的此三道防御圈还是较为牢固的,就算金军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第一层防御,那么宋大军若反应及时的话,可立即集兵增援,迅速聚集在土城周围,与土城呈犄角之势,共同防御金军。   金军趁宋军水寨内乱,迅速突破了宋军第一道防线,前锋骑兵便向着宋军第二道防线,临时浇筑的土城,迅速推进,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突破土城,从而进逼宋军大营。   此时金军大部人马抢滩登陆之后,便无任何退路可言了,就是背水一战了,因此众金军鼓勇而进,欲击败当前之宋军,其后宋新立朝廷必然会坍塌。   只不过因金军前锋骑兵推进速度过猛,速度过快,从而使得金军前后脱节,而金军后部却是运送投石机、鹅车、攻城车等重型攻城器械的,此刻正陷于淤泥之中,金军之中的“剃头签军”们,正拼命推着这些重型攻城器械前行。   “嗵!”的一声巨响,金军前锋骑兵疾驰之土城城下之时,土城之时的宋军投石机就开始投掷巨石,一颗颗巨石飞在半空之中,再挟着巨大动能砸下,砸在金军人群当中,中者或骨断筋折,或成为了一滩烂泥,与地上湿泥混在一起,分不清是骨肉还是淤泥,砸在地上,便将地上砸出了一个个的深坑,湿泥飞溅,惊得战马不断的发出一声声的嘶鸣。   土城之时的床弩也开始发射箭镞,床弩射出的粗大箭镞飞在空中,发出一阵阵的“呜呜”之声,令人胆寒。   巨石、箭镞等令金军前锋骑兵是损失惨重。   “杀,杀进城去!”   金军前锋主将阿里刮大怒,骑在马上挥刀大声下令道。   于是金军不等重型攻城器械到来,便抬着云梯向着土城冲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决战 (三)   “杀!杀!杀!”   “杀虏!杀虏!杀虏!”   “吾等誓杀虏贼,绝不后退!”   宋建武三年七月,金军大军二十余万渡过大江,兵分三路,猛攻驻守在铜陵、太平洲一带大宋黑旗军。   金军攻势猛烈,黑旗军刚开始显得有些慌乱,江防轻易失守,后逐渐稳住阵脚,并拼死抵抗,并使金军进攻越深入,攻击就愈加困难。   加上李纲、岳飞、花荣等所部,宋、金双方于楚州至池州铜陵、太平洲一带江南广袤的土地上,展开了殊死搏杀,战火也在两淮、江南之地熊熊燃烧。   ...........................   激战三日后,铜陵以北,宋太平州龙头山   “师叔,金军三路人马,左路大军三万余已逼近了褐山,右路大军三万余已逼近龙山。”黑旗军副帅姚舆对沙盘之前的李三坚说道。   姚舆一直对李三坚有意放金军过江有些不能理解。   姚舆当然知道李三坚故意放金军过江的目的,是为了全歼金军主力或者歼灭其大部,可李三坚此举实在太过冒险了。   一般人的想法大都为据江死守,利用宋军舟师的优势,拒敌于大江以北,如此便可利于不败之地了,可李三坚的战略谋划却是纵敌过江,随后章阚率武威舟师主力截断其后路,想将金军一口吞掉。   可其中的变数太多了,章阚的武威舟师主力未能如期抵达,未能如期击败金军舟师,李三坚亲自统帅的黑旗军陆路大军无法抵挡金军等等,这些变故一旦发生,李三坚的谋划将会全部落空,同时也使大宋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姚舆劝了李三坚数次,但李三坚却是一意孤行,姚舆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李三坚为一国之宰相,一军之统帅。   “这么说,中路沾没喝主力大军已逼近龙头山了?”李三坚看着沙盘一边苦苦思索一边问道:“章阚等是否有消息?”   目前关键之处有二,其一就是章阚的舟师主力,其二便是李三坚是否能够击败完颜宗翰。   “还无任何消息。”姚舆闻言摇头道。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仍是死死的盯着沙盘。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良机之后,李三坚抬起头来对姚舆说道:“传令下去,明日与金军沾没喝主力决战!”   金军过江之后,与宋军激战三日,而天空也是放晴了三日,李三坚也就可以毫无保留的与金军决战了。   为了这一日,李三坚已经等待了近三年了,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   “费先生,果然一身是胆,深入寇穴,不但引得胡虏大军过江,还将其舟师主力引了出来啊!”   丁家洲一带宽阔的江面之上,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都统制章阚立在“扬武号”宽敞的甲板之上对费景阳笑道。   “章太尉,请将‘费’字去掉...”费景阳孤身前往金营,此刻与章阚等将合会,也是死里逃生,因而心情不错,于是少有的与章阚说笑一声后,便收敛笑容,正色对章阚说道:“全歼当面之敌,乃是我等目前当务之急,也是决胜关键,更为相国说祈盼的。”   “费...哈哈...先生所言大是。”章阚闻言连连点头道:“我‘神威’大炮今日终于可以排上用场了。”   费景阳“招降”铜陵、太平州一带的宋军舟师,并制造出宋军舟师内乱的假象,引得金军舟师趁乱来攻,却不料中了宋军武威舟师的埋伏,一场大败,损失不小,退至丁家洲一带,打算于此地江面与武威舟师一决雌雄。   金军舟师也退无可退了,再退,完颜宗翰的大军的后路就将被宋军截断了,于是舟师统领廖汉一边急报完颜宗翰,一边集中所有战船,打算于丁家洲一带与宋军决一死战。   此刻武威舟师舟师数百大小战船在此等与金军两千余艘大小战船对峙,双方剑拨弩张多时了,均是没有向对方发起攻击,双方都在等,在等风向的转变。   双方都是知道水战只要就在于风向、潮流等等   此时江面之上无风无浪,若起东风,将对武威舟师有利,同时武威舟师也必将会向金军舟师发起攻击,若西风,那么就对金军有利,同时金军也会在此时对武威舟师发去攻击。   只是有件事情使得金军舟师统领廖汉等人感到异常的纳闷,那就是武威舟师将大船用铁索连在了一起,并抛锚停留在了江面之上。   如此,虽能在作战之中形成局部的优势,并且宋军士卒在大船之上如履平地,甚至可以骑马,可用火攻,点燃了大船,岂不是大事去矣?   难道宋军舟师统帅是个门外汉?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都不懂吗?廖汉等人感到异常纳闷。   章阚、郑泰、司马威、张顺岂能不懂这些道理岂能不防备对方的火攻?   要行火攻之计,需能靠近对方战船,并利用风向,才能取得奇效。   同时铁索连船,不过是章阚等人的诱敌之计而已。   “呵呵,洪队将此等招数也真够损的。”武威舟师正将符鳞站在巨舰的甲板之上看着风平浪静的江面笑道。   “哈哈,过奖,过奖,符正将过奖了,多谢,多谢。”武威舟师队将洪擎欢喜的笑道。。   黑旗军大船是用铁索练成了一片,可铁索之上却是活扣,待金军欲行火攻之举时,能够迅速取下铁索,抛入江中,大船也能够迅速分散,别按战前的部署,形成一个陷阱,将其击败。   除此之外,武威舟师还有许多防备金军舟师火攻的办法,如金军舟师不是喜欢射箭点燃船帆吗?那么黑旗军就预备了两副船帆,防火箭的船帆是由蒙皮制成,虽效果不如普通的船帆,但火箭想点燃蒙皮却是不太容易。   采用此举的好处就是,若黑旗军是顺风,就可用连锁战船撞击对方的战船,将士们亦可居高临下攻击对方。   “你们在笑什么?大战在即,心情不错嘛。”此时章阚、费景阳走过来,章阚开口问道。   “不敢...”符鳞、洪擎见状一齐拱手施礼道。   “符正将说起小将的诱敌之计,小将等才发笑的。” 洪擎说道。   洪擎为一名小将,年仅二十岁,武举出身,李三坚经略江南之时,加了黑旗军武威舟师。洪擎虽年轻,但鬼点子可不少,如此铁索连船的诱敌之计就是他献于张顺,张顺再报章阚,并被采纳。   同时这也是李三坚定下的规矩,无论何人,无论此人是否是位卑言微,只要是良策,就应当采纳,这已经成为了黑旗军的一条不成文的军规了。   “相国早已说过,蔑视敌人但不能轻敌。”章阚闻言拍了拍洪擎的肩膀微笑道:“我军船大,但数量少,金军船小,但数量多,正面作战,虏军岂是我等的对手?因此防备对方火攻乃是第一要紧之事,除此之外,本将目前唯一担心的就是风向,但愿苍天护佑,佑我大军能顺利击败金军舟师,我等也不负相国的重托。”   “章军主说的是。”符鳞、洪擎一齐应道。   “章军主,相国那里有何消息?是否已经大胜虏军了?”洪擎随后问道。   “大胜?哪里有那么容易?”章阚反问道。   “此为大战前的宁静啊。”费景阳忽然开口道:“我料不出数日,就会有消息了。”   ...........................   宋建武三年七月某日清晨时分   初升的太阳慢慢从远处地平线上冒出了头,清晨的阳光刺透了黎明前的黑暗,朝霞照射在树枝上,照在山石上,照在人脸之上,将整个天地映成了一片淡淡的红色,伍芽山上的野草之上的露珠也是被清晨的阳光照射的闪闪发光,清晨的微风吹在伏在壕沟之中神策右军、虎翼军、楚雄军众将士的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不过这种花香将很快就将被血腥味所代替。   所有的神策右军、虎翼军、楚雄军将士均是紧紧的伏在壕沟之中,通过垒在壕沟之上的掩体之间的间隙,观察着越来越近的无数金军铁骑。   万马奔腾,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最先赶到褐山曲家坳的是一名金军千户率领的上千铁骑前锋。   金军千户当先冲到山坡之前,略观察了一下周围,并未发现异常,于是大声下令,令众金兵继续向前赶路。   他们的命令是快速通过此处,撕裂黑旗军的防线,并包抄龙头山方向的黑旗军后路,包抄夹击,一举击败黑旗军。   此千名金军铁骑均是一人双马,金军在纵马奔驰的同时,手中还牵着另外一匹马。   刹那间,两千余匹战马就趟过了小溪,铁蹄踏在溪水之中,发出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水花四溅,金兵连人带马身上均是湿漉漉的。   “啊。。。不好,前方有埋伏。”刚刚趟过小溪的金军铁骑之中有不少人发现了前方忽然闪现出了一排又一排的拒马,拒马之上的枪尖在晨曦之中闪耀着冷冽的光芒,摄人心魄。   不过还好,正纵马奔驰的金军前锋距离拒马还有一段距离,还来得及避让。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决战 (四)   “不好,南蛮有埋伏,快退,快退!”   宋建武三年七月某日,金军左路大军欲包抄宋军主力大军侧后,而宋军岂能让金军得逞?于是在褐山曲家坳设下埋伏,拦住了金军左路大军的去路。   在野外与金军骑兵作战,当利用丘陵、树林、河水等等一切崎岖有利地形,同时设下陷马坑、拒马等等,如此方有一战之力。   黑旗军神策右军、虎翼军、楚雄军,三军共三万余兵马,于此地设伏,欲挡住金军四万骑兵。其中黑旗军,也就是御营军第四军,神策右军统制官为游击将军冯湛,副统制官为昭武校尉拓跋魁;新建御营军第十三军,统制官为金枪将徐宁,副统制官为青面兽杨志;而楚雄军为地方厢军、乡兵,由宣州兵马钤辖马明宪统领,三军以冯湛为厢指挥使,由他统一指挥。   一般来说,以步卒对阵骑兵,需数倍兵力,甚至十倍兵力方可与之一战,可此刻冯湛手中只三万兵马,其中还有万余厢军、乡兵,这万余厢军、乡兵主要是负责修筑工事,搬运军械、粮饷等,因此真正能够与金军骑兵作战的只神策右军与虎翼军两万余兵马,其艰难程度就可想而知的。   李三坚、姚舆又岂能不知此事的关键?但目前手中兵力实在有限,无法分出更多的军队护卫侧翼。   而李三坚给冯湛等人的将令却是就算是战至一兵一卒,也必须守住褐山曲家坳,以阻挡金军迂回黑旗军主力大军侧后。   冯湛等人设伏的地点为一片丘陵,两侧丘陵之上为一片茂密的树林,丘陵之前是一条水深最多齐腰的小河沟,而此处却是金军的必经之路,金军想绕路的话,就绕远了,同时金军对江南道路、地形不熟悉,绕路的话,若是遇到江、湖、山脉等,耽误了战机不说,也许还会迷路或陷入泥潭、沼泽,因此金军打断快速通过褐山曲家坳,却怎料遇到了黑旗军的埋伏。   金军千余骑兵前哨,骑马骤至,欲通过褐山曲家坳之时,黑旗军所设下的拒马之前忽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地上猛然裂开了一个阔五尺有余、深四尺余的一个巨坑,巨坑之中遍布鹿角枪、竹签、削尖的木刺等物,密密麻麻的,掉进去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众金军骑兵收势不住,纷纷大声惨叫的掉进了陷马坑之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哭喊之声。   一些金军及时的勒住了马缰,战马也是惊恐的在陷马坑之前稳住了四蹄,不过却被后面收势不住的战马顶入了陷马坑之中。   片刻之间,就有三百余金军连人带马的掉进了陷马坑。   “速速救人,后退,后退。”金军千户拔出腰刀,挥刀大声呼喊道,被千户勒紧的战马前蹄扬起,发出一阵嘶鸣之声。   千余骑兵前哨只是探路的,忽遇宋军埋伏,就没必要与宋军纠缠、死战,先退回去,与大军汇合,再一口气击败当前宋军。   未落入坑中的金军骑兵闻言向陷马坑中甩出了无数根绳索,欲将一些掉入坑中侥幸未死的金兵拖出陷马坑。   “放箭!”   黑旗军岂容金军从容退却?厢指挥使冯湛猛地拔出腰刀,大声下令道。   壕沟之后,丘陵之上的宋军弓弩手早已严阵以待,接令后,便端起霸王弓,将一支支羽箭射了出去,万箭齐发,劈头盖脸的向着金军射去。   冯湛的御营军第四军为李三坚心腹军队之一,当然悉数配备上了霸王弓。   “啊!”   “噗!噗!噗!”   利箭如闪电,顷刻间,曲家坳便响起了阵阵箭镞入肉声及惨叫声,无数金军被箭镞射中,大声惨叫着落下马背,箭镞异常密集,许多金军连人带马的被当场射死,就如同一个个刺猬般的。   剩余金军顿时被吓得惊慌失措,也顾不得落在陷马坑中苦苦挣扎、哀求救命的金军,打马如飞,欲逃之夭夭。   “收箭,收箭...”总共也就千余金军前哨,一轮箭雨下来,就将金军射了个七零八落的,再继续发射箭镞,除了浪费箭镞之外,就毫无意义了,于是冯湛大声下令弓弩手停止射击,并命人出击,收拾残敌。   冯湛军中箭镞是有不少,还有数量不多的爷雷,但冯湛等还有倚仗弓箭、爷雷抵御金军大部人马。   大宋黑旗军之前的宋军主要就是依靠弓箭抵挡金军铁骑的。   “嗵...嗵...嗵...”   “杀!杀!杀!”   早已埋伏在金军身后的黑旗军,在拓跋魁、杨志的率领之下,自树林中杀出,欲全歼这伙金军前哨。   杨志是三代将门之后,宋名将杨业之后,因脸上生有一大块青记,人称青面兽。   “噗!”杨志挺一炳锋利的朴刀,健步如飞,冲到了最前面,一刀将一名金将连人带马劈成四断,力大无穷,凶猛之极。   “杀!”杨志随后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鲜血,倒提朴刀,继续追杀剩余金军。   青记与鲜血,杨志的面目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   ...........................   “收拾战场,留意搜集箭镞。”冯湛等首战,便几乎全歼这千余金军,不过冯湛心中清楚,这些金军只是探路的前哨人马而已,此战也是大战之前的开胃菜,真正的大战、血战还在后面,因而冯湛命人迅速收集箭镞、加固防御工事等,以防备金军攻击。   数百黑旗军将士接令后,便持刀抢上前,一边搜集能用的箭镞,一边将躺在地上正痛苦呻吟的金军伤兵一一杀死。   大战之时,黑旗军不需要俘虏,这是李三坚下的将令,大战之时,是无法分心看押俘虏的。   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而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直娘贼,跑得比兔子还快...”浑身沾满鲜血的杨志,倒提朴刀,走到冯湛面前覆命道:“冯太尉,末将无能,跑了数十个虏贼。”   “可以了...”冯湛点头微笑道:“杨统制为步将,却跑得比烈马还快,本将是亲眼所见,杨统制好脚力。”   “末将上...山之前为递夫铺兵,无马之时,就全靠两条腿了,因而练就了一对铁腿。”杨志嘿嘿笑道。   “铁腿?”厢副指挥、神策右军副统制,拓跋魁坐在岩石上,一边用力擦拭沾满鲜血的钢刀,一边笑道:“在我黑旗军,敢称铁腿者,只一人。”   拓跋魁,鲜卑族人,自西北就追随李三坚,为黑旗军的老人了。拓跋魁非汉人,在一些宋人眼中,就是夷狄之人,但在黑旗军当中,却未被视作外人,该升官的升官,该统兵的统兵,未受任何歧视或偏见,在黑旗军当中,与拓跋魁类似的,是比比皆是。   只要你有本事,李三坚才不管你是哪个族群之人呢,话说李三坚本身就是个半夷半汉之人...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你对大宋,对李三坚忠心不贰,就算是个女真人,李三坚一样会重用,这在整个大宋都是绝无仅有的。   “嚓!”杨志闻言将手中朴刀用力倒插进了泥土之中,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未生气,歪着脑袋,斜睨着拓跋魁问道:“何人啊?”   杨志对自己的这双腿还是颇为自信的。   “戴宗呢,他那对腿才为铁腿,脚力天下无双。”拓跋魁笑着答道:“当年秦州雪地练兵之时,连相国的脚力也不如他呢。”   “神性太保戴宗?”杨志闻言恍然大悟道:“某怎么将他忘了?哎哟,戴宗戴大官人,杨某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啊。”   戴宗原为种师道的人,被李三坚“截胡”,自种师道手中强行挖了过来,其后戴宗就一直追随李三坚,此时不但在军中任职,在枢密院当中也是有官职的,故常被人称作“戴大官人”。   戴宗号日行八百里,是有些夸张的,但戴宗昼夜能行三百里,却是事实。当年李三坚领兵于应天府一带作战时,戴宗为送一封急件给李三坚,因金军拦路,戴宗曾经一日一夜翻山越岭的,奔走了三百里,及时将急件送到了李三坚的手中。   此事在黑旗军之中,已经传为了美谈,无人不佩服戴宗的那双腿。   杨志前倨后恭的,不禁令众人笑了起来。   “杨志你为杨无敌之后,世家将门,亦是颇为了得的。”冯湛随后微笑着说道。   杨业在世之时,以骁勇善战闻名远近,故被称作“杨无敌”。   “只可惜子孙不肖,家道中落,辱没了先祖。”杨志闻言颇为羞愧的说道。   宋有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将门世家,荣不过三代。宋之将门,几乎都是三代之后,便寂寂无闻了,杨志更是落草为寇,因而杨志是颇为羞愧。   不过目前好了,杨志被李三坚招安了,目前在军中为将,且为国为民,在与金军血战、厮杀,也就不是辱没先祖了。   对此,杨志当然是万分感激李三坚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决战(五)   “家道中落,族人散居各处,目前某身边只一个侄儿,也在军中为将。”褐山曲家坳,黑旗军众将在防备金军攻击的同时,也唠起了家常,杨志说道。   “何名何姓啊?哥哥何不叫过来给咱兄弟们瞧瞧?娶媳妇没有啊?没有的话,看看兄弟们家中是否有没过门的...”金枪将徐宁闻言笑道。   “哈哈哈哈...”众将闻言均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杨志长成这副模样,他那侄儿能好到哪里去?也许也是奇丑无比,因而徐宁此言明显就是取笑杨志了。   不过杨志与徐宁在梁山之时就是结拜兄弟,因此杨志并未生气,只是恶狠狠的瞪了徐宁一眼后笑道:“小侄当然也姓杨了,双名再兴,这顽劣小子不争气,居然没身为盗...”   “哈哈哈哈...”杨志话未说完,众将又是一阵大笑,杨再兴为盗,他杨志从前也不是梁山贼盗吗?可不是有其叔,必有其侄吗?   杨再兴不但为盗,还在岭南、福建等地为盗,为贼首曹成麾下,且是在李三坚眼皮子底下为盗。   靖康年间,乱世之中,宋地贼盗是多如牛毛,岭南、福建等地也概莫能外,不过李三坚经略大江以南多年,岂容此等事情?于是出兵平叛,而杨志为黑旗军军中将领,平定曹成叛乱之时,居然发现曹成麾下一名叛将为自己离散多年的亲侄儿...于是乎,杨志又骂又打又逼的,将杨再兴招安了,这些年,杨再兴也就一直跟随在杨志身边。   “快将他叫过来,让兄弟们瞅瞅。”徐宁闻言差点没笑岔了气,指着杨志笑道。   曾为贼盗又怎样?在黑旗军当中,被招安的贼盗多了去了,武射军主将花荣、索超等等,哪个不是曾为贼盗?哪个不是曾经纵横一时的大盗?不但有陆地之上的,还有海上的,如泉州舟师旧部,其中许多人曾为纵横海上的海寇。   因而徐宁等人并不感到过于羞耻,只是觉得叔、侄二人同为贼盗,还同被李三坚招安了,一同为大宋黑旗军军中将领,这种事情倒也少见,不禁令人啼笑皆非的。   也只有李相国他了,也只有李相国才容得下自己等人,徐宁在好笑的同时,心中也是在暗暗的感激李三坚,换做其他人,花荣、徐宁、索超、杨志等降将不被整死、整残,也是不会受到如此重用的。   不过李三坚此举有益处也有弊端的,李三坚宽博的胸怀,所带来的益处就是黑旗军上下归心,众将只信服李三坚一人,而弊端也是在此处,众将只信服李三坚一人,若是李三坚不在,又有何人能够镇得住这些曾经横行霸道的悍将?   “去,去叫那顽劣小子过来。”杨志闻言吩咐左右道。   杨志神情颇有些炫耀的意思,不禁令众将感到暗暗纳闷。   “叔叔,叔叔,早就跟你说了啊,小侄斩级三十有二,为何你就不信啊?这一次次的叫小侄过来相问...”须臾,杨再兴被人叫来,蹬蹬蹬的奔到杨志面前气乎乎的说道。   “放肆,浑小子,不得无礼。”杨志虽在呵斥杨再兴,却是面带笑容。   “小将再兴见过诸位统领。”杨再兴闻言连忙施礼道。   好一员英武小将,众将见了杨再兴之后,均是在心中暗赞道,可比他老叔俊多了,两人简直无法相比,一个高七尺开外,细腰扎背膀,双肩抱拢,面似傅粉,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一双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似丹朱,如三国吕奉先在世,一个身高也是七尺开外,但却长是生得豹头环眼,铁面虬鬓,脸上还有一大块青记,如鬼狱判官一般...   “好一员小将!”冯湛见到杨再兴之后,忍不住大赞一句后问向杨志道:“再兴他于军中为何职啊?”   “冯太尉...”杨志道:“这顽劣小子还不足二十,少不更事,暂任什长一职。”   “斩级三十有二,论功也该升官了。”冯湛闻言笑道。   冯湛虽为厢指挥使,负责指挥神策右军、虎翼军、楚雄军,但一般来说,一军的营指挥使以下的将领都是由各军的统制官任命的,因此冯湛也不好插手各军将领的任免的。   “如此勇将在你手中,屈才了。”杨志闻言乐呵呵的还未答话,虎翼军统制官徐宁先是瞪了杨志一眼,随后开口说道:“擢杨再兴为军中队将。”   “傻小子,还不磕头谢恩?”杨志闻言大喜,在杨再兴屁股上踢了一脚后笑道。   “叔叔,你再动手,小侄可是要还手了啊。”杨再兴捂着屁股大怒道。   “哎呀,还反了你了?你还手试试?”杨志吹胡子、瞪眼睛道。   “轰隆...轰隆...轰隆...”   正当杨志、杨再兴叔侄二人对峙之时,天边似乎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雷声,雷声阵阵,是越来越响。   众将连忙转头看去,只见远处天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粗线,粗线自天边而来,距离黑旗军是越来越近。   终于来了,众将心中不约而同的一起暗道。   “刀盾兵上前,长枪兵居后,弓手居中,固防!固防!固防!”冯湛跳上壕沟,拔出腰刀大声下令道。   无数金军骑兵纵马疾驰,密集的马蹄敲打着地面,发出一阵又一阵巨响,就似巨雷一般,甚至众黑旗军将士还能感觉到地上都是一阵颤动,就如地震一般。   通过千里眼观察,金军骑兵狰狞的面目是清晰可见。   ...........................   “嗵...嗵...嗵...”   “呜...呜...呜...”   丁家洲江面之上,金军数百余条小型战船在震天的鼓角声中,向着黑旗军用铁索连在一起的巨大战船冲了过来,金军舟师战船吃水较浅,明显是载着易燃之物,轻飘飘的向着黑旗军舟师战船急速行驶而来,与此同时,两千名金军精锐弓弩手分乘数十艘用马船改造而成的战船,也同时冲向了黑旗军舟师战船。   金军舟师百余艘艨艟、楼船等大型战船游弋在大江江面,向着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战舰靠了过来,伺机攻打武威舟师。   金军舟师主帅廖汉站在一艘艨艟之上,高举兵刃大声喊道:“苍天护佑,今日我大金与敌决一死战,以报效朝廷。”   另一名金军舟师将领也举刀大声吼道:“南军铁索连江,吾等今日火攻破敌,务必全歼南军舟师。”   宋建武三年七月某日,此日大江之上风向突变,刮起了西北风,西风嗖嗖的向东面吹去,对于水战来说,金军舟师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可利用西风,利用火攻击破黑旗军舟师。   廖汉等人早已发现了武威舟师十艘巨舰,如此巨舰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就如同一座座小山般的在江面之上来回游弋。   如此巨舰,远非艨艟、楼船等战船能够与其相提并论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因而通过撞击,发射石块、箭镞,跳帮作战等方式,皆非武威舟师巨舰的对手。   惟用火攻,方能制敌!   今日大江之上起了西北风,就对金军火攻破敌有利了,也就说金军舟师是顺风作战,而武威舟师却是逆风。   金军舟师也只有火攻这条路了,与武威舟师巨舰硬碰硬,就是鸡蛋碰石头。   “杀!杀!杀!”   金军大小战船顺风而下,向着武威舟师快速驶来,艨艟、楼船等大船之上的抛石机绞盘已经绞紧,石袋之中也放上了石块,只等靠近,进入抛石机射程之后,便向武威舟师的战船集中投掷石块,船上的床弩也放上了粗大的箭镞。   金军舟师引火小船之上的金军敢死之士,已经将手中的火把点燃,只等抵近对方巨舰,便点燃装满干柴、火油等引火之物的小船点燃,其后撞上对方巨舰,将对方巨舰一举焚毁。   金军死士脸上均是露出了悲壮的神色,就算他们驾驶小船能够焚毁对方巨舰,他们这些个敢死之士也必将会死于非命,将会是十不存一,甚至全部死绝。   不过侥幸活下来的敢死之士,必将会得到无比丰厚的赏赐,当然前提是击破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   两千余金军精锐弓弩手,也是将羽箭搭在了弓弩之上,羽箭上沾满了火油、松脂等,一旦点燃发射,就是铺天盖地的火箭。   金军舟师战船大都为降金的襄阳.水军战船,因时间仓促,因而战船颜色大都涂得是大红色,而武威舟师的战船颜色却大都为黑色。   自半空鸟瞰,就如一层又一层红色海浪,正极速扑向成片的黑色礁石般。   早已严阵以待的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见金军果然中计,冲出了水寨,主动出击,还是主力尽出,欲用火攻之计,一战击败武威舟师。   “准备迎战!”   武威舟师统帅章阚,立在“扬武号”高高的艉楼,拔出腰刀,斜指虏船,冷冷的下令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决战(六)   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十艘巨舰,分别为“扬武号”、“振武号”、“炫武号”、“龙威号”、“龙骧号”、“龙鳞号”、“镇海号”、“镇江号”、“镇安号”与“镇抚号”,每艘巨舰有舟师将士数百人,有一名战舰主将。   宋建武三年七月某日,金军舟师利用有利风向,大举来攻,武威舟师十艘巨舰及数百艘海鹘、飞枭等大小数百艘战舰奋起迎战。   号角绵绵,鼓声如雷,在震天的鼓号声中,各船均是升起了白虎旗,此为死战不退的旗号,敢违此令者立斩不赦。   此刻大江江面之上刮起了一阵西北风,风向对威武舟师不利,但武威舟师对大江水流的熟悉,却是远甚金军。大江江水虽是由西向东流动的,但水下却有一股强烈的暗流,在江底形成了一片宽阔的回水湾。武威舟师各船迅速抢占有利位置,如此就能消除一些风向所带来的不利影响。   而金军认为武威舟师的铁索连江,此刻各船早已解开活扣,分散开去。十艘巨舰本来就未连在一起,此时也是迅速分散,在宽阔的江面依次排开,成扇形水战阵型,迎战金军舟师。   金军见状感觉中了中计了,但各船已经向武威舟师发起了进攻,双方马上就要接战了,此时此刻,难道还能退回去不成?   “左舷停住划桨,右舷加力,取下炮衣,炮口伸出舱外,准备让狗.娘养的虏贼尝尝厉害。”“镇抚号”主将符鳞站在巨舰高高的艉楼之上,拿着千里眼大声下令道。   随着符鳞一声令下,“镇抚号”便与其他各巨舰一样,迅速掉转船头,用侧面对准了金军舟师战船来袭的方向,同时百余门“神威大炮”的炮口伸出了船舱之外。   黑洞洞的炮口直指金军舟师战船。   这个世上第一种,也是最原始的火炮将于大江之上逞威了。   火炮原理对于李三坚来说不难,难就难在这个世上的炼铁、炼钢技术及炸药威力等等,经过许多年持续不断的发展与改进,李三坚、汤顺等军器监之人早已制造出了初具规模的火炮,神威大炮。   每艘巨舰右侧有百余门神威大炮,呈上、中、下三层排列,左侧同样如此,而每门神威大炮共有三名炮手,一名炮手上好铅弹之后,另外两名炮手开打侧舷小舱门将粗大的炮口推出了舱外,每门神威大炮下面都有滑轮,这是汤顺等人的设计,开炮之时既可以缓冲一下后坐力,以免自伤,同时又移动方便,便于收炮清理、重新上弹等等,要知道在海中航行、作战,炮口是不能一直伸在外面的。   同时百余门门神威大炮都是相互隔离开的,均布置在各自的炮舱之中,炮舱四壁均是蒙皮包裹,这样一来,某一门神威大炮若发生自伤,就不会影响其他神威大炮了。   十艘巨舰一侧就有千余门神威大炮,此刻黑洞洞的炮口一起指向了金军舟师战船。   “一千二百步,一千步,九百步、八百步,禀符正将,虏船已经进入射程了。”一名拿着十字测距之物的黑旗军武威舟师小校不断的大声禀报着金军战船的距离。   符鳞点点头,继续拿着千里眼观察着冲过来的金军战船,千里眼之中,船上金军狰狞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了。   “七百步。”测距小校大声禀报道。   “开炮!开炮!开炮!”   随着金军战船进入了射程,各艘巨舰主将相继下达了开炮的将令。   “轰!轰!轰!”   随着各巨舰主将一声令下,千余门神威大炮相继发出怒吼,巨大的冲击力将各巨舰震得向上倾斜,右侧掀起了一股股的巨浪,炮口喷出的烈焰几乎将江水都烧沸了。   出膛的千余颗铅弹,如离弦之箭般的,飞到了半空之中,划出了千余道美妙的曲线,组成了一道天网,情景是蔚为壮观。   如此惊天动地的情景,金军何时见过?进攻的众金军几乎都忘了他们是在进攻武威舟师,纷纷呆呆的抬头看着天空,均是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过要不了多久,金人就会知道是发生了何事了。   顷刻间,千余颗铅弹便至空中倾泻而下,劈头盖脸的砸向金军战船。   铅弹如雨而落,砸进江水之中,便激起了一股股巨大的浪花,砸在船只之上发出一阵阵的巨响。   木质船只怎能经承受如此之大的冲击力?顷刻间,金军二十余艘艨艟、楼船等大船便被铅弹击中,顿时被砸得碎木乱飞、四分五裂,腾起了一片水雾及其木屑雾,腾起的烟雾足有数丈高,艨艟、楼船等金军大船或舱室被掀飞,只剩下光秃秃的船身飘浮在了江面之上,或断裂成数截,缓缓的沉入江底,或船舱被铅弹砸出了一个个大洞,江水汹涌而入,最终结果必然也是沉入江底。   金军舟师的艨艟、楼船等大船还是游弋在数百艘准备火攻的小船之后,伺机攻打威武舟师,可又有何人料到,宋军舟师巨舰首先攻击的却是躲在后面的金军舟师艨艟、楼船等大船,金军也不知是宋军是用何军械攻击,距离如此之远,速度如此之快,威力如此之大。   要知道抛石机的投掷距离最远不过两、三百步的样子,当然石块重量不同,投掷的距离是不同的。   沉重的铅弹,挟着巨大的动能疾飞而至,砸在战船之上的金军人群之中,顿时碾出了一道道的血路,血路之中便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无数金军或被铅弹砸死、砸飞,或战船断裂,落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金军或沉入江底,喂了鱼鳖,或在江水之中沉沉浮浮的,大声惨叫,大声呼喊救命。   其实神威大炮带给金军的震慑力是远甚于其肉体伤害的,金军均不知对面的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所使用的是何军械,未被击中金军战船之上的金人,均是被吓得魂飞魄散、魂飞天外的,一些金人甚至匍匐在了船上,双手合十,向苍天祷告。   也许再惨烈的情景,金人也许不会如此恐惧,可这个世上之人是普遍信神的,许多金军均是认为有天神下凡相助武威舟师了...   “万胜!万胜!万胜!”   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当中,也并非所有人见识过神威大炮的威力的,此刻远远望见,在震惊之后,纷纷高举手中兵刃,大声呐喊助威,纷纷雀跃、欢呼。   “杀!杀啊!”   “今日我等有死而已!”   巨舰首先攻击的便是躲在后面的金军舟师艨艟、楼船等大船,因此金军舟师冲在前面,欲行火攻的数百艘火船基本未受到伤害,此刻震惊之余,船上金军纷纷血红着双眼,驾船快速驶向武威舟师大阵,目标全部对准了十艘巨舰。   金军军法严苛,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冲上去与敌死战,也许还能捡条性命,同时只要烧毁这十艘巨舰,金军也是能够反败为胜。   “轰!轰!轰!”   金军欲用火攻取胜,武威舟师岂能不防?于是巨舰第二轮炮击的目标,便是这数百艘火船。   炮声隆隆,又是无数铅弹砸向了金军火船,不过因火船目标小,同时也在高速行驶之中,因此被铅弹命中的火船不多,但火船只要被铅弹命中,或被击沉,或被击为碎片,甚至被大浪掀翻。   不过仍是有不少火船冲破了威武舟师巨舰的弹幕,继续高速行驶,向着巨舰冲来,距离是越来越近,船上金军舟师死士已经点燃了船上的引火之物,金军敢死死士脸上均是露出了一股决绝的狰狞之色,狂呼呐喊着给自己壮胆。   站在“扬武号”之上的章阚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如此小小伎俩,威武舟师舟师都对付不了,还如何称霸海上?对付不了眼前的这些被金招降的原宋军舟师或不惯使船的北方旱鸭子, 如何完成相国李三坚的宏愿?   大宋宰相李三坚的宏愿便是称霸大海,并制霸大陆。   “击鼓,出击!”章阚随后大声下令道。   “嗵...嗵...嗵...”   “呜...呜...呜...”   一阵急促的鼓声与号角声随后在武威舟师阵容之中响了起来,无数条海鳅、魛鱼、飞枭车船从两翼冲了出来。   武威舟师许多中、小型战船船头之上均是绑着一根巨木,专门用来撞击这些火船的,不让他们靠近巨舰。   转眼间,武威军舟师中、小型战船就冲到了这些火船面前,武威军舟师将士稳稳的站在船上,一边弯弓射箭,一边驾驶着战船向这些火船冲去。   “嗵”的一声巨响,三艘踏水如飞的飞枭战舰同时撞上了一艘火船,顿时将此艘火船撞了个侧翻,船上点燃的稻草、干柴等物倾倒在了水中,发出一阵嗤嗤的响声,船中的金军士卒掀翻在了水中,扑腾着、挣扎的,高呼救命。   “杀!杀!杀!”   “黑旗军!万胜!万胜!万胜!”   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士气大振,气势如虹,大声呐喊着驾船向着金军杀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决战(八)   宋太平州龙头山   “元帅,元帅,小心有诈啊,小心有诈啊!”太平州龙头山之前,金军参军高庆裔焦急的对金军统帅完颜宗翰连连说道:“我等中了南人奸计了,伪相李三坚也许还没死啊。”   正当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大胜之极,李三坚所部黑旗军主力却是一败再败,一连败了三阵,一直败到了龙头山。   此时此刻,高庆裔等又如何看不出黑旗军在使诈?   “高公所言甚是...”骑在一匹神骏黑马之上的完颜宗翰望着不远处,一望无际、起伏不断的丘陵说道:“不是也许,李三坚肯定未死,南军统帅也必定是他,且南军定也在此处设下埋伏,可是高公,我等还有退路吗?惟死战才有一条生路。”   此时完颜宗翰等人已经接到镇江、丁家洲两处金军舟师战败的消息,又如何不知是中了宋军的奸计?费景阳诈降,不但将完颜宗翰等人引过了将,还将金军舟师引入了宋军舟师的埋伏圈,并因此大败。   舟师大败,也就表明了金军已被截断后路,而此刻完颜宗翰大军想后退,想退回江北,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此时大军退却,必然就是一场溃败,黑旗军必然会挥师掩杀,兵败如山倒,也许完颜宗翰、高庆裔等少数人能够逃过江去,但金军绝大部分人马必将会被留在江南,成为黑旗军口中的美食。   因而此刻留给完颜宗翰的只两条路,要么降,要么就是与黑旗军决一死战,击败当前之敌,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宋军一直在示弱,李三坚一直在示弱,此刻完颜宗翰回忆起自己与李三坚浚州的那次相见,从那时起,李三坚就在示弱,也许还要早些,李三坚的目的就是将金军主力引到江南,并利用江南的山山水水,利用淮河、大江,利用宋军舟师,利用江南的一切,全歼或大败金军主力,挽回宋的颓势,一举扭转乾坤。   李三坚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割舍江北的大片土地、人口等,忍受着被世人误解、羞辱、谩骂,忍受着一切流言,忍受着一切屈辱,忍受着不公。   李三坚的心机如此深沉,忍耐力如此强大,可谓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如此之人,不禁令完颜宗翰在炎热的夏季,却不禁身上感到一阵寒冷。   “轰!轰!轰!”   “吼!吼!吼!”   正当完颜宗翰打算挥军前进之时,丘陵之上忽然响起了三声号炮,号炮过后,丘陵之上出现了无数黑压压的人马,在丘陵之间,树林之间,时隐时现,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尽头。   黑色狼旗布满了丘陵,大宋黑旗军将士挥戈呐喊,呐喊之上直冲云霄,惊天动地,不禁令人感到一阵胆寒。   在黑旗军众将士的呐喊声中,一骑自山谷间奔出,腾起了一溜尘烟。   “金元帅沾没喝何在?我家相国寻你说话。”黑旗军一名将领纵马直驱金军阵前,对着众金军大声呼喊道。   完颜宗翰闻言点头,将兵刃、弓箭交于左右,催马单骑自金军大阵中走了出来。   “大元帅,小心冷箭!”高庆裔追上来说道。   “李相公非放冷箭之人。”完颜宗翰摇摇头,继续策马走出大阵,立在阵前大声说道:“沾没喝在此,李相公何在?”   李三坚足智多谋,狡猾如狐,但其箭法却实在是稀松平常,因此李三坚施冷箭,依完颜宗翰的身手,是完全可以躲过去的。李三坚手下也许会施放冷箭,尤其是当年那名与完颜宗翰箭法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的宋将,但想射中完颜宗翰,也并非那么容易的。   同时完颜宗翰独自上前,而李三坚带人过来,那么完颜宗翰就略胜李三坚一筹了,可略微提高金军的士气。   宋军阵营大旗摇动,丘陵之上,两面大旗分列左右,一面大旗上书“大宋吴国公、尚书左仆射李”,另一面大旗上书“奉旨讨寇”。   两面大旗分出了一条道路,全身披挂的李三坚骑在一匹无比神骏的白马之上,在山魁、济空二人亲自护卫之下,策马缓缓走下了丘陵。   李三坚还是带了护卫过来与完颜宗翰说话...不但带了护卫过来,身上还穿着坚甲,以防金军冷箭。   靖康二年,李三坚与完颜宗翰见面,差点中了金军的冷箭,因此不得不防。   李三坚出阵后,见完颜宗翰独自一人立于阵前,还未携带任何兵器,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挥手制止了山魁、济空,也是独自策马缓缓的走到了完颜宗翰的面前。   虽完颜宗翰未携带兵刃、弓箭,但还需防备他施放袖箭、飞镖什么的,走在路上,李三坚心中暗道。   “沾没喝兄,别来无恙乎?”李三坚走到完颜宗翰面前,略施一礼后,笑呵呵的问道。   “身子好着呢,能吃能喝的。”完颜宗翰也是笑着答礼道:“沾没喝无碍,不过倒是听说你李相公却是死于乱军之手,当时沾没喝心中是难过不已。今日得见你李相公,却是虚惊一场。”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面不改色的笑道:“坊间传言,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沾兄你也相信?”   又是沾兄?我又不姓沾...完颜宗翰心中嘀咕一声后,点头说道:“是沾没喝轻信了,吾之过也!不过我大金之人,没那么多的弯弯肠子。李相公,你唤沾没喝出阵,到底有何话说,就请直言罢。”   “沾兄果为直爽之人。”李三坚闻言说道:“政和三年,李某使辽,北地与沾兄偶遇,便深为沾兄所拜服。沾没喝你乃是缚虎擒龙之人物,此刻已至穷途末路,如有不测,岂非可惜了哉?此时此刻,何不降我天朝?”   原来他是来招降的,完颜宗翰闻言顿时是异常气愤,又有些哭笑不得的。   当年自己欲招降李三坚,此时李三坚倒反过来招降自己?完颜宗翰心中哭笑不得的想到。   “何故降你?”完颜宗翰随后淡淡的问道。   “非降我也,乃是降宋。”李三坚闻言摇头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又有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李相公,沾没喝可是杀了南朝不少人,死在沾没喝手上的南朝人不计其数,还能降吗?”完颜宗翰淡淡的问道。   “两国交兵,死伤在所难免,杀人与被杀,对于战争来说,也是件平常之事,我不怪你。李某也是亲手杀了不少金人呢。”李三坚看着完颜宗翰答道。   “嗯,此言在理,不过李相公,胜负未分,沾没喝怎至山穷水尽之境地?你李相公就这么肯定一定能战胜沾没喝吗?”完颜宗翰仍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沾兄...”李三坚闻言冷笑道:“孤军深入,已经犯了兵家之大忌,不过你沾没喝或者是尔等金人也非头一次这么干了。靖康元年,尔等也是孤军深入,驰至我京师城下,最后居然全身而退,靖康二年,又是如此,孤军深入,掠我财物、女子,毁我宗庙,其后又是全身而退,大概尔等认为,此次南下,大肆烧杀淫掠之后,同样也可全师而退吧?沾没喝,你错了,且是大错特错。李某虽不才,但也决不是靖康年间,庙堂之上的那些人,我大宋之人,也绝非个个都是孱弱之人,我大宋英雄人物何其多也,多得尔等难以想象。今日李某就告诉你吧,这江南每一条河流,每一条山脉,江南的每一寸土地,都将成为尔等的埋骨之地,你,沾没喝,也概莫能外!”   “李三坚!”完颜宗翰忽然怒吼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又有何惧?沾没喝生于白山黑水之间,为我大金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岂能降你?休要用死字威胁沾没喝。沾没喝自天会年间,跟随阿骨打太祖起兵,历经大战、血战无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沾没喝就算今日战死于此地,也必魂归会宁,受万世之香火。”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道:“魂归会宁,受万世之香火?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沾兄,此战,无论胜败,你沾没喝勃极烈,金开国之功臣,必不会为汝朝廷所容,斧钺之诛,只在眼前,李某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斟酌吧。”   李三坚说罢冷哼一声,打马而回,归于本阵。   完颜宗翰闻言顿时呆住了,呆呆的看着李三坚的背影,半响之后,方才打马而归。   “勇士们,我大金的勇士们。”完颜宗翰挥舞长刀,纵马在金军阵前疾驰,大声吼道:“我沾没喝自自天会年间,跟随阿骨打太祖起兵以来,平辽灭宋,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岂惧当前之敌?吾等今日乃是背水一战,惟死战才有一条生路,惟死战方不堕我大金之威风!”   “死战!死战!死战!”   “杀光南蛮,杀光南蛮!”   众金军士卒一齐拔出兵刃,大声狂呼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决战(十一)   “杀!杀!杀!”   “杀光秃瓢!”   “头上无发、少须者皆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宋建武三年七月某日,冯湛所部黑旗军于曲家坳一带与金军完颜阇母所部苦战、血战,冯湛所部神策右军、武翼军、楚雄军将要支持不住之时,许彪、姜屠、刘宗毅、种彦崇等领万余精锐突然杀入,顿使金军大乱,转瞬间便将溃败。   此时此刻,冯湛所部黑旗军已与完颜阇母所部奋战多时,双方均早已成了强弩之末,因而不要说许彪所部这万余精锐黑旗军了,就算是杀入数千杂军,也会令金军一败涂地的。   更何况许彪这支队伍,为黑旗军精锐的精锐,为大宋宰相李三坚的心腹之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以一万兵马全歼金军完颜药师所部,并博得了“阎王军”之名,是威震四方。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一军之主将会影响全军将士的,神策左军的主将许彪凶狠好杀,其麾下将士也同样如此,杀入金军阵中之后,便大砍大杀,下手毫不容情,凡头上无发或少须者,皆杀之。   凡归顺金人者,皆剃发髡发,如此,虽宋、金双方纠缠在一起混战,但也极好辨认,只不过许彪所部神策左军也误伤了些许僧人或天生无发之人...   许彪等领军突然杀入,顿使金军陷入一片大乱,被杀得哭爹喊娘的,抱头鼠窜,坚持片刻后,便告溃败,冯湛所部黑旗军见来了援军,顿时士气大振,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金军发起了反击,与许彪所部相互配合,两面夹击。   金军死伤无数,大败而逃,而逃命之时,当然就是士气全无,是一门心思的逃命,跑得漫山遍野都是。黑旗军众军当然不能由着金军逃命,纷纷奋起追杀,欲全歼这支金军。   不过金军是以骑兵为主的,因而还是逃脱了不少,成为了溃兵,成为了散兵游勇。   “杀!”   正当许彪兴高采烈率军追杀金军之时,斜刺里忽然冲出一将,挺枪直取许彪。   这名将领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身上白色战袍也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身背十余箭,鲜血仍是不断的渗出体外,但出枪却是又快又有力,纵马疾驰而至,照着许彪面门就是一枪,速度太快,以至于许彪的亲兵扈从都未反应过来。   “当!”的一巨响,许彪侧身躲过对方这致命一击,随后挥斧反击,劈向对方,来将举枪格挡,兵刃交加发出一声巨响,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许彪这一斧势大力沉,来将却能从容招架,只不过来将胯下战马因厮杀太久,早已跑脱了力,战马身上还有无数创伤,因此发出一声哀鸣,口吐白沫,双蹄一软,马失前蹄,将来将甩下了马鞍。   来将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翻身而起,单膝跪在地上,紧握手中铁盘槊稳住身体,冷冷的注视许彪等人,一言不发。   来将目光如炬,摄人心魄,嘴角流下来一缕鲜血。   “来人呐,给俺乱刀砍了,剁碎了喂狗!”许彪是又惊又怒,用凤头斧指着来将大声吼道。   “军主...他...有头发啊,头发还不少。”许彪的一名亲兵结结巴巴的对许彪说道。   “这么说,他是个宋将?”许彪经提醒,方才注意到了来将长发披肩,绝非金人,身上的衣甲虽然破烂不堪,但也能分辨出为黑旗军的衣甲。   “既然为宋将,何故杀俺?”许彪仍是有些恼怒。   “军主,大概是杀疯了吧,癫狂了。”亲兵看着来将答道。   “噗通!”来将此时终于坚持不住了,扑倒在地,人事不省,昏迷了过去。   许彪等人见状是面面相觑,半响之后,许彪才命军中郎中救人。   目前整个大宋的军队当中,只黑旗军郎中配备得最多,甚至还有女医士或负责救助伤兵的女卒。   “中了如此之多的箭,受了如此之多的伤,他早该死了,他...他...居然还有气息?”控制住来将之后,神策左军军中郎中,细细的检查一遍来将身体之后,不由自主的叹道。   “少他奶奶的呱噪了...”许彪骑在马上盯着来将骂道:“没有气息,还能刺俺一枪?快快救人,还必须救活,否则俺将这十余枝箭插在你这个老呱噪身上...”   ...........................   “攻击!攻击!攻击!”   “杀!杀!杀!”   “杀光南蛮,杀啊!   曲家坳黑旗军取得大胜之际,龙头山附近宋、金双方是激战正酣。   金军统帅完颜宗翰挥军猛攻,金军仍是采取了一贯的战术,那就是中央突破,两翼包抄,金军数万铁骑分成了左、中、右三个部分向着黑旗军列成的大阵,大声呐喊着冲了过来。   铁蹄铮铮,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尘土飞扬,遮蔽住了本就不多的阳光。   “上箭!准备放箭!”   “放箭!”   黑旗军万余弓弩手,齐刷刷的抬起手中的霸王弓,指向了天空,随着将领一声令下,便开弓放箭,乌泱泱的飞上了天空,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箭云,随后箭云落下,劈头盖脸的砸向金军铁骑。   箭镞如雨,霸王弓射出的箭镞又能及远,将无数纵马疾驰的金军射落马下,金军骑兵撞下马背之后,大都被马蹄踏为肉泥。   “开炮!开炮!”   大宋黑旗军神机军统制官崔虎臣,副统制官骨勒海同时用力挥舞着手中小旗,大声下令道。   在黑旗军方阵之中的神威大炮首先发出了怒吼,随着崔虎臣、骨勒海一声令下,两百余门神威大炮几乎同时开炮,炮口喷出的烈焰将空气灼烧得扭曲变形,火药燃烧产生的烟雾笼罩住了整个黑旗军方阵,震耳欲聋的隆隆声中,两百个硕大的铅弹飞上了半空之中,在空中划出了了一个个美妙的弧线向着金军铁骑砸去。   铅弹滑过之后就是一条血路,无论是人还是马,均被碾为齑粉,侥幸不死的也是骨断筋折,落下马后被其他骑兵踏为肉泥。   金军铁骑不断有人被砸下了马背,变成了一滩滩肉泥,战马受惊发出了一阵阵的嘶鸣之声。   决战之时,李三坚也不藏着、掖着了,什么好使就用什么,什么军械能够败敌、破敌,就用什么。大宋黑旗军舟师有神威大炮,陆路之师当然也有,此时悉数推至阵前,不断的发出声声怒吼,加上霸王弓,就将金军成片成片的击倒。   不过金军骑兵虽成片成片的被神威大炮、霸王弓击倒,但完颜宗翰所部皆为精锐之师,却军法严苛、冷酷,不进则书,因此金军虽伤亡惨重,但仍是有无数金军骑兵红着双眼,大声呐喊着向着黑旗军冲来。   同时神威大炮的弹丸为铅弹,为实心弹,而非开花弹,铅弹直接命中正在高速移动目标的几率不是很大的,因而杀伤力不是很大。   金军不顾伤亡,仍是纵马狂奔,两翼骑兵进入了弓箭射程,纷纷弯弓搭箭向着黑旗军方阵抛射箭雨。   黑旗军早有防备,无数大盾矗立在方阵之中,上万名黑旗军弓弩手端着无比犀利的霸王弓还击。神威大炮也是在不断开炮。   一时之间,箭矢如雨,双方你来我往,向着对方抛射箭镞,总的来说,黑旗军占据着极大优势,弓弩强劲,射程又远,中者必伤,金军铁骑纷纷被射下马去,同时也有不少的黑旗军倒在了大阵之中。   金军见弓箭奈何不了黑旗军,并且自己损失异常惨重,于是只好采取正面突破,欲在黑旗军方阵之中撕开一条血路。   此时金军逃跑也是不可能了,双方已经纠缠在了一起,若此时逃跑,必将被黑旗军掩杀,那就大事去矣。   “发射!”   金军铁骑越冲越近,距离黑旗军大阵约四、五百步时,黑旗军大阵之中的抛石机,绞盘被绞紧,抛杆缓缓的抬起了头,只不过抛石机准备抛射的却不是石块,而是爷雷。   目前大宋黑旗军的爷雷威力愈加巨大,但却是缺乏投掷工具,只能用抛石机、旋风炮等抛射,用手投掷爷雷是扔不了多远的,像目前如此巨大的爷雷用手根本是扔不出去的。   军中大力士将一个个巨大的爷雷放进了弹袋之中,随后用火点燃引线,待金军骑兵进入射程之后,抛石机便将一个个爷雷投了出去。   大宋黑旗军的抛石机虽经过不断改良,但抛射距离仍是两、三百步上下,最多不会超过四百步,还受爷雷重量的限制。   数十颗巨大爷雷自空中落在地上,冒着火花,滴溜溜的乱转,使得冲过来的金军骑兵是暗暗诧异,不知道这些巨大的、圆鼓鼓的东西是什么玩意。   就连宋军也并非个个都知道爷雷及其威力的,更何况金军?金军大都是不知道的。   “杀!杀啊!”   “杀光南蛮,冲啊!”   此刻大批金军铁骑驰至,不理会地上冒着火花,滴溜溜乱转的爷雷,也无暇理会这些爷雷,大声呐喊着向着黑旗军杀来。   数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决战(九)   宋建武三年七月某日,阴天多云,厚厚的云层几乎接触到了地面,天空阴云密布,吹起了一阵惨淡的阴风,阴风阵阵,似乎是苍天在哭泣,又似是苍天不忍见到地面上即将发生的血腥拼杀,而释放了欲让人清醒的冷风。   太平州龙头山,大宋黑旗军对面的金人十余万大军,已经列成阵势,分成左、中、右三路大军,已经缓缓的逼近丘陵,已经准备攻打黑旗军了。   大战、血战一触即发,此刻战场之时忽然陷入一个令人恐怖的短暂宁静,除了马蹄声、奔跑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外,双方士卒没有一人说话,此为大战前的宁静,是死亡将要降临之前的短暂回忆,紧张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将士们!我英勇的黑旗军将士们!”李三坚骑在神骏无比的啸风背上,拔出腰间吴王剑,指着山下的黑压压金军,大声吼道:“虏贼,对,就是对面的虏贼许多年以来将我等视做猪狗,他们烧毁我等房屋,劫掠我们的财物,羞辱我等女人,将我等像奴仆一样般的驱使,本相此前听闻,虏寇在出兵之前,还杀了无数汉人祭旗,他们将我等当作了什么?我等不是猪,不是狗,我等是堂堂正正的人,我等决不受其驱使,决不跪地求饶,决不做其奴才。”   “决不!决不!决不!”十万黑旗军将士怒发如狂,一起挥戈呐喊,声音如山呼海啸般的,直冲云霄。   “咴儿,咴儿...”啸风发出一声长嘶,人立了起来。   李三坚左手紧握马缰,右手高举吴王剑,在空中划了一圈后,指向身后,大声吼道:“吾等身后是我等的家人,是我等的家园,我等绝不容虏寇闯入家园,肆意妄为,今日之事,惟死战,才能保护我等的家人,惟死战,才能保护我等的家园,惟死战,才能保护我等的国家,将士们,护国保家,与虏寇决一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护国保家,决一死战!”   李三坚的几句话就激起了十万将士的奋战之心,十万黑旗军将士是怒发如狂,士气已经燃烧到了最顶点,纷纷挥舞着手中兵刃大声怒吼。   李三坚随后挥剑用力往前一指。   “杀!杀!杀!”   “万胜!万胜!万胜!”   众黑旗军将士起身呐喊,手持各种兵刃,缓缓而进,向着已经开始冲锋的金军迎了上去。   ...........................   “万胜!万胜!万胜!”   “杀!杀!杀!”   “我大宋的儿郎们,跟金狗拼了!”   “拼了,拼了,决不后退!”   太平州龙头山,李三坚亲领黑旗军主力与金军血战之时,褐山曲家坳的战斗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曲家坳的山上、山下、河流、树林,曲家坳的每一寸土地都几乎被鲜血染红了,四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有人的尸体,也有战马的尸体,四处都是折断的兵刃,插在地上、树上的箭镞密密麻麻的,就如稻田的秧苗一样,一眼望不到尽头。   “杀!杀!杀啊!”   宋、金双方于曲家坳已经激战了一日一夜了,双方早已杀红了眼,金军不顾伤亡惨重,又一次向神策右军、武翼军、楚雄军发起了进攻,这次金军已经孤注一掷了,用“铁浮屠”向黑旗军发起了进攻,企图一举击败黑旗军。   这也是金军最后的王牌了。   所谓铁浮屠,也就是重甲骑兵,人马具甲,盔甲是由长方形的甲条组成,使用坚韧的皮绳层叠联结起来,形成相互叠压的层状结构,一般弓箭不能伤,刀枪不能入,战斗力、冲击力是无比强悍。   不过铁浮屠虽战力强悍,但拥有一名铁浮屠实属不易,不但骑士要求身强力壮,人马之上的盔甲也是打造不易,同时一名铁浮屠需三、四名辅兵辅助,才能作战。   因此此次攻打曲家坳的完颜阇母所部金军,只有千余名铁浮屠。   但就这区区千余名铁浮屠,就几乎冲破了黑旗军的防线。   千余铁浮屠同时攻击,马蹄密集的敲打着地面,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声响,黑旗军弓弩手端起霸王弓发出羽箭,箭如雨下,但对铁浮屠的伤害却是微乎其微。   铁浮屠除了人马具甲之外,马上骑士还人手一副坚盾,用于抵挡黑旗军的箭镞。   而神策右军、武翼军、楚雄军的爷雷早已耗尽,箭镞也所剩无几了,欲抵挡金军重甲骑兵的攻击,就必须用人命填了。   片刻间,金军重甲骑兵就冲上了黑旗军防守的丘陵、战壕,挥舞着铁锤、厚背大砍刀、狼牙棒等沉重的兵器,疯狂砍杀黑旗军士卒。   一时之间,黑旗军抵挡不住,阵型已经有些散乱了除了被杀死、杀伤之外,纷纷败下阵来,金军大队人马士气大振,余者大声鼓噪而进。   “钩镰枪手、滚刀手,跟老子上,砍他娘的马腿!”武翼军统制官徐宁见状大怒,提着钩镰枪,亲自率部上前冲向了金军重甲骑兵。   铁浮屠唯一的弱点就是马腿,马腿之上是不可能是甲防护的,只要砍断马腿,沉重的重甲骑兵落地,就几乎是一个废物了。只不过马腿不是那么好砍的,弄不好马腿没砍着,或先就被战马踩死、踢死,或被重甲骑兵杀死、杀伤。   徐宁持枪上前,先照着一名重甲骑兵虚晃一枪,引得他慌忙招架,随后闪电般将钩镰枪伸到马腹下,勾住了马腹下的铠甲,用力一拉,战马顿时失去平衡,长嘶一声,前蹄跪地,将马上的重甲骑兵甩下了马鞍。   甲胄过于沉重,重甲骑兵根本无法迅速爬起身来。   徐宁大喝一声,抢上前去,先是倒转钩镰枪,用枪杆将重甲骑兵头上兜盔敲去,复一枪刺在了此名重甲骑兵的咽喉,结果了他的性命。   徐宁用同样的方法,接连杀死了三名重甲骑兵。   “杀!杀!杀!”   徐宁如此勇猛,使得众黑旗军将士士气大振,或持钩镰枪,或持刀盾蜂拥上前,与金军铁浮屠作战。   黑旗军钩镰枪手不是个个如徐宁这般勇猛的,但可以用多胜少,于是数名,甚至十数名钩镰枪手手持钩镰枪,围着金军重甲骑乱刺乱钩乱拉,将一匹匹战马拉倒,将一个个重甲骑兵杀伤、杀死。   黑旗军滚刀手也是涌了上来,不顾致人死命的马蹄,均滚在地上,挥刀砍向马足。   江南之人身材较为矮小,身手极为灵敏,且是受过地趟刀法的训练,他们只学了四招,那就是滚、挡、砍、滚。   牌如壁,闪牌如电,起伏得宜,翻身下露身,滚牌下露足。牌能杀敌、能蔽身,刀牌如同粘在黑旗军滚刀手身上似的,远远望去,地面雪花一片,雪花之中夹杂着无数马蹄与鲜血。   金军重甲骑士撞下马之后,骁黑旗军或用手或用枪刺刀砍,去其甲胄,剩下的就是耍猴了。   有无数重甲骑兵被黑旗军杀伤、杀死,也有无数黑旗军将士死于重甲骑兵之手。   “杀!”   黑旗军知射人先射马,金军也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于是两名金军重甲骑兵纵马骤至,一名重甲骑兵借着战马疾驰的冲击力,挥斧劈向徐宁面门,徐宁横着钩镰枪挡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可怎料另一名重甲骑兵挥锤重重的击打在了徐宁的肩胛处,沉重的铁锤加上战马疾驰巨大的冲击力,将徐宁击得倒飞了出去。   “噗!”徐宁飞出三丈开外落地,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右手持枪杵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左手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左手、左臂连着半个肩膀或已经离身而去。   徐宁咬牙努力睁开双眼,抬眼望去,眼前的一切却是朦朦胧胧的,在朦朦胧胧之中,有无数身影正拼命厮杀。   此刻又有两名重甲骑兵向着徐宁纵马疾驰而来。   “徐军主!”   ...........................   “哥哥!”   在另一处丘陵之上的武翼军副统制官杨志,远远望见,痛苦的悲呼一声,随后一瘸一拐的,挥刀劈在了一名冲上来的金军身上,将此名金军劈得咕噜噜的滚下了山坡。   徐宁那边战事惨烈,杨志这里也同样如此,山坡之上已经铺满了尸体,有金军的,也有黑旗军的,残全不全的尸体重重叠叠的,铺满了整个山坡,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宋、金双方士卒欲在山坡上厮杀,就必须踩在尸体之上,本就残缺不全的尸体,顿时就被踩得稀烂,融入了湿泥当中,融入了这片江山之中。   鲜血也是铺满了整个山坡,汇成了一条条鲜红的小溪,向着四面八方流去。   杨志所部五千兵马,战至此时,仅剩八百余人,其中还有不少带伤的,金军一波接着一波冲上了山坡,杨志等黑旗军将士誓死抵抗,绝不容金军自此地突破防线。   曲家坳宽达数里的战场之上,是杀声震天,双方亡命搏杀,厮杀在了一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决战(十)   宋建武三年七月某日,宋、金双方于两淮、江南之地大战,战火在淮南东路楚州至江南东路的太平州辽阔的土地上熊熊燃烧,双方拼死搏杀,互不相让,战斗得异常惨烈,战事已至胜负将决之关键时刻了。   大宋黑旗军神策右军、武翼军、楚雄军三万余兵马驻防在曲家坳一带,护卫黑旗军的左翼,而左翼是最危险的,原因就是金军两翼包抄,主攻的便是左翼,金将完颜阇母所领四万上下骑兵为金军最精锐的兵马之一。   神策右军、武翼军、楚雄军以三万余步卒抵挡金军四万精锐铁骑,以弱敌强,以寡敌众,早已折损过半,但厢指挥使、神策右军统制官冯湛等人仍是咬牙坚持。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曲家坳失守,金军铁骑便会长驱直入,直扑李三坚亲领主力大军的侧后,其后果难以预料。   黑旗军如此顽强,也大出完颜阇母等人的预料,这是金军自靖康元年伐宋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从来没有任何一支宋军如此顽强不屈,折损过半,仍是士气不减,浴血奋战,死战不退,无一人逃跑,无一人投降,金军完颜阇母所部也因此损失惨重,同时感到异常的疲惫不堪。   “冯太尉,左翼...左翼...徐统制...力战而亡,右翼杨志所部所剩无几,两翼危矣!据探马来报,虏军千余骑兵绕了远路,自我军侧后杀来。”浑身浴血的拓跋魁哽咽的对倚在土坡之上的冯湛说道。   徐宁、杨志驻防的两翼受到金军猛烈攻击,损失惨重,而冯湛、拓跋魁所驻守的中路,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连冯湛都身中两箭,已无法上阵厮杀了,甚至不能上马了,只能靠在土坡之上指挥了。   “拓跋兄弟,侧后这千余骑兵,由你亲自领兵抵挡。”冯湛闻言对拓跋魁说道。   “哥哥,兄弟知道了,可此地......”拓跋魁点点头后,担忧的问向冯湛道。   “此地有我,快去吧,后路遇袭,军中必然会乱。”冯湛闻言对拓跋魁说道:“兄弟,千万保重。”   此刻黑旗军也实在分不出太多的兵马了,以应付侧后这千余骑兵,最多只能分出数百人,而以数百人对阵千余骑兵,同样是异常凶险。   “冯指挥、拓跋统制...”正在此时,宣州兵马钤辖马明宪提刀上前,对冯湛、拓跋魁二人说道:“还有下官,还有宣州楚雄军,下官请命上阵厮杀。”   因宣州楚雄军为地方厢军、乡兵,其主要就是协助神策右军、武翼军作战,搬运箭镞等军械,救治伤兵等等,因而楚雄军折损不大,远远比不上神策右军及武翼军。   同时以往宋精锐禁军与敌作战,几乎都是将这些地方厢军、乡兵扔在了最前面,将他们当作先锋死士,以消耗对方的箭镞和锐气,可黑旗军却完全不同,与金军刚一接战,便奋不顾身,奋战在前,如此怎不令马明宪等人感动异常?   “你...你们...?不可,万万不可...”冯湛闻言声音哽咽着,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楚雄军为厢军、乡兵,为地方杂役军,平日里所为之事,不过为修桥铺路、运送粮饷军械等等,因此上阵厮杀就非他们所能够为之了,军械简陋,疏于战阵,缺乏训练等等,他们之中的人,甚至有许多就是普通百姓,此时让他们上前与凶残的金军拼杀,几乎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马明宪进士出身,还是个文人士子。   “为何不可?”马明宪闻言大声而又坚定的说道:“我等也是大宋之军,国难之际,我等也愿沙场捐躯,以报国恩,以谢圣恩。”   “为国捐躯,死无所惧!”   “为国捐躯,虽死无憾!”   跟随马明宪一同前来的众乡兵紧握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一起大声吼道。   “扶我起来!”冯湛吩咐左右道。   冯湛所中两箭,其中一箭射穿了大腿,从而使其行动困难。   “诸君...”冯湛被左右搀扶起来之后,对马明宪等人大声说道:“既然如此,冯某与你们死在一起,舍了此身,博得青史留名也!”   “立死旗!”冯湛随后大声下令道。   须臾,一面黑色帅旗立在了山坡之上,旗帜上书一个血红色“死”字。   死字帅旗竖起,就表明了主帅已经抱定必死之决心了,表明了主帅永远与众将士在一起,决心与金军死战,绝不弃军先逃。   虎父无犬子,冯湛之父冯漳战死疆场,冯湛今日亦打算以身许国。   “死战到底,绝不后退!”   “杀!杀!杀!”   “万胜!万胜!万胜!”   众军望见死字帅旗,顿时士气大振,个个与敌奋勇拼杀,浴血奋战,死战到底。   “杀!杀!杀!”   众厢军、乡兵也在马明宪的率领之下,奋不顾身的杀入敌阵,与金军拼死搏杀,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就踏着尸体冲上前去,没有了兵器,就用牙齿、用手,与金军厮杀。。   整个曲家坳战场厮杀得是越来越惨烈,双方就如两头受伤的猛兽般的,是不死不休。   ...........................   “诸位兄弟,惧否?”不久前被提升为队将的杨再兴手持一炳重达数十斤重的铁盘槊,问向手下剩余的五名骑兵道。   冯湛、徐宁所部神策右军、武翼军,只二百余骑兵,均交与杨再兴指挥。杨再兴率部冲杀,毙敌、伤敌两千余,杀得金军哭爹喊娘的,是抱头鼠窜。不过杀敌三千,自伤八百,战至此刻,杨再兴手下二百余骑,就只剩下五人了,加上杨再兴一共六人,几乎就是全军覆没了。   杨再兴身被三箭,鲜血染红了战袍,其余五名骑兵也个个带伤。   “何惧?愿再随将军杀敌!”   “冯太尉已立死旗,吾等岂能惧死?”   五名骑兵骑在马上一起拱手道。   “好兄弟!”杨再兴单手高举铁盘槊,大呼道:“好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兄弟们,随某杀敌!”   杨再兴说罢,挺枪跃马,一马当先的又向金军阵中杀去。   “杀!杀!杀!”   “杀虏!杀虏!杀虏!”   五名骑兵大声怒吼,高举兵刃,跟随着杨再兴,义无返顾的冲向敌阵。   六名骑兵冲锋,卷起了六道尘土,尘土飞扬,就似乎是千军万马冲锋一般,气势甚是猛恶惊人。   杨再兴一马当先冲入了金军阵中,手中的铁盘槊上下翻飞,若舞梨花,顶、射、击、舞、转、颤、挺,如虎啸如狼嚎如鬼泣,无情收割着金兵的性命。   “啊?这名宋将,他为何人啊?”   “管他什么人,快跑啊!”   金军见到杨再兴等人又杀回来了,顿时发一声喊,四散逃命。   这家伙就如不死战神一般,无法与其匹敌啊,众金军边逃边心中暗道。   ...........................   曲家坳宋、金双方激战正酣,杀得难解难分之时,谁也没有注意远处来了一支兵马,人数约万余人上下,位于金军的身后。   “哎哟,我等这是钻到哪里来了?喂,我说,宗毅小哥儿,你不是参军吗?快快过来,给俺说说,这是他奶奶的哪里啊?”   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统制官许彪,倒提着凤头斧,连连问向不远处的参军刘宗毅道。   我又不是向导,哪里知道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刘宗毅心里嘀咕一句,走到许彪身边,举着千里眼观察一阵后对许彪说道:“许军主,我也不知这是何处,但前方我军正与虏军交战呢。”   许彪所部神策左军奉命驻守池州一带,全歼金军完颜药师所部之后,又奉命赶回铜陵、太平州一带,参与金军的会战,可怎料许彪等赶路太急,居然一头钻到了金军的背后,正好撞见黑旗军与金军交战。   “俺还不知我军正与虏军交战?”许彪用凤头斧指着远处一片喧嚣的战场说道:“俺的意思是杀进战场,如何?”   “不可...”刘宗毅闻言慌忙劝道:“我等奉命回师,需面见师相,请得将令,不可擅自行动啊。”   “什么擅自行动?”许彪瞪着刘宗毅说道:“你那得意师父,难道没教你见机行事的道理吗?我等回师是做什么?不就是杀这些个秃瓢金狗吗?见到秃瓢金狗杀光便是,准没错。”   “哦,这...”许彪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刘宗毅仍是有些犹豫。   “什么这、那的?”许彪不再理会刘宗毅,挥舞着凤头斧大声下令道:“孩儿们,给俺杀过去,见到头上没毛的秃瓢,都给俺剁碎了喂狗!”   “得令!”众军一起大声应道。   “杀!杀!杀!”   “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在此,跪下免死,立者杀!”   “万胜!万胜!万胜!”   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统制官许彪与副统制官姜屠各领五千兵马,向着正与神策右军、武翼军、楚雄军交战的金军席卷而去。   许彪所部这万余生力军杀入战场,顿使战场形势大变。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决战(十一)   “杀!杀!杀!”   “杀光秃瓢!”   “头上无发、少须者皆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宋建武三年七月某日,冯湛所部黑旗军于曲家坳一带与金军完颜阇母所部苦战、血战,冯湛所部神策右军、武翼军、楚雄军将要支持不住之时,许彪、姜屠、刘宗毅、种彦崇等领万余精锐突然杀入,顿使金军大乱,转瞬间便将溃败。   此时此刻,冯湛所部黑旗军已与完颜阇母所部奋战多时,双方均早已成了强弩之末,因而不要说许彪所部这万余精锐黑旗军了,就算是杀入数千杂军,也会令金军一败涂地的。   更何况许彪这支队伍,为黑旗军精锐的精锐,为大宋宰相李三坚的心腹之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以一万兵马全歼金军完颜药师所部,并博得了“阎王军”之名,是威震四方。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一军之主将会影响全军将士的,神策左军的主将许彪凶狠好杀,其麾下将士也同样如此,杀入金军阵中之后,便大砍大杀,下手毫不容情,凡头上无发或少须者,皆杀之。   凡归顺金人者,皆剃发髡发,如此,虽宋、金双方纠缠在一起混战,但也极好辨认,只不过许彪所部神策左军也误伤了些许僧人或天生无发之人...   许彪等领军突然杀入,顿使金军陷入一片大乱,被杀得哭爹喊娘的,抱头鼠窜,坚持片刻后,便告溃败,冯湛所部黑旗军见来了援军,顿时士气大振,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金军发起了反击,与许彪所部相互配合,两面夹击。   金军死伤无数,大败而逃,而逃命之时,当然就是士气全无,是一门心思的逃命,跑得漫山遍野都是。黑旗军众军当然不能由着金军逃命,纷纷奋起追杀,欲全歼这支金军。   不过金军是以骑兵为主的,因而还是逃脱了不少,成为了溃兵,成为了散兵游勇。   “杀!”   正当许彪兴高采烈率军追杀金军之时,斜刺里忽然冲出一将,挺枪直取许彪。   这名将领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身上白色战袍也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身背十余箭,鲜血仍是不断的渗出体外,但出枪却是又快又有力,纵马疾驰而至,照着许彪面门就是一枪,速度太快,以至于许彪的亲兵扈从都未反应过来。   “当!”的一巨响,许彪侧身躲过对方这致命一击,随后挥斧反击,劈向对方,来将举枪格挡,兵刃交加发出一声巨响,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许彪这一斧势大力沉,来将却能从容招架,只不过来将胯下战马因厮杀太久,早已跑脱了力,战马身上还有无数创伤,因此发出一声哀鸣,口吐白沫,双蹄一软,马失前蹄,将来将甩下了马鞍。   来将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翻身而起,单膝跪在地上,紧握手中铁盘槊稳住身体,冷冷的注视许彪等人,一言不发。   来将目光如炬,摄人心魄,嘴角流下来一缕鲜血。   “来人呐,给俺乱刀砍了,剁碎了喂狗!”许彪是又惊又怒,用凤头斧指着来将大声吼道。   “军主...他...有头发啊,头发还不少。”许彪的一名亲兵结结巴巴的对许彪说道。   “这么说,他是个宋将?”许彪经提醒,方才注意到了来将长发披肩,绝非金人,身上的衣甲虽然破烂不堪,但也能分辨出为黑旗军的衣甲。   “既然为宋将,何故杀俺?”许彪仍是有些恼怒。   “军主,大概是杀疯了吧,癫狂了。”亲兵看着来将答道。   “噗通!”来将此时终于坚持不住了,扑倒在地,人事不省,昏迷了过去。   许彪等人见状是面面相觑,半响之后,许彪才命军中郎中救人。   目前整个大宋的军队当中,只黑旗军郎中配备得最多,甚至还有女医士或负责救助伤兵的女卒。   “中了如此之多的箭,受了如此之多的伤,他早该死了,他...他...居然还有气息?”控制住来将之后,神策左军军中郎中,细细的检查一遍来将身体之后,不由自主的叹道。   “少他奶奶的呱噪了...”许彪骑在马上盯着来将骂道:“没有气息,还能刺俺一枪?快快救人,还必须救活,否则俺将这十余枝箭插在你这个老呱噪身上...”   ...........................   “攻击!攻击!攻击!”   “杀!杀!杀!”   “杀光南蛮,杀啊!   曲家坳黑旗军取得大胜之际,龙头山附近宋、金双方是激战正酣。   金军统帅完颜宗翰挥军猛攻,金军仍是采取了一贯的战术,那就是中央突破,两翼包抄,金军数万铁骑分成了左、中、右三个部分向着黑旗军列成的大阵,大声呐喊着冲了过来。   铁蹄铮铮,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尘土飞扬,遮蔽住了本就不多的阳光。   “上箭!准备放箭!”   “放箭!”   黑旗军万余弓弩手,齐刷刷的抬起手中的霸王弓,指向了天空,随着将领一声令下,便开弓放箭,乌泱泱的飞上了天空,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箭云,随后箭云落下,劈头盖脸的砸向金军铁骑。   箭镞如雨,霸王弓射出的箭镞又能及远,将无数纵马疾驰的金军射落马下,金军骑兵撞下马背之后,大都被马蹄踏为肉泥。   “开炮!开炮!”   大宋黑旗军神机军统制官崔虎臣,副统制官骨勒海同时用力挥舞着手中小旗,大声下令道。   在黑旗军方阵之中的神威大炮首先发出了怒吼,随着崔虎臣、骨勒海一声令下,两百余门神威大炮几乎同时开炮,炮口喷出的烈焰将空气灼烧得扭曲变形,火药燃烧产生的烟雾笼罩住了整个黑旗军方阵,震耳欲聋的隆隆声中,两百个硕大的铅弹飞上了半空之中,在空中划出了了一个个美妙的弧线向着金军铁骑砸去。   铅弹滑过之后就是一条血路,无论是人还是马,均被碾为齑粉,侥幸不死的也是骨断筋折,落下马后被其他骑兵踏为肉泥。   金军铁骑不断有人被砸下了马背,变成了一滩滩肉泥,战马受惊发出了一阵阵的嘶鸣之声。   决战之时,李三坚也不藏着、掖着了,什么好使就用什么,什么军械能够败敌、破敌,就用什么。大宋黑旗军舟师有神威大炮,陆路之师当然也有,此时悉数推至阵前,不断的发出声声怒吼,加上霸王弓,就将金军成片成片的击倒。   不过金军骑兵虽成片成片的被神威大炮、霸王弓击倒,但完颜宗翰所部皆为精锐之师,却军法严苛、冷酷,不进则书,因此金军虽伤亡惨重,但仍是有无数金军骑兵红着双眼,大声呐喊着向着黑旗军冲来。   同时神威大炮的弹丸为铅弹,为实心弹,而非开花弹,铅弹直接命中正在高速移动目标的几率不是很大的,因而杀伤力不是很大。   金军不顾伤亡,仍是纵马狂奔,两翼骑兵进入了弓箭射程,纷纷弯弓搭箭向着黑旗军方阵抛射箭雨。   黑旗军早有防备,无数大盾矗立在方阵之中,上万名黑旗军弓弩手端着无比犀利的霸王弓还击。神威大炮也是在不断开炮。   一时之间,箭矢如雨,双方你来我往,向着对方抛射箭镞,总的来说,黑旗军占据着极大优势,弓弩强劲,射程又远,中者必伤,金军铁骑纷纷被射下马去,同时也有不少的黑旗军倒在了大阵之中。   金军见弓箭奈何不了黑旗军,并且自己损失异常惨重,于是只好采取正面突破,欲在黑旗军方阵之中撕开一条血路。   此时金军逃跑也是不可能了,双方已经纠缠在了一起,若此时逃跑,必将被黑旗军掩杀,那就大事去矣。   “发射!”   金军铁骑越冲越近,距离黑旗军大阵约四、五百步时,黑旗军大阵之中的抛石机,绞盘被绞紧,抛杆缓缓的抬起了头,只不过抛石机准备抛射的却不是石块,而是爷雷。   目前大宋黑旗军的爷雷威力愈加巨大,但却是缺乏投掷工具,只能用抛石机、旋风炮等抛射,用手投掷爷雷是扔不了多远的,像目前如此巨大的爷雷用手根本是扔不出去的。   军中大力士将一个个巨大的爷雷放进了弹袋之中,随后用火点燃引线,待金军骑兵进入射程之后,抛石机便将一个个爷雷投了出去。   大宋黑旗军的抛石机虽经过不断改良,但抛射距离仍是两、三百步上下,最多不会超过四百步,还受爷雷重量的限制。   数十颗巨大爷雷自空中落在地上,冒着火花,滴溜溜的乱转,使得冲过来的金军骑兵是暗暗诧异,不知道这些巨大的、圆鼓鼓的东西是什么玩意。   就连宋军也并非个个都知道爷雷及其威力的,更何况金军?金军大都是不知道的。   “杀!杀啊!”   “杀光南蛮,冲啊!”   此刻大批金军铁骑驰至,不理会地上冒着火花,滴溜溜乱转的爷雷,也无暇理会这些爷雷,大声呐喊着向着黑旗军杀来。   数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决战(十二)   “杀!杀啊!”   “背水一战,杀光南蛮!”   “死战!死战!”   “嗷嗷嗷!”   牛头山附近战场之上,金军数万铁骑向黑旗军发去突击,密集的马蹄,敲打着地面,发出阵阵令人胆寒的声响,金军骑士纵马疾驰,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弯刀,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呐喊,狰狞的面目已经极度扭曲。   雨后的湿泥、积水四处迸溅,溅在金军脸上、身上,将扭曲变形的面孔染得更加狰狞。   数万骑兵一起纵马疾驰,地面仿佛都在随之颤动,并且颤动得越来越厉害了。   “准备发射!”黑旗军数十部抛石机之上都放好了一颗颗爷雷,准备抛射。   “立盾!”黑旗军副帅姚舆挥刀大声下令道。   随着姚舆一声令下,黑旗军刀盾手将一面面巨大的铁盾竖立起来,竖盾发出的咔嚓之声响作一片。   “坐!”姚舆又是一声大喝。   哗啦啦的一阵乱响,手持长槊的黑旗军将士双膝着地、双脚后置、臀部放在了脚后跟之上,并尽量伏低身子,准备迎接对方的冲击。   区区数十颗爷雷是不可能能够阻挡数万金军铁骑的进攻的,因此只有列阵抵挡金军铁骑。   “跪!”紧着着姚舆又是一声大喝。   万余黑旗军弓弩手接令后均是单足半跪在了地上,并手持已上好弦的霸王弓,身体稍稍后仰,箭尖指向了半空中。   这个姿势是弓弩手射击的最佳姿势,并能尽量避免弓弩反弹对身体的伤害。   数万金军骑兵冲到距离黑旗军圆阵两箭之地时,只见无数黝黑的铁盾将黑旗军大阵包裹住了,在日光的照射下发出一阵瘆人的光芒。   此时的黑旗军圆阵就像一个浑身长满刺的巨大怪兽,虎视眈眈的注视着金军骑兵。   “杀啊,冲上去,斩首一级,赏金百两。”金军将领拼命大声喊道。   刚才还是烈日当空,此时天边飘来了数朵云彩,遮蔽住了太阳,阳光也是稀稀疏疏的洒落在了人间,似乎是苍天不忍见到将要发生的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戮。   黑旗军圆阵之中忽然自下而上升起了一片黑云,黑云遮蔽了太阳的光线,使得黑旗军圆阵附近如同黑夜一般。   急速上升的黑云很快就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发出一阵令人恐惧的“咻咻咻”之声向着冲上来的金军骑兵砸去。   黑云将要落地之时,分割成无数的黑线,就如同一张巨大的天网般的向着金军笼罩下来。   刹那间,羽箭入肉之声不断响起,金军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惨叫之声,交趾军士卒就如同割麦般的一个接一个被射落马下,一些金军连人带马的被射倒在地,。   顷刻之间,黑旗军圆阵之前就出现了一片由羽箭组成的稻田,稻田之中无数一时未死的金军士卒、马匹在地上痛苦的扭曲、呻吟,鲜血如同一条条小溪般的向着四面八方流去。   恐惧的箭雨并未阻挡住金军攻击的脚步,见了血的金军士卒更加疯狂,交趾军一边用弓箭与黑旗军对射,一边疯狂的冲向黑旗军圆阵。   黑旗军圆阵之中的黑云不断升起,黑旗军弓弩手分作三波,持续不断的向金军发射着弩箭。   黑旗军羽箭箭头都是三棱形的,完美的流线外形,拥有三个锋利的棱角,流线的轮廓减少摩擦力,加快速度也增加射程,而锋利的棱角可以穿透铠甲和衣物深入肌肤,一般的铁甲都抵敌不住,更何况金军身上都穿的是兽甲、皮甲。   两轮箭雨过后,倒在黑旗军圆阵之前的金军士卒多达数千之众,同时黑旗军也被对方射倒了一些,不过因黑旗军铠甲、铁盾等防御力超强,因而折损的不是很多,且受伤多、死亡少。   金军不顾伤亡,仍是不要命的催马扑向黑旗军大阵,以霸王弓的超长射程,退也是死,进也是死,不如与黑旗军近战肉搏。   神威大炮也在不停的发炮攻击正面来袭的金军铁骑,沉重的铅弹碾过,便是一条血路。   “嘣...嘣...嘣...”金军铁骑进入射程之后,抛石机便开始抛射爷雷,冒着火花的巨大爷雷被抛于阵前,滴溜溜的乱转。   金军不知爷雷为何物,于是仍是不管不顾的大声呐喊,纵马疾驰。   “轰!轰!轰!”   巨大爷雷忽然爆炸,发出阵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红光闪现,战场之上突现数十个大火球,似乎是数十个巨大红花在战场之上盛开,此为死亡之花,死亡之花盛开之时,碎片、铁蒺藜、琉璃渣子、铁钉等便旋转着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冲在第一排的上千金军铁骑首先被爆炸产生的热浪掀翻,战马受惊,发出阵阵嘶鸣,或原地乱蹦乱跳,或向着远处逃去,马上金军骑兵拼命想控制战马,却是驾驭不了。   金军铁骑密集冲锋的人群,顿时被炸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靠近爆炸点的金人,捂着插满铁钉和琉璃渣、稀烂的脸,跌落马下,在地上翻滚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无数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久久没有落下,情状是恐怖至极,令人不寒而栗。   “天雷,天雷,雷公爷爷下凡了?”许多金军完全被吓傻了,呆在原地看着眼前金军的惨状,喃喃自语道。   冲在最前面的金军铁骑顿时被成片放倒,战马或伤或惊,马上骑士或死或伤,铺满了一地,惊得后面的金军骑兵慌忙勒住了马缰,金军骑兵冲击的速度也因此放缓,甚至陷于停滞。   “万胜!万胜!万胜!”   爷雷威力如此巨大,也震惊了不少黑旗军将士,震惊过后,众黑旗军将士便挥戈高声欢呼、呐喊。   由如此神器在,还愁金军不破?众黑旗军将士顿感信心十足,自信满满的,是士气大振。   听说李相国梦中得仙人传授,从而制出如此神器,甚至还有传闻,李相国就是雷公爷爷的私产子,遗留在了人间,至于二人的相貌是天差地别的,就无人深究了。   总而言之,关于大宋宰相李三坚的传闻是越传越神,众黑旗军将士也是将李三坚视作神人一样崇拜。   “嗵...嗵...嗵...”   “冲上去!冲上去!”   “不进则斩!”   金军铁骑付出惨重的代价,好不容易快冲到黑旗军面前了,却被数十个不知是什么玩意的玩意吓住了,岂不可惜了?同时众金军骑兵停滞不前,就会连续不断的受到对方弓弩、神威大炮、爷雷的无情打击,于是金军统帅完颜宗翰大急,命人敲响了进军鼓,并命数千女真铁骑拿着弓箭、大刀等压阵,催促着金军继续进攻,战事到了此刻,金军是不进必败。   金军铁骑冲锋,冲在最前面的几乎都是渤海人、契丹人、燕地汉人、剃头签军等等,女真骑兵是不会冲在最前面的。   女真族人甚少,命且金贵着呢。   “杀!杀啊!”   在女真人的催促之下,渤海人、契丹人、燕地汉人、剃头签军等人无奈之下,又挥舞着战刀,催促着胯下战马疾驰,向着黑旗军疯狂杀来。   只不过此刻金军铁骑冲锋的气势是远不如刚才了。   “轰!轰!轰!”   金军铁骑将至黑旗军大阵之时,迎接他们的却是数千颗手抛爷雷,手抛爷雷威力虽远不如抛石机抛射的爷雷,但却是数量极多,又将冲近的金军铁骑放倒了一片又一片。   “杀!杀啊!”   连续被神威大炮、霸王弓、爷雷攻击,损失惨重的金军众骑兵,此刻早已锐气全无,好不容易冲到黑旗军面前,却要面对对方如林的刀枪,如铁桶般的大阵,于是众金军呐喊声中均是带着绝望、悲怆。   金军铁骑付出无数代价,冲到了黑旗军方阵之前,看着一排排等候已久如森林般的雪亮的刀枪,冲到最前面的金兵发出一阵绝望的怒吼声,轰的一声巨响,两军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最前面的金军骑兵连人带马的被挂在长槊之上,未死之人挂在枪上痛苦挣扎,死人死马则扑倒了不少黑旗军将士,为后续的最精锐的骑兵铺出了一条血肉之路,同时无数黑旗军将士被战马撞飞,倒在了大阵之中。   金军裹着重甲的骑兵冲进了黑旗军方阵之中,手持沉重的兵器,或斧或锤或狼牙棒,疯狂的砍杀着黑旗军,一个个均是发了疯一般,不管不顾的冲击着黑旗军大阵。   近战肉搏,黑旗军的神威大炮、霸王弓、爷雷就几乎失去了作用,惟用刀、枪等才能与金军拼杀。   因此宋、金双方刚一抵近肉搏,便是异常的血腥,是异常的残酷,双方纠缠在了一起,是拼命厮杀,互不相让。   李三坚所领大军与完颜宗翰所领大军的对决也是到了关键时刻,黑旗军抵挡不住金军的猛攻,便会落败,而落败的结果就是大宋将亡;完颜宗翰也不能败,一败必将会是一败涂地,军中大部分人将永远回不了北地了,甚至包括完颜宗翰、高庆裔等人。   双方均无任何退路可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决战(十三)   “杀!杀啊!”   “不进则死,不如死拚!”   “啊......!”   龙头山一带的战场之上,宋、金双方大军厮杀正烈,喊杀声、怒吼声、惨叫声响彻云霄,战场之上血肉横飞,鲜血迸溅,刀枪交加之声响彻云霄。   大宋黑旗军战场具体指挥为上轻车都尉、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定远将军,淮南东西两路、江南东西两路都统制姚舆。   战场大的方略,姚舆远不如李三坚,可具体指挥,李三坚就不如他了。   姚舆见圆阵已经被对方冲出了数个大的豁口,人数众多的金军已经冲了进来,于是命各部按令旗下达的将令迅速变阵,由圆阵变成了凹形偃月阵。   凹形偃月阵又称鹤翼阵,就是主将位于阵后,以重兵以重兵围护,左右张开如鹤的双翅,既可用于袭击敌军两侧,又可合力夹击突入阵型中部之敌,主将本阵防卫应严,防止被敌突破;两翼应当机动灵活,密切协同。   黑旗军由圆阵变为凹形偃月阵,其目的就是因对方人数占优,因而尽量减少接敌面积,同时将人数众多的敌军裹在中央,使中间的敌军根本接触不到黑旗军,从而无用武之地。同时使金军骑兵.运动空间缩小,限制其行动力,就会削弱骑兵大半攻击力的。   当然两翼必须排出最精锐的队伍,如此才能将金军裹在中间,此时黑旗军两翼分别是最精锐的?与训练有素的?。   这个世上阵法并不稀奇,稍研兵书之人均能学会不少阵法,如圆阵、方阵、鹤翼阵等等,几乎每一名统兵将领均能熟练掌握,不过排兵布阵的关键乃是士卒,经常长期训练的士卒,在紧要关头能够迅速领会主将的意思,并能够迅速变阵,黑旗军就是如此,李三坚平日里严格训练,铁一般的军纪在此时已经发挥了作用。   两军从侧翼杀出,势如破竹,斩杀了不少金军骑兵,金军纷纷后退,在中间挤成了一团。与此同时黑旗军刀盾手与弓弩手急速后退,无数长枪兵涌了出来,举起特制的两丈长的长枪,向着金军骑兵刺去,一排排的长枪攒刺,在金军身上捅出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甚至有些金军士卒被直接刺成碎片。   鲜血迸溅,腾起了一个又一个血雾,场面是异常之惨烈。   不过金军顾死伤惨重,仍是前赴后继的纵马砍杀,与黑旗军厮杀在了一起。   “嗵...嗵...嗵...”   “呜...呜...呜...”   黑旗军大阵之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大阵之中的长枪兵、刀盾兵等如潮水般的退了下来,闪出了一片空地,随后五千重甲摧锋军在闵成武的率领之下,双手紧握手中锋利的、令人胆寒的陌刀向着金军迎了上去。   “摧锋!”   “破阵!破阵!破阵!”   五千摧锋军将士将统制官罗布瑞,副统制官呼延烈的率领之下,双手紧握陌刀,大踏步的迎上了突入阵中的数千金军骑兵。   罗布瑞、呼延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两将皆为身长八尺的大汉,豹头环眼,脸上胡须是又浓又密,身披重甲,皆威风凛凛。特别是罗布瑞,青铜面甲之下露出的金色胡须,尤其引人注目。   罗布瑞单手持刀,陌刀斜斜的指向地面,刀尖在地上岩石上划出了一连串的火花。   一名金将一手抓着马缰,一手高举一柄单手锤,纵马疾驰至罗布瑞面前,利用战马的冲击力,挥锤就向罗布瑞头上砸去。   罗布瑞也不理会对方的猛击,双手紧握陌刀,“呼”的一声就向金将头顶劈去,出刀是又快又狠又准,居然后发先至。   金将似乎吃了一惊,连忙侧头躲避,可躲过了头,肩膀、身子却未躲过,被罗布瑞一刀劈到了右肩之上。   “噗!”的一声,锋利的陌刀,再加上罗布瑞的神力,一刀自肩膀斜劈至腰,将此名金将一劈两半,顿时血肉横飞、鲜血四溅。   罗布瑞这一刀劈死了金将之后,去势还不减,一刀又将此名金将胯下战马劈为了两半,金将的两半身子,一半身子还连着一颗头颅,战马的两片身子,一起滚落尘埃,各种器官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鲜血溅了罗布瑞一声,使其看着是更加威猛,更加令人不敢靠近。   摧锋军副统制官呼延烈也同样劈死一名金将。   “吼!吼!吼!”   “摧锋!”   “破阵!破阵!破阵!”   军中两名主将如此威猛,势不可挡的,令摧锋军诸将士士气大振,挥舞着陌刀,跟随着罗布瑞、呼延烈两名主将向着金军杀去。   陌刀此起彼伏的落下,便是一片残肢断臂,摧锋军走过,人尸、马尸便堆积如山。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摧锋军摧古拉朽般的斩杀金军,也令其余诸部黑旗军也是军心大振,纷纷挥舞着各种兵刃向着金军杀去。   ...........................   “呕...呕...呕...”   全身披挂的相府八夫人种佩竹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连忙将千里眼丢还给了李三坚,随后弯腰大吐,纤腰如风摆荷柳般的,不停的微微颤动。   种佩竹虽为一名女子,但也是上过战场的,甚至还亲手杀过人的,已为一名上过战场的巾帼女将,可如此血腥、残暴、大规模的杀人场面,摧锋军个个如杀人屠夫般的,令人不禁作呕,种佩竹心中是一阵恶心,忍不住大吐特吐起来。   “叫你不要来,你偏要来,你就是自作自受。”李三坚瞪了种佩竹一眼后,拿着千里眼又继续细细观察战场的情况。   李三坚的中军大帐设在一处丘陵之上,丘陵虽不高,但利用千里眼,也能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个宋、金交战的战场。   三魁、济空领三千虎卫护卫在了李三坚的周围,除了山魁等虎卫之外,还有两千余黎兵,另有百余名种佩竹统领的女卒。黎兵的头领就是李三坚的内侄,王厉武与王崇武,此刻如两尊门神般的立在他们姑丈身后。   黎家峒主王瑞坤等三千余黎人仗义而来,还救下了李三坚满门老幼,使得李三坚是颇为感动。   李三坚知道琼台儋州黎人并不多,此时王瑞坤等人带来的三千余黎人,几乎就是毛道峒黎人全部青壮了,王瑞坤等人如此的倾力相助,却令李三坚异常感动,同时心中还有些惭愧。李三坚的所有夫人当中,最喜欢的并非是王雯,但王雯为人老实本分,自嫁给李三坚之后,便恪守妇道,孝敬公婆等,此刻其父还亲自领兵前来相助。   今后需对王雯好些了,李三坚时常在想。   三千黎兵一分为二,千余黎兵留在相府继续保护李三坚的家人,两千余黎兵由王厉武与王崇武带领,前来牛头山助战,李三坚命他们归于山魁麾下,大宋殿前司。   两千余黎兵,李三坚皆为他们更换了盔甲、兵刃等,此刻一身崭新的大宋黑旗军的盔甲穿在身上,显得异常的威风凛凛,但他们头顶兜鍪之上仍是缠着一块黑布,颇具黎人特色。三千黎兵从此之后,也就成为了李三坚的亲兵,并被称为“黑鍪军”。   建康府叛乱平定,相府也就安全了,因而种佩竹就带着女卒也跑来了太平州牛头山,说什么要亲自杀虏,亲手替父、叔报仇雪恨,可此刻却被血腥的战场恶心得大吐特吐...李三坚命种佩竹等人立即回去,可种佩竹却抵死不从,数次严厉训斥之后,李三坚也就无可奈何了。   一国之宰相,一军之统帅,一言九鼎,威风八面的,一言既出,无人不敢遵从,无人敢违逆,可却是个惧内之人...旁人难免有此等想法。   “大相国,杀千刀的虏贼,已呈疲态,你的生力军呢?为何还不出击?”大战之时,正式场合,种佩竹说话也不敢太过随便,不过还是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掐了李三坚一把后,正色问道。   大军作战之时,不能将全部兵力一股脑的都推上去,需要留些后手,种佩竹将门世家出身,自幼颇习战阵、兵法,还上过战场,岂能不知如此道理?   “哦?生力军?你还知道我有生力军?”李三坚闻言放下千里眼,有些惊异的转头看这种佩竹问道。   “李大相国...”种佩竹闻言怒道:“本姑娘虽是妇道人家,如此浅显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呀,你的骑兵呐?藏在哪里去了?”   黑旗军与金军无数场大战,一直没有大规模使用骑兵,而大宋黑旗军骑兵却是决胜关键。   姑娘?都孩子他娘了,还自称本姑娘?李三坚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三坚模凌两可的答了一句后,就拿着千里眼继续观察战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种佩竹诧异的说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决战(十四)   宋京东东路密州   密州,传说轩辕黄帝八世孙,华夏民族共同始祖之一,三皇五帝之一,也就是舜帝出生于城北的诸冯村,故又被称作“龙城”。   宋与日本、高丽等海外邦国的贸易,主要就集中在琅琊、密州、登州等海港城池,而宋京东东路最大的海港就是密州板桥镇,宋密州市舶司的治所也在板桥镇。   宋靖康之前,板桥镇是异常的繁荣,每日里来自海外的客商及来自内地的宋商是络绎不绝,客舟、商船等等也是往来频繁,川流不息的。   可靖康之后,密州极其板桥镇就逐渐变得萧条凄凉起来,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金军南侵,使得宋江北诸地是一片大乱,而战乱之中,还有何人敢来做买卖?   宋建武元年,金军再次南下饮马,大军直趋两淮、大江,兵锋直指江南,宋新立朝廷南迁,江北诸地也相继落入了金人手中。   江北诸地落入了金人手中,但并非就是说江北的每一座城池都控制在金人手中,并非就是江北的每一名大宋军民都屈服在金人的淫威之下,仍是有许许多多不屈的大宋官吏、军民在与金军奋战,如活跃在太行山一带的王彦的八字军,赵邦杰的五马山义军,顾怀恩、赵立的密州义军等等。   顾怀恩原为徐州通判,而赵立徐州军中的一名营指挥使,徐州被金军攻破之后,知州王复死节,赵立领军护着顾怀恩拼死冲出重围,后顾怀恩、赵立带领不屈的大宋军民一直在密州、登州一带抗敌,宋朝廷此时已敕封顾怀恩为密州知州,赵立为密州兵马都监。   顾怀恩为密州知州,赵立为密州兵马都监,其治所衙门当然应该在密州,可此时密州已失,落入了金人手中,因此顾怀恩、赵立领残余军民退缩至板桥镇一带,手下兵马已不足一千,船不过十余条,弓箭等军械更是异常缺乏。   宋室“南逃”,密州等敌后城池得不到任何支援,是异常的艰难,其艰难程度是可以想象的,金军,投降金朝廷的官吏、兵士等,还有趁机作乱的贼盗等等。密州城池在坚持年余之后,因叛逆者的出卖,即告失守,顾怀恩、赵立便领残军退至板桥镇一带,与金人做最后的抗争。   不过这也是金军暂时腾不出手来,暂时无暇顾及顾怀恩、赵立等人,否则他们是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   “船...船...顾知州、赵都监,来船了,来船了。”宋建武三年七月某日,顾怀恩、赵立刚刚巡视完于板桥镇临时修建的,并以此抵御金军的军寨后,打算暂歇片刻之时,数名兵丁便拥进了顾怀恩、赵立的住处,惊慌失措的禀报道。   “哪里来的船?”顾怀恩、赵立闻言瞌睡顿时就没了,跃起身来,齐声问道。   “海上来的,数目极多,俺的娘哟,黑压压的,一眼都望不到尽头。”一名当地的兵丁气喘吁吁,还有些兴奋的答道。   “海船?快出去看看...”顾怀恩闻言是又惊又奇,说罢就率先向外走去,顾怀恩惊奇的是海船不知来自哪里,为何前来板桥镇,难道是海外商船?要知道密州可是许久没有海外商船来过了。   不过顾怀恩、赵立等人惊奇不已,但却不担心,原因就是金军大都为陆师,船只极少,海船更是没有,因此顾怀恩等人并不担心来船为金军的战船。   “嗵...嗵...嗵...”   “呜...呜...呜...”   顾怀恩、赵立等人走上寨墙,便抬眼向唐家湾海面上望去,只见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海船驶进了唐家湾,海船上的船帆如垂天之云,船上的旌旗也是遮天蔽日的,一些大型战舰就如一座座小山般的,在震天鼓号声中,缓缓的向着板桥镇码头驶来。   “顾知州、赵都监,是...是...我大宋的旗号,来船是我大宋舟师啊!”顾怀恩、赵立手下探马早已看清楚了来船旗号,于是拼命奔回,兴奋得大声禀报道,探马大声呼喊,嗓子都喊哑了,眼中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帅船之上的“宋”字大旗此刻在海风之中迎风招展。   “顾知州,是我大宋舟师,是我大宋兵马,哈哈哈哈,朝廷大军终于来了,终于来了,我等有救了,我等有救了啊!”战船越驶越近,赵立确认无误后,一把揪住了顾怀恩,兴奋得哈哈大笑道,四十余岁的汉子,居然如小儿一般,眼睛里亦是流下了激动、兴奋的泪水。   金军南下,兵临开封府城下,尽掠二帝、宫妃、宫女、医士、乐工、工匠等,尽掠各种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大晟乐器等财物,覆灭宋室,如此奇耻大辱,就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一名大宋臣民心上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顾怀恩、赵立等人不甘,与金人誓死奋战,但却是寡不敌众,却是不敌金军,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了。   此刻朝廷舟师大批战船忽然出现在了唐家湾,料船上定是有不少兵马,如此就表明什么?表明了大宋朝廷已经开始反击金军了。   顾怀恩、赵立等人又不是痴呆之人,如此想不到此处关键,只不过他们万没料到朝廷居然用这种方式反击金军。   密州登陆,截断金军退路,开辟第二战场,在这个世上,也只有李三坚才想的出来,并付诸实施。   李三坚将金军主力大军诱至两淮、大江,并于两淮、大江与金军决战。李三坚不但要击败金军,还要在大江、两淮截断金军退路,还要在密州登陆,向西向北攻击,克复各地州府,开辟第二战场,再次截断金军退路,如此一来,金军就算祖坟上冒青烟,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了,也不会有几人逃回北地的。   金军孤军深入数次,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可万没料到李三坚这次将会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宋、金于陕西、两淮、大江与金军激战,顾怀恩、赵立等人又岂能不知?他们无时无刻不牵挂这场战事,无时无刻不牵挂着这场生死大战,不过顾怀恩、赵立等人估计就算是朝廷大军战胜金军,再挥师反击,克复密州,却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而此刻大宋王师忽然抵达密州,又怎能不令顾怀恩、赵立等人狂喜过望?欢喜得心脏仿佛都要跳出胸膛一般。   “快,快,打开寨门,我等去码头迎接王师。”顾怀恩欢喜得连连大呼道,下寨墙之上,由于过于激动,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顾知州...?”赵立等人慌忙扶住了顾怀恩。   熙宁年间的进士顾怀恩已经五十余岁了,却仍然坚持在敌后抵抗,不禁令人对其敬佩万分。   “无碍,无碍,快出寨迎接王师。”顾怀恩笑着连连摆手道。   ...........................   “池州知州顾怀恩、池州兵马都监赵力恭迎王师!”   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正将司马威指挥诸船靠岸后,三万余黑旗军将士便陆续下船登上了码头。   这些黑旗军将士便皆黑衣黑甲,几乎个个身材魁梧,脸上还带着一丝杀气,神情冷冽,令人不寒而栗,并且这些黑旗军将士还皆为骑兵,牵马下船之时,码头顿时人喊马嘶的,热闹非凡。   顾怀恩、赵力见到这些黑压压的大宋黑旗军骑兵下了船,且兵强马壮的,心中欢喜,连忙迎了上去。   “顾知州、赵都监...”大宋黑旗军骠骑军统制官闵武炎与副统制官翟进、参军丁伟元、副将高尧辅并骑走了过来,闵武炎骑在马上对顾怀恩、赵力二人说道:“本将骠骑军统制闵武炎,甲胄在身,就不能全礼了,目前池州是个怎样的状况?城中有多少兵马?速速道来,大军即刻去取池州。”   “闵统制...”顾怀恩答道:“池州兵马不多,只两千余人,多为投敌的降卒,只少许虏贼。”   闵武炎与顾怀恩、赵力等人说话之时,连马都没下,言语、神情显得有些骄横,这在以往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宋是“文贵武贱”的,武臣见到文臣,何时如此骄横无礼过?   不过也许只有这些骄兵悍将才能够打胜仗,顾怀恩又转念想到,同时这些个骄兵悍将为大宋宰相李三坚的心腹之人,因此顾怀恩并未与闵武炎计较,将池州城防情况细细的告诉给了闵武炎等人。   “顾知州、赵都监能够坚持抗敌,实为难能可贵也!”还是李三坚的弟子丁伟元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翻身下马,施了一礼后对二人所道:“后学小子丁伟元奉师相命,为军中参军。临行之前,师相反复叮嘱,大军此时登陆密州之目的,乃是截断胡虏大军后路,全歼南侵之虏军,但仅凭我等这数万兵马,是远远不够的,需仰仗顾知州、赵都监等。”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决战(十五)   金有骑兵有步卒,且大都为骑兵,宋当然也有骑兵,但大都为步卒。   李三坚手中只数万能征惯战的骑兵,是李三坚西北领军之时,原黑旗军骑兵的基础上发展起来了,此时能够动用的仅三万上下。   李三坚多年攒下的老本,数量还极为有限,因此李三坚一直没有舍得动用骑兵,无论情势如何危急,几乎都未动用过。   此时宋、金大战已至关键时刻,已至胜负将决之关键时刻,因此李三坚将能够动用的骑兵皆用在了此地,大宋京东东路密州板桥镇登陆作战,拦腰截断金军,使其前后无法相顾。   金军擅长长距离迂回,擅长长途奔袭,李三坚难道就不知吗?李三坚还利用大宋强大的舟师,直接将骑兵.运至金军的后方,   在这个世上,方便快捷之运输,莫过于水运、海运,这就是以海制陆论。   当然仅凭骠骑军这区区数万骑兵,在京东东、西两路至河北东、西两路广袤的大地上作战,就显得兵力不足了,但京东、京西、河东、河西等地乃是大宋的土地,京东、京西、河东、河西等地的百姓乃是大宋的子民,金人占领时间并不久,且统治也极为残暴,嫖掠财物、人口,强迫百姓剃发髡发等等,百姓思宋,渴望大宋王师克复故土,李三坚便利用此等优势,行长距离奔袭之举。   同时因金人的残暴,京东、京西、河东、河西等地军民仍是在誓死奋战,竭力抵抗。   因而此刻大宋黑旗军骠骑军密州登陆,必将会鼓舞东、京西、河东、河西等地军民的抗金之心,必将会是令沦陷于金人之手的大宋诸路、府、州、军士气大振。   这得天独厚的优势,是为决胜的关键之一。   “大军兵强马壮,顾某甚感欣慰,可越往北去,金人是越多啊,这数万兵马是否有些略显不足?”顾怀恩听完丁伟元讲述之后,仍是心存疑虑,于是开口问道。   “师相说过...”丁伟元闻言答道:“金人,为女真人、契丹人、渤海人、燕汉人等,其中女真人人数并不多,因而恭迎王师者,无论他从前做过什么,皆免其罪。金人当中除了女真人之外,真正为金效死命的,能有何人?不过是受其胁迫或受其利诱而已,一旦形势发生逆转,他们这些人大都会见风使舵的,师相还说过,我华夏之人,可不止汉人一族。”   丁伟元一直伺候在李三坚身边的,但雏鹰不离开母鹰,是永远成为不了雄鹰的,幼狮不离开母狮,永远成为不了草原雄鹰,因而李三坚命丁伟元为骠骑军参军,让他在外历练一番。参军只有参谋军事之权,而无决策权的。   “华夏之人,不止汉人一族?”你李相国本就是个半夷半汉之人,当然如此说了,顾怀恩心里嘀咕一句后又问道:“两淮、大江等地的战事,直到目前为止,仍是胜负未决,李相国此举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截断金军后路,首先是要击败金军或抵挡住金军才行,否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不说,也许还会搭上这数万精锐铁骑的性命。   “师相行事,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才会为之。”丁伟元微微一笑后答道。   “如此顾某就放心了。”顾怀恩说罢,犹豫了一下后对丁伟元说道:“以往错解了李相国,顾某心中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丁伟元闻言淡淡的说道:“天下之人,错解恩师之人多矣!”   丁伟元说罢,翻身上马,追着闵武炎、翟进等人而去。   “骠骑军的将士们!”丁伟元与顾怀恩等人谈话之际,闵武炎、翟进等将已经整顿好了兵马,闵武炎挥刀大吼道:“本将知道你们累了,他奶奶的,海船颠簸,颠得本将头晕眼花的。”   “哈哈哈哈...”众骠骑军将士闻言一起大笑。   骠骑军之中的将士多为江北之人,许多还是西北汉子,有些人一辈子连舟船都未见过,更不要说坐船了。这一路之上,海上风浪较大,可是将他们折腾得够呛。   “本将也是疲惫不堪,也想歇息...”闵武炎接着大声说道:“但兵贵神速,容不得我等喘息片刻,将士们,随本将克复密州,之后我等再饮胡虏血,吃胡虏肉,搂着胡虏女人睡觉,岂不快哉?”   “哈哈哈哈!”   “军主所言大是也!”   “吾等愿随军主克复密州!”   众骠骑军将士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并大声应道。   “上马,进军,攻克密州!”闵武炎随后大声下令道。   “遵将令!”三万余众骠骑军将士接令后,纷纷翻上马背,大声吆喝着战马,紧随着闵武炎、翟进、高尧辅等将向着密州疾驰而去。   万马奔腾,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建武三年七月底,大宋黑旗军骠骑军密州板桥镇登陆,接连收复池州、潍州、青州、齐州等地,一路之上,是气势如虹,势如破竹,沿路各州府或降或逃,或打开城门迎接大宋王师。   大宋宰相李三坚的“宽赦令”,使得许多原本已经降金的州府,又倒戈一击。同时李三坚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使得天下人是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的,金朝廷闻讯后,慌忙再派兵南下,企图接应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部,可接到消息,再派兵南下,却为时已晚。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   宋太平州牛头山   这场残酷的血战已经整整持续了两日,双方你来我往,杀的异常惨烈。   落日的余晖,撒在了支离破碎的战场之上,将如同地狱般的战场渲染的更加血腥恐怖,整个天地都处于一片血色之中,折断的兵刃、残全不全的尸首、插在地上如同麦穗一般的箭矢、仍是冒着滚滚浓烟被烧毁的各种车辆等等随处可见,一些未死之人拖着残体伏在地上爬来爬去,做着最后的挣扎。   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战场从来都是残酷的,是血腥的,是残暴的,战争不像某些书籍描写的那样浪漫,那么闲庭漫步,只有亲身经历过战场之人才能深深体会到战争的无情、冷酷与血腥,战争能将一个懦夫变成一个勇士,能将一个孩子变成一个男人,能将怜悯变成残暴。   可惨烈如此,双方仍是不肯罢休,仍是在拼命厮杀。大宋黑旗军因是有备而来,又是护国保家的一战,再加上神威大炮与爷雷、霸王弓等犀利军械,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因而金军损失是惨重得多,且金军攻势早已被黑旗军瓦解,因此金军士气全无,已经明显出现了疲态,甚至出现了不少逃兵。   军法再严苛、残酷,再冷血无情,但如此残酷的血战,且取胜无望,那么总会有人不顾一切的逃命的。   逃兵出现一个,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至全军溃败。   “轰!轰!轰!”   正在此时,黑旗军阵营之中,神威大炮又发出了三声怒吼。   “杀!杀!杀!”   “反击!反击!反击!”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三声号炮,为李三坚、姚舆下达的反击号令,在此反击号令之下,所有人,就算是伙夫、辎重兵等也要拿起武器冲上前去。   “摧锋!摧锋!摧锋!”   “破阵!破阵!破阵!”   摧锋军数千将士皆身披重甲,青铜被面,重甲之上挂满了碎肉,沾满了鲜血,用手中陌刀敲击着铁盾,发出一阵令人胆寒的呐喊声及陌刀敲击盾牌发出的声响。   大宋黑旗军摧锋军数千将士为先锋,大踏步的前进,率先对金军发起了反击,其余诸部也紧随着摧锋军反击金军。   金军抵挡不住,纷纷败退下来,不过完颜宗翰用兵有方,却是败而不乱,一边拼命抵抗黑旗军的反击,一边后退,试图先与黑旗军拉开距离后,再想办法挽回颓势。   “嗵...嗵...嗵...”   “呜...呜...呜...”   战场右侧鼓号声大作,在落日的余辉下,战场右侧忽然升起了一股尘烟,如飞沙走石,狂风怒号,似乌瘴漫天空, 笔直落入人间崩。   此刻养精蓄锐已久的大宋黑旗军千余乘战车自山坡之上,自山坡上冲了下来,千余乘战车居高临下的冲击,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气势磅礴,如雷霆万钧,是横扫千军,所向披靡。   战车虽为淘汰的兵种,但只要使用得当,一样能够发挥其威力的,如镇守东京开封府的宗泽手下战车,一样杀得金军鬼哭狼嚎的,并且战车还能弥补宋军机动力不足等弊端。   而大宋黑旗军战车经不断改进,灵活精巧,并且以爷雷为主要攻击手段,已经远甚宗泽的战车了。   千余乘战车冲击,顿将金军拦腰切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决战(十六)   “轰隆!轰隆!轰隆!”   宋太平州牛头山战场之上,大宋黑旗军千余乘战车居高临下的冲击,发出了阵阵巨响,令人胆战心惊、魂飞魄散。   黑旗军战车所用材料,因大宋炼铁、炼钢技术不断提高,变得是又轻便又坚韧。   每辆战车驾四匹马,载甲士三人,按左、中、右排列,居中的当然就是驾驭战车的御者,只随身佩带短刀、短剑或手.弩等;右方甲士执戈或诸葛连弩,主击、刺、射,护卫战车,并有为战车排除障碍之责;左侧甲士就是主攻击了,而其操作的却是一架“虎啸炮”。   虎啸炮,其实就是改自西夏泼喜军所使用的“旋风炮”。李三坚、汤顺等人早在西北与夏军作战之时,就对夏军的旋风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就对旋风炮进行了改进,并命名为虎啸炮。   旋风炮是在骆驼上使用的,虎啸炮是在战车上使用的,旋风炮抛射的是石块,而旋风炮抛射的却是爷雷,两者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虎啸炮威力远甚旋风炮十倍有余。   虎啸炮不但能够抛射爷雷,还能抛射装满火油的火罐。千余乘战车一次便可抛射千余颗爷雷或火罐,爷雷在金军人群中爆炸,红光闪现,爆炸声震耳欲聋的,将金军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的,金军鬼哭狼嚎,抱头鼠窜。而装满火油的落在地上,火油流动,燃起了熊熊大火,火油泼在人身上,立刻将能将人烧得皮开肉绽,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团灰烬,之后随风消散,在这个世上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   大宋黑旗军战车之上无比犀利的火器,加上战车无比巨大的冲击力,顿使金军一片大乱,金军也被黑旗军战车拦腰切断。   “杀啊!孩儿们,给俺杀!晚了,别说吃肉了,可说连汤都喝不上了呢。”此次此刻,有着“阎王军”“美誉”的大宋黑旗军许彪所部神策左军,出现在了战场之上,统制官许彪挥舞着大斧,又急又怒的大声吼道。   奉命自池州赶来的许彪所部于曲家坳救下了冯湛、杨志、杨再兴等人,击败了金军完颜阇母所部,许彪还亲手将完颜阇母斩于马下。   说起许彪阵斩完颜阇母,还是一件趣事。许彪领军突击,正好遇到了完颜阇母,于是完颜阇母指着许彪怒报家门:“某阇母也,汝何人?”   许彪闻言顿时大怒,两路夹击,已经杀得金军大败,这名长得跟钟馗他娘一般模样的金将居然还如此猖獗?当众辱骂自己老母?要知道许彪与李三坚一样,父早逝,许彪一直与老母相依为命的。   于是许彪怒不可遏,命麾下加力攻打,并穷追不舍,直至亲手将这名“辱骂其老母”的金将斩于马下...   许彪阵斩完颜阇母之后,便与冯湛、拓拔魁所部神策右军,徐宁、杨志所部虎翼军,马明宪所部楚雄军合兵一处,赶到了牛头山战场。   徐宁战死疆场,冯湛、杨志叔侄重伤,这一支人马便由许彪、拓拔魁指挥。   随着许彪、拓拔魁这一支生力军加入了战场,金军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剃头签军先逃,逃兵于是就越来越多了,直至大规模的溃逃,金军督战队根本是遏制不住,惹得性发,逃兵便反戈一击,先杀死督战队,然后再逃。   “杀!杀!杀!”   黑旗军众将士如风卷残云般的杀向金军,如天崩地裂般的。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战场之上,漫山遍野,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万胜之声。   所谓兵败如山倒,此时完颜宗翰再用兵如神,再勇猛无敌,也无法力挽狂澜的,完颜宗翰只能尽量收拢兵马,并利用骑兵的优势,迅速与黑旗军脱离,溃退十里之后,完颜宗翰结寨而守,妄图与黑旗军再做最后一搏。   可宋、金战事到了此时,已无任何悬念了,李三坚是不会给完颜宗翰任何机会的,即命大军掩杀,将金军营寨团团围困在了大江南岸。   ...........................   “站住,你干什么去?”   宋建武三年七月,大宋黑旗军击败金军完颜宗翰所部于太平州牛头山附近,金军溃败,黑旗军诸部正奉命掩杀,大宋宰相李三坚的八夫人种佩竹兴奋得大喊大叫,居然领着百余女卒就欲冲下山去,加入战场,李三坚慌忙挽住了种佩竹所骑战马的马缰,瞪着她问道。   “杀虏贼啊,还能干什么?”种佩竹双颊通红,睁大了一双美目答道。   “用得着你吗?小心元胜他没了娘!”李三坚闻言“怒”道。   “我...”种佩竹无言以对。   “你什么你?”李三坚不由分说,一把将种佩竹自马鞍上拎了下来,并顺手扔在了“啸风”背上。   “下山,追击!”   李三坚翻身上马,坐在种佩竹之前,拔出腰间吴王剑,向前一指,大声下令道。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金边狼旗迎风招展,三千虎卫与两千“黑鍪军”簇拥着他们的主人李三坚向着山下杀去。   李三坚催促着“啸风”疾驰,种佩竹紧紧搂着自己丈夫的粗腰,劲风将种佩竹秀发吹得几乎与头平齐。   炎热的夏季,这股劲风就像春风一般,令人舒爽无比,种佩竹闻着李三坚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由得陶醉得闭上了双眼。   如此感觉,与当年二人西北征战之时,是何其相似,当时的种佩竹当然还不是李三坚的人,但也是从那时起,种佩竹心中便放不下这个人了,是芳心暗许,宁可与家中决裂,还差点将老父气死,也要与他在一起,厮守终身。   种佩竹一天到晚的嚷嚷着要手刃仇敌,替父亲、叔父报仇雪恨,可此刻战场之时杀声震天,种佩竹却正好相反,陷入了温馨的往事回忆当中...   这就是自己的丈夫,种佩竹紧紧搂着李三坚的粗腰心中甜蜜得想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说的就是他吧。   种佩竹与李三坚初识之时,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个迂腐书生,虽然他拳脚功夫还不错,放倒了种彦崇等...   李三坚为大宋宰相,位极人臣,对于种佩竹来说,其实并不是很在意的,反正李三坚为大宋宰相之前,他官职也不小。此刻李三坚亲领大军,大败金军,一雪前耻,替种佩竹父、叔报仇雪恨,如此才是种佩竹心目中的英雄男儿。   英雄男儿就当征战沙场,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全军追击,不可与敌有喘息之机!”   李三坚纵马疾驰,挥剑一声大喝,将种佩竹自旖旎的回忆中惊醒过来。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漫山遍野响起了黑旗军的喊杀声,金人闻之,无不闻风丧胆,逃得是更加快了。   ...........................   “快,快,跟上,跟上!”   “相国、姚太尉将令,不可与敌有任何喘息之机!”   深夜之中,本该早已安静下来的大江南岸,太平州牛头山战场此时却是一片喧嚣热闹,所有早已疲惫不堪的黑旗军将士在李三坚、姚舆的严令之下,均未得到休息,就连随军民夫都被派上了战场,帮助黑旗军救治伤员、收拾散落在各处的军械、运送辎重等等。   无数黑旗军将士高举火把分成了数十股向着西北方向追击金军败军,从半空之中望去,就如同一条条巨大火龙般的逶迤前行。   整个战场跪满了脸色苍白的金军降卒,一个个均是露出惊惧的神情看着周围如狼似虎的黑旗军将士。   降卒大都为签军汉人,也有不少渤海人、契丹人等,女真降卒很少,几乎没有。   金军二十万大军大败溃逃,损兵折将的,完颜宗翰带着剩余兵马拼死冲出了黑旗军重围,溃逃十余里,终于稳住阵脚,结寨而守。   牛头山之战,黑旗军斩首六万余级,俘四万余人,还有许多已经被吓破胆的金军或窜入了密林,或窜入了乡野田间,太平州的乡兵、弓手、保丁等也就奉命追剿残敌了。   缴获的粮草、军械、马匹等等数不胜数。   此战过后,金军精锐损失惨重,不过女真人损失不大,这也是完颜宗翰等人妄图挽回颓势的主要本钱。   不过李三坚、姚舆等岂容完颜宗翰翻盘?命全军掩杀,穷追不舍的,就连伙夫、辎重兵等都上了阵,直至将完颜宗翰等人团团围困在了大江南岸。   大江之上,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战船在江面之上游弋,完颜宗翰等人后路已绝。   这也是金军自靖康年间南侵以来,首次吃了个大败仗,今后想翻身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一百四十章 决战(十七)   “天黑,小心虏军埋伏,千万留意,不可懈怠。”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参军刘宗毅奉命追击,一边策马奔驰,一边提醒着黑旗军众将士。   “额说刘参军啊...”神策左军部将种彦崇咧个大嘴哈哈大笑道:“胡虏哈怂,残兵败将,已成惊弓之鸟了,额还怕他个甚啊?额跟你说啊,额还没杀过瘾呢,最好胡虏再来个十面埋伏什么的,额也好多捞些功劳呢,是不?兄弟们。”   “哈哈哈哈,种指挥所言大是也!”种彦崇的麾下将士一起大声哄笑道。   “哎,种大哥,还是小心点嘛。”刘宗毅颇有些无奈的对种彦崇说道。   种彦崇年龄要大刘宗毅许多,但刘宗毅为李三坚之徒,种彦崇为李三坚内侄,两人辈份相当...   “无碍,无碍,真的无碍。”种彦崇呵呵笑道。   “种指挥,我听说你们神策军池州大胜,可是抢了不少女人呢,当中有女直女人吗?”一名非神策左军的黑旗军王姓队将问向种彦崇道。   “女真女人嘛...”种彦崇闻言沉吟片刻后笑道:“还真有一个,还落入了额手中呢。”   “什么?真有?”王队将惊讶道:“种指挥,快说说看,女直女人长啥样啊?”   许多黑旗军将士闻言也是大感兴致,纷纷挤到种彦崇的身边,边行军边听他说。   “还能长啥样?”种彦崇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后笑道:“还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身子就跟个葫芦似的。”   “葫芦?何解?”王队将闻言诧异的问道。   “乃子大,屁股大呗...”种彦崇答道。   “哈哈哈哈...”拥在种彦崇身边的众将士闻言一起大声淫笑道。   黑旗军大胜,剩下的就是追剿残敌了,因而众黑旗军将士大感轻松,轻松之下,就会有些非分之想了。   “你们笑什么?”种彦崇瞪眼说道:“乃子大,屁股大能生娃呢...这里的女直女人就是太少了,额跟你们说啊,待额们杀到黄龙府,杀光女直男人,将女直女人都抢来给额生娃...”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笑得更欢了,一将打趣道:“这么多的女直女人,都给你种大指挥生娃?你生得过来吗?”   “哈哈...”种彦崇闻言得意的笑道:“额还害怕女人多?额将她们都抢过来,个个做额的小...姑...?”   正当种彦崇自吹自擂之际,迎面撞见了数百虎卫,数百个火把当中,大宋宰相李三坚与黑旗军副帅姚舆并骑走了过来,李三坚身边还有一名妙龄女子,不是种彦崇的亲姑姑种佩竹,又是何人?   李三坚与姚舆边走边说,正谈着什么事情,种佩竹骑在马上,却叉腰怒视种彦崇。   “末将等拜见李相国,拜见姚太尉!”众将见状,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慌忙拥到李三坚、姚舆面前躬身施礼拜见道。   “学生拜见师相,拜见姚太尉。”刘宗毅也赶过来拜见道。   许彪、姜屠等神策左军将领并不在附近。   经此一战,李三坚已经成神,已经成为全体黑旗军心目中的神仙,成为他们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神。   有宋以来,宋对外战争,几乎都是屡战屡败,丧失失地的,连京城都给丢了,二帝北狩、宗庙坍塌,宋人是受尽了苦难,受尽了屈辱。只有李三坚,才能带领他们大胜金军,力挽狂澜,一雪前耻。   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救生灵于涂炭!这样的人,不是天命之神,又是什么?   此战过后,不但李三坚成为全体黑旗军心目中的神,李三坚之名声也是愈发响亮,可谓是名扬四海、声威大振,敌对者闻之无不丧胆,友者闻之无不欢欣鼓舞。   “战事之中,无须多礼。”李三坚挥了挥手后对刘宗毅说道:“铭志,带着他们继续行军吧。”   刘宗毅,字铭志,还是李三坚赠与他的。   “遵师相命!”刘宗毅躬身应了一声,就领军继续赶路了。   黑旗军前锋已经将金军残部围上了,此刻必须不断向着那里集中,以免出现意外。   “种部将,你留下。”李三坚喊住了打算开溜的种彦崇。   “哦...”种彦崇无奈只好返回,垂手而立。   “说啊,你不是挺能说的吗?为何现在不说了?”种佩竹瞪着种彦崇,没好气的说道。   种佩竹当然也恨金人,是恨之入骨,但如此的祸害女子,种佩竹心中还是有些不忍,当年西北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小姑你让额说甚嘛?你就饶了额吧。”种彦崇苦着脸问道。   一名五大三粗的武夫,居然在一名小女子面前畏畏缩缩的,就似个受气的小媳妇般的,不禁令人暗暗感到好笑。   就其原因,无非有二,其一种佩竹确实是种彦崇实打实的亲姑姑;第二个原因当然就在李三坚身上了,种佩竹为大宋宰相李三坚的八夫人,令人不敢不敬重。   “种部将...”李三坚挥手制止住了种佩竹后问道:“曲家坳一战,冯湛等折损惨重,具体是怎样的?”   追击金军路上,李三坚并未碰到神策右军、虎翼军、楚雄军的人,就只好问向种彦崇了。   “姑...呃,不对,李相国...”种彦崇闻言答道:“神策右军、虎翼军、楚雄军三万余兵马战死了两万余人,还是数千带伤的,怎是一个惨字所能够形容的?虎翼军徐宁徐统制战死,冯湛冯统制、杨志叔侄等将重伤,哎,大小将领折损百余名。不过李相国,虏军折损更为惨重,我大军及时赶到,救下了冯湛等人,许军主还斩了金军主将完颜阇母等...”   “皆为忠义之士也!”李三坚不待种彦崇把话说完,便垂泪叹道。   如此多的黑旗军将士战死沙场,徐宁还在李三坚千辛万苦的从张叔夜手中强行要来的,可怎料却殒命于抗金的战场之上,如此不禁令李三坚眼角渗出了泪水。   这些人之中许多还是追随李三坚多年的老人,因此李三坚心肠再刚硬,闻知也不禁心伤落泪。   “师叔,杀敌三千,自伤八百。”姚舆见状连忙劝道:“冯湛、徐宁等以弱敌强,以寡敌众,保我左翼不失,为国为民,战死疆场,也是死得其所的。追赠其人,重抚其家人,战死将士的在天之灵必会感到欣慰的。”   妇人之仁,师叔的老毛病又犯了,姚舆心中暗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特别是目前的这场大战,死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如此就悲伤难过,干脆就不打仗好了。   金军又不是泥捏的,站着不动等着你砍杀?相比金军来说,黑旗军战损情况要好得多,并且就算是黑旗军折损十倍于金军,但只要是击败了金军,也是完全值得的。   “官人...”种佩竹见李三坚落泪,也是流下了眼泪,揪着李三坚的衣袖泣道。   “叔兴言之有理,如此道理,我岂能不知?可心中就是...哎...”李三坚长叹一声后又问向种彦崇道:“冯湛、杨志叔侄的伤势...杨志之侄,为何人啊?”   黑旗军各部主将,李三坚当然是了然于胸的,但低级别的武将,却非个个都知道的,也不可能都知道的。   “杨再兴...”种彦崇闻言答道:“曲家坳一战,他可是威震敌营啊,还不足二十岁,却领二百余骑,十数次进出敌阵,如入无人之境,杀死、杀伤虏贼数千,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长坂坡,也不过如此嘛,额也是一员勇将,却自愧不如啊...”   “杨再兴?”李三坚打断了种彦崇的啰嗦,惊问道。   “师叔识得此人?”姚舆诧异的问道。   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将,甚至都不能称作“将”的小人物,管着黑旗军具体事务的自己都不知道,师叔他会认识?姚舆心中暗道,一副惊讶万分的神情,杨再兴难道是师叔的忘年交?   “他们伤势如何?”李三坚摇头不答,又问向种彦崇道。   “许军主已经叫军中郎中医治了,具体情形,额也不知,应该无碍吧?”种彦崇答道。   “许叔微何在?”李三坚点点头后说道。   “相国,下官在。”许叔微正好在李三坚身边,于是应道。   许叔微,赐进士出身,目前为尚书省礼部祠部司郎中,掌天下祀典、道释、祠庙、医药之政令。许叔微同时还是黑旗军的医官。   许叔微由一介白丁,直接被拔擢为朝廷官员,看似朝廷恩典,其实多数人都知道是李三坚所为。   对于追随自己多年之人,李三坚从不吝封赏,当然这也与许叔微医术高超,世上少有人能与其比肩有关系的。   “去救治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救回他们的性命。”李三坚直截了当、无比霸道的下令道。   杨再兴忽然现世,不是追杀金军残军为当下之要,李三坚就想飞马赶去。   “下官遵命便是!”许叔微苦着脸应道。   天下哪里有包治百病的道理?可李三坚已经下令,许叔微只好尽力而为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四面楚歌   “叔兴,大战过后,各部折损惨重,尤其是各部将领。”李三坚对姚舆说道:“尤以武翼军最甚,徐统制以身许国,杨志重伤,而将乃兵之胆,帅为兵之魂,叔兴,军不可一日无将啊。”   “嗯,说的是,不知师叔何意?”姚舆点头道。   一般来说,一支军队将领折损三成上下,就几乎就瘫痪了,而武翼军却折损过半,两名主将也是一死一伤,因此当务之急,确实要为武翼军补充一批将领。   “不拘一格降人才。”李三坚答道:“越在此等关键时刻,就越当如此,我意拔擢一批年轻将领。”   “师叔打算拔擢何人?”姚舆点头道。   其实李三坚早就在拔擢年轻之人为将了,如岳飞、韩世忠、翟进、刘宗毅、丁伟元、张永任、黄元庆等,并且这些年轻将领在战场之上表现得还较为出色的。   “索满仓、王剩、钱肱、吴九斤、段小五、车来宝等。”李三坚闻言答道:“他们虽年轻,但却是为我黑旗军老人了,个个身经百战,堪为军中主将。”   “甚妥。”姚舆点头赞同道。   “另就是杨再兴,此战立下大功,可破格提拔。”李三坚接着说道:“还有就是李某的弟子,韩宁政等人,叔兴,不会被人非议,李某假公济私吧?”   “哈哈...”姚舆闻言不由得笑道:“举贤不避亲仇,师叔多虑了,师叔所荐之人,个个可是有着不少本事呢。”   李三坚用人,确实是看各人的本事,只要你有本事,最关键的对他忠心,那么必会得到破格拔擢。如岳飞、韩世忠、章阚、罗布瑞、司马威等将,与李三坚根本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但却被李三坚拔擢为军中主将。李三坚用人还海纳百川,梁山、方腊等一众降将,李三坚丝毫不在意他们的降将身份,破格重用,同时也因为此,李三坚得到了全军上下的衷心拥戴。   姚舆还是李三坚的师侄呢...追随李三坚多年了,因此要说假公济私,需从姚舆这里算起...   “你也去武翼军吧,暂为同统制,文书稍候送你手中。”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种彦崇说道。   “多谢相国...”一旁的种彦崇闻言大喜,咧开了大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官人,彦崇他杀性过重,不宜为军中主将。”一旁的种佩竹忽然开口说道。   “小姑...”种彦崇闻言顿时脸黑了下来。   由一名营指挥使成为一军之统制官,种彦崇高兴还没片刻,自己的小姑居然阻止?种彦崇心中极为不解,还极为恼火。   不过种佩竹也算是黑旗军之中的将领,关键还是大宋宰相的枕边人...还是种彦崇的亲姑姑,这就令种彦崇不敢恼羞成怒了。   “去去,你一个小女子,岂能参与军中之事?”李三坚呵斥了种佩竹一句后,对种彦崇说道:“武翼军折损大半,目前当务之急为重整军中士气,带上你的人,快去吧,休要耽误了。”   杀性过重,并非就是坏事,杀性过重,有坏也有好,关键要看他杀什么人,杀得是金人,杀得是敌寇,必会令敌寇闻风丧胆,还能提高军中士气,当然若是对麾下将士或百姓杀性过重,肯定就是坏事了,李三坚也必须阻止,甚至重处。   “哼!”种佩竹闻言气得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   李三坚开口呵斥种佩竹,使得种彦崇心中大叫痛快,就如炎热的夏季喝了碗冰镇酸梅汤似的,舒爽无比,   种彦崇不禁又是一阵大喜,狠狠瞪了种佩竹一眼,应了一声后,就打算前往武翼军走马上任了。   “且慢...”种彦崇转身欲走之时,李三坚忽然喊住了他后说道:“你姑姑她也是为了你好,种统制,临走之前,本相送你一句话,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小姑种佩竹她为了额好?额看还是姑父他对额好,种彦崇心里嘀咕一声后应道:“相国之言,末将谨记于心。”   “快去吧。”李三坚点头道。   军纪严明,秋毫不犯,李三坚自黑旗军建军那天起,就追求这个,可军纪严明黑旗军已经做到了,可秋毫不犯就无法完全做到了,或者说秋毫不犯只是个理想,而根本无法完全做到。   若是李三坚过于苛求,也许会引起军中将士的反感,从而令军中士气受到影响。   ...........................   “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溃败之后,营寨防卫居然如此严密?”夜色之中,李三坚站在一处丘陵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完颜宗翰余部的营寨说道。   完颜宗翰余部仅剩七万余人了,可完颜宗翰败而不乱,与黑旗军拉开距离后,便结寨死守,而金军营寨依山傍水而立,自丘陵之上望去,营寨之中有无数火光,如天上点点繁星般的,且一切显得井然有序的,仅凭此,李三坚就能判断出金军营寨防守应该是较为严密的,若黑旗军强行攻击,损失必然不小。   “宗毅的得意师父,呸,俺这张臭嘴。”许彪在本部神策左军说习惯了,此刻猛然开口,居然忘了上下尊卑之礼,于是慌忙改口道:“相国,不过是一群没了牙齿、夹着尾巴的野狗,还怕他个鸟,俺老许愿领本部兵马为先锋,攻破这群野狗的营寨,生擒虏酋沾了什么没喝来着,生擒虏酋,献于相国帐下。”   李三坚闻言顿时脸色就黑了下来,不过深夜之中,李三坚脸上到底是红是白是黑,周围众将也看不太清楚,再者说,李三坚知道许彪就是个浑人、夯汉,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对对,许统制所言大是,败军之将,何以言勇?相国下令罢,攻破虏营,生擒虏酋。”   “哈哈,许统制你那个大板斧,斧下可无人可活啊,生擒不了沾没喝呢,相国,末将愿为先锋,攻破虏营,生擒沾没喝。”   “相国下令吧,痛打落水狗就在今夜。”   “相国下令吧,一鼓作气,定能再败虏军。”   周围崔虎臣、姜屠、罗布瑞、呼延烈、骨勒海等众将一起大声请令道,吵吵嚷嚷的,是异常热闹。   “都刮噪什么?”李三坚瞪了众将一眼后缓缓的说道:“自建武元年以来,我黑旗军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时至今日,能够少死人就少死人罢。”   李大相国妇人之仁的老毛病又犯了,李三坚呵斥的声音不大,但众将却不约而同的一起安静了下来,肃身而立,不过心中却是嘀咕道。   此时此刻,当一鼓作气,再败金军,直至全歼,决不能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机会,否则也许会前功尽弃,死的人也就白死了。   “相国有何妙策?”只有李三坚的心腹幕僚费景阳明白他的心意,李三坚并非是不继续攻打金军,并非是手软,更不是想给金军机会,而是想用最小的代价,获得大胜,于是费景阳开口问道。   武威舟师已大获全胜,因而费景阳就回到了李三坚的身边。   “四面楚歌。”李三坚简单明了的答道。   “四面楚歌,妙,甚妙!”费景阳闻言赞叹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四面楚歌?妙在何处啊?费先生,休要掉书袋了,快明言吧。”许彪大叫着问道。   “许彪,你何方人氏?”费景阳问向许彪道。   “俺大名府人氏啊,怎么了?”许彪诧异的问道。   “思乡吗?”费景阳反问道。   “哎哟,俺怎能将这出戏忘了?项羽那厮,那个倒霉蛋,不就是中了‘四面楚歌’之计吗?”经费景阳提醒,许彪是恍然大悟。   “亏你还喜欢看戏。”山魁瞪了许彪一眼后说道。   “哈哈哈哈!”众将闻言不禁一阵大笑。   “去安排吧。”李三坚随后吩咐诸将道:“虏军营寨一旦出现混乱,立即全军攻入,各部需勠力杀敌,不得懈怠。”   “末将等遵相国之命!”众将一起大声接令道。   ...........................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塞烟边外,驱马跑无际。天极处,山峦叠,闲云行几朵。毡幄联麟次,青翠遍,道弯指帐蹄痕碎。广阔胸怀事,悠久英雄地。烽火熄,胡笳起。茹毛逐水草,衣皮寒流。”   深夜之中,金营四周,忽然有响起了一阵又一阵歌声,歌声绝非一人所唱,而是千万人一起大声歌唱,因而声音极为洪亮,声震云霄,隔着数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歌曲皆为北地民歌,契丹、渤海等族的歌曲都有,甚至还有鞑靼、鲜卑的民歌。   黑旗军大军之中有许许多多的北方人,更有很多被俘虏的契丹人、渤海人、鲜卑人等等,因此不愁没人没人吟唱这些北地民歌。   金军也因此士气大泄,斗志全无,从而再次有无数金军逃亡,甚至发生了“营啸”。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处处烽火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四面楚歌”,不但可令远道而来的,大都为北方人的金军思乡厌战,斗志全无,还会使金军产生对家乡亲人的担心。   宋军目前已经打到了北面?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金军仍是担心,时间这么久了,家中女人是否已成他人之妇?家中牛羊等家财是否已被他人霸占?等等等等。   因此宋军“四面楚歌”奇计一出,顿使金营不战自乱,无数金军士卒开始逃亡,完颜宗翰等人无论如何都遏制不住了,惹得性发,逃亡的金军士卒还与士气较为稳定的女真人持刀相向。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奉相国令,降者不杀!抗拒王师者立斩不赦!”   黑旗军各部趁乱杀入,无数黑旗军将士高举火把,就如一条条火龙般的一举杀入了金营,金军士卒士气全无,或死或降或逃,立即土崩瓦解,完颜宗翰率数千女真铁骑趁着夜色遁走,而能安然过江者不过千余耳。   此战,金军完颜宗翰所部几乎全军覆没,完颜宗翰大败而逃,同时这也是金自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以来,败得最惨的一次,可谓是损兵折将,一败涂地,大败亏输,这是自金军南侵以来,首次败仗,同时这也是大宋首次打了个翻身仗,如此怎不令天下震动?怎不令金朝廷大惊失色,金人是人人自危?怎不令宋天下臣民欢欣鼓舞?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骑在马上的李三坚看着火光冲天的金营下令道:“天下大势已变,诏示各路、府、州、军、县、镇、乡、野之军民,全面反击金军,打过江去,不许金一兵一卒回到北方。”   李三坚拼尽全力颁下此令后,便双眼一黑,缓缓的跌落马下。   啸风低下头,不断的用头拱着李三坚。   “相国!”   “主人!”   “官人!”   周围山魁、济空、种佩竹见状大惊失色,一起扑了上来,将李三坚扶了起来,山魁虎目含泪,种佩竹更是惊得大哭失声。   李三坚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已人事不省。   已经不是少年、青年的李三坚太累了,且已经生病了,此前不过是李三坚强支病体而已。   自建武元年以来,李三坚就像一部机器一般,一直不停的高速运转,此刻终于停了下来。   大宋二帝北狩,庙宇坍塌,大宋江山社稷危在旦夕,李三坚受命于危难之中,力图力挽狂澜。   可力挽狂澜,不是那么容易的,期间的艰难困苦,被世人所误解,被世人所羞辱,李三坚一直在默默忍受,制定了诱敌于江南,利用江南的一切与金军决一死战的大计。期间的苦楚、羞愤、懊恼、担忧等等,非常人所能忍受,而李三坚一忍就是数年之久,此时此刻,李三坚终于率部几乎全歼了金军悍将完颜宗翰所部,一举扭转了大宋颓势,一举扭转了天下大势。   而在最危难之际,李三坚强支病体,不许自己倒下,此时此刻,大局已定,李三坚却再也坚持不住了,终于倒下了。   大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病倒了,同时也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官人...”只可惜好景不长,良久之后,李三坚被人救醒,相府八夫人种佩竹伏在李三坚身边,又喜又惊又担忧的泣道。   山魁、济空等护卫均是簇拥在了李三坚身边,满脸的担忧之色。   “夫人勿忧...”李三坚挥了挥手,虚弱的说道:“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觉,山魁,你去寻辆车来。”   “是,主人。”山魁含泪点头,就吩咐手下去寻辆马车过来。   “命姚舆为军中主帅,费景阳参谋军事,率全军反击,打过大江,打过黄河,尽复我大宋失地。我大宋诸地所有军民,均有反击金军之责,没身为盗者,只要杀虏贼,反击虏军者,皆免其罪。即刻诏示天下,王业决不偏安,宋、虏决不两立!咳...咳...咳...”   李三坚说着说着,便剧烈咳嗽起来。   “官人,你别说话了,好好歇息。”李三坚有些重复的颁下相国令,种佩竹等人知道李三坚仍是放心不下国事,种佩竹心中极为难受,柔声相劝道。   李三坚点点头后,闭目不语。   须臾,一辆马车驶来,李三坚、种佩竹上了马车,山魁、济空等护卫护送着马车,缓缓的向着建康府走去。   李三坚自入仕为官以来,就几乎没坐过马车,没坐过轿子,此次返回行都,几乎就是李三坚第一次乘坐马车。   ...........................   “反击!反击!反击!”   “奉相国令,全军反击,不许胡虏一兵一卒逃走!”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大宋尚书左丞,镇守镇江等地的李纲闻讯后,便大开四门,率全体军民杀出,反击金军完颜宗弼所部。   完颜宗弼所部久攻镇江不下,早已成了疲惫之师,此刻完颜宗弼所部大败,完颜宗弼忧后路被袭,因而不敢再战,慌忙引兵后退,却也被大宋武威舟师截断了后路,并被韩世忠、郑泰等围在了黄天荡。   若完颜宗弼不想办法突出重围,他这一路也必将会全军覆没。   ...........................   “反击!反击!反击!”   “奉相国令,全军反击,不许胡虏一兵一卒逃走!”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王业不偏安,宋、虏不两立!”   大宋楚州留守,大宋黑旗军神武军统制官岳飞,挺枪跃马,冲在了最前面,身先士卒,率楚州全体军民向围困楚州已久的金军杀去。   “杀!杀!杀!”   “相国大胜虏酋沾没喝,虏军全军覆没,我大宋已大胜,此刻不反击,尽歼胡虏,更待何时?”   与岳飞一同驻守楚州的大宋黑旗军武射军统制官花荣,亦率军与岳飞所部神武军互为犄角,向着金军杀去。   神武军副统制,骁将黄元庆也横刀跃马,紧紧跟随着岳飞冲杀。   楚州宋军被金军围困日久,岳飞、花荣等宋军也早已是疲惫不堪,且损失惨重,但此时皆奋起余力,全力反击金军。   岳飞、花荣、黄元庆等此时心中已经清楚,大宋宰相李三坚的一切战略意图了,那就是据江大败金军,其后三路兵马截断金军的退路。   一路就是大宋武威舟师,截断水路;一路就是岳飞、花荣所部黑旗军;第三路就是闵武炎率领的数万铁骑,再加上宋沦陷诸地的大宋军民,如天罗地网般的,将金军重重包裹,使其想逃,却寸步难行。   金军加上降金的宋军,数十万大军南下,可回到燕地,回到会宁府的却没几人了。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此时此刻,岳飞、花荣等皆当奋起余力,方能完成李三坚的战略意图,因此岳飞、花荣等人皆勠力死战,力争尽歼胡虏。   ...........................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反击!反击!反击!”   “杀!杀!杀!”   “八字军!”   “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太行八字军,原宗泽麾下,河北招抚司都统制王彦,统制官张宪率接到朝廷檄文之后,便率数十万太行军民,倾巢而出,向着金军杀去。   八字军因其部士卒脸上均刺有“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而得名。   大宋河北沦陷,王彦、张宪等人慨然弃家赴河北,讨贼报国,一直在太行山等地抗金,誓死不降金人。   八字军据险而守,顽强抵抗,战功卓著。   王彦,字子才,河东上党人,八字军为其所创。王彦年轻时性格豪放,熟读兵书,后受父命赴京师,隶弓马子弟所,经宋帝赵佶亲试,授为清河尉。后入泾原军中,两次随种师道讨西夏,立有战功。   靖康年间,金兵围攻汴京,王彦慨然弃家赴河北,讨贼报国,投在张所帐下。而张宪即为张所之子,亦是英雄豪杰。   大宋豪杰之士,何其多也,此前不过是未遇明主而已。   此刻,王彦、张宪等接到宋朝廷檄文,得知金军大败,正向北溃逃,因此皆奋起全力,力图与王师相呼应,尽歼胡虏,因此王彦、张宪等倾巢而出,不计代价的与金军拼死厮杀。   王彦、张宪等路兵马,虽人数较多,但军械等极为简陋,战斗力不强,不过王彦、张宪等路兵马却迟滞了金朝廷派遣的大军南下救援,这意想不到的事情,也是李三坚等人未想到的。   襄阳等地许翰、吕师囊所部宋军也开始反击金军,力图收复襄阳。   自此,江南至河北、河东广袤的大地上,处处是硝烟,四处是烽火,大宋军民奋起反击金人,金人也就个个成为了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许多地方的贼盗也开始弃暗投明,反击、追杀金军,这可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若不如此,待大宋黑旗军稳定住局面之后,必然会行剿贼之举。 第一百四十三章 倾城来迎   李三坚身穿一件单衣走在北风呼啸的冰雪世界中。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落在李三坚的头上、肩上,片刻间将将李三坚包裹在了一片白色之中,河面上的河水也结冰,成了暗灰色,忽然一辆铁镶轮的大车驶了过来,马车碾在上面,发出一种铿铿的声响。   马车车窗打开,车窗里露出了一位不知是男子还是女子的面容,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李三坚拼命的追着这辆马车,大声喊着,可无论李三坚怎么叫喊,这人就是听不到,马车也没停下来。   李三坚双手紧紧抱着身子,抖抖索索的追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走着走着,李三坚又仿佛又走到了一个火山群中,只见暗红的岩浆在滚滚的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向四周层层的压去,烧的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烟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   岩浆之上是熊熊大火,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那赤红的火焰也仿佛一个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所到之处都漆成了黑色。   热,好热,李三坚将身上衣物都撕烂了,还是觉得热,浑身冒着汗,眼睛通红通红的。   “啊!” 李三坚难受之极,痛苦挣扎,大吼一声,便从梦中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如梨花带雨般的娇颜。   “官人,官人。”李三坚的八夫人种佩竹跪坐在车中,用丝巾罗帕擦拭着他脸上的汗水,边擦边泣道。   李三坚身上的白衫已被汗水浸透。   “淼儿,无碍,官人我无碍,不必担心。”李三坚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轻轻的对种佩竹说道。   “官人,你可吓死奴奴了。”种佩竹双目红肿,见李三坚开口说话,才感稍稍放心。   “你我相识以来,你可是第一次自称‘奴奴’呢。”李三坚微笑着对种佩竹说道。   种佩竹虽出身于将门世家,但就跟个野丫头般的,在李三坚面前从来没有自称过“奴奴”,最多自称“奴家”。   奴奴是这个世上的女子最为谦卑的自称,或者为爱极了某人的自称。   “官人喜欢听,奴奴今后一直这样子说便是。”种佩竹柔声说道:“就是...就是...这样子说的人太多了...”   种佩竹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   “呵呵...”李三坚闻言不禁微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女人太多了吧?哎,淼儿,不知是怎么回事,你官人我行事,刚毅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可在这女人方面...哎...却有些优柔寡断的,绒雪就不说了,结发之妻,对她岂能不好?雯儿为人忠厚老实,岂能始乱终弃?婷婷她私奔前来投我,岂能置之不理?瑶瑶她...我若对她置之不理,她活都活不下去的,璎珞她亦是如此,当年我蒙冤落狱,她却来投,且不说我与陈家素有渊源,也应好好待她,四娘、七娘她们同样如此,你说我能怎样?”   “嗳,嗳,官人,奴奴不是那个意思,奴奴不敢犯‘七出’的。”种佩竹闻言大急。   “妒忌之心,人皆有之的,你不必害怕,官人我不会怪你。”李三坚微笑着说道:“身上衣衫湿透了,快扶我起来更衣吧。”   “嗯,官人你真好。”种佩竹嫣然一笑后,就将躺在车中的李三坚扶了起来,先脱去他身上被汗水浸透的白衫,然后取过一件干爽的衣物替他换上。   李三坚虽已至中年,但仍是细皮嫩肉的,此时因病,身上的肉是白里带红的,倒也好看...   如此男儿,世间少有,种佩竹一边替李三坚更衣,一边心中暗道。   李三坚人至中年,可却仍是如玉树临风般的,潇洒倜傥之极,此时的李三坚贵为大宋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可谓是权势熏天,且李三坚率领大宋上下,力抗胡虏,并大败金军于大江两岸,其声名已经达到了顶峰,如此男儿,也可谓是英雄男儿。   在外威风八面,在内却善待自己的浑家,善待自己的家人,如此之人,也可谓是英骨柔肠。   可如此英骨柔肠的英雄男儿,有好也有坏,坏处当然就是容易招蜂引蝶...李三坚身边女人无数,不是他有意控制,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且应是心甘情愿的服侍他。   在这个世上,宋宰相身边服侍的女子,除了妻、妾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没有名分的姬妾、侍女等等,如蔡京等,不但宰相如此,大宋士大夫,均有纳妾蓄妓之风尚。当然也有极少数的除外,一生之中只一名女子,如文正公司马光,王文公王安石。   李三坚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种佩竹是爱煞了李三坚,可常常也因为此而烦恼。   “到了何处了?”李三坚可不知种佩竹心中的婉转纠结,只是感觉种佩竹在自己身上轻抚,有些暗感纳闷,随后开口问道。   “快到建康府了。”种佩竹应了一声后,就打算扶着已换上干爽衣衫的李三坚躺下。   “不必如此,打开车窗吧。”换上了干爽的衣衫,李三坚顿感精神好多了,于是对种佩竹说道。   “官人,郎中说你得了风寒,不能见风啊。”种佩竹闻言急道。   “不过是区区风寒而已,何惧之有?连风都见不得了吗?”李三坚微笑道。   “不许,不许,就是不许,这可不是奴奴说的,是郎中说的呢。”种佩竹将头摇得更拨浪鼓似的。   李三坚手足酸软无力,自己无力开窗,只好“央求”种佩竹,可她却是左右不允。   “你想将你官人活活憋死,你就不开窗。”到了最后,李三坚佯怒道。   得了风寒是不能吹风,但车中空气不流通,因此李三坚宁愿开窗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哎哟,李大相国,奴奴给你开便是,那么凶巴巴的作什么?气坏了身子,娘那里奴奴可无法交代呢。”种佩竹无奈之下,只好扮了个鬼脸,随后将马车车窗打开了一条缝。   李三坚已经开始与种佩竹有说有笑了,说明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好转了,种佩竹心情当然就大为愉悦了,不像前两天,整整昏迷了两日两夜,差点没将种佩竹吓死。   “你我夫妻二人在做贼啊?窗子开大些嘛。”李三坚见状不禁感到好笑,哭笑不得的对种佩竹说道。   “哼,你就知道得寸进尺。”种佩竹闻言只好将车窗开大了些。   透过车窗,李三坚只见远处,蜿蜒的青山隐约可见,静谧的和风拂在田野乡间,天空还下着细雨,烟雨蒙蒙,如梦如幻,远处还升起了渺渺炊烟,田间还能见到数个农人在劳作。   只不过护卫李三坚马车的数千大宋殿前司的兵马,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显得有些大煞风景了,   种佩竹开窗的动静,被殿前司都指挥使山魁察觉到了,慌忙催马过来,见到窗内李三坚的脸后,也没说话,脸上却露出了无比欣喜的神情。   “雨中的空气就是如此清晰啊。”李三坚被种佩竹扶到窗边,微闭双眼,深深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后,随后睁眼看着窗外烟雨迷蒙的江南秀丽风光说道:“我江南如此秀丽风光,未被虏骑践踏,何其幸也!”   “嘻嘻,这皆是你李大相国的功劳呢。”种佩竹跪坐在李三坚的身后,扶着李三坚轻笑道。   “非也!”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李某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人,且是一人,此乃将士们勠力奋战的结果,为我大宋所有军民奋战的结果,李某可不敢居功。”   “官人啊...”种佩竹闻言轻轻的推了李三坚一掌后嗔道:“奴奴知道你是个谦逊之人,可也不能太过谦逊了吧?没有你,就凭从前朝廷的那些老爷们,我朝会取得如此大胜吗?”   “哈哈,这话我爱听。”李三坚闻言不禁笑道:“俺的娇滴滴的小娘子,这小嘴可是越来越甜了呢。”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的表现,李三坚对此倒也赞同。   “官人你...你病体还未愈,就油嘴滑舌,不正经了?”种佩竹闻言红着脸嗔道。   “呵呵,李某只要人不死,这张嘴啊,就决不会停下来。”李三坚闻言与种佩竹调笑道。   “郎君,奴奴不许你说死字。”种佩竹说道。   两人正调笑间,远处忽然奔来数骑,蹄声阵阵,显得较急,似乎是有何急事。   山魁见状便命人上前拦阻查问。   “主人,崔尚书、刘知州等朝廷百官均于十里长亭处相迎。”片刻之后,山魁催马走到李三坚车前禀报道。   “嗯,知道了。”李三坚点头道。   李三坚大病未愈,此刻想起身,却是有心无力的。   “太后、陛下的龙撵也来了。”山魁随后犹犹豫豫的继续禀报道:“建康府全城百姓也出城迎接主人了。”   什么?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呆住了。   建康府百姓倾城相迎,有诗为证。   南徼旌旗万里回,中天城阙九重开。龙门仗簇青云起,鹤禁香通紫气来。 第一百四十四 泼水难收   “替我更衣!”马车之中的李三坚吩咐种佩竹道。   “官人,你病体未愈...”种佩竹闻言劝道。   “御驾之前,不可废礼,快更衣吧。”李三坚摇头道。   其他文武百官也还罢了,可太后孟氏、陛下赵谌亲迎,李三坚可不敢托大,就算是浑身酸软无力,也必须执礼拜见。   当年琼台儋州之时,李三坚的恩师苏轼,给他上的第一堂课,就是礼、仪。   种佩竹无奈,只好取出宰相服饰,在车中服侍李三坚细细穿戴。   车至十里长亭,李三坚便在种佩竹的搀扶之下走出了马车,山魁见状连忙替种佩竹单手扶住了李三坚。   山魁力大,支撑住了李三坚大半个身子。   李三坚已几乎将全身的重量倚在了山魁的身上,缓缓的向着人群走去。   ...........................   “臣请太后、陛下圣躬万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拜见太后孟氏、皇帝赵谌道。   “圣躬安...”孟氏见满脸病容的李三坚仍然坚持执礼拜见,并无任何骄横、得意之色,心中不禁大为感动,且大为怜惜,于是含着眼泪答礼道:“卿为国如此操劳,哀家都不知该如何酬谢李卿家了。”   李三坚挟天子而令诸侯,权势是一日强过一日,此刻李三坚又领军大破金军,一战功成,一战扭转了大宋颓势,可谓是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救生灵于涂炭,如此一来,在整个天下,就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地位了,太后孟氏、皇帝赵谌也不行。   可李三坚却无半分骄横之意,无礼之举,如此不禁令孟氏心中颇为感动。   “此乃臣坚之本分,何谈酬谢二字?”李三坚谦恭对曰。   “李卿家,你可是真的在朕面前保证过,不许虏贼一兵一卒过江,真的赶走了虏贼吗?”站在孟氏一侧的赵谌稚声稚气的开口问道。   金人的暴行,赵谌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因此赵谌最恐惧的就是,再次落入金人手中。   “赶走了...”李三坚点头道。   李三坚随后转身,看着众朝廷文武百官,缓缓而又坚定的说道:“胡虏已走,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太后、陛下还驾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   “万岁!万岁!万岁!”前来十里长亭迎接李三坚的大宋臣民闻言不禁大喜,一起山呼万岁。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臣民山呼万岁之时,李三坚却躬身退至太后孟氏、皇帝赵谌的身后。   李三坚行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之举,却不欲行曹操骄横之言行。   ...........................   “李卿家,你一战功成,哀家都不知该如何酬谢你了?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太后孟氏命人退下,就连皇帝赵谌也退得远远的,朝中文武百官、众班直、护卫等人于远处等候着二人,同时均是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均是好奇的想知道二人谈些什么,可除了见到一人坐着,一人站于亭子当中之外,哪里能够听到半点谈话内容?   坐在椅中的李三坚闻言心中不禁暗叹了口气。   孟氏这是又在试探自己了,李三坚又岂能不知?   无论宋先帝赵煦,宋太上皇赵佶等人如何对待孟氏,可她仍是对宋仍是忠心耿耿的,生怕改了朝换了代,生怕老赵家的江山社稷改了姓。   金军大兵压境,大宋江山社稷危在旦夕之时,他们当时只求不落入金人之手,而此时金人被击退,他们又担心李三坚行篡位之举?   此刻的李三坚心中也是有些暗暗恼怒。   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是什么?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之后就是赏无可赏,剩下的几乎就是篡位称帝了。   而被宫中猜忌的后果是很严重的,稍有不慎,李三坚就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虽然目前李三坚已完全把持了朝政,掌握了军权,但也是稍有不慎,眼前的一切便会鸡飞蛋打。   挟天子而令诸侯,不是那么好做的,目前的李三坚也算是熟知历史了,因而忽然体会到了三国曹孟德的艰难,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危机重重。   “太后对微臣厚恩,臣心甚慰。”李三坚随后淡淡的说道:“不过微臣还是那句话,臣始于微贱,没有太上官家的知遇之恩,何来臣之今天?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臣断不敢受。太后如此对待微臣,臣惟归乡则也。”   “啊?你...?”孟氏闻言顿时被吓了一跳,慌忙面带歉意的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错解我了,我与陛下真的不知该如何敕封与你了。”   此时李三坚若是归隐的话,孟氏真的不知大宋将会发生什么,金军也许会再次南下饮马,甚至宋军内部都会发生变故,这是件细思极恐之事,孟氏想想都感到害怕。   “不需要敕封什么,微臣只需二字。”李三坚闻言摇头道。   “何字?”孟氏问道。   “信任,仅此而已。”李三坚淡淡的答道。   ...........................   “吴国公威武!”   “相国威武!”   “大宋黑旗军威武!”   “大宋中兴啊,呵呵,大宋中兴啊!”   “哎,憋屈了多少年了,今日终于扬眉吐气了,今日一定好好喝几盅。”   “太祖皇帝以神武定天下,此刻我大宋也出了个这样的人物啊。”   “嘘,慎言,慎言。”   “怎么?没有李相国,我等今日会如此扬眉吐气吗?难道还不许人说吗?”   “哎,李相国为忠君之人,他知道你如此说,定会先拿了你。”   “...........”   “太后、陛下慧眼识贤,我大宋得此良臣,实为我大宋之福也!”   “万岁!万岁!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孟氏、皇帝赵谌、宰相李三坚的车驾是从武卫桥西门进入健康府的,进入西门后,就走上了一条刚刚修建好的御道,御道是从武卫桥一直连通到了宫城,御道贯穿南北,道路异常宽阔平坦。   御道明显是刚刚清扫过了,青砖路面一尘不染,上面还洒了一些净水,御道两侧还有许多花卉,这些花卉并不是栽种在街道两侧的,而是健康府百姓自发的堆积在了御道附近,以迎接大宋宰相李三坚凯旋而归。   此时的健康府是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涌到了御道两侧垫着脚尖看着进城的太后、陛下、宰相的车驾及数千威风凛凛黑旗军甲士,是摩肩接踵、人流如潮。   众人见到了王旗,见到了李三坚骑着一匹神骏异常的白马进城后,顿时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百姓们善祝善颂,祝贺李三坚率王师取得大宋百余年从未有过的彪炳战绩。   百姓们是由衷的感谢李三坚,由衷的感谢黑旗军,血战大江南北,并大破金军于大江南北,力挽狂澜,挽救了宋延续百余年的国祚。   此前金军攻破长江防线,健康府官吏、百姓纷纷恐惧的逃离了健康府,惶惶不可终日,此时李三坚不但是保住了健康府,还将金军驱离了两淮,甚至已经打过了淮河,如此,怎能不使宋臣民欣喜若狂?   许许多的逃离健康府的百姓,此时已经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健康府,若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离开家乡?   百姓箪食壶浆,迎接李三坚等王师,御道两侧还有许多民间舞蹈队跳着各色各样的舞蹈迎接黑旗军进城,其中还有不少女子,在程朱理学兴起之前,宋多少还是秉承了些李唐之风,民风较为开发。   李三坚坐在车上看着喜笑颜开的百姓对陪同一旁的太后孟氏叹道:“百姓就是如此,心中都有一杆秤,谁真正的为国为民,他们都是记在心里的。”   孟氏许李三坚与她与皇帝赵谌同坐龙辇,这对于一名臣子来说,是最大的恩典。   因男女有别,孟氏与宋帝赵谌坐在一起,李三坚陪坐在下首,而龙辇极大,就不显得拥挤了。   “他们都在赞扬你李相国呢。”孟氏轻笑道。   “哎,此时将士们仍在追敌,微臣受此赞扬,实在是受之有愧也!”李三坚叹道。   “嗯,将士们是辛苦了。”孟氏闻言点头道:“李卿家,将士们何时凯旋?”   “快了...”李三坚答道:“待打过黄河,克复两河,将士们就能凯旋而归了。”   “真的可以吗?”孟氏半信半疑的问道。   “李某之志,志在燕地以北,何况两河?”李三坚轻笑道。   燕地以北?直捣会宁府?孟氏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帝北狩之事...?”孟氏随后不无担忧的问道。   “泼水难收!”李三坚对曰。 第一百四十五章 闭门谢客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渎了相国,今日特来向相国请罪!”   李三坚被山魁等人抬回相府之时,陈东、欧阳澈、方允武太学生跪在了相府之外,乌泱泱的跪倒了一大片,见李三坚回来后,纷纷开口请罪道。   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皆满脸的羞愧之色。   建武元年,李三坚领军撤离应天府之时,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大骂“李三坚者,名宋室宰执,实为蔡京、童贯之辈,所谓社稷之贼也!”,等等各种羞辱之言,是层出不穷。   李三坚携太后孟氏、宋帝赵谌等人来到建康府,并将建康府定为临时行在之后,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又羞辱李三坚为不思进取,只求偏安一隅。   而李三坚皆忍之,皆置之不理,非但如此,李三坚还不许山魁、燕四等动他们。要知道如此羞辱朝廷大臣,还是当朝宰执,其罪名可不小,被拿入皇城司大狱,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同时如此聚众滋事,妄议朝廷大事,肆意诽谤朝中大臣,是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不能容忍的。   靖康年间,这样的事情,陈东等人已经做过了,冲击大内,请复李纲、种师道等,虽本意确实是为国为民,当时的宋帝赵桓也暂时不敢拿他们怎样,但定会秋后算账的。   此刻李三坚率军大胜金军,克复失地也是指日可待,再加上李三坚的宽宏大量,不禁令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太学生是羞愧万分,是羞惭欲死。   “沧浪!”刀刃与刀鞘相撞的声音不断响起,山魁、济空等虎卫见状顿时大怒,一起拔刀出鞘,只等李三坚一声令下,或将他们拿入皇城司大狱,或将他们剁为肉酱。   此前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皆羞辱李三坚,不是李三坚严令不许动他们,山魁等人早就将他们斩尽杀绝了,此刻陈东等居然聚于相府之前,装腔作势的请罪,不禁令山魁等李三坚的亲卫是愤怒异常。   “山魁,你们想干什么?退下。”软轿之中的李三坚听见动静,掀开布帘,对山魁等人说道。   山魁等护卫无奈只好还刀入鞘,但仍是愤怒的盯着陈东等人。   “何人为国之栋梁?”李三坚随后对陈东等人缓缓的说道:“李某不是,尔等也不是,国之栋梁,乃是那些为国为民奋战之人,他们断颅流血,与敌浴血奋战,他们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也只能是他们。大敌当前之际,尔等与其玩弄笔杆子,不如弃笔从戎,投身于抗金的前线。”   李三坚说罢,放下布帘,被人抬进了相府,相府门前只剩一群呆若木鸡般的太学生。   片刻之后,相府之内传出一阵哭声...   ...........................   “哎,母亲大人,诸位夫人,嗯,还有儿子、闺女们,我还没死呐,你们哭个什么啊?”相府之内,李三坚哭笑不得的对母亲符二娘,蔡樱雪等妻妾,李元瞻等儿女说道。   “坚儿,你要气死为娘是吗?不许说死...”大宋宰相府邸唯一的长辈,相府老夫人符二娘含泪瞪了李三坚一眼后,连连吩咐道:“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将坚儿抬进老身的房间,我亲自照顾他。”   “娘,俺的娘哟,这如何使得?”李三坚闻言瞠目结舌的说道:“朝廷一日...”   符二娘闻言叉腰打断李三坚后“怒”道:“一日都离不开你是吗?你放心,天塌不下来,最起码养好病之前,不许你再会客。”   目前估计整个天下,也只有李三坚的老娘敢打断他的话了,敢如此训斥他了。   符二娘是异常心痛,异常生气,自己从前那个身康体健的儿子,活蹦乱跳的李三坚,此刻变得如此的形容憔悴,连道都走不动了,居然被人抬进了府中,符二娘又怎不心疼难过?与其如此,符二娘宁可回到琼台儋州小渔村,也不愿意李三坚再做什么大宋的劳什子宰相。   “娘,军...”种佩竹打算相劝,却又被符二娘打断。   “军什么军?不必再说了。”符二娘瞪了种佩竹一眼道。   不是种佩竹带领女卒,拼死护得相府上下周全,从而立下大功,符二娘就想开口怒斥种佩竹了。   一名女子,不好好在府中呆着,上什么战场?上了战场也还罢了,符二娘等只希望种佩竹好好照顾李三坚,可却照顾成了这番模样,符二娘又怎能不怒?   “母亲大人说的是,孩儿遵命便是。”李三坚带着一丝歉意、安慰之意,看了种佩竹一眼后,连忙应道。   符二娘正在生气,李三坚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了。   ...........................   “坚儿,这是娘亲手熬的糯米粥,你快趁热吃吧。”符二娘居住的阁楼之内,李三坚躺在床上,符二娘接过王雯用木盘端着的稀粥,递到了李三坚面前。   厢房之内,只符二娘、蔡绒雪、王雯三人。   符二娘下令闭门谢客之后,又请了健康符的名医,给李三坚诊治,郎中倒是说无大碍,吃几副药,好好将息数日便可痊愈,符二娘方才放心,随后亲自下厨,给李三坚熬了香喷喷的糯米粥。   “真香!”李三坚接过稀粥,几口就吞下了肚,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回味无穷。   “你这孩子...”符二娘坐在床边,用丝巾将李三坚嘴角残渍擦去后微笑道:“就跟小时候一样,这么着急干嘛?又没人跟你抢。”   “哎,娘...”李三坚闻言笑道:“孩儿已至中年了...”   “中年怎样?你年龄再大,在娘眼中,永远是个孩子,你官再大,在娘眼中,永远也是当年那个琼台儋州小渔村的孩子。”符二娘回忆起往事,眼角不由的湿润了。   当年李三坚海边贪玩,不慎落入海中,昏迷了过去,被二舅父福鼎救起,而李三坚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喝的符二娘亲手熬的糯米粥。   “娘...”李三坚也因为如此,倍感这碗糯米粥的香甜。   “坚儿...”符二娘随后说道:“当年你向娘保证,今后一定做官,做官之后要让娘过上富贵的日子,这些你都办到了。”   “还有替娘娶七、八个儿媳妇。”李三坚补充道。   “嘻嘻...”李三坚此言一出,顿使夫人蔡绒雪、二夫人王雯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替我娶?你自己艳福不浅,倒推在我身上了?”符二娘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轻轻的拍了李三坚一记后叹道:“可我怎么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从前呢?坚儿,不如咱这官不做了,回琼台好吗?”   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恭维谄媚的,绫罗绸缎,吃穿不愁,母凭子贵,妻凭夫荣,符二娘、蔡绒雪、王雯等人的身份也是越来越尊贵,可这样的日子,符二娘反倒觉得不如从前,从前穷是穷,可日子过得较为安稳,哪里像现在这样,符二娘整日里替李三坚担心受怕的,当年李三坚被羁入大狱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娘,孩儿让娘担心了,今后孩儿保证,断无此等事情了。”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   老娘她这是思念故乡了,李三坚心中想到此处,向妻蔡绒雪使了眼神。   “娘...”蔡绒雪会意,开口劝道:“官人这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啊,舍弃一切,回归故里,谈何容易啊?并且当年泉州开元寺慧净大师给官人算过命的,妾身记得是,官人他为乃生吉象,逢凶必能化吉之命。娘,官人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的,娘你就不必过于担心了。”   “乃生吉象,逢凶化吉?是了,是了,我也想起来的,慧净大师是这样子说的。”符二娘闻言不禁笑逐颜开,连连点头称是。   别人的话,符二娘可以不信,可慧净大师的话,符二娘却是深信不疑,这是根深蒂固的。   李三坚闻言心中不禁对爱妻蔡绒雪竖起了大拇指,看着蔡绒雪连连点头示意,赞许她的话。   实际情况确实如此,李三坚是上船容易,下船难,现在的李三坚可是拖了一大家子人,老娘、众夫人、儿子闺女等,除此之外,还有姚舆、费景阳、山魁、许彪、刘安节、曾公明等挚交好友,还有无数追随李三坚的官员、将领、士卒等等,这一切的一切,岂能说放下就放得下的?说割舍就割舍的?   “娘,当官好啊,为什么不当?”相府二夫人王雯随后笑道:“三哥他当了大官,别人就不说了,就连奴家的爹爹、娘亲都对奴家客客气气的,还讨好奴家呢。”   “哈哈哈哈...”符二娘、李三坚、蔡绒雪闻言不禁又笑了起来。   “傻丫头...”符二娘笑着对王雯说道:“那是你亲生的爹爹、娘亲,才会对你好的,怎么能说讨好呢?”   “泰山、太水大人现在何处?”李三坚问道。   “就住在府中”符二娘答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小兔崽子   “吱呀”一声,大宋相府之内,符二娘、蔡绒雪、王雯正围着李三坚说笑,厢房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大妈妈...娘亲...”小脑袋畏畏缩缩、奶声奶气的唤道。   “淑媛?你来做什么?”进来的小女孩是李三坚的次女李淑媛,为王雯所生,王雯过去牵着李淑媛的小手走到李三坚的床前问道。   “我...我...想...看看爹爹...”李淑媛紧紧盯着李三坚,支支吾吾说道:“嗯...不对...他们让我称...称爹爹为父相...”   “哈哈...”李三坚闻言坐起身来,并示意自己无碍,坐在床沿弯腰看着李淑媛笑道:“淑媛都长这么大了?淑媛,在家中,喊爹爹就行了,不用理会他们。淑媛,为何来看看爹爹啊?”   “我...我...都快记不得爹爹长什么模样了呢。”李淑媛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的答道。   “淑媛,是爹爹不好,爹爹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你别生爹爹的气,今后爹爹一定多陪陪你。”李三坚闻言顿感有些心酸,又异常愧疚,连忙抱起李淑媛,惭愧的说道。   李淑媛自出生到现在已经快七岁了,可李三坚不是出征在外,就是在朝理政,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很少,也许李三坚是个称职的宰相,称职的大臣,受到万人敬仰,但绝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父相...爹爹...爹爹...”李淑媛也是抱着李三坚兴奋的一通乱喊:“外面的人都说爹爹是个大英雄、大豪杰呢,淑媛怎么会生气呀?淑媛好得意呢。”   李三坚虽与自己子女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李三坚的身份、地位、荣耀,却使得他们心中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是这个道理。   “哈哈哈哈...”童言无忌,众人闻言不禁一阵大笑。   “淑媛,你想要什么?爹爹一定满足你?”李三坚随后笑着点着李淑媛的小鼻头问道。   李三坚虽贵为大宋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的,但身边却是除了宝剑、宝马等之外,就别无长物了,更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小妮子的珍稀小玩意,不过大宋堂堂宰相为了女儿,欲求些许奇珍异宝,也并非是件难事的。   “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爹爹。”李淑媛紧紧的趴在李三坚怀里,使劲搂着李三坚的脖子,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李三坚与女儿在一起的时间虽短,但毕竟为骨肉亲情,父女情深,因此片刻间,两人就异常亲密了,李三坚如此宠溺李淑媛,也使李淑媛感到大为得意,可以在众人面前吹嘘了。   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这句话可不是无稽之谈。   “好了,孙女,快下来吧,你爹爹他还要养病呢。”符二娘心疼儿子,于是对李淑媛说道。   “哦...”李淑媛极为不舍的应道。   “娘,无碍,孩儿真的无碍,你放心吧。”李三坚紧紧抱着李淑媛笑道:“娘、绒雪、雯儿,你们去安排宴席吧,今日我与咱儿子、闺女们好好吃顿饭。”   “坚儿,你还在养病,摆什么宴席啊?”符二娘闻言摇头道。   “呵呵,娘,这个世上还有比尽享天伦之乐更愉悦之事吗?而养病最为关键的就是心情愉悦嘛。”李三坚笑答道。   ...........................   五日后,大宋大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大夫人蔡氏所居住的阁楼。   “哎,官人,你又来了?你不心疼自己的身体,妾身还心疼呢。”蔡绒雪见李三坚如狼似虎的又扑了上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一边躲闪一边劝道。   得了风寒并非大病,是连日劳累所导致的,吃几副药,多歇息几日就会好转的。可李三坚仅仅歇息了三日,病情就几乎痊愈了,这得益于李三坚长期健体。不过你病好了就好了,人却又闲不住了,李三坚病好之后,就天天折腾自己的妻妾,就跟没见过女人般的,一个中年人就似一个青壮一般,生龙活虎的,不知收敛,如此不加节制,说不定又会被累倒的...如此不禁令蔡绒雪等女感到异常担心。   蔡绒雪年龄也不小了,早已过了花样年华,可李三坚还是如此的迷恋自己,如此不禁令蔡绒雪颇为欣喜,也是颇为感激李三坚。   人老珠黄之后,就是失宠之时,特别是身居高位之人,大都或始乱终弃,或置之不理,当做家中摆设,可贵为大宋宰相的李三坚对蔡绒雪却是始终如一,兑现了当年禹王庙之誓,如此蔡绒雪怎不感到欢喜?   蔡绒雪说罢,就不理李三坚,起床更衣。   “你夫君我可是个闲不住之人...”李三坚双手放在脑后,依在床头一边看着蔡绒雪优雅的更衣及欣赏她的婀娜多姿,一边笑道:“可老娘却将我关在府中,可是憋死我了。”   蔡绒雪年轻之时是美若天仙,甚至赛过天仙,半老徐娘之后,与从前相比,仍是不逞多让,甚至是别有一番风味...世上居然有如此之人,李三坚真想知道她年老之时,是否也是如此?   “噗呲!”蔡绒雪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将一件紫色窄袖衣披上身上后指着李三坚笑道:“关在府中,就干坏事吗?詹儿他们的学业你也不知道问问。”   “有你这个娘操心就行了,还需要我吗?”李三坚笑道。   “官人啊,妾室毕竟是个女流之辈,怎及你堂堂大状元啊?”蔡绒雪自己更衣完毕后,就走过来,将李三坚自床上拖起来,服侍他更衣,一边更衣一边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李三坚笑道:“詹儿他自幼习于宫中,宫中可比他老爹教授得好,因此我倒是不担心,元庆他怎样了?学业如何?”   李元庆为李三坚次子,也为蔡绒雪所生。   “哎,官人,元庆他...元庆他...”蔡绒雪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一副极为为难的模样。   “元庆他怎么了?”李三坚闻言有些诧异的问道。   “他对读书一点都不上心,一天到晚的跟着他四娘习武,真是愁死我了。”蔡绒雪苦恼的答道。   “你...就这?哈哈哈哈!”李三坚还以为出来什么事情,原来是厌文喜武,于是李三坚指着蔡绒雪大笑道。   读书习字也好,还是习武也罢,只要做到极致,终归是一条出路,可这个世上之人“崇文抑武”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皇帝或者朝中大臣如此,平民百姓亦是如此,已经成为了一种风尚。   蔡绒雪也概莫能外。   “你还笑?”蔡绒雪拍了李三坚一记后嗔道:“习武之后,天天跑出去惹是生非的,街坊邻居都快得罪完了。”   “不妨事,不妨事。”李三坚继续哈哈大笑道:“大不了我这个做相国的,亲自登门赔罪便是,难道他们还敢不受?”   “呸,有你这么做爹爹的吗?”蔡绒雪闻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你堂堂相国,上门赔罪?别吓着人家了,人家还敢不受?官人,你就管管你那二小子嘛。”   “管?如何管?”李三坚摇头道:“戏耍玩乐,为小儿天性,而其天性不可磨灭。”   “四处惹是生非,是天性...?”蔡绒雪说道。   “哗啦!砰!”   夫妻二人正在争论之时,一箭忽然透窗而入,穿过木窗撞在屋内一个青瓷花瓶之上,青瓷花瓶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青瓷花瓶摔碎的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将李三坚、蔡绒雪夫妻二人吓了一跳,一时之间,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有刺...嗯?不对。”李三坚刚想大喊有刺客,忽然见到了地上的箭镞,拿着手中细细观看一番后,才发现是个木质箭头的箭镞。   这种箭镞是伤不到人的,或者就算能伤人也不会致命,除非像姚舆、花荣那样的神箭手发射。   “哎哟,小祖宗哟,你...怎么...怎么...将箭射进相爷的屋里去了啊?你可是闯了大祸了...”正当李三坚、蔡绒雪夫妻二人大感纳闷之时,屋外就传来了相府管家翟六气急败坏的声音。   “翟老,这是木箭,又伤不到人的。”外屋又传来了李三坚次子李元庆的声音。   “相爷、夫人正在歇息,还没起床呢,你这一箭过去,算怎么回事啊?”翟六又道。   “我...就是吓唬爹爹的,谁让他老是霸占我娘亲啊!一天都未见到娘亲了。”李元庆说道。   “...............”   “将那个小兔崽子给老子叫进来。”此刻李三坚已经更衣完毕,铁青着脸站在厢门口吩咐翟六道。   “官人,这么粗俗...”蔡绒雪拼命憋住笑,推了李三坚一把说道:“他是小兔崽子,你又是什么?妾身又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戮力同心   “坚儿,你到哪里去?”相府之内,阁楼之上的符二娘远远望见李三坚向后花园走去,于是问道。   “娘,我去花园转转,顺便考校考校元庆...的武艺...”李三坚闻言连忙答道。   “哦,快立秋了,天凉,不能呆久了,小心着凉。”符二娘闻言叮嘱道。   “知道了,娘。”李三坚连忙应道。   “快走,快走。”李三坚随后对李元庆低声说道。   “是,爹爹。”李元庆抬头看了一眼符二娘,就一溜烟的向后花园跑去,李三坚也紧跟着李元庆快步向后花园走去。   相府后花园距离符二娘的住处不远,穿过一道拱门就到了,后花园当然就是相府种植花木,以供相府的人观赏、游玩之地。花园之中各种花卉是争奇斗艳,争相开放,鸟语花香,秋风习习,景色甚为秀丽。   身为大宋宰相的李三坚,这还是头次来到自家花园,却无暇欣赏自家花园的美景,连连对其次子李元庆说道:“你八娘回来没有?快去后门看看。”   “好,爹爹。”李元庆今年还不足十岁,不过跟随他四姨娘习武,腿脚倒也利索,应了一声后,就向相府后门飞快跑去了。   李三坚见李元庆跑远了后,便像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走进了一个花园之中的一个四角小亭子,坐在石凳上后,伸手入怀。   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忘了带地图了...   相府老夫人符二娘将李三坚关进相府养病,并闭门谢客,不许李三坚见任何人,养病养了许多日子了,因此这些日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三坚几乎就是不了解的。   李三坚又怎能放心得下?于是今日就让八夫人种佩竹去叫人,自己偷偷于相府后花园等候。   一炷香之后,大宋户部尚书崔永梽,工部侍郎、权知建康府事刘安节,仓部郎中曾公明,皇城司提举燕四四人也是如做贼一般,在种佩竹的引领之下,自相府后门溜进了后花园...   “下官等拜...”崔永梽、刘安节、曾公明、燕四欲叙礼拜见,却被李三坚挥手打断。   “商议大事要紧,这些缛节就免了吧。”李三坚打断崔永梽等人后,就吩咐种佩竹、李元庆道:“八娘,你去安排些茶水,元庆,你去书房将地图取来,小心点,休要惊动你大妈妈,嗯,还有你那亲娘。”   种佩竹、李元庆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了。   “燕提举,你先说说军情。”李三坚请崔永梽等四人坐下后,就吩咐燕四道。   “是,相国。”燕四闻言说道:“襄阳已经克复。”   “襄阳已经克复?”李三坚欣喜的问道。   襄阳东连吴会,西通巴蜀,襄阳控扼汉水中流,西连川陕、东临江汉、南通湘粤、北达宛洛,号称“南船北马,七省通衢”,其战略位置实在太重要了。   李三坚用人不当,失去了襄阳,使得大宋处于被动之地位,李三坚一直懊恼不已。此刻收复了襄阳,李三坚心中的这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襄阳收复,镇江、建康府等地安然无恙,李三坚也就保住了大宋的半壁江山,大宋也几乎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李三坚北伐收复失地之举,也就可以放胆进行了。   “克复了...”燕四点头道:“章阚、符鳞、张顺、阮小二等将奉相国令,引得胜之舟师,顺江西进,直趋襄阳,于襄阳附近江面再败虏军舟师,而失去舟师蔽护的襄阳,是难以坚守的。许翰、吕师囊又引军反攻,水、陆夹击,一举克复了襄阳及其附近的州府。”   “许翰、吕师囊?”李三坚闻言冷笑道:“此二人也算是将功折罪了,崔相公,你以为如何?”   “相国说的是。”崔永梽点头道:“不过失地之责,不可不究,否则难以服众,但现在不能追责。”   “崔相公考虑周全,此言甚妥。”李三坚点头道。   “燕提举,你接着说。”李三坚随后对燕四说道。   皇城司、八目军为李三坚的眼睛、耳朵,燕四、戴宗等当然不敢懈怠,特别是“苗刘兵变”之后,李三坚对燕四、戴宗等严厉斥责,燕四、戴宗等更不敢懈怠了,用尽一切办法,用尽全力打探消息。   “左丞李纲、统制官韩世忠、舟师正将郑泰等奉命领军反击,大败虏军完颜宗弼所部,并将其困在了黄天荡。”燕四接着说道。   “金兀术被困住了?结果如何?”李三坚闻言又是欣喜的问道。   金堂堂四太子完颜宗弼,若是被黑旗军击杀甚至生擒,那么必将会使军心大振,天下臣民必将也会受到极大的鼓舞。   “相国,结果是此贼跑了。”燕四实在不想告诉李三坚这个消息,可又不得不实话实说。   “跑了?如何跑的?”李三坚顿时大失所望。   “金贼宗弼利用老鹳河故道,开渠三十余里,连通江口,于次日冲出黄天荡,仓皇北撤。”燕四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连连摇头道:“此乃天意,天不绝此人也!”   李三坚是已经改变了历史,但某些细节或者某些人的命运是无论如何都是改变不了的。   崔永梽见李三坚满脸失望之色,于是劝道:“相国说的是,此人命不该绝。不过此贼虽逃走,但却是损兵折将,仓皇而逃,李纲、韩世忠、郑泰等已取得大胜,此为不争的事实。”   “他龟儿子跑得了和尚,跑不脱庙,跑的了今天,跑不脱明天,先人板板的,还有两路大军等着他呢,也许还能捉住他龟儿子呢。”刘安节也开口道。   刘安节浓浓的川蜀口音,使得李三坚等人听了后,感到特别提劲,于是闻言均笑了起来。   刘安节说的很有道理,完颜宗弼仓皇北逃的路上,还有岳飞、闵武炎两路大军等着他呢,还有无数的大宋军民等着他,如此一来,完颜宗弼必将会是凶多吉少。   “闵武炎闵统制那里的消息是,在我朝沦陷之地的军民协助之下,一路向西,已经连续克复了兖州、济州、开德府、滑州等数十个州府,并兵临大名府城下,克复大名府也指日可下。”燕四继续向李三坚禀报军情道。   “元庆,回来的正好。”此刻李元庆正好取了地图过来,于是李三坚吩咐道。   李元庆闻言就奔过来,将地图递给了李三坚,地图平铺在了亭中石桌上后,李元庆便爬在桌上兴奋的看着这张几乎包含大宋所有州府的地图。   “八娘,带他下去。”李三坚皱了皱眉,吩咐种佩竹道。   小儿口风不严,如此军机大事,岂能让他参与?李三坚心中暗道,如此关键时刻,更要小心金人的细作。   李元庆极为不舍的被种佩竹拖了下去。   “元庆...”李三坚见状对他说道:“等你长大几岁,爹爹会让你参与此等军国大事的。”   李元庆这才欢喜的走出了花园。   “姚舆、费景阳所领大军到了何处了?”李三坚随后看着地图问道。   姚舆、费景阳所领大军,就是李三坚击败完颜宗翰所部的主力大军,人数最大,为黑旗军精锐主力,因此姚舆、费景阳所领大军的动向是此次反击金军的关键所在。   “克复了蔡州、唐州等州府,此刻正领军与虏军残部于郾城对峙。相国,燕四放胆直言,虏军此时已成丧家之犬,断不是我大军对手,待我数路大军合围,定能再败虏军。”燕四答道。   “嗯...”李三坚闻言点头道:“虽然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功亏一篑之事,我等当尽力避免。”   “相国所言大是。”众人闻言一起拱手道。   “西北战况如何?”此次此刻,大宋各地捷报频传,姚舆、费景阳、岳飞、花荣、李纲、闵武炎、韩世忠、章阚、郑泰、司马威等路兵马,只要小心在意,已是大局已定,不会出什么大的乱子,而此时李三坚最担心的就是西北战事了。   张浚经略西北,是否能够率军击败金军完颜宗辅、完颜娄室所部?   “西北目前还无大的战事,不过据在下所知,大战一触即发。”燕四答道。   “嗯,派出金牌信使,命张浚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无功者便是大功一件。”李三坚闻言沉吟道。   只要张浚等死守西北,不与金军正面决战,落个不胜不败就行了,待东方战事大定,李三坚再回过头来收拾西北金军便是。   “燕四遵相国命,即刻派出金牌急脚递。”燕四拱手应道。   “诸君...”李三坚点点头后对崔永梽等人说道:“我大宋自宣和年间以来,对外战争是屡战屡败,丧师失地,不堪言之。靖康年间,京师陷落,二帝北狩,我大宋臣民是受尽了耻辱,此刻为我大宋收复失地,一雪前耻之良机,望诸君戮力同心,共赴国难。”   “吾等愿随李相国,戮力同心,共赴国难。”崔永梽等人一起应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内忧外患   大宋建康府相府后花园,宰相李三坚与户部尚书崔永梽等人好一通计议,梳理目前战事,颁下了许多相国令。   “虏军强于骑军,我军强于步卒,如此情形,直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改变,且在今后很长的时间内,仍是无法改变,因而我等当以善策应对之...”李三坚对崔永梽等人说道:“军中目前士气高涨,这是件好事,但也会犯轻敌、冒进之错。我等需深知事情,方知通变,目前我等已握主动之机,掌握了可胜之道,此刻当更加小心持重,方为万全之举,不能因骄横、疏忽而痛遭不测。”   “善!”崔永梽等三人闻言顿时从心里佩服李三坚,不约而同的拜服,并一起应道。   李三坚能为大宋宰相,执掌国政,果然并非完全是由于运气,而是李三坚确实有超乎常人的本事,崔永梽等人心中暗道,在此大胜之际,李三坚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更加的冷静,仅在这一点上,就非常人所能及的。   “挥师直捣会宁府,不过为激励将士之言罢了。”李三坚随后又说道:“长途奔袭,非我军之优势,当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方为上策也!大军一旦受挫,粮饷等将难以为继,也许会功败垂成。因而本相以为,北伐克复失地之计,当分三步,命李纲、韩世忠、岳飞、花荣所部兵出两淮,尽取山东,斩断金军右翼,特别是沿海州府,需尽取之,此一也;其二就是,姚舆、费景阳所部挥军北上,克复京师,尽取河南;其三,命闵武炎所部骑兵弃大名府,挥军南下,直取潼关,以斩断金军左翼。命舟师北上,袭扰金沿海诸州府,不许金一船一人出海,并运送军械、粮饷等给养。如此,天下大势,尽在吾掌中也!”   “吾等遵相国令!”崔永梽等人一起应道。   “相国...”曾公明开口说道:“大名府指日可下,如此弃之,岂不是可惜了啊?”   “大名府为一座大城。”李三坚闻言摇头道:“虏军必然在此地驻有重兵,而闵武炎所部大都为骑兵,因此指日可下,谈何容易?与其于大名府城下空耗我不多的骑军,不如挥师南下,直取潼关。”   “相国...”刘安节闻言说道:“龟儿子金人大名府驻有重兵,难道潼关就没得吗?”   “有,靖康二年,虏军挥师南下,先取的便是潼关,从而切断了我关陇大军勤王之路,金人又岂能不知潼关之重?”李三坚点头道:“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大名府与潼关,让本相来选择的话,我宁可放弃大名府,拼尽全力,攻取潼关。况且只要我等取下潼关、山东、两河,他大名府的虏军守得下去吗?早晚必落我手中。”   “兵事你娃在行,你说了算数就是嘛。”刘安节闻言嘀咕道。   李三坚闻言白了刘安节一眼后说道:“燕提举,即发金牌快马,晓瑜诸部。”   “燕四明白,相国放心便是。”燕四应道。   这个世上的信息传递,主要就是飞鸽传书与急脚递,因飞鸽传书不太靠谱,为了保证朝廷的决策尽快送到各部手中,一般都是采用飞鸽传书与急脚递两种方式,书信当然采用的是密语,以防被金军细作探知。   “诸君,知道李某不顾一切的,引诱虏军于江南决战的原因吗?”李三坚随后问向四人道。   四人闻言一起翻了个白眼,这仗都打到这个程度了,还不知道李三坚的原因或者目的?不过是诱敌深入而已?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吗?四人一起心中暗道。   “翰韧你...还有他意吗?”四人之中,燕四为李三坚的心腹亲信,刘安节、曾公明为李三坚的挚交好友,但三人却不是最了解李三坚的,最了解李三坚的非崔永梽莫属,是崔永梽与李三坚共事最久,知道李三坚做什么事情,绝非只有一种原因或者一个目的,于是崔永梽问道。   “土地!”李三坚看着四人说道:“这就是今日本相寻你们来的主要原因。”   “土地?”四人闻言一齐惊问道。   土地问题可是个敏感问题,一个处置不当,必将会影响大宋的根基,影响大宋的江山社稷,甚至远甚金军入侵。   “土地!”李三坚点头道。   “何方土地?江南还是江北?”曾公明问道。   “既是江南,又是江北,先江北,后江南。”李三坚答曰。   “相国你打算解决土地之事?此事牵一发而头为之动,一子落错而满盘皆输,你可要慎之又慎啊!”崔永梽看着李三坚说道。   “本相岂能不知此事为牵一发而头为之动之事?恩师曾言,吾头发不可胜数,而身之毛孔亦不可胜数,牵一发而头为之动,拨一毛而身为之变,然则发皆吾头,而毛孔皆吾身也。”李三坚看着四人缓缓的说道:“此事实为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然此事又刻不容缓。崔公,我大宋之患在内而不在外啊!”   “在内而不在外?”崔永梽喃喃自语道。   “内忧远甚外患。”李三坚点头道:“金人固然凶恶,悍然南侵,然究其根本原因,乃是金人利用我朝内忧,从而才有机会挥军南下,颠覆我庙宇。金人固然凶悍,当并非不可战胜的,只要我朝军民同心协力,是能够击败金军的,此次大战,金军便被我大军击溃。然内忧不解决,金军早晚会卷土重来,靖康之事,早晚会重演。”   “如何解决?”崔永梽、刘安节、曾公明一齐问道。   四人均知李三坚决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严重了,就必须马上解决了。   “内忧主要就是土地之事。”李三坚接着缓缓的说道:“国以民为本,而民以食为天,我大宋绝大多数百姓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耕地,甚至是人身自由,衣食无着,倍受煎熬,民力亦元气大伤,民仇朝廷、官府,甚于仇寇!早在太宗皇帝淳化年间的川陕王小波、李顺之乱,归根结底,乃是川峡地区的土地大多被官绅、豪强、寺观霸占。许多农户沦为客户、旁户,缴纳重赋,再加上川峡天灾频仍,饿殍载道,民不聊生,从而酿成了王小波、李顺之患。方腊、宋江之乱,不也如此吗?我大宋年年都有人作乱,同样是因为此,从而严重损伤了我大宋国力,金人悍然南侵,我大宋却无力抵抗。此次侥幸击败金军,可下次呢?下次我等就一定能够再败金军吗?因此必须尽快恢复国力、民力,轻徭薄税,使民有地可耕,有衣可穿,有粮可食,安居乐业,尽力于农事,如此才能够抵御外患。然在土地兼并日甚一日的情况之下,国力、民力复苏又谈何容易?豪强兼并之患,至今日而极,外之境地日荒,内之生齿日繁,权势之家日盛,兼并之习日滋,百姓日贫,经制日坏。夫百万生灵生养之具,皆本于谷粟,而谷粟之产,皆出于田,今百姓膏腴,皆归贵势之家,租米有及百万者。小民百亩之田,频年差充保役,官吏诛求百端。不得已则献其产于巨室,以规免役。小民田日减而保役不休,大官田日增而保役不及,兼并浸盛,民无以遂其生...”   宋是在经五代之乱,人口锐减,耕地荒芜,民生凋敝的基础上建立的。经太祖、太宗艰苦创业,继以真宗、仁宗的克己守成,呈现政治清明,注重发展农业的鼎新局面。设屯田之官,辅以劝农使,在兵卒屯田的同时,民屯亦然,于是旷土荒地逐步得到开发,极大地保证军秣民食的需要。然而权贵势家从占有垦田入手,招佃收租,发展转嫁田赋给佃农和自耕农。兼并日甚,田赋不均,贫富日殊,致贫困者铤而走险,严重损伤了宋之国力、民力,而提出解决土地兼并之事的,当然并非只有李三坚一人,往日也有有识之士倡议丈田均赋,曾得到朝廷的采纳。可因触犯权贵的利益,便时丈时寝,不但是事与愿违,目前还呈愈演愈烈之势。   若是宋朝廷不尽快解决此事,靖康之事重演,决不是危言耸听。   “难啊!难于上青天!”李三坚说完之后,崔永梽不禁长叹道。   想从豪强之家手中夺地,无异为虎口夺食,甚至许多豪强之家为李三坚的人,如泉州陈义德...   “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李三坚用茶水在石桌上划了一道后微微一笑道:“江北之地,因连年战乱,大量土地早已成为了无主之地,此刻我大军大胜金军,克复失地,朝廷便可趁机收归朝廷所有。”   “无主之地?那些龟儿子手中可是有田契的啊,要是他们看我大军取胜,回来索要,又该当如何?”刘安节问道。   “虏寇大军南侵,那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此刻倒想要回来?世上哪有此等好事?”燕四闻言冷笑道。   “然也!”李三坚、崔永梽、曾公明闻言不禁大笑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头痛之极   大宋宰相李三坚忍受世人的误解,流言蜚语等等,将金军诱至江南决战,其目的有二,其一当然就是利用江南的一切战胜金军,这个目的李三坚基本已经达到;其二就是为了解决大宋土地兼并之事愈发严重的事情,大江以北的大宋土地,因连年战乱,大量田地荒芜,许多土地就成为了无主之地,因此李三坚就欲趁机收归朝廷所有。   这当然是条妙计,可以李三坚为宰相的宋朝廷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大江以北的百姓因朝廷南迁,是受尽了金人的凌辱,日子过得是愈发的艰难,日子过得艰难也还罢了,生命还得不到保障。   乱世之中,性命如草芥!   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崔永梽等人在赞许李三坚的妙计之时,却也被李三坚的心计、毒辣所惊悚。   利用金军,达到自己目的,使出此等毒计,可谓是令人惊心动魄的,不过就如李三坚所言,为大宋长治久安计,也是无可厚非的。   “收田丈田等事,就托付诸君了。”李三坚拱手对崔永梽、刘安节、曾公明说道。   “相国为我大宋殚精竭智,吾等岂能不尽心竭力?” 崔永梽、刘安节、曾公明一齐还礼道。   “燕四,派出兵马,协助崔公等,若有人胆敢阻拦此事,可直报于本相,本相决不轻饶。”李三坚随后淡淡的对燕四说道。   李三坚虽语气平淡,但神色中却露出了一丝凶狠之色,不禁令崔永梽等四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一股血雨腥风似乎是扑面而来。   “在下奉相国令!”燕四慌忙应道。   “朝廷需另立一处衙门,专理此事,就暂且命名为...‘户部措置经界所’...”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本相过后便上奏朝廷,举荐崔公可为户部措置经界所提举,刘安节转迁户部侍郎,判户部措置经界所事,曾公明为户部员外郎,签书户部措置经界所,崔公你以为如何?”   “甚妥!”崔永梽当即答道。   目前的大宋朝廷一切由李三坚说了算,所谓上奏举荐等事,不过是李三坚托词而已,基本上今日就算是正式任命崔永梽等人了。   崔永梽早已年过半百了,还主持户部诸事,因而是由崔永梽总责户部措置经界所之事,措置经界所具体事务却由刘安节、曾公明等人负责。   曾公明此时已得同进士功名,早已是由胥吏变成了官员,这皆是李三坚拔擢之恩,曾公明当然对李三坚是感激涕零的,感激之余,替李三坚办起事来,当然是尽心竭力了。   曾公明与李三坚当年为同窗好友,无话不谈的兄弟,但此刻曾公明再也不敢以李三坚兄弟自居了,至少明面之上是如此的。   大宋的一场土地革故鼎新,就此缓缓的拉开了序幕。   “多谢相国了。”刘安节、曾公明一齐谢道。   李三坚如此看重他们,是一种信任,刘安节、曾公明当然是感激涕零的。   “先别忙着谢本相。”李三坚挥了挥手,微微一笑后说道:“此事若是办砸了,本相饶得了你们,我大宋天下百姓可饶不了你们。”   “相国尽管放心,此事若是办砸了,我等提头来见。” 刘安节、曾公明二人一起拱手道。   “又不是兵事,又不是战场之上,说什么提头来见?”李三坚闻言不禁笑道:“此事说简单也简单,无外乎就两个字。”   “公明请相国明言。”曾公明闻言问道。   “‘稳’,一也;‘贤’,二也。”李三坚答道。   “稳、贤?”刘安节、曾公明一起沉吟道。   “大局为重,稳字当先,不必多说。而贤,本相指的是贤良之人,欲成此事,需举贤任能,本相即下‘举贤令’,凡贤良之士,本相不问出身等,皆可用之。”李三坚答道。   “大善!”崔永梽、刘安节、曾公明、燕四一齐拱手道。   “翰韧...”崔永梽随后问道:“军功激赏之事又当如何?”   “军功激赏?”李三坚问道。   “嗯,军功激赏。”崔永梽点头道:“军功激赏为官、爵、金、银、玉、绢、帛等,另就是赐田、宅,非但军功激赏,其余赏赐也同样如此,如此一来,赐田、宅,岂不是又将朝廷才得的田、地赏出去了一部分了吗?”   “问得好!”李三坚点头道:“对此,本相早已想好了,大胜之后,大功之下,必当重赏,至于田地,只赏其使用,而不赏其所有。”   将士们浴血奋战,与金军以命相搏,当然应该重赏,否则非但不能激励军中士气,也许还会引起军中不满,那就大事不妙了。   “使用?所有?愿闻其详?”崔永梽、刘安节、曾公明、燕四闻言一齐问道。   “顾名思义,所有的意思就是田地归朝廷所有,得赏之人只得田地的使用权,二十年也好,三十年,四十年也好,最后终归归于朝廷,田地今后决不允许私相授受。至于军功激赏,多赏些金银、钱帛等物就行了。土地之事,父传子,子传孙,如此事情,今后再我朝不会再有。”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短短的几句话,可包含的内容就太多、太复杂看,崔永梽、刘安节、曾公明、燕四听了后,苦苦思考了足足一炷香功夫,方才点了点头。   “此等革故鼎新之事,当循序渐进,摸着石头过河。”李三坚又说道。   “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老夫大胆猜测,此策也许能保我大宋长治久安,不过,翰韧...”崔永梽用力敲了一下自己脑壳后问道:“可收归的田地归于皇室,皇室还有许多皇田啊!如此,若是太后、陛下用这些田地...如之奈何?”   “本相说收归朝廷,是收归大宋,而非皇室。”李三坚闻言淡淡的答道:“国破之时,皇室中人尽被金人掳往北地,剩下的些许皇室之人难道还想取回皇田吗?至于太后、陛下本当有的皇田,暂时不动便是。”   这也就是李三坚领军勤王,也许可以救下赵佶、赵桓等皇室之人,却故意拖延、迟迟不救的主要原因,金人掳走了他们,也正好给李三坚省去了许多令人头痛的麻烦。   当然这种事情,李三坚是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的,只是李三坚自己心里知道。   崔永梽等人闻言均是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这句话也是令人胆战心惊的,皇室即大宋,大宋即皇室,赵宋的江山社稷,当然是姓赵的,按李三坚的说法,难道他还想变革此处吗?   李三坚若是想改变赵宋的江山社稷,岂不就是改朝换代了吗?   “此事今后再议,关于此次土地革故鼎新之事,本相就向太后、陛下好好解释的。”李三坚也如崔永梽一般,用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后恼火的说道。   按照以前,土地收归朝廷之后,就成为了太后、陛下等皇室的囊中之物,他们再肆意赏赐,那么李三坚等人费尽心机之事,岂不就成为了水中花、镜中月?几乎就是前功尽弃了。   不过李三坚断不会让此等事情发生的,但如何阻止,目前李三坚还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有谏言太后、陛下了。   若是太后、陛下不听从李三坚的谏言,那么李三坚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的,除非是改朝换代。   “江南豪强私田之事,又当如何?”   这种事情就让你李翰韧去头痛吧,刘安节见李三坚一副头痛的模样,心中感到暗暗好笑,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江南可不像江北,江南之地大都未经历过战乱,豪强的私田在他们手中好好的,朝廷又以何借口收取?除非用武力强行收取,可李三坚又强调了“稳”字,那么武力手段就不可取了。   “江南方腊作乱,许多田地荒芜,许多田地也成为了无主之地,本相经略江南,已将这些田地收为官田,从未私相授受,至于剩下的私田,可用两个手段,最后必将终归归于朝廷的。”李三坚答道。   “是何手段啊?”曾公明问道。   “逼或买,豪强自有势穷之时,朝廷便可趁机购回土地。”李三坚答道。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朝廷将豪强的私田买回来,他们那些人也就无话可说了,这也是种温和的手段,至于少部分死硬的豪强,李三坚等也不介意用武力收回的。   “爹爹,爹爹...”正当李三坚与崔永梽等人细细商议之时,李三坚最小的女儿李淑剑忽然奔进了相府后花园。   “淑剑,发生了何事啊?慢慢说。”李三坚见李淑剑跑了个气喘吁吁的,脸上也是红扑扑的,是可爱之极,于是忍不住将她抱起来笑问道。   “爹爹,爹爹,娘亲跟人打起来了...”被李三坚抱在怀里的李淑剑指着府外说道。   “什么?打起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打了何人了啊?”李三坚闻言连连问道。 第一百五十章 宰相之肚   “滚,都给我滚,这么多年了,未见你们上门看望我们姐妹,现在你们倒是来了,脸皮可真是厚啊!我们不稀罕,滚,立即滚,我们姐妹不想见到你们。”   建康府相府门前,四夫人蔡樱雪叉腰指着门前一些人怒骂,这些人有老的,也有年轻的,个个被骂得面如土色,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相府管事、家丁、仆人、门子、护卫等均是嘻嘻哈哈、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些人,一些家丁还手持木棒、水火棍等,只等四夫人一声令下,便打将过去,将他们赶走。   “小妹,为兄今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上前拱手道。   “呸,谁是你小妹?我与绒雪自幼孤苦伶仃的,从未听说有什么哥哥。”蔡樱雪打断老者的话怒道。   “这...小...妹...从前是为兄等错了...”老者只觉脸皮发烫,硬着头皮说道。   老者姓蔡名懋,为蔡确之子,确实是蔡绒雪、蔡樱雪姐妹的兄长,只不过蔡懋为嫡子,而蔡绒雪、蔡樱雪姐妹为庶出,甚至连庶出都算不上,蔡绒雪、蔡樱雪姐妹为蔡确侍姬所生,连个名分都没有,这也就是蔡懋等不屑与蔡绒雪、蔡樱雪来往的原因之一,而主要原因却是因为李三坚与蔡京交恶,要知道当时的蔡懋可是投于蔡京门下,谄事于蔡京父子。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蔡懋谄事蔡京父子,为官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先后为开封府尹、同知枢密院事、尚书左丞等官职。可目前蔡京父子死的死,贬的贬,掳走的掳走,蔡京势力早已是土崩瓦解,再加上靖康年间,金军兵临开封府城下,蔡懋身为朝廷尚书左丞,却心存依违,也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战是和,态度是模凌两可的,从而被人弹劾,罢官贬黜。   此时李三坚为大宋宰相,把持朝政,并领军大破金军,威名盛于天下,因此蔡懋家族欲翻身,惟求告于李三坚门下了,于是蔡懋等便厚着脸皮,来到相府,以叙“亲情”。蔡懋等现在可是后悔万分,当初若是与李三坚家中稍有来往,今日又何至于此?蔡樱雪也好罢了,只是李三坚的妾室,可蔡绒雪却是李三坚的正妻,堂堂相国夫人。   可蔡懋等怎料,自己等携厚礼上门,还未进门,便被蔡樱雪挡在了相府之外...   “我说这位老汉,我家四奶奶说了不许你如此称呼,为何执意如此?”相府“小宅老”翟小乙走过来说道:“要称呼就称呼夫人吧。”   宰相门前七品官,不要说蔡懋这个过了气的朝廷官员,就连当朝官员也需恭恭敬敬的。   她算什么夫人?不过是妾室而已,蔡懋此时也有些生气了,于是就默不作声的。   “娘亲就被你们欺负,现在仍是如此。”蔡樱雪见状是更加生气了,指着蔡懋说道:“小妾怎么了?小妾就该被你们如此欺辱吗?告诉你吧,我家官人可是不把我们当作小妾呢,我家官人是这个世上最体贴的人,哪里像你们...”   “呵呵,多谢娘子夸赞!”正在此时,李三坚与蔡绒雪并肩走出了相府,正好听见蔡樱雪在夸自己,于是不由得笑道。   李三坚能够得到蔡樱雪的赞扬,是很不容易的,屈指可数。   “你...你们...怎么出来了?官人你还在养病啊...”蔡樱雪见状又惊又喜道。   “再不出来,相府房顶都要被你掀翻了...”李三坚瞪了蔡樱雪一眼后,走到蔡懋抬了抬手,算是施了一礼后问道:“是蔡懋蔡相公吧?怠慢了兄长,请莫见怪。”   “岂敢,岂敢,正是在下...”蔡懋闻言大喜,拱手答礼,点头哈腰的说道:“在相国面前,可不敢以兄自居。”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后对蔡绒雪说道:“夫人,往事已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宰相肚中能撑船,海纳百川,纳的可不能只是君子,纳些小人也是无妨的,况且一个人处的位置不同,目光也会变得不同,对于目前的李三坚来说,君子有君子的用途,小人也有小人的用途。   蔡懋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为小人无疑,但他毕竟曾为大宋尚书左丞,能够为大宋执政官,想必他也不完全是因为谄事蔡京父子,蔡懋也自有他的本事的。   况且世上之人,大都为见风使舵,趋炎附势,趋利避害之徒,甚至李三坚也有这些事情的,如依附梁师成、高俅等...如此就不能一棍子全部打死的,只要不触碰底线,李三坚一般都能够容忍的。   李纲性如其名,刚直不阿,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眼睛揉不进半粒沙子等等,而李三坚是忠直之中还带着圆滑、狡猾...   李三坚为宰相之后,各种久不来往或拐弯抹角的亲戚便找上门来,如三夫人徐婷婷的娘家人等等,李三坚均是不计前嫌,均是能容得下他们,为何不能容忍自己爱妻蔡绒雪的娘家人?   “官人说的是...”蔡绒雪闻言笑了笑后,碎步走到蔡懋面前,福了一福后轻声说道:“兄长府中请!”   蔡懋闻言更是大喜,连忙答礼,感激涕零,千恩万谢,欢天喜地的被李三坚、蔡绒雪夫妇请进了相府。   相府四夫人蔡樱雪气鼓鼓的看着这一切,眼睛里如欲喷出火来,却又是无可奈何的。   “俺的娇滴滴的小娘子,宰相肚里能撑船啊!”李三坚跟进府中,路过蔡樱雪身边,笑着低声说道。   “呸...”蔡樱雪闻言啐道:“你肚子大,你撑好了,撑死你算了,我可不撑...”   ...........................   春去夏来,夏深秋至,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建武三年的秋季,秋风扫落叶,万物开始凋零,除了万物凋零之外,还包括人在内,那就是秋后问斩。   宋建康府皇城诏狱   诏狱即为天子之狱,其罪犯多属朝廷命官、地方官员等一级高官,诏狱之中的刑事需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的案子。   诏狱由皇城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法司均无权过问。   皇城司诏狱院子之外种满了树木,郁郁葱葱的,甚至还有一些鲜花点缀在其中,鲜花是异常的鲜艳,明显不是用普通肥料喂养的。   外面春色撩人、百花争艳,里面却是十八层地狱,而分割线就是两扇厚重的铁门。   厚重的铁门关上之后,外面是根本听不到里面不同的人发出的各式各样的惨叫。   进诏狱难,出诏狱更难,活蹦乱跳的人进去,侥幸能够出来的话,基本上也是残缺不全或萎靡不振的出来。   李三坚设立的诏狱远甚从前。   “小的们拜见相国,相国万福钧安!”   此日诏狱厚重的铁门大开,皇城司提点丹木,皇城司上三亲从官潘见鬼领着一众皇城司院子,齐聚诏狱大门,只为迎接大宋宰相李三坚。   皇城司提举燕四另有要事,此刻不在建康府。   “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此次李三坚亲来诏狱“看望”一个人,没料到丹木、潘见鬼等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于是挥手对丹木、潘见鬼说道:“其他人都散了吧,丹木、潘见鬼你二人随本相进去。”   丹木闻言慌忙应了一声,挥手让手下散去,自己与潘见鬼及数名院子陪着李三坚向诏狱之内走去。   牢房之中灯光昏暗,味道也是非常难闻,还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人犯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的。   “将死之人,就不必再折磨他们了。”李三坚抬起长袖掩住口鼻后说道。   苗傅、刘正彦等一众叛将、叛官等均关押在了诏狱之内,经鞫谳判分司、多重录问、翻异别勘,并取得圣谕之后,不日就要开刀问斩了。   这次杀的人可不少,除了苗傅、刘正彦等一众叛将、叛官外,还有投敌叛国的逆贼廖汉等人。   廖汉败于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章阚等将之手,本是可以逃走了,可不知是何原因,廖汉对完颜宗翰倒也忠心,收拾残军与武威舟师再战,结果就被章阚、符鳞、张顺等将生擒活捉了...   金军其他俘虏,各为其主而已,李三坚是不会行杀戮之举的,而对于廖汉这种叛国投敌之人,如此的国仇私恨,李三坚又岂能放过他?就算李三坚放过他,冯湛也不会放过他,千刀万剐是跑不了的。   “小的遵相国之命!”丹木、潘见鬼等慌忙应道。   其实丹木、潘见鬼等人听闻李相国要来,早已将牢房冲洗了无数次了,但长年累月积累的味道,岂是区区几盆清水所能够冲洗掉的?   人犯的惨叫声也并非是由于拷打,而是一些人犯因旧伤发作而发出的惨叫声。   李三坚点点头,在山魁、丹木、潘见鬼等人的簇拥下,向内走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百年沧桑   “何故反我?”宋建康府皇城司诏狱之中,李三坚问向刘正彦道。   刘正彦,两浙路汤溪人,由阁门祗候易文资至朝奉大夫,曾任濠州知州、熙河路经略安抚使等官职。靖康之变,刘正彦率军勤王,还是立下了不少功劳的。   刘正彦为战死西北沙场的大宋名将刘法之子,正是因为这,李三坚便亲来诏狱,在他临死之前见他一面。   名将刘法,是李三坚一生中所敬佩的人之一,可怎料他的儿子居然举兵反叛。   “反你?”刘正彦闻言不禁笑道:“我等清君侧,为国除奸,何谈反字?除你,就是造反吗?到底何人造反?”   在李三坚吩咐之下,刘正彦在狱中并非受罪,也未受刑,因此精神较为饱满,还能笑出声来。   坐在李三坚之前的刘正彦也未戴上刑具,不过山魁按刀而立,立在李三坚身后。   刘正彦若是有何异动,山魁立即就能将他乱刃分尸。   李三坚闻言感到脸上有些发烫,略显尴尬,一个不慎,居然被刘正彦抓住了痛脚,并据此反击自己。   难道是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吗?李三坚心中暗暗反省道。   “逆贼!”还是潘见鬼机灵,化解了李三坚的尴尬,指着刘正彦大喝道:“相国率领我朝军民,大破虏寇于大江南北,没有相国,宋室早已不复存在。相国实有匡扶社稷之大功也!反相国就是反朝廷,反朝廷就是反相国!逆贼,某看你是皮痒痒了,要不给你松松筋骨?相国,小的请命给此等逆贼上大刑,也让他老实听话。”   “不必了...”李三坚微笑摆手道。   潘见鬼这马屁拍得也太过了,李三坚心中暗暗好笑道,不过倒也听得舒坦。   “金军败了?”刘正彦闻言呆呆的看着李三坚,喃喃问道。   苗傅、刘正彦等兵败被擒,一直羁押在皇城司诏狱之中,是不知道外面情形的。   “败了!”丹木闻言冷冷的说道:“且是大败,一败涂地,丧师数十万,我朝大军正逐渐收复失地。”   这风头可不能让潘见鬼这个阿谀之徒全抢去了,丹木心中暗道。   “怎么?刘太尉不信?”李三坚也问道。   “即便如此,也难掩你李三坚为当世奸相。”刘正彦微微摇头道:“相国对某有大恩,正彦一直记在心中,可私恩岂能与国恨混为一谈?你李三坚名为宋相,实为宋贼,名为我圣朝之宰执,却行胁迫之举,挟天子而令诸侯,胁迫太后、陛下,行曹操、董卓之逆行!我等起兵清君侧,亦是为了匡扶我大宋的江山社稷!”   刘法战死西北沙场,童贯谗言,被朝廷认为是违抗军令,擅自出兵,当时的情形,李三坚也无法为刘法洗冤,但李三坚是竭尽所能,接济刘法家中,可以说是有恩于刘法家中的。   “哈哈哈哈...”李三坚闻言一阵大笑,指着刘正彦喝道:“就凭你,还是苗傅?清君侧,以正视听,尔等有此等本事吗?争权夺利就是争权夺利,何必给自己寻些借口?汝父法,乃是一名堂堂正正的男儿,其子却如此的歪斜、悖逆。挟天子而令诸侯?上无能昏庸,令我大宋宗庙坍塌,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本相受命于危难之中,匡扶社稷,挟天子而令诸侯?挟了又怎样?只要能够解民于倒悬,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本相就挟持了又怎样?”   李三坚被刘正彦说得如此不堪,心中早已是愤怒异常。   “你以为这个位置好坐吗?”李三坚拍了拍椅子上的护手对刘正彦说道:“就算尔等兵变成功,你刘正彦能够坐稳这个位置吗?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尔等心中有数吗?本相看天下将会是更加混乱,虏寇大军必将会长驱直入,大宋的江山社稷真的会亡了,尔等此举名为清君侧,以正视听,实为助贼耳!尔等死不足惜,且死后必为天下人所不齿!”   “我...你...”轮辩驳,刘正彦怎是李三坚的对手?几句话就将他说得是无言以对,惭愧万分,黄豆大小的汗珠子顺着两颊就流了下来。   “刘正彦...”半响之后,李三坚长叹了口气后对刘正彦说道:“汝父法,执干戈以卫社稷,援枹鼔而死边陲,是为以身许国的好男儿,若是你为其他大罪,本相均能免你一死,惟谋逆作乱之罪,断不能免。不过本相念汝父以身许国的份上,就赐你全尸,且你的家人不会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另外,汝父法,本相定会为他洗冤,其牌位迁入庙社,以告慰汝父的在天之灵,以受万世之香火。”   李三坚说罢就起身打算离去,山魁冷冷的看了刘正彦一眼后,也跟随着李三坚转身离去。   丹木、潘见鬼连忙跟了出去。   “多谢李相国了!”李三坚出牢房之际,刘正彦忽然跪下向着李三坚重重磕头道。   李三坚不为所动,没有丝毫停顿就离开了牢房。   就如李三坚所言,刘正彦的其他任何罪行都可以免其一死,可独独此等谋逆大罪,是不能免的。   稍有异议,便起兵作乱,如此行径,必当严惩,必须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是夜,刘正彦暴毙于狱中,苗傅、廖汉等或腰斩于市,或磔于市,其家人、部曲等因牵连或被处死,或流放檄边之地编管,永世为奴,只刘正彦家人得免。   ...........................   “本相真的是挟天子而令诸侯吗?”走出皇城司诏狱之后,李三坚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问向丹木、潘见鬼二人道。   “恩相...”丹木与潘见鬼对视片刻后,便弯腰弓背的说道:“不要说挟天子而令诸侯了,恩相就算是足登大宝,也是军心、民心所向啊!”   “住口!”李三坚闻言脸色一沉后说道:“此言当诛!”   李三坚说罢便不理丹木、潘见鬼,与山魁等扬长而去。   “丹木提点,你这是...?”李三坚等人走后,潘见鬼见丹木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于是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严厉斥责丹木,丹木却如奉纶音,不禁令潘见鬼感到万分诧异。   “我怎么了?”丹木得意的微笑道:“你以为恩相在斥责我吗?”   “不然了?”潘见鬼反问道。   “斥责归斥责,可并未拿我怎样啊,潘老鬼,跟你说啊,不久之后,某还会升官呢,你信吗?”丹木笑道。   “信...如何不信?丹木提点乃是相国心腹之人,升官发财还不是迟早的事情?”潘见鬼恭维道。   ...........................   春去夏来,秋深冬至,冬去春来,时间很快就到了建武四年。   宋建武四年六月幽州   燕云十六州,又名幽云十六州或幽蓟十六州,即幽州、蓟州、瀛洲、莫州、涿州、檀州、顺州、云州、儒州、妫州、武州、新州、蔚州、应州、寰州、朔州,共计十六个州。   其中幽州、蓟州、瀛洲、莫州、涿州、檀州、顺州位于东南部分,其地势多为平原,谓之“山前七州”; 而云州、儒州、妫州、武州、新州、蔚州、应州、寰州、朔州则处西北,多属山地,谓之“山后九州”。   北限大山,重峦复岭中有五关,居庸可以行大车,通运粮饷,松亭、金坡、古北口只通人马,不可行车,外有十八小路,尽兔径鸟道,止能通人,不可走马。 雁门以北,幽州管内十六州,其地东北有卢龙塞,西北有居庸关,中国恃此以界限北狄。   盖天地所以限华戎,而绝内外也!   燕云十六州战略位置如此重要,可谓是中原之门户,宋历代君王当然是竭尽全力的欲克复燕云十六州,太祖皇帝赵匡胤“先南后北”之策,从而错失克复燕云十六州之良机;太宗皇帝赵光义两次北伐,均以失败而告终;神宗皇帝赵顼甚至许下重诺,何人克复燕云,便以王爵赐之,童贯童大王也因此加以王爵,被赵佶敕封为广阳郡王。不过赵佶、童贯收复燕云,就是一场闹剧,是贻笑大方,数十万大军被辽数万残军杀得大败而逃,其后无奈之下,又在金人手中“买”了燕云部分州府回来,如此,岂不贻笑大方?让天下人笑掉了大牙...天下人当然不是欢喜的笑,而是讥讽、嘲笑。   靖康年间,金军以张觉之事为借口,大举挥军南下,燕云守将郭药师降金,金便不费吹灰之力,复得燕云。   至此,距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已近百年,中原失去燕云十六州屏障也近百年。   燕云的百姓是以汉人为主的,但百年沧桑,许多人早已不以汉人自居了,更不会以宋人自居,而是以辽人等自居,现在以金人自居。   只要能够安居乐业,是不会理会为什么人的,这是大多数燕云百姓的想法。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故技重施   辽太宗耶律德光于会同元年将幽州升为幽都府,建号南京,又被称作燕京,是为辽的陪都。   燕京为一处重镇,战略位置极为重要,金朝廷又岂能不知?金取下燕京之后,在加强燕京防御的同时,于一处名为“直沽”的地方,修建水寨、港口,原因就是欲于此地连通南方漕运,同时也是为了更好的治理刚刚取下的宋地。   直沽水寨地处潞河与卫河汇流注入海河的三岔河口,然后流向东南直趋渤海。   也就是说从渤海大船直接可以开到直沽水寨。   直沽水寨附近是南方粮、绸北运的水陆码头,金燕都等地所需的粮、盐、丝帛等物均仰仗河东、京东等地供给。   金人谋划是没有错的,毕竟在这世上,最快最便捷的运输便是水路、海路,可怎料直沽水寨或直沽港刚刚建好,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部大军便大败于大宋黑旗军。   江南一战,金军大败,损兵折将的,是损失惨重,再加上宋军密州登陆,数路大军截断了金军归路,因此逃回金地的金军是寥寥无几,数十万大军几乎折损殆尽,完颜宗翰、高庆裔等逃回会宁府便被下了大狱,完颜宗弼戴罪立功。   金军一溃千里,靖康年间所攻取的大宋土地,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得而复失。   可金的悲惨命运还远不及此,宋军大胜,军威大振,并乘胜追击,一举打过了黄河,攻取了涿州等地,大军兵临燕京城下。   自有宋以来,大宋克复燕云十六州第四次尝试,也就开始了。   金以骑兵为主,其铁骑名闻天下,于是金朝廷命完颜宗弼等领四万余精锐铁骑,共分三路,驰援燕京,妄图故技重施,利用骑兵的优势,截断宋军粮道,截断宋军后路,使宋军不战自乱。   可怎料李三坚也是故伎重演,命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直沽登陆,不但运输了大量人马登陆,还沿海建立了无数中转站,以供给大军军械、粮草等等。   如此金军的图谋就不攻自破,沿海有大宋无敌舟师的接应或保护,金军切断宋军补给线的图谋就化为乌有了。   如此战法,金朝廷是万万没有料到,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宋人之中居然有李三坚这号人,居然想出了如此战法,使得金军是头痛之极。   当然大宋臣民均是将李三坚视作神人,为大宋活神仙...   金朝廷刚刚修好的直沽水寨、港口也就为宋军做了嫁衣,成为大宋黑旗军克复燕云十六州的中转站与补给站。   至于金军那点孱弱的舟师,在大宋强大舟师的不断攻击之下,早已是土崩瓦解,此刻金已经是片船都下不了海了,除非是能够熬到冬季,港口结冰,武威舟师就无法登陆或运送补给了。   但大宋黑旗军会给金军机会吗?   “吾等叩见相国,相国万福钧安!”   此日一艘木兰级巨大战舰在无数战舰的护卫之下,缓缓的靠上了直沽港,姚舆、费景阳、岳飞、花荣、韩世忠、翟进、闵武炎、许彪、姜屠、索超、黄元庆、索满仓、崔虎臣、骨勒海、罗布瑞、呼延烈、戴宗、丁伟元、刘宗毅、张永任等人早已等候在了码头,见巨舰靠岸,大宋此时实际上的主宰,大宋宰相李三坚走下跳板之后,一起躬身施礼,大声唱喏道。   李纲并不在其中,东京开封府被大宋黑旗军收复之后,李纲被李三坚任命为东京开封府留守,开封府的烂摊子就交给李纲收拾了...   燕京之战,尤为关键,因此李三坚亲自坐船前来燕京督战,力图一举攻取燕云十六州。   燕京之战,宋、金双方陈兵数十万,大战一触即发,大宋黑旗军的精兵猛将也是几乎皆云集于此地。   “大战之际,何来如此多的缛节?”李三坚走下众人面前挥手道:“诸君免礼吧。”   “谢相国!”   诸将闻言一起拱手大声谢道。   李三坚谦逊,可诸将却不敢在他面前托大,皆恭恭敬敬的,且脸上均是露出了一副敬仰之色。   李三坚受命于危难之中,大破金军于大江南北,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一举扭转了大宋颓势,立下匡扶社稷之大节元勋,如此之人,是值得大宋所有人景仰的。   同时李三坚把持大宋朝政,军权也是牢牢的握在手中,大宋黑旗军之中掌军之人几乎皆为他的心腹,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岂不是大事去矣?岂不是一切都堪忧了?   “直沽港还需扩建,直至能容下十数大船同时进出。”李三坚看了一眼直沽港后说道。   众将闻言一起翻了个白眼...   这燕京还在金人的手中,城中还驻有金重兵,就谈扩建直沽港的事情了?这也太性急了,太不靠谱了吧?众将心中一起暗道,最起码需攻取燕京后再说吧?   不过神仙的心思岂是常人所能够度之的?说不定人家李大相国心中早有攻燕之良策了呢,众将心中又是一起暗道。   “这...那个...师叔啊,这扩建之事,今后再说嘛,师叔刚到,不如先歇息歇息,明日末将向师叔禀报军情。”黑旗军主帅姚舆开口对李三坚说道。   “军情似火,刻不容缓,就今日吧。”李三坚说罢,翻身上马,当先就向军营走去。   山魁、济空、杨再兴领千余骑兵紧紧跟随,姚舆等将也簇拥着李三坚走向军营。   大宋名医许叔微出手,救下了冯湛、拓跋魁、杨志、杨再兴等人,杨再兴也很快养好了伤,并被李三坚招至身边,为亲兵虎卫之中的一名将领。   李三坚心中清楚杨再兴的命运,同时异常喜欢这名酷似三国吕奉先的骁将,因此将他招到了身边,以防万一。   ...........................   “师叔...”大宋黑旗军军营之中,李三坚、费景阳、姚舆等聚集在巨大的沙盘之前,姚舆指着沙盘说道:“末将等早已探得,幽州城中有金军八万人上下,主将为王伯龙。”   “王伯龙?”李三坚闻言沉吟道。   “相国,此人原为辽渤海双城人,辽末,聚党为盗。金天辅二年,率众二万及其辎重降金,授世袭猛安等官职。靖康年间,虏军南侵,此人为虏酋斡离不先锋,立下了无数战功。”费景阳开口对李三坚说道:“王伯龙此人骁勇善战,作战极为勇猛,号金第一猛将。”   “骁勇善战?第一猛将?败在我黑旗军手下的金猛将还少了吗?死了的也有不少,此人不足道哉。”李三坚冷笑一声后继续问道:“近日战况如何?”   “近日并无大的战事,双方以相互对峙为主。”姚舆闻言答道:“前些日子,城中虏军出城突袭,末将布阵、据寨抵敌,虏军骑兵厉害,我军弓弩、火器犀利,双方互有胜败。不过,近段日子,虏军倒也老实了,并未出城突袭,只是死守城池。师叔,另有一件怪事。”   “嗯?有何怪事?”李三坚看着沙盘问道。   “金将兀术等三路人马,四万余精骑,一直未动,末将等实在不太清楚他们到底有何用意。”姚舆说道。   “哦,他们驻扎在何处?”李三坚闻言问道。   “高粱河一带。”姚舆答道。   “高粱河?”李三坚闻言楞了片刻后不禁冷笑道:“其意图不难猜测,无非是欲故技重施,妄图令我大军重蹈太宗皇帝覆辙而已。”   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亲率三十余万大军,攻打幽州,试图一举克复燕云十六州。赵光义大军猛攻幽州城池,却是久攻不克,时间拖久了,就师老兵疲了,于是辽将耶律休哥趁机率数万精骑邀击赵光义大军侧后,并一举击败了宋军,太宗皇帝赵光义受伤而逃。   “相国说的是。”费景阳赞同道:“在下料幽州城中的虏军也是如此想法,就是一个拖字。虏军新败,不欲与我大军正面交锋,于是就采取了拖字策略,拖到我大军师老兵疲,拖到冬季,港口结冰,舟师上不了岸,大军粮饷不济之时,他们即可一举击败我军。”   “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三坚闻言点头道:“若我是金人,也会这么做的,刚刚战败,无法与我大军正面交锋,惟据坚城死守,寻机两路夹击,击败我军。”   “兀术等部不动,末将却也不敢懈怠,已命岳飞、花荣、闵武炎等部兵马共八万余兵马,驻扎在高粱河南岸,以防备虏军突袭我大军侧后。”姚舆随后说道。   李三坚闻言心中不禁暗叹了口气。   以步卒对阵骑兵,在平坦开阔之地,兵力需十倍于对方,方有胜算或者能够抵挡住对方攻击,兵力就算是十倍于对方,也不一定能够取胜呢。   此时大宋黑旗军岳飞、花荣、闵武炎等部仅八万余人,却要抵挡金军四万余铁骑,虽闵武炎所部也是骑兵,但难度也是不小的,稍不留意,便会落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失偏颇   《孙子兵法》云,是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而黑旗军此时聚于燕京城下的兵马,虽对外号称三十余万大军,但其中有许多厢军、乡兵、随军民夫等,除去这些人之外,仅十六万可战之兵,加上舟师将士也不过二十万。此刻黑旗军还要分出八万余兵马,以防备金将完颜宗弼等部,于是围城之兵就更加捉襟见肘了。   这也是就是金燕京守将王伯龙敢于出城突袭的原因之一。   “我等确实拖不起。”燕京城外宋军军营之中,大宋宰相李三坚对姚舆、费景阳等人说道。   “师叔所言甚是。”姚舆闻言说道:“金人拖得,我大军拖不得,久则生变。师叔,叔兴请令,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攻打幽州城池。”   “幽州之战,首在城池,城池若不在了,虏军再多援军也无用。”李三坚点头道。   金军驰援的大军皆为骑兵,而以步对骑,只能是被动防御,几乎无法主动出击的。宋军以雷霆万钧之力,排山倒海般的发起进攻,金军骑兵眼见不敌,就会撒腿开溜,而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这就是在平坦开阔地带以步对骑的悲哀,只能挨打,不能反击,不像在江南,利用丘陵、沼泽、湖泊,纵横交错的水道,可以最大程度的限制骑兵的机动力。   就算是以骑兵追击骑兵,也不一定能将金军骑兵合围的,因此幽州之战,攻城为上,幽州城池被宋军攻取,完颜宗弼等援军就失去增援的意义了,必然会撤军远去。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李三坚点头赞同姚舆之言,随后又长叹道:“我围城大军与城中虏军相当,若强行攻城,必然会损失惨重。叔兴、庭举,我黑旗军儿郎们已奋战多年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宜再多死人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姚舆闻言急道:“师叔啊,慈不掌兵,现虏军大败,士气低靡,我军大胜,气势如虹,难道就因为害怕死人,就放弃攻城,放弃如此良机,放弃克复燕云十六州之良机吗?师叔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师叔“他老人家”妇人之仁又来了,姚舆心中暗暗恼怒道,每逢关键时刻,他总是会来上这么一出...   “哎,姚大帅...”费景阳见状连忙劝道:“相国说不宜多死人,并非是不死人,而是少死人,也并非是放弃攻城啊,费某料相国心中必有良策。”   “正是,庭举所言甚是。”李三坚指着姚舆恼火的说道:“你说说你,年龄一大把了,为何还如此性急?如此性急,怎可为帅?又怎让本相放心?”   “我...这...如此...师叔胸中良策是...?”姚舆闻言搓手嘀咕道。   “并无良策...”李三坚摇头道:“无非就是一力降十会而已。”   “一力降十会?何解?”姚舆闻言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伸出了四根指头。   “这是何意啊?我的老叔啊,你想急死你师侄?”姚舆急道。   “四百神威大炮!”李三坚微微一笑后说道:“本相还带来了万余飞当军。”   “哎哟,我的老叔啊,为何你老人家不早说?有这四百余神威大炮,我还不轰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攻取幽州,易如反掌!”姚舆闻言大喜道。   姚舆目前手中只百余门神威大炮,却也轰得燕京城中是叫苦不迭的,王伯龙才引军出来冲杀,以缓解城中压力,其后神威大炮弹丸耗尽,城中情况才得到了缓解。   此刻李三坚亲来燕京,还携带了四百余神威大炮及无数弹丸,必会令燕京城中金军魂飞魄散的,说不定一通猛轰下来,城中金军会举旗投降呢,姚舆心中暗道。   “三日,仅够三日,且必须天公作美。”李三坚随后说道。   “够了,哈哈,够了,师叔,您就瞧好吧。”姚舆闻言不禁开怀大笑道。   “潼关何人驻守?”李三坚随后问道。   闵武炎、翟进领本部骠骑军突袭潼关得手,但此时李三坚见闵武炎等将到了幽州,因而有此一问。   “师叔,末将已命冯湛领本部兵马驻防潼关。”姚舆答道。   “兵贵精而不贵多,甚妥。”李三坚点头赞许道。   潼关地势险要,为天下险关,但关却不大,驻扎过多的兵马作用不大,骑兵驻扎潼关更是用处不大,而冯湛所部神策右军人数虽不多,但却是一支百战精兵,特别是经曲家坳一战后,更是名扬天下,金人闻之无不丧胆,因而驻防潼关,可保潼关不失,是绰绰有余的。   ...........................   大宋宰相李三坚在军营之中随便用了些饭食之后,便骑马走出营寨,在费景阳的陪同之下,欲观察营寨布防情况及幽州城池。   山魁、济空、杨再兴等亲卫当然前后左右护卫着李三坚,不过离得远远的,中间只李三坚与费景阳二人。   “庭举,当年你我二人于泉州梅雨村之时,距今也有不少日子了吧?”李三坚策马缓缓而行,边走边问道。   “已有许多年了。”同样骑在马上的费景阳点点头后,回忆起往事,不由得叹道:“当年在下劝相国,收敛一二,以免引起朝廷的猜忌,可世事难料,今日天下又有何人胆敢猜忌相国?”   当年的李三坚,在赵佶眼中,在朝廷那些个宰、执等重臣眼中,不过是个小小的边臣而已,费景阳被李三坚收服,并作为他的幕僚,料他的一生也就如此了。可世事真的难料,此刻的李三坚已经成为了大宋实际上的主宰,而李三坚得意之后却未忘了自己的兄弟、部曲、幕僚等,将他们一个个提携至朝廷高位,费景阳更是贵为朝廷的中书舍人,如此由一名海贼、配军一跃成为了朝廷重臣,不禁费景阳心中是感慨万分。   此战过后,李三坚甚至能再进一步的,费景阳心中暗暗思忖道。   “呵呵,过了,过了哈。”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费景阳摇头道:“李某不过是一介臣下而已。”   “相国,下就一辈子是下吗?当年相国不过为一名小小的太守,如今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费某时刻盼望着相国将一人抹去。”费景阳说道。   “哎,庭举,你我相交多年,本相就不怪罪你了,大战在即,提及此言,岂不是不合时宜?”李三坚盯了费景阳半响后叹道。   “相国运筹帷幄,将士们勇猛无畏,金人已为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某料此战我军必胜,虏军必败。相国,此时此刻,何不虑事后哉?”费景阳说道。   “事后?事后又怎样?改朝换代吗?”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李某微贱出身,当年无太上官家之厚恩,李某岂能有今天?李某若行此等悖逆之举,岂不为无义无信、忘恩负义之徒乎?岂不是成为了我大宋逆贼?”   “太上官家?”费景阳闻言心中仍是不甘,接着劝进道:“相国不提太上官家也还罢了,可提起他,在下可要好好的与相国说道说道了,太上官家在位之时,我大宋是个什么样子,想必相国你也是心知肚明的,此人昏庸无能,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于是蔡京以獧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淫佚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及童贯用事,又佳兵勤远,稔祸速乱,致天下大乱,庙社坍塌,黎民百姓生灵涂炭,天下之人,苦其久矣!恼其久矣!恨其久矣!”   “我...你...他...哎,也不能全怪他的...”费景阳之言使得李三坚欲开口反驳,却无言以对,只能是喃喃自语道。   李三坚自师从苏轼以来,便是“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忠、信、卑让之道也;忠、德之正也;信、德之固也;卑让,德之基也。”等等忠君思想的灌输,虽当时李三坚是不以为然的,但潜移默化的,此刻多少有些忠君、忠于大宋江山社稷之念。   且先不论李三坚是否忠君,忠于大宋,而赵佶对李三坚是有大恩的,这是明摆着的事实,这道坎,李三坚至今是无法逾越。   并且大宋江山社稷在赵佶父子手中成了这么一番模样,是糟糕之极,赵佶父子是脱不了干系的,但完全怪罪他们的身上,就有失偏颇,有失公允了。   同样的道理,蔡京之恶名,为世人所痛恨,但将丢失大宋的江山社稷完全怪罪在他身上,也是有失偏颇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久别重逢   琼台儋州小渔村出来的李三坚,可谓是出身微贱,目前高居大宋宰相之位,独掌乾坤,也可谓是母鸡变凤凰,平步青云。   按说到了李三坚这一步,当心满意足,世间再无憾事,但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斗升小民想做官,做了官之后,又想做大官,做了大官之后,争权夺利的,又想独掌乾坤,独掌乾坤之后,又想更进一步...   李三坚也概莫能外。   不过目前李三坚却是无篡位称帝之心,或者是有许许多多的顾忌,从而使得李三坚不想考虑这件事情。   赵佶对李三坚有大恩,这是不争的事实,李三坚始终无法逾越这道坎,同时李三坚亲口在太后孟氏面前许下诺言,决无篡位称帝之心,而且不止一次,若是行此事,岂不是出尔反尔吗?李三坚又如何在孟氏面前抬起头来?   不过李三坚不欲去想这件事情,或者不欲为之,可他的部曲、心腹却是在劝进,而且也是不止一次。   究其根本原因,也是“欲望”二字,李三坚为大宋宰相,那么他的部曲、心腹只能在宰相之下,李三坚的爵位为吴国公,那么他的部曲、心腹的爵位也只能是“公”之下,而这个世上之人,谁又不想更进一步呢?   “相国...”李三坚心腹亲信费景阳接着说道:“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所谓失民心者失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相国已得天下民心、军心,为人心向背,此时当趁势而为,至于什么‘逆贼’之事,相国就多虑了,成者为首,不成者为尾,尧杀长子,舜流母弟,疏戚有伦乎?汤放桀,武王杀纣,贵贱有义乎?王季为适,周公杀兄,长幼有序乎?唐王李世民,杀其兄、弟,逼其父,可仍开创了‘贞观之治’,相国,史书为位尊者书写的...”   “庭举,休要再说了。”李三坚打断费景阳之言后看着他说道:“李某真的得民心、军心了吗?”   “先打好这一仗再说吧。”李三坚说罢便策马扬鞭而去。   ...........................   幽州玉河县潭柘寺   潭柘寺始建于西晋愍帝建兴四年,是佛教传入幽州地区后修建最早的一座寺庙。始创时规模不大,名叫嘉福寺。当时佛教还未能被民间所接受,因而发展缓慢。以后又出现了北魏和北周两次“灭佛”,故而嘉福寺自建成之后,一直未有发展,后来逐渐破败。   唐代会昌年间,唐武宗李炎崇信道教,在道士赵归真和权臣李德裕的怂恿下,唐武宗下令在全国排毁佛教。潭柘寺又因此而荒废。   五代后唐时期,著名的禅宗高僧从实禅师来到了潭柘寺,铲除荒夷,整修寺院,“师与其徒千人讲法,潭柘宗风大振”,才使潭柘寺走出了“武宗灭佛”的阴影,重又繁盛了起来。   而此时宋、金幽州战事,又使潭柘寺破败、荒凉,寺中只数个小沙弥还守着潭柘寺。   此日潭柘寺来了百余骑,虽身穿普通百姓的衣物,但个个却是身形剽悍,身强力壮的,腰间还鼓鼓囊囊的,明显藏有兵器,寺中小沙弥见状,均是畏畏缩缩的,不敢靠近。不过这些人倒也和气,丢给小沙弥不少香火钱之后,便命他们安排禅房。   禅房安排妥当之后,一名中年人便走进了禅房。   “警戒四周,有任何消息立即禀报。”一名身形如山的丑汉,挎刀立在了禅房之外,吩咐左右道,其手下接令后便分散开去,警戒四周。   一炷香功夫,一名身材瘦下的黑衣人在数名护卫的护卫之下也来到了潭柘寺,丑汉简单询问几句后,便让黑衣人进入了禅房。   ...........................   “郎君...是你吗?你还好吗?”   黑衣女子进入禅房之中,见到长须中年人正于禅房之中等候,不禁颤声问道,同时美目湿润,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是我,仙君你也好吗?”长须中年人捻须微笑着问道。   “我不好,不好,你许久都没有消息,我以为你已经将我忘记了。”黑衣女子忍不住泣道。   “怎么可能?我忘了自己,也不敢忘记仙君啊,某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仙君,无时无刻,不想着我的小仙子,只是...只是多事之秋...道路阻断,消息闭塞,我也是无可奈何啊。”长须中年人叹道。   “郎君...!”黑衣女子再也忍不住了,走上几步,扑进了长须中年人的怀抱,紧紧的搂着他,伏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的。   长须中年人当然就是大宋宰相李三坚,而黑衣女子就是紫贞仙君。   李三坚当年使辽,却被紫贞仙君的手下掳入了“贼穴”,从而造就了这一段露水姻缘...   随后两人无奈相别,这一别就有许多年了,李三坚就由一个青壮之人变成了一个中年人,而紫贞仙君由一名碧玉年华的二八佳人,成为了一名绰约多姿的少妇...   此时紫贞仙君是艳如桃李,蛾眉曼睩,蛾眉螓首,仙姿佚貌,如梳云掠月,容貌不减当年,只不过少了一分少女的青涩,而多了一分少妇的丰腴。   “小仙子...”李三坚搂着紫贞仙君令人陶醉的身子,不禁面红耳赤,心猿意马起来。   “大官人...”紫贞仙君也同样如此,呢喃细语。   两人许久未见,相思日久,自是你侬我侬,好一番缠绵。   ...........................   “仙君你正值青春,而某已经垂垂老矣。”良久良久之后,李三坚抚须长叹道。   “噗呲!”面红耳赤的紫贞仙君闻言不禁轻抚李三坚胸膛笑道:“这么厉害,还垂垂老矣?李大相国休要戏弄小女子了。”   李三坚身上肌肉仍是那么结实,面容仍是那么俊朗,头发仍是那么乌黑,只是耳边有了几缕白发,不过仍是为一名翩翩美中年...只是多了许多稳重,少了许多浮躁。   “哦?戏弄?”李三坚闻言笑道:“戏弄俺的小仙女,可是没够呢...”   “呸,堂堂大宋相国,说话却是如此的浮浪,嘻嘻...”紫贞仙君面红耳赤的将头埋入了李三坚怀里轻笑道。   于是两人又是一番缠绵。   “郎君,你此次前来幽州,有何打算啊?”良久之后,紫贞仙君一边帮着李三坚整理身上的衣衫,一边问道。   “打算?你不已经看到了吗?某身为朝廷宰执,当然是为了克复燕云十六州啊,难不成本相大张旗鼓的来到幽州,只是为了将你拐走吗?”李三坚闻言笑道。   “呸...”紫贞仙君轻啐了李三坚一口,拍了李三坚一记后,轻轻的说道:“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能助我?为何助我?仙君,不需你冒险了,取幽州,对于李某来说,如探囊取物。此次前来,你就别走了,留在我身边吧。”李三坚摇头道。   “呸,尽说大话。”紫贞仙君闻言轻笑道:“郎君,你真的希望奴奴留在你身边吗?”   “哎,我的小仙子,难道还有假不成?本相言出必践,绝无虚言,若有虚言,天打五雷轰!难道你不信吗?”李三坚闻言“怒”道。   “知道了,我的李大相国...”李三坚赌咒发誓似的,不由得使紫贞仙君芳心暗喜,伸手玉手捂住李三坚的嘴低声说道:“奴奴身、心都是你的了,岂能不信?可是...可是...奴奴手下还有许多人,奴奴怎能弃之不顾?燕云十六州脱离中原已久,奴奴知道燕云有许多人早已不以汉人自居了,可奴奴及手下的人一直都是汉人,祖祖辈辈的都是汉人,一直没有忘记。落叶归根,总是要归汉的,当年你劝奴奴等南归,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可奴奴总要为他们谋些出路的,内应外合,取下幽州,就当做他们的进身之功吧。”   “出路?”李三坚闻言不禁摇头笑道:“某是什么?某现在可是朝廷宰相,而你是什么?你为李某所爱,难道还怕没有出路吗?功劳?你就是李某最大的功劳,你若行此举,又让李某怎能放心得下?”   内应外合,是以最小代价,攻取幽州城池,当然是极佳之事,可要让紫贞仙君冒险为之,李三坚宁可不要。   爱美人不爱江山,这是李三坚一贯的作风...   “郎君对奴奴的好,奴奴记在心里,永世难忘。”紫贞仙君随后轻声问道:“取下幽州之后,郎君当如何对待奴奴啊?”   “不是说过了吗?留在李某身边。”李三坚肯定的答道:“不但李某要将你留在身边,还要明媒正娶,就在这幽州城内。仙君,你不负我,我定也不会负你。”   “郎君...?”紫贞仙君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一百五十五章 炮击幽州   宋建武四年七月某日幽州南门之外   此日天公作美,晴空之中只有几缕稀薄的云彩,缓缓的在天际之上游动,风和日丽,柔柔的微风,吹在幽州城内外大大小小的浅湖之上,漾起了一些翠绿的涟漪,钟灵毓秀、江山如画,如此美景将很快被血腥杀戮所代替。   “嗵...嗵...嗵”   “呜...呜...呜”   幽州南门之外,上百名大宋黑旗军赤膊力士双手各持一个鼓槌,同时敲响了搁置在车上的一面面的战鼓,上百个黑旗军号手同时吹响了四人抬的巨大号角。   震天的鼓声、低沉的号角声之中夹杂着一阵整齐的脚步之声,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声,轰鸣之声直冲云霄,似欲穿破天际。   震天的轰鸣声之中,无数黑狼旗在风中迎风招展,数万黑旗军将士排成了一列列整齐的队列从大营之中向外开拔,越过深沟壁垒,在幽州城南门之外列成了数个巨大的方阵,长枪兵居前,刀盾兵护翼两翼,弓弩手居中,黑色岩石般的大阵之中还夹杂着数具如同巨人般的投石车及其攻城吕公车。   此次黑旗军列成战阵,无论从声势还是人数上与以往试探性的攻城相比明显不同,主力大军齐聚南门,声势浩大,似乎是此日将与城中金军大军决战,将会是全力、大规模的攻城。   幽州城之内的金军早已被惊动了,在将领的呼喝之下,纷纷拿着各种兵刃涌上了城墙,各种守城器具也纷纷被搬上了城墙。   金军南门城墙之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金军齐聚城墙,紧张的看着黑旗军大阵。   黑旗军大阵之中号旗摇动,一人一骑绝尘而出,在急促的马蹄声中,一条笔直的尘烟直冲到吊桥之前,停住了脚步。   “城中的听着,我家相国给尔等最后一次机会,立即献城归降天朝,我家相国念在同文同种的份上,既往不咎,否则攻破尔等城池,必将是鸡犬不留、玉石俱焚。”大宋黑旗军一名大嗓门的传令官骑在马上大声向城楼之上的金军喊话。   “伪相李三坚也来了?可真是瞧得起我等啊?”全身披挂立在城头之上的金将王伯龙冷笑道:“同文同种?我堂堂大金之人,岂与你南蛮为同文同种?要战便战,何须多言?”   “要战便战,何须多言!”   城墙之上的金军挥戈大声吼道,士气倒也旺盛,只不过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再也吼不出声了,或者是吼声变成了惨叫声与恐惧的喊声。   同时大宋黑旗军多日没有炮击了,金军似乎已经忘记了神威大炮的厉害,聚集在城墙之上的金军人群较为密集。   “不知死活的贼子,数典忘祖。”黑旗军传令官骂了一句,勒紧马缰,战马人立起来长声嘶鸣了一声。   黑旗军传令官猛挥一鞭,掉转马头返回了黑旗军大阵,几乎与此同时,两支利箭擦着马臀落在了尘埃之中。   “师叔,没用的,胡虏心如铁石,怎是几句话就乖乖的献城归降?何必如此的自取其辱啊?”远处的黑旗军统帅姚舆放下千里眼,向李三坚嘀咕道。   “什么叫自取其辱?”李三坚也放下千里眼,瞪了姚舆一眼道:“心如铁石的只区区女直人而已,城中大多数人为燕地汉人,你就怎知他们个个心如铁石?只要我等给与他们足够的威迫,必会倒戈!”   “哦?是吗?我看不一定。”姚舆闻言摇头道。   “休要刮噪了,准备炮击幽州城吧。”李三坚又瞪了姚舆后,策马走上了一处小山坡,山魁、济空、杨再兴等人领虎卫护卫着李三坚。   此处山坡可居高临下观察幽州城池。   姚舆看了李三坚一眼后,挥了挥手中的令旗,随后响起了数声传令的号角声,同时站在黑旗军大阵之前的将士潮水般的向两侧移动,露出了中间的数百门黑乎乎的神威大炮。   “南蛮杀人炮,南蛮杀人炮!”高高敌楼之上的金军斥候远远望见黑压压的神威大炮,顿时吓得身上寒毛竖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魂不附体,吓得差点一头栽下敌楼,指着神威大炮,大声对着王伯龙等金将恐惧的呼喊道。   大宋黑旗军的神威大炮被金人称作“杀人炮”,金军早已领教过了神威大炮的威力了,同时也做了一些防备,如加固城门、吊桥,城墙之上挂着沙包等等,但如此密密麻麻的神威大炮,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金军所作的防护措施能够抵挡住黑旗军的炮击吗?   “分散,分散,除探马外,全部下城,全部下城!”幽州城金军统帅王伯龙闻言慌得连连下令道:“召集兵马,准备出城突击!”   如此密密麻麻的神威大炮,是不能够一直呆在城中被动挨打的,只有冲出城去,与宋军纠缠在一起混战,才有一丝胜算的。   只不过大宋黑旗军又岂能不防备金军出城突击?   “取本相琴来!”在黑旗军准备炮击之时,李三坚忽然“琴兴大发”,于是吩咐左右道。   山魁等闻言慌忙取来了李三坚的瑶琴,并寻了张桌几,将瑶琴摆放妥当,甚至还点燃了几炷檀香...   李三坚随后在山魁等放的一张凉席上,席地而坐,微闭双目,手抚瑶琴,片刻后,一曲风格雄伟奇特,气势雄伟激昂的《十面埋伏》便自李三坚的指间流淌而出,悠扬的琴声飘荡在整个战场之时,使得众黑旗军将士纷纷侧目倾听。   李三坚虽不擅长弹奏古琴,但这曲《十面埋伏》弹得久了,早已是无比娴熟,早已能够弹奏出了“十面埋伏”之磅礴气势。   黑旗军众将士用心倾听者有之,心中暗暗鄙视者也有之...琴声虽然慷概激昂,听者不无动容,是心潮澎湃,但大战一触即发,还弹什么琴啊?   文人就是文人,总是喜欢干些不合时宜的事情,许多将士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万一战败,看他还弹得出来不?   “速速准备!”大宋黑旗军神机军统制官崔虎臣、副统制官骨勒海此刻哪里有心情听李三坚弹奏古琴?各取出一面小红旗,大声下令道。   神机军众军接令后,顿时就开始忙碌起来,架炮的架炮,瞄准的瞄准,搬运铅弹者就齐声喊着号子,将一箱箱铅弹搬了上去。   每一门神威重炮需六人,五百余门神威重炮共需近三千余名神机军将士,随着崔虎臣、骨勒海一声令下,众神机军将士迅速将铅弹推入了炮膛之后,并手持已经烧红的铁钎立在天狼炮之后,同时各炮伍长均将手中的小红旗高高的举了起来,表明已准备就绪。   “开炮!”一切准备就绪后,崔虎臣、骨勒海几乎同时将手中小旗用力往下一挥。   随着崔虎臣、骨勒海一声令下,无数神机军炮手便手持烧红的铁钎点燃了大炮引线。   “轰...轰...轰...!”   数百门神威重炮炮口几乎同时喷出了炙热的火焰,产生的热浪将炮阵之前的空气烘烤的扭曲变形,炮阵及其神机军将士也是扭曲变形,不停的左右摇摆,就如同海市蜃楼般的。   炮阵之前的原为翠绿色的野草瞬间就变成了黄色,随后枯萎,随后就变成了灰烬在空中飞舞,露出了黑色泥土。   数百门神威重炮发出的巨响,离着远远的众黑旗军将士都被震得站立不稳,更不要说操炮的神机军众将士,带着耳罩的神机军将士咬牙坚持,屹立不动,不过仍有不少神机军将士被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甚至一些将士被直接震晕了过去。   此为大宋黑旗军第一次大规模的使用神威重炮进行攻击,炮阵的威力第一次展示在了双方将士之前,虽黑旗军众将士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可仍是有许多黑旗军将士被惊的目瞪口呆、面如土色的。   黑旗军大阵周围的战马被惊的原地乱奔乱跳,黑旗军骑士们不断的安抚着战马,生怕战马惊扰了大阵。   此时此刻,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之中,居然还能听到一丝李三坚所弹奏的《十面埋伏》之曲,不禁令人瞠目惊奇。   难道他真的是神仙?众黑旗军将士不约而同的一起想到。   无数铅弹黑压压的飞在半空之中,就如同一片黑云般的遮蔽住了太阳的光芒,随后就如同一颗颗黑色陨石般的带着令人恐惧的呼啸之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美妙的弧线,急速落下,砸向了幽州城池。   此情此景,也是蔚为壮观!   “俺滴娘哟...”许彪咧个大嘴发出一阵惊呼。   周围拿着长槊、等待冲击的神策左军众将士跟许彪、姜屠、刘宗毅三位统领的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均是张嘴结舌,被惊的几乎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许彪等神策左军将士刚刚赶到幽州城,是没见识过神威大炮的威力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攻克幽州(上)   “砰!砰!砰!”   幽州城池上下不停的发出一声声巨响,城墙也是明显发出一阵晃动,碎石、断砖、断木扑簌簌的如下雨般的从城墙之上落了下来,腾起的尘土足有七八丈高,将整个升龙城城门楼笼罩在了一片尘土雾之中,根本看不清升龙城城墙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形,只有少数配备着千里眼的黑旗军将领才看清楚了,在尘土雾之中夹杂着无数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   黑旗军看不到具体情形,可聚集在幽州城墙之上的金众军却切身感受到了恐怖的炮击,许多来不及闪避的金兵当即被被砸成了肉泥,许多金兵均是以为真的是天崩地裂了,真的是发生了地震,而震源就在幽州城城墙附近。   黑旗军炮阵第一轮炮击就将南门城门楼击垮,城门楼轰然坍塌,腾了了数丈高的烟雾,许多站在城门楼之中查探黑旗军动静的金军将领或斥候被掩埋在了其中。   而侥幸存活的金军士卒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呆呆的望着远处城墙之下又是一阵巨响,呆呆的望着空中飞来的一片又一片铅弹云。   “都分散,都分散,全部下城墙。”此时惊醒过来的数名金军将领声嘶力竭的呼喊。   可仅凭几声呼喊根本没有半点作用,铅弹云又是准确的砸在了城墙周围,砸在了已经有些松动的城门之上,发出一阵剧烈的颤动,   上一次的尘土雾未消,此时又腾起了一阵尘土雾,两股尘土雾交织在了一起,天空似乎都变得灰蒙蒙的了。   “轰!轰!”几乎以此同时,城门两侧的墙根发出两声巨响,城墙随即发出一阵剧烈的颤动,砖石等等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两侧城墙随即被炸出了两个巨大的豁口,城墙之上的金军哼都未哼一声就化为了肉泥。   此为黑旗军埋设的火药爆炸了,埋设火药的两条地道是黑旗军神机军花了四十余天时间慢慢挖好的,每天挖一点并不明显,同时黑旗军并未挖穿城墙,只是挖到城墙根附近即止,因而并未惊动城中守军,此时十数名黑旗军死士趁炮击的混乱,点燃了引线,将城墙炸榻。   黑旗军炮击整整持续了数个时辰,炮击过后,城墙周围几无活着的金军士卒了,金军士卒有的横尸在了城墙上下,有的早已被吓破了胆,跑下了城墙,躲在角落之中瑟瑟发抖。   幽州城门已被轰成了碎片,城门洞开,整个升龙城南部城墙也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金将王伯龙等在极度恐惧之下,一边使人快马求援,一边率部出城厮杀,可此时出城厮杀已经晚了,等待他们的便是无数拒马、鹿砦、陷马坑、箭镞与爷雷等。   王伯龙数次出城冲杀无果,除了损兵折将,丢下了一堆又一堆的尸体之外,没有半点用处,于是只好勒兵回城,并命人修补城墙,用刀车、塞车、石块等堵死城门。   ...........................   “报,相国,幽州城池已有三处城墙坍塌,姚太尉请命冲城!”幽州城外,山坡之上,一名黑旗军传令官纵马冲上山坡,翻身下马,向李三坚禀报道。   “铮...”李三坚拨动了一下琴弦,算是回答了。   “得令!”传令官翻身下马,又驰下了山坡。   师叔他还是在乎将士们的性命,幽州城内的金军已经一片大乱,已经士气低迷,溃不成军了,可师叔他还是不许用将士们的性命去冒险,姚舆接令后,心中暗道。   “打,给我狠狠的打,将所有铅弹、爷雷都扔出去,不必吝惜!”姚舆随后大声下令道。   金军数次出城冲杀未果,此刻已经封死了城门,因此黑旗军的抛石机便进抵城墙之下,冒着对方的矢石,开始抛掷爷雷,一个个巨大的爷雷被抛到半空,随后落下,发出一声声如雷般的巨响,将金军炸得血肉横飞的,是哭爹喊娘的,四散而逃。   此时幽州未坍塌的城墙之上已几无活人了,于是黑旗军炮阵与抛石机便进抵至城墙之下,开始延伸投掷爷雷或者发射铅弹,攻击幽州城墙之内的建筑或金军。   大宋黑旗军凶猛的攻击一直持续到深夜,此时的幽州城池早已千疮百孔,城池附近四处是坍塌的砖瓦、石块等,四处是金军血肉模糊的尸体。   “师叔,现在可以冲城了吧?”姚舆问向终于收琴下山的李三坚道。   此时此刻,大宋黑旗军已经胜券在握,只需一个冲锋,付出不了多少代价,便可攻取幽州城池。   “不急...”李三坚闻言微笑着摇头道:“我等乃是天兵,天兵自有神助,本相料不久后便有神兵神将相助!命各部稍微勿躁,等待冲城的将令!”   你还真以为你是神仙吗?还神兵神将、天兵天将的?这岂不是与郭京同出一辙吗?姚舆闻言心中嘀咕了几句后,无奈之下,只好向各部传令,等待出击的将令。   ...........................   “杀!杀!杀!”   “吾等乃是汉人,世世代代皆为汉人,受虏贼欺凌久矣!”   “今日大宋王师前来,吾等今日当归汉!”   “归汉!归汉!归汉!”   “杀虏!杀虏!杀虏!”   “杀!杀!杀!”   幽州城内,深夜时分,黑暗之中,忽然涌出了一群又一群义军,手持长枪、大刀、斧头、镰刀等各式各样的兵器,大声呐喊着,向着守城金军杀去。   这些义军身上衣物是各式各样的,但皆头裹白布,这是李三坚与紫贞仙君的约定,以免黑旗军误伤这些义军。   义军皆为凤凰岭的义军,当年欲与渤海军一同起兵反辽,其后在李三坚“苦口婆心”的相劝之下,就拒绝了渤海军,并蛰伏了下来,建立了“明义社”,明面为做买卖的,实际为民间秘密武力社团。   后果发生的事情果如李三坚所说,渤海高永昌起兵反辽失败,高永昌等被诛,随后不久,金便起兵,并攻灭了辽,因此紫贞仙君等便也将李三坚视为神仙...有未卜先知之能。   虽然最后,紫贞仙君等人虽为杀了辽末代皇帝耶律延禧替父报仇,但辽被金打了个稀里哗啦之时,紫贞仙君等人趁乱暗杀了不少辽高官、贵胄、皇亲国戚等,也算是替父保了仇。辽末代皇帝耶律延禧此时也落入了金人手中,倍受羞辱,日子过得当然是凄惨之极,而正当紫贞仙君等明义社之人打算再次暗杀耶律延禧之时,大宋黑旗军大军便兵临幽州城下,于是紫贞仙君便命手下里应外合,接应大宋黑旗军,攻陷幽州城池。   先不论紫贞仙君与李三坚之间的“勾当”或者“暧昧”...就说明义社之人早有南下归汉之心,而此时此刻为最佳良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同时李三坚答应了紫贞仙君,待攻克金京师会宁府,擒住辽废帝耶律延禧之后,便将他交于紫贞仙君等人处置。当然攻克金京师会宁府,为李三坚画饼充饥之计,不过这画饼充饥之计,也使得紫贞仙君等人并非完全不信。   大宋黑旗军这数年间取得的战绩,紫贞仙君等人是耳闻目睹的,假以时日,说不定大宋黑旗军能够攻克金京师会宁府呢。   若是以往,仅凭明义社这些人,就算是在金军猝不及防之下,也是无法击败金军的,可此时幽州城内的金军被黑旗军神威大炮、爷雷等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是士气全无,且注意力皆在城外之时,城内忽然发生骚乱,顿使金军乱做了一团,并且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许多金军还以为大宋黑旗军已经杀进了城内,于是金军是一片大乱,纷纷抱头鼠窜。   不过城内金军王伯龙部也有不少精锐之师,在经历最初的慌乱之后,迅速稳定军心,并挥军反击,因实力相差过大,因而明义社的义军顿处劣势。   “嗤!嗤!嗤!”   正当明义社的义军与金军于城内厮杀之时,城外忽然升起了三支火箭,三支火箭就如三颗流星般的,冉冉升起,飞到了半空之中,在深夜之中显得异常的醒目,并令城中金军胆战心惊的。   此时此刻,金军如何不知将要发生什么?此时此刻,城中大乱,城外养精蓄锐已久的大宋黑旗军岂能不趁机攻城?此时此刻,大宋宰相李三坚岂容自己心爱的女人身陷险境、孤军奋战?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跪者免死,立者杀!”   “相国有令,黑旗军不杀、不扰、不夺百姓,抛去武器,跪地请降!”   “吾等乃大宋黑旗军,奉旨讨逆,敢于顽抗者杀无赦!”   “相国有令,燕人、契丹人、渤海人等皆华夏之人,皆吾骨肉同胞!”   “胆敢抗拒天兵者,诛其满门全族!”   城外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如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在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一队又一队的大宋黑旗军将士高举火把、兵刃,大声呐喊着向着幽州城内杀去。   半空俯视,就如一条条的火龙般的,撞向幽州城池,直至将幽州城池撞得千疮八孔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攻克幽州(下)   “骠骑军,出击!”   “万胜!万胜!万胜!”   随着大宋黑旗军骠骑军闵武炎一声令下,三万余黑旗军将士便策马舞刀,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万马奔腾,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蹄声阵阵,如天边之雷。   宋建武四年七月某日,大宋黑旗军攻陷幽州城池,金将王伯龙率部死战,怎奈是大势已去,无论王伯龙如何勇猛善战,也无法挽救幽州城池陷落的结果,无奈之下,只好率残部退守居庸关。   金将完颜宗弼部闻讯,欲待来救,却被黑旗军岳飞等部阻于高粱河一带,同时骠骑军统制官闵武炎率部出击,拦腰切断了完颜宗弼所部与王伯龙部的联系,也就切断了完颜宗弼来援之路,并隐隐有包抄完颜宗弼之势,不禁令完颜宗弼心怯,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幽州,引军后撤。   岳飞、闵武炎等部见完颜宗弼部后撤,趁势掩杀,但并未相逼太紧,只是将他们向北驱赶。   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跪者免死,立者杀!”   “相国有令,黑旗军不杀、不扰、不夺百姓,抛去武器,跪地请降!”   “相国有令,燕人、契丹人、渤海人等皆华夏之人,皆吾骨肉同胞!”   “胆敢抗拒天兵者,诛其满门全族!”   攻击幽州城内,并非就是完全占领了幽州,还需攻占幽州宫城,才能算是攻占幽州城池。   大宋黑旗军攻破幽州外城之后紧接着就是与金残敌巷战,不过虽金将王伯龙早已准备了内壕、陷阱,并筑有栅门、高墙,同时王伯龙组织了大量燕民,利用熟悉城内地形地物,并以墙头屋顶为垣垛,以窗口壁缝为悬眼,以砖头瓦块为矢石,与黑旗军展开了疯狂的巷战,可金军大势已去,防守城墙的金军都已成鸟兽散,就连王伯龙都弃城而逃,还能指望这些燕民能够抵挡住黑旗军的凶猛进攻吗?   “杀!杀!杀!”   “万胜!万胜!万胜!”   在一片万胜声中,杀进幽州城内的黑旗军各部一路之上势如破竹,士气高昂,气势如虹,斩首金军无数,并很快杀到了宫城之前,在神威大炮、冲车、抛石机与攻城吕公车等的攻击之下,很快就杀进了幽州宫城。   “跪下免死,立者杀!”   “黑旗军不杀、不扰、不夺百姓,抛去武器,跪地请降!”   “吾等乃大宋黑旗军,奉旨讨逆,敢于顽抗者杀无赦!”   一路上不断有大嗓门的黑旗军将士大声呼喊着,无双被吓破胆的金军或燕民抛去了兵刃,跪在地上恐惧的看着这些如龙似虎的黑衣甲士。   一群又一群青铜被面的黑衣甲士拿着各种锋利的兵刃,不顾如同稻穗般的跪在地上的金军或燕民,向着幽州城最后一道防线,宫城奔去,此时宫城防线已经形同虚设,金军士卒士气已经瓦解,一个个均是想着如何才能逃得性命,均是抱头鼠窜,并脱下军衣,混在百姓之中,看看能否蒙混过关。   ...........................   “万胜!万胜!万胜!”   大宋宰相李三坚,黑旗军主帅姚舆在众将的簇拥之下,在一片“万胜”声中,登上了幽州宫城之内的一处角楼,站在此处角楼之上,幽州城池是一览无余。   “蓟也好,幽州也好,燕京也好,燕都府也好,燕山府也好,至今日始,已入吾手!”   全身披挂的李三坚走上角楼,注视着硝烟弥漫的幽州城池良久之后,开口说道。   此刻天已经大亮,数缕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幽州宫城之上,金碧辉煌的,阳光落在金盔金甲、大红披风的李三坚身上,将其照射得宛如天神一般。   “万岁!万岁!万岁!”   众黑旗军将领及黑旗军将士看着李三坚,一起挥戈大声欢呼。   李三坚只是大宋宰相,虽执掌大宋朝政、军政,但也只是一名臣下,而三军高呼“万岁”是不合时宜的,甚至有谋逆之嫌,但此时此刻,众军又顾得了这么许多?   况且在众黑旗军将士心中,李三坚早已成为他们的唯一的主人,就算是李三坚此刻立即登基称帝,也会得到几乎全军将士的拥趸的。   靖康年间,庙社坍塌,国事渐微,没有李三坚,没有李三坚领大宋全体臣民与金军血战、苦战数年,何来今天?   幽州落入胡虏已近百余年,中原失去屏障也近百年,中原百姓受胡虏蹂躏亦是近百姓,此刻终于回到了大宋手中,将士们如何不狂喜异常?想必大宋臣民闻讯,定也是狂喜异常,必定是弹冠相庆,幸哉,幸哉,与有荣焉。并且此次李三坚、姚舆领大军克复幽州,可不是赵佶、童贯那次,千求万告的,方才自金人手中“买”回燕云部分州府。求告得到的州府,总是不如以强大的武力得到的。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李三坚克复幽州,运筹得当,以海以水制陆,里应外合,以极小的代价,一举攻陷幽州,将士们对大宋之宰相,三军之统帅李三坚如何不敬佩万分,视作神人,万流景仰,众目俱瞻。   姚舆更是对他这个“老叔”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有幽州城内明义社的里应外合,大宋黑旗军也不是那么容易攻取幽州城池的。   神兵神将,天兵天将果然如期而至,姚舆心中大是感叹。   “传令下去,擅伤百姓者斩!擅取民财者斩!擅闯民宅者斩....张贴安民告示,免燕云百姓三年赋税、徭役....诏示天下之后,若有人仍是顽固不化,试图抗拒天兵,为金贼陪葬者,杀满门灭全族,连坐不赦!”取天下易,守天下难,李三坚可不想重蹈童贯童大王之覆辙,连连颁下将令,软硬兼施。此次攻取幽州,李三坚已不是如当年攻取西凉府一般,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当年李三坚领一支人马攻取西凉府,是不想也不能长期呆在西凉府的,因此有些纵容手下肆意劫掠,而此次攻取幽州,是将幽州纳入大宋版图,永远的纳入版图,因此李三坚及其大宋黑旗军必须秋毫不犯,以安定燕民人心。   在李三坚软硬兼施的手段之下,大宋黑旗军很快就稳定住了燕民民心,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末将等遵相国之命!”众将一起大声接令道。   “师叔,胡虏残军已退至居庸关,欲据险关而守,当如何应对?”姚舆随后问向李三坚。   “还能怎样应对?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李三坚看着姚舆冷笑道:“命各部乘胜追击,追歼残敌,据险关而守?在我飞当军面前,一切险关如同虚设。”   “飞当军?师叔打算用飞当军了?”姚舆闻言大喜道。   黑旗军之中有一支神秘人马,名曰“飞当军”,黑旗军之中除了极少数知道之外,其余人等均是不知,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飞当军由李三坚的一名弟子吴季达为统制官。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李三坚微微一笑道。   “嗵...嗵...嗵...”   正在此时,一阵鼓声响起,一行人走上幽州宫城角楼之前的石阶。   燕云明义社统领紫贞仙君,领着一众明义社的义士走了过来。   紫贞仙君,头戴一副凤翅兜鍪,兜鍪顶端有一缕长长的红色婴饰,两侧花纹装饰的兜架之上有两个精致的凤翅,保护颈部的顿项之下是两肩的金边披膊,肩部的绳带在胸前紧束,两肩之侧各有一副虎吞臂甲。   披膊之下是用束带紧缚的胸甲、背甲,胸甲、背甲之下有金边甲裙,甲裙之下还有个鹘尾,边缘处被金丝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身后是一件猩红色的大红哔叽缎银鼠披风,绝世容颜加上姣好的身材,一身铠甲穿在身上,显得异常的英姿飒爽的。   “小女子明义社执事拜见大宋相国,相国万福钧安!”   “拜见相国!”   紫贞仙君领着明义社的大小头目,见到李三坚之后,一起拜道。   “诸位义士快快免礼!”李三坚伸手虚托了紫贞仙君一把后微笑道:“诸君身处胡虏的淫威之下,却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忘先祖,真乃为忠烈之士也!本相禀明圣上后,定与厚赏,以彰显诸君忠烈之名。”   “多谢相国了...”紫贞仙君谢道:“我等思归久矣,今日归汉,如拨开云雾见了青天。”   “呵呵...”李三坚闻言捻须看着紫贞仙君笑道:“今日本相还有件喜事,就是本相近日打算与仙君成婚。”   娶了紫贞仙君,就是娶了燕民之心,因此李三坚当众宣布此事。   “你...这人真是的...”紫贞仙君闻言顿时俏脸通红,嗔道。   “恭喜相国,恭喜仙君了!”众人闻言一起恭喜道。   姚舆等将顿生恍然大悟之感,原来是李三坚的姘头及其手下里应外合,接应黑旗军攻取幽州城池。   只不过姚舆等人只是不明白的是,李三坚何时勾引上了一名燕地女子?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神兵天降   居庸落日碧云烟,遍野红枫染醉川。浩荡秋风扫劲草,徘徊雁字舞晴天。胡笳十八燕山雪,羌笛幽幽大漠烟。试问悠悠千古事,几多风雨绕城前。   又有诗云,望断长城穷绝陉,峻嶒金柜峙雄屏。山门虽小锁遥隼,津隘不高连近星。旗架涂红关帝像,云台熏黑大王灵。居庸叠翠今如是,铁炮京畿敢耸听。   名闻天下的险关居庸关,座落在关沟峡谷之中,而关沟峡谷是西山与军都山之交界处,中有一水,沿峡谷东侧,从北向南,蜿蜒而下,东西两山时趋时高,悬崖陡壁,时陡时缓,两侧山岗层林密布,整个峡谷,曲折幽深,处处险阻,两壁窄处仅可通单车匹马,宽阔处可建关屯兵。   座落在关沟峡谷之中的居庸关,可谓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号“天下第一雄关”,为“天下九塞”之一,“太行八陉”之八。   “嗵...嗵...嗵...”   “呜...呜...呜...”   居庸关共有两道关隘,南关与北关。此刻南关之前,震天的战鼓已经敲响,震耳的号角已经吹响,无数大宋黑旗军的将士在姚舆的统领之下,手持各种兵器,迈着令人胆寒的步伐,逐渐逼近了居庸关。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   大宋黑旗军攻取了幽州城池,并非就是完全控制了燕云,必须将天下第一雄关握在手中,才能牢牢掌握燕云,因此金将王伯龙所部退守居庸关之后,姚舆便奉命领军直逼居庸关,并攻取居庸关。   “上关,上关,朝廷的援军马上就到了,吾等誓与此关共存亡!陛下定有重赏。”金将王伯龙一边督促手下兵将上关防守,一边拼命鼓舞着金军已经萎靡不堪的士气。   幽州一战,王伯龙手下八万余步骑几乎全军覆没,王伯龙仅领五千余骑冲出了重围,与居庸关两千余守军合兵一处,退守居庸关。   王伯龙丧师失地,早已是死罪,逃回会宁府,必然是难逃一死,不过若是死守居庸关,力保居庸关不落入宋军手中,也许能够将功折罪。   七千余金军对于居庸关如此险关来说,已经足够了,足以抵御十万大军了。只不过金军残军早已被黑旗军无比犀利的火器吓破了胆,不是居庸关如此易守难攻的险关稍壮胆魄,金军残军说不定就继续溃逃了。   金军兵将在王伯龙拼命催促之下,抱着各种兵器,涌上了关墙,向下望去,只见黑旗军黑压压的人群之中,似乎没有无比犀利的神威大炮,如此不禁令众金军是大感放心。   关沟峡谷之中,运送笨重的神威大炮,是无比艰难的,就算是运上去些许神威大炮,对于居庸关如此险关来说,作用也是极为有限的。   不过金军千防万防,哪里能够料到灾祸将会从天而降?   ...........................   深夜之中,居庸关东侧一处悬崖峭壁之上,忽然出现了万余背着古怪之物的大宋黑旗军飞当军将士,立在此处悬崖峭壁之上,可将居庸关内部一览无余,关中无数点燃的火把如天上繁星一般。   “诸军,我大宋黑旗军飞当军扬名之战,就在今日!”大宋黑旗军飞当军统制官吴季达按了一下腰间机关,背上的古怪之物便缓缓的舒展开去,使得吴季达整个人像个伸展开双翼的飞鸟般的。   华夏民族,自古以来就有飞天的梦想,在佛教绘画中,很早就出现了飞舞的菩萨、天女、伎乐等等。   超越肉身,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如鸟禽一般,这是件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史记·五帝本纪》记载,舜帝曾经用两顶大斗笠做翅膀,从谷仓上滑翔而下;春秋之时出现的竹蜻蜓,也是一种飞行之物;东周人墨翟曾,费时三年,以木造鸢,飞升入天;东晋道教葛洪以枣心木为飞车,以牛革结环剑以引其机,或存念作五蛇六龙三牛交罡而乘之,上昇四十里,名为太清。   古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李三坚?李三坚与汤顺等弟子经多年研究,终于制出了这个世上真正的载人飞行之物,名曰“飞天神鸢”,并打算在此次攻打居庸关之战中大规模使用这种“飞天神鸢”。   背上背着“飞天神鸢”的宋军便是飞当军或称飞天神军。   万余飞当军将士接令后,纷纷扳动机关,悬崖峭壁之上便出现了万余舒展双翼的“飞鸟”。   飞当军众将士均感异常紧张,手心里皆为汗水。   飞当军当然是经过长期训练的,训练如何使用飞天神鸢,可训练归训练,实战归实战,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就是在飞当军日常训练当中,也有不少将士被摔死摔伤,更何况在此悬崖峭壁之上,一跃而下?还是在深夜当中。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世上之事,均是有所得必有所失,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事多无兼得者。不付出一定的代价,如何能够轻松攻取居庸关?   “吴统制,吴统制...”正当吴季达将令飞当军跃下时,李三坚的亲兵裨将杨再兴带着几个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悬崖,赶到吴季达等人面前后,杨再兴开口说道:“相国有令!”   “嗯?师相何令?”吴季达闻言不敢怠慢,转身看着杨再兴问道。   难道发生了变故,奇袭计划取消?吴季达心中暗暗纳闷的。   居庸关号飞鸟不能越,猿猴不能攀,吴季达等飞当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付出伤亡之后,才攀上了此处悬崖,此刻取消,岂不是可惜了哉?况且上山容易,下山难,吴季达等飞当军之中此时想全军而返,也非是件易事。   杨再兴闻言连忙说道:“相国命杨某为监军督战,并跟随大军杀入居庸关。”   “你...监军?还督战?跟随大军飞跃?”吴季达闻言顿时大感疑惑不解。   吴季达师从李三坚多年,岂能不知其恩师李三坚?   就算恩师要派监军,也会是一名老成持重之人,吴季达心中暗道,使面前的这名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为监军?这与恩师平日里的做法是大相径庭的。   他还想跟随飞当军飞跃而下,不会使用飞天神鸢,没经过长期训练,就算给他装上一副飞天神鸢,飞跃而下之后,定会摔成一团肉泥的。   “怎么?相国之命,你敢不遵?”杨再兴见状,狐假虎威的喝问道。   “相国虎符金牌何在?”吴季达闻言伸出一只手问道。   “事急从权,相国令本将速速赶来,故未携虎符金牌,怎么?吴统制不信?”杨再兴面不改色的说道。   我信你个鬼,虽平日里李三坚,在事情紧急之时,偶尔也会命心腹亲信未携虎符金牌前来传令,但吴季达仍是不信杨再兴,但此时此刻,吴季达实在无法分辨真假,实在无法再与杨再兴纠缠了,再纠缠下去,天都会亮了,于是哼了一声吩咐左右道:“来人,给他装上飞天神鸢。”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阎王爷那里可不许乱嚼舌根,吴季达看着杨再兴心中暗道,阎王爷那里好办,可若是杨再兴有何三长两短的,恩师面前却是不好交代。   这才是令吴季达头痛之事。   “飞天神鸢?这是什么?”飞天神鸢装好之后,杨再兴顿时大喜,极为好奇的东摸西摸的。   “休动,休要乱动!”吴季达见状大惊,慌忙过去,亲自教杨再兴如何使用飞天神鸢。   只不过这短短时间,如何能够使杨再兴熟练掌握?吴季达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诸位兄弟!”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吴季达面朝众飞当军大声说道:“师相常言,富贵荣华,如火中取栗!师相又言,人固有一死,然为国为民而死,死得其所也!”   “为国为民,死得其所也!”   “为国而民,死无所惧!”   “为国为民而死,虽死无憾!”   “吼!吼!吼!”   众飞当军跟着一起大吼道。   “再兴,跃下之时,闭上眼睛!”吴季达随后叮嘱杨再兴道。   “不就是跃下悬崖吗?”杨再兴闻言瞪着吴季达道:“杨某死都不惧,又何必闭上眼睛?”   “小心...”吴季达不理这个“刺头”,再次叮嘱道。   “走勒!”   一声秦腔响起,吴季达当先纵身向悬崖之下,居庸关之内跃去,飞天神鸢双翼舒展,就如一头雄鹰翱翔在夜空之中。   无数大宋黑旗军飞当军将士紧随着自家统领,纵身跃下,居庸关半空之中,顿时就出现了无数身影,如天兵天将一般。   事到临头,裨将杨再兴还是有些心怯,闭上双眼,把心一横,纵身跃下,半空中睁开双眼,顿时就再也闭不上了。   居庸关一战,有诗为证,大宋相国出奇兵,神兵天降居庸关。神出鬼没飞当军,胡虏魂飞胆魄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紫姑下凡   “天兵天将!!!?”   “神仙下凡了啊,天呐,我等做了何事,亵渎了神灵,神仙下凡惩戒我等了...”   “天将,我等知罪了!”   宋建武四年七月某日,大宋黑旗军飞当军于夜色之中,飞降居庸关,顿时守关金军大惊失色,个个魂飞魄散,或抱头鼠窜,或五体投地,乞求上天的宽恕。   姚舆趁机挥军攻打居庸关,与飞当军里应外合,一举攻取了居庸关,守关金军大部被歼,金将王伯龙领残军欲突出重围,却被杨再兴斩杀。   幽州、居庸关等地相继落入大宋黑旗军手中,顿时令天下震动,金朝野上下也是相顾失色,并惶惶不可终日。   自此,大宋黑旗军狼旗过处,金军无不闻风丧胆,并纷纷落荒而逃。   ...........................   幽州城池   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肠。安得万里风,飘飖吹我裳。   七月的幽州已经较为炎热了,如火球般的太阳挂在半空中,炙烤着大地,将地面烤得异常滚烫,走在路上均感地面热得烫脚。   “咚...咚...咚...”   “锵...锵...锵...”   炎热的夏季,一群宋军军士不顾如火的烈日,敲锣打鼓的走在大街之上,路过衣铺、绸庄、珠宝行等等,就大肆采办。   宋军军士们进入店铺便大呼小叫的,吩咐店铺掌柜准备各色礼品、货物,并一掷千金的购买。   “诸位军爷,恕小老儿多嘴,你们这是...何人成亲啊?”一名稠庄的老掌柜见积压半年之久的绸布、锦被、绢巾等货物被一扫而空,顿时欢喜得抓耳挠腮的,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金交战,稠庄自南方宋地高价贩运而来的丝绸、绢、帛等物实在是不容易,还有一些货物是稠庄自金兵手中购得,而金兵手中的货物当然是掠自大宋诸地。   稠庄购得丝绸、绢、帛、锦被等物,却正好遇到宋、金于幽州等地交战,因而不要说出手了,就连留在手中都是件极为艰难之事。   乱世之中,兵痞遍地,贼盗丛生,稠庄拼尽全力,方才保住了这批货物,此时正愁如何脱手之时,便遇到了一个“大财主”。   稠庄能够再次开门做买卖,老掌柜等还要感谢大宋黑旗军的。   大宋黑旗军攻陷幽州之后,李三坚便颁下严令,不许劫掠百姓家财等,并残酷镇压城中乱军、兵痞、贼盗、泼皮无赖等趁火打劫之徒,才令幽州城内逐渐安定了下来,稠庄才得以重新开张。   此时大宋黑旗军众军士前来稠庄是采买,而不是强夺,就使得老掌柜等是更加放心了。   “当然是我家相国了,我家相国近日打算结一门亲呢。”一名满脸横肉,颚下一丛乱草般的胡须的黑面锦袍军将得意洋洋的答道。   “哦?原来是李相国结亲?敢问是哪家女子有此等福分啊?”老掌柜好奇心直涌心头,闻言笑问道。   “明义社的当家的。”锦袍军将答道。   “啊?是她?”老掌柜闻言惊道。   “怎么?老丈识得我家相国夫人?”锦袍军将见状诧异的问道。   “哎哟,军爷,小老儿可是在燕京...呸呸呸...在燕山府呆了许多日子的,如何不知紫气东来、玉洁松贞的紫贞仙子啊?军爷,紫贞仙子可是燕地第一美人呢,当年官府中的一个老爷,欲纳紫贞仙子为妾。紫贞仙子便立下了三道难题,官府老爷若是解了这三道难题,紫贞仙子便可从他。”   “哦?三道难题?本将等愿闻其详。”锦袍军将越听越有兴趣,趁稠庄准备货物的时候,坐下来问道。   “比武试亲,且是以一敌三!紫贞仙子于城中闹市之中摆下擂台,让官府老爷任意挑选三名高手,于擂台比武,紫贞仙子败,便可入官府老爷的门,结果你猜怎样?”老掌柜拈着颚下山羊胡子问道。   “哈哈,当然是将那个老爷的所谓三名高手揍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锦袍军将哈哈大笑道:“甚么腌臜货色,也敢与我家相国抢女人?”   “哈哈哈哈!”众军士闻言也是一起大笑。   “正是,军爷们果然料事如神!”老掌柜拱手赞了一句后笑道:“官府老爷的脸那个黑啊,灰头土面的,直叫城中百姓笑掉了大牙!”   “哈哈,老丈说的有意思,第二道难题又是什么呢?”锦袍军将闻言大笑道。   “吟诗作对,于是官府老爷尽捉城中饱学之士,欲斗倒紫贞仙子,可怎料这些个饱学之士不足半日,便纷纷败下阵来,个个灰头土面的,羞惭而去。”老掌柜答道。   “相国新夫人果然厉害!”锦袍军将大赞了一句后,继续问道:“第三道难题又是什么?”   “第三道难题是什么,无人知道的...”老掌柜闻言摇头道:“官府老爷最后恼羞成怒,居然派出兵马,逼迫紫贞仙子入府,结果你猜怎样?”   “你个老馄饨,休要再卖关子了,痛快道来,否则一把火烧了你这鸟庄!”这次锦袍军将无论如何是猜不出来了,于是黑着黑脸怒道。   “是是是,太尉息怒,太尉息怒。”老掌柜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卖关子了,点头哈腰的说道:“紫贞仙子被逼入官府老爷府中之后,不知发生了何事,官府老爷便一命呜呼,紫贞仙子也不知去向,这桩案子便成为了无头公案...后世上传说,紫贞仙子为天上紫姑下凡,何人敢坏了她的贞洁,便会一命呜呼的。”   “哦,原来是这样...”锦袍军将点点头后,猛的想起一事,顿时大惊失色道:“哎哟,不好,俺的娘哟,相国有险!”   “快,快,收拾收拾,速速回去!”锦袍军将随后猛的站起身来,冲出了房门,因走得太急,差点撞塌了稠庄大门。   相国结亲紫贞仙君,入了洞房,相国岂不是身处险境啊?   “太尉,太尉,钱,钱,您还没给钱呐...”老掌柜慌忙追出门外说道。   “哦,来人,给钱。”锦袍军将闻言吩咐左右道。   “啪!”的一声,一名军士将一张“交子”拍在了老掌柜手中,银票上画着各种图案,上书“五百缗”。   “这是何物?”老掌柜拿着这张精美的纸张诧异的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一名军士笑道:“此物名为交子或银票,凭借此物可于江南任意一处银庄兑换铜钱呢。”   此时李三坚已于江南各处设立了许多银庄,以便于钱币兑换且便于做买卖。   “什么?这...这...这...军爷啊,你们...”老掌柜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汗如雨下,这么一大堆的货物就换了这张“交子”?这与明抢有何区别?   交子之名,老掌柜还是有所耳闻的,虽交子是能换钱,但五百缗的交子真能换五百贯铜钱,绸庄当然是赚了一大笔,可五百缗交子真能换五百贯铜钱吗?老掌柜心中是没底的。且交子是在宋地使用的,在燕地可换不了的,或者让老掌柜去宋地换钱,这大老远的,一切的都是无法预料的。   “什么这、那的?”锦袍军将不耐烦的说道:“就你那些货物,可值不了五百贯钱呢,多的是赏你的,银票在俺们那里可是好东西,个个抢着要呢。不信?不信就将银票还给俺,来人,给他钱,老混沌,给钱的话,你的货物值多少钱就给多少钱,要银票还是要钱,你自己选吧?俺告诉你吧,俺们黑旗军取下了幽州,钱庄很快就会办到幽州来呢。”   “我...这...”老掌柜闻言犹豫良久,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还是要了钱,不过要不了多久,老掌柜就后悔得捶胸顿足的,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   “砰”的一声巨响,大宋黑旗军神策左军统制官许彪一脚蹬开了一间厢房的房门,手持利刃大声吼道:“妖女,休伤吾主!”   厢房之中,微闭双目,正欣赏美妙琴音的李三坚顿时被吓了一跳,睁开双眼,瞪着许彪,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正在弹奏古筝的紫贞仙君也是愕然停止了抚琴。   “夯汉,何故闯入?”李三坚随后指着许彪喝道。   “相国,事情是如此如此...”许彪瞪着紫贞仙君,将道听途说的事情告诉给了李三坚。   “匹夫!”李三坚听明白之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房门怒道:“滚!滚出去!滚到外面,自领二百军棍!”   老子已经把她那啥了,还不是好好的?也没见出什么事情,真是岂有此理!李三坚心中哭笑不得的想到。   “哦,哦,末将领杖便是,不过相国还是应当心啊...”许彪兀自不甘心,还想再说,却被李三坚一脚踢了出去。   “噗呲!”许彪悻悻的出门后,紫贞仙君忍不住笑出了声:“郎君麾下忠勇之士何其多也!”   “一介鲁莽匹夫而已!”李三坚悻悻的答道。 第一百六十章 西北噩耗   “三国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没想到我李某只过三关,只斩一将,此将却还...”   炎热的夏季,大宋宰相李三坚大汗淋漓的躺在绣塌之上自吹自擂道。   “噗呲!”同样香汗淋漓的紫贞仙君伏在李三坚身上忍不住笑道:“郎君可是比关云长厉害多了,奴奴甘拜下风!关云长连小小的荆州都守不住,而郎君你却领大军横扫天下,天下鼠辈无不闻风丧胆呢。”   “横扫天下?闻风丧胆?娘子此言差矣!”李三坚坐起身来,抚摸着紫贞仙君的秀发说道:“关羽大意失荆州,金何尝不是如此?金人贪功冒进,全然不顾不利之处,李某克复故土,克复燕云,实为大胜之后的‘红利’,实为侥幸而已!但红利就是红利,红利或者好运总会有消失的那一天。且天下之大,无边无际,横扫天下,又谈何容易?”   “此时此刻,郎君仍是如此的冷静,奴奴今日方知,郎君为何能够成事的缘由了。”紫贞仙君伏在李三坚怀里轻轻的说道。   目前的李三坚可谓是名震天下,取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就,可李三坚仍是极为冷静,并未得意忘形,令人不得不敬佩万分。   “郎君今后有何打算?”紫贞仙君随后问道。   “打算?”李三坚闻言沉吟片刻后说道:“商人经商,尚知保利的道理,李某也打算如此。好了,不说烦心事了,说说你我的事情吧。”   “嗯...”紫贞仙君点头道。   ...........................   “驾...驾...驾...”   幽州刚刚被宋军攻取,因此实行宵禁,深夜之中,除了巡视的兵丁或打更的更夫之外,街上并无行人,也是异常的安静,可一阵如疾风暴雨般的马蹄声,却打破了街上的宁静。   费景阳、姚舆带了些护卫纵马直奔李三坚的住宅。   “打扰了相国的好梦,相国恕罪!”   费景阳、姚舆直奔内宅,将李三坚叫起来后,齐声请罪道。   “发生了何事?”李三坚挥挥手,表示并不在意,请二人坐下后问道。   “恩相,西北急报。”费景阳面带焦灼之色答道。   “西北急报?”李三坚皱眉问道。   李三坚是个极能察言观色之人,此刻二人深夜来访,且脸色极为难看,那么西北战事必然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嗯...”费景阳点头将手中的八百里急递递给了李三坚。   “啪!”李三坚细细看完之后,将急递拍在桌上大怒道:“蠢,愚蠢,蠢笨如豕,误我大事!本相算是看走眼了,此人看似有恢复之志,有古名臣之风,实则为志大才疏也!   宋军西北大败,富平一战,张浚所部被金军完颜宗辅、完颜娄室部击溃,折损兵马、粮草、军械等无数,金军军势大振,在宋军降将引导下,乘胜向陕西内地大举进攻,并攻占了陕西五路大部州府,陕西大片土地落入了金人手中,张浚残部只能退守阶、成、岷、洮、凤等州,及凤翔府和尚原、陇州的方山原等蜀口要隘,凭险设防,与金军对峙。   宋于西北吃了败仗,将严重影响李三坚的全局战略。   李三坚率军反击金军,一举克复了大宋失地,克复了幽州、居庸关等地,燕云虽有州府必将会落入大宋手中,可在此前景或局势一片光明之极,宋军张浚部居然于西北吃了败仗,还是个大败仗,折损兵马无数   金军西北大破宋军,既可以东进,再次威胁东京开封府、襄阳等地,又可以南进,攻打川蜀,若是川蜀再有何闪失,大宋的侧翼危矣!同时李三坚所取得的战果将会荡然无存,将会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大宋失去了西北,将会失去战马产地,失去了西北,将会失去大宋骑兵的兵员,失去精卒、良马,失去劲并良将,还算是轻的,而更严重的将会失去人心。   雍州之地,古称天府,王者所都。地方数千里,兵强士勇,雄视八方。有利则出攻,无利则入守,此勇武之国,非诸夏所同。   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一旦失去,将会使得大宋极为被动。   可此时西北诸路几乎都落入了金人手中。   李三坚又怎能不怒?简直是暴跳如雷、怒不可遏。   沿海一带,李三坚还可利用宋强大的舟师,占据绝对优势,可西北之地,大宋舟师就遥不可及了。而宋失去了西北,对于金来说,却是既解决了侧翼的威胁,又可反过来威胁宋的侧翼,甚至威胁宋的腹地,那就是川蜀之地。   若是川蜀再有何闪失,那么宋就大事去矣,李三坚简直不敢深思其恶果。此时的大宋税赋,除了仰仗江南之外,另外就是天府之国,川蜀之地。   若是川蜀有失,金军甚至可以迂回至宋的腹地,自侧后攻打大宋。   而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甚至极大。张浚部大败,失去的不但是兵马、粮饷、军械等,更重要的就是失去了军心、民心,使得宋西北军、川蜀军军心涣散,而一支失去战心的军队,其战力就可想而知了。宋军兵将或心惧降金,或忙于逃命,甚至军中内讧、猜忌盛行,如此军队,还如何作战?还如何继续抗金?   后果不堪设想!   “本相命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必急于与金军决战,只需死守关隘、险地,为何他要集大军与虏军决战?”李三坚随后怒道。   “相国息怒...”费景阳闻言连忙说道:“相国,坏就在坏在‘无功’二字啊,你想啊,相国你领大军大破金军,军中之人,个个是立了大功,随后必会得到丰厚的赏赐,如此西北张浚与军中之人岂能不心急如焚?贪功冒进,他们犯了与金军同样的错误,从而导致此败。”   “立不世之功勋,扬名于天下,随后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张德远也欲如此?”李三坚闻言冷冷的问道。   费景阳点了点头。   “师叔啊,当下之急,并非追责,乃是如何应对西北战局啊!”姚舆开口对李三坚说道。   “姚叔兴所言在理,恩相,如何挽回我大宋西北颓势,乃是迫在眉睫之事也!”费景阳也是点头道。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暗暗长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的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使得李三坚烦乱的心情稍稍安静了一些,也能够理清思路了。   欲挽回西北颓势,无非有二策,第一策也是最简单的策略,那就是挥军反击,自金军手中夺回陕西诸路,但宋军大败之后,挥军反击,又谈何容易?说不定反击不成,再次大败,那么西北局势就真的无法挽回了,甚是失去的会更多,如川蜀之地;第二策,就是与金军言和,甚至是求和,弭兵息战,双方各自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的,待来年再战,可李三坚如此打算,金人会同意吗?就算金朝廷允许,必然也是狮子大开口,开口索要无数钱粮、土地。同时这也是李三坚极不愿意的,是异常反感的,弱国无外交,非胜战之和,必然是极为屈辱的。   要言和,必须是金人来求和,李三坚思考良久良久之后,主意已定,转头对费景阳、姚舆说道:“章阚何在?”   “末将已命人送信给他了,此刻应快到了。”姚舆答道。   “本相打算亲往西北。”李三坚抬手制止了姚舆、费景阳相劝之言后说道:“燕云之地就交给你二人了,本相还是那句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守住胜利之果,方为当下之要。”   姚舆、费景阳闻言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李三坚随后看着姚舆、费景阳冷冷的说道:“力保燕云不失,就是汝等最大的功劳,本相必不吝重赏,若是再犯贪功冒进之过,本相决不轻饶!”   李三坚对他们二人从未有过的严厉,使得姚舆、费景阳不由得打了寒颤,慌忙起身,一齐拱手道:“相国之命,我等敢不遵从?”   “师叔放心便是。”姚舆随后用手指着自己头颅说道:“若是失去了燕云,姚某的这颗首级就亲手交于师叔手中。”   “叔兴!”李三坚闻言才稍稍放心,伸手按下姚舆的手说道:“本相要你这颗首级有何用?燕云必须力保不失,你们还必须活着,我等还要等到功成名就的那一日,等到直驱会宁府,渴饮匈奴血的那一日。”   “相国...”此时章阚正急匆匆的奔进了屋中,正好听到了李三坚的这一席话,三人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一起拱手说道。   “敢之,来的正好。”李三坚将章阚进屋之中,拉着他走到地图之前问道:“你可知道出了何事了吗?”   “姚军主信中已经言明。”章阚答道。   “嗯,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吗?”李三坚闻言点头问道。   “末将明白。”章阚答道:“舟师去不了陕西,可能去襄阳等地,贯通漕道,我舟师甚至能抵长安,相国放心便是。”   “支援西北、支援燕云,舟师之事不可谓不重。”李三坚手抚地图说道。   “为了大业,我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必当竭尽全力。”章阚坚定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再至潼关   “你为何执意留在幽州?幽州可是四战之地啊!”   幽州南门之外,骑在“啸风”背上的大宋宰相李三坚再次问向前来送行的紫贞仙君道。   西北事急,新婚燕尔的李三坚连夜就要赶往西北,临行之前,就打算将她送至建康府,与母亲符二娘等人团聚,同时远离战祸。   可紫贞仙君却执意不肯,执意留在幽州,使得李三坚颇有些无奈。   “夫君...”紫贞仙君闻言抿嘴轻笑道:“奴奴可是在此地长大的,这么多年了,早已是习惯了。夫君也定会回来的,奴奴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李三坚忽然离去,远赴西北,紫贞仙君当然是极为不舍,但她知道李三坚西北之行为军国大事,又怎能挽留?   至于紫贞仙君为何执意留在幽州,而不肯去建康府,乃是由于她害怕的缘故。李三坚以“六礼”,也就是以妻之礼娶她进门,紫贞仙君当然对李三坚是感激不尽,可正因为如此,紫贞仙君必然会引起相府其他妻妾,甚至相府老夫人符二娘的反感,起码紫贞仙君是这么认为的,与其如此,不如留在幽州等待李三坚回来。   幽州为紫贞仙君土生土长之地。   “哦,你如何知道我一定再回幽州?”李三坚闻言问道。   “奴奴在这里,夫君难道不会回来吗?”紫贞仙君答道。   “既然如此,你多保重。”李三坚点头道。   燕云驻有重兵,料她也没什么事,李三坚心中暗暗想到,于是大手一挥后下令道:“出发,直驱潼关歇马。”   “遵相国令!”岳飞、花荣骑在马上一起拱手应道,随后岳飞、花荣领七千铁骑并山魁、济空所领两千余虎卫,再加上吴季达、杨再兴所领飞当军,共近两万兵马,加上种彦崇所部少许兵马簇拥着李三坚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振,匣里金刀血未干。   李三坚纵马疾驰,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幽州城池,心中不禁感慨道。   ...........................   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   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   潼关之险,堪比天下任何险关,潼关若失,中原危矣,对此,李三坚又岂能不知?   靖康二年,金军挥师南下,首取的便是潼关,从而切断了宋陕西诸路兵马的来援之路,随后顺利攻取了宋东京开封府等地   建武四年,李三坚命大军克复潼关,便在此驻有重兵,由曲家坳一战成名的大宋黑旗军神策右军冯湛部万余兵马驻守潼关,将潼关守得如铁桶一般。也正因为李三坚运筹得当,在陕西诸路失利之后,金军无法再通过潼关袭扰宋京畿路等地,袭扰已经千疮百孔的宋东京开封府。   冯湛所部曲家坳一战后,折损过半,但战后李三坚及时的给他补充了兵马。   “末将等拜见相国,相国万福钧安!”潼关守将,大宋黑旗军神策右军统制官冯湛,同统制官拓拔魁听闻李三坚今日将至潼关,一大早的就率诸将出关迎接,望眼欲穿的,此刻终于望见了无数骑兵疾驰而来,尘土铺天盖地的,不久之后,就见到了大宋宰相李三坚,便一起躬身行礼道。   两万余余骑兵长途跋涉至此,虽尘土被面,显得有些疲惫,但个个神情彪悍,冯湛等人不禁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非百战之师,无如此气势。   特别是两员虎将,岳飞与花荣,骑在马上,手持长枪护卫着李三坚而来,冷峻的面容,虽未说话,但却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免礼!”李三坚策马向前,对冯湛、拓拔魁等将说道:“你冯湛、拓拔魁何时学会了这些俗礼?本相长途跋涉而来,感到有些疲惫了,快快去准备些吃食吧,记住,越快越好,越简单越好,对了,就肉夹馍吧,本相当年远赴西北为官,记忆尤为深刻的便是这大夹馍。”   李三坚一到,关前便鼓号齐鸣,锣鼓喧天,吹吹打打的,恭迎大宋宰相。   “相国吩咐,末将敢不遵命?”冯湛闻言连忙笑着说道:“只是这肉夹馍也太...也太...”   冯湛是自泉州就追随李三坚的黑旗军老将了,此时李三坚大驾来到潼关,冯湛等当然准备了丰盛的酒宴,给李三坚接风洗尘,究其原因,除了李三坚的身份、地位之外,还有的就是故人之情。   当年冯湛之父冯漳战死沙场,是李三坚怜冯漳忠勇,一手提拔了冯湛,此刻冯湛身居高官显爵,皆为李三坚拔擢之恩,冯湛对李三坚又怎不感激涕零的?   冯湛是立有不少战功,可在大宋,立有功劳的武臣多了去了,其中未被人赏识,未被拔擢,从而郁郁不得志之人是数不胜数的。   李三坚是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为善者日进,为恶者日止,但拔擢冯湛,多少还是有些故人之情的。   “也太什么?”李三坚扬起手中马鞭打断了冯湛之言道:“如此乱世,能够糊口,都算是苍天开眼了,战乱多年,我大宋百姓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本相就是吃这夹馍也是难以下咽。”   李三坚此言倒是个大实话,宋、金交战多年,兵荒马乱的,最苦的便是普通百姓,虽李三坚等虽竭力维持,但许多时候,却是有心无力的,大宋财赋已面临崩溃,朝廷尚且如此,更何况斗升百姓?大宋的许多地方,早已是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了,李三坚等赶往潼关的这一路之上,是亲眼目睹。   必须迅速结束这场战乱,以修生养息,还百姓一个安宁的日子,此为当务之急,为迫在眉睫之事。   李三坚早已有了与金议和之意,但还是那句话,以胜战得到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   “恩相训斥的是。”冯湛翻身上马,陪同李三坚向关内走去。   “廖汉等已伏法,本相当时答应你,将此人交于你手,由你亲自处置,可本相却食言了,你休要有怨言。”李三坚边走边对冯湛说道。   廖汉等叛国之人此时已于建康府被当众处死,廖汉被寸磔而死,不过廖汉被处死之时,冯湛已奉命赶往潼关了。   “恩相说哪里话?”冯湛闻言慌忙说道:“此贼已死,末将大仇得报,感激恩相还来不及呢,怎敢有怨言?”   当年冯湛之父冯漳就是死于廖汉之手,而廖汉随后被朝廷招安,冯湛欲报此大仇,却被李三坚拦住,此时冯湛大仇得报,当然是满心欢喜、欣慰,至于廖汉被处死之时,是否为冯湛亲自动手,是关系不大的。   ...........................   “相国炮轰幽州城,飞夺居庸关,末将等虽远在潼关,却也是如雷贯耳呢。相国此时亲来关陇,必大获全胜也!”   “是,是,冯军主所言大是也,相国亲至,胡虏必定是闻风丧胆啊!”   “娄室老儿,怎是相国对手啊?”   “..................”   李三坚等人大吃大喝之际,冯湛、拓拔魁等人是谀词如潮,大拍李三坚等人的马屁,只不过马屁拍得并非是天马行空,无边无际的,而是幽州一战,确实令天下人瞠目结舌的,宋人是欢欣鼓舞,金人是闻风丧胆的。李三坚亲至关陇,确实令关陇宋军上下是军心大振。   正因为如此,李三坚才未真正气恼,而是大咬了口肉夹馍,喝了口鲫鱼汤,狠狠的瞪了冯湛、拓拔魁等人一眼后,含含糊糊的说道:“没那么容易,完颜宗辅、完颜娄室,金开国名将,岂是易于之辈?冯湛,近日潼关可有险情?”   长途跋涉,鞍马劳顿,李三坚虽然如此,但也必须先了解宋、金西北战况。   “险情?”冯湛闻言答道:“潼关并无如任何险情的,恩相放心便是。富平一战,我军败北,末将等得知后,却只能是望洋兴叹,无法增援,只能奉恩相之意,死守潼关,虏军倒也使了些兵马前来试探,却被末将等击退,恩相,他处末将不敢保证,可潼关末将等保证稳如泰山,虏军敢来叩关,末将等定让虏贼有来无回。”   “虽然如此,也不可大意,潼关若有任何闪失,中原必然震动。”李三坚闻言方才稍稍放心,对冯湛等将说道:“为防患于未然,本相已命吕师囊领大军进驻朱阳、虢州、芮城一带,以策应汝等。”   许翰、吕师囊于建武三年襄阳吃了败仗,虽最后力战不屈,将金军拖在了襄阳一带,但许翰实在是不适合领兵,因此李三坚将其贬黜,贬回了朝廷,由吕师囊统领其部。   “相国如此安排,潼关便更是固若金汤,万无一失了。”冯湛闻言大喜道。   “轻敌,轻敌,汝等万不可再犯轻敌之过。”李三坚闻言有些不悦的说道:“天下无任何险关是固若金汤的,固若金汤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居庸关天下雄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亦是固若金汤,还不是被我大军一鼓而下?守卫险关,当处处小心,需如履薄冰,这才是真正的固若金汤。”   败战之道,首在轻敌,这是李三坚多年领军的经验。   “听相国一言,胜读十年书啊,相国叮嘱,末将等谨记于心。”冯湛闻言点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龙门山   “恩相,富平我军败北之后,末将得到的消息是...”潼关之内,大宋黑旗军神策右军统制官冯湛对宰相李三坚说道:“凤翔府等地落入虏寇之手,张浚所部退守兴州、和尚原、大散关、阶州、成州等地,而虏寇乘胜而进,兵出凤翔府,此刻正攻打各处关隘。恩相,王师大溃,陕西五路悉陷,巴蜀大震啊!”   冯湛说罢,撇了撇嘴,神情是颇为不屑。   什么西军精锐?以众敌寡,结果被区区数万金军杀了个落花流水的,若是让黑旗军旧部打这一仗,就算是失败,也决不至于败得如此之惨。   张浚认为决战时机已到,遂以熙河路经略使刘锡为都统制,率泾原路经略使刘锜、秦凤路经略使孙渥,及赵哲、吴玠等五路大军,步、骑十八万,对外号称四十余万大军,向地处关中平原的富平地区集结,结果却被金将完颜宗辅、完颜娄室以十万人马击败。   何止是巴蜀大震,乃是天下大震,李三坚抬头看了冯湛一眼后吩咐左右道:“拿地图来。”   山魁闻言便取了幅地图过来,铺在了木桌之上。   李三坚一手端着一碗鲫鱼汤,一面细细的看着地图,半响之后,指着地图一处地方问道:“此处为何人把守?”   “和尚原,为吴玠、吴璘兄弟收拾败军后,驻防于此地。”冯湛闻言答道:“富平败北之后,张浚等将还打算放弃成都等地,扼守川东...”   “何人出此策?当斩!”李三坚闻言大惊道。   放弃了大散关、和尚原、仙人关等天险关隘,退守川东,就等于将巴蜀等地拱手让于金人了,大宋侧背也就门户大开了,且巴蜀富庶之地也会落入金人之手,李三坚又怎能不急?   “哎,恩相别急嘛,末将话还未说完呢。”冯湛闻言连忙说道:“后在吴玠的苦劝之下,张浚才放弃了扼守川东的想法,命各部扼守大散关、和尚原、仙人关等处关隘。”   “吴玠?真乃将才也!”李三坚闻言方才大喜,连连赞道:“守和尚原而不退守汉中,层层阻击虏军,此为上策也!”   张浚果然是个志大才疏之人,此时李三坚心中暗道。   金军新胜,士气大盛,而宋军新败,士气低迷,此时此刻,实在不宜与金军正面决战,当利用各地天险险关,层层阻击,依次拒敌,才能逐渐消磨掉金军的锐气,宋军才有反攻的机会。   “恩相此次前来关陇,有何打算?”冯湛随后问道。   “打算?”李三坚闻言摇摇头沉吟道:“战场之势,千变万化的,当依变化制定相应策略,不过陕西诸路是不能长期落入虏寇之手的,本相定要反击虏军,夺回陕西五路,否则我大宋真的会失去这块唯一的养马之地了。”   燕云也是养马之地,可燕云刚刚被宋军攻取,此时谈养马,还为时尚早,且陕西诸路、巴蜀不保,京畿路、江南路等地又会处于险境,如此,宋军占领燕云就没有半点用处了。   “反攻?夺回陕西诸路?谈何容易啊。”冯湛闻言苦笑道。   此时的张浚麾下宋军大都为惊弓之鸟了,是谈金色变,能够守住各处关隘,已经是上上大吉了,又谈何挥军反攻?除非李三坚再次放弃燕云,调集重兵西进,与金军于陕西诸路等地决战。   “嗯,本相又如何不知此非易事?”李三坚闻言点头道:“需有外援才行。”   外援?援军?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援军?冯湛等人闻言是百思不得其解,除非李三坚将京师、江南、潼关等地所有兵马,应援陕西。   此时的李三坚又不肯放弃燕云,又遣重兵驻守潼关等地,那么援军何在?   “陛下有旨...”李三坚随后不理冯湛、拓拔魁等人万般不解的神情,对冯湛等人说道。   “臣等接旨!”冯湛、拓拔魁等将闻言一起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后,躬身接旨道。   “诏命,擢冯湛为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拓拔魁为永兴军路经略安抚副使,吕师囊为永兴军路招抚使,共守永兴军路、潼关等地,不得有半分懈怠。”李三坚大声宣告“圣旨”道。   “臣等谢陛下隆恩,谢相国大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冯湛、拓拔魁等人齐声接旨道。   此时此刻,无人不明白,这哪里是是大宋皇帝的诏命,大宋皇帝还是个小娃,这其实就是李三坚的相国令,不过是李三坚假借皇帝诏书而已。   “恩相,你当算如何去兴州?”冯湛随后问道,目前张浚等人退守兴州,而李三坚欲赶往兴州,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条就是穿过潼关,直驱兴州,但此刻凤翔府、凤州等均落入了金人手中,李三坚万余兵马想偷偷越过是不太可能的;而另一条路,就是绕道巴蜀,抵达兴州,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李三坚等人这一绕路就绕远了,就不知是何年何月才能够抵达兴州了。   “兴州?本相为何要去兴州?”李三坚闻言反问道。   “他们也该到了。”李三坚随后看着潼关东北方,喃喃自语道。   ...........................   宋永兴军路定国军冯翊郡韩城龙门山   龙门山,古名灵仙岩。龙门山有洞,名曰“龙门洞”,龙门洞有三十六洞,二十四潭,有洞洞有仙,潭潭有龙之说。故有人曾于龙门洞山门撰联“崖悬三十六洞洞洞通仙界,涧系二十四潭潭透幽境”,以昭示龙门洞洞潭之奇妙。   龙门山除了有洞之外,还有许多道观,龙门山先人道功之高,道子仙孙,代不乏人,灵迹颇多。   “偏多曾道我无心,多少天花不可寻。童子后来中岳大,殷勤谢墅共昏昏。”   此日,李三坚、山魁、济空等人便装于龙门山一处名曰“崇真宫”的道观等人之时,道观之前忽然来了一人,年约二十上下,儒生打扮,腰悬一口长剑。   “主人,是否拿下此人?”山魁见到了这人身上的长剑,于是担忧的问向李三坚道。   “拿下他?为何拿下他?就凭他腰悬一口剑吗?”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不过是名游山玩水的落魄书生而已,就随他去吧。”   书生身材挺拔,鼻梁挺直,眉目分明,一袭白衣穿在身上,颇有些仙风道骨,使得李三坚对其有了些许好感。战乱之中,携带兵器防身,并非是件多么稀奇的事情,若是仅仅因为此就拿下他,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山魁闻言点头,挥手命手下留意四周的情形。   宋、金正交战之际,李三坚非要来龙门山等人,山魁、济空等护卫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浑身每一个细胞均是提高了警惕。   “敢问老丈,匿仙洞何往?”李三坚等人不欲搭理这名落魄书生,可落魄书生却走到李三坚面前拱手问道。   李三坚也是一身的儒生打扮,方巾宽衫,身边也有不少护卫,但并未引起年轻书生的警觉,认为李三坚等应该是大户人家上山烧香拜道或拜佛的。   “匿仙洞?”李三坚闻言捻须笑道:“老夫亦是初来此地,如何知匿仙洞何在?这名字也是头次听说呢。”   李三坚已至中年,虽然自己并不觉得老了,可在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眼中,可不就是个老者吗?落魄书生以“老丈”相称,李三坚只好以“老夫”自称了...   “哦,打扰了,恕罪,恕罪!”落魄书生闻言只好拱手道别。   落魄书生随后转身,打算就此离去。   “且慢!”既然已经聊上了,何不多聊几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李三坚叫住了落魄书生后说道:“世人喜结伴而游,为何只你一人?可有女伴、男伴?”   “在下心情郁结,不喜结伴而游。”落魄书生摇头答道。   “哦,心情郁结?何也?”李三坚闻言问道。   “在下府学苦读数年,将要应试之时,却不知前往何处?”落魄书生对身材凛凛,相貌堂堂的李三坚也是颇有好感,于是据实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宋、金大战多年,不要说科举了,大宋百姓就连最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科举已荒废久矣。而荒废了科举,对于天下士子来说,就斩断了仕途之路,斩断了一切前程,不过对于这种情况,李三坚是决不允许持续下去的。   于是李三坚对落魄书生说道:“读书入仕,为天下读书人唯一的念想,岂能一直荒废下去?本...老夫以为不久之后,朝廷就会恢复贡举的。”   “恢复贡举?何年何月也?”落魄书生摇头道:“就算是朝廷恢复了贡举,可陕西诸路已落入虏贼之手,难道要我等去虏贼朝廷应试吗?”   “暂时落入虏贼之手而已,难道不能克复吗?”李三坚闻言有些生气的说道:“王师已于江南大败虏军,并克复了京畿、两河、燕云等地,难道你未听说吗?区区陕西诸路,自是不在话下。”   落魄书生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   敢说出此等言语者,身份决不是一般人,说不定还是某个朝廷高官呢,落魄书生心中暗暗猜测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上兵伐谋   “在下姓王名中孚,字允卿,京兆府咸阳人氏。京兆府府学生徒,敢问老丈尊姓大名?”咸阳王中孚与李三坚相谈甚为投机,于是自报家门道。   “老夫姓李。”李三坚捻须答道:“学而优则仕,王生不可一直如此荒废下去。”   王中孚?落魄书生自报家门后,李三坚总是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从前到底在哪里听说过。   “李公之意为...?”王中孚闻言问道。   “解试、省试、殿试,既然王生无法于京兆府解试,可于他处应举啊,如建康府,今岁便能恢复贡举。”李三坚对王中孚说道。   “建康府?可...京兆府官府之人早已无人了,这如何可行?”王中孚闻言摇头道。   由于战乱,此时金军又攻占了京兆府,宋京兆府的大小官员是死的死,降的降,跑的跑,官府早已不存在了,因而王中孚是无法在京兆府参加发解试的,而去他处应举,却又需要京兆府文书的。   “嗯,取纸笔来。”李三坚闻言吩咐左右道。   一名护卫闻言便取来了纸笔。   李三坚提笔正要落笔之时,忽然想起一事,看了一眼王中孚腰间的长剑后问道:“王生欲武举还是文举?”   “可文举,亦可武举!”王中孚答道。   此人为大宋朝廷官员无异了,且定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小官,而是朝廷高官重臣,仅从他身边有无数身强力壮的随从便能看出,王中孚心中暗喜道,有他给自己写荐书,那么便能去他处应举了,有了他的照拂,说不定对贡举还大有益处呢。   若是王中孚知道面前的这名气度非凡的中年汉子就是大宋当今宰相,定会惊得落荒而逃的...   “嗯?王生还文武兼济?”李三坚闻言笑了笑后,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并印上了自己私章,递给了王中孚后说道:“拿着这封书信,去建康府寻官府吧。”   “这可行吗?”王中孚虽然已经猜到了李三坚为朝廷高官重臣,可印章并非是官府大印,而是私章,私章为“翰韧”二字,因而拿着书信,有些半信半疑的问道。   天下之人知道李三坚,却并非所有人都知道李三坚的表字的,大多数人是只知其名,而不知其表字的。   “去,去,行不行,去试试不就行了?”一名虎卫奔过来推开王中孚后对李三坚说道:“主人,来人了。”   天下能得相国举荐能有几人?你个酸醋居然还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真是不识抬举,众虎卫一起心中暗道。   “嗯,老夫还有要事,王生请吧!”李三坚闻言便下了逐客令。   “如此,多谢李公了,在下告辞!”王中孚郑重其事的将李三坚的书信放入怀中,便拱手告辞,随后向着山下走去。   王中孚将要下山之际,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数辆马车在数十名护卫的护卫之下,驶到了崇真宫之前。   什么要事?无非是携女眷游山玩水而已,甚至是于这山上...也不怕亵渎了道观圣地?王中孚见状心中不屑的想到,为首的一辆马车明显是女子所乘坐的。   嗯?不对,王中孚随后心中暗暗惊道,马车周围的武士虽皆为汉人打扮,但王中孚眼力极佳,看到了一些武士耳朵上穿孔,甚至还戴着耳环,试问在这个世上,何等男子穿耳戴环的?除了金、夏等外族人之外难道这名朝廷高官重臣与金或夏人有干连?拿着大宋朝廷俸禄,做的却是通敌卖国之事吗?   王中孚心中惊疑,转身欲靠近看个仔细之时,却上来了数名虎卫,脸色极为凝重,杀气腾腾的。   若是王中孚再靠近,必将会被当场斩杀!   王中孚无奈之下只好一步三回头的下了山...   ...........................   “老夫于此地恭候多时了,晋王殿下可否下车相叙?”李三坚见马车靠近崇真宫只好,于是立于马车之前说道。   “噗呲!”王中孚所料不差,车中果然是女子,且是名西夏女子,西夏女子整理了一下交领右衽云肩宽袖锦面上襦,拉了一下肩上贾哈,牵着一名不足十岁的小儿的手,走下了马车,对李三坚笑道:“到了现在,你还称呼我为晋王?”   来人正是夏晋王李察哥之妹,李三坚与她一别十年,今日方才再次相见,两人均感唏嘘不已。   他看起来还是如此的年轻,起码未见一丝老相,却自称为“老夫”,不禁使“李察哥”感到暗暗好笑。   “嗯,里面请!”李三坚闻言点头对“李察哥”说道。   “嗯,来人,伺候殿下于四周游玩吧,小心点,不要跑远了。”“李察哥”闻言也是点头吩咐左右道。   西夏王妃携来的夏王子虽不足十岁,但却是身高臂长的,面容也是颇为俊秀。   “是,宸妃娘子。”众西夏武士齐声应道。   于是李三坚便与西夏王妃并肩走进了崇真宫。   ...........................   “是不应该称呼你为晋王殿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李某该称你为夏王妃。”崇真宫之内,李三坚面带欣喜、不舍、鄙夷、不屑、羞愧、不甘等等复杂神色对西夏王妃说道。   “夏王妃?”西夏王妃李筱冰看了李三坚一眼后,摇头苦笑,有些赌气的说道:“随便你称呼什么吧。”   当年宋出兵攻打西夏,李筱冰之兄,夏晋王李察哥病重,李筱冰替兄出征,与李三坚杀了个天昏地暗的,可到了两人却有了一段露水姻缘...   可露水姻缘毕竟就是露水姻缘,两人根本就是无法长久厮守在一起的,当时的宋、夏两国交兵,互为仇寇,而李三坚为朝廷高官,领兵出征,此刻更为大宋宰相,李筱冰为夏晋王李察哥之妹,为夏人,此时更为西夏王妃,因而两人从前无法长相厮守,此时就更无可能了。   李三坚中意的女子或者与其有姻缘的女子,基本被李三坚囊获其中了...除了面前的这名夏女,李三坚虽贵为大宋宰相,却也是无可奈何的。   “筱冰,一路之上可遇到了危险?”李三坚心中长叹了口气后问道。   李三坚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使得李筱冰心中烦闷之气稍减,轻轻说道:“多谢李相国关爱,南下之路我比你熟悉,放心吧,没有什么危险的。”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语,均是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良久之后,两人一起开口问道:“何事?”   “嘻嘻!”李筱冰不禁笑出了声:“你使人传信,你倒问我何事?”   “宋、夏盟约之事。”李三坚也不藏着掖着了,开门见山的说道。   横扫天下,一统江山,李三坚如何不想?这也是整个大宋自上到下的企盼,可李三坚并未狂妄到与天下所有邦国为敌的地步,远交近攻,各个击破,为上上之策,因此李三坚又重提宋、夏之盟。   “盟约?我大夏为何要与你南朝结盟?”李筱冰冷哼了一声后问道。   “两国宣和年间的盟约还未作废吧?”李三坚反问道。   “是又怎样?”李筱冰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过为一纸空文而已,还是你南朝逼迫我大夏签订的。”   “行,宣和之盟,就算是一纸空文,李某今日重提此事如何?”李三坚淡淡的说道。   “重提结盟之事?”李筱冰闻言冷笑道:“你南朝已经到了如此境地,还欲重提结盟之事?不过为欲借我大夏兵马,夹击金军而已。李相国,我大夏国小兵微,可不能同时与金、宋为敌,目前我大夏上策乃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李相国,你觉得怎样?”   “妙,妙策!”李三坚闻言大声质问道:“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果然为妙策,妙不可言也!你西夏不但是这么想了,还这么做了,趁我大宋与金大战之际,窃取天德、云内、武州及河东八馆等地,还有震武城。又攻占西安州、麟州建宁砦、怀德军、天都寨等大片我大宋国土,这就是你西戎的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吗?”   “李三坚,休得口出羞辱之言。”李筱冰闻言也是有些生气,但看着李三坚如电般的眼神,不禁有些气馁,低头美目低垂说道:“换做你也会这么做的,况且上述州府、堡寨等许多也是从前双方争执不下之地的。”   “无论怎样,是你西夏趁我大宋处于劣势,不思扶辽,却转事金人,趁机夺我大宋土地,杀掠我大宋百姓,嫖掠财物等,此仇可谓是深仇大恨也!国仇家恨,不可不报,你可能认为我大宋目前自顾不暇,无暇顾及你西夏?错了,你们完全错了。”李三坚大声说道:“如今天下大势已变,我大宋王师已击败金军,克复了两河、京畿、燕云等地的大片故土,靖康之事再不会重演!此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辽将灭亡之际,而唇亡齿寒,西夏开始还援救辽,可辽却是烂泥扶不上墙,于是西夏扶辽不成,就转投金了。   “嘻嘻,李相国的殊勋茂绩,功标青史的,我又如何不知?”李三坚声音越说越大,几乎要掀翻了崇真宫殿顶了,不过李筱冰倒也没生气,只是嬉笑着说道:“可陕西五路之事,你李相国又是何解?”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忍辱负重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李三坚为了谋取对金战争的胜利,为了联夏克金,可谓是煞费苦心,将夏王妃李筱冰自兴庆府千里迢迢的请来。   宋、夏两家打打停停的,纠缠在一起厮杀了近百年,互相仇视也是近百年,仇恨似乎是无法化解,不过李三坚始终相信一句话,那就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双方便可化干戈为玉帛。   “胜败乃兵家常事也!”李筱冰以陕西五路失守之事刺激李三坚,李三坚可不能着了她的道儿,于是平复了一下自己心情后说道:“失去的总会夺回来的,两淮如此,京东、京西如此,河东如此,河北亦如此,燕云者,固若泰山,也被我王师一鼓而下,陕西五路被我王师收复,只是旦夕与长久之分。”   “只是旦夕与长久之分?那你去收复好了,寻我来作甚么?”李筱冰闻言冷笑道。   李三坚伶牙俐齿,善于辩驳,李筱冰何尝不是如此?李三坚被李筱冰噎得沉吟片刻后说道:“李某是为你西夏着想。”   “哦?为我大夏着想?我倒是想听听你到底是怎样的为大夏着想?”李筱冰闻言大奇。   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李筱冰心中暗暗感到好笑,李三坚请李筱冰前来商讨宋、夏结盟之事,明明就是为了利用夏兵马,两面夹击金军,从而达到其收复陕西五路的目的,这是明摆的事情,可到了他嘴里,倒成为为西夏考虑?   古之苏秦、张仪等说客的本事,巧舌如簧的,如此本事,已尽为此人所得,李筱冰心中又道。   “唇亡齿寒,想必你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吧?”李三坚微微一笑后说道:“金人坐稳了陕西五路,待局势大定,定会转过头来对付你们的。”   “呵呵...”李筱冰闻言不禁笑道:“金人是否对付大夏,就不劳你李大相国操心了。也罢,今日我就实话告诉你吧,金朝廷已将辽西北一带许给了我等,如此,还是唇亡齿寒吗?”   李筱冰当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也知金人贪婪无比,割地不过是其权宜之计而已,但仅仅因为这样,就与金人反目成仇,刀兵相见?对于西夏来说,是得不偿失的。   “哈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李三坚闻言亦是大笑,笑声几乎刺破了殿顶。   李三坚大笑道:“宋、金之战无非有三种结局,宋胜,一也,若宋胜,我大宋全体臣民焉能不报尔等落井下石之仇?宋败,二也,汝国位于金侧背,金如芒在背,岂能容你?最后就是宋、金之间不胜不败,就这么永远的消耗下去,这大概是你西夏最希望的吧?”   “是又怎样?难道你李大相国还有办法改变如此情形吗?”李筱冰反问道。   “当然有,并且不止一策。”李三坚闻言冷笑道:“宋胜,我大宋必将伐夏;金胜,必不会容尔等长久的居于其侧后;不胜不败,你以为你西夏就安然无恙了吗?谬也,大谬也!若是不胜不败,李某将与金讲和,甚至与金结盟,到了那个时候,你西夏是否是岌岌可危?”   李三坚当然不会与金主动讲和,此言不过是在恐吓李筱冰而已,恐吓李筱冰,就是恐吓夏朝廷,否则夏帝李乾顺也不会允许李筱冰前来会面的。   “你...你...你...危言耸听!”李筱冰闻言结结巴巴的说道:“讲和?结盟?没那么容易!你以为与金结盟,金朝廷就会同意吗?你南朝军民会同意吗?伐夏?陕西五路皆在金人手中,你南朝从何处伐夏?我虽为妇道人家,但绝非可欺之辈!”   宋陕西五路丢了之后,宋与夏几乎就不接壤了,不过李筱冰忘了一处地方,那就是燕云。   “绝非危言耸听!”李三坚微微摇头,继续巧舌如簧道:“在这个世上,无永远的敌人,也无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宋、金大战多年,双方互有胜败,均已是疲惫不堪,此时此刻,双方议和罢兵,并非没有可能,这种可能性极大。双方议和罢兵之时,李某必会提出结盟共击你西夏,瓜分了夏地,也许金人会欣然从之。”   李三坚恐吓李筱冰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西夏不同意结盟,共抗金人,那么宋就与金结盟,共击西夏...   “我...你...你...你...”李筱冰早已知道李三坚是个能言善辩之士,心中早已有所准备了,但不知不觉之间,就跟着李三坚的节奏走了,脑壳嗡嗡的,几乎就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   这就要归功于《鬼谷子兵法十三篇》了。   “我怎么了?”李三坚微微一笑道:“至于自何处伐夏,除了陕西五路之外,你可能还忘了,燕云已落入我手,我大军可西出大同,一样可以讨伐你西夏。”   “没那么容易...”李筱冰又是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恨恨的说道:“西边皆荒漠,你大军需先通过荒漠才行。”   按照李三坚的说法,此时的夏真的是处于危险之境地了,与宋结仇,金再不容夏,可谓是两面受敌了,李筱冰心中暗道。   特别是现在的宋军,特别是大宋黑旗军,特别是由李三坚统帅的大宋黑旗军,李筱冰心中又道,若是在以往,南朝朝廷但凡有任何大臣说这些话,李筱冰等必然是嗤之以鼻的,你南朝自顾不暇,还想伐夏?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可现在南朝确实不一样了,大破金军于江南,歼灭金军数十万,大宋可谓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举扭转了颓势,取得了先机,如此,李三坚所言击败金军,或者伐夏,并非是无稽之谈的,似乎也并非是危言耸听?   “一切皆有可能!”李三坚微笑道:“李某之父为贬官,李某之母为黎人,李某生于琼台儋州一个穷渔村之中,出身微贱,可谁人又能料到许多年过后,李某能够执掌大权?建武年间,金军大兵压境,世人借言我大宋江山社稷将会不复存在,可谁人又能料到我大宋江山社稷稳如泰山,何人能够料到金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会被我打破?”   “何人可以料到你堂堂大宋宰执会在一名女子面前自吹自擂的?”李筱冰说罢,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筱冰笑靥如花,使得李三坚怔了一怔,这么年过去了,她还是如此的貌美如花。   “战胜当前之敌,克复陕西五路,对于李某来说,就如探囊取物一般。”李三坚稳定了一下心神,继续说道:“所费者,不过是金钱、军械、时日等,还有就是我大宋将士的性命。筱冰,虽说战争总要死人的,所谓慈不掌兵,义不经商,仁不当政,一将功成万骨枯等等等等,然李某心中实在不忍,都是爹生娘养的,何故丧命在这西北漫漫黄沙之中?因此筱冰,今日李某就厚着脸皮,请夏与我大宋结盟,共抗虏贼,以早日结束这场战争,这场战争越早结束,天下太平,对于宋、夏两家百姓来说,方为一件大善事。天下大乱,受苦受难的总是普通的百姓。”   “相国忧国忧民,小女子虽为夏人,但对于相国如此胸怀,亦是异常敬佩。”李三坚的一席话,不禁令李筱冰肃然起敬,颇有些感动的说道。   李筱冰随后说道:“你南朝将士的命是命,我大夏将士的命也是命,出兵作战也是要死人的,粮秣、军械等也将耗费无数,可我大夏又能得到什么?”   要好处?李三坚闻言心中暗喜,怕就怕夏无所求,只要有所求,就会给李三坚可乘之机,只要给够足够的好处,不怕他西夏不从。   “冤冤相报何时了?”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夏趁我无暇相顾之际,夺我土地,掠我财物,杀我臣民,只要夏与我结盟,对于以上这些种种恶行,我天朝可以不计前嫌,并杀马盟誓!永为兄弟之邦,这难道不是益处?宋与夏缠斗百年,从此弭兵息战,这难道不是益处?丝绸之路,这难道不是益处?”   要知道夏李元昊立国,可从未得到宋的承认,一直认为夏是僭越称帝,杀马盟誓,李三坚言外之意,就是正式承认夏主李乾顺为帝。   承认夏帝,是一件大事,当于朝堂之上细细商量,可此刻事态紧急,容不得李三坚等人细细商议,因而李三坚是乾坤独断。   李三坚此举实为忍辱负重之举!   大宋当前之敌是金,必须合盟所有抗金的势力,竭尽全力击败金, 如此大宋江山社稷才会转危为安,如此大宋在这个世上才有立足之地。况且西夏立国,你承不承认,人家已经立国了,且立国近百年了,这已是既成事实,无法改变,此时李三坚所能够做的,就是不计前嫌,先击败金军再说,先将金灭国再说,至于西夏,金灭,西夏又能存活多久?早晚李三坚会与西夏算这笔总账的。   这就是李三坚联夏攻金之计!   “丝绸之路?怎讲?”李筱冰闻言心中也是暗喜,于是问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朝朝暮暮(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和尚原(上)   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欢聚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的,离别时总是伤感。   沉寂了一夜的天空开始苏醒,如一潭忘不见底的浓墨,水彩般晕染开来。由天空最外的那一角开始,如同洒落在浓墨里的清水拨开了一团又一团的夜色。   龙门山上,升起了一片轻柔的雾霭,白色迷雾将一切渲染得朦胧而神秘。   清晨的迷雾已经散去,第一缕阳光从云层之中渗透出来,璀璨绚丽的光芒,将龙门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哎...”夏王妃李筱冰长叹了口气,目光离开马车车窗,坐回到了马车之内,替夏皇子整理身上的衣物。   “娘亲,那边有人。”   夏王妃李筱冰的目光刚刚离开车窗,夏皇子便指着窗外说道。   李筱冰闻言又跪坐在了车窗之前,目光透过车窗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山岗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人一骑,因为距离太远,朦朦胧胧的根本看不清此人的面孔。   李筱冰心中像是被一记铁锤击中一般,几乎都快喘不过气了,双手紧紧攀着车窗,拼命睁大眼睛看着此人。   人的面容看不清楚,可此人坐下战马却看得一清二楚的,战马乃是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战马。   “冰儿...冰儿...冰儿...”   远处山岗之上忽然传来一阵呼喊之声,声音洪亮,刺破了黎明的宁静,此声音绝不是一个人能够发出来的。   “你为什么离开我?”   山岗之上又传去一声齐整的呼喊之声。   李筱冰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如断了线珠子般的落了下来,用尽全力攀着马车车窗,心中的千言万语就欲脱口而出。   你是我眼睛,你是我的心尖,我走了,可我的眼睛、心尖却留在了这片土地之上,李筱冰心中泣道。   马车渐行渐远,逐渐这一人一骑的身影就变得越来越模糊了,直至马车转过一道山坳,再也看不见了。   “娘亲你怎么哭了?哼,定是那人惹娘亲气恼,孩儿长大后,定率兵杀到这里,杀了那人给娘亲报仇雪恨。”夏皇子握紧小拳头说道。   “胡说,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什么报仇雪恨?哪里有仇恨?”李筱冰闻言连忙呵斥道。   夏皇子闻言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娘亲,心中大感疑惑不解。   在他小小的心目当中,凡惹了娘亲生气之人,都该杀。   ...........................   “山魁,老子就此提兵杀至兴庆府如何?”   骑在啸风背上的李三坚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愤愤的说道。   李三坚忽然感觉这个大宋宰相做得有些憋屈,自己的女人只能任她远去,而却束手无策。   “主人,天下都是你的。”山魁话不多,但却是言简意赅的。   山魁的话中隐隐带着一丝劝谏之意。   天下都是你的,天下臣民也是你的,又何必在意这一时?   李三坚看了山魁一眼,点点头后拨马向山下走去。   提兵杀至夏国都兴庆府,这怎么可能?李三坚不过是句气话而已,李三坚再利令智昏,也不会犯如此错误的。   “相国,去哪里?”济空问道。   “和尚原。”李三坚答道。   ...........................   “杀!杀上去,不进者斩!”   “杀!杀啊!”   宋建武四年十一月,也就是宋富平之战败北之后,金帝完颜吴乞买的从侄摩哩率军猛攻和尚原,欲一举攻取和尚原,从而打开巴蜀大门。   吴玠、吴璘兄弟二人领残军死守和尚原。   吴玠,字晋卿,德顺军陇干县人氏,今年才三十余岁。后因其父吴扆葬于水洛城,而迁居该地。少年时性格沉毅、崇尚气节,通晓兵法且善于骑射,读书时能通晓大义。宋政和年间,未满二十岁的吴玠以良家子身份在泾原路入伍从军。   宋徽宗政和,西夏犯边,吴玠率军鏖战,因其英勇晋升为进义副尉、权任队将。宣和二年,又参与镇压方腊,破其众,擒贼酋一人,再破河北贼。累功至忠训郎、权任泾原第十一正将。靖康元年,西夏进攻怀德军,吴玠率百余骑兵追击,斩首一百四十六级。以功补授秉义郎、泾原路第十二副将。凭借这几次战役,吴玠在军中初露锋芒。   西北盛传,有文有武是曲大,有谋有勇是吴大,曲大就是西北名将曲端,吴大就是吴玠。   富平之战,宋军大败,吴玠、吴璘兄弟等收拾残军退守和尚原,实为一个艰难的选择。宋军大败,丧师失地的,士气低迷,其中还有很多将士的家眷在陕西五路,宋军战局极为被动,于是张浚、吴玠就有了三种选择,一种就是退守川东,放弃川北和川西;一种就是退守汉中;最后的选择就是死守大散关、和尚原、仙人关等地。   而吴玠、吴璘兄弟是迎难而上,据守和尚原,拒敌于蜀门之外。   李三坚当时听说也是大为欣喜,如此层层防御,寸土不让,方能逐渐消磨掉金军的锐气。   吴玠、吴璘兄弟在朝廷音问隔绝,兵单粮匮,人无固志的情形之下,聚万余残军,于和尚原与金军死战,浴血奋战,使得金军摩哩部寸步难行,并损兵折将的,摩哩当然也是暴跳如雷,恨得牙痒痒的,一副钢牙差点咬碎。   金开国功臣,威震关陕的名将完颜娄室在富平之战后,已经病故,而金军关陕左军统帅就由摩哩继任,这个重要的消息,李三坚已经知道了,还是夏王妃李筱冰告诉李三坚的。   李三坚闻讯后,当然是异常欢喜,西北对金作战又多了一分胜算。临战换帅,为兵家之大忌,虽金军是被迫换帅,但临战换帅之事却是事实,如此金军就有些不妙了。   而金军新帅摩哩急于获得战功,从而在军中树立威信,可怎料在这小小的和尚原之前,却栽了个大跟斗,率数万金军围攻不足一万人马的吴玠、吴璘所部残军,围攻两月有余,除了损兵折将之外,无半点进展,和尚原仍是牢牢的掌握在宋军手中。   摩哩所部寸步难行,摩哩又怎不暴跳如雷、憋闷异常?恨不得立即攻入和尚原,将吴玠、吴璘等斩尽杀绝,大卸八块。   和尚原对仙人关来说,有如通往四川的第一道关隘,它与仙人关共分蜀之险要,势必固守,和尚原最为要冲,自原以南,则入川路散;失此原,则无蜀也。   此日,摩哩集兵再攻和尚原,欲一举攻克此道险关。   和尚原一带皆为山谷,路多窄隘,怪石壁立,金军的骑兵全都失去了威力,只好弃骑步战。   金军骑兵下马之后,抬着云梯等攻城器械大声呐喊着向着和尚原关隘冲来,和尚原两侧峭壁之上早有无数宋军或发射弓弩,或推下滚木礌石,将无数金军士卒击倒在了和尚原关前。   箭如雨下,滚木礌石也如天崩地裂般的滚下,将金军士卒砸得残肢断臂乱飞,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纷纷倒下,尸体几乎堆满了山谷,加上此前恶战所遗弃的尸体,山谷之中顿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尸体发出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但今日摩哩势必要攻克和尚原,掷下决死令,因而金军士卒不顾伤亡惨重,不顾天上飞来的,铺天盖地的箭镞、滚木礌石等,高举铁盾,一边遮护,一边开弓放箭还击,同时踩着尸体,向着和尚原关隘涌来。   只要通过山谷,冲到和尚原关隘之前,再冲上关墙,就大功告成了。   不过说起容易,做起难,仅仅通过山谷,就将会令金军付出惨重代价。   此山谷名为神岔口,不但有陡峭的悬崖,还有深不见底的山涧,金军士卒蜂拥而至,欲强行通过神岔口,或被宋军弓弩、滚木礌石等击倒,或被挤下山涧,呼救、惨叫声不绝于耳。   双方激战直至深夜,金军仍是寸步难行,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前进距离是用寸计算的。   深夜时分,伸手不见五指,金军只好偃旗息鼓,于谷口扎下大营,欲天亮后,再行攻击和尚原。   和尚原关墙之上点燃了无数火把,小心防备,不敢懈怠,以防金军趁夜袭城。   “大哥,你下去歇息片刻吧,弟巡视城墙。”和尚原关墙之上,吴玠之弟吴璘举着一个火把,走到吴玠面前说道。   吴玠已经两天两夜未睡觉了。   “贼势甚大,容不得我歇息啊。”吴玠闻言摇头道。   “大哥,哎,朝廷援军何时才能到啊?若无援军,我等难以坚守啊!”吴璘随后气愤的说道。   吴玠、吴璘等坚守和尚原足足两月有余,可仍是未见一兵一卒的援军,照这样下去,和尚原失守就是早晚的事情。   吴玠、吴璘等缺兵、缺粮,最缺就是守城军械,箭镞等。 第一百六十七章 和尚原(下)   在这个世上,守城军械无非就是滚木礌石、撞车、叉竿、飞钩、夜叉擂、地听、箭镞等,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箭镞,箭镞制造不易,运输也不易,一般射出去之后,是收不回来的,因此箭镞是消耗一批少一批,若是得不到补偿,待箭镞消耗殆尽,和尚原就危险了。   吴玠、吴璘等坚守和尚原关隘两月有余,箭镞等已快消耗殆尽了。至于神威大炮、爷雷等犀利军械,西军之中是没有的。建武年间的宋、金大战,李三坚主要是要在两淮、江南等地对付金军主力,因此将所有新式军械全部集中在了江南一带,李三坚的神威大炮、爷雷等犀利军械还未多得可以肆意挥霍的地步。   吴玠、吴璘等早已派出快马,向汉中、成都等地求救,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汉中、成都等地接到吴玠、吴璘等人的告急文书后,光是筹集就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的,更不要说运输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一切只能靠自己。   “援军?”吴璘问起援军一事,吴玠放下千里眼,苦笑着摇头道:“各处均是吃紧,自顾不暇的,哪里还有援军?”   虽神威大炮、爷雷等犀利军械无法普及,但一些简单易制作的军械,如千里眼等,此时已在宋军之中普及了。   “哎,大哥说的是,朝廷也无半分音讯啊。”吴璘闻言叹道。   富平宋军大败,张浚等当即向朝廷,向李三坚发出了告急文书,可至今仍是没有朝廷的半点音讯,也未见朝廷的一兵一卒的援军。   目前整个大宋的形势,吴玠等还是了解的,那就是李三坚领军击败金军之后,挥师北进,接连克复两淮、京西、京东、河东、河北等地,就连燕云也被李三坚、姚舆等领军攻克,使得宋各地的军民大受鼓舞。   在军心、民心受到鼓舞的同时,吴玠等少数清醒之人也是明白,由于宋军反击进展极快,战果极佳,如攻克了燕云,但由此带来的后患却也是极大。   燕云被宋军攻克之后,需派重兵把守,以防金军反扑,被收复的各地路、府、州、军还有金军残余,还有无数趁火打劫的贼盗,需大军清剿,朝廷还维持各地的治安,安抚各地的百姓等等,因此吴玠估计此时朝廷也是自顾不暇,很难向关陕派出大量援军的。   而吴玠、吴璘此时对朝廷,对李三坚颇有怨言的就是,你朝廷派不出援军,起码要派出使臣吧?以整顿、安抚刚刚战败的大宋西军,起码支援些犀利军械吧?   大宋黑旗军神威大炮、爷雷等无比犀利的军械,吴玠、吴璘等虽未见过,但还是有所耳闻的。   至于张浚等,吴玠、吴璘也是指望不上了,就如吴玠所言,各处关隘也同样受到金军的攻击,也是岌岌可危,自顾不暇的,而张浚却似乎是被金军吓破了胆,躲在兴州,遥控指挥各处关隘拒敌...   “为今之计,惟主动出击,方能破敌。”吴玠随后对吴璘说道:“你守关,我趁夜出关劫寨。”   “兄长,你为主将,守关,弟出关劫寨!”吴璘闻言惊道。   金军扎下大营,岂能不防宋军劫寨?吴玠领少量兵马出关劫寨,几乎就是九死一生,能够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极小。   吴璘,字唐卿,今年还不满三十岁,自靖康年间就随其兄征战四方,亦是以勇略知名。   吴门两兄弟,个个皆英豪。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了。”吴玠闻言摇头道。   劫寨者皆为死士,惟主将身先士卒,方能最大的提振劫寨死士的士气。   “兄长...”吴璘闻言哽咽道。   “好儿郎,当战死沙场,怎能哭泣?”吴玠见状怒道:“我死之后,你侄儿、侄女就托付于你了。”   吴玠有一妻三妾,生了不少儿女。   ...........................   宋建武四年十一某日,和尚原前,佛晓时分。   拂晓时分,是人最困乏的时候,也是防守最为松懈的时候。   “天助我也!”   吴玠领两千余宋军死士,人衔枚、马衔嚼,趁夜走小道来到金营营寨之前,只见金军防守不是很严密,守在营寨之前的金军许多抱着兵器,或倒在地上,或立在营寨之前,打着瞌睡,甚至呼呼大睡。   激战良久,不但宋军疲惫不堪,金军也是强弩之末,亦是异常疲惫,甚至远甚宋军,虽将领们下了不许懈怠的将令,但人困乏起来,可不是你想不睡就不会睡着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吴璘当即命众军悄悄搬开鹿角、鹿砦。   吴玠等两千余宋军死士,走的是一条金军不知道的小道,因而金军认为宋军不会在这个方向出现,防守也就松懈了,鹿角、鹿砦等布置得也不是很多。   “嗖...嗖...”   吴玠等搬开角、鹿砦之后,吴玠连发两箭,射倒了寨前两名金军,两名金军也是在睡梦中丢了性命。   “杀!随某杀进去!”吴玠随后大吼一声,横刀跃马,一马当先,疾驰至金营寨之前,挥舞着长柄大砍刀先将两名金军劈为四段。   “杀!杀!杀!”   两千余宋军死士皆为吴玠心腹,为西军精锐,个个勇不可当,挥舞着兵刃,大声呐喊着跟随吴玠杀入了金军营寨。   两千余宋军死士发出一阵如天崩地裂般的声响,打破了拂晓时分的寂静,冲进金营之中,一边四处放火,一边大砍大杀。   “不好!”   “宋军劫寨!”   “啊?快快抵敌!”   劫寨的宋军兵马虽不多,但造成的声势却是异常的大,金军在睡梦中被惊醒,却不知宋军来了多少兵马,因此是一片大乱,钻出营帐,皆呆呆的不知所措。   拂晓时分,天还未亮,众金军被吴玠等千余死士杀得混乱不堪,是自相践踏,许多金军于混乱之中,反被自己人杀死,或被疾驰而过的战马践踏而死,或被大火活活烧死,惨叫声、怒吼声、叫骂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金营四处也是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之中,无数金军大声哭喊着抱头鼠窜,狼奔豕突的,极为狼狈。   “休乱!休乱!”金军主将摩哩也是在睡梦中被惊醒,披了件皮袍,下身却是光着两条毛茸茸的大腿,拎了柄长刀就跑出了营帐,揪住了一匹战马,翻身上了马背后大声问道:“劫寨宋军来了多少?”   “不清楚啊!”一名金军将领慌乱的答道:“摩哩勃极烈快逃啊,晚了可来不及了。”   “噗!”的一声,鲜血迸溅,摩哩闻言大怒,一刀将此名将领劈下马背后怒道:“宋军来了多少还不知道,逃?逃什么逃?来人,立帅旗聚兵,速速探明宋军来了多少兵马。”   摩哩性情极为暴烈,左右闻言慌忙借探查宋军情况,跑得远远的,生怕摩哩迁怒到自身。   “南蛮兵马不多,围上去,别让他们跑了。”   “杀,杀啊!”   摩哩还算是慌而不乱,迅速探明了吴玠军人马不多,于是众金军聚集乱兵,向着吴玠军围了上去。   吴玠引军在金营之中左冲右突,虽将金军杀得人仰马翻的,但毕竟吴玠军兵马太少,激战良久之后,被金军困在了西南角。   吴玠勇猛过人,纵马砍杀,将一个又一个金军劈下马背,但身边的宋军死士却是越战越少,不断有人或被金军射落马下,或被金军劈死。   战至此时,金军反倒是不慌了,聚拢兵马,以弓箭拒敌,并慢慢的向着吴玠军围了上来。   战至此时,天已经大亮,天边的太阳已经升起,阳光洒在了这片充满血腥、残暴,如炼狱般的战场之中。   “吴军主,快走吧,我等护你突出重围!”吴玠军兵马越来越少,全军覆没只在旦夕之间了,一名宋军死士对吴玠说道。   “大丈夫战死沙场,吾所愿也!”浑身浴血的吴玠不听,继续领军冲杀。   “哈哈哈哈...”骑在马上的摩哩远远望见劫寨的宋军主将乃是吴玠,顿时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擂鼓,务必生擒南蛮统领!”   拿下吴玠,和尚原、仙人关等关隘就指日可破了,摩哩怎不大喜过望?   “嗵...嗵...嗵...”   “呜...呜...呜...”   震天的战鼓声,低沉的号角声,响彻云霄,却令摩哩等金军是大惊失色,原因就是鼓号声并非是金军发出的,也不是近处发出的,而是来自远方。   摩哩慌得连忙向后方望去,只见遥远的天边,火红的太阳之下,出现了一条粗粗的黑线,黑线越来越近,也是越来越粗,同时密集的马蹄声敲打着地面,直似敲打着众金军心脏一般。   “宋军铁骑!”   金军发出了绝望的喊声。   万马奔腾,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瞧这架势,宋军铁骑不有十万人马?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一面巨大的金边狼旗自天边而来,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狼旗在曙光中迎风招展,是猎猎作响。   大宋宰相李三坚亲自领军来解和尚原等关隘之围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将帅不和(上)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一面巨大的金边狼旗自天边而来,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狼旗在曙光中迎风招展,是猎猎作响。   宋建武四年十一某日,大宋宰相李三坚亲领万余精骑,突袭和尚原,为使金军感到惊惧,并使其不战而溃,故李三坚使出了疑兵之计,万余精骑造成的声势堪比十万铁骑。   岳飞挺枪跃马居左,花荣双手持银丝铁杆枪,腰间震天弓,挺枪跃马居右,李三坚高举吴王剑,与山魁、济空、种彦崇等居中,身后除了一面巨大的金边狼旗外,还有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李”字,三路铁骑瞬间就驰至金军面前,并杀入了金军人群当中,大砍大杀,将金军杀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的,纷纷抱头鼠窜。   “李爷爷来了,快跑啊!”   “快跑,快跑啊,晚了小命就丢在这荒郊野外了!”   金军几乎在一瞬间就被大宋黑旗军铁骑击溃,纷纷溃败下来,四散而逃,就其原因有三,其一就是金军于和尚原、仙人关等地与吴玠、吴璘等激战很久了,早已人困马乏、疲惫不堪,早已是强弩之末了,此刻被大宋黑旗军“十万”铁骑自后突袭,岂能不败?岂能不惧?其二就是大宋黑旗军“十万”铁骑过于精锐,兵精将勇的;其三就是大宋宰相李三坚的威名,战塞外,征方腊,平宋江,战亳州,破金营,败完颜宗弼、完颜宗翰于大江南北,克复两京、两河、燕云等,若说完颜宗翰、完颜娄室为金之战神,那么李三坚就是大宋的战神,威名赫赫,令人不寒而栗,因而金军是闻风丧胆,望风而逃。   “喝!”猛将岳飞大喝一声,手舞沥泉枪,将一名金军千户挑于马下,复一枪刺死。   “岳统制好本事!”花荣开口大赞了一句后,单手持枪,勒着马缰,就四处查看战场的情形。   岳飞勇猛无比,自己也不能相差太多,特别是在相国面前,花荣心中暗道,杀或擒就要挑大的,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就没意思了。   “花统制,那边!”战场异常混乱,花荣还在寻找金军将领之时,张永任指着不远处对花荣说道。   花荣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簇人马拥着一名金将正失魂落魄的向远处奔去,不知是一时大意还是什么原因,居然还有金军扛着帅旗紧紧跟随...   “是了,儿郎们,随某杀过去!”花荣见状大喜,手持长枪,大吼一声,随后挺枪跃马,当先向着这伙人马追杀而去,花荣麾下铁骑,也纷纷拨转马头,跟随着花荣追杀。   金军主将摩哩见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使出了浑身本事,紧紧的伏在马背上,向着远处逃窜。   摩哩等女真人自幼就善骑射,此刻拼死逃命,就使出了浑身本事,驾驭着胯下战马,向着远处奔去,距离花荣等人是越来越远了。   “嗤!”的一声,一箭带着长长的破空之声飞至,摩哩回头看时,已经晚了,“噗”的一声轻响,花荣神箭隔着四百余步,就将摩哩射落马下。摩哩被射落马下,浑身剧痛,一时挣扎不起,左右待救时,花荣已拍马领军杀到。   和尚原大战,金主将摩哩被花荣射杀!   “相国果不负我也!”   大宋宰相李三坚亲自领军来解和尚原之围,顿使吴玠等欣喜若狂,同时吴玠此前对李三坚的些许怨言顿时就烟消云散,心中羞愧,吴玠羞愧片刻后,便引军冲杀,与黑旗军夹击金军。   “杀!杀!杀!”   “相国果不负我也!”   “援军已至,儿郎们杀啊!”   吴玠之弟吴璘见状也开关领军杀出,三路人马将金军杀得溃不成军的,败兵跑得漫山遍野都是。   ...........................   “相国有令,命吴璘领些许兵马守关,余者继续追杀虏贼败兵!”一名黑旗军传令官纵马奔到吴玠、吴璘兄弟二人面前大声传令道。   “追至何处?”吴玠大声问道。   “凤翔府!”传令官看了吴玠一眼后说道:“相国有令,乘胜克复凤翔府,不与敌有喘息之机,不得有误!”   克复凤翔府?吴玠、吴璘闻言顿时就面面相觑,半响做声不得。   吴玠、吴璘皆久经战阵之人,此时早已看出了李三坚使的是疑兵之计,前来解围的,不过为万余骑兵而已,加上吴玠、吴璘手下剩余的数千兵马,还要留下一些兵马守关,那么攻打凤翔府,就只有一万数千兵马可用了,而仅凭这点兵马,追杀金军败军可以,欲克复坚城凤翔府,就显得兵力严重不足了,更何况骑兵不能攻城,用骑兵攻城几乎就是浪费,是滥用。   “怎么?尔等敢不奉命?”传令官看出了吴玠、吴璘的犹豫不决,于是大声喝道。   “末将等遵命!”吴玠、吴璘无奈之下,只好大声接令道。   李三坚贵为大宋宰相,从前还是西军的副帅,领数千残军,纵横夏地数千里,最后居然还安然无恙的返回宋境,在西军之中,早有威名,吴玠、吴璘也就不敢不奉命了,同时李三坚战胜金军,力挽狂澜之后,早已是威名赫赫的,为大宋之战神,既然宰相外加战神下令了,也容不得吴玠、吴璘有一丝犹豫,也容不得他们细想。   吴璘随后领三千兵马,继续驻守和尚原,吴玠率剩下的兵马追随着大军向着凤翔府杀去。   ...........................   “相国真乃神人也!”   吴玠患得患失,犹犹豫豫的率军杀至凤翔府城下之时,城内城外早已是杀声一片,城门已被打开,大宋黑旗军剽悍骑兵已经纵马杀入了凤翔府城内。   在这个世上,大都城池都是依山傍水而建,因此李三坚故伎重演,使万余飞当军夺取了凤翔府。   吴玠领军杀入城中之时,吴玠甚至能够看见半空之中还有一些飞来飞去的“神兵天将”,吴玠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相国是使神兵天将攻取了凤翔府,吴玠心中顿时将李三坚视作神人。   只有神人才有如此神来之笔!   ...........................   “拜见相国!”   凤翔府州府衙门之内,西军诸将见李三坚在山魁、济空等虎卫的簇拥之下,步入州衙之时,诸将一齐拜道。   “诸君免礼,辛苦了。”李三坚挥手道:“大战之后,杂事纷呈,千头万绪的,就不必如此多礼了,此时当为何事?诸君知否?”   “末将等明白!”诸将一齐拱手道。   “嗯,先退下歇息吧,歇息之后,望诸君不可懈怠,若是再有任何纰漏,本相决不轻饶!”李三坚点头淡淡的说道。   “末将等遵命!”诸将一齐打了寒颤,连忙应道。   别看李三坚面白皮嫩的,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可杀起人来,却是冷酷无情,对此,诸将早已是有所耳闻。   同时李三坚话里话外的,饱含着斥责之意。   李三坚领军于江南等地大破金军,克复京东、京西、两河、燕云等地,可关陕却是一场惨败,丧师失地、损兵折将的,辜负了西军为大宋精锐的盛名,因此诸将均感到脸皮子发烫,心中是异常羞愧。   “吴玠吴晋卿,你留下。”诸将退下之时,李三坚喊住了吴玠。   “相国!”吴玠闻言转身拱手道。   “吴将军不必多礼,来人,看座,奉茶!”李三坚将吴玠请入了棠中。   “富平之战,和尚原、仙人关等地的事情,具体是个怎样的情形,晋卿今日就细细告知本相吧,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三坚喝了口茶后对吴玠说道。   “相国...”吴玠闻言顿时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只好将富平之战及其以后的事情细细的讲述给了李三坚。   吴玠心中非常清楚,他面前的此人已是大宋的实际主宰,他一句话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升迁还是贬黜,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因而吴玠只有据实相告。   此刻皇城司提举燕四走了进来,李三坚便示意他等候在了一旁。   “吴晋卿材气不群,忠勇自奋。策足功名之会,腾声关陇之间,保关克敌,挫彼虎狼之锐。”良久之后,吴玠说完,李三坚站起身来,向着吴玠施了一礼道:“无晋卿则无蜀也!请将军受本相一拜。”   “哎哟,相国何故如此,折杀小将了!”吴玠见状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起身连连答礼道。   “功为功,过为过,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李三坚微笑着说罢,忽然脸色一沉,看着吴玠,冷冷的看着吴玠问道:“有文有武是曲大,有谋有勇是吴大,曲端曲正甫,与尔等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尔等却欲置其于死地?”   吴玠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十一月为冬季,天气已经逐渐寒冷,可汗水却打湿了吴玠背上的衣衫。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将帅不和(下)   “相国...”凤翔府府衙之中,大宋宰相李三坚问起曲端之事,吴玠顿时汗流浃背,连连解释道:“曲...曲相公只是去了恭州,为何说末将等欲置其于死地?”   “哼,恭州?燕提举,你来说。”李三坚闻言哼了一声后,吩咐燕四道。   “相国...”伺立在一旁的燕四闻言说道:“只差一步,曲端便死于非命。”   “嗯,人怎样了?”李三坚点头问道。   “恭州狱中受尽了折磨,不过人无大碍。”燕四答道。   “人带回来了吗?”李三坚接着问道。   “并王庶、康随等候在堂外。”燕四答道。   “张浚何在?”李三坚又问道。   “在下已命人将其押来凤翔府,相国,人就快到了。”燕四答道。   “嗯...”李三坚点点头,又盯着吴玠问道:“曲端何罪?被尔等羁入恭州大狱?”   “这...”吴玠闻言支支吾吾的答道:“曲端持才傲物、刚愎自用,且有谋反之意。”   “哦?谋反?何以见得?”李三坚问道。   “曲端素有文才,曾作诗云,不向关中问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朝廷南迁,乃是相国诱敌深入之计,此贼却作此反诗讥讽朝廷,讥讽相国,不是谋反又是什么?”事已至此,吴玠再狡辩又有何用?因此吴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干脆就承认了自己向张浚禀报了此事,张浚便以此为借口将曲端拿入了恭州大狱。   李三坚如此相逼,也使得吴玠脸露愤愤之色,倔强的盯着李三坚。   都他奶奶的倔到一块去了,李三坚心中哭笑不得的想到,怪不得有宋以来,朝廷对武臣专权是千防万防的,武臣有了些许战功,打了一些胜仗,便变得嚣张跋扈起来,一些武臣跋扈得是谁也不看在眼中。   “吴玠...”李三坚沉吟片刻后,便拍桌大怒道:“休要将此事往本相身上扯,反诗?若此等狗屁不通的诗句也算是反诗,那么天下文人士子,均应斩尽杀绝!建武元年,朝廷南迁,本相还被人当面指着鼻子痛骂呢...天下人均不解本相之意,天下人均对朝廷,对本相,是满腹怨言,甚至口出大逆不道之言,难道仅仅因为此,就要将天下人都要羁入大狱,都要斩尽杀绝吗?嘿嘿,想必你吴玠吴晋卿当时也是对本相颇有怨言吧?”   “这...”吴玠闻言顿时无言以对,脸上是憋得通红。   李三坚猜得不错,吴玠当时确实对“惧敌怯战”的李三坚是颇有怨言的,不但是曲端、吴玠,西军中大部分将领均是如此,其后当然是事实证明,曲端、吴玠等人都是错的,吴玠等也因此对李三坚感佩之至。   “不能为己所驾驭,从而排除异己而已。”李三坚随后冷哼了一声后说道。   李三坚此言当然不是说的是吴玠,是在斥责张浚肆意妄为不过吴玠听到后,心中也是异常惶恐,低头沉默不语。   半响之后,李三坚长叹了口气后对吴玠说道:“吴将军虽有过,然瑕不掩瑜,坐下说话吧。”   “多谢相国!”吴玠气鼓鼓的谢了一句后,便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之上。   连续作战了数月有余,吴玠本已是疲惫不堪,不过此刻却被李三坚骂精神了...   李三坚身在千里之外,却对西北之事了如指掌,如此不禁令吴玠感到万分诧异。而吴玠不知道的是,在此数年间,皇城司的人已遍布大宋各地,就连吴玠身边都有皇城司之人,吴玠只是不知道而已。   “还不服气是吧?”李三坚见状缓缓的说道:“国难当头,大战之际,将帅不和,党同伐异,排除异己,为取祸之道也,焉能不败?”   吴玠曾为曲端麾下,为曲端麾下一员勇将。   吴玠闻言才有些惭愧,不过仍是低头沉默不语。   “我大宋上上下下,君不君,臣不臣,党同伐异,排除异己,受此祸久矣,靖康之难,难道不是因为此马?最起码,这是其原因之一。”李三坚随后看着吴玠说道:“你吴玠吴晋卿治军严明,颇有章法,能抚士卒,同其甘苦,赏罚分明,故人人效死,可你却为何为此下作之事?若你仍是如此的小肚鸡肠,不能容人,又让本相如何放心将关陕六路交于你手?”   什么?将关陕六路交于自己?吴玠闻言顿时吃了一惊,抬头怔怔的看着李三坚。   “看着我作甚?”李三坚瞪了吴玠一眼后接着说道:“关陕六路为我大宋重中之重,事关全局,本相一直在寻一良将,镇守关陕六路。此前本相看走了眼,命张浚经略此地,却令本相大失所望。可怎料你吴晋卿也是令本相失望之极。”   “我...我...相国,末将知错,惭愧之至也!”吴玠闻言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随后低声嘀咕道:“相国,关陕六路此时仍大都在虏贼之手啊。”   吴玠没有料到李三坚如此看重自己,早知如此,又何必行诬陷上官,从而取而代之之举啊?其实吴玠也是听信了王庶的谗言,反诗一事也是王庶提起的。   “呵呵...”李三坚闻言不屑的笑道:“失去了总要夺回来的,我大宋失去了那么多的土地,还不是被我夺回来了?可夺回来,却守不住,本相宁可不夺。”   “相国,休要再说了,末将知罪了,末将此刻心中是心如刀割。”吴玠万分羞惭的说道。   “嗯...”李三坚点头道:“知错能改,方善莫大焉,吴将军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相国,末将明白!”吴玠闻言拱手道。   “燕提举,请曲端进来吧。”李三坚点点头吩咐燕四道。   燕四点头颔首,就走了出去,片刻后就将曲端领了进来。   “相国,末将曲...是你...”曲端进堂之后,待向李三坚行礼之极,忽然转头看见了吴玠,顿时大怒,握紧拳头,就向吴玠奔去,便跑便骂道:“无耻小人,害我不浅!今日某定不与你干休!”   曲端,字正甫,镇戎人。父亲曲涣,曾任左班殿直,后战死沙场。曲端三岁时,以父荫授任三班借职。机敏知书,善于写作文章,富有兵机韬略。历任秦凤路队将、泾原路通安寨兵马监押、泾原路第三将等职。西夏败李痒于柏林堡,曲端力战败西夏军,整军凯旋。其后西夏再次入侵,镇戎正当西夏军入侵的要道,没有守将,经略使席贡,以柏林堡所取得的功劳,上奏荐曲端为经略司统制官、知镇戎军,曲端遂由此起家。   曲端亦是西北名将,有才干,能文能武,并且治军严明,但曲端却也嚣张跋扈,刚愎自用,恃才傲物的,负才喜犯上,且脾气暴躁,因此非张浚所能御,张浚也就深恶之,故找个借口,便将他拿入了恭州大狱,不是燕四等皇城司之人奉李三坚之命,前去解救,曲端定会死于狱中。   曲端被羁入恭州大狱之后,张浚使康随为提点夔路刑,而康随却原为曲端的部曲,因康随贪墨军饷,因而被曲端鞭责,从此康随便怀恨在心,此时曲端被羁入恭州大狱,还能有曲端什么好?康随借故欲杀之,并打算以曲端病死狱中掩盖,不是燕四等皇城司之人及时赶到,此时曲端已经死了。   燕四见状皱眉,拦在了曲端面前,挡开曲端的扑击,并将其推开数步,看着曲端厉声喝道:“相国面前,竟敢放肆?”   曲端沙场勇将,但如此的闪转腾挪的功夫却不如燕四,且曲端在狱中受尽折磨,此刻仍未缓过劲来。同时燕四是他的救命恩人,曲端也不欲与燕四为敌的。   “我...”曲端“噔噔噔”退开数步后,瞪了吴玠几眼后,向着李三坚纳头便拜:“在下失礼了,曲大多谢相国救命之恩!”   “在狱中呆了这么日子,还未磨去你暴躁的性子?”李三坚冷笑一声后对曲端说道:“起来吧,来人,看座。”   “谢相国!”曲端悻悻的谢了声后,就坐在了椅子上,仍是对着吴玠怒目而视。   李三坚看着二人,无奈的笑了笑后说道:“我大军四处取得盛捷之时,怎料富平大败...”   “相国...”曲端不待李三坚说完便开口说道:“富平之败,为张浚等不听我等的劝阻,使军轻出,故有此败,当时在下言当精炼士卒,按兵据险...”   “住口!”李三坚闻言大怒道:“富平之败,乃尔等将帅不和所至,并非完全因张浚使军轻出。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就算张浚轻敌冒进,然尔等齐心协力,未尝不可胜也!就算落败,也不至于败得如此之惨,关陕五路尽失!”   “我...他...他们小人诬谄大将...”曲端闻言悻悻的说道。   “曲端,你自己所为何事,难道你不清楚吗?”李三坚闻言厉声说道:“王庶、李彦仙之事,你有作何解释?兄弟阋于墙,焉能不败?”   曲端闻言顿时就如吴玠一般,汗流浃背的。 第一百七十章 安定军心   曲端被羁入大狱,差点死于非命,也是其嚣张跋扈、、刚愎自用、恃才傲物所致,不顾大局,只知争权夺利。   张浚之前,是由利夔路制置使王庶节制关陕六路兵马,曲端西北盛名,王庶便欲使其为副手,可怎料曲端却欲杀了王庶,从而取而代之,王庶又岂能不怒?之后不久就有了王庶以反诗一事诬告曲端,从而将其羁入大狱。   曲端欲杀王庶,便被人弹劾其有反意,张浚经略西北之后,以全家担保曲端并无反意,可曲端却不知恩图报,处处与张浚作对,张浚焉能不怒?深恶之,富平之败后,张浚恼羞成怒,便将曲端拿入了大狱。   完颜娄室与宋叛将折可求合兵十万,进犯陕州,西北名将李彦仙坚守孤城一年有余,张浚命曲端率军救援,曲端却妒李彦仙之名、功,谎称无法出兵,致使陕州城破,李彦仙不屈战死。   就如李三坚所言,金军大兵压境,宋诸将、帅却自己斗了个不亦乐乎的,富平之战又焉能不败?   不是王庶、曲端、吴玠等居关陕多年,素有威名,且李三坚目前主要是经略中原,李三坚都想将他们全部罢免,并全部治罪。   目前关陕六路,还需倚仗王庶、曲端、吴玠等人,且为大战之际,而临阵换将,甚至斩将,会大伤军、民士气的,因此李三坚是忍了又忍,并苦口婆心的告诫他们。   “古有蔺相如、廉颇之将相和,赵由此而强盛,尔等还不及古人乎?”李三坚于凤翔府府衙之中看着王庶、曲端、吴玠、康随等人怒道:“我大宋命运多舛,靖康之难才过去多久?尔等却仍是相互猜忌,互相争斗,争权夺利,难道要等到金人的斧钺加于头颈,尔等才肯醒悟吗?”   李三坚声色俱厉,使得堂下诸人个个是汗流浃背的。   “曲相公,末将听信了人言,得罪了!”半响之后,吴玠拱手向着曲端赔罪道。   “不碍事,不碍事。”此时的曲端对吴玠的气早已消了大半,此时此刻,曲端再怨气冲天,在李三坚面前也必须强忍下来。话说曲端入狱,差点死于非命,罪魁祸首也并非是吴玠,吴玠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于是曲端连连摆手道。   “王庶知罪!”王庶也赔罪道。   而康随虽也赔罪,但却是脸色苍白,康随由于私怨,差点要了曲端的性命。   “尔等相互争斗、猜忌,致富平兵败,当治重罪!”李三坚见状脸色稍缓,看了堂下诸人一眼后缓缓的说道:“然大军将要反攻之际,为用人之时,且王庶、曲端、吴玠也有不少功劳,因而许曲端、吴玠、王庶等戴罪立功,大战过后,看看是否能够将功折罪?”   “多谢相国!”曲端、吴玠、王庶等闻言方才长舒了口气,一起拱手谢道。   “可一人本相今日决不能容忍。”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康随,问向曲端道:“曲端,康随贪墨军饷一事,是否属实?”   康随闻言,顿时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嘴唇发乌,想开口申辩,却说不出话来。   “相国...”曲端闻言心中欢喜,连忙拱手道:“此事千真万确,下官手中人证、物证俱有。”   “拿下此人!”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山魁、济空等护卫接令后上前,将康随按在了地上,并打掉官帽,剥去了官衣。   “某有功名在身,是否有罪,需陛下圣裁,朝廷决断,你不能如此待我。”康随拼命挣扎道。   “若是平时,本相绝不会如此草率处置一名朝廷官员。”李三坚闻言看着康随冷冷的说道:“可此时为战时,本相奉旨节制天下兵马,汝之罪,当依军法从事,曲端,军中之人,克扣、贪墨军饷,该当何罪?”   “斩立决!”曲端大声答道。   “嗯...”李三坚点头道:“若为他罪,本相也许还能容忍,可你康随,身为军中之人,却克扣、贪墨军饷,此何也?乃是喝兵血,吃将士的肉,本相可以饶你,可将士们能饶你吗?那些为我大宋以身许国之忠勇将士,会饶恕你吗?汝身为提刑,为法司官员,却罔顾国法军纪,未得朝廷旨意,居然欲谋害朝廷重臣,边关大将,此罪,罪无可赦!来人,拖出去斩了!”   “遵相国令!”山魁、济空等虎卫闻言大声应了一声,便将康随横拉竖拽的给拖了下去。   须臾,一声惨叫,山魁亲自操刀,斩了康随,并将其首级高高的挂在了府衙之外。   李三坚斩了康随之后,顿使堂中诸人是面如土色,均是不寒而栗,除了曲端之外。   一名堂堂五品提刑,说斩了就被斩了?众人皆被大宋宰相李三坚的铁血手段惊得个个呆若木鸡般的。   “多谢相国...”堂中只曲端被李三坚感动得差点落泪,眼睛湿润,只知对李三坚千恩万谢,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曲端于狱中,被康随折磨,还差点被康随杀害,此时死里逃生,李三坚还斩了康随,曲端又怎不对李三坚是感激涕零的?   “严军纪,明赏罚,古之治军之道。”李三坚看了曲端一眼后说道:“你曲端要谢本相,就于战场上谢吧,以战功谢本相。”   “下官敢不从命?”曲端点头问道:“相国,方才您说反攻虏贼,此事当真?”   “你觉得本相方才所言是戏言吗?”李三坚反问道。   “绝非戏言,不过相国...”曲端果然是个不善奉承上官之人,刚刚还对李三坚感激涕零的,此时居然又反对道:“兵法先较彼已,必先计吾不可胜与敌之可胜,今敌挟胜而来,虽败一阵,然其兵锋仍锐,我军新败,虽胜一阵,然与敌相比,虽人数相当,但仍处劣势,不可冒然行反击之举啊!”   富平之战,宋军以十八万上下对阵金军十万兵马,却大败而逃。此时李三坚带来了两万余援军,加上各处西军,也不过十余万兵马,而金军大部未损,人马也是约十余万,人数应该是相当,可西军刚刚大败,虽李三坚到来,提振了西军的士气,但曲端估计西军士气并非完全得到恢复,因此曲端认为此时行反击之举是极不妥当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曲相公老成持重,认为我军此时当守而不应攻,是吗?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我大宋上至太后、陛下,下至斗升小民,皆有恢复之志,特别是于江南大胜金军之后。我军之中也有许多为关陕之人,难道不有恢复家园之意?虏贼侵我土地,杀我百姓、掳我财货、毁我家园,等等是无恶不作,已令我大宋天下臣民是群情激奋,我大宋上至太后陛下,下至斗升小民,皆愿与虏贼决一死战,故道在我方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天、地,难道我关陕之人不比虏贼更适应西北的天、地?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有文有武是曲大,有谋有勇是吴大,只要你二人齐心协力,同心抗敌,本相又何愁不胜?”   “我等敢不从相国之意?”曲端、吴玠二人又是一阵羞惭,连忙一起拱手道。   “吴晋卿,曲某也有不当之处,请晋卿休要往心里去。”曲端随后拉着吴玠哈哈笑道。   “曲相公说哪里话?折煞小将也!”吴玠也道。   “严军纪,明赏罚,此为法也!”李三坚欣慰的看着二人说道:“另有一事,今日就告诉你们吧,我军并非为孤军奋战,而是有援军。”   “援军?多少援军?来自何处?”曲端、吴玠等闻言顿时大喜,齐声问道。   若是有大量援军,再加上李三坚所言的五事,当然就可与金军一战了,只不过曲端、吴玠等不知援军来自哪里,是自潼关、中原还是江南,亦或是燕云调拨援军?   可潼关之重,甚至重于关陕,万不能有失,而江南、中原、燕云调兵,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那么李三坚从何处调兵?众人均是暗暗纳闷道,除非李三坚有撒豆成兵之法...   “本相自有计较。”李三坚故意卖了个关子。   夏将与宋结盟,将出兵夹击金军,对于此事,其实李三坚心中是没底的,李三坚狡猾如狐,夏又何尝不是如此?仅凭李三坚几句话,只能使夏犹豫,但决不可能就一定会出兵的。   一切还要靠自己,宋军大胜,夏定会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必定会出兵夹击金军的,否则说不定夏还会出兵夹击宋军的,对此,李三坚是无比清醒的。   因此李三坚装也要装出一副大胜的模样。   正在此时,燕四走到李三坚身边禀报道:“相国,张浚已至堂外等候。”   李三坚闻言沉吟良久后说道:“命其去福州吧。”   众人闻言心中又是一凛,此时李三坚的话几乎就等于圣旨了,张浚也就被贬至福州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决战富平   夏去秋来,秋深冬至,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凛冬时节。   凛冬时节,大雪纷飞,如柳絮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自空中飘落,落在了大宋西北广袤的大地之上,整个关陕大地是银装素裹,冰封万里,分外妖娆。   冬雪纷飞,天气较为严寒,可纷飞的冬雪,严寒的天气,却掩盖不了宋、金双方大军如烈火般的杀戮之气,双方数十万士卒均感浑身发热,眼睛发红,脸色通红,就似处于火炉般似的。   富平之战后,大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亲至关陕之地,解了和尚原、仙人关、大散关等地之围,力克京兆府、凤翔府等州府,惩治贪官污吏、军中败类,训诫、安抚诸将,将关陕宣抚使张浚罢官免职,贬黜福州。李三坚惩恶扬善,有功赏,有罪罚,严明军纪,顿使关陕军心、民心大振,特别是李三坚平冤狱,救下了曲端,更使关陕军民大感欢欣鼓舞。   于是李三坚整顿兵马,命曲端为左军统帅,吴玠为右军统帅,自己亲领中军,挥军大举反击,收复了许多关陕州府,好巧不巧,最后宋军与金军集兵三十余万,聚于富平,欲再次于此地决一死战。   宋、金双方二次富平会战,是一触即发。   李三坚挥军反击,杀至富平,当然不是一蹴而就,并非只打了一仗,而是经历过无数场血战、苦战,方才杀至富平的,李三坚似乎也是孤注一掷,居然命巴蜀川军北上,是不顾一切。此战之中,曲端似乎是与吴玠已经冰释前嫌,两人相互支援、配合,打出了许多漂亮仗。不过李三坚心中明白,这也许是表面现象,多年的积怨岂是短期内所能够化解的?两人也许是在李三坚的威压之下,才“冰释前嫌”的。   不过只要两人之怨,不引起大的波动,不伤大局,不害大势,李三坚倒也是喜闻乐见的,今后将要在西北主军的两将并非那么和谐,对于李三坚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主人,虏贼有使过来了。”   宋、金双方于富平陈兵数十万,列下大阵,绵延二十余里,今日决战,大战是一触即发,一直在李三坚身旁的山魁发现金军大阵之中,一骑越阵而出,直奔宋军大阵,于是山魁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微微冷笑着点了点头。   “南蛮伪相听着,吾皇命你阵前说话...啊...”金将驰至宋军阵前之后,勒住了胯下战马,并口出羞辱之言,可话音未落,一箭飞至,直插咽喉,金将便手握箭杆,最后看了一眼大雪纷飞的天空,翻身落马,于雪地之中扭曲了几下,就此毙命,鲜血染红了身下白色大地。   “辱相国者死!”花荣手握震天弓冷冷的说道。   “万胜!万胜!万胜!”蓄势待发的众宋军将士一起挥戈呐喊。   众军在欢呼的同时,也是暗暗咂舌不已,这可是堂堂金使,去被一箭放倒...李三坚蛮横铁血,其麾下大将亦是如此,众军不约而同的一起想到。   “踢踏...踢踏...踢踏...”半响之后,金军大阵又是一骑越阵而出,一名金将又向宋军大阵纵马奔来,只不过这次金将小心多了,小心翼翼的,手持一面大盾,几乎遮蔽住了全身,奔至宋军阵前之后,单手持盾,另一只手抬至胸前,行了个礼后说道:“南朝大宰相何在?大金皇帝陛下恭请大宰相阵前叙话...”   两面金将前后相差如此之大,前倨后恭的,不禁令众军大乐,爆发出一阵大笑。   又谈话?不知他们要谈什么?李三坚也是感到暗暗好笑,本不欲出阵,但却仍是催马上前,山魁、济空、花荣也催马缓缓跟随着李三坚越阵而出。   既然金人相邀,李三坚也不能堕了宋军的威风,特别是在双方大军之前,因胆怯不敢出阵,岂不是令人感到有些不齿?至于金人也许暗算之类的,有花荣如此“箭神”傍身,李三坚还有何惧?   须臾,一顶黄罗伞缓缓的越阵而出,黄罗伞之下便是当今金皇帝完颜吴乞买。   “金主吴乞买请了,不知唤本相前来何事?”李三坚见完颜吴乞买走近之后,拿着马鞭的右手略抬了抬后说道。   金帝完颜吴乞买今年四十余岁,比李三坚年长数岁,相貌雄伟,圆脸黑肤细眼,长相与宋太祖皇帝赵匡胤的画像倒有几分相似。   此次富平会战,金军统帅为金皇帝完颜吴乞买,为完颜吴乞买御驾亲征,金左都元帅为李三坚的手下败将,完颜宗弼领左军,右都元帅完颜宗辅领右军。   李三坚重视关陕,完颜吴乞买也未尝不是如此,特别是目前宋、金局势,金军江南大败,大江、黄河南北的土地是得而复失,宋军甚至攻下了燕云十六州,如此金就岌岌可危了。   金军好不容易于富平大胜宋军,眼看着就要逆转宋、金之势了,可怎料李三坚是阴魂不散的,亲自赶往关陕,并号令关陕军民,大举反攻,使得金朝廷上下是极为恼火,同时也对李三坚恨之入骨。   关陕不能有失,因此金帝完颜吴乞买是御驾亲征,以提振金军士气,以再次击败宋军。完颜吴乞买御驾亲征,果然是极大的提振了金军士气,决意与宋军再次决一死战。   “汝为南朝李三坚?”完颜吴乞买仔细端详着李三坚问道。   “正是!”李三坚笑答道:“汝兄阿骨打与某倒有一面之缘,当年汝兄可是个英雄人物呢。”   完颜吴乞买为完颜阿骨打的堂弟。   李三坚只提完颜阿骨打,不提完颜吴乞买,其言外之意就是,老子与你金开国皇帝相识之时,你还不知在哪里呢。   “多谢李相公夸赞!”完颜吴乞买倒也没生气,微微一笑后说道:“朕已有汉名,汉名晟。晟,从日,明也!朕取汉名,其意便是女真、契丹、渤海等皆吾臣民,汉民亦吾臣民,朕决意袒而待之,决不偏袒。天下万民,皆吾臣民也,李相公以为如何?”   “哦,哦,是吗?天下万民皆汝金民,那么我大宋之臣民亦是汝民?金主此言,不觉得荒谬吗?”李三坚闻言冷笑道。   “我大金自太祖皇帝起兵以来,灭国无数,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李相国欲螳臂挡车乎?”完颜吴乞买接着说道:“天下大势,非一人可阻挡,素闻李相公为明白人,为何行此逆天之举?若你全师来投,朕就赐你为南朝之尊,你我两家罢兵言和,岂不快哉?百姓也能免于兵革之苦,安居乐业,休养生息,岂不也是件美事?”   儿皇帝?去你娘的儿皇帝,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怒,老子宁可战死,也不做什么傀儡皇帝。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三坚为大宋皇帝之下,金帝完颜吴乞买便以此相诱,可李三坚宁可居于大宋皇帝之下,也不愿屈居金人之下。   “沾没喝何在?”自己可不能被完颜吴乞买这几句话激怒,举止失措,从而乱了分寸,李三坚心中暗道,这也许是金人的目的,于是李三坚呼出口长气后问道。   “沾没喝?败军失地,被朕下了大狱。”完颜吴乞买愕然道。   他为何好端端的问起完颜宗翰?完颜吴乞买心中暗暗纳闷道。   “哈哈哈哈...”李三坚闻言顿时发出一阵大笑,用马鞭指着完颜吴乞买大笑道:“若沾没喝在,本相也许还忌惮三分!沾没喝,智勇之将也,为你金第一猛将,沾没喝败军失地,你可知是何原因?乃是你金廷所迫,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你,完颜吴乞买,绝非本相对手,本相视你如土鸡瓦狗耳!既然如此,本相又何必降你?降尔等这些人面兽心、衣冠禽兽之辈?”   李三坚说罢,丢下眼睛、鼻子、耳朵一起气歪的完颜吴乞买,打马而回。   山魁、济空、花荣等蔑视的看了完颜吴乞买一眼后,也跟随着李三坚回归本阵。   “将士们!”全身披挂的李三坚回归本阵之后,拔出腰间吴王剑,一勒马缰,啸风便人立了起来,李三坚挥舞吴王剑大声对众军吼道:“我大宋的儿郎们,对面便是杀我家人、淫我女子、掠我财物、毁我家园之衣冠禽兽,吾等何不与其以命相搏?”   “以命相搏!以命相搏!以命相搏!”   “万胜!万胜!万胜!”   众军一起挥戈怒吼。   “西军的将士们!”李三坚随后高举吴王剑,剑指金军大声吼道:“西军之名,盛于天下!可靖康以来,毁我西军之人多矣,西军的将士们,荣耀从来都是靠手中刀枪争取的,而非他人施舍!将士们!死战!死战!死战!夺回我西军之荣耀!”   “死战!死战!死战!”   “荣耀!荣耀!荣耀!”   李三坚的几句话,将众军撩拨得几欲发狂,众军个个目眦欲裂,拼尽全力,一起怒吼道。   “杀!”李三坚随后用吴王剑用力向前一指道。   “杀!杀!杀!”   “万胜!万胜!万胜!”   众军在各部的将领统帅之下,目光坚定,个个抱着必死之决心,大踏步的向着金军大阵杀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三国会盟   “杀!杀!杀!”   凛冬之际,关陕大地之上,宋、金双方集兵数十万,在长达数十里的战场之上,展开了殊死搏杀。   宋军主帅为大宋宰相李三坚,金军是金帝完颜吴乞买御驾亲征,双方大军已经激战了整整八日八夜,均已疲惫不堪,但仍是红着双眼,拼命厮杀,是互不相让,双方就如被激怒的两头野兽般的,相互撕咬得伤痕累累的,但仍不肯罢休,均欲置对方于死地。   战争之上,硝烟弥漫,刀光剑影,尸横遍野,是血流成河,此时此刻,一切阴谋诡计,一切算计都是虚无,惟毅力才是制胜关键,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笑到最后。   “呜...呜...呜...”   宋、金双方激战到了第九日,随着一阵低沉而又及远的号角声响起,金大军侧后,横山以北,兴庆府方向忽然出现了一支兵马,人数约三万左右,皆为骑兵,皮帽大裘之上,沾满了白雪。   “我大辽的勇士们!”一员长须大将,不顾长途跋涉的疲惫,高举一炳长长的圆月弯刀,向着三万余武士大声吼道:“灭国之仇,不共戴天!国仇家恨,不可不报!前面就是金狗,吾等何不屠尽金狗,雪此大恨?”   “嗬呼!嗬呼!嗬呼!”   三万余武士一起挥刀狂呼,声势极为浩大猛恶。   “杀!”长须大将用刀向前一指,提缰纵马,当先向着金军杀去!   “嗬呼!嗬呼!嗬呼!”   三万余骑兵一起纵马而下,冲向金军后阵,万马奔腾,腾起了铺天盖地的雪雾,雪雾漫漫,遮蔽住了天日。   高高飘扬的红色战旗,上书一个大大的“辽”字。   夏终于出兵了,来的却是西辽骑兵,不禁令人瞠目结舌的。   ...........................   “相国...”骁将杨再兴纵马挺枪,杀回了宋阵,直接冲到李三坚面前禀报道:“虏军后阵异动,出现了混乱,似有大军杀来?”   “嗯,你以为此时应当如何应对?”李三坚点头道。   “相国,也许为虏寇使诈,不可冒然进兵,待辨明敌情之后,再行定夺。”杨再兴闻言答道。   “咚!”李三坚用马鞭在杨再兴头上铁盔敲了一记后笑骂道:“诈你个大头鬼啊,哪里有那么多的诈?援军到了,传令下去,命全军发起攻击!需戮力向前,一举击败虏寇!”   西夏果然应约而来,果然前来落井下石了,李三坚心中欣喜的想到。   随后不久,李三坚当然知道来的是居然是西辽骑兵,顿使李三坚哑然失笑。   好一个狡诈的西夏!   “嗵...嗵...嗵...”   “呜...呜...呜...”   反击的号角吹响,进军的战鼓擂响,金边狼旗矗立在风雪之中,猎猎作响。金边狼旗之下,为无数大宋健儿,高举各种兵刃,向着金军冲杀而去。   “杀!杀!杀!”   “万胜!万胜!万胜!”   曲端、吴玠、岳飞、花荣各领一队骑兵,冲在了最前面,就如四把尖刀般的,杀入了金军惊慌失措的人群,大砍大杀,血肉横飞,人头滚滚而落,将洁白无瑕的雪地染成了红色。   宋建武五年初,宋、金富平大战,西辽骑兵借道西夏,在辽主耶律大石的统领之下,忽然杀入了宋、金战场。三万余生力军杀入,且是突袭金军防守薄弱的后路,因而使得金军乱成了一团,并因此大溃。   金帝完颜吴乞买在左右拼死护卫之下,死战逃脱,失魂落魄的逃回了会宁府,金关陕大军尽失,大金国势也就岌岌可危了。   ...........................   秦州郊外,搭起了数个大帐,宋、夏、辽三方今日于此地会面,商讨今后之策,并缔结三国盟约。   大胜之后,当然就是分赃大会了...   宋当然是由李三坚亲自出马,辽为辽主耶律大石,夏为晋王李察哥,此次来的可是真正的夏晋王李察哥,而非那个女扮男装的李筱冰...   辽末代皇帝耶律延禧被金人擒住之后,辽实际上就已灭亡,耶律大石出走大食,投奔喀喇汗国。金挥军南下,与宋争夺中原,从而无力西顾,扑灭辽残余,耶律大石便趁机收拢旧部,招兵买马的,试图东山再起,恢复故国。   不动手则已,既然已经动手,就必须斩草除根,否则就会死灰复燃,此时的金人已经尝到了这一恶果。   辽残余势力,如耶律大石所部还未完全扑灭,金军便大举兴兵南下,是四面受敌,受挫之后,也就成为了四面楚歌。虽金攻破宋京师开封府,得以逞一时之利,但宋在明主李三坚的率领之下,奋起反击,金军数场大败,从而使得金元气大伤,原形毕露。   强压之下带来的后果便是强力的反弹。   三国结盟,为李三坚的远交近攻之策,当然是其所愿,而论合纵连横,金人给李三坚提鞋都不配。   三方约定,只能带五百卫士,于是李三坚在山魁、济空、杨再兴等五百铁骑的护卫之下,来到了约定地点,耶律大石、李察哥已经到了,于帐前等候。   李三坚见状,连忙走到二人面前拱手笑道:“辽王大石,晋王察哥,二位皆英雄人物也!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耶律大石此时已称王,李三坚估计他不久之后就会称帝了。   “翰韧兄长此言,可是折煞小弟了,在兄长面前,弟实在不敢以王自居。”耶律大石见到如兄如师般的李三坚,心中当然是无比欢喜,率先开口谦逊道。   耶律大石此次欣然应夏之邀,出兵夹击金军,也是为了谢师恩,谢李三坚当年于泉州之时,对他的恩情,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耶律大石为自己谋利,为自己谋得在天下大变之后的一席之地或话语权。   此次西辽出兵万余精骑,其他两万骑兵为夏兵装扮成了辽兵,因而夏此次也是出了兵的。   “英雄人物?”夏晋王李察哥看着李三坚似笑非笑的说道:“李相国名闻天下,在相国面前,本王可不敢称英雄。李相国,本王听说金军当中有许多美貌女子,一些女子还是金宫中嫔妃呢,金人大败,不及带走,相国未取一二?”   “晋王说笑了。”李三坚闻言尴尬的笑了笑后道:“大军之中,军纪严明,无将令,无人敢私取女子、财物,令出于某,某不敢不以身作则。”   他是在为其小妹鸣不平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哦,原来如此。”李察哥又是似笑非笑得说道。   “翰韧兄,里面请!”两人阴阳怪气的大谈女子,使得耶律大石是大感疑惑不解,为缓解李三坚的尴尬,耶律大石便请李三坚入帐。   李三坚好色,对此耶律大石早已了解,在这个世上,女子几乎都是依附男子而活的,一个英雄男儿,多几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目前耶律大石也有不少女人,夏晋王李察哥听说也是妻妾成群。   耶律大石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一痛。   耶律大石曾经的妻儿,在辽国破之时,已被金人屠戮一尽,耶律大石也因此痛恨金人。   “李相国,我大夏已依约出兵,而你的承诺当应兑现了吧?”三方落座之后,李察哥问向李三坚道。   “哦?是吗?为何本相眼中皆为辽卒?”李三坚闻言嘿嘿冷笑道。   既然想与宋结盟,共击金军,为何还遮遮掩掩的?真是既要做婊子,还要立牌坊,对于西夏的做法,李三坚颇有些不以为然的。同时李三坚暗指夏并未尽全力,那么在下来的利益分配当中,李三坚便可占据主动了。   “什么?难道你欲反悔?”李察哥闻言顿时拍桌怒道。   “哎,夏晋王殿下。”耶律大石见状慌忙劝道:“李相国话都没说完,你又怎知他有反悔之意?”   还是年轻了,少不更事,李三坚稍一撩拨,他便沉不住气了,耶律大石心中暗道。   李三坚与耶律大石均已四十余岁了,而李察哥只三十余岁。   此人与其妹相比,本事可是差得远了,李三坚心中也是觉得暗暗好笑。   “皆为利国利民之事,利的也不止我大宋,本相为何要反悔?”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李察哥闻言方才长舒了口气。   素闻南人狡诈,出尔反尔如家常便饭,此时李三坚亲口再次许诺,李察哥心中才感放心。   “李相国,辽王...”李三坚亲口承诺,李察哥脸色便缓和下来,对李三坚、耶律大石说道:“为今之计,当乘胜追杀,不与金有喘息之机,不如攻灭其国,夏、宋、辽三家瓜分了其地如何?”   “晋王,金之土地可是我大辽的土地。”李察哥此言一出,耶律大石心中就不满了,说了一句后,看了李三坚一眼又道:“燕云也是。”   李三坚闻言微笑不语   进了口中的肥肉,李三坚当然是迅速吞下肚,然后迅速消化,岂有吐出来的道理?   耶律大石欲以谈判想要回土地,无异是痴人说梦,李三坚与李察哥均是这么认为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返京   秦州,宋、夏、辽三国会盟,三方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模样,可瓜分人口、土地、财物、战利品等等却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拼命往自己身上捞好处。   经过整整三日的争吵,三方终于商定了盟约,也就是利益分配完毕之后,夏晋王李察哥再次提出三国共同出兵,攻灭金国。   夏此次出兵共击金军,其实并未出多少力,也就出了两万兵马,还跟在辽军之后,也未死几个人,却捞足了好处,可谓是尝到了甜头,而世上之人,大都为人心不足蛇吞象,故再提此议,可李三坚岂能上他们的当?   三国共同出兵,攻打金,也许真能攻灭其国,但前提是必须齐心协力,且统一指挥,而现在根本是无法办到的。   三国发兵之后,来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相互掣肘,浪费了大量兵马、粮秣不说,也许还会被金人个个击破的,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与其如此,李三坚宁可抱元守一,先消化掉胜利果实再说。   夏晋王李察哥之意无非就是使宋、辽与金拼个你死我活的,然后他们再来个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而已。   况且目前大宋已无再战之力了。   宋自宣和年间到现在,近十年大战,早已是债台高筑,经济几欲崩溃,军、民死伤无数,各地贼盗丛生,百姓鬻妻卖子,是民不聊生,李三坚乃至整个大宋朝廷均是急需弭兵息战,修生养息。况且金虽败了数仗,但不能说金就成为了待宰羔羊,金入侵了他国,道义尽失,从而落败,这是最根本的原因,若是宋攻入了金境,那么情况就会得到反转,宋就失去了道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个道理,李三坚比谁都明白。同时金以骑兵为主,宋以步军为主,这种情况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得到改变,那么越往北去,地势就越平坦,天气也更寒冷,就越对宋军不利。   该收手时就收手,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方能成大事!   于是李三坚听闻李察哥再次提及此事,微微一笑后说道:“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何意?”李察哥听闻李三坚开始背诵兵法,于是大感疑惑不解,开口问你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难道晋王不明本相之意吗?”李三坚微笑道:“陈兵于边境,兵逼之下,也许要得更多。”   “善,大善!”辽主耶律大石首先开口赞同道。   在这个大争之世,欲建立霸业,首先需加强自己的实力,国力、军力、民力等,耶律大石师从于李三坚,早已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耶律大石逃到西面之后,欲加强实力,就必须向西发展,开疆扩土、招兵买马等等,东面就让宋、金、夏三国争去吧,待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实力大减之后,耶律大石再挥军东进,也许能够肃清寰宇,一统天下。   此时宋、夏、辽结盟,而盟约之一便是任何一国受到金攻击,其余两国当尽力协助,以化解金的攻势。虽三国盟约不是那么可靠的,但耶律大石相信,此消息一出,必使金人不敢轻举妄动,轻启战端的,如此一来,耶律大石便可放胆向西面开疆拓土了,这对于耶律大石来说,为此次援宋所得到的最大的益处,也是耶律大石欣然带兵前来的主要原因。   于是三方会盟尽欢而散,随后夏晋王大摆宴席,款待李三坚、耶律大石等贵客,席间自然是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众宾欢也!   ...........................   “啊?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就不能来?”   “能,你是谁啊?下官怎敢不让你来啊?”   “噗呲!郎君,你还在想我吗?”   “想,一直在想,时时刻刻都在想,等等,先等等,冰儿,他真是...真是...宣和二年出生的?”   “李三坚,你不是人,你只会欺辱我,呜呜呜...”   “哎,哎,冰儿,你哭什么?当我没说成吗?”   “堂堂大宋宰相,居然出尔反尔,哼!”   “是,是,我出尔反尔,不行,不能让你孤儿寡母受人欺辱!”   “嘻嘻,何人敢欺辱我们娘俩啊?除了你之外,哎,你能什么办法啊?”   “有,当然有,你夫君我是谁啊?天下之事,还有何事能够难得住我?”   “呸,就会说大话!”   “绝非大话,大不了还是那句话。”   “哪句话啊?”   “提兵至兴元府城下,迎你娘俩回家啊!”   “啊?你敢,你敢灭我大夏,我先灭了你!”   “............”   于是李三坚心中便有了攻灭西夏之意,待时机成熟,李三坚必会如此的。   ...........................   “下官等拜见相国!恭贺相国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当李三坚领两万余兵马浩浩荡荡开到宋东京开封府之时,尚书左丞李纲领开封府的大小官员于南熏门外恭迎。   三国会盟,西北事了,李三坚便返回了开封府,并命曲端为关陕六路宣抚使,吴玠为宣抚副使、制置使,刘锜为秦凤路经略使安抚使兼知秦州,三人共领西北兵、政事。王庶、岳飞、花荣等跟随李三坚回朝廷,另有他任,王庶为兵部郎中,岳飞为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司都指挥使,花荣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司都指挥使,加上山魁为殿前司都指挥司都指挥使,济空为殿前司都指挥司副都指挥使,山魁之子山寍为殿前司都虞候,山寍总领宫城戍卫事,杨再兴为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如此一来,“三衙”尽被李三坚所掌握。有着卫戍京师、卫戍宫城之责的“三衙”当中的管军臣僚当然皆为李三坚的心腹党羽...   “诸君免礼!”李三坚翻身下马,将马鞭甩给了杨再兴,抬手答礼后,便与李纲并肩向城内走去。   “为何仍是如此颓败?”两人步入开封府之时,李三坚看着仍是有些残破的城墙问道。   李纲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   金军攻取开封府之后,大肆烧杀淫掠,开封府城墙也被金人烧毁或捣毁,此时经李纲等人修修补补之后,情况已经好上许多了。非但如此,开封府历经战乱,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开封府也是百业凋敝,往日百万人口的繁华都城早已是不复存在了。李纲奉命留守开封府之后,惩治贼盗,安抚流民,招人还乡,整饬百业,开封府才逐渐恢复了些往日的气象。   “大兄,燕云大捷,西北大捷,故土尽复,天下人无不欢呼雀跃、弹冠相庆,此刻,纲倒想问问大兄又有何打算?”李纲不理李三坚,并白了李三坚一眼后问道。   “打算?”李三坚闻言答道:“当然是圣驾返京了。”   太后孟氏、大宋皇帝赵谌还远在江南建康府,李三坚是不能让他们脱离自己太久的。同时李三坚也是想念自己的母亲符二娘,自己的众多妻妾及众多孩儿。   “返京?大兄,战乱尚未完全平息,此时返京,是否太早了些?”李纲闻言问道。   “贤弟勿忧...”李三坚闻言微笑道:“为兄已经知道,开封府的贼盗已被贤弟或剿或抚,开封府已安定许多了,至于他处的贼盗,为兄使人去剿除便是,又何谈战乱未平?”   “胡虏呐?”李纲问道:“虏寇大败而去,接连丢失了中原、燕云等地,又岂能与我善罢干休?大兄,需谨防虏寇反扑啊?”   “反扑?”李三坚闻言冷笑道:“某料虏寇不久之后,便会势穷求和的,又何来反扑一说?贤弟,我大宋京师为此地,圣驾一日不还京,天下人心一日不定。”   是你的心不定吧?李纲心中嗤之以鼻之后说道:“大兄你也不早说,现在整修皇宫,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开封府陷落,不但城墙被烧毁、捣毁,皇宫大内也遭了殃,此刻是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的。   “来得及。”李三坚闻言说道:“战乱之后,百业待兴,我等当一切从简,贤弟,应当省吃俭用的过一段苦日子了。至于皇宫大内,整修几间出来,够住就行了,不必大费周章,劳民伤财了。”   “劳民伤财?大兄此言说得好。”李纲闻言顿生大表赞同:“太上官家...哎...花石钢、延福宫、艮岳等,致我朝受此大劫啊!”   “贤弟,看事情不能只看其表,而忽略了其里。”李三坚闻言微微摇头道:“某倒是以为花石钢、延福宫、艮岳等并无大碍,或者并非是靖康之难的主要原因呢。”   李纲闻言,似乎是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   “下官秦桧拜见相国,相国万福钧安!”李三坚与李纲一时之间,是相对无言,默默的向着城内走去,于是南返的宋官员秦桧终于逮到了机会,凑到李三坚面前,满脸堆笑的拜见道。   秦桧?李三坚闻言顿时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秦桧。 第一百七十四章 敕予王爵   “李伯纪,你居然接纳了此人?还纳为汝佐贰?”   “啊?此人怎么了?秦侩秦中丞,为政和年间进士及第,任太学学正、左司谏、御史中丞等官职,秦中丞曾于靖康元年,殿上仗义直言,为我大宋忠直之臣也,为何纲不能纳之?”   “仗义直言,忠直之臣?他若是为忠直之臣,天下就无奸佞之徒了,李纲,我来问你,秦侩自何处南返?”   “哦?原来如此,大兄休要急躁,健康之难,我朝官吏被金人掳走多矣,大兄又何必纠结于此?”   “国破之时,他们均该死,还有脸回来?罹难之臣,某独敬重李若水、张叔夜也!”   “三...相国,我...也...该死...”   “一边去,有你张道士什么事?”   “哎,大兄,李若水、张叔夜等是当敬之,可其他人也不能一概论之啊,他们也有许多无奈的。”   “其他人李某可赦免之,可此人...”   “...............”   “哼,相国,你此时虽名满天下,但也不能行此倒行逆施之举!”   “本相倒行逆施?”   开封府南熏门之下,忽然风云突变,见面便亲热无比的李三坚、李纲兄弟二人忽然发生了激烈争吵,而争吵的原因就是南返官员秦侩。   尴尬,极为难受的立在一旁的秦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阴晴不定,同时心中大为疑惑不解。   自己哪里得罪他了?秦侩心中细细的将自己的经历过了一遍,可与李三坚几乎就没有任何交集,也无任何的来往,并没有哪里得罪过他啊...   坏了,不好,秦侩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大叫不妙!   秦侩的夫人王氏可是李三坚的老相识李清照的表亲姐妹,王氏也时常提及李三坚,难道是因为此?秦侩心中暗道。   “岳飞岳指挥何在?”李三坚懒得与李纲争论或解释了,话说将来的事情,李三坚也是解释不清的,于是唤岳飞道。   正听得入神的岳飞闻言,慌忙翻下马背,将腰间宝剑甩在身后,躬身应道:“相国,末将在!”   “此人自北地而返,本相还听说此人还与虏酋有勾连,就由你细细盘问吧。”李三坚吩咐岳飞道。   “相国,这...末将实在不解啊,请相国明示。”岳飞闻言也是大感疑惑不解,于是问道。   皇城司燕四、丹木、潘见鬼等人就在一旁呢,这种事情为何让自己办?岳飞是百思不得其解。   “让你去你就去,难道你敢违令?”李三坚极为蛮横的说道。   其实李三坚并不想取秦侩的性命,否则真的就如李纲所言,为倒行逆施之举,李三坚不过是想岳飞随便找点借口,然后将秦侩逐出朝廷,甚至罢官免职,永不录用,以绝后来之患...   “相国勿急,末将遵令便是!”强大的相权之下,岳飞只好无奈的遵从。   岳飞随后挥了挥手,手下便如狼似虎的将秦侩押了下去。   岳飞性子倔强,冷峻倨傲的,为果毅忠勇之人,是极不容易服人的,不过这种人一旦敬服某人,便是死心塌地的,李三坚便是岳飞所敬服之人。   岳飞今年还不足三十岁,便已成为了军中大将,“三衙”当中的步帅,楚州一战,因大功而被授官,被朝廷,其实也是李三坚,授予“观察使”的官衔,这一切的一切皆是李三坚慧眼识英才,李三坚与岳飞可谓是伯乐与千里马。   最为关键的是,岳飞痛恨金人,一心抗金,而李三坚同样如此,忍辱负重,数次大败金军,将金人一举赶回了老家,尽复故土,还夺取了燕云之地,并一雪前耻,如此之人,不得不令岳飞是敬重万分。   “李伯纪,跟本相走,本相好好的给你讲个典故。”李三坚随后吩咐李纲道。   “哼!”李纲冷哼一声,也是无奈的跟随着李三坚而去。   ...........................   建武五年三月,金人果然势穷,遣使前来议和,宋朝廷便命王伦为通议大使,与金议和。   岳飞、韩世忠等人当然是反对议和的,不过大宋宰相李三坚苦口婆心的晓之以理,晓之以厉害,并许诺并非就不思进取了,乃是为了今后更为宽广之大计,为了大宋江山社稷永固,为了华夏开疆拓土之大计,开疆拓土不但包括陆地,还有海洋。   李三坚相信,只要给自己时间发展,大宋只能是越来越强,非胡虏所能够比拟的,李三坚相信,只要给自己十年时间,天下大势必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教于世人,以技强国!到那时,大宋各种新式武器出来,即能与敌毁灭性打击,又能减少己方所付出的代价。   岳飞、韩世忠等人又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并非痴呆之人,知道了李三坚的苦衷及宏远的愿望之后,也就欣然从之了。   而唯一令李三坚感到头痛的就是,刚刚三国会盟,宋又转头与金议和?岂不是背信弃义,坏了三国盟约?于是王伦就给李三坚出了个主意,就是宋、金“海上之盟”表面之上仍是存在的,并未正式废除,此时的宋、金仍是可以延续“海上之盟”的。   话说在这个世上,一纸盟约,就如一张废纸般的,真正的盟约就是实力,国力、军力、民力等,实力相当,或者互相奈何不了,盟约也就可以存在的,否则毁约败盟之事随时可能发生的。天下之事,两国之间,不就是打打谈谈,再谈谈打打吗?   金数场大败,再也无力南侵了,宋十余年战乱,也是无力再战了,于是一切事情就由双方议和使臣唇枪舌战的解决了。   金先遣使臣来宋议和,就是求和,那么宋就占据了极大的法理或者优势,王伦等宋使臣就要求金返还被其嫖掠的一切土地、人口、财物等,金当然是不肯就范,于是议和桌上,好一通的唇枪舌战,双方均是言语锋利,据理力争,并针锋相对,同时这也是王伦等大宋议和使臣最为痛快淋漓的一次合议,均感心中出了口恶气,心中均是大呼解气。   至于赵佶、赵桓二帝,金欲以此要挟宋廷,不欲放二人南返,倒也正中李三坚之意。   金有二帝在手,可以随时以此为借口,言宋朝廷为僭越,而二帝若真的回来,反倒会使李三坚头痛之极,说不定李三坚还会采取一些极端的应对之策呢,这件事情双方也就“皆大欢喜”了。   在国事面前,一切私人恩或怨,或私人感情,甚至亲属关系,均必须抛之脑后。   宋、金双方议和使臣就土地、人口、财物等僵持不下之时,李三坚便命水、陆大军陈兵燕云,兵逼于金,大宋无敌舟师兵锋甚至直逼金的龙兴之地。   宋建武五年五月,宋、金合议成,金朝廷承认了燕云十六州归宋所有,至于人口、财物等,宋朝廷也做出了让步,至于“岁币”等一切不利于宋的条款,均被废除。   此时此刻,宋、金之间就暂无战事了,边关之上,双方除了互陈重兵之外,也几乎没有冲突了,双方弭兵息战,天下也因此稍定。   天下稍定,大宋千千万万的臣民均是大喜过望,额手相庆、弹冠相庆,均是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欢庆来之不易的太平。大宋宰相李三坚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其名望也就达到了顶峰,贩夫走卒、士庶百姓等均是将李三坚视作天人,是顶礼膜拜!   宋建武五年六月,大宋太后孟氏、皇帝赵谌返京,大宋宰相李三坚等人的家眷也跟着来到了宋东京开封府,同年,宋改年号为兴平元年。   宋兴平元年六月,太后孟氏、皇帝赵谌颁下诏书,进有匡扶社稷之大功元勋的大宋宰相李三坚为吴王、太师,并赐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不过李三坚除了受吴王、太师之外,其余均力辞不受,李三坚此举也受到了各方的赞许,太后孟氏更是欢喜,大赞李三坚为有情有义,忠节不贰之臣...   宋初,是非赵氏不能封王的,到了此时,敕封王爵一事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变成了可以授异性王爵,一般都是死后追赠的,如王安石死后就被追赠为“舒王”,但也有一些特殊情况,如立有“克复”燕云十六州之功的内臣童贯就被赵佶敕封为广阳郡王。   宋神宗皇帝赵顼遗诏、遗训,能收复全燕之地者赏以封地,并给以王爵,而童贯克复燕云十六州,就是个笑话,空耗无数钱粮,损兵折将的,却未得到半点燕云土地,最后是在金人手中“买”回来了些许空城...而李三坚却是实打实的夺回了燕云十六州,此时更是牢牢的握在了手中,如此李三坚活着封王之事就顺理成章了,朝廷乃是天下人就无异议了,也不敢有异议了,何人敢有异议,必受口诛笔伐,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太师品秩之事,李三坚也还罢了,封王一事,其实李三坚也不想受之的,可若是李三坚不进一步,其麾下大批官员、军中将领也挪不动半步,因此李三坚权衡利弊,就“勉强”受之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荣及满门   “太师回府!”   宋东京开封府,大宋吴王、太师府邸之前,数名礼官、宅老、家丁见李三坚等人回府,顿时挺胸抬头,大声唱道,声音洪亮而及远,生怕人听不到似的,其中就有李府老人,现在为王府总管翟六及其长子翟小乙。   “你个老腌臜混沌,唱那么大声作甚?”大宋涿州兵马总管、涿州节度使、忠武将军许彪走到翟六面前笑骂道:“惊到了太师,要你好看!”   “黑厮!”翟六闻言怒道:“我唱我的,妨碍你了?又不是唱你这黑炭头。”   什么涿州兵马总管,什么涿州节度使,什么忠武将军,还有太尉什么的,在吴王府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是龙你必须得盘着,是虎你必须得卧着,翟六心中暗道。   宰相门前七品官,随着李三坚的水涨船高,大宋吴王府总管翟六之地位,可不能仅仅用七品官来形容了,朝中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见到翟六,也会恭恭敬敬称声“宅老”。   翟六心中是得意万分,比府中老夫人、夫人等及正主李三坚还得意。   “哈哈哈哈...”跟随李三坚一同来到吴王府的李纲、崔永梽、刘安节、叶梦得、曾公明、费景阳、山魁、济空、姚舆、章阚、郑泰、司马威、符鳞、崔虎臣、骨勒海、姜屠、花荣、杨志、索超、岳飞、韩世忠、杨再兴、曲端、吴玠、冯湛等一众文武大臣见状不禁发出一阵大笑。   天下稍定之后,便是论功行赏之日,李三坚便将姚舆、费景阳等文武几乎悉数招至京师,西北暂由刘琦领兵,燕云暂由闵武炎领兵。叶梦得曾经谄事于蔡京父子,但这是老黄历了,同时在当时的情形之下,叶梦得也是颇有些无奈,因此李三坚并不与其计较,依其才干,使其得以重用。   宰相肚中能撑船,李三坚能够容得下蔡懋、徐氏等人,为何不能容叶梦得?当然一人除外,那就是南返大臣秦侩。   李三坚今日将他们均请入吴王府,而理由就是小儿李元丞的满月,李三坚的六夫人陈氏十月怀胎,终于为李三坚诞下一子,取名为李元丞。   李三坚于府中摆下酒宴,宴请诸心腹大臣、军中将领,事前早已言明,拒收任何礼金,因此就断了许多人的进身之念了。   李三坚瞪了许彪一眼后,对翟六说道:“休要与此等浑人计较。”   “少爷放心!”翟六闻言笑道:“老翟又不是不知道他。”   翟六说完便吩咐诸家丁牵马的牵马,抬轿的抬轿,将众人引进了吴王府,翟六服侍着李三坚进入了府中。   李三坚闻言微微摇头,便当先进入了吴王府。   从前年轻之时,被人称作“老爷”,李三坚是很不习惯,现在被翟六还是称为“少爷”,李三坚却也不习惯。   “吾等拜见老夫人、夫人!”   吴王府无男性长者,因而诸文武先行拜见吴王府老夫人符氏及王妃蔡氏等人。   男女授受不亲,一般来说,府中女眷是不会见外来宾客的,但李三坚向来对此嗤之以鼻的,见一见,又不会少块肉的,此又有何妨?并且今日来者,皆为李三坚的心腹亲信,一些人还沾亲带故的,如符鳞、王厉武、王崇武等人,于是吴王府众家眷均是于大堂之中面见了众文武大臣。   王雯之父王坤瑞勤王有功,被敕封为了儋耳郡公,其子王健被敕封为了珠崖侯,王雯之母潘氏也有诰命在身,并封赏无数。而李三坚的外侄王厉武、王崇武留在殿前司军中任职,三千黎人也皆被李三坚纳入殿前司军中,成为了李三坚的心腹兵马,并对李三坚忠心耿耿的。   本就是黎人后裔,又是自家姑爷的李三坚当政,他们又岂能不对李三坚忠心耿耿?   李三坚的母亲、妻妾均被朝廷封赠为了夫人,只不过其中有国夫人、郡夫人之分。   大宋吴王、太师李三坚的母亲符氏被朝廷封赠为了越国夫人,妻蔡氏封赠为吴国夫人,均为大国夫人、国夫人。妾室王雯、徐婷婷、蔡樱雪、蓝瑶瑶、陈璎珞、黎氏、种佩竹、紫贞仙君分别封赠为了南阳夫人、淮阳夫人、鲁郡夫人、华阴夫人、河间夫人、邺郡夫人、常山夫人、景城夫人,均为郡夫人。   李三坚的儿子、女儿们也有封赠,李三坚的祖父、父亲等也有追赠,正所谓一人得道,荣及满门。同时李三坚也实现了诺言,让自己母亲过上了富贵的日子,不过此时符二娘等人贵是贵了,但富却是不一定的,原因就是多事之秋,国难之际,李三坚是厉行节俭的,吴王府当然要以身作则,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外命妇均是有俸禄的,但李三坚却不取国库一文,大宋堂堂吴王、太师、宰相,虽妻妾、儿女甚多,但只要不是过于奢侈,凭着李三坚的俸禄、添钱等还是可以养活一家人的,加上李三坚的夫人,如淮阳夫人徐婷婷、邺郡夫人陈璎珞皆是做买卖的好手,做些买卖也能补贴家用的,此刻产自吴王府的香水可是畅销大宋各地的。   “嗳,嗳,你们都是自家人,还那么多的礼作甚?”越国夫人符二娘身穿告身服饰,连连摆手道:“诸公快快免礼,翟六,快引贵客入座。”   宋之告身服,样式大体是差不多的,而区分等级的就是用料,如符二娘身上的告身服饰用料,为销金团窠花五色罗纸,八荅晕锦褾韬,色带,紫丝网子,银帉錔,滴粉缕金葵花玳瑁褾轴等,就是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宫正、内史、宰相曾祖母、祖母、母、妻,亲王妻等人用的。   “小弟,你随老身过来。”诸宾客走向宴宾堂之时,符二娘开口喊住了符鳞。   府中忽然出现了这么多人,还几乎个个为朝廷重臣、军中大将的,使得符二娘有些慌张,于是借询问符鳞之机走到一边,将宴请诸宾客的事情丢给了蔡绒雪、翟六等人...   直到目前为止,符二娘脑壳仍是嗡嗡的,自己唯一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大宋王爷?自己也成为了王爷之母?至今符二娘仍未回过神来...   大宋王爷可是高高在上的,是在云端之上的,世上的许多人是拼搏十辈子也够不着的。   “嗳,家姐,来了,来了。”大宋沿海制置副使、武威舟师正将、福州节度使符鳞闻言便一路小跑,屁颠屁颠的跟随着自己的亲姐转入了内堂。   “官人,你看你真是的。”蔡绒雪见李三坚也将去往宴宾堂,于是轻拽了一下李三坚的袖子,低声埋怨道。   “嗯?我怎么了?”李三坚闻言停住了脚步,诧异的问道。   “给元丞庆贺,你又不想铺张,为何要提前说啊?你看啊,这些日子,府中来了这么多人,都快将妾身等累死啦...”蔡绒雪撅着嘴埋怨道。   大宋吴王、太师、宰相李三坚要为其子贺满月,得到消息之人,是蜂拥而至,如过江之鲫,王府门前这些日子均是车水马龙的,使得蔡绒雪等人是疲于奔命的。   吴王府门前高悬“拒礼”木牌,是拦住了不少人,但一些姻亲之人是无法拦住的,如淮阳夫人夫人徐婷婷的娘家人,邺郡夫人陈璎珞的娘家人,及吴国夫人蔡绒雪、鲁郡夫人蔡樱雪的娘家人,如蔡懋等人。   等等姻亲之人,抬着礼物上门,符二娘、蔡绒雪等人是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简直是为难之极。   特别是蔡懋,李三坚、蔡绒雪不计前嫌,使其能够在朝廷继续为官,当然是感激涕零的,借此机会,便大拉关系,欲使两家关系是更上一层楼...   “夫人辛苦了...”趁四下无人,李三坚低声笑道:“拒礼不但是外人,自家人也必须如此。夫人辛苦,为夫晚上定有重酬。”   “呸!年纪都一大把了,还不正经?”蔡绒雪闻言不禁脸色一红,低声啐道。   李三坚见状不禁心中一荡。   蔡绒雪年少之时,是美若天仙,此时也已至中年了,但容貌却不减当年,最少也是“中年仙子”...   “俺说你们两个都老夫老妻了,还腻歪什么?”许彪忽然跑进来对李三坚说道:“太师,就等你开席了。”   “夯汉,再胡说八道,就去自领军棍!”李三坚闻言“怒”道。   “遵太师命!”许彪闻言笑道:“不过俺领军棍之前,总要让俺老许将酒喝饱吧?”   李三坚狠狠瞪了许彪一眼,就向宴宾堂走去,许彪跟在后面。   宾客早已落座,就等李三坚了,菜肴等也已摆放好了,皆为平常百姓家的菜肴,无一味山珍海味等百姓吃不起的菜肴,酒水也已摆好,也是平常人家之酒。   “诸君!”李三坚走上主人的席位,端上一杯酒后说道:“今日名为为犬子庆满月,实为李某替自家兄弟接风洗尘,些许薄酒,感谢诸位兄弟这许多年来,对李某的扶持,感谢你们于战场之上浴血拼杀,感谢你们的安邦定国之功!”   “太师言重了。”众人闻言慌得一起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后一起说道:“太师才为力挽狂澜、安邦定国之人也!” 第一百七十六章 温馨如初   “我大宋自宣和年间以来,便怨祸构连,饥馑频仍,兵连祸结,国步艰难,百姓民不聊生。”吴王府家宴之上,大宋吴王、太师、宰相李三坚对众人说道:“家家有位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现在我虽战胜了虏寇,将虏寇尽驱于境,疆土尽复,然此刻却远未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时。”   李三坚看了众人一眼后接着说道:“我大宋北有金、西夏、西辽,西有吐蕃,南有交趾、大理,东面大海的一边还有人面兽心之国的倭国,还有高丽等,我大宋周边可谓是群狼环伺,皆狼子野心也!一旦中原有何风吹草动,他们便会一拥而上,在我大宋身上狠狠撕咬。”   “啪!”李三坚越说越怒,在桌上重重的拍了一记,将众人吓了一跳:“没那么容易!他们当我等是什么了?是羊还是猪狗?我等决不做猪、狗、羊,我等要成为狼,一头凶悍的恶狼,他们想吃我,我先吃了他们,诸君,不进则退,不是我等吃了他们,就是他们吃了我等。汉之武帝之疆域,北边疆界至阴山以北,西至河西五郡,南至南越十郡、南海,包括安南北部,东抵东海,包括高丽北部;李唐之疆域,西至陇右道,北至关内道,南至岭南道,包括安南、占城全部,东至河北道,国土大小是汉的两倍以上,而我朝疆域如何?”   众人闻言脸上皆现悲愤、惭愧之色。   “我朝之疆域连李唐三成都达不到,我等不但丧失了汉唐拓展所得,甚至连太祖皇帝为我争取的土地都未保住,真是愧对祖宗,羞煞人也!”这是个伤疤,鲜血淋漓的伤疤,痛彻心扉的伤疤,以往谁都不愿意去揭,可不揭,就不知道痛,就不知道耻,所谓知耻而后勇,李三坚今日就揭开了这块伤疤:“金、夏、吐蕃、交趾、大理等皆我故土也!我等今生今世当以恢复故土为己任!”   “太师所言大是!”   “吾等皆愿竭尽全力、卧薪尝胆,为收复我丢失的故土而战!”   “吾等今日方知太师之志也!”   众人一起大呼道,特别是一众武臣,无不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提刀上阵厮杀。   “卧薪尝胆?”李三坚点头道:“此言不差。现在天下稍定,出现了一丝太平的曙光,但也并非是我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时,我朝与诸贼必有一战,只是早晚而已。此时贼无力再战,我朝也何尝不是如此?因此谁恢复的快,能够迅速恢复、增强国力、军力、民力,谁就占有先机。可如何恢复呢?无非就是兴利除弊、革故鼎新而已。”   李三坚随后指着碗中之食道:“兴利除弊、革故鼎新就先从这碗吃食开始罢。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成由勤俭破由奢。我朝立国之初,崇尚俭朴作风,少见以金银等贵金属制作日常器用,文人士大夫也少有以侈靡相互夸耀逞胜者,公卿之间以清俭为高风亮节,然为何到了现在,却以惰为乐,以侈相骄,一人而兼数人之食,饮酒宴乐、游荡无度?”   众人之中的一些人闻言顿时大感羞愧,不由得低下了头,大胜之后,许多人以为天下太平了,奢侈之风便逐渐又开始盛行了,李三坚看出了此等苗头,必须加以制止,以免重蹈靖康覆辙,而李三坚首先要制止的就是这些今日被请入吴王府的众心腹、亲信。   李三坚身为大宋吴王、太师、宰相,生活却较为简朴,从今日饭食、酒水等便能看出,皆为平常百姓家所用之物,这也不是今日才开始的,李三坚家中平日里也是较为简朴的,这是有目共睹之事。   要知道蔡京蔡太师的府邸,是林木参天、金碧相照,是极天下土木之工,蔡京饮宴,单单一道蟹黄馒头为钱一千三百余缗,一顿饭下来至少上万贯,可谓是极度奢侈。   “不过...”李三坚随后看了众人一眼后:“我朝再艰难,李某再提倡戒奢从简,但将士们的封赏,一文钱都不能少,这是将士们用命换回来的,决不能克扣半分,李某又岂能为如此不当之举?不但要赏,且要重赏,在此次大战之中,所有立下功劳之人,皆重赏!”   “太师...”   “多谢太师!”   众人特别是众武臣闻言顿时大感放心,同时对李三坚饱含感激之情,一些人甚至眼睛已经湿润。   “先别忙着谢我!”李三坚微微一笑后道:“只一样特殊,那就是土地,赏地只赏使用权,而不赏所有权。”   众人闻言顿时大感疑惑不解。   大多数人均是未听明白,不过只要是赏地,又管他是什么使用权、所有权的?众人又转念想到。   于是大宋戒奢从简之风便由吴王、太守、宰相李三坚提出,一场轰轰烈烈的兴利除弊、革故鼎新的变革便由土地开始了。   这就是李三坚今日宴请众心腹、亲信的目的。   ...........................   “哎,你这孩子,又喝这么多的酒?”吴王府老夫人符二娘见李三坚喝得伶仃大醉,被人搀进内堂后,于是起身扶着李三坚心疼的说道:“多大人了,还不知心疼自己?”   “是啊,娘...”李三坚其实并未喝多,只是头有些晕,脚步有些不稳...说话还是可以说的,于是李三坚笑道:“已经人至中年了,还是孩子?”   李三坚确实已经人至中年了,却被老娘在众妻妾、孩子面前以“孩子”相称,使得李三坚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你就算八十岁了,在娘面前也是个孩子。”符二娘拍了一记李三坚笑道。   “是,娘说的是。”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孩儿自幼便立下宏愿,让母亲大人过上富贵日子,可现在贵是贵了,可富字却沾不上边,哎,孩儿食言了。还有你们...”   李三坚随后看着蔡绒雪等妻妾说道:“李某何德何能,让你们跟着我受苦?”   李三坚什么都好,就是在这女色之上,始终无法控制自己,女人是一个接着一个,这大概是李三坚的弱点吧,话说人无完人,就连圣人也是有弱点的,更何况李三坚?   富贵荣华,这个富字,李三坚始终不能给她们,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   “食什么言?你别不知足,现在可是好多了,还要怎样?”符二娘闻言笑着呵斥道。   大宋王爷啊,云端之上的人家,这在从前,符二娘是想都不敢想的,琼台儋州小渔村的穷苦人家,能够吃饱穿暖,符二娘就阿弥陀佛了。可现在李三坚贵为大宋吴王、太师、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尽掌大宋朝政,李府也是大宋万众瞩目之家,符二娘等人也是尊贵无比,符二娘已经异常满足了。   至于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什么的,符二娘是不在乎的。   从前琼台儋州小渔村之时,符二娘什么苦没吃过?与从前相比,现在已经是天壤之别的。   “富贵,富贵,世人皆言有贵必有富或有富必贵...”吴王府吴国夫人蔡绒雪微笑道:“官人现在地位尊贵无比,想要富,如探囊取物,甚至比探囊取物还容易,可官人却力拒之,是官人高风峻节,是官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有夫如此,妾身等已经很知足了。”   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在很多时候,为地位低下之人,为了博得世人的另眼相看,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如豪商大贾等,真正的地位尊贵之人,是不会太在意这些的,蔡绒雪心中暗道。   蔡绒雪为宰执之女,是见过世面的。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乐,借着酒劲,搂着蔡绒雪大笑道:“真乃吾妻也,不过夫人谬赞,你们的官人可不是你们想象的这么好的。”   “哎哟,好肉麻哦,官人哥哥,囡囡我也知足了,想当年,官人哥哥于灵山县之时,买件衣服都考虑良久呢。”李三坚的七夫人,常山夫人黎氏笑道。   “哈哈...”众女闻言均笑了起来。   “就是,就是...”王府三夫人,淮阳夫人徐婷婷也笑道:“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当年官人你却只送人家一幅破画...”   “破画?”李三坚闻言“怒”道,捏了一把徐婷婷的俏脸后笑道:“你官人我现在的字画在世上可是被人视作墨宝呢,千金难求!”   “画?我也有,我也有三哥的画,千金难求?”王府二夫人,南阳夫人王雯听闻李三坚自吹自擂,不由得笑道:“谁要买,就买去好了...三哥,奴家也知足了,阿爸、阿妈都夸你好呢,说我黎家往上数几十代,也未出这么一个重情重义、尊贵无比的人呢,嘻嘻。”   “哈哈,雯儿,那幅画你还留着?”李三坚闻言不禁笑道。   当年琼台儋州小渔村之时,年幼的王雯确实向李三坚求了一幅画,不过这幅画却是李三坚随意画的“破画”。   “我有办法了!”王府六夫人,河间夫人陈璎珞忽然大声说道,顿将众人吓了一跳。   “六娘,什么什么办法啊?”王府五夫人,华阴夫人蓝瑶瑶闻言诧异的问道。   “官人他不是愁钱吗?”陈璎珞答道:“让官人专门写字作画好了,我们拿去卖不就行了?千金难求,一字一金呢,我李家可是要发财了。”   “呸,你拿去卖好了,可别叫我。”蓝瑶瑶闻言不禁啐道。   众女闻言又是一阵嬉笑,堂堂吴王、太师、宰相,闲的没事,在家写字作画,然后众夫人出去卖字画?世人闻之,岂不是会笑掉大牙?   “嘻嘻...”王府八夫人,常山夫人种佩竹笑得喘不过气来,指着陈璎珞嬉笑道:“我看你是想发财想疯了...”   “那是官人他大话唬人的。”王府四夫人,鲁郡夫人蔡樱雪开口说道:“什么画这么值钱?官人他瞎说的,还不如让官人去街上舞剑赚钱呢,官人他不是颇得‘迎风三破浪’之要吗?是吗?官人...”   “你们...”李三坚气得站起身来,指着陈璎珞、蔡樱雪二女“怒”道:“你们一个让我去作画,一个让我去街上舞剑?”   “哈哈哈哈...”李三坚话音未落,众女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官人他还会弹奏古琴呢。”王府九夫人,景城夫人紫贞仙君实在忍不住了,抿嘴笑道。   苍天啊!这些是什么样的女人啊?李三坚闻言顿感一阵无语,不禁仰天长叹,随后一阵天旋地转,酒劲上头,倒了下去。   “坚儿,官人!”符二娘与众位王府夫人大惊,慌忙将吴王府“赚钱工具”给抬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瑞祥吉兆   宋琼台儋州海边小渔村   小渔村为大宋吴王、太师、宰相李三坚的出生地,原本是个无名偏僻小渔村,村中有渔民、蜑户三十余户,人口百余人,后李三坚状元及第,小渔村便命名为了“状元村”。   小渔村命名为状元村之后,附近乡民是慕名而来,均是想沾沾状元的喜气,官府也在状元村修庙立碑的,一些乡民也定居在了状元村,使得状元村是越来越热闹,久而久之,状元村聚居的乡民就达百五十余户,人口五百余人,成为了儋州一个不小的村落。   “妈祖护佑,护佑我等一切顺利!”   “祭拜上苍,恶波、海鬼远离!”   此日状元村的百余蜑户准备前往珠池采珠,设下香案,摆上三牲、果蔬等,祭拜海神、上苍,之后就拔锚起航。   百余蜑户前往珠池采珠,前来送行的,看热闹之人多达数百人,聚集在岸边,或担心垂泪,或千叮万嘱,小儿拍手踏水嬉戏,场面较为热闹。   “呼...呼...呼...”   正在此时,一直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上忽然刮起一阵海风,咸咸湿湿的扑面而来,掀起了众人的衣角,扬起了众人的发梢。   海面也忽然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像青烟,像薄纱,薄雾之中,海水荡起了些许波涛,撞击着海礁、岸边,发出一阵“哗哗”的声响。   “老爹,这...还能前往珠池吗?”天气忽然发生变化,使得采珠蜑户有些担忧,于是一名蜑户问向领头的老蜑户道。   海边起了一些海风、薄雾、波涛不足为奇,此为常事,而蜑户们担心的是风越刮越大,从而造成采珠的困难与危险,同时天气忽然发生变化,也非吉兆。   “再等等看吧,不行就过些日子再去吧。”老蜑户看了看海面后答道。   李三坚经略江南以来,虽广南西路的琼台儋州并非他的辖地,但李三坚奉母之命,曾经发公文至广南西路、儋州,望他们多加照顾家乡之民,轻徭薄税等等,而广南西路、儋州的官员也不得不给李三坚这个面子。此时李三坚独掌朝政之后,他们就更加照顾状元村的乡民了,轻徭薄税,给他们另寻生计等等,因此状元村的蜑户、渔民等此时也不一定非得去珠池采珠,才能够糊口的,种地、打鱼捞虾或者做些小买卖,也是能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的,日子过得还是较为滋润的。   广南西路或儋州的官吏,还经常下来嘘寒问暖的,以求进身之机。   “船...船...老爹...船...船...”   “哪里来的船啊?”   正在此时,许多人都看到了,薄雾之中忽然驶出了一条大船,大船乘风破浪,缓缓而来,但却未靠近岸边,只是停在了远处海面之上。   海边众人顿时被大船吸引住了目光,纷纷跳入海水之中,看着这条不知来自哪里的大船。   “船上有人,是名女子?”一名目力极佳的蜑户看见了大船桅杆之上,似乎有一名女子正在翩翩起舞,于是吓得指着大船桅杆大声喊道。   众人闻言连忙抬眼望去,桅杆之上确实有名女子,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面容,只是看到了上身为海蓝色斜大襟上衣,下身为上红下黑拼接的宽腿直筒裤。   蓝衣女子边舞边歌,歌声渺渺,舞姿轻盈优美。   “妈祖娘娘下凡了!”   “妈祖娘娘!”   “湄洲神女护佑我等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妈祖娘娘”,众人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并五体投地,向着“妈祖娘娘”跪拜。   相传妈祖本名林默,出生于仕宦望族之家,是福建晋代晋安郡王林禄的二十二世孙女。自小生长在大海之滨的林默,通晓天文气象,熟习水性。湄洲岛与大陆之间的海峡有不少礁石,在这海域里遇难的渔舟、商船,常得到林默的救助,因此传说她能乘席渡海。此外,林默还会测吉凶,必会事前告知船户可否出航,所以当地人又说她能“预知休咎事”,故称她为“妈祖娘娘”或“湄洲神女”。   宋哲宗皇帝元佑元年,官府以“湄洲神女”像祀于一座旧庙里,号为“圣墩祠”。   船上女子舞毕,在渺渺的歌声中,掷下一幅锦帛,随后便乘船而去,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众状元村的村民。   说也奇怪,大船驶离后,便烟消云散,大海之上又是风平浪静了,甚至还出现了一道彩虹。   “是妈祖娘娘留下的旨意,快快取过来!”老蜑户可是众蜑户之中唯一一个见过世面之人,于是指着海面大声说道。   众蜑户闻言慌忙驾船出海,在海水之中捞起了这幅锦帛。   “此为何意啊?有人看得懂吗?”锦帛递到老蜑户手中后,老蜑户便小心翼翼的放在木桌上,展开观看,只见上面写了四个篆字,老蜑户识得一些汉字,却不识篆字,于是问向众蜑户道。   众蜑户一齐凑过来,随后一齐摇了摇头。   随后不久,儋州知州闻讯赶来,看到锦帛之后,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已不能语。   锦帛上书“天下归唐”四个大字。   李唐李唐,唐是李氏天下,而目前的大宋吴王、太师、宰相可是姓李,这幅锦帛之意,岂不就是...?儋州知州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不过...儋州知州被手下官吏扶起来之后,又转念想到,若这真是天意,自己将这幅锦帛连夜封存,送往开封府李太师手中,其后李太守再顺应天意,那么这岂不就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自己离开儋州这个鸟不拉屎之地,转迁他处为官,甚至直接迁到朝廷为朝官,就全凭这幅锦帛了。   于是儋州知州就有了两个艰难的选择,其一就是有可能受到此事牵连,其二就是飞黄腾达。   ...........................   “夫人,辛苦了!”儋耳郡公王瑞坤扶着浑身湿透的夫人潘氏说道。   “走开,走开啦,什么鬼主意?将我害成这样...”潘氏埋怨道。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王瑞坤慌忙说道:“夫人这一出戏演得简直是太妙了,这风啊浪啊雾啊什么的,你是怎么变出来了的?”   “什么变出来的?我哪里知道?我还想问你呢,风浪都将我衣服全打湿了。”潘氏怒道:“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冒犯了神灵,罪过,罪过。”   “哈哈,夫人勿忧,等咱那姑爷坐上大位,再下旨敕封不就行了?”王瑞坤大笑道。   “.........”   ...........................   宋东京开封府   “哗啦”一声巨响,夜深人静,人正在熟睡之际,忽然一条巨龙窜上了开封府的半空之中,这条巨龙浑身上下铺满了金色鳞片,飞到半空之中,发出阵阵耀眼的金色光芒,虾眼、鹿角、牛嘴、狗鼻、鲶须、狮鬃、蛇尾、鱼鳞、鹰爪的大金龙,在空中腾云驾雾、张牙舞爪的,同时还发出阵阵龙吟。   开封府的百姓皆被惊醒,看见这一奇观,顿时被惊吓得五体投地,跪倒在地,顶礼膜拜,口中还念念有词的。   金龙现世,众人均不知是吉兆还是苍天欲降下灾祸,均是忐忑不安的。   半响之后,金龙发出一声亢昂的龙吟,如穿云裂石般的,随后自空中飞落,落在了开封府吴王府之中,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余一片金色,将整个吴王府渲染得是一片金碧辉煌。   天下归唐,吴王当立!   不久之后,妈祖降世,龙入吴府,加上大宋各地出现的“五星聚”、“虹贯日”、“西狩获麟”等等各种奇怪天象,很快就在各地广为流传,士庶百姓、贩夫走卒也是议论纷纷的。   ...........................   “呀!”   开封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吴王府的人也是在睡梦中惊醒了,透过窗户,观看着这一奇观。大宋吴王、太师、宰相李三坚今夜歇在了八夫人种佩竹的房内,被惊醒后,就与种佩竹并肩站在窗边,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这一奇观,可怎料大金龙最后却一头扎向了吴王府,顿将两人吓得不轻,种佩竹尖叫一声,便跃入了李三坚怀里,螓首缩进了李三坚怀里,浑身是瑟瑟发抖。   “嗳,嗳,淼儿,你怕什么?”李三坚双手抱着种佩竹哭笑不得的笑道:“还想做一名威风八面的女将军呢,这么一条大虫,就吓着你了?”   种佩竹年轻的身子,使得李三坚又有些心猿意马的,一边抱着一边大肆轻薄。   “呸!”种佩竹入门已久,对于李三坚的轻薄不但早已习惯了,还令她惊惧稍减,啐了一口,揪住李三坚的长须嗔道:“什么大虫?明明是个大金龙呢。”   “大金龙?扭来扭去的,就与你一样,像个水蛇一般。”李三坚笑道。   “呸,你竟敢亵渎真龙?”种佩竹嗔道。   “哎哟,不好!”此刻李三坚方才恍然大悟。 第一百七十八章 黄袍加身   “淼儿,将张道士唤来!”   金龙飞入了吴王府,李三坚又岂能不知是怎么回事?于是是又惊又怒,吩咐种佩竹道。   “啊?唤张道士干嘛?他又不在府中...”种佩竹闻言诧异的问道。   “他定在府中,快去吧。”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已经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烟花味道,而将幻术与烟花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又与李三坚交情匪浅之人,除了张道士还有何人?   “哦...”种佩竹闻言半信半疑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后,转身就打算出去。   “哎,淼儿,你我就这样见人?”对于这种心大的关陕衰女子,李三坚简直无语了,指了指种佩竹身上,哭笑不得的说道。   种佩竹闻言大羞,慌忙取来衣物,替李三坚更衣,自己也整理好了衣裙。   “再去将费景阳叫来。”李三坚看着忙碌的种佩竹,想了想后吩咐道。   张道士绝无胆量做这些事情,其背后定有人指使,那么李三坚就不难猜到,此事定是费景阳指使的。费景阳数次劝李三坚上位,可李三坚却一直不同意,或者说李三坚是顾忌太多。   登基称帝?君临天下?谈何容易?李三坚顾忌确实太多,由匡扶社稷者,转身就成为谋逆窃国者,天下人又如何相看?朝中文武大臣又如何想看?文武百官、军中将士及天下人等,到底都多少人支持,多少人反对,等等这些事情不弄清楚,就如此的草率,李三坚又怎能不怒?   千头万绪的事情,使得李三坚是头痛不已,焦头烂额的。   其实就李三坚自己本身来说,确无篡位称帝之意,如此的挟天子而令诸侯,一样的掌天下之事,李三坚又何乐而不为?另外就是,李三坚在孟氏面前亲口保证,绝无篡位之意,此刻却出尔反尔,李三坚又如何有脸面见孟氏?   孟氏是个可怜之人,若是李三坚篡位称帝,那么孟氏必将会再次被贬,李三坚又怎能忍心?就算是称帝,也要先处理好孟氏之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费景阳的数次劝进,也并非没有道理。   李三坚挟天子而令诸侯,其实已将自己置于火盆之上,表面之上,大权在握,是风光无限,其实是凶险无比,一旦有何变故,李三坚乃至其满门必被屠戮一尽;再者,就算李三坚这辈子能够安然渡过,可若是他离世,大宋皇帝必会秋后算账,斩草除根,向李三坚的后人下手,除去这心腹之患。   因此只有李三坚真正的成为天下九五至尊,才能真正的保证家人的安全。而李三坚真正的成为天下九五至尊,许多事情才能去做,而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如土地变革一事。   简直头痛死了,李三坚抬手扶着额头,心中是又愁又忧。   “在下费景阳拜见太师!”正当李三坚焦头烂额之际,费景阳与张道士一起走了进来,费景阳施礼道。   “庭举,汝欲害主乎?”李三坚见状,也顾不上被烟火熏得黢黑的张道士了,揪着费景阳问道。   “在下一心为主,何来害主之说?”费景阳微微一笑后说道:“太师所虑者,在下已为太师化解。”   “嗯?此话怎讲?”李三坚闻言放开费景阳,挥手让张道士退下后问道。   “太师所虑者,无非为军中将士、朝廷诸臣等,在下已为太师试探...”费景阳低声说道:“太师,事已至此,你已再无退路也!太师,在下还是那句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要不了多久,瑞祥吉兆等事,必将闹得天下沸沸扬扬的,太后孟氏、皇帝赵谌等人又岂能不知?此时此刻,李三坚想打退堂鼓,却早已晚矣!   “哎,庭举啊,你可是害苦我了!”李三坚闻言不禁叹道。   “太师勿忧,在下有一策,若太师从之,大事必成!”费景阳低声说道。   “嗯,你说。”李三坚闻言无奈点头道。   于是两人在吴王府之中密议直至天明。   ...........................   宋兴平元年腊月某日黄昏时分   天下稍定,李三坚也延续宋的宵禁之制,也就是三更禁,五更又复开张。可此日,天还未完全暗下来,宋东京开封府便紧闭城门,提前实行了宵禁,从而令开封府众百姓心中是忐忑不安的,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过后来听说是吴王李三坚要行阅武之举,众人也就放心了。   阅武自有宋以来一直都存在的,阅武分大阅与小阅,大阅就是大型阅武典礼,小阅一般是在宫廷中或各路府州举行。   因宋崇文抑武的祖宗之法,阅武进行的很少,且注意集中在宋初,宋立国近百年,朝廷仅有九次大大小小的阅武,自宋神宗之后,阅武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就成了表演娱乐性质的了同时几乎就没有了,阅武讲武也逐渐被冷遇。   大宋吴王、太师、宰相李三坚欲夜里阅武,检阅军队,训练士卒,众人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居安思危,方能抵御外辱,方为长久之计。   宵禁之后,数千殿前亲军、皇城司的士卒在各自的将领统领之下自军营中涌了出来,分列在了御道两旁,此时的殿前亲军与皇城司均已更换了军衣,颜色以黑色为主。特别是皇城司,脚踏黑面白底官靴,腰挎虎纹腰刀,交领、右衽、长阔袖,左右开裙,暗褶,镶本色料领缘,加白花纱护领,胸口绣着一头展翅欲飞的雄鹰,两袖之上各有一头金蛟。   此为飞鹰服,穿在身上显得异常威风凛凛,使得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金盔金甲、一身戎装的李三坚在数百骑护卫之下从军营之内走了出来,走向南熏门,身后是其心腹官员、将领等,皆全身披挂。   ...........................   “吼!吼!吼!”   “万胜!万胜!万胜!”   “吴王!吴王!吴王!”   聚集在南熏门的众军,见深受他们爱戴的大宋吴王、太守、宰相李三坚走上城门楼之后,皆高举火把,挥戈大声欢呼。   李三坚站在城门楼上,微微的挥了挥手后,向山魁点了点头。   “众军止!”殿前司都指挥使山魁接令颔首,挥手下令道。   众军奉命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太师一举而败金军于江南,再举而平燕云,三举而平京畿,四举而平关陕。兵锋所向,如雷如霆,如摧枯,如破竹,无不陨灭者,盖有阅习之功,有以先之地。”李三坚尚未开口说话,中书舍人费景阳忽然开口大声道:“太师之文治武功,越明皇汉武,臣伏乞太师上尊位。”   “费景阳,你欲反乎?”李三坚闻言“大惊”,装模作样的指着费景阳呵斥道。   费景阳微微一笑,看了姚舆、章阚、曾公明等人一眼。   “臣与费中书同!”姚舆出列大声说道:“平海贼,荡宋江,征方腊,威加于海内,慑服于寰宇,百蛮服从,万世之基也。中兴之功,未有高焉者也,臣斗胆狂言,高祖皇帝也不过如此,太师开疆拓土之功业已越高祖远甚,臣伏乞太师请上尊位!”   “臣与费中书同!”章阚接着大声说道:“太师小心谦抑,敬畏辅佐,求直言,察民隐,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不治宫室,不事游览,励图治,施新政,去疾苦,抑兼并、便趣农为急,臣伏乞太师上尊位。”   “宋早已亡国了,此事太师立上尊位,立新国,乃是顺应天意!臣伏乞太师上尊位!”曾公明也大声说道。   “对,对,这天下只太师坐得,何人敢有二话?小心俺的大斧!”   “臣伏乞太师上尊位!”   “臣伏乞太师上尊位!”   军中水、陆两名主帅都如此了,许彪等武臣更是大声开口拥立李三坚为帝,许彪更是提着凤头斧,虎视眈眈的,一旦何人敢开口反对,必会他劈为两段。   “你们,你们...”李三坚见状“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费景阳等人说不出话来了。   山魁挥了挥手,其子山寍及济空、丹木等将便抱了件龙袍出来,“呼啦”一声,山寍展开金黄色龙袍,将李三坚裹在了其中。   李三坚身材高大,可与山魁、山寍相比,就差远了,根本无法反抗,况且李三坚也是装模作样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袍加身,费景阳领人当先拜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也一齐拜了下去,山呼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众军也一齐高举火把,大声高呼。   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岳飞脸露愤恨之色,一旁的花荣慌忙拉了岳飞一把,岳飞顿感无奈、无力之极。   兴平元年腊月某日,李三坚黄袍加身,成为了天下新主,立国号“翰”,史称“大翰王朝”,老天也给宋开了个玩笑。   宋因黄袍加身而起,也因黄袍加身而亡,不禁令人感慨万千。   不过李三坚成为了新帝,此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却尚未可知也。 第一百七十九章 狡辩于后   宋定鼎中原,以开封为国都,其大内皇宫始于唐宣武军治所。宋太祖赵匡胤于立国之初,即按洛阳皇宫进行扩建,扩建旷日持久,规模宏大,皇居始壮丽矣,但比之洛阳宫殿仍嫌逊色,直至赵佶朝的不断扩建,延福宫、艮岳等,规模就相当大了,只可惜好景不长,金人攻陷开封府,宋大内皇宫即遭破坏,不过好在金人占领中原时间并不久。李三坚率军克复开封府之后,就逐渐修缮皇宫,到了此时,也多少恢复了写往日的气象。   “嚓...嚓...嚓...”   宋皇宫大内通往慈宁殿的一条御道之上,响起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黄袍加身的李三坚,头戴一副凤翅兜鍪,金边兜鍪顶端有一缕长长的红色婴饰,两侧花纹装饰的兜架之上有两个精致的凤翅,保护颈部的顿项之下是两肩的金边披膊,肩部的绳带在胸前紧束,两肩之侧各有一副虎吞臂甲。   披膊之下是用束带紧缚的胸甲、背甲,胸甲、背甲之下有金边甲裙,甲裙之下还有个鹘尾,边缘处被金丝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英武的面孔之上蓄着一尺长须,面色冷峻,护臂包裹的强壮有力的手臂按着腰间吴王剑,胫甲包裹的双足踏在御道金砖之上发出一阵清脆的擦擦之声。   身上的大黄色披风是格外醒目、刺眼。   费景阳走在李三坚的左侧,有意的落在李三坚稍后的位置,右侧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山魁,也是稍落其后。   三人身后为山魁之子山寍、许彪、济空、花荣、索超、杨再兴、燕四、丹木、骨勒海等将。   李三坚等人皆面容冷峻,直入宣德门,按刀而行,无一人出声,一股杀气是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李三坚欲登基称帝,还有最后一道程序,或者说走最后一个过场,那就是请或者说是逼太后孟氏、宋帝赵谌下禅位诏书。   事已至此,李三坚已无半分退路了。   宫中的内侍、宫女等纷纷避让,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宫外发生的事情,此刻早已传入宫中,乱臣贼子谋逆造反,他们又有什么办法?他们又能怎样?又有何人敢有半句闲话?说闲话之人,此时已经身、首两处了。   此刻宫中早已遍布黑旗军甲士及皇城司院子,皆被甲执锐,守在了大内皇宫的各个角落,不许任何人胡乱走动,看守得异常严密,连只鸟都飞不出去,也飞不进来。   “吱呀”一声,李三坚等人走到慈宁宫之前后,数名黑旗军甲士便推开了厚重的宫门。   殿内宋太后孟氏正装而坐,死死的盯着进殿的李三坚,脸上写满了羞愤、愧疚、心伤、难过、愤怒等复杂的神情,唯独没有恐惧之意,一旁的少年天子赵谌脸上却是写满了恐惧之意。   曾经令赵谌感到放心、亲切的一张脸,此刻却变得如此的狰狞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李三坚挥手命众将稍止,自己径直走到了孟氏、赵谌面前,一言不发,也是神情复杂的看着二人。   山魁、许彪等将按刀而立,冷冷的看着孟氏、赵谌。   “逆贼...我...我...我...”赵谌鼓起勇气,欲开口怒斥李三坚,却被李三坚等人的气势所夺,支支吾吾的,惊惧之意溢于言表。   “陛下方寸已失,扶下去歇息吧。”李三坚见状皱眉说道。   宋代赵谌还年少,此时大内真正主事的就是太后孟氏,因此赵谌在不在都无济于事的。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对孟氏是满怀愧疚之意,特别是见到孟氏的面后。   山魁闻言挥了挥手,数名甲士便将赵谌“扶”了下去。   “李相国,真是威风啊!”孟氏冷笑道:“只可惜哀家为妇道人家,在妇道人家面前呈威风,真是可惜了啊。”   山魁、许彪等闻言均是大怒,紧紧攥着刀柄,怒视孟氏,只待李三坚下令,便可将孟氏拿下。   李三坚仍是一言不发,看了山魁、许彪等人一眼,并向费景阳点了点头后,挥手命众人退出殿外。   费景阳会意也是点了点头,带人退出殿外,殿门“轰”的一声关闭,殿内只剩李三坚与孟氏二人。   李三坚的意思是命费景阳等逼迫宋帝赵谌,亦或是矫旨,从而得到禅位诏书。   “小...太后...臣坚...实属无奈也!”殿中只剩二人之时,李三坚开口说道:“是为下所迫。”   “为下所迫?”孟氏闻言冷笑道:“没有你李相国首肯,他们安敢行此悖逆之举?李相国,当年先帝,哲宗皇帝殡天之时,曾经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何事啊?太后但说无妨。”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她忽然提起她很久很久之前的丈夫,使得李三坚是大感错愕。   “先帝临终前曾书了个‘十’字。”孟氏说道。   “嗯,此事李某听说过,不知他中意的是十一还是十二还是十三?最后倒也是十一上位也!”李三坚点头道。   “错了,错了。”孟氏闻言摇头道:“先帝是想写一个‘李’字,先帝先见之明,是你李氏欲谋权篡位,夺我大宋江山社稷,李三坚,你安敢如此欺我?”   “胡说八道!”李三坚闻言大怒道:“口口声声的先帝先帝的,先帝对你有何益处?他到底给你带来的什么?你孟家女,是否还记得先帝之面容?恐怕早已忘记了吧?赵室给你带了什么?除了无尽的屈辱,还有什么?你姓孟,而不姓赵,为何如此死心塌地的?”   真的有那么神奇吗?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道,回忆起那人如电般的眼神,此事还真有些邪门...   “哀家自入宫的那日起,便为...赵家...之人了。”李三坚如此的揭伤疤,使得孟氏顿感羞愤难当,愤怒,但也有些理屈。   “民间尚有改嫁之说,为何你孟家女就一棵树吊死?”李三坚怒道。   “什么改...嫁...说话这样粗俗,吊...死什么的?荒谬之极!”孟氏闻言脸色顿时由白转红,结结巴巴的说道。   “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夫天命者,惟有能者居之!”李三坚接着大声说道:“你大概认为,赵宋为正统,那么我来问你,赵氏江山取自柴氏,你又作何解释?纵观古今,改朝换代之事,实乃常事也,赵宋真的能够千秋万代,江山永固吗?我来告诉你吧,此江山就算李某不取,自然有人取之,何人也?北方强虏,并非金,无论你信与不信,今后确有此事,怕只怕如此锦绣山河,落于强虏之手后,是生灵涂炭,赵氏宗社灭绝,汉裔绝脉。而此刻李某取之,定能善待赵氏的,对此,你不必担心。”   “我...哀家...我...我...”李三坚善辩之士,说话直击对方软肋,李三坚言外之意便是,若是赵氏老老实实的听话,还能保全赵氏,若是有何异常,李三坚也许会高举屠刀了,李三坚此言一出,顿使心善的孟氏委顿在了座上,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孟氏也害怕将李三坚逼急了,从而使其高举屠刀,尽灭赵氏。   “哀?哀什么哀?”李三坚见状微微一笑道:“曾几何时,李某也想为一名忠臣,忠于陛下,忠于大宋江山社稷...”   “李相国...”李三坚话未说完,孟氏接口道:“李相国你忠武英高,明睿笃诚,德范遐迩,勋盖季世,才为当世之伊、吕也!何不为一名正臣、良臣?如此岂不会成为千古美谈?偏要为此悖逆...不当之举啊?”   “错了,你错了。”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不当之举?从前李某也是认为此事确为不当之举,但此刻已经想明白了,李某就算是为一名正臣、良臣,可宋室会放过我吗?宋室会放过我的后人吗?自李某踏上应天府那日起,李某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对此,你应该不是不知道吧?”   “我...我...不会的...不会的...总是有办法的...”孟氏闻言又是有些无言以对,只能喃喃自语道。   李三坚的话并非毫无道理,随着宋帝赵谌的年龄越长,总有赵谌亲政,李三坚还政的那一日,就算李三坚强势把持朝政,死赖着不还政于赵谌,但李三坚总有老去、死去的那一日,那么赵谌,乃是整个宋室会放过李三坚或者他的后人吗?答案是否定的。   从古到今,权臣的下场无外乎就两条路,一条就是权落被屠,一条就是登基篡位。   这也就是李三坚开始不同意,后来费景阳以此苦劝,从而使得李三坚回心转意的主要原因。   “不是不会。”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必会有如此之事发生的,而李某深爱家人,家人就是李某的一切,李某今日为此事,确实是无奈之极,李某今日为此举,确实是为了我的家人,而你,孟家女,也是李某的家人。”   李三坚说罢,丢下失魂落魄,还有些小小欣喜的孟氏扬长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君临天下(终章)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宋兴平二年,为宋的最后一个年号,新朝又逢新年,当然应为新气象,大翰帝国第一个年号为泰始元年,泰始元年元月三日,开封府又是一场大雪。   飘飘洒洒的雪花,犹如天女散花一般,自天穹深处飘落下来;又如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之姑射仙子,乘云气,御飞龙,一袭白裙,乘风而来,向着人间抛洒着六角雪灵。   雪花飘飘飘扬扬的自空中落下,如精灵般飞舞,晶莹剔透,凌波轻舞,落在开封府的土地之上,落在屋顶、殿顶、城墙之上,即将开封府渲染成了一片洁白的世界,整个世界也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大翰帝国第一个皇帝李三坚,今夜是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床走到殿中窗边,看着窗外的雪景,看着静静落下的雪花,如潮水般的心情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皇帝?君临天下?君令一出,天下莫敢不从?九五至尊,飞龙在天?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如此种种,使得李三坚犹如在梦中一般。   可这却不是梦,天亮之后,大翰皇帝就要行登基之礼了。   荒凉檄边之地,琼台儋州一名小书生,身着单衣,背着一个小书箱,奉师命前往桂州灵山县求学,其后读书习字,讲经论道,千里赶考,不幸下第,就读于端王府,师从于赵佶,数年后再举中第,三魁高中,就此步入了仕途。   仕途迷茫,曲折如藤,却也造就了李三坚如诗般壮丽的人生。洗冤禁暴,怒毙当朝国公,名扬四海;弱冠之年,便为一郡之太守,平水患、靖海寇,造福一方;息民怨,斗蔡、朱,为民请愿,身陷囫囵;赴西北,战戎狄,纵横西凉;平宋江、征方腊,心存疑虑;健康之难,领大宋军民,抗击金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立不世之功勋,名闻天下。   若李三坚人生至此,后面再无变故,也算是较为完美了,功高权重,位极人臣。可问题偏偏出在“功高”二字,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李三坚为了未来着想,无论他是否愿意,也必须走上这条路了,如三国曹孟德、西汉王莽。虽曹操至死未登基称帝,但他前脚归天,后脚其子曹丕便篡汉称帝,曹丕又何尝不是先下手为强?   不过李三坚为此举,其父李清在天有灵,必会大骂李三坚为逆子,其师苏轼也必会大骂李三坚为逆徒,并亲提三尺剑,将李三坚斩成十七八段...   “官家,在想什么呐?”正当李三坚思绪如潮之时,吴王妃,李三坚登基之后就会被册封大翰东宫皇后的蔡绒雪,将一件翻领裘皮大衣披在了李三坚身上后问道。   此前的李三坚与费景阳等人的密谋,蔡绒雪等人是一点都不知情的,话说这种事情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黄袍加身”、“南熏门之变”,蔡绒雪等人知道后,也是惊了个目瞪口呆、手足失措的,不过她们也只能是惊一惊,怕一怕了,其他却是无能为力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李三坚化身为盗,蔡绒雪等人也必须替她们的夫君摇旗呐喊,更何况蔡绒雪可是要母仪天下的,至于其他妻妾,重情重义的李三坚也不会亏待她们,必然为宫中嫔妃,且为品秩不低的嫔妃。   因而蔡绒雪等女是既来之,则安之,一切事情就由李三坚操心了。   话说李三坚现在也是“盗”,为“窃国大盗”...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李三坚闻言将蔡绒雪揽入怀中愁眉苦脸的叹道:“前面的路,你夫君我实在难料啊。”   当了皇帝,看起来是风光无限,身份、地位已至极致,但李三坚心中明白,这件事情到底是好还是坏,还尚未可知,同时一国之重担,此刻已经完全压在了李三坚的肩膀之上,因而此时的李三坚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噗嗤!”蔡绒雪靠在李三坚怀里,侧着脑袋,用玉手点了点李三坚的额头笑道:“人家做了皇帝,是欢喜、兴奋得彻夜难眠,可你却愁得难以入睡...”   “欢喜?兴奋?”李三坚闻言叹道:“可我实在是欢喜不起来啊,为国君者,什么帝道、王道的?”   “帝道不可期,王道不能待...”蔡绒雪轻抚李三坚的胡须轻笑道:“官家当自称为‘朕’了...官家,前方为康庄之衢也好,刀山火海也罢,官家总是轰轰烈烈,不枉此生的。夫君,无论前方是什么,臣妾是甘愿陪着夫君走下去的。”   “绒雪...”李三坚闻言感动得紧紧将蔡绒雪搂在怀里,同时也满怀歉意的说道:“绒雪,是我...朕对不住你,你看啊,雯儿、婷婷,还有朕那凶悍的...”   李三坚又开始掰手指头了,忽然发现再多下去的话,双手将会不够用了...   就此打住,不能再多了,李三坚心中暗暗下决心道。   “官家不说了。”蔡绒雪见状不禁笑道:“这么多年了,官家对臣妾之心,臣妾难道还不知吗?”   “官家,臣妾也谢谢官家了...”蔡绒雪随后双目含泪,将头钻进了李三坚的怀里,紧紧搂着他感激的说道。   李三坚的女人虽多,但对蔡绒雪始终如一,并未违背禹王庙之誓,特别是蔡绒雪已至中年,自认为已是昨日黄花,容颜已逝,但李三坚对待蔡绒雪并未改变什么,始终如一。不久前,李三坚还册立长子李元瞻为吴王府世子,而李三坚登基称帝,那么世子就是太子,若是无大的变故的话。   如此一来,蔡绒雪还有何求?早已是心花怒放、心满意足了。   更何况,夫君他此时虽未行登基大典,但已经是掌控了局势,已是是大翰皇帝了,而一名皇帝现在或将来会有很多女人的,不过他有再多的女人,只要对自己始终如一,又有什么关系呢?蔡绒雪幸福的想到。   “谢我?”李三坚闻言嘿嘿一笑道:“谢我当以身相许...”   “呸,官家,又想坏事。”蔡绒雪闻言嗔道:“天亮就要行礼了,还想...做什么?”   “反正也无法入眠,不如先行周公之礼吧!”李三坚哈哈大笑着抱着蔡绒雪走向了御榻。   “哗啦!”   “坏人,妹妹。”   “嘭!哎呀!”   吴王府四夫人,将要被册封为大翰德妃的蔡樱雪又是越窗而入,指着大行周公之礼的两人怒道:“大晚上的,居然干这调调?呸,无耻,荒淫之君!”   “我说德妃啊...”对于这个凶悍的,喜欢走窗不喜欢走门的四夫人,李三坚早已是见惯不惊了,放开蔡绒雪指着蔡樱雪笑问道:“大晚上的不干这调调,又做什么?我说德妃啊,汝居然如此无礼,德妃免了,改才人吧,嗯,就才人吧。”   蔡樱雪闻言顿时大怒,叉腰怒视着李三坚。   就这么一会功夫,就降了好几级?   “嘻嘻,姐姐,官家是戏弄你的。”蔡绒雪起床先给李三坚披上衣服,自己也披上件厚衣服后,拉着蔡樱雪坐下后问道:“姐姐何事前来啊?”   “娘睡不着,让我开看看你们,没睡的话,去陪娘说会话。”蔡樱雪气鼓鼓的答道。   “她老人家怎么又睡不着了?”李三坚闻言诧异的说道。   “娘是被吓着了。”蔡绒雪笑道。   “嗯...”李三坚点头起身看着蔡樱雪。   “盯着我作甚?”蔡樱雪诧异的问道   “冲撞了圣驾,该当何罪?”李三坚说道。   “何罪啊?”蔡樱雪问道。   “当斩!”李三坚吓唬蔡樱雪道。   “啊?小贼,你斩一个试试?”蔡樱雪闻言愤怒而又伤心的说道:“你斩了我,淑剑她可是没娘了...呜呜呜...”   “哎,姐姐,姐姐,官家也是在戏弄、吓唬你的。”蔡绒雪不禁叹道。   “哈哈,我说德妃啊,你为何如此的不经吓呢?”李三坚也是哭笑不得的说道。   “呸!小贼看招!”   “砰!”   “哎呀?朕你也敢打?今日朕还不信了!”   “砰!砰!砰!”   于是马上登基称帝的大翰皇帝李三坚与大翰德妃蔡樱雪于寝宫之中是大打出手,慌得皇后蔡绒雪连忙拉劝,去被两人拖倒,三人便滚做了一团。   “太后驾到!”   三人滚作一团之时,寝宫之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内侍的喊声,于是三人慌忙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衫,迎往殿门口。   太后也要正式册封之后,才能称其为太后的,不过符二娘为李三坚的亲娘,这册封为太后还不是早晚的事情,于是宫中阿谀之徒便大拍马屁。   原宋宫中的许多内侍、宫女此刻“自动”转换了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了大翰皇宫的内臣,当然其中大都为吴王府的侍女及李三坚宫中的“眼线”。   符二娘随后就在王雯、徐婷婷、蓝瑶瑶、陈璎珞、黎氏、种佩竹、紫贞仙君及众儿子、女儿的簇拥之下,走进了寝宫。   今夜除了李三坚、蔡绒雪无眠之外,符二娘等尽皆无眠,除了那个吃了睡、睡了吃的李三坚的幼子李元丞之外。   ...........................   “坚儿,娘来给你梳头。”符二娘说道。   “娘,你这...?”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此刻殿中太乐局、鼓吹局、大晟府、教坊、教乐所、仪鸾司等官吏、内侍、宫女来了一大群,符二娘却提出亲自给李三坚梳头。   “怎么?长大了,就不许娘梳头了吗?”符二娘问道。   “孩儿不敢。”李三坚无奈只好坐在了铜镜之前。   “坚儿,你都有不少白发了...”符二娘打散李三坚的头发后,边用一柄精致的木梳缓缓的替李三坚梳着长发,一边说道:“当年你年幼之时,体弱多病,当时娘就盼你身体健健康康的,就心满意足了,你长大以后,娘就盼你成个家,娶个媳妇,不让我李家断了后,也就心满意足了,后来你为官,娘就盼你少灾少难、逢凶化吉,娘也心满意足了,可你现在...坚儿,这个皇帝咱不做了,行吗?”   李三坚闻言苦笑,竟无言以对。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臣推开大殿之门,一身皇帝服饰的李三坚与一身盛装的母亲符二娘、妻妾蔡绒雪等走出了大殿,殿外便传来阵阵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之声。   此时天已经大亮,金色的阳光照在李三坚身上,金光闪闪的,宛如天神一般。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