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之贵女难求》作者:千山茶客(完结 文案 潇湘VIP13.04.16完结 收藏会员:3013 累计阅读:430443 内容介绍: 她是金枝玉叶的侯门千金,单纯温婉,大婚当夜却等来夫君的一杯毒酒。   “妹妹快喝了吧,今夜可是世子与我的良宵。”   善良的姐姐设计夺取了她的一切,慈爱的继母面具下是一张伪善的脸。良人非良人,她以为的幸福,竟原来都是假象!   含恨而终,一朝重生,她带着仇恨回到十二岁那年,誓要让命运改写。步步为营,在阴谋诡谲的内宅杀出一片天地,且看辱她欺她践她之人今生是个什么下场!   他是权倾朝野的谪仙王爷,清冷孤傲,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是一颗冰冷的心。佳丽三千,唯独被她的独特吸引,暗暗守护,可惜美人难求。   “在本王面前,你可以肆意。”   前世的教训让她不敢轻信于人,却是不自觉的动了心。   朝堂诡谲,风云际会。真心还是假意,携手还是宿敌。重活一世,她能否解开心结,执子之手,阅尽世界三千美景?    片段一:   金銮殿上,男子负手而立,淡淡吐出几个字:“本王以整个玄清王府为聘,下聘庄家四小姐为妃!”。满朝文武霎时间鸦雀无声。   “小姐,玄清王当着满朝王武百官,要娶你为妻呢!”身边的丫头急匆匆的跑来。   “不嫁!”掷地有声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少女翻了个白眼,继续绣花。 片段二:   洞房花烛,屋中两人臂膀交缠,各自持了交杯酒送到对方嘴边,影子倒映在娟白的屏风上,端的是抵死缠绵。   男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半晌看着女子疑惑的目光挑眉道:“是不是奇怪本王怎么还没晕?”   女子一惊,手一甩就要挣开,身子却被禁锢在对方怀里,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   “傅云夕,你耍诈!”新娘气急败坏道。   “你给我下药就不算耍诈了?”某人一改从前的淡然模样,低笑:“王妃这么不愿意与我同房,似乎是忘了半年前在莲清池,某个人,试图非礼本王。” 片段三:   榻上斜卧着的男子青丝如墨,雪白的狐裘随意搭着,露出里间青色绣暗纹的滚边袍角。大手一拉,榻前的小人儿便被扯进他温热的怀里。   “你做什么?”寒雁大眼一瞪,小脸红扑扑,不知是气的还是修的。   俊美的脸上是一抹玩味的笑意,修长的身子微微一动,手抚上怀里小人的脑袋,轻轻一拨,两个圆圆的团子髻散了开来。   “你你你不要乱来啊。”少女吓了一跳,左右扭动着想要睁开他的禁锢。却听见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清冷动人:“王妃不过等了本王半年,本王却足足等了王妃七载。”   “哎?”   “夫妻该办的事,你我二人今日便办了吧。”   重生女强宅斗文,腹黑萝莉X冰山王爷,宠文一对一~ ☆、第一章 夺命喜宴   檀木桌上的青铜鹤嘴儿吐出袅袅香气,红烛摇曳的灯晕将大喜的窗幔映的绯色如雾,窗幔用最讲究的秋香锦织成,大块的金丝绣成鸳鸯戏水图,端的是富贵逼人。一边的小几上摆着花盘,莲子百合撒成富贵牡丹的模样。红烛高烧,洞房花烛。   女子垂头坐在床边,金红的盖头掩住头面,如玉的纤手紧紧握着同心结,轻轻开口:“汲蓝,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身边水蓝色小衫的丫鬟笑着上前:“戌时,小姐莫急,世子该是很快便到了。”说罢捂着嘴笑起来。   “坏东西,小姐也是你能打趣的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边着桃色小袄的丫头冷着脸训斥,眼里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都少说两句,”陈妈妈往门外边瞧了瞧:“进了王府,做事更不能行差一步,你们这些小蹄子嘴里说的痛快,莫要连累了小姐才是。不对,现在应该叫世子妃。”   “妈妈,”庄寒雁听不下去了,盖头下的俏脸飞起两朵红晕,想要说什么制止她们的打趣,偏又说不出来。想起世子英俊的身影,更是羞得恨不得把头埋进洒满百合松子的锦被里。   卫亲王世子卫如风,每当想起他,自己的心里就泛起甜意。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容妃的筵席上,寒雁极少出门,第一次进宫,语山就远远指着男宾中的一位告诉他:“那就是卫亲王。”   他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衫,极简的样式,偏生挡不住贵气逼人。一双温润的眼睛看过来,朝她们微微一笑。   那一笑,就再也忘不掉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语山频繁的给她带来卫如风的消息。同为侯府的千金,语山性子活泼,经常和外府的太太小姐玩在一起。女眷们在一起多多少少会听到京里青年才俊的消息。语山打听到,卫亲王一家随先皇打下半壁江山,功勋卓绝,两朝元老,深得圣宠。而卫亲王世子卫如风更是少年得志,文武双全的人物。性子也极温和,待人周到。   及弈那年,没想到继母周氏竟为她寻了一门好亲事,对方正是卫亲王一家。庄家从祖父一辈开始弃武从文,还是在朝廷占有一席之地。卫庄联姻,朝堂之上的事她不懂,但是对方是卫如风,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对周氏感激涕零了。   “是语山跟我提起卫家是门好亲事的,”寒雁还记得周氏当时的话:“总归是没出阁的姑娘,怎生的这般胆大又没脸?”话虽是这么说,脸上却是笑盈盈的。语山在一边撒娇:“我也是想妹妹能嫁得良人嘛,难道不好吗?”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心里却是暖暖的,都说继母黑心,她家的却是巴巴盼她过的好。这样想来更是感激,主动让父亲为周氏抬名,做了正室夫人。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良人就在眼前,从此花月静好,母亲若是在世,也应该会欣慰的。   不知坐了多久,只听“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寒雁下意识的低头去看,盖头下,并不是意料中的绸靴,而是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大红鞋面上绣着五彩的百子千孙图。没来由的,她心里突然一慌。   “三小姐怎么来了?”汲蓝诧异的声音传到耳边。   语山?   不知道为什么,寒雁竟然没有勇气揭开盖头,这一刻,她感到莫名的心悸。成亲前一晚的那个噩梦又出现在眼前。梦里和卫如风成亲的女子是语山,她疯狂的扑上去,语山却用冷漠而讥诮的目光看着她。醒来后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心里责怪自己胡思乱想。这个梦实在是太荒谬。   “四妹妹,”柔婉的女声想起,却不似平常的天真活泼,反而多了一丝寒意:“世子让妾身送酒来了。”   再也忍不住,寒雁一把掀开盖头,不顾汲蓝和姝红的惊呼,怔怔盯着眼前人。   庄语山一身凤冠霞帔,眉眼美艳无双,大红的嫁衣竟然比她还要精致,身段窈窕,唇角含笑。   早知道语山漂亮,不过语山在她面前一直穿着素淡,没想到穿着艳丽的色彩,竟像换了个人一般。尤其是眉间的神色,让人陌生的紧。   语山盯着她浅浅一笑,声音如出谷黄莺般动听悦耳:“妹妹觉得,姐姐穿这身嫁衣可好看?”   寒雁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语山又捂着嘴吃吃一笑:“看我,把正事忘了。”说罢回头,身后跟着的两个婆子立即呈上白玉托盘,中央摆着个小壶,两只酒盅。   “这是什么?”   “世子爷的赐酒。”语山执起酒壶斟了一杯酒给她:“妹妹快些喝了吧,误了妾身和世子爷的洞房花烛,可是要怪罪的。”   “你说什么?”寒雁头一晕,姝红和汲蓝想冲过来扶她,屋里却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个粗壮婆子,几下把她们压倒在地上。   寒雁被一个婆子扭住胳膊,小脸苍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妹妹还记得这句诗吧”,语山闲闲的把玩杯盏,“当时在赏荷宴上,世子可是夸赞了我这句诗呢。”   那不是你做的诗,是我做的,寒雁想开口尖叫,嘴已经被身后婆子捂住了。   “我忘记了,那次妹妹不在场呢,妹妹平时喜欢在府里绣花写字,当然是不知道这些事的。”语山继续道:“世子爷怜爱的是妾身,只不过妾身庶女之身,自然不能成为世子妃。”   “妹妹可能不知道,妾身想你的嫡女之位,想的心尖儿都疼了。大婚之夜,妹妹重病不治,姐姐舍身代嫁,听着真真是如戏文一般呐。”语山仿佛变了一个人,那是她所不熟悉的一个人,美艳而咄咄逼人,平时的天真烂漫全都不见。气势夺人。   寒雁被堵住嘴说不出话来,心里仿佛掠起了惊涛骇浪,语山疯了,父亲知道会如何,世子知道会如何,世人都知道嫁入卫亲王府的是庄寒雁,怎么能众目睽睽之下偷梁换柱,变成了庄语山!   “妹妹不必担心世子爷,新婚之夜见血不吉利,妾身早已备好了另一间新房。世子爷知道妹妹十二岁那年被贼人掳去失了清白,不会在意的。妹妹怕是还不知道,世子爷说了,只要妾身高兴就好。”   寒雁猛地瞪大双眼,十二岁!十二岁那年的噩梦又浮现在眼前,而且,居然被他知道了…。他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一定认为自己不清不白,厌恶之至。寒雁心如死灰,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庄语山却很乐意看到她绝望狼狈的模样,笑的愈发欢快:“妹妹也不用担心父亲,父亲宁愿失去一个女儿,也不会愿意失去这门亲事。更何况,父亲一直不喜欢妹妹呢,要不然,怎么会放任母亲除掉王氏?”   娘亲!娘亲是被害死的?!   庄语山“咯咯”笑起来:“妹妹想来还不知道,不过也难怪,庄寒雁从来只在屋子里绣花弹琴,终年不出府,各家太太都不知道我们府里有这么个人。”她举着杯盏凑近:“一个连脸都记不清的人,大婚之夜死了又何妨呢?说不定,太太们眼中,妾身才是堂堂正正的嫡女呢!”   寒雁苍白着脸,浑身哆嗦了起来,她以为幸福美满的一生,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旁边穿来陈妈妈凄厉的惨叫,寒雁这才发现,自从庄语山进来后,就再也没见过陈妈妈。难道…她心中一寒,不可置信的瞪着庄语山。   庄语山却走到汲蓝和姝红身边:“我瞧着这两个丫头忠心,模样也不错,今儿个守夜的侍卫怕是累坏了,这两个丫头赏给他们玩儿,明天一早就让你们主仆相见。”   汲蓝和姝红是母亲留给她的丫鬟,自幼跟她情同姐妹,居然因为她,命丧与此,落得如此个结局!她的好姐姐!好继母!   庄语山似乎终于说累了,蹲下身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手里的酒狠狠灌进了她的喉咙。   致命鸩毒,见血封喉。寒雁只觉得喉咙一甜,嘴角一滴滴的淌出鲜血。   是她的错!是她识人不清,认贼作父!是她太过天真,才会对继母姐姐真心相待!如果她不整天呆在府里不问世事,如果她能不把所有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如果她不爱上卫如风!   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不会!这世上最莫测的是人心,即便没有这一出,周氏母女也不会放过自己,还有自己那个无情无意的爹。   寒雁倒在地上,一双如水秋瞳布满血泪,庄语山,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美丽的新娘子微微一笑,吐出的句子如蝎般毒辣:“好妹妹,到了黄泉路上,看姐姐怎么做世子妃。”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胸中椎心刺骨,意识逐渐消失的时候,寒雁看到一双天青缎的官靴走了进来。   那是她的夫君,没想到今生没盼到花月静好,却等来了杀身之祸。 ☆、第二章 意外重生   松软的貂皮大床,雨过天晴色的烟罗帐若有若无的垂下来,床中沉睡的少女手指微微一动,一双黑眸缓缓睁开。   寒雁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双眼干涩不堪,怎么回事,她不是被庄语山喂了毒酒,早已命赴黄泉,怎么还会醒着?   吃力的撑起身子打量,屋子里满是浓浓的药香,这分明是自己的闺房,可是看起来怎么如此陌生,陌生的令她恍若隔世。伸出手揉了揉额角,是谁救了她不成?   “四姑娘,”一声惊喜的呼喊,寒雁抬眼,陈妈妈手里捧着个描金美人瓷碗,一矮身将碗搁在一边的小几上,慌忙走上前问:“姑娘可醒了,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寒雁愣愣的看着她,陈妈妈不是被庄语山处置了,眼前又浮起大婚之夜的画面,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陈妈妈见她流泪,心头蓦地一慌,跟着心酸起来,一把将她搂紧怀里:“我可怜的小姐,夫人才走,老爷就要那个贱人进门,姑娘也是个不容易的。怎就生生气病了身子,姑娘也莫要再哭了,老爷看见又要不开心…。”   “小姐这是怎么了?”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寒雁猛地坐直身子,汲蓝和姝红捧着蜜饯罐子担忧的站在两步开外:“小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再去将大夫请来?”   前世为她而死的丫鬟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寒雁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汲蓝…姝红…”嘴里哽咽出这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索性再次埋在陈妈妈的怀里痛哭起来。   汲蓝和姝红吓了一跳,不知道寒雁这是怎么了,询问的看了看陈妈妈。陈妈妈只当她是为夫人过世,父亲另娶心酸,便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不知哭了多久,寒雁渐渐平静下来,心底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陈妈妈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两鬓的白发少了许多,汲蓝和姝红看着也略有些不同。“汲蓝,把镜子取给我。”   汲蓝不知道寒雁要做什么,还是取了妆台上的菱花铜镜给她。寒雁往镜子里一瞧,苍白瘦削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瑶鼻樱唇,乌黑的长发流苏一般披散下来,镜中的人清秀温柔,尚待有几分稚气,是她没错,但绝对不是现在的她。   手中的铜镜“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姝红吓了一跳,忙走上前:“小姐。”   寒雁怔了片刻,挥了挥手,心中犹如翻江倒海。那镜中的人,分明是三年前的自己,十二岁的庄寒雁!   她抬头,再次用审视的目光观察周围,终于明白那种陌生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因为,这房间的摆设,分明就是三年前的摆设!   “妈妈,今年是什么年?”半晌,寒雁才问。   “大宗十三年。”陈妈妈诧异的看着她:“姑娘怎么问起这个。”   寒雁的心头一跳,大宗十三年,母亲重病不治,周氏进门,庄语山进府。也就是这一年,她被贼人掳走,虽然什么都未发生,事情也被压了下来,自己心里却永远背上了包袱,生怕哪一天这事被说出来,名声尽毁。   人言可畏。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不再愿意出门,整日躲在府里绣花写字,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甚至亲弟弟犯事被关进大牢,也是最后才知晓。   她被山贼掳走,是周氏找寻了两天两夜得到了消息,王府派人才将她从山贼手里救出来。她对周氏心存感激,加上庄语山的悉心照料,渐渐接受了这对母女。   大宗十三年,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正是她命运的转折点,一切看似顺其自然,偏偏现在看来诸多疑点。   比如周氏果真是个安分的,又怎么会在母亲病亡不久后就进了门?比如她和庄语山一起上山拜佛,偏偏山贼就掳走了她?比如山贼掳走了她若真心求财,怎么会不通知王府,若所求非财,怎会什么都不做偏偏等周氏领了人找上来?比如王府人多口杂,为何这么多年这秘密被保护的那样好?比如年仅十一岁的明哥儿怎么会突然为争抢青楼妓子与人斗殴,失手错杀对方被送进大牢?   当年的她不会想到这一层,只是一味的怨天不公,依赖父亲与周氏,活在自己悲哀的世界。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却害的身边人丢了性命。   可如今,她死了一回,回头看来时路,处处都是蹊跷,偏生那时的她还信了!   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似乎大婚之夜的惨状只是她十二岁的某个深夜的一场噩梦,可是寒雁知道,那不是梦。   既然老天让她重生在这一年,就是她命不该绝!就是给了她个机会手刃仇人,将一切逆转!   大宗十三年,一切就从这里开始改变,今生,她绝对不要让上辈子的事重演!   庄语山,周氏,她那个父亲,还有卫如风,她有这个耐心,跟他们好好慢慢的斗上一番!   “妈妈,派人告诉父亲我醒了。”寒雁垂下眸子,将手拢在袖口中。   汲蓝诧异的看着寒雁,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一次小姐醒来后和以前很不一样,像是变了一个人。   小姐一直都天真烂漫,心思纯净。自从夫人过世后,整天以泪洗面,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老爷劝了几次也开始厌烦起来,小姐就更是伤心了,心里又慌又没底。这也是人之常情,夫人在世时极宠小姐,小姐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突逢巨变,实在是不能适应。她和姝红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帮起,前几日老爷说要娶继室,小姐极力阻止,被老爷训斥一顿之后感染风寒,卧病在床。陈妈妈心里着急,只好恨恨的骂那想进门的继室,又骂老爷不讲夫妻情分,再叹小姐命苦。   她和姝红着急的紧,怕小姐想不开积郁成疾,大宅里经常有那些心思重最后难医的,拖成了重疾,今后一生也就毁了。巴巴的守在床边几天几夜,大夫也看过,终归是醒了。可是这一次醒来,她发现小姐变得不一样。   虽然一开始也莫名的哭泣,可是冷静下来后却是不再慌张。那双乌黑的眸子跟以往一样清澈,却像是一潭沉静的湖水,看不到底,平静而无涟漪。   “汲蓝,”寒雁突然叫她,汲蓝一愣,连忙收回目光,暗骂自己这时候都能失神。   “姝红,”寒雁接着道:“你们两个是我的贴身丫鬟,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们的,可是跟着我,未必就有好的出路。我不愿骗你们,眼下的局面,我应付起来尚且有些吃力。”她微微一笑:“你们…若是不愿呆在我身边,我可以找人打发了你们出府。”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汲蓝和姝红不愿跟着她,她可以放她们走。上一辈子她们为了自己赔上了性命,已经够了。   姝红腿一弯,直直跪下身去:“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这一生只认小姐这一个主子。奴婢就是死也要死在小姐身边。”   汲蓝也着急起来:“小姐莫要折煞奴婢了,眼下这种局面丢下小姐那还是人吗?小姐莫怕,那周氏进了门,奴婢们也会保护小姐不受欺负的。就莫要赶奴婢出府了。”   寒雁的眼睛微微一红,难得她们这样忠心。人生在世,有多少人负心,就有多少人真心。   “你们起来吧,”寒雁脸上浮起笑意:“我是说,你们若是有了中意的人,我就将你们打发出府配人去。看来是没有了。”   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皆红了脸:“小姐莫要打趣奴婢们了。”   寒雁伸出手指抚进发间,分出一小撮长发绕在指尖,慢慢道:“你们跟着我,这条路凶险,可是,我一定会尽全力保你们周全。”   姝红一愣,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可是十二岁的小姐说出来,竟然让她有了一中安心的感觉。再想想刚才的那番话,真的是天真不问世事的小姐说出来的?她抬起头,寒雁素净的小脸上,笑容沉着安然,突然就有了一种谈笑有丘壑的睿智。   小姐果然是不一样了。   “你们跟着我,就要听我吩咐,尤其是汲蓝,你的性子急躁,可是从今天起,你须得改了性子,因为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忍。”   忍,忍常人所不能忍,韬光养晦这种事庄语山也会做,可是重来一世,若要比耐心,周氏母女未必就会赶得上的她。俗话说得好,忍者为王么。那就比一比,谁更能忍。   “老爷来了。”陈妈妈掀开水晶帘子,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鲜艳的织锦云纹大红长袍停在病床面前。   寒雁忍不住无声冷笑,母亲不过安葬三个月,他就有心穿红色大裳,真是狂妄的无法无边,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他了么。   她抬起头,乌发下一张小脸楚楚动人,含着泪绽出一个笑容,看的周围人心都软了。   “爹爹。”寒雁怯怯的开口。 ☆、第三章 姐弟情深   庄仕洋低头盯着自己的嫡女,女儿柔弱的脸上努力扬起笑意,这样讨好的神情大大满足了他的自尊心,语气便缓和了几分:“雁儿感觉可好些了?”   寒雁垂下头,细声细气的回答:“女儿已经无事,让爹爹担心了。”   寒雁还记得这一年,因为父亲提起要纳继室,自己极度伤心开口拒绝,被庄仕洋训斥了一顿,一时不查感染风寒卧病在床,这个父亲竟然没来看过自己一眼。两人的关系早已僵了。   “雁儿病着的日子里想了想,之前是雁儿不对,不该惹爹爹生气,”看庄仕洋目光柔和了下来,她扯起了一抹笑:“娘亲走后,爹爹整日辛劳,房里的确缺个体己的人。”   庄仕洋一愣,自己的这个嫡女,之前不是一直很反对自己纳继室,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爹爹莫要再同雁儿置气了,”寒雁抹了抹眼睛,声音颤抖无助:“雁儿已经没了娘亲,爹爹不要讨厌雁儿。雁儿只是怕新母亲不喜欢雁儿…”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抽噎着话都说不完整。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几乎要昏厥。   “姑娘莫要伤心,累了身子可怎么好。”陈妈妈连忙上前劝慰。   庄仕洋瞧了瞧她,想来也是人之常情,自己的这个女儿本来就胆小,怕继室进门也是理当的,既然她有意松口,这么一来,倒是省事了很多。心里这么想,庄仕洋却故意板起脸,训诫道:“胡闹,你是庄家嫡女,侯府千金,怎能这样小孩子心性?”见寒雁眼泪掉的更凶,又软下声音哄到:“你周姨待人很和气,语山也是个好孩子,正好与你做个伴,雁儿只会高兴。”   寒雁心里冷笑,和气,好孩子?前一世她的确这么想,可惜直到死之前才看到这两人的真面目,也不知是悲哀还是愚蠢。袖里的五指握成拳,寒雁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天真的问:“她们真的不讨厌雁儿吗?”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庄仕洋微微一笑:“雁儿这是信不过爹爹?找个日子让她们进府,雁儿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雁儿真的很想见她们,爹爹,明日可以吗?”寒雁清澈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干脆一只手抱住庄仕洋的胳膊,撒娇般的摇了摇。   庄仕洋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寒雁极少对他撒娇,庄仕洋对妻子很是冷淡,连带着对自己的女儿也并不是很上心,寒雁跟他从小不亲。   被他诧异的看了一眼,寒雁身子一僵,讷讷的低下头,苍白的小脸染上几丝红晕,明亮的眸子里隐隐有了水光。一副想要讨好父亲却又不知该怎么做的模样,庄仕洋顿时了然,寒雁刚刚失去了母亲,极力想要得到父亲的青睐,这才来讨好他。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周氏这件事上,解决的异常顺利。于是庄仕洋慈爱的摸了摸寒雁的脑袋:“明日就明日吧,虽匆忙了些,只要雁儿开心就好。”   寒雁感激的朝他笑了笑:“谢谢爹。”   随口拉了几句家常,庄仕洋见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吩咐寒雁早些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庄仕洋刚一走,陈妈妈就凑到了眼前:“姑娘怎么能说那样的话,那周氏如何能进门,只有夫人才是老爷的正妻。姑娘就是太心善了,从来只听过黑心的继母,姑娘怎能不留个心眼”又想起刚才寒雁在庄仕洋面前的刻意讨好,鼻子一酸:“倘若夫人在世,姑娘又怎么会这样委曲求全…”   “妈妈别说了,”寒雁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不过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即便今日我不同意,日后父亲也会想办法让她进门的。不如先顺了她的意,不让她损了我与父亲的关系,也将她放在了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动静我们也好应付。”   陈妈妈张了张嘴,实在无法相信这一番话是从寒雁嘴里说出来的。都说没娘的孩子早当家,自家姑娘真是早慧的令人心疼。   “小姐,少爷来了。”汲蓝端着碟子进来,话音刚落,寒雁就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姐姐!”   庄寒明站在门口,声音急切,乍一听到这声呼唤,寒雁的眼泪顿时又涌了上来。   “五弟。”寒雁应到。   明哥儿是她的亲弟弟,上一世她们姐弟的感情极好。庄仕洋只有明哥儿一个儿子,偏生对这个儿子也很冷淡,寒雁一直以为是明哥儿太过调皮的缘故,而庄仕洋是严父苦心。可是沉下心来想,却有许多令人疑惑的地方,庄仕洋对庶出的几个女儿似乎都比对他们姐弟好,庄仕洋的冷淡,似乎只针对自己的正妻所出。   明哥儿自小聪明伶俐,只是性子太过调皮些。周氏进门后,明哥儿处处与她们做对,一开始还没什么,出了山贼那事后,自己便与周氏母女真心相待,明哥儿再针对她们时,自己便会出声阻止。也正是这个原因,明哥儿竟疏远了自己,彼时她性格大变,整日躲在侯府不问世事,明哥儿不来找她,她以为是明哥儿也嫌弃自己身子不干净,心里十分难过。没想到不过一段时间后,明哥儿就与一官家子弟争夺青楼妓子,失手弄出人命。那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纸诉状将明哥儿告进了大牢。   等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明哥儿已经在狱中被折磨的神志不清。她把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全部交给了周氏,周氏托人将明哥儿救回来后,明哥儿病了些日子后,就不治身亡。所以在三年后的大婚之日,寒雁并没有娘家兄弟接亲。   一愣神,似乎又看到母亲临终前要她好好照顾明哥儿的场景,可是她竟然将明哥儿照顾成了这样。   见寒雁迟迟没有反应,庄寒明急的又连连呼喊:“姐姐!”又苦于男女大防即使亲姐弟也要避讳,更不能直直冲进屋里。   “我没事,五弟莫担心。”寒雁回过神,连忙安抚。   “听说姐姐醒了,我便马上赶来。姐姐感觉怎么样了?”庄寒明焦急的询问,寒雁心里一暖,这世上至少寒明是真心关心着自己,这就够了。   “我好多了,倒是你就这样巴巴跑来,怕是故意逃避先生的课程吧,要是被爹知道了,又该罚你了。”寒雁笑道。   庄寒明哼了一声:“大丈夫志在四方,成日舞文弄墨算什么英雄好汉。我若是长大了,便上战场杀敌,认几个字怎么能建功立业。”   “才多大就想建功立业了,”寒雁轻声道:“若是真真对武学有兴趣,我私下里替你寻个武先生如何?不过这事可得保密,被其他人知道了,只怕我也要跟着受罚。”   前一世寒雁不同意明哥儿学武,庄仕洋对朝中的武将十分不屑。她一直养在深闺,受庄仕洋的影响,心里也觉得那些武将过于粗俗。明哥儿若是学问做出来,将来考个状元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死过一次后,她却不这么认为了。人的生命太短暂,何必要为了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拼尽一生。明哥儿喜欢武学,学武又如何,再说有些武功防身总是好的,如果明哥儿学会了武功,也许当年就没有青楼与人斗殴一事的发生了。   “姐姐是说真的?!”庄寒明瞬间兴奋起来:“我不会说出去的,姐姐可要说话算数。”随即又正色道:“若我学会了武功,一定不让姐姐被人欺负。”   寒雁眼睛一热,心里感动,嘴里道:“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姐姐最好的报答了,只是练武续得吃苦,你莫要半途而废。”   “我不会的,”庄寒明突然想到什么,询问道:“听汲蓝说爹刚刚来过,你们说什么了?”   庄仕洋和她闹僵的事明哥儿也是知道的,寒雁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明天想让我们见见要进门的周氏罢了。”   “你同意了?”庄寒明不可置信的高声道:“姐,这不可以,我们的娘亲只有一个。”   “别说了,”寒雁急急打断他的话,隔墙有耳:“你不懂,你听着,千万别在父亲面前提起这件事,只做不知道。明日见着他们,只要冷淡些即可,莫要自作主张。”   庄仕洋本来就不喜这个儿子,明哥儿若是再在跟前一闹,恐怕只会更令庄仕洋厌恶,这样一来就遂了周氏的心。父慈子孝虽然只是一种假象,却是十分必要的。之前因为寒雁卧病的事明哥儿就同庄仕洋闹了一场,被罚打了板子关进祠堂,这一次不可重蹈覆辙。   “姐,可是她想做我们的娘。”庄寒明委屈道:“母亲刚过世,爹怎么能…”   寒雁摇摇头:“我们的娘只会有一个,五弟,你若是信我,便照我的做,我自有打算。”   庄寒明想了片刻,终于道:“我信姐姐。”   寒雁看着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微微笑了笑。   今日便是她最后一次掉眼泪,从今往后,庄寒雁就要将所有的眼泪咽进肚子,去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   汲蓝,姝红,陈妈妈,还有,庄寒明。 ☆、第四章 继母为难   初冬的日头含着些微暖意,透过雕花的红木窗照进屋子。中庭一座古朴小亭,翘角飞檐。一汪清澈池水绕着亭周流过,红梅点点倒映在如镜池面上,好像碧绿美玉上镶着几颗红宝石。   园林深幽,树木被修剪的错落有致,怡人风流。庄仕洋作为朝中三品大臣,自家府上却偏爱雅致精巧,山石小院,无一不布置妥当。   单看这园林景色,便知布置之人心思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可惜斯人已去,独独留下了这如画美景,倒便宜了某些人。   寒雁坐在小亭里,青石桌上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汲蓝在一边磨墨,寒雁执笔蘸墨,思索良久,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   汲蓝好奇的瞅了两眼,奇道:“是个’静’字。”   雪白的纸上墨香犹存,字迹颜色饱满,恣肆风流。汲蓝不懂字,只觉得小姐平时写字秀气规矩,这次写的却潦草了些,看着与往日有些不同,看着却令人舒服。   “小姐为何写个‘静’字?”憋了半晌,汲蓝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寒雁笑道:“这个字送给你,也送给我自己。”算一算,今日便是那对母女进府的日子,庄仕洋还未让人传话,自己就不能主动去问。以静制动才是聪明的做法。   汲蓝脸一红:“小姐是说奴婢太多嘴了,吵到小姐写字了?”   “世上惬意之事莫过于红袖添香,我又哪里敢嫌我们汲蓝丫头多嘴?”寒雁故意上下打量身边丫头,假意露出痴迷之色。   “小姐又打趣我。”汲蓝越发窘迫,小姐自从醒来后性子变了不少,行事比之从前胆大了许多。往常虽然也同她们打趣斗嘴,却不如现在这么毫无遮拦。不过这未尝不是好事,小姐能从丧母的阴影中走出来再好不过了。说起来夫人过世后,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姐这么真心的笑容,只要小姐高兴,自己被打趣几句算得了什么。   正想再说几句,寒雁见姝红朝这边走过来,连忙站起身。   姝红走近了些,把一个小布袋递给她:“一共当了两百两银票,余的那只石英镯子,换了些碎银子。”   寒雁朝袋口瞅了两眼,放进袖子里收好,对她点点头。   她让姝红取了屋子里的一些首饰去当铺当银子。娘亲在世时,为避免她养成骄奢的习性,一直按月俸给她零用。好在她平时也用不了几个钱,生活一直过的还算宽裕。娘亲过世后,一切变得不同了。从前海棠阁得了娘亲的吩咐,每月会来为她裁布做衣裳,现在没人给银子,便也不来了。几个姨娘跟她不亲,更不会主动提及此事。甚至厨房里做的吃食也不如从前精致,她向来挑嘴,现在倒养成了什么都吃的习惯。   原先的侯府千金,现在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再加上周氏母女进门,她想要安插眼线亲信,务必得准备打赏银子。明哥儿想要学武,要请武先生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娘亲留给她的嫁妆锁在仓库,是留给她出嫁时的,现在不能动。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得已只能让变卖一些首饰。   这事只能由姝红去做,姝红这丫头跟了她这么些年,做事滴水不漏,是个极稳妥的人。虽然不喜跟人亲近,却也是个面冷心热的。汲蓝要机灵些,活泼的多,府中的丫头多多少少都跟她有交情,这样的人放在身边,相当于放了一个消息库,有些消息大听起来也就格外容易。这两个丫头都对寒雁极为忠心,作为丫头来说,最重要的品质也就在这里。能与主子一条心,很多事寒雁也就不避讳她们。   刚把银票收好,就见林管家过来通传,庄仕洋叫寒雁去一趟前厅。   寒雁明白过来,周氏母女应该到了,原以为会晚些的,这样的大清晨,还真是对进府迫不及待。她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抬起头又是温柔娴静:“姝红,汲蓝,我们走。”   穿过走廊,绕过回榭,刚要踏进前厅,便听到厅中传来清脆的笑声。   寒雁抬眼看去,庄仕洋坐在中央的木椅上,身侧坐在周氏,庄语山搬来一个小几子卧在两人身前,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庄仕洋哈哈大笑。周氏慈爱的看着女儿温言软语,若是不知情的见了眼前这一幕,怕是会赞叹好一副天伦之乐。   庄仕洋对这个女儿倒是很上心,记忆里,自己和母亲却从来没有得到庄仕洋这样温情的时刻,可明明她才是正经的谪女,命运真是讽刺。   周氏笑语盈盈,可是寒雁刚才明明看到她往这边扫了一眼,想必是看到了。就算她没有看到,周围那么多奉茶伺候的下人,难不成个个眼珠子都是瞎的?分明是一早就授意过,是想来一个下马威?   汲蓝看不过去,愤怒的就要出声提醒,被寒雁伸手拦下。他们乐意演戏,她就乐意看戏。反正看戏比演戏轻松多了,周氏想逼她先开口,那样便一开始就输了气势。她就偏偏不开口,看谁比较有耐心。   周氏一边与庄仕洋说着话,一边悄悄瞅了一眼寒雁,这小蹄子怎么这样沉得住气?本来想晾她一段时间,受了委屈的庄寒雁必定会忍不住出声打断长辈的谈话,这就是不敬。如果她再顺着叫屈几句,就更让庄仕洋不喜。就算庄寒雁不开口一味的等,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挫挫她的锐气了。   可惜周氏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寒雁始终笑盈盈的看着他们,遇上她的目光,不闪不避,甚至唇角扬的更高,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开心的事情。周氏一愣,但见寒雁双眸明亮,带着洞悉一切的目光,似乎还有一丝嘲讽,不禁心中一寒。   再看时,寒雁却又是那样笑的天真无害。   她一怔,连忙安慰自己,对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自己又何必惧怕。这么愣神的功夫,庄仕洋已经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寒雁,皱了皱眉:“雁儿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寒雁这才带着汲蓝姝红上前,娇怯怯的行了一个礼:“爹爹,雁儿不想打扰夫人与您的谈话,只好站在一边等待。况且刚刚夫人一直看着雁儿,雁儿以为爹爹早就知道了。”   几句话,说明了自己是依礼行事,又暗示周氏早就见着她却不提醒,到底安的是个什么心思。   庄仕洋一愣,立刻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郁的看了一眼周氏,平时内宅里妻妾们耍什么手段,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在他的面前耍手段,就显得不把他这个老爷放在眼里。而且寒雁怎么说也是他名上正出的谪女儿,这么多下人看着,也不知道等下会怎么传出去。会不会说他庄仕洋任由外室欺负谪女,祸乱内宅。他是文臣,最重的就是名声。   周氏心里一紧,连忙赔笑道:“妾身不知道那就是四小姐,只说是哪家的姑娘长得这般漂亮,跟画上的仙女儿一般。要是早知道是雁姐儿,妾身迎接还来不及呢。”   这话说的妙,既撇清了自己,又讨好了她。寒雁微微一笑,她打的好算盘,见势头不对就巴结自己,想先软下态度再说?   可惜,寒雁低下头,恭敬道:“小女蒲柳之姿,夫人过誉了。”   庄仕洋很满意她的顺从态度,很快又皱起了眉:“怎么还夫人夫人的叫,该叫周姨了。”   “周姨?”寒雁扬起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疑惑:“这位是雁儿的哪位姨母?”   庄仕洋脸上有些尴尬,周氏眼里却闪过一丝愤恨。   “雁儿,胡说什么,这是你的母亲。”周氏的身份的确尴尬,若不是这么着急进府,等过了丧期,正正经经进门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夜长梦多,周氏选在这个时期进府,她不是作为姨娘或者外室,是想以女主人的姿态进府,却不能为外人声张,只能先以外室的身份进府,日后抬为正室。   “既然是母亲,为什么要叫周姨呢?”寒雁天真道:“爹爹,娘亲当年入府的时候,各位姨娘都敬茶过,族里长老们也都来送礼恭贺。既然周姨进府,又是爹爹的妻子,雁儿觉得,一定要通知各位姨娘和长老才行。”   “不行!”不等她说完,庄仕洋就断然拒绝,心里不由的开始发虚。这事万万不能对族里长老们提起,他压根就没想过现在抬了周氏。本来以为寒雁年纪小,哄她先叫周姨,以后周氏抬了正夫人再改口,现在确是不行了。   周氏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唯有寒雁仍然是笑盈盈的,不是费劲心力要做府里的女主人么?可以!只要能让长老们信服,而且一开始,就要坐好与姨娘们打擂台的准备。在府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寒雁可不认为自家的这些姨娘们是省油的灯。那么喜欢算计,就算计个够好了。   正想再添把火,一个娇柔的声音打断了她:“这位就是雁儿妹妹?”   寒雁心里冷笑一声,终于来了。   庄语山穿一件粉色棉绸长裙,下摆散开成一朵牡丹花开的形状,胸前刺绣着月下海棠花样,外罩件云襦短袄。梳着个流云髻,发间插着几只做工讲究的蝶翅金钗,她本来生的美艳,虽年轻身段未长成,毕竟有了少女的窈窕风姿。这么一精心打扮,衬得整个人亭亭玉立,粉面桃花。   这身行头,看着竟比她这个嫡女还要考究。也难怪卫如风会心动,如斯佳人,解语娇花,比她沉默木讷的模样动人多了。想到卫如风,心头又是一痛。   那厢庄语山已经亲切的执起了寒雁的手,笑道:“我一见妹妹,就喜欢的紧。”   寒雁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莹白如玉。她也天真一笑,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令屋里众人皆是一惊。   “可不巧,我不喜欢姐姐。” ☆、第五章.初次交锋   五。初次交锋   寒雁的余光落在周氏脸上,见她脸色一变,庄语山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愣住了。   “你说什么?”开口的是庄仕洋,他狠狠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平日里你娘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给我跪下!”   寒雁咬了咬唇,低头跪了下来。   庄语山眼里闪过一丝窃喜,很快换上了一副委屈的神色,偏还大度的劝解:“没关系,妹妹可能是与我不熟悉,地上凉,妹妹还是快起来吧。”   寒雁心里暗笑,要知道她这个父亲,生平最是自大,最讨厌别人忤逆他的意思。平日里母亲姨娘下人们事事顺着他,庄语山想要充好人,却直接忽略了庄仕洋的态度,这不是自讨没趣是什么。   果然,庄仕洋表情不善的瞪了她一眼:“起什么起,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步!”   庄语山没料到庄仕洋怎么会突然变了态度,眼里有了水光。周氏连忙上前打圆场:“语山也是心疼雁姐儿,这孩子就是心善。”   想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边来?这个继母的意图这样明显,当初她怎么就没看出来?   庄仕洋视线落到寒雁身上,冷声问道:“你对语山可有什么不满意?竟说出那样没分寸的话来!”   寒雁把手背在身后,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爹爹,她身上有香粉的味道。”   庄仕洋一愣,周氏和庄语山对视一眼,心中不解,香粉有什么问题?   寒雁抽抽噎噎的回答:“爹爹难道忘记了,雁儿对香粉过敏,只要一闻到香粉的味道就会浑身不舒服,这位姐姐身上的香粉味这样浓,雁儿老远就闻到了。雁儿实在不喜欢。”   庄仕洋立刻尴尬起来,忙道:“爹爹当然知道你对香粉过敏。”   知道?寒雁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她不过随口编造了个理由,庄仕洋要是真知道,那才就有鬼了。   “不过,”庄仕洋轻咳两声:“虽然如此,你也不该这样对你姐姐,起来吧,别跪了。”   寒雁连忙站起身来,走了两步,重新执起庄语山的手,朝她真诚的笑道:“方才是我的不是,姐姐别跟我一般计较。”   庄语山对她的热情莫名其妙,下意识的就要挣开她的手,寒雁顺势一松,小脸一垮:“姐姐拍开我的手做什么?不肯原谅我了么?”   庄仕洋不悦的盯着庄语山,庄语山打了个寒颤,连忙拉住寒雁:“怎么会,我很喜欢妹妹。”   寒雁开心的笑道:“姐姐人真好,姐姐对我这么好,我要送姐姐一盒香膏。涂在身上很香的,比姐姐用的香粉更香,我瞧汲蓝和姝红用着后在我身边服侍,也不会过敏呢。”   周氏本来很满意的听寒雁与庄语山说话,待听到最后一句时,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汲蓝和姝红不过是两个丫头,送庄语山丫鬟用的东西,还道比她的香粉好。是说庄语山连她府上一个丫环都不如?心中愈是恼怒,阴沉的望向寒雁。   庄语山也听出了寒雁的意思,但是庄仕洋就在眼前,也不好做什么反驳的举动。本以为是寒雁故意损她脸面,但寒雁笑的真诚,似乎并不了解其中的意思。   这人到底是个傻的,还是个聪明的?   不管是傻的还是聪明的,今日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料,周氏皱了皱眉,没有按照她预先想好计划进行,只怕再这样下去变故更多。   于是她起身对庄仕洋道:“老爷,时候不早,能否容妾身收拾衣物,让语山先安顿下来?”   庄语山巴不得早早离开这儿,在这个妹妹面前讨不了好,实在令人气闷。便揉了揉眼睛撒娇道:“娘,我好累。”   寒雁也厌烦了与他们打擂台,再说今日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多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庄仕洋顺水推舟道:“好,我与你们一道去。”   真是体贴入微,寒雁几乎都要感动了。她看着周氏从母亲原来的位置上站起身,拂了拂衣摆的褶子。   老实说,周氏的确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即便年过而立,却更见少妇的丰满韵味。柳眉下是一双上扬的细长眼睛,顾盼流连间都是风骚艳丽。嘴唇饱满丰盈,笑容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勾魂。想想母亲不甚爱打扮,可是看着令人舒服得多。   周氏今日穿了一件桃色的文锦长裙,腰肢处用靛蓝的宽绸绣花腰带缠了一圈,更显得柳腰不堪盈盈一握,外搭一件同色的轻薄娟衣,配着一套如意楼精心打造的红宝石头面,富贵逼人。   不过,也俗了些。   庄仕洋转过身,对正在沉思的寒雁道:“我陪你周姨去看看院子,你也早些回去吧。”   看着庄仕洋宝蓝色的彩绣长袍,和周氏庄语山的桃色粉红搭在一起,竟鲜艳的五彩缤纷,寒雁的目光不自觉的冷了下来。   “爹爹…”寒雁叫住他。   庄仕洋回过头,寒雁犹豫的开口:“雁儿还有一件事…”为难的把剩下的半句话吞下去。   庄仕洋的心情已经变得不错了些,便和蔼道:“雁儿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听国子监的夫子说过,依照大宗律例,丧期三个月内不能着艳色衣衫,当今圣上最是重仁爱孝义,去年有位大人,祖宗去世没多久,纵容家中姨娘佩戴红色绒花,被御史参了一本,便被革了官职,全家都发配西北了。真是可怜。”寒雁声音清脆,目光清澈如水:“嗯,周姨今天穿的,我看就很鲜艳呢。不过娘亲刚过世,现在还在丧期,周姨穿成这样来咱们家借宿,要是被当今圣上知道,雁儿和爹爹可就得去西北了。”寒雁故意把“借宿”两个字咬的很重,不期然看到周氏青一阵白一阵的脸。“难道周姨不知道大宗律例么?连雁儿都知道呀。”寒雁笑眯眯道。   庄仕洋看了看庄语山,又看了看周氏,冷道:“雁儿说的有道理,穿这么鲜艳做什么!”   周氏一愣,看看女儿,再看看自己。今日进庄府,她是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没想到寒雁这一番话就引来了庄仕洋的不快,这明明就是为了取悦他,没想到如今适得其反。   目光定在庄寒雁身上,都是这个贱人,今日之事都是被她搅黄的,庄仕洋的这个女儿可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别人就算了,她看的出来,庄寒雁分明就在针对她们母女!   寒雁心里却清楚得很,庄仕洋将仕途看得很重,别的事可能不在意,能影响到他做官的,必定是十分敏感。不过能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把周氏母女接进府,也看得出周氏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只是,她冷笑一声,重要不等于必要,这个道理,周氏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庄语山恨恨瞪了一眼寒雁,得意什么,父亲又不喜欢她,总有一天,这府里千金的位置,会成为她庄语山的囊中之物!   等周氏离开后,汲蓝和姝红走上前,汲蓝道:“小姐,那个周夫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别乱说话,”没等寒雁开口,姝红就打断了汲蓝:“这里四处都有人,别给小姐添麻烦。”   寒雁哈哈大笑:“姝红,你别这么紧张,老这么板着张脸,会长皱纹的。”   姝红仍然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模样,寒雁摸了摸鼻子,真是无趣。   “汲蓝姝红,今天带你们出去玩走走。”   汲蓝眼睛一亮:“小姐是要出府?”   “小姐不可。”姝红皱了皱眉:“要是被老爷发现就坏了。”   “放心吧,”寒雁很有把握:“爹现在忙着享受天伦之乐,一时半会不会想到我们的。而且我们不走正门,姝红把银子拿好,我们去东城的武官,给明哥儿寻个武先生。”   姝红还想说几句,见寒雁心思笃定的样子,便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眉间仍是忧心忡忡,倒是汲蓝,高兴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急急忙忙的要回屋子收拾东西。   清秋苑里的后墙有个狗洞,是寒雁儿时发现的秘密。小时候她还经常带着汲蓝姝红从狗洞里溜出府玩,七岁以后学了女诫女则,知道这是不妥的事,便没再干过这种事。可是现在重活一世,她的心思也变了许多。女诫女则不过是禁锢人生的俗礼,为什么要为这些条框让自己不快活呢。   寒雁让姝红找了件丫鬟的衣服,三个人穿着粗布棉衣顺着狗洞往外爬,爬在最前面的寒雁突然“扑哧”一笑,吓了汲蓝一跳。   “小姐怎么了?”   寒雁摇摇头:“我在想,这样其实挺快活不是。做个侯门小姐真没意思,反而不如平头百姓自由。”   汲蓝摇了摇头:“平头百姓未必就自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姐的生活,也是多少百姓奢望都奢望不来的。”   “有道理。”寒雁点点头,比起前一世,她要豁达得多,也更珍惜生命。这样短暂的生命里,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前提是替母亲报仇之后。   三人爬出狗洞,拍了怕身上的泥土。寒雁为了不被人发现,只做丫鬟打扮,并没有注意她有什么不同。三人没有雇马车,又极少出门,干脆一边逛一边走。   寒雁没有发现的是,外墙不远处有个陌生的身影一直注视着她们,男子叼了根草含在嘴里,看着远去的背影饶有兴致道:“庄府上的丫头真奇怪,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爱钻狗洞。”想了想,又摇摇头笑了:“有意思。”       ☆、第六章 戏耍赫连   街上人来人往,道路两旁是贩卖杂物的小贩,汲蓝很少有出府的机会,摸摸这个,瞧瞧那个,很是兴奋。   寒雁虽然对这些也很新奇,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目光里时不时透出点新鲜和好奇。姝红最沉稳,下意识的走在最前面,将寒雁护在身边。   寒雁一边逛,一边思量,早知道外边的世界如此精彩,当初应该多溜出府玩个痛快才是。要知道她这个侯府千金名头几乎是个摆设,庄仕洋从不关心她。母亲去世后,府里关注她的人越来越少,这样越不被人注意,反而方便了她的出行。   顺昌武馆是大宗最有名的武馆,这里的开馆宗师是前朝武状元杨琦,馆内的武先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许多名门世家都愿意将自己的儿子送进武馆学武。顺昌武官名气这样大,却也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凡来求艺者,只能在武官内习武。寒雁曾听说,当今圣上的小儿子十三皇子想要请武馆的武先生进宫传授武艺,遭到那位武状元的直接拒绝,皇帝龙颜大怒,想要降罪与杨琦,却被众多大臣阻止,最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寒雁却很佩服那位武状元,不单是因为那位敢直接拒绝当今圣上,而是还觉得这位武状元设出了这个规定,倒是有点一视同仁的意思在里面。贫贱自古不比富贵行事容易,便是求学也一样。但是把学子都留在武馆,众目睽睽之下,武先生便不能做什么小动作,自会尽心尽力。   这样想来,对那位前朝的武状元,倒有几分好奇起来。   一路走,汲蓝都忍不住去瞅路边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寒雁笑她:“想买就买呗,怎生看的这般小气,倒不知道你原来是这般吝啬的。”   “小姐,”汲蓝一本正经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府里正是缺银子的时候,这些等手头宽裕了再买也不迟。”   寒雁更觉得有趣:“一盒胭脂小姐我还是买得起的,”随手从袖中摸出几个铜板:“买两盒,你和姝红一人一盒。”   姝红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奴婢用不着那些。”   “一个两个都这么想替我节省不成?”寒雁又好气又好笑:“既然这样,不如把月钱一并省了。”   这下汲蓝也不吱声了,寒雁却是心里一动,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银子现在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个大问题。   她望了望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商人忙碌,农人辛勤,有什么法子可以快速赚到银子?   一时间还想不出来,寒雁心里把这件事记了下来,也知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事将成为她主要考虑的麻烦。   西城比起北街更加繁华,也许因为处于商道边缘,来往客人居多,每日便都是熙熙攘攘的,瞧着更加热闹。也因此建筑更为繁复精巧,碧瓦朱阁,处处美景。市井游人众多,摩肩擦踵。汲蓝和姝红一路护着她来到巷子深处,终于看到一处高大的建筑,上面一块梨花黄木的牌匾,‘顺昌武馆’四个字笔力雄浑劲道,格外惹眼。   汲蓝上前,牵起朱门上的铜锁叩了叩,不一会儿,门“吱”的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青布小褂的清秀小童。   见了寒雁三个女子,小童也是一怔:“姑娘可有什么事?”   寒雁微微一笑:“烦请小先生带路,我们是来寻武先生的。”   顺昌武馆自开馆以来,从未收过女子,小童愣了愣,憋红了脸:“你们是女子。”   “顺昌武馆可有规定女子不能学武?”寒雁笑盈盈望着他,这小童比明哥儿可爱多了,傻呼呼的。   小童歪着头想了想:“没有,可是…”   “既然没有,小先生就请带路吧。”寒雁没心思跟他继续绕,等会路过的人看到了就麻烦了。   小童为难的想了一会儿,才勉强道:“跟我进来吧。”   寒雁笑道:“小先生请放心,见了令师,只管道我姐妹自己非要进来即可。”   小童脸一红,这姑娘好厉害,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师傅脾气古怪严厉,万一看到他带几个姑娘武馆发怒,也不知道会怎样罚他。忍不住偷偷瞧一眼寒雁,正对上对方笑盈盈的目光,顿时脸更红了,低着头只管匆匆赶路。   汲蓝悄声道:“小姐,我们真要进去,这武馆里可全是男子。”   “不用怕,”寒雁道:“这就跟国子监一样的道理,不过是个求学的地方,何来男女之说。再说武馆里总会有伺候的丫头,有练武的女子也说不定。”   仿佛是印证她所说的,前方突然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煜哥哥,你又输啦!”   寒雁一愣,脚步刚停,那边似乎已经发现了她们,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你们是谁?”   寒雁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已经站了一位娇美的少女,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练武的轻便劲装,寒雁已经注意到她的衣服竟是用华贵的金丝缎织成,虽看着不起眼,却是价值不菲,这样的富贵,莫非是皇家人?   正在思量,面前的小童已经开口:“云霓郡主。”   云霓郡主,居然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云霓郡主?   那边云霓郡主已经好奇道:“小李,这是新买的丫头?”   小李连忙摆手:“郡主殿下,这几位姑娘是要来寻武先生的。”   “寻武先生?我竟不知,顺昌武馆何时有了收女弟子的规矩?”一个轻佻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云霓郡主的身后走出了一个红衣男子。   寒雁顺着云霓看过去,不禁眼睛一跳,这男人生的好生美艳!   一袭绯色绸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露出比女人还要精细的锁骨,却不让人感到轻浮,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自在风流。往上看去,是一张更为绝色的容颜,秋水为神玉为骨,本是形容女子的词用在他身上一点不过分。男子薄唇轻抿,一双弯弯的桃花眼看过来:“几位姑娘怎么称呼?”   他虽是对着三人,目光却是盯着寒雁,寒雁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也不顾云霓郡主在身边,干脆收起了笑,淡淡道:“小女姓倪,名妲曳。”   红衣男子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倪姑娘?”   寒雁皱眉,看这男子的打扮,再看与云霓郡主的关系,想来是大概是京城哪户的大家公子。本来这次出行便是偷偷溜出来,不可为外人知晓。这男人的目光有几分审视,若是被发现自己的身份可就遭了,况且这种人,还是少招惹为妙。   赫连煜见寒雁只顾发呆,忽略了自己的刻意表现,心里不是滋味。京城的哪家女儿见了他不是丢了魂似的,面前这个却不同。虽然穿着极普通的衣衫,看起来确有几分不俗,她身侧的那两个丫头护着她,倒像是伺候的。心里一动,莫非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是独自进武馆寻武先生,这行为出格了些,倒又不像是大家闺秀的行事。   寒雁冲云霓郡主行了个礼,沉声道:“小女还有急事,郡主请容小女先行离开。”   云霓郡主点点头,示意小李带寒雁她们离开。心中只觉得面前这个少女跟平日里的那些闺阁小姐有些不一样,至少那些小姐看见煜哥哥都只差眼珠子没瞪出来。这位却好像巴不得早点离开,走的时候都没看煜哥哥一眼。   赫连煜没想到寒雁说走就走,并且只对云霓行了礼,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长这么大,何时被女人这样冷遇,顿时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寒雁离开后片刻,从花台后走出一位青衫男子,见云霓和赫连煜都站在原地发呆,淡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赫连煜一见到他,立刻跳起来:“傅兄,我方才遇到个有趣的女人,你替我在京城打听一下是哪家的丫头。”   “为何不自己打听?”   听闻这话,赫连煜一张俊脸顿时垮下来,惨兮兮看着他道:“前些日子李阁老夫人带着女儿来府上做客,我不知道是李家千金,说错了话,父亲罚我不准出府。若不是今天云霓来找我,我还得被禁足。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人守着,如何能自己打听?”   云霓心里忍不住想,说错了话?恐怕是又调戏了人家吧,这位表哥向来做事不拘礼法,他们面前尚且没什么关系,外人却是不喜的。那李阁老为人迂腐,女儿被调戏,肯定大怒,没让御史参赫连老爷一本教子无方已是万幸之至了。   “她怎么惹你了?”傅云夕看着他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那位姑娘没有被煜哥哥的美色诱惑!”云霓忍不住开口,说完自己“扑哧”一声笑起来。   “小丫头,你这么喜欢打趣我,下次不带你出来玩了。”赫连煜凉凉瞥她一眼。   云霓朝他扮了个鬼脸:“不带就不带,我找云哥哥玩去。”   赫连煜一心只念着刚才的丫头,看着傅云夕道:“云夕,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若是帮我查出了那丫头的身份,我屋里的那副鬼谷先生的丹青就送你了。”   “她可有什么特点?”傅云夕道。   “她说她叫倪妲曳。”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的傅云夕露出古怪的神色:“怎么啦,你想到什么了?”   “倪——妲——曳?”傅云夕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赫连煜忙不迭的点点头。   傅云夕叹了口气,忍不住扶额,这个好友,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这时候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什么倪妲曳,分明就是你大爷。       ☆、第七章 拜师状元   寒雁跟在小李的身后,无意间瞥到汲蓝红扑扑的脸蛋,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刚的红衣那男子姿容绝色,姝红那样镇定的人都发了些傻,想必是有些来头的。顿了顿,便问小李:“小先生可知,刚才的那位公子是什么来头?”   小李本来就为方才的事有几分抱歉,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云霓一行人,让局面尴尬不是他的本意。见寒雁有意缓和气氛,连忙接口:“那是左相的谪子,也是在武馆习武的。”   左相谪子,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寒雁这才记起,因为前一世嫁给卫如风的关系,庄仕洋对她晓以各种朝中关系。她对这些事不甚上心,左相倒是有一点印象。   左相赫连无铭膝下一子赫连煜,由夫人所出,生来美貌倾城,姿容艳丽。赢得无数京城女儿的芳心,赫连煜少年风流,行事大胆,令人又爱又恨,倒是个出格的主。   这样的人必是不拘于礼法的,没想到也会来武馆习武,看来顺昌武馆比她想象的更有真本事。   武馆占地广大,一路装饰简介利落,多用黑白两色建筑,青瓦灰墙,显出几分刚硬的气质。进门绕过是花坛后,寒雁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面前突然开阔起来。目光所及是一片空地,远处有练功的打斗声传来,想来应该是习武的弟子了。   寒雁目不斜视,只是低着头跟着小李进了长廊,拐了几个弯之后,走上一道高高的台阶,面前出现了一间大殿。   小李引了寒雁三人走进大殿,朝最中间的人恭声道:“师祖,这几位姑娘要来寻武先生。”   寒雁朝端坐在中间高位的人望去,那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须发皆白,却面颊红润,正闭着眼睛。左手握着一个铁疙瘩,身子坐的笔直,初冬的天气已经有了凛冽寒意,面前老者却只穿了一件褐色单衣,真真是精神矍铄,气度斐然。   听见小李的话,老者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直直射向寒雁。   寒雁微微低着头,对着老者的目光不闪不避,坦坦荡荡的行了个礼,开口道:“民女见过杨大人。”   杨琦眯起眼睛,活这么大岁数,他见过不少人,不是没有胆大的女子,但是却很少有能在他的目光下依旧这么从容的,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看起来只是个未曾及弈的小娃娃。   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已非朝中人,大人这两字,老夫只怕担不起。”许久,他才开口道。   “是民女冒昧了,杨老前辈。”寒雁从善如流。   杨琦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竟然还有几分机灵,他把玩着手中的铁疙瘩,道:“你说,你是来寻武先生的?”   寒雁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是的。”   “是替何人所寻?”杨琦看得很清楚,面前这三人,其余两人明显对寒雁态度恭敬。他看人毒到,几乎一眼就断定寒雁是其余两人的主子。至于她们为何做这幅打扮,无非是不愿让人发现她们的真实身份。这样隐藏,想来因为寒雁的身份不低,况且寒雁这样大方从容的气质,并不像是寒门小户可以培养的出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来武馆,不会是为自己寻武先生。   “民女斗胆,想为自己寻武先生。”   此话一出,汲蓝和姝红都是一愣,杨琦也感到诧异,顿时沉下脸道:“姑娘可是在戏耍老夫?女子如何寻武先生?”   杨琦毕竟是做过武状元的人,身上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质,尤其是板着脸的时候,眉毛一皱更是吓人。难怪小李会忌惮他,不是没有理由。可惜这对寒雁毫无作用,因为她明白,自己与杨琦不存在利益冲突,所以不会有危险。   就在小李为殿中那位总是笑盈盈的小姐暗自捏了一把汗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个含笑的清亮声音:“杨老前辈这武馆,可有不收女弟子的规矩?”   杨琦一怔,抬眼看去,面前的少女双眸明亮,毫无一丝惧怕之意,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多年的老朋友,不等他开口,继续道:“民女早听闻,顺昌武馆于大宗一枝独秀,当年的武状元便是最好的招牌。民女却觉得,顺昌武馆之所以这样长盛不衰,便是因为其他的武馆都不及此馆的独特。而顺昌武馆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是绝对公平的。”   “世人皆知,顺昌武馆,无论寒门弟子还是高门贵族,都须得在一处习武。便是给了寒门小士一视同仁的机会。民女认为,能定下这个规矩的人,为人必定是刚正不阿,品格高洁的。”   杨琦心中猛地一震,他本是寒门子弟,幼时得一高人指点,方习得武艺。他家贫苦,为了改变家中现状,他苦练技艺,终于有了机会在校场与人较量,夺了一个武状元的名头。   正是因为他自己出身卑微,深知寒门弟子求学的难处,开这个顺昌武馆是圆他儿时的梦。那些习武的寒门弟子有他年轻时的影子,看到他们,就想起当年的自己。这件事只有极少人知道,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不知比自己年轻多少倍的少女一语道破!   “既然贫富能做到公平,男女有何不可呢?莫非杨老前辈也以为,女子这个身份,比寒门这个身份来的更为卑贱么?那么,当今皇后,皇太后又将如何自处?”   竟然拿当今皇后太后来说事,虽然荒谬,却也的确如此,倘若不答应女子习武的话,就说明在他的心中,女子比寒门弟子更为卑贱。可是皇后和太后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样的话,就是他杨琦对皇家的大不敬。他突然发现,这一番话,自己竟然无从反驳!   沉默半晌,杨琦突然哈哈大笑:“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寒雁却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民女只是想为自己寻个武先生罢了,若是冲突了老前辈,是民女的不是,请前辈恕罪。”   杨琦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她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却能顶住自己的压力侃侃而谈,态度不卑不亢,进退适宜。既懂得加以威逼,又懂得软言低声,实在是睿智。这份聪慧和从容,假以时日,必定会更加出彩。若是这姑娘是个男儿身,自己倒有心收个小徒弟,可惜了。   他叹了口气:“你说的有理,可惜老夫这个武馆,习武弟子皆为男子。你若要寻武先生,便得入馆习武,与众多男子混在一起,实在不妥。被有心人知道穿了出去,名声也会受损。”   这番话倒是说的情真意切,寒雁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日日和一群男子呆在一起,若是被传出去,别说自己,就是整个庄家都会没脸。   杨琦也并没有说谎,顺昌武馆内习武的弟子皆为男子,就是云霓郡主,也不过是因为圣上与杨琦的关系,偶尔来串门玩玩,馆内先生教她最简单的一些招式,权当玩笑罢了。这样正经的女子求学,寒雁是第一人。   “民女并非强人所难,所以今日只是提个想法。众所周知,物以稀为贵,凡事都要抢占先机为好。顺昌武馆一视同仁所以独特,若是再出现一个一视同仁的武馆,而这个武馆,恰恰只收女弟子呢?”寒雁提醒道:“前辈也应该知道,不仅是男子出身寒门,有的女子也是出身寒门。”   杨琦目光一闪,瞪着寒雁道:“你在威胁老夫?”   “民女不敢,”寒雁平静道:“只是做个假设罢了。老前辈也知道,女子习武,本身只是为了防身之道,所以馆内的武先生并不需要多高的武艺,像老前辈这样的武状元用了未免大材小用。只要有功夫的武先生即可,可是女子上的武馆京城只此一家,想必也是很热闹的。”   寒雁用余光扫了一眼杨琦,放上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女子武馆一旦落成,老前辈这份独一无二也就没了。而京城里,最不缺的,便是富贵人家,民女的这个假设,总有人会明白。”   杨琦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姝红和汲蓝怕中间凶神恶煞的老头子会伤害到自家小姐,连忙侧过身子,不露痕迹的将寒雁护在身后。   寒雁盯着杨琦道:“今日民女前来,寻武先生的事并不急于一时。只是对老前辈提个建议,若是能盖一间专为女子沿用的武馆,是再好不过了。若是在老前辈的名头下,达官贵人们也不会有所顾忌。”   杨琦心里一动,其实早年间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只在脑海里掠了掠便过去了。他心高气傲,凡事愿意做独一无二,若是由别的人家盖一间女子武馆,他失了这份独特,未免遗憾。若是由自己盖一间,虽有风险,但一旦顺利,搏一个好名声,名利双收,却也不坏。   “你这个提议太大胆了些,”杨琦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却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你想得到什么?”   这个少女,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样替他出主意,必定有所求才是。   寒雁心中一喜,轻声道:“很简单,女子武馆落成之后,小女想进馆习武。”   杨琦感到奇怪:“这样简单?”   寒雁摇摇头:“还有舍弟,进了武馆后想烦请老前辈亲自教导。”   杨琦不怒反笑:“荒谬!老夫今生只收过一个弟子,你兄弟有什么资格入我门下?”   寒雁也知道自己期望高了些,京城里那么多达官贵人,杨琦都不曾教导过他们。明哥儿又有什么特殊之处,让这位武状元高看一眼?   她叹了口气:“民女并不是强人所难,只是实在情非得已。舍弟习武之事不能为外人道也,老前辈的武馆须弟子进馆习武,舍弟却不能进馆。所以想请老前辈私下授受。”   这话说完,寒雁又是惆怅万分,顺昌武馆的武先生是最好的武先生,明哥儿偏只能私下习武,真是令人头疼。   出人意料的,安静了半晌,寒雁听到杨琦平静的声音:“你带他来,老夫看他有没有资格接受我的教导。”   寒雁一愣,听闻这话立刻欣喜若狂:“老前辈这是答应了?”   “不算,即便他有这个资格,老夫也不会以师徒与他相称。只是老夫生平最不喜欠人情,这便是你提出主意的回报。”杨琦手上的铁疙瘩一顿,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答应了面前的少女。   寒雁却是感激又兴奋,当下深深行了一礼:“多谢杨老前辈。”       ☆、第八章 再遇世子   离开了顺昌武馆后,许是事情进行的比意料中顺利,寒雁心情变得极好,脸上露出笑容。   汲蓝忍不住道:“小姐真的要去武馆习武?”   寒雁摸了摸鼻子:“习武防身,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上一世她处于深闺,只学些诗词歌赋,世人的确认为女子的才学就是吟诗绣花,倘若这些做得好,便是才女了。殊不知这些就如绣花的枕头,外表看着鲜艳些,内里却是一包稻草,毫不实用。练武防身,实打实的功夫,比那些个琴棋书画有用多了。   已是午后接近傍晚,街边摆摊的小贩们开始收拾回家,再过不久,夜市就要开始了。   灯火辉煌的夜市,也只有母亲在世,逢年过节的时候她有机会随女眷们游玩时才能见到。花灯如锦的美丽,让她贪恋不已。总有一天,她也能离开那个囚禁她韶华的四角侯府,走到这广阔的世界中,赏遍这盛世美景。   姝红买了点精致的糕点,方才在顺昌武馆的时候,寒雁吩咐汲蓝还是偷偷把银子交给小童,让小童带给杨琦。虽然她替杨琦出了个主意,但杨琦也答应教明哥儿武艺。自己打算进武馆习武,便是另外计算的了。一码事归一码事,寒雁分得很清楚。剩下的些许碎银,姝红买了些糕点,回去打算留着晚上做小姐的零嘴吃。   刚把糕点放进帕中包好,汲蓝还没来得及收好,便听得耳边突然穿来一声马嘶,紧接着一个粗硬的声音响起:“滚一边去!没见着马车吗?!”   寒雁一把扯过汲蓝,刚刚站住,便见一辆黄木马车险险擦过身侧,马车冲出几步后停了下来。汲蓝被寒雁扯得身子一扭,手上的糕点撒了一地。她性子向来泼辣,立刻走上前几步愤然道:“你这人大街上怎么横冲直撞,撞到人怎么办?”   那车夫是个凶蛮的汉子,却穿着上好的绸缎,听到汲蓝的质问冷笑一声:“冲撞?哪儿来的没规矩的野丫头,冲撞了世子,还在这里大声嚷嚷!”   世子?寒雁一怔,紧接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什么事?”   周围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寒雁只觉得全身血液都静止了,上一世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顿时僵立在原地不能动弹。   一只手聊起马车的帘盖,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孔来。那眉眼曾是寒雁每一个夜里心心念念的欢喜,如今看来,却是无边的苦涩与苍凉。   卫如风,终于在这一世看到了他。这样的阴差阳错,莫非是孽缘?寒雁低下头,就是这个人,纵容自己的姐姐设计毒杀了自己,当初爱他的温和君子,却不知道那副好皮囊下,隐藏着怎样可怕的心思。   汲蓝也没想到马车里坐的人是这样高的身份,一时间愣在原地,但是是对方错在先,要低头认错,却又拉不下脸。   姝红走到她身边,朝马车上的人福了一福:“草民妹妹不知是世子的马车,冲撞了世子,是草民的不是,便替妹妹向世子赔个不是,希望世子大人大量,饶过小妹一回。”   卫如风皱了皱眉,一转头却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那目光里含着愤恨和委屈,苍凉又无力,最终汇成深深的绝望,死死落在自己身上。   卫如风一愣,发现那目光来自于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少女容貌普通,他在心里微微思索一下,确定不认识对方。这个陌生的少女,为何会对他露出如此的神情?心里有了疑惑,却听见自己的车夫粗声粗气的训斥那个冲撞了自己的丫头:“真是好没规矩的丫头,世子爷没说话,定是生气了。”   卫如风皱了皱眉,不过是上个街,惹出这么多事做什么,当下不悦道:“没事,你们走吧。”再看向车外时,人群中的少女已经不见。心下郁卒,手一抖,放下帘盖吩咐:“走吧。”   车夫已经听出他声音中的不快,连忙赶车离开。姝红松了口气,责备汲蓝道:“怎么这样沉不住气,看那马车便知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也就是你这样没头没脑的冲上去!连累了小姐,看你怎么办。”   汲蓝委屈的撇了撇嘴:“可是糕点都摔碎了,那马车横冲直撞,世子就能这般不讲道理么?明明是他们错在先。”   姝红摇了摇头:“还惦记着糕点,小姐呢?”   寒雁从人群中走出来,方才卫如风似乎已经发现了她,心下无措之间便躲进了一个高大妇人的身后。在这样的场景下相遇,是她不曾想过的。现在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咋一看到故人,真是百感交融,怕卫如风发现了端倪,这才躲了起来。   姝红见寒雁面目苍白,急道:“小姐可是惊吓到了?”随即自责起来:“都怪奴婢,若是注意些,便能躲过去的。”   汲蓝不赞同的开口:“怎么能怪你,分明就是那劳什子世子爷仗势欺人。”   寒雁心里微微一哂,都说识人便从身边人识起,那卫如风的车夫如此嚣张,卫如风本人又能好到哪里去?方才姝红道歉时,也未听得他推辞,分明是自高自傲。这样的人,当年怎么会被他的外表迷惑?   再看看周围的人群中,不乏花样年华的女子,一脸痴迷的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眼里明明白白写着爱慕。是了,那样的痴迷表情,也曾经出现在她的脸上。少女情怀,见到对方丰神俊朗,一颗芳心便暗暗交付。再说庄语山的口中,这位世子爷却是个品质高洁的主,当年她深信不疑,只觉得世上怎有如此好的人。   寒雁眸光暗了暗,将这些思绪甩出脑子,道:“别说这事了,赶快回府,今日之事切莫对外人提起。”   汲蓝和姝红坚定的点了点头。   刚回府,从狗洞爬进了自家院子,进了屋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看见陈妈妈匆匆走来,看见寒雁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道:“姑娘这是去哪里了?老身把秋香苑找遍了也没找着,悄悄去打听,听说今日没人出府,还以为是院子里进了坏人。再找不着,老身就得去告诉老爷了。”   寒雁笑了笑:“妈妈不必这样担心,告诉父亲的话指不定又要扯出什么事端来。”再说庄仕洋哪里会真心关注她的死活,要是周氏母女在一旁添油加醋,这事恐怕还不能这么顺利就算完。   陈妈妈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姑娘怎么…”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吃一惊:“姑娘这是出府了?”   寒雁点点头:“说来话长,我先去换衣服。”   等寒雁换好衣服,坐下来把事情告诉了陈妈妈,只是中间省去卫如风一段。听完来龙去脉,陈妈妈忍不住责道:“姑娘真是胡闹,这样大胆的出府去,若是被外人知道告诉老爷,免不了要受责罚。外头的人不知底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被人欺负可怎么办?”   寒雁安慰她:“有汲蓝和姝红陪着呢,况且我做丫头打扮,谁会注意到我。妈妈不必忧心,以后若是遇到这事,只管宽心便好,父亲那边,能不去劳烦他便不要去。”   陈妈妈张了张嘴巴:“以后?姑娘还要出府?”   寒雁耸了耸肩:“我得带明哥儿见杨老前辈一面,况且以后若是要上女子武馆习武,恐怕也只能偷偷去。”   “姑娘真要习武?”陈妈妈看着她:“闺女家向来细皮嫩肉,姑娘何必自讨苦吃。”   寒雁拨弄着暖炉里的炭块:“今时不同往日,这府里没人护着我们,就只能多个心眼,自己护着自己了。”   陈妈妈眼睛一酸,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便伸出手把寒雁搂在怀里:“姑娘,真是苦了。”   寒雁躲在陈妈妈怀里,温暖的感觉让她十分舒服,不自觉的伸了个懒腰,道:“不苦。”比起母亲和前世的自己,这可不算苦楚。   眼下是安定了,可是府里住进了周氏母女,应该很快就要闹腾起来。   “汲蓝,”寒雁叫道。   汲蓝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走上前。   “你和媚姨娘院子里的人相熟吧?”寒雁记得,母亲未过世前,每次都是汲蓝打听到媚姨娘园子里的事。有什么消息,也都是第一时间知晓。   “小姐说奴婢熟,奴婢就熟。”汲蓝笑道。   寒雁摆摆手:“那你就去和媚姨娘院子里的丫头们吃吃茶聊聊天,告诉她们,周氏进府了,老爷十分宠爱,有意抬她为正房夫人。”   汲蓝一愣,虽不明白寒雁为什么要这样说,还是点点头退下了。陈妈妈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姑娘这样说,万一被那碎嘴的传到老爷的耳里…”   “妈妈放心,”寒雁伸出手放在暖炉上方,舒服的眯起眼睛:“老爷本就有心抬举她,媚姨娘早晚都要知道这件事。现在知道,现在就能做准备。汲蓝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告诉别院里的人。媚姨娘知道这件事,瞒都瞒不急,哪里会到处说呢?”   陈妈妈微微怔了怔,明白过来。感叹这哪里像是十二岁的姑娘想出来的法子,只是这样聪慧,也不知是福是祸。总觉得姑娘自从这次醒来变得很不一样,周氏进了府,一切看着平静,可是,只怕就快要变天了。       ☆、第九章 鹬蚌相争   大清早,寒雁在汲蓝姝红的伺候下起来梳妆。挑选了半天,寒雁指着一件素色宽摆长裙:“就那件吧。”   汲蓝为难道:“小姐,虽说现在还是孝期,这也太素了了些。那周家的刚进门,若是穿的这样朴素,只怕会被她们看低了去。”   寒雁摇摇头:“今儿个唱戏的主角可不是我们,况且我也不爱那些个鲜艳的。让她们狂,看低了我们最好。现在看的越低,将来才会败得更惨。”   姝红默默地为她寻了件淡月色的小袄,道:“虽然这么说,外头起风了,小姐还是穿暖和点好。”   汲蓝又开始忙碌的为她梳头,寒雁让她梳了个与从前一般无二的丫鬟髻,圆圆的两个发团显得她更是稚气了几分。汲蓝用同色发带给她缠了发,并无饰物。看着镜中的少女,本就发育的略晚,这么一打扮,简直跟个小娃娃一般无二。   “走吧。”寒雁整了整裙摆,招呼妈妈跟她一起去前厅。   庄仕洋相比别的朝臣,对女色向来不甚亲近,所以这么多年来,府上总共只有一妻二妾。两位姨娘住在较远的芙蓉园,晚姨娘是老祖宗在世的时候送给庄仕洋的通房丫头,后来生了女儿后抬了姨娘。庄仕洋对这位姨娘不怎么关心,生了女儿后更是极少进晚姨娘的屋子。好在晚姨娘也是个安分的,这么多年不曾给娘亲添麻烦。   而另一位媚姨娘,却不是个简单的主儿了。   当年先皇过世后,西北出了饥荒,庄家名下的庄子千亩,当下便把那年的产出运到西北减缓灾情。皇上龙心大悦,便赏赐了若干宝贝,媚姨娘便是宝贝之一。媚姨娘人如其名,非中原人而是胡姬,生的美艳妩媚,行事更是嚣张大胆。自从媚姨娘进了府,寒雁和娘亲就没过上好日子。   媚姨娘这般姿色,庄仕洋就算是个圣人,也动了些心思。况且胡姬向来吸引男人手段众多,自媚姨娘进府后,庄仕洋更是冷落了正妻与晚姨娘,夜夜歇在媚姨娘屋中。   庄仕洋虽说不会宠妾灭妻,表面上也尊重自己的娘亲,可惜男子向来不管内院之事,媚姨娘心思重,也不直接争宠,而是挑起内院下人与娘亲的冲突,娘亲生性懦弱,遇事为难。给了媚姨娘机会,不久后,下人们便传出娘亲持家不力的说法。   媚姨娘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仗着庄仕洋的宠爱,将娘亲逼到众矢之的地步,最好庄仕洋休妻,她能上位,夺了主母之位。可是有一次媚姨娘与娘亲发生了冲突,那一次做的过分了些,庄仕洋大怒,把媚姨娘带到祠堂狠狠教训了一通,从此后,媚姨娘安分了许多,或者说不再肖想主母之位,只一心一意霸着庄仕洋。虽然还是不把娘亲和寒雁放在眼里,到底没有故意找茬。   寒雁觉得,这位媚姨娘与其说是被庄仕洋吓怕了,不如说是看出来主母之位是个虚的。娘亲占着正房的位置,偏偏地位连妾都不如。这后院三个女人,其余两人根本毫无威胁,媚姨娘许是觉得没意思了。   但是看着这样冷清的庄仕洋,居然会养了个外室,而外室所出的女儿,居然这么大了?   以庄仕洋冷漠的性子,怕是这女人在他心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子。所以在娘亲过世后,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她接进府来。   寒雁之前还不明白,庄仕洋为何要等到现在才让周氏进府。要知道娘亲是个温和的性子,若是庄仕洋早些将周氏迎进府,娘亲肯定也是准予的。一直养在外面被隐藏起来,这是为什么?这其中,有什么玄妙?   在打听到周氏的底细之前,这府里已经准备了一场好戏。媚姨娘这么多年都不曾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而且这个对手,窥伺的正是她志在必得的主母之位。大幕拉开,好戏就要开场了。   寒雁想着想着便扬起嘴角,看的汲蓝一怔。   来到主屋,小厨房已经做好了饭食,寒雁扫了一眼桌面,水晶虾饺,红枣燕窝,碧玉粥,芙蓉酥,还有几碟说不出名字的小菜。   寒雁心里冷笑一声,好丰盛的早餐!自从母亲去世后,她整日垂泪,便不再去主屋与两位姨娘一同用饭。而小厨房里端到清秋苑的饭食只是清粥小菜,极为简单。她倒不知,原来这外边的饭食别有洞天!向来晚姨娘不是个挑剔的主,这样的菜色,应是媚姨娘吩咐厨房做好的。   汲蓝伺候着她坐下来,刚坐下,便见媚姨娘和晚姨娘进了屋。   媚姨娘见着寒雁,先是一愣,随即掩唇笑道:“四小姐来了,看来病是养好了,可是脸色看着怎么这样差呢?可别勉强。”   晚姨娘安静的站在一边,倒是她身后的三小姐庄琴飞快的看了一眼寒雁,又低下头去。   这位三小姐与寒雁的交情极浅,甚至算得上是陌生人。庄琴和晚姨娘整日呆在芙蓉园刺绣,也不怎么见得着面。   寒雁还在思量,感觉身后的姝红不露痕迹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抬眼一看,正看到庄仕洋带着周氏母女朝这边走来,脸上便是一笑:“谢姨娘关心,其实雁儿身子还有些不适,只是今日是周姨娘进府的第一次早膳,父亲吩咐我不能怠慢才是。”   媚姨娘脸色一变,待看见庄仕洋三人时,更是绞紧了手中的锦帕。本以为王氏死后,正房的位置便稳稳当当落在自己身上,没想到半路里冲出个周氏,更可恨的是,老爷还对那贱人那般不一样。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周氏将成为她最大的威胁。寒雁和晚姨娘根本不足为惧,唯有面前这个,刚进府便得了老爷的欢心。昨晚竟然没有歇在芙蓉院,那贱人哪里比得上自己!   寒雁垂下脑袋,貌似难过道:“爹爹很喜欢语山姐姐呢,昨儿个我去请安时,还为了她责骂我。”撇了撇嘴角,一副小孩子心性的模样道:“爹爹从来没有和我一道用早膳过。”   媚姨娘听闻这话更是目光一冷,眼睛盯着庄语山闪过一丝愤恨。这么多年,她最大的不足,就是没有为老爷留下一个儿子。那贱人得了老爷欢心,不就是因为替她养了个女儿么?自己这般的姿色,若是有了儿子,主母之位便是稳妥的了!哪里轮的上她!这么想着,双手便抚上腹部,仿佛那里真的有了个小生命。   寒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垂下头掩去嘴边的微笑,再抬起头时,庄仕洋和周氏母女已经进了屋。寒雁连忙起身向他请安。   媚姨娘和晚姨娘也跟着向他请安,寒雁站起身,笑道:“晚姨娘,媚姨娘,这位就是昨日刚进府的周姨娘,这位是语山姐姐。”   周氏一愣,自己怎么成姨娘了?这么一来,立刻当上庄家主母的梦不就成了幻影?   庄仕洋没想到寒雁会这么说,片刻便思索起来,周氏进府的时候是以外室身份,连个妾都不算。当下提为正房恐怕是不行了,先做个姨娘安抚着,日后再抬便是。于是朝寒雁点点头:“不必这样客气。”   周氏见庄仕洋没有反驳,更是暗地里捏起了拳头。寒雁看在眼里,也不言语,等庄仕洋坐下后,也跟着坐了下去。   周氏进门就想做正房,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她偏要将周氏的这条路堵死,不过以庄仕洋对周氏的重视程度,做个妾是不可能的。不如顺了他的意抬为姨娘,一来缓和庄仕洋对她的不喜,二来嘛,把她放在和媚姨娘同一处的位置,且看看谁斗得过谁。   陈妈妈吩咐厨房摆好碗筷,晚姨娘垂头吃饭,庄琴更是目不斜视,行为举止规规矩矩。庄语山大概是从前不曾有过这样精致的早餐,目光都有些不同。但见媚姨娘款款起身,柳腰轻摆,声音更是勾魂夺牌。   “老爷,妾身为您布菜。”   媚姨娘今日穿了一件深绿色的连身对襟长裙,因着孝期的缘故,裙面并无鲜艳的图案,只有星点雪白小花。可是这般的简单并不使她落了颜色,反而让她平时美艳的容颜少了几分风尘,多了一丝清丽。一头青丝随意琯起堕马髻,几缕略卷的发丝垂在白皙的耳边,低头布菜的时候便露出纤细的脖颈,整个人被这身素色衣衫衬得更是肤如凝脂,美人如玉。   庄仕洋便是个石头人,此时也心猿意马,目光霎时间就有些幽深。   媚姨娘迎着庄仕洋的目光,对他甜甜一笑,言语间更是柔顺亲昵:“老爷,这块芙蓉酥是厨子新做的小食,可要好好尝尝。”   媚姨娘向来以泼辣风情美人的形象示人,何时这般乖巧温婉。庄仕洋受用之时,也顿感新鲜,倒把周氏母女晾在一边。   寒雁夹了一筷子虾饺咬了一口,看着对面周氏难看的脸色,突然觉得今日的早膳尤其美味。   没想到还不需她点火,这两人便斗上了。只是鹬蚌相争,也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得利人。   ------题外话------   文文过三万字啦,收藏还木有过十茶茶第一次在发文,正经八百的新人一枚,各位路过的要是喜欢就收藏吧~文文战线拉的比较长,这章开始进入宅斗的主线啦,会越来越精彩的唷><    ☆、第十章 庶姐亲近   第十章.庶姐亲近   用过早点,庄仕洋便备车上朝去了,媚姨娘见庄仕洋离开,盯着周氏哼了一声便出了屋子。寒雁抹了抹嘴,也跟着站起身。周氏朝庄语山使了个眼色,庄语山立刻站起身,讨好的对寒雁道:“雁儿妹妹可有事?”   寒雁扫了一眼周氏,见她笑着望过来,略一思忖便道:“无事。”   庄语山立刻走过来拉住寒雁的胳膊:“左右无事,不如一起去花园逛逛。”   陈妈妈不屑的看了周氏母女一眼,不过刚进府,竟摆出了个主人的架子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庄语山才是庄家正经的谪女。   寒雁也不恼,笑着拍了拍庄语山的手:“姐姐毕竟是是第一次进府,想来这府上的景色也是从未见过的,我便领姐姐四处走动走动,免得走岔了路,进了不该进的地方就坏了。”   漫不经心的抬眼,果不其然瞧见庄语山的小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勉强笑道:“那就劳烦妹妹了。”   寒雁不置可否:“这府里除了父亲,大家都叫我四小姐,雁儿姐姐和周姨娘也这么叫吧。其他的称呼,听着怪不习惯的。”   “你!”庄语山没想到寒雁会来这么一句,指着寒雁便道。   “我怎么了?”寒雁疑惑道:“姐姐为何指着我,指着别人可不是大家闺秀的行事。”   “语山!”周氏突然开口,深沉的目光定格在寒雁身上,慢慢道:“四小姐说的没错,大家闺秀可不会这么指着别人,看来得找个人教教你规矩了。”   寒雁听了却是一挑眉,大家闺秀?庄语山一个庶女,如何称得上大家闺秀?看来一开始就存了登堂入室的心思,要谋夺谪女之位。真真是狼子野心的母女两。庄语山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又不敢违抗周氏的命令,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刚是和四小姐开玩笑,我们快走吧。”   “三姐也一起去吧,”寒雁却是转头对一边的庄琴道,见庄琴不知所措的模样,便对一边的晚姨娘道:“晚姨娘,我也好些时候没与三姐说说话了,今日就把三姐借我一日如何?”   晚姨娘一愣,接着笑了笑:“四小姐客气了,琴儿,今日就陪着四小姐好好玩吧。”   庄琴这才走上前来,眉目间还有些迟疑,寒雁却是径自拉了她的手朝前走,把个庄语山落在后头。   “娘——”庄语山看着周氏,又看看前面的寒雁和庄琴,气愤的跺了跺脚。   周氏皱了皱眉:“快跟着去。”   待庄语山不情不愿的离开后,周氏看了一眼垂头站在一边的晚姨娘,笑道:“姐姐可愿去我那院子坐坐?”   晚姨娘轻轻摇了摇头:“改日吧,今日我有些头晕,想回去休息了。杏儿,过来扶我。”身边的丫头连忙上前扶起她,晚姨娘对周氏点了点头:“我先告辞了。”也不等周氏答话,径自走了。   周氏脸色变了变,等那身影走远了,狠狠的往地上卒了一口:“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失宠的贱妇,竟然也敢跟我使眼色!”   身侧的李嬷嬷看了看屋里,道:“老奴看这晚姨娘也是个不识抬举的,夫人邀她过来坐是抬举她,没想到竟这般没眼力。真是个蠢的。”   “行了,”周氏不耐烦道:“你少说两句,我看这府上,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先回院子,有些事还得商量商量。”   再说这边,寒雁走到挽香阁前的花圃里,初冬红梅欲开未开,更是增添了几分好景色。空气里暗香浮动,衬着清幽的草木,更是清新雅人。   最中间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棋局,寒雁看着看着来了兴致,便拉着庄琴道:“早听说三姐棋艺一绝,不如与我对弈一局?”   庄琴小声道:“哪里那么夸张,不过学过罢了,四小姐可别这样说。”   寒雁皱了皱眉,不过立刻就笑起来:“说那么多作甚,来,摆棋。”   一边的庄语山却是郁闷万分,不知道为什么,寒雁一直对她十分冷淡。虽然面上是说三人一起逛园子,可是自始自终,她都拉着庄琴的手说话,把自己抛在一边。有的时候自己插话,也被她轻描淡写的挡开或是忽略,似乎是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   庄语山敏感的感觉到,寒雁对她有敌意。可是为什么?她一直按照母亲所说的,讨好她亲近她,可是她呢,处处端着侯府谪女的架子,简直可恨。如果没有寒雁,这一期就是她的了,不对,这一切本来就是她的!凭什么被庄寒雁占有!母亲说,她明明…   庄语山越想越是不甘,一张俏丽的小脸也扭曲起来,一边下棋的寒雁却是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执了一枚白子落上棋盘。   庄语山身边伺候的丫头云儿愤愤道:“小姐,她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庄语山听闻却是心中一跳,渐渐冷静下来,扭头看见寒雁她们下棋下的专注,半分没有注意到自己,又是一怒。她自小便样样出色,走到哪里都是众人注意的对象,可是自从进了这府里,不能穿美丽的衣衫,要隐藏起自己的才华,甚至得低下头去讨好面前的女子,实在是忍无可忍。索性一转身,对云儿道:“她们自顾玩的有趣,我可不愿意傻等在这里。不管她们,我要自己逛逛。”说完就抬脚离开,径自朝花圃里走去。   云儿连忙跟了上去,寒雁却是眼睛都没抬一下,倒是一边服侍的姝红,把手里的茶壶交给汲蓝,自己离开了。   寒雁似乎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棋局中,半晌捏着棋子的右手才犹犹豫豫的放在一个地方,紧接着就是一个黑子压了下来。   “我输了。”寒雁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都第五局了,为何我总是输?”   庄琴也笑:“你急于求成,落子之前虽有思索,却只顾了眼前几步。而我从落第一颗子时,就开始布局。之后你走的每一步,我便有应对的棋子了。”   寒雁一愣,抬眼看去,对面的少女拈着棋子,似乎不经意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所以每下一盘棋,都要真心对待,不可侥幸。”   “三姐真是高手,”寒雁笑眯眯道:“我输的心服口服。”   庄琴却是摇了摇头,许是和寒雁下了些棋的缘故,无形之中距离竟然拉近了很多,言语间也开朗起来:“今日便到这里吧,姨娘还等着我回去一同做桂花糕。”   寒雁笑了笑:“晚姨娘真把你当小孩子了,”复又淡淡道:“其实我很羡慕你…”至少娘亲还活着。   庄琴一怔,面前的少女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稚气未脱的脸上,眉眼间却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忧伤。心里一软,便拍了拍寒雁的头:“总会好的。”   这样亲昵的举动一做出来,寒雁先是呆了呆,心中一阵暖意,便笑道:“但愿吧。”   庄琴四下看了看,道:“也不知那位语山小姐去了哪里?”   “语山小姐”这个称呼一出来,自然就说明了庄琴心中,庄语山不过是个外室之女,不被承认的身份。寒雁笑了笑:“不必管她了,她愿意逛着便逛着,拦着她反而会怪我们。”   庄琴也不多说,当下带着丫头离开了。   庄琴走后,寒雁站在原地,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我原先从不知道,三姐竟然这般聪慧的。”   汲蓝把披风给寒雁披上:“奴婢记得小姐小时候很爱跟着三小姐身后的,只是大了之后,便和芙蓉院的来往淡了。”   怕是其中又有什么隐情,寒雁挑了挑眉,虽然对小时候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是以庄琴的智慧,与她平日里表现出的平凡懦弱的庶女模样来说,实在是差别太大了。   为什么她没有在自己面前掩饰呢?寒雁一手支着下巴,心里暗自计较,而庄琴下棋的那番话,对她说的,又在暗示什么?   还在思索,便见姝红从外头走进来。   “可有什么事?”寒雁问。   姝红摇头:“语山小姐只是在花圃里走了走便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不过…”   寒雁眼睛一亮:“不过什么?”   “不过奴婢看见了周姨娘身边的李嬷嬷,和林管家在一起说话,说了很长的时间。李嬷嬷还塞给林管家一个金簪子。奴婢隔得远,不敢走近了。”   汲蓝惊讶道:“李嬷嬷刚进府,怎么和林管家这样熟了?”   寒雁眸光一冷。林管家在府里做事做了几十年,是府里的老人,娘亲在世时大小事务都让林管家帮衬着一点。周氏来者不善,带来的身边人自然不是什么好货,那金簪子不是普通的物什,李嬷嬷交给林管家,必然是周氏吩咐,作为打点的酬劳。   只是,正如汲蓝所说,周氏刚刚进府,怎么会这么快就与林管家熟了。即便林管家是个墙头草见风使舵,可是但凡有两分头脑,便会谨慎的观望几日。那么,这林管家,究竟是周氏进府前便和李嬷嬷有关系的,还是进府后被收买的?   如果是进府前,那么娘亲的事,倒是可以从这里查一查。       ☆、第十一章 开始布局   金銮殿上,明黄色的身影端坐高位,文武百官垂头而立,并无要事启奏。贤宗帝今日心情不错,许是因为西北边境传来大捷的喜讯,面上都带了三分笑意。   “朕听闻边关大捷,甚是欣慰,打算过些时日在宫里举行夜宴,众位爱卿可有想法?”   底下众人皆是连声应合,皇上许久没有这般高兴了,西北战事自先皇起变成了大宗的一块心病,此次重创了外族鞑虏,自然是值得贺喜。   “云夕,”皇帝看着底下其中一人:“这成将军可是你一把手训出来的,若要论功赏,你得记头等功!”   站在宰相右边的青年男子一身深红绣白蟒官袍,釉色的官锻靴边纹着暗金色的花纹,腰间一枚白玉,再无过多装饰。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漆黑的眸子淡然如水,然而散发着三分凛冽,站在大殿中央,天生一股肃杀的贵气风华。   男子俯身垂首:“微臣不敢当。”   语气却丝毫惶恐也无,这般狂妄的姿态,皇上竟然也不生气:“别推辞,朕还打算重重赏赐你一番,看你这般年纪还为娶亲,不如赏几个美人,如何?”   那青年却拱了拱手,淡淡道:“微臣并无娶妻之意。”   皇上哈哈大笑,似乎乐意看见他吃瘪的样子。金銮殿上的其余臣子却是面色各异。   卫王卫靖皱了皱眉,一转头正对上庄仕洋不喜的眼光,两人对了个眼色,不动声色的垂下头去。   玄清王傅云夕和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关系极好。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然而这句话绝不能用在这两兄弟间。   傅云夕今年二十有一,年少有为。当年鞑虏攻进中原,年仅十四的玄清王主动请缨,不顾皇上的反对,当着文武百官立下军令状,对峙沙场,一战成名。   鞑子退守西北,几乎全军覆没。成将军是将们之后,当时占了副将之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两人建立了过命的交情。   然而傅云夕之所以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并不仅仅引文权势或战功。成为京城少女们的心上人,傅云夕本身是个极俊美的男人,这样文武双全的青年俊杰,清贵卓绝,自然会有人眼巴巴的往身上扑。可惜此人不解风情,性格清冷,弱冠之年身边竟没有一个女人,有些传说他断袖的留言就在坊间流传起来。   卫王和玄清王成为对头,一是因为本身所处的微妙位置,二是因为成将军。成将军的姑姑嫁给卫王不久后,难产而死。之后成为两家便开始交恶,京城里大宅门里的事弯弯绕绕多的很,虽然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在那妇人死后亲家变仇家,有眼色的都知道其中必定有不少周折。   成将军和傅云夕关系亦师亦友,自然是站在成将军这一边,这样一来,和卫王敌对的位置几乎就这么确定下来。眼下皇上夸奖成将军,抬高傅云夕,卫王自然是不喜的。而庄仕洋向来站在卫王这一派,同仇敌忾也应该。   高位上的帝王含笑,不露声色的把众人的神情收归眼底,复又说了几句才扬手,一边的公公躬身道:“退朝。”   “王爷,恭喜了。”经过傅云夕身边时,庄仕洋朝他道贺。   傅云夕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大宗的福气罢了,同喜。”转身走了。   庄仕洋碰了个钉子,既恼又羞,恨恨的盯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小声道:“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也敢这般狂妄!真以为自己是天了!”   卫王走过来,拍了拍庄仕洋的肩,笑道:“王爷立了大功,皇上重赏也是应该的。”   庄仕洋连忙回头,拍马屁道:“论起大功,谁比得大人?两朝元老,玄清王也要看您几分脸色的。这些赏赐,只怕大人看不上眼。”   卫王便是呵呵一笑,也不说什么,只是看傅云夕的背影有些发沉。   珙桐苑,里屋榻上坐着个年轻的妇人,这妇人穿着一件单薄的水绿松香裹胸罩衫,底下着银底撒翠色彩蝶灯笼裙,乌黑的发髻梳成一个流云髻,斜斜插着一支千层牡丹金步摇,芙蓉玉面经过精心修饰,越发的美艳无边。   庄语山扑进周氏怀里,恨恨道:“娘,那贱人一直这样欺负我们,今日还百般羞辱与我,我连庄家一个不受宠姨娘所出的庶女都不如,就这么白白咽下这口气?”   周氏看着女儿娇美的脸上的委屈神色,眸中闪过一丝心疼,抚摸着她的脑袋,沉声道:“是娘想岔了,本以为庄寒雁会跟王氏一样没用,却不知道这是个聪明的,”她冷笑一声,那描画的细长的柳眉扬出凌厉的锋芒:“语儿莫怕,那王氏娘都斗得过,怎么会怕一个小贱人,总归是个十二岁的,再怎么聪明还能翻了天去?”   一边的李嬷嬷闻声跟着道:“夫人小姐且宽心,那四小姐不受宠,老爷不喜,这府里便没多少地位。哪像我们姑娘,老爷心尖尖疼着呢。”   周氏便点点头,又用手点着庄语山的额头:“你在老爷面前乖巧些,莫像今日这般急躁,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得了老爷的欢心,咱们娘俩在府里才能好过。”顿了顿,又道:“我看那庄寒雁是个不受宠的,芙蓉园那两位,一个没儿子,一个女儿也是个闷的,倒是不足为惧。”   李嬷嬷看着自家小姐,迟疑道:“那少爷呢,好歹也是庄家的谪子…”话没说完就被周氏的一声冷笑打断:“谪子?老爷可没把他当谪子,这事你不用管,也是个没什么分量的,还不如芙蓉园那个媚蹄子重要,不过眼下既然进了府,我们且去瞧瞧那位小少爷,彩茗,把给少爷的礼拿出来。”   庄语山愣了愣,问道:“娘,那礼可是贵重,就这么给了他。”   周氏瞪了一眼女儿:“你个不争气的,什么时候才能聪明点?那礼可是我精心准备的,贵重算什么?那小少爷一定会喜欢。”   庄语山还想说什么,看见周氏的神色,也讷讷的不再开口了。   院里的青竹依旧青翠挺拔,清秋苑的冬日因着这般翠景,少了几分萧瑟,多了几分生机。   寒雁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把玩着手中的绳索,瞧了瞧赶来的汲蓝,笑道:“可打听到什么?”   汲蓝愤愤道:“周氏母女太坏了,奴婢方才出去,这府里的下人越发的没个规矩,巴巴的都往珙桐苑跑。也不知那屋里的许了他们什么好处。明明小姐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   寒雁笑了笑,不甚在意的摇头道:“她们刚进府,自然是要打点下人,不用管他们,正好帮我看看这府里,哪些个是真心的,哪些个又是怀了别的心思的。”想到什么,脸色又变了变:“只是别的院子我还可以不管,这清秋苑可得看好了。姝红汲蓝,你们平日里也都留意着,周氏想看我们院子里的动静,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才行。”   汲蓝瞪大眼睛:“小姐,咱们就不做些什么?”   “做什么?”寒雁笑着看了她一眼,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什么都不用做,我们得好好布局才行。”   姝红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索寒雁的话,片刻后眉头松开,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寒雁面上就有了赞许之色,好在她的丫头都是机灵的,上一世的教训让她明白,耳聪目明,从来就是在吃人大宅中生存下来的手段。汲蓝和姝红就是她放在院子里的眼睛和耳朵。   随手捻了一粒盐渍梅子噙在嘴里,酸味儿还没来得及化开,就听见汲蓝又道:“奴婢,奴婢听人说,周氏捧着个盒子朝松林院去了。”   寒雁一惊,只觉得嘴里一痛,竟是情急之下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来不及多想,便从秋千上一跃而下,眼里闪过冷意:“她们去明哥儿那儿做什么!”   姝红也是跟着一愣,汲蓝试探道:“必定是没安好心,小少爷如今是府里的半个主子,或者是她们想要巴结讨好?”   “你认为明哥儿是府里半个主子?”寒雁却问汲蓝。   汲蓝一愣,只听寒雁继续道:“这府里的下人何曾把明哥儿当成主子?老爷不喜,明哥儿就是谪子又如何?要说周氏巴结明哥儿,我却是不信的。”想了想,握紧了拳头抬脚就要出门:“不行,我要去瞧瞧。”   明哥儿是寒雁唯一的亲人,也是娘亲的心头肉。重活一世,寒雁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照顾好明哥儿,保护他长大成人。在别的事上寒雁尚能泰然处之,明哥儿却是万万不能的,眼见着那心怀鬼胎的周氏母女接近明哥儿,她就没办法冷静。   姝红低着头走到寒雁身边道:“小姐切莫打草惊蛇。”   寒雁一愣,姝红握住她的手劝慰:“奴婢现在就去打听打听,眼下青天白日,周氏母女总不会当着府里下人的面谋害小少爷,若是有差池,奴婢拼尽全力也要护着小少爷。”   汲蓝也跟着道:“小少爷很聪明,小姐莫急。”   寒雁看着面前这两个丫头,心思慢慢平静下来。眼下的确不适合打草惊蛇,若是这么快就赶去松林院,恐怕周氏立刻就会明白她身边有眼线,以后再往那边打听消息就难得多了。况且姝红说的有道理,周氏不至于蠢的大白天对明哥儿下手,现在的明哥儿对她只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小孩,是自己鲁莽了。   姝红看着寒雁,郑重道:“小姐信奴婢。”   片刻,寒雁点点头:“快去快回。”       ☆、第十二章 结成同盟   庄仕洋回府时,已是日落西沉,暮色四合了。   刚下马车,便见庄府门口立着两个穿藕色小衫的丫头,一人抱着个紫金雕花暖手炉,一人提着盏绸布灯笼。见他从马车上下来,立刻迎了上去。   庄仕洋顺手接过丫头手里的暖炉,热意令他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抬眼瞧了瞧另一个丫头,觉得有些陌生,便问:“你们是哪个院子里的?”   提灯笼的丫头立刻福了福身子,小声道:“回老爷的话,奴婢是珙桐苑的,主子说天冷了,路上黑,让奴婢们出来伺候老爷。”   庄仕洋一愣,眯了眯眼睛,片刻后道:“你们主子是个有心的,”随即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媚姨娘那边通报一声,爷今儿不过去了。”   身边的丫头闻言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在心里暗道周姨娘好手段,不过卖个软便把老爷留在了珙桐苑,今晚芙蓉园的那位恐怕要气的摔杯子了。   庄仕洋随两个丫头走进珙桐苑,院子里静悄悄的,东厢房的一间屋子,窗户上映出明亮的烛光。一个窈窕的影子坐在窗边,在窗纸上映出一个清晰的影子,却是垂头刺绣,认真温婉的模样。   挥手让两个丫头退下,庄仕洋推门而进,窗边的人似乎没有察觉,依旧专心致志的绣着绷子上的百子千孙图。   庄仕洋也不出声,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周氏这时只穿了一件素白的中衣,外头披着一件紫红的罩衫,单薄的衣服将她完美的身段完全展现出来。蜂腰长腿,一头乌黑的发没有用簪子琯起来,随意的披散在身上,衬得唇更红,齿更白,两颊如浸了水的桃花瓣,被一边的暖炉熏得红通通的。神情温婉,却自有一番风情和妩媚。手里捧着一个大红娟底的绣绷子,嫩白如葱的手指在绢布上翻飞。   庄仕洋看着看着,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一般痒痒,那如玉的手指看起来绵软无力,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偏偏那妇人端坐,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存在,咽了咽唾沫,便自身后一把将美人搂紧怀中。   “哎呀!”周氏吓了一跳,手里的绣绷子一下掉在地上,她扭过头:“老爷…”嘴唇正巧碰在庄仕洋的鼻尖上,庄仕洋只觉得血液一冲,今日在朝堂之上所有的不快和面前的美景混在一处,直直朝下身涌去。当下就抱起周氏,不顾对方的惊呼将她压进床榻。   一番翻云覆雨后,庄仕洋长舒了一口气,从周氏的身上躺下来,一手抚着妇人的裸背,一手不安分的四处揉捏。   周氏娇软的嘤咛一声,拿手去推他:“老爷今日怎么这般胡来,要是叫下人看见了…”   庄仕洋就是一笑:“是你今儿个太诱人,叫爷想的紧,这身子比以往热情多了。下人谁敢进来,”想到了什么,突然面色一沉:“这屋里怎么没一个伺候的下人?”   周氏惊讶道:“妾身两个丫头不是去接老爷了么,还有李嬷嬷,刚才我吩咐过,哄睡了语儿就让她歇息。”   庄仕洋闻言却是大怒:“你刚进府,怎么事事都用自己带的丫头。我庄府上下几个丫头还是用得起的,明日叫管事的带几个丫头,你挑几个去。”   周氏心中大喜,却迟疑道:“四小姐说,府里的姨娘都是这样配人的,妾身不想惹人闲话。”   “这府里是我做主还是她做主了?”不说还好,一说庄仕洋便是满脸怒容:“我是她爹!这府里哪有她说话的份!”   周氏露出几分害怕的表情:“可是我瞧着四小姐不喜欢我们,语儿也提起过。老爷,我看这四小姐是个主意大的,不若你平日里说的那般乖顺啊。”   周氏这句话别有用心,表面抱怨,实则警告。暗示庄仕洋这个女儿表里不一,恐怕平日里的乖巧孝顺都是装出来的。但是看自己进府这两日她的表现,便知这个四小姐的心机不可小觑,且不说后招如何,只是无论如何看着都不像是十二岁的小姑娘能有的手段。   庄仕洋心里也忍不住怀疑起来,寒雁自小便和王氏亲近,和他这个爹倒是没什么亲情,甚至是极为惧怕。好在王氏将她教养的好,不论他的态度如何,寒雁始终是恪守利益,在他面前乖巧顺从。   可是自从王氏死后,他许久没关注这个女儿,直到周氏进门,他才发现,寒雁变了。从原来的极为惧怕,到如今若有若无的针锋相对,瞧向自己的眼神里,也不再是尊重和顺从,反而多了一丝底气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种眼神竟然让他有些心虚。   这个女儿不知不觉中令他感到陌生,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他的控制欲向来很强,所以寒雁这种意外令他感到愤怒。   周氏柔柔的靠在庄仕洋胸前,道:“四小姐没了娘,对妾身排斥也是能理解,只是你是她的父亲,怎么着做儿女的都要给父亲个脸面。前日里当着下人的面,她这般说,不是打老爷的脸么?”   庄仕洋一怔,面前又浮现出寒雁那日教训周氏不准着艳色衣衫的话来。他竟不知,寒雁几时有这般伶俐的口才来。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周氏见目的已经达到,连忙笑着道:“妾身今日去见了五少爷。”   庄仕洋倒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随口问:“怎么样?”   周氏却是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又是幽怨又是深情:“仕洋,我真想为你生个儿子。”   庄仕洋一听这话,料定她在庄寒明那里落了委屈,当下心中更是对寒雁两姐弟不悦。再一听怀中女人柔柔的企盼,大男子自尊心得到满足,当下情难自禁,抱着周氏又滚成一团。   夜色撩人,这厢打得火热,芙蓉院里有人却是今夜无眠了。   “啪!”,一个青釉底粉蝶美人碗被摔碎在地,晶莹的燕窝撒了一地,一边的丫头心疼的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那可是主子特意吩咐厨房炖了整整三个时辰的燕窝粥,就这么摔没了。   榻上的女子瞪了她一眼:“人都没了,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复又咬咬牙:“老爷今儿个真的歇在珙桐苑?”   小丫头怯怯道:“奴婢听人是这样说的。”   那榻上的年轻女子正是媚姨娘,今日见庄仕洋对周氏母女极尽亲昵,让她无端有了威胁之感。自己没有儿子,能在这府里有一席之地,凭的就是老爷的宠爱。周氏有庄语山这个女儿,平白就比她多了一个筹码,况且今日也见着了,周氏虽然不及自己美貌,但也是颇有姿色,那股柔润的气质是自己学不来的。庄仕洋多年习惯了自己这样的泼辣美人,府里来了个柔和性情的,多少都会有点兴趣。男人都是贪恋新鲜玩意的,自己已经双十年华,若是此时失了宠,再想翻身就难了。   于是今夜她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想要好好伺候庄仕洋,将他的心牢牢勾住。不想庄仕洋身边的小厮却突然来知会,今夜庄仕洋要歇在珙桐苑,她精心的打扮,吩咐厨房做好的羹汤全部都白费了,这让她如何不嫉,如何不恨!   “狐媚子!”媚姨娘咬牙道:“刚进了府就这般不安生,当我芙蓉园的人都是死的么!不过一个老妇,也想掀起风浪!”   一边的小丫头瞧了瞧她的脸色,终是开口:“主子,方才奴婢出去时,碰着四小姐的贴身丫头汲蓝,便与她说了一会子话。”   媚姨娘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说起这个,瞪她一眼:“说什么了?”   “回主子,听汲蓝说,周氏最近对四小姐很是殷勤,今日还去见了小少爷,送了不少礼,怕是有心巴结呢。”   媚姨娘大怒:“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小姐罢了,巴结,哼,她倒是愿意给自己找帮手!”   喝了口茶平复了下,又抬头问:“四小姐那边怎么说?”   小丫头凑近道:“汲蓝说四小姐是个不懂事的,见那周氏对她好,看着也有几分开心。”   媚姨娘不说话了,只是摩挲着自己裙边的花纹,半晌,站起身道:“娇梦,从今日起,你和四小姐身边的丫头多亲近亲近,她想拉拢四小姐,做梦!”   虽是个不受宠的,总还是在族里说的上话,若是庄仕洋有心抬周氏为正房,只要寒雁当着族长说几句好话,事情就成了一半。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得想法子把四小姐拉到自己这边来才行。   ------题外话------   今天突然发现首推了,我是有多迟钝OTZ…各位看文的亲有什么想法可以留言哦,欢迎和茶茶一起交流剧情啥的~另外茶茶大概是每晚八点左右更新【笑    ☆、第十三章 京城首富   时节渐渐的发冷,冬日里日头也令人开始觉察不到暖意,反倒是城东门早晨挑着担子卖吃食的小贩跟前,食物热腾腾的香气令人闻之舒爽。   京城里,一直都流传着“东穷西富,南贵北乱”的说法,大意就是指东边多是穷人聚居的地方,北边治安混乱,南边达官贵人居多,西边富庶一方。据说是先皇在世时一个游历的道人所说,其实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因为东北放靠近城郊,临着一大片荒地山野,自然了无人烟。   南桥边是京中贵人最喜欢呆的地方,这里玩的场子多,花样也多,但凡大家公子,都爱在这边寻个乐子。便是规矩的,也欢喜这边的精致环境,寻个雅致的茶楼喝喝茶听听琴,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但见南桥底的一间商铺,宽敞明亮,简单质朴,却又有通声不凡的富贵之感。门上方的牌匾上是金灿灿的一个大字:当,竟是个当铺。   铺子里老掌柜正在忙碌,当铺二楼是精致的倚栏,居然是酒楼的模样。   从二楼的楼上望下去,不仅能望见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向东更能瞧见南桥下的一汪碧水潺潺流动,美玉一般灵动无暇。   “这地儿真好,恐怕是揽尽一方胜景了。”红衣男子持着酒盏浅酌一口,一双妩媚的眼睛水光潋滟,若是长在女子身上,恐怕绝代芳华。   垂下的纱帐是京里最新出的雨过天晴色香蔓,清清爽爽的摇曳间,真如同碧水洗过天空一般的色彩。珠帘外,两个美貌女子轻轻拨弄着琵琶,悦耳的轻音似珠落玉盘,令人心醉神往。   另一边斜坐的男子通身富贵,穿着大红猩猩毡盘金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子,扣子全用银线细细缝制,头戴一顶红绒嵌发紫金明珠冠,一手持玉筷夹了片菜肴放进嘴里,一边道:“没见过你这样混白食的,爷这可不招待闲人,每日里往这跑算什么事。赫连家的小少爷跑到我富贵楼里蹭饭,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赫连煜闻言一笑:“有什么可怕,你江玉楼是天下首富,不过一顿饭,何必这么小气。再说蹭饭的不止我一人,”点着下巴朝对面:“你怎么不说他?”   “他是入了银子的,你没有,”江玉楼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如你进我富贵楼得了,唱个小曲儿什么的,以你的美色,不出三日,必定无数公子抛尽红绡。”   “你!”赫连煜生平最恨人说他男生女相,偏偏对面是个脸皮厚的,对他无可奈何。一气之下却是转了目光:“云夕,你方才开始就盯着楼下,瞧什么有趣的?莫不是瞧上了谁家姑娘?”   那男子正是傅云夕,此刻他倚栏而坐,墨色的眸子却盯着楼下一辆极普通的马车。   车夫将马车停在当铺前,片刻后,马车里钻出来两个丫头模样的女子,蓝色小衫的丫头站在车厢前,掀开帘子,扶着里面的人走出来。   那是一个身形尚小的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一件弹墨绫薄棉袄,外面只穿着青缎夹背心,极是简朴。梳着两个圆圆的团子髻,从上面看不清面目,手里抱着个半人高的木头盒子。   赫连煜已经凑了过来,乍一看也是一愣,惊诧之下倒是忘了方才的不快,问江玉楼道:“你这铺子,不是只收宝贝么?”   江玉楼摇头:“但凡富贵的,便没有拒绝的道理。宝贝不宝贝倒是其次。”   “那就奇怪了,”赫连煜自言自语道:“穿着这般寒碜,居然敢进你家铺子,别不是走错路了。”   “你当我富贵楼是什么地方,人人都能走错?”江玉楼接口道:“富贵不显,越是有宝贝的人,越要藏着掖着。”   赫连煜哼了一声,却见身边的傅云夕鲜少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便跟着往底下瞧去。   那衣着普通的少女却正是寒雁,身边陪伴的丫头是汲蓝和姝红,今日便是要来典当东西。只是这东西一般的当铺怕是不能当了,只有富贵楼,京城最大的当铺,才有可能收下东西。不过,也仅仅只是可能。   掌柜的是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人家,见寒雁她们三人近来,并未轻待,反而将她们迎到中堂,奉茶后和气道:“姑娘可是要典当东西。”   寒雁眼里便闪过一丝赞赏,京里做生意的哪个不是察言观色,都成人精了。今日她刻意穿着普通,放在别的铺子里,见她不似富贵人家,年纪又尚小,恐怕早就遭人鄙夷不屑了,可是这掌柜的非但没有露出他意,反而这般和气,难怪可以将铺子生意做成京中第一。   “劳烦掌柜的,我这里有个小玩意儿,掌柜看看值几个钱。”说着便令汲蓝打开大木盒子。   当铺中堂和外间有一张厚厚的布帘子盖住,且有人守着,就是为了防止歹人。所以寒雁也不担心,汲蓝上前将盒子盖掀到一边,里面的东西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掌柜的大吃一惊。   寒雁歪头笑着道:“掌柜的,估个价。”   “姑娘这是何意?”那老掌柜面色一敛:“莫不是在戏耍老夫?”   寒雁道:“掌柜是不认得此物?”   那掌柜的闻言一愣,老实说,他确实不识得眼前的东西,况且这看起来也太过普通。他自打在富贵楼做生意,每日见识的宝贝不计其数,一双眼睛却是毒到的。方才见面前的小姑娘虽衣着普通,其貌不扬,但捧着盒子小心翼翼的姿态,却让他对对方手里的东西不容小觑,可是没想到打开来看却是这么个东西。   他再瞧了瞧箱子里,确定不是什么宝贝,顿时就有些不悦:“我便认得,也是个不值当的!姑娘若是没别的东西,便去其他铺子典当即可。”   寒雁还没开口,姝红已经道:“老掌柜,若是就这么让我们姑娘走了,怕是你家主子知道了,会怪责与你。”   富贵楼的当铺和酒楼,幕后主人并非是眼前的老人,而是当今首富江玉楼,此人极有经商之道,不过弱冠之年,便将生意做的这般大,更是在京里开了这样体面的一间铺子。   老掌柜看着面前的少女,个头小小的,尚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就这么从容的盯着他,好像有十分的把握那东西是个宝贝。当下便狐疑起来,却又听寒雁道:“老掌柜且宽心,你家主子到了,保准不会斥责你。”   老掌柜看了她一眼,终于下定决心对身边一个小厮道:“你去知会一声公子,这位姑娘有大买卖要做。”       ☆、第十四章 珍宝有毒   江玉楼正尝着西域运来价值百两纹银的葡萄美酒时,便见一灰衫小厮站在珠帘外道:“公子,楼下来了位姑娘,要当宝贝,方掌柜看不出个来头,请您下去瞧瞧。”   江玉楼闻言一怔,老方的眼光他是明白的,连老方都看不出的东西,偏生还是个宝贝,倒是有点意思。   赫连煜却是眉开眼笑:“不会是刚才进去的那个小丫头吧?哈哈,恐怕是哄你玩儿的,哪有什么宝贝。”   一边的傅云夕握着酒盏的手一顿,摇摇头道:“未必。”   江玉楼已经整整衣袍站起身,懒洋洋道:“也罢,京城里好久没出个新鲜玩意儿了,爷就下去走一趟看是个什么宝贝,你们且喝着,不必等我。”一撩珠帘随那小厮下楼了。   赫连煜轻哼一声:“怕是要扫兴而归。”   傅云夕却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楼下的马车,神色不见有异。   却说那江玉楼随下人来到铺子,走进中堂一眼就看见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个小姑娘。   方掌柜一件他来了,松了一口气道:“公子。”   他扬手:“这位就是要当宝贝的姑娘?”   寒雁迎着他的目光朗声道:“公子言过了,宝贝算不上,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儿。”   江玉楼对她回答却是略为惊异,再一看桌上吃了一般的糕点清茶,更是有些探究之意。方才瞧着是个未曾及弈的小娃娃,他并未放在心上。却见这丫头有几分胆量,京中人来了他富贵楼,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这丫头却是沉稳淡定,像是自家后园般自在,还有心思吃喝,却不知道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瞧着寒雁的同时,寒雁自己却是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镇定,富贵楼这种地方,京中贵人进了都有几分局促不安,她却不能露怯。因为,这个地方,今后她要常常来,今日这头一仗,断不能萎了气势。   江玉楼挑眉,径自走向那木箱子,眼睛一扫,两个小厮便将里面的东西抬出来。   寒雁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粘稠的汗,一边仔细打量着江玉楼的神色。这个传言中的京城首富却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看着便是个精明的。气质倒是出尘,容颜也是俊秀,只是一身衣饰,寒雁皱了皱眉,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个儿是个有银子的。   这样大富大贵的装束,艳俗又宝气,真真可惜了那副清爽的好相貌。正在暗暗惋惜的时候,那人却已经抬起头,正对上她的目光,寒雁一诧之下有些脸红,便别过脸去。   江玉楼却是莫名其妙,这丫头一脸惋惜的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为什么。见寒雁尴尬的别过脸去,便笑道:“姑娘这宝贝似乎有些来头,却不知道在下是否猜对了。”   寒雁盯着他,见他嘴里慢慢吐出两个字:“號鹏。”   那被小厮抬出来的物事,除去了外边那层黑布,便是一个巨大的金笼子,笼里一只巴掌大的鸟儿,卧在笼中转动着眼珠。   那鸟儿生的普通,看起来跟麻雀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通体黑色,长尾上有一簇白羽,却也不是个什么名贵的物种。   寒雁却是心中一笑,果然是个识货的,随即点点头:“没错。”   鹏性淫毒,一出,诸之悉避去。遇蛮妇,辙啄而求合。土人束草人,绛衣簪花其上,鹏立之不置,精溢其上。采之以御妇人,得气愈劲。   这笼中的號鹏是缅甸的一种鸟儿,这种鸟儿性子淫毒,见着美貌的女人便会在其身上泄精,它们泄出的液体叫缅玲,是一种珍贵的春药,单是气味叫人闻见,便能产生反应。若是服下,更是灵丹妙药。   与其说是號鹏这种鸟儿珍贵,不如说是它产出的缅玲这种药物珍贵,若不是寒雁上一世出了山贼那事后,整日在家看书,无意间翻到记载这种鸟儿的古籍,也不会想到这小小的鸟儿竟然还有这般曲折的来历。   不过这虽然是珍宝,却是万万沾不得的。   江玉楼诧异过后却是惊讶,看起来这丫头是知道號鹏这种动物的,面对他一个男子,居然这样大方坦荡,顿时面色就有些古怪。   “江公子既然知道了號鹏的价值,可否估个价?”   江玉楼抚了抚手中的折扇,眼光闪了闪:“这號鹏虽然是稀罕之物,京中却是不好出手的。顺便问一句姑娘,活当还是死当?”   寒雁听了就是一阵恼火,这东西自然是死当,难道哪天还要拿银子赎回去?当下硬梆梆的回道:“死当。”   江玉楼见她恼怒,愈发觉得有趣:“姑娘认为值多少?”   “一千两黄金。”说出这句话后,寒雁便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人,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没想到江玉楼却是大手一挥:“老方,去取银票来。”   这就么简单?寒雁大吃一惊,原本以为这样高的价钱,一定会与江玉楼有一番争执,没料到他这么轻松就答应了,要知道十几两银子就够一户普通的人家吃一年了。难道这淫鸟还能值更高的价钱?岂不是亏了!想到这里,立刻又急道:“那只是鸟儿的价钱,笼子需两百两黄金。”   江玉楼笑道:“去取。”   寒雁见他笑的开心,更是确定自己做亏了生意,可是又想到对方是京城首富,若是叫自己赚了,怎么还算得上有手段。今日自己亏了便罢了,以后还要来这里做买卖的。平静下来后便道:“我需要一百两碎银,劳烦江公子。”   一切整理好后,寒雁揣着银票,让汲蓝和姝红收好碎银,对江玉楼福了福身子:“今日之事还请公子莫要说出去,小女这便告辞。”   江玉楼却是唤住她:“在下冒昧问一句,那號鹏,姑娘是从何得来?”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都不该有这样的东西才会。   寒雁没有回头:“别人送的。”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冷笑,是啊,周氏送的。   江玉楼一挑眉,小声吩咐身边人:“去,跟着马车,查查是哪家的姑娘。”   居然敢跟他做一笔这样的生意,眼光落在桌上的鸟笼里,又笑了一声,得提上去给云夕他们瞧瞧新鲜。   ------题外话------   那啥。嗯这文更的有点慢哈,茶茶决定收藏涨一百加更一章,喜欢的亲点加书架吧~另外大家要是想领养角色欢迎和茶茶讨论哦~这部里的配角也许会成为下部里的主角~    ☆、第十五章 险恶用心   刚一回府,陈妈妈便急着对她道:“姑娘,小少爷在院子里等着你呢。”   寒雁挑眉:“他倒是来得快!”脸上却是带了几分笑意,目光也柔和下来。   清秋苑院中的石桌旁正坐着一个蓝布衣衫的少年,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对她一笑:“姐姐!”   寒雁笑着道:“坐在院子里做什么,也不怕风吹着了,妈妈在屋子里生了炉子,进来吧。汲蓝,把昨儿个分下来的天山银针给少爷砌上一壶。”   庄寒雁笑着起身走过来,嘴里讨好道:“还是姐姐疼我。”   回到里屋,寒雁又让姝红塞了个铁皮小暖炉在庄寒明手里,见他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脸上也有了暖色,才道:“昨儿个周氏来找你了?”   说到周氏,庄寒明的脸色顿时变了,冷哼道:“没安好心,我看见她们就犯恶心。”   “你没有与她们起冲突吧?”寒雁担忧道,自己这个弟弟毕竟尚年幼,又不曾了解大宅院里这些腌臢的手段,加上少年心性,怕是会忍不住与周氏起冲突。落了人口舌,反而会让别人认为他这个谪子对新进府的姨娘苛刻,庄仕洋也会心生不满。   庄寒明摇摇头:“我照四姐说的,只是对他们很冷淡,她们送完东西便走了。”   寒雁嘴角扬起一个讥诮的笑:“送东西,她可真会送!”   昨晚汲蓝打听消息回来,告诉寒雁周氏母女见了明哥儿,只说是刚进府的见面礼,便送了好些礼物,粗略一听竟很多都是些珍惜玩意儿。   她可不相信周氏母女会这么好心,她们所做的事,必是有什么目的。结果当晚庄寒明便吩咐身边的丫头送来了一样东西,便是这笼里的这只鸟儿。   周氏当时告诉庄寒明,这鸟儿极是有趣,喜爱美貌的女子,若是见着美人,便会扑到那女子身上表示亲昵。京中的大户公子平日里逗个鸟也不是什么大事,庄寒明年纪尚小,自然对这种新鲜的玩意儿会产生兴趣。只是当时庄寒明已对周氏母女厌恶有加,故而对她的这只鸟也不待见,干脆令人交给寒雁,反正女子最喜欢这些动物。却不曾想到寒雁见到这鸟儿后大吃一惊,一眼便瞧出这东西长得跟古籍上的號鹏极为相似,加上庄寒明将周氏的一番话传达给她,更是确定了这是一只淫鸟。   周氏好狠的手段!若是一般的少年,见着这般新奇的鸟儿,势必会真令人寻了美貌女子来试验一番,到时候那號鹏见了美人之后动情,泄出了缅玲,那种春药的味道光是闻一闻便会令人失了神志,如此一来,便会就势与那女子发生关系。久而久之,便成了耽于女色的废物。而明哥儿今年才刚刚十一岁,周氏这是想掏空明哥儿的身子!   京中之人识得这號鹏的人又甚少,今日那阅宝无数的方掌柜也未曾看出来,这府中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周氏这一招既隐晦又稳妥,今后明哥儿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怀疑到那只鸟儿身上!上一世明哥儿因为青楼妓子被关进大牢,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的原因。想着想着,寒雁的脸色便冷下来,原来从一开始,周氏就布置好了一切!   庄寒明见寒雁阴沉的表情,也猜到了什么,问:“可是那鸟儿有什么不对?”   寒雁不想将这种脏污的事情告诉他,只道:“那鸟是个有毒的,不可近了你的身子。”   “什么?”庄寒明一听大怒:“她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就敢在这府里谋害我!姐,我们告诉父亲去!”说着就要起身。   寒雁一把拉住他:“你做什么!你现在告诉父亲,反而会让那两母女生疑,今后她们还会不断往你屋里添东西。不如瞒着,也让她们消停一阵。”   庄寒明看着她道:“姐,那鸟儿现在在你屋里,你身子怎么办?”   寒雁笑道:“放心吧,我今日去了当铺,将那鸟带笼子一股脑当了,她们母女爱送就送,咱们把那些个全换成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庄寒明瞪大眼睛:“姐,你居然偷溜出府?”   “嘘,”寒雁瞪他一眼:“你想让全府的人都听见?”顿了顿,:“这事没人知道,你不必担心,”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今日当了的银票,你收着。”   庄寒明摇摇头,把银票塞回寒雁手里:“我平日用不着什么银子,姐你自己留着吧。对了,”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周氏还送了我许多衣物和小玩意儿,我瞧着那些衣物都是些精致值钱的,那些小玩意儿也是稀罕的,不如姐姐一道拿去当了。”   衣物?玩意儿?   寒雁眼睛一眯,嘴角扯住一个冷笑。   精致的衣物和华贵的玩意儿,便是要明哥儿生了惫懒之心,成为那不学无术,成日只知玩乐的公子哥儿。庄仕洋见着了,也会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华而不实,败家可恶。这捧杀,周氏玩的不赖!   “你有闲便收拾一下吧,除了衣物,其他的玩意儿我拿去当了便是,可别辜负姨娘的一片苦心。”   “姐,”庄寒明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道:“我平日在国子监,不曾到后院中,又是男儿身,周氏对我还有几分顾忌。你却不一样了,凡事要小心一点。”   言语间不掩关切担忧,寒雁心中感动,瞧着对面的少年,不知不觉,明哥儿竟也长得与她一般高了。秀气的小脸已经略有了男子汉的坚毅,少了些稚气。自从娘亲过世后,明哥儿也似一夜间长大了不少。顿时心中更是柔软。   陈妈妈瞧着这对姐弟,心中不由感慨。到底是亲生姐弟,感情不是作假。这府上处处都是陷阱和不安好心的人,真是可怜了这对钟灵毓秀的小人儿。好在姑娘懂事了,那份心机和聪慧让她看了都要赞一声好,至少在这府上,不是任人宰割。   那一厢庄仕洋和周氏刚刚经过一番折腾,周氏未着寸缕的身子柔若无骨的靠着男人,声音媚的让人心醉:“老爷,过几日的宫中夜宴,大臣们都要带女眷的…。”   庄仕洋刚刚挥洒了自己的欲望,脸上都是餍足的表情,闻言了然一笑:“当然带你这个妖精去了,你是爷的心肝,不带你带谁?”   “妾身只是个姨娘的身份,”周氏一双眼睛盈盈含泪,端的是万种风情:“语儿也只是个庶女的身份,跟着老爷,怕会被有心之人说闲话。”   “你是爷的人,语儿是我的女儿,谁敢说!再说谁说你是姨娘了?爷说过抬你当夫人,迟早有一天你便是夫人!”   周氏得了保证,心中喜不自胜,将脸埋进男人赤裸的胸膛:“老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庄仕洋只觉得那柔软的身子刺激着自己,一把又将她按在身下,帐中顿时响起了呻吟声。   屋外床边扫洒的丫头握着扫帚的手微微一紧,片刻后快步走出院子。   ------题外话------   嗯收藏涨了一百。明天加更一章。木有留言啊画圈圈…大家都是潜水帝QAQ大家一潜水写的木有激情…儿纸就不能抱得美人归了=V=    ☆、第十六章 勾心斗角   寒雁用过晚饭之后就在屋里写字,周氏母女难得这么安静,虽然是在筹谋着别的事,她也不想被人搅了片刻安宁。   不想,方才写了一行,院子里的扫洒丫头变来通报,媚姨娘来了。   寒雁一挑眉,她还没去找,那边就先自己找来了,倒是省事了。   便搁下手中的纸笔,热络道:“媚姨娘来了?快快迎进来。”   打扮的风姿妖娆的美妇一进寒雁的闺房,首先皱起了眉头。这屋中的置办极为简单普通,寒雁作为庄家嫡女,居然和庄琴那个庶女差不多。   寒雁却是垂头站在门口,捏着衣角,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姨娘怎么想起雁儿了?”   媚姨娘认真打量了一下寒雁,见她小脸天真稚气,眉目间带着一丝讨好与小心,顿时觉得自己身价抬高了不少。几天来在周氏母女那边受的气也舒缓起来,瞧着寒雁也愈发的顺眼。伸手拍了拍寒雁的手,温柔道:“瞧这话说的,姨娘自然是想四小姐了,四小姐大病初愈,怕你身子不爽利,姨娘带了些吃食。”   寒雁心里顿时一阵恶寒,母亲在世时,这媚姨娘何时对她这么和颜悦色过,不过耻高气昂不将她这个四小姐放在眼里。此时这样示好,倒让寒雁觉得心里像吞了只苍蝇,有口难言。   媚姨娘见她不答,以为她怯懦,心中更是不将这个嫡女放在眼里。只觉得寒雁是个容易拿捏的,当下便决心要和这边搞好关系。   寒雁冲她甜甜一笑:“谢姨娘关心,这些日子雁儿病着,几位姨娘对雁儿真是关怀备至,雁儿感动着呢。”   她话说的真诚,听在媚姨娘耳中却是一惊,急切道:“几位姨娘,还有谁来见过你?”娇梦在一边悄悄扯了下她的衣角,媚姨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掩饰性的轻咳一声。   寒雁似乎是没发觉她的失状,仍是乖巧答道:“晚姨娘让三姐来过一回,周姨娘和语山姐姐倒是经常过来,还带了好些礼品。”   媚姨娘一听,立刻捏紧了手中的香啪,心中暗恨,这个贱妇,动作居然这样快!   寒雁还在继续道:“昨儿个周姨娘还去探望了五弟,送了好些玩意儿,还有一只鸟儿。”   媚姨娘在听到送了只鸟儿时已经隐隐感到古怪,却又模模糊糊抓不住那丝重点。不过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却是明白的,她虽然是个圣上赐下的胡姬,早些年在宫中嬷嬷的教习下,耳濡目染,也懂得宅子里女人们争宠的手段。这捧杀,也是不陌生的。想了想,便笑眯眯的问寒雁:“你可喜欢那周氏母女?”   寒雁缩了缩脖子,似是畏缩道:“周姨娘和语山姐姐对雁儿好,雁儿知道。虽然她们不是娘亲…”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媚姨娘扬眉,心中松了口气。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周氏拉拢了寒雁,族长那边便占了先机。不过眼见这寒雁态度对周氏怕大于敬,孩子么,总是怕后娘的。自己虽然与这位四小姐不甚交好,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不会那么陌生。于是便换了一张严肃的脸孔,道:“那周氏不安好心,送你的礼物里是存了害你们的心思呢。”   寒雁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媚姨娘如何这样说?周姨娘她们一片好心,切莫冤枉了她们。”   媚姨娘就瞪她一眼,用手点着寒雁的额头,语气亲昵道:“你就是个良善的,她们这是要让小少爷玩物丧志呢。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卖好,存的却不是个好心思。”   寒雁惊慌的看着媚姨娘,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那雁儿该怎么办,五弟可是要考状元的。”   “放心,有姨娘在这里,还能让她们翻了天去。”媚姨娘安抚她道,寒雁唇角微扬,终于说出这句话了。   寒雁握住媚姨娘手感激的开口:“雁儿和五弟谢谢姨娘了,可是…”复又迟疑道:“我听说过几日的宫中夜宴,爹爹已经决定要带周姨娘一同去了。”   “什么?”媚姨娘一听这话,顿时再也沉不住气,立刻站起身子,想了想,又问寒雁:“你听谁说的?”   寒雁摇摇头:“是雁儿的丫头听院子里下人讲的,媚姨娘,爹爹不是一直很喜欢你吗?怎么会带周姨娘?”   媚姨娘听了这话更是心如刀割,要知道宫中夜宴,臣子所带女眷必是正房夫人,如今王氏已亡,这次带着出门的人便几乎等于默认了正房夫人的身份。如今听闻庄仕洋要带周姨娘,让她如何不急!   “四小姐,今日天色也晚了,姨娘便不耽误你休息,先回去了。”媚姨娘开口道,眉目间难掩急色。   寒雁笑的分外天真:“那便让姝红送送姨娘好了,周姨娘对雁儿使坏,可是若是父亲喜欢,雁儿也只好认了。不过,”她呵呵一笑:“雁儿更喜欢媚姨娘,媚姨娘更美呢!”   孩子的称赞是最掺不得假的,媚姨娘也不由得露出笑容,不过很快便心中一紧,要知道寒雁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自己要拉拢她,也须得做些事情让她认清自己可能是府上正室夫人这个事实。   随着姝红出了清秋苑,娇梦一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自家主子的神色,老爷要带周氏进宫中赴宴,无论怎么说,这一局都是周氏占了上风。   “狐媚子!”媚姨娘站在原地,咬牙恨恨道。   娇梦凑近小声道:“主子,不能让珙桐苑的进宫,她们母女如此嚣张,若是成了,以后更是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哪能让她如愿?”媚姨娘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你帮我带个话给林钟家的。”   娇梦了然,身影很快便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屋内,寒雁闲闲的剥了个橘子,扯了一瓣送进嘴里,微涩的味道令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陈妈妈忍了许久,还是道:“姑娘告诉媚姨娘,这是想让媚姨娘进宫去?”说着又不由得皱了皱眉:“那媚姨娘也不是个省事的,姑娘这是赶走狼来又引虎?如何使得?”   寒雁打了个呵欠:“那媚姨娘想拉拢我呢,眼下不会对我怎样的。倒是周氏心思太重,这次不能让她进宫。妈妈且瞧着,媚姨娘不会让周氏进宫的,一定会给她下绊子添堵。周姨娘去不成,爹爹也不会让媚姨娘这个身份低贱的胡姬进宫自降身份,最多呢,让晚姨娘陪着去。”   陈妈妈还想说什么,寒雁已经自顾自的吃起了橘子,含糊不清道:“我们只管看戏就好了。”   可是第二天,却发生了一件令寒雁没想到的事,生生打乱了整个局面。   ------题外话------   晚上加更,一直都木有留言嘤嘤嘤【捂脸…大家都对男主木有期待【汗    ☆、第十七章 横生变故(二更)   一早起来,寒雁便去给庄仕洋请安,如今她病已经好利索了,再不去请安会落人口实。况且眼下还需和庄仕洋维持着表面父慈女孝的关系。   寒雁来到主屋饭堂,只见到庄寒明坐在一边,庄仕洋身边依偎着庄语山,庄语山身边是打扮俏丽的周氏,庄琴、晚姨娘和媚姨娘都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寒雁心里冷笑,这位子坐的还真是分明,间接表明在府中的地位么?   不过她没说话,只是规规矩矩的给庄仕洋请了个礼:“给父亲请安。”   周氏立刻轻笑道:“四小姐快上桌吧,老爷可是疼爱四小姐了,等了许久呢。”   这话说的,既是指责寒雁惫懒起的这样晚让长辈等待,还是说她端着四小姐的架子也不知道道歉。   寒雁疑惑的看着周氏道:“爹爹这样早就到了?奇怪,雁儿可是看着时辰起的,汲蓝,你这丫头,错了时辰也不知道叫本小姐,该罚!”   汲蓝会意,立刻道:“回小姐,时辰没有差错。”   寒雁松了口气,笑眯眯道:“可吓着雁儿了,原来是父亲起的早呢,雁儿自愧不如。”   她这一番话天真活泼,全然的孩子心性,不想听在另几人耳里却是别有滋味。只因今日一大早周姨娘便撺掇老爷令各房前来请安,竟是比之从前早了半个时辰。这里面却又偏偏漏了寒雁,想是等大家都到了,让寒雁落个惫懒不孝的名头。没想到寒雁只轻轻巧巧几句话,便将责任一笔带过了。   她的确没错,是按着时辰来请安的。媚姨娘几个却是狠狠瞪着周氏,只觉得她摆出正房的姿态来着实可恶。   庄寒明本来开始不见着寒雁就心中担忧,后来见周氏开口更是充满愤怒。直到寒雁化解矛盾,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周氏脸色变了变,再看庄仕洋已经隐隐有了不耐的神色,连忙勉强笑道:“是了,既都请过安了,便用饭吧。”   等坐上了餐桌,众人都是各怀心思。   餐桌今日上了一盘糕点,却吸引了大家眼光。那糕点做成了小兔子模样,雪白的面皮隐隐透着些碧色,两粒宝石样的红眼珠用话梅做成,镶嵌着煞是好看。见大家都有些兴趣,媚姨娘道:“这是厨子新做的菜品,内里可是桂花馅的,我昨儿个去厨房见到了,尝了尝,味道真不赖。”   这桌上的人自是北方人,不爱吃那些个甜的,除了周氏母女是南方的。因则那盘小兔子糕点就放在庄语山面前。   寒雁扫了一眼媚姨娘,见她面上略有得色,心中不由一惊,但是又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不至于出什么幺蛾子,只说自己是多想了。   庄语山却是喜爱的紧:“这兔子真可爱!”她偏着头,夹了一个放到庄仕洋碗里:“父亲吃。”   庄仕洋自然受用的紧,眉开眼笑道:“爹爹不爱吃甜食,语儿吃一口。”   寒雁有些厌恶的低下头去,这屋里四个孩子,恐怕庄仕洋认了女儿的,只有庄语山一个。正在思索的时候,一个雪白的兔子已经夹到寒雁碗里,抬头一看,周氏对她笑的分外温柔:“姑娘家都喜欢好看的糕点,四小姐也尝尝吧。”   寒雁本就胃口不好,喝了几口鸡粥便再也吃不下了,眼见着碗里多了一个庞然大物,再想到这上面还沾有周氏的口水,心中更是恶心,只恨不得将碗中的东西摔到周氏脸上。   寒雁瞅瞅庄琴,发现她默不作声的吃着碗中的饭菜,也没有人为她夹菜,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庄寒明对她挤挤眼,寒雁这才莞尔。   嘴边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扯开,便听到一声尖叫,“哐”的一声,庄语山从凳子上跌下来:“好疼!肚子好疼!”   寒雁一愣,庄仕洋已经一把抱起她:“语儿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肚子痛?”   周氏跟着跑到庄语山身边,眼泪顿时流了下来:“老爷,快去请大夫,”转过头又看着庄语山恸哭:“我可怜的语儿,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腹痛,莫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庄仕洋却是闻言一怔,目光阴沉的扫了饭桌一眼,最后定格在桌上的那盆白兔糕点上。   寒雁也是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下意识的去看媚姨娘,却见媚姨娘张大了嘴,也是一副愕然的模样。不过立刻就镇定下来,只是绞紧的帕子泄露了她的紧张。   这副模样,分明也是不知所措,若真是媚姨娘所为,何必露出这样的神情?寒雁心中狐疑,猛地扭头去看周氏母女,却见庄语山苍白着一张小脸,紧紧闭着眼睛,左手悄悄扯了一下周氏的衣角。周氏依旧满面泪痕,寒雁看的很清楚,她的嘴角勾起一边。   寒雁心中大震,却也知道媚姨娘是着了周氏的道了,原以为这个姨娘是聪明的,没想到比起周氏来还是棋差一等。显然周氏已经知道了媚姨娘的计划,还将计就计,这下恐怕媚姨娘有麻烦了。   “去把做糕点的厨子叫来!”庄仕洋已经是勃然大怒,一手安抚着怀中的庄语山,一边怀疑的盯着屋中每一个人。   寒雁瞧着庄寒明脸上的失望,不由心中一痛。前世受了那般苦楚,她已经对这个父亲不抱希望,可是明哥儿毕竟是十一岁的孩子,对他来说,父亲就是天,他尊之重之,却落得个不被待见的地位。疑惑,伤心,失望,自然是全部袭来。也不知道承不承受的住。   还在发愣,那厨子已经被带上了厅堂,被两个粗使大汉绑着双手,一见到庄仕洋便大声呼喊:“老爷,冤枉啊,小的没有在饭食里下毒,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庄仕洋只是阴狠的瞧着他,吩咐小厮:“拖出去打到说出来为止!”   那厨子是个中年胖男人,一听此话吓得脸都白了,立刻磕头求饶,不想一埋头却是从胸中掉出一个金灿灿的物事。周氏身边的李嬷嬷连忙捡起来一看:“是个妇人用的金簪,”说完跑到周氏身边:“主子,这簪子不像是普通丫头用得起的…”   寒雁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感情今儿个这戏都串好了,媚姨娘这回恐怕有麻烦,一扭头,却看见晚姨娘死死盯着李嬷嬷手里的簪子,脸色苍白如纸。   ------题外话------   说好的二更来了。说好的留言呢QAQ    ☆、第十八章 替罪羔羊   大夫很快赶过来,周氏连忙将庄语山放平在屋中的软榻上,大夫扶了扶脉,庄仕洋连忙问:“语儿怎么样?”   那大夫是个中年男子,只寒雁瞧着他目光精明,对庄仕洋拱了拱手道:“大人莫惊,小姐这是中毒了,这毒会引起腹痛不止,好在小姐服下量少,老夫开个方子,且抓两幅药来令小姐服下,再休息两日便可恢复。”   庄仕洋忙不迭的令人抓药,又让大夫瞧瞧桌上那盘白兔糕点。身处大宅,这些事寻常大夫多少也会明白一些。只见他迟疑了片刻,便将那糕点掰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皱起眉头道:“这糕点里,怕是下了不少的毒。”   庄仕洋了然,令人付了大夫银子便将他打发出门,寒雁留意到,那大夫临走时与周氏对视一眼,眼神交汇似有深意。   送走了大夫后,庄仕洋回到厅堂,将那刚挨了二十板子的厨子拖上来,沉着声音道:“你现在告诉我,谁让你在糕点里下毒的?”   那厨子虽是个下人,总归平时也是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何曾收过这么大的苦楚。二十板子一下去,人已经奄奄一息,嘴角流血道:“老爷,小人冤枉,小人没有下毒。”   周氏却是快步上前,痛心疾首道:“你没有下毒?那大夫为何会说糕点有问题,更别提你怀里的金簪子,莫不是有人收买,你一个下人,如何得来?”   庄仕洋眼神阴鹜的盯着底下人:“说,那簪子是谁给你的?”   那厨子大呼冤枉:“老爷,小人真的不知道,是晚姨娘身边的丫头杏儿给奴婢的,说是看小人辛苦的打赏。”   李嬷嬷眼睛一眯:“那簪子可值好几十两银子,你一届下人,打赏也未免太高了些。莫要将这脏水往晚姨娘身上泼!”   寒雁一直站在一边观望事态发展,却见庄琴死死咬着嘴唇,晚姨娘脸色苍白,几乎要昏厥了。   庄仕洋转向晚姨娘,冷冷道:“这簪子可是你的?”   “回老爷,正是妾身的。”晚姨娘艰难答道。   却说这边,周氏已经感觉到不对。她早已收买了芙蓉园里的人,也知道媚姨娘打的什么算盘,索性将计就计,要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这簪子,怎么就成了晚姨娘的了?   她一时有些着急,晚姨娘性子软,待以后慢慢收拾也不迟,当下是扳倒媚姨娘,于是开口劝道:“老爷,妾身看晚姐姐心慈,对语儿也好,怕是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别被人利用了。”   寒雁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媚姨娘身上,只见她眉目此刻已经轻松下来,分明是一早就知道了。   “你的簪子,如何出现在下人身上?”庄仕洋望着这个木讷的女人,心中简直怒不可遏。   “妾身的簪子,几天前便丢了。”晚姨娘双眼含泪,神情不似作假。   “带杏儿上来!”庄仕洋冷着脸吩咐下人。   杏儿是晚姨娘的贴身丫鬟,被带上来时吓得面无血色,就在这个时候,那一直咬牙坚持冤枉的厨子突然大声叫嚷起来:“是她!那天她说夫人体贴小人用心做饭食,赏了这个簪子。小人看见簪子心中欢喜,便…。便迫不及待的想问问价,当时小人便离开灶房,只有这个丫头!一定是她在糕点里下了毒!”   寒雁眼里闪过一丝讥诮,方才还口不能言端的可怜无比,却突然换了口供。这脏水泼的真是明目张胆!   庄仕洋大怒:“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厨子吐了一口血才道:“万万不敢欺瞒老爷。”   “啪”的一声,庄仕洋一气摔碎了手中的茶杯,阴狠的看着晚姨娘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晚姨娘眼里闪过一丝绝望,不可置信的望了望趴倒在地上的厨子,又望了望庄仕洋,猛地闭上了眼睛。   却听见“噗通”一声,庄琴跪倒在地:“父亲,一定不是姨娘的!若姨娘真有心下毒,何必留下金簪引人口舌。况且姨娘从来不争什么…爹!”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但若是用心去看,便能发现她眼中的怨恨。   寒雁心中叹息一声,晚姨娘被人拿来做了筏子,周氏一心想扳倒媚姨娘,媚姨娘却留了一手,将祸水引向晚姨娘,结果斗来斗去,最无辜的人反而收了罚。   庄仕洋知道庄琴说的有道理,自己府上的人什么德行还是清楚。晚姨娘虽然不得宠,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不曾出什么纰漏。如今下毒想害自己的女儿,说出来他是万万不信的。只是庄琴这一番话已经是质疑他的当家主权,故而十分不喜:“你少替她说话!不过是个贱妾,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庄琴身子一震,掘强的咬紧双唇,跪的笔直,一副不怕输的模样。   寒雁心中难受,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庄寒明已经以上国子监为由离开了,寒雁也不想他看见这些乌烟瘴气的事。   却说庄仕洋片刻之间已经将事情思量了个遍,知晓今儿这事有蹊跷,恐怕是他人为之。这府里寒雁姐弟太小,晚姨娘性子柔和,唯一可能挑起事端的,就是媚姨娘了。他虽然恼,却又舍不得发作媚姨娘,毕竟是宠爱了那么多年的妾侍,也离不开那具身子。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媚姨娘来平衡府中势力,不能让周氏一人独大。   心念转瞬间,令所有人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一直跪在地上默不吭声的杏儿突然高声道:“老爷,此事与姨娘无关,是奴婢看不惯周姨娘一人专宠,自行寻了毒药谋害,那簪子是奴婢偷的,就是为了支开厨子!”   周氏一愣:“你说谎!”   她这番话委实急切了些,众人便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心中一慌,更是着恼面前的丫鬟多管闲事,一巴掌劈头将杏儿打翻在地:“你个狠毒的,居然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勾当!来人,打二十板子卖到青楼!”   寒雁心里一惊,这杏儿倒是个忠心的,可是卖到青楼,这一辈子就是活活断送了。这周氏好毒辣的手段,顿时心中便有了愤怒。   晚姨娘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厅中那个瘦小的身影猛地撞向一边的铜柱,她动作太快没人反应过来,待想起去拉的时候,地上只留了倒在血泊中的人影。   “杏儿啊!”晚姨娘惨叫一声,跌跌撞撞的拨开身边人扑了过去,杏儿是同她一起服侍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两人情同姐妹。后来她被老夫人给了老爷,杏儿成了她的贴身丫鬟,可是从来没有一丝嫉妒和不怨。杏儿跟着她,从来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可是如今,她的好姐妹杏儿,竟然被这些人生生逼死了!   “主子,”杏儿睁开眼睛,额头上的血流了她一脸,让她看起来狰狞而恐怖,可是她却微微笑了:“这府里,只有主子对杏儿最好。杏儿没什么可报答的,只有一条命。”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奴婢求您一件事,帮我照顾老子娘…”   晚姨娘握紧她的手,泣不成声:“我答应你。”   杏儿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看着晚姨娘轻轻道:“晚儿…来生再做姐妹吧。万不要生在富贵家中了。”   唤的正是晚姨娘做老夫人丫鬟时的名字,晚姨娘泪眼模糊中,仿佛又看到那年春花烂漫,两个天真少女在院中说笑打趣,她们原以为自己会有精彩的一生,却不想命运弄人。一个惨遭横死,一个,将永远留在吃人的大宅中,不见天日。   怀中的人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晚姨娘将杏儿的尸体平放在地上,朝座中的人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   ------题外话------   求收藏求包养求留言><    ☆、第十九章 风波平息   怕是厅中所有人,都没料到杏儿会突然撞柱自尽。寒雁一开始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此刻却是真正的愤怒起来。杏儿的血流了一地,媚姨娘嘴唇开始打哆嗦,唯有周氏,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似乎还要说些什么。   庄琴站起身往母亲身边走了两步,突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顿时又是一阵忙乱,陈妈妈连忙道:“老爷,莫让血惊了小姐们。”   庄仕洋这才想起厅中的两个女儿,一摆手吩咐下人将她们带回屋子。   寒雁临走之前看了看晚姨娘,见她神情凄楚,形容狼狈,忍不住心生同情。   陈妈妈将寒雁送回院子,吩咐厨房熬了碗姜糖水给寒雁压惊,又将寒雁牵到屋里坐下,关好门窗。   寒雁心中白转千回,总觉得今日之事不合理之处颇多。那周氏分明是知道媚姨娘的计划,庄语山装作中毒,大夫恐怕也是早就串通好的。只是没想到媚姨娘还留了一手,居然不知从哪里弄到晚姨娘的簪子嫁祸他人,害的杏儿为保主子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想到杏儿,眼前又浮现前世汲蓝和姝红被庄语山发落的结局,寒雁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全身也开始颤抖起来。   姝红方才见寒雁一直不说话,只愣愣的发呆就有些担忧。现在见她露出这般惶恐的姿态,连忙上前握住寒雁的双手:“小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寒雁这才从梦魇中回过神来,看着姝红关切的双眼,一时间竟觉得恍若隔世。   陈妈妈去厨房看着去了,经过方才那事,她更是坚定了小姐的吃食不可假他人之手的心思。汲蓝刚生起暖炉,看见寒雁的样子,也连忙凑近安慰:“一定是被刚才的事吓着了。小姐莫怕,奴婢们都在呢。”   寒雁被她们两人簇拥着,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便道:“等会儿你们去打听打听,外头的事到底是怎么个处理法?”   汲蓝点点头:“奴婢省得。”   寒雁身子往后一仰,长长叹了口气:“可惜了那杏儿,是个烈性的。”   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齐齐劝道:“小姐莫忧心,各人有各人的命。或许那杏儿这番被阎王收了,下辈子偷个好胎,生在富贵人家。”   寒雁闻言只是苦笑,下辈子?她自己就是重生之人,知道生命有多么宝贵。不可把希望寄托与下辈子。怀揣着赚了一世的心思,她必定要把上辈子该得的东西全部补偿出来。   神色和缓下来,寒雁轻声道:“若是今儿个那堂上的是我。”   “小姐莫要这么说,”姝红吓了一跳,稳重的脸上也难得有了一丝慌乱:“奴婢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小姐莫要忧心。”   寒雁摇摇头:“若今儿个堂上那人是我,你们须得相信我有自保能力,万不可学杏儿那般。虽然是忠心护主,可是以命交换,只会让我今生寝室难安。”   汲蓝着急道:“呸呸呸,小姐不会有事的。奴婢们也会陪着小姐,夫人以前说过,奴婢们以后还要陪着小姐嫁人呢。”   寒雁“扑哧”一声笑了,拿眼斜睨她:“没羞没躁的,没出阁的姑娘嫁人两字挂在嘴边,也不怕人笑话。”   姝红见寒雁展颜,这才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寒雁方才的神色令她心中不安,像是与小主子隔得很远似的。   却说这边,陈妈妈已经先寒雁一步打听到消息,庄仕洋顺着杏儿的话,将所有过错全塞到奴婢身上。周氏管教下人无方,自愿带着庄琴去府里佛堂念经祈福七七四十九天。   那厨子后来却被抖落出是媚姨娘挑进府的人,庄仕洋怪媚姨娘识人不清,将她禁足。唯有周氏母女,因着这病,好吃好喝的供着,一时间珍贵的补品和药材源源不断的往珙桐苑送去。寒雁倒是被人忽略了,这是后话,不提。   陈妈妈说起来还是一脸恨色:“谁不知道她是装病?还顺势拿起谱来。真真混账东西,好歹姑娘才是府中正经的嫡小姐。”   寒雁听闻这话时只是一笑了之:“杏儿的事怎么样了?”   那杏儿不是家生子,老子娘在一处庄子上给人缝补做生意。周氏叫小厮将杏儿的尸体扔在乱葬岗上,寒雁令人找了口棺材掩埋了,只是无碑。又叫人给她老子娘送了包银子,说是杏儿给的。   陈妈妈瞅着自家小姐:“姑娘也太心软了,横竖不过一个丫鬟,若是被老爷知道…”   “妈妈,”寒雁认真看着她:“我不是为她,是为晚姨娘。”而这个,本来就是她欠晚姨娘的。   如果不是她在媚姨娘面前挑唆,媚姨娘便不会想到下毒,周氏不会将计就计,更不会有杏儿的无辜惨死。寒雁心中黯然,这一世,为了她想保护的人,她竟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么?   陈妈妈叹了口气,想了想:“晚姨娘也是个苦命人,都是那个周氏,”说着便开始气愤起来:“不过是个妾侍,竟然也称着病不来见我们姑娘,这般冷淡的作态,着实可恶!”   寒雁不甚在意的回道:“放心吧,她就是想冷淡,只怕很快就要上门讨好了。”   陈妈妈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寒雁,寒雁却是自顾自的开始看起书来。   此时晚姨娘闭关佛堂,媚姨娘被禁足,三天之后的宫中夜宴,不就只有周氏能去了么?   杏儿之死虽然是个意外,到底还是全了周氏的心思,媚姨娘没办法争宠了。野心如周氏,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在夜宴中大出风头的机会?   而她庄寒雁,庄府的嫡女,见过的世面自然比庄语山多,周氏就是为了夜宴,也必定会前来讨好,指望从她嘴里套出一些宫中的消息。那些贵夫人的圈子人脉,她们热衷的话题,怎样表现的得体,举止如何温仪,她们自然是巴巴想知道的。   可是,她们怎么知道,自己一定就会答应顺从?   周氏,这一世,不仅不能大出风头,恐怕是要大出洋相。       ☆、第二十章 宫中夜宴   三日后的早晨,天刚亮寒雁就被陈妈妈从被窝里叫醒。   见外头天色尚早,寒雁贪恋的蹭蹭温暖的被窝,含糊道:“再让我睡一会儿,请安还早着…”   陈妈妈急道:“我的好姑娘,怕是忘记今天是宫宴的日子了,得好好梳洗一番才行。”   听到“宫宴”两个字,寒雁才有了一丝清醒,不过揉了揉眼睛,又缩回被窝里:嘴里嘟囔道:“没什么好准备的。”   陈妈妈却是不依不饶:“姑娘可别这么说,宫宴可是重要着呢,京中贵人小姐都会前去,姑娘务必留个好名头。”   宫中这些人脉的确是她所缺的,寒雁想到这里,也明白自己不能马虎,虽然不情愿,还是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汲蓝和姝红早就烧好暖炉等着她了,见她过来,伺候着洗漱后便塞给她手炉,寒雁坐在梳妆镜前打瞌睡,汲蓝却在身后犯了难。   “小姐想梳什么头?”   寒雁道:“平日里怎么梳便怎么梳。”   汲蓝就急了:“那怎么行,宫宴不得马虎,小姐,梳个飞仙髻怎么样?”   寒雁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去唱歌跳舞,梳那样精致做什么?这次宫宴是为庆祝西北大捷,我若出了风头反而令人不喜。”   “可是小姐,”汲蓝不服气道:“周氏她们昨儿起就开始忙活,听说去了如意楼订做了全身头面衣裳,小姐岂不是要被她们比下去了?”   寒雁笑道:“她们越是精心打扮,我们越是要普通得体。她们不就是想证明自己在庄府的地位么?要让人知道,庄家妾侍和庶女比嫡女还要富贵,总会有聪明人要来敲打的。”   汲蓝一愣,随即抿嘴笑起来:“小姐真聪明,是奴婢笨了。”   一边的姝红却是突然开口:“这宫宴对名门小姐来说也是极普通的,只有那平日里没见过世面的,才这般看中呢。小家子气!”   寒雁倒是没想到平日沉默的姝红会这么说,诧异之后就笑了:“越发的大胆,她好歹也是府里的主子,被人知道了,少不了你苦头吃!”   姝红低下头在暖炉里拨动炭火,一边道:“奴婢的主子只有小姐。”   寒雁笑眯眯的便不说话。   到最后,寒雁便还是令汲蓝梳了两个圆圆的团子髻,她本来身形尚小,面目发育的又比别家姑娘晚。这般打扮看着更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却又天真烂漫的可爱,意外的协和。寒雁只觉得宫中并非是个容易相处的地方,这般整理是为了让别人当她是小姑娘,不会真正将目光引向她,自然就省了许多麻烦之事。更何况,周氏若是敢在宫宴给她为难,这幅装扮更有利于博取众人的信任。   汲蓝虽是照她说的做了,却还是有些不甘心,便在团子髻边缘别出心裁的做了一圈小花辫,看着就更精致玲珑。寒雁虽然不喜欢那些个沉甸甸的头饰,但也明白宫宴不能失了礼数,就让汲蓝从妆盒里挑了一对绿松石璃彩蝴蝶翅儿发饰,别再团子髻两边,衬得肤色更是明艳了两分。   这边头发是弄好了,衣裳却又犯了难。寒雁不想出什么风头,又不能失了礼数,最后选了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秋香色绫棉裙,颜色明丽活泼,又不显得轻浮。再配上一个灿金璎珞彩穗珠宝项圈,十分讨喜可人。   任汲蓝在自己脸上折腾,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姝红带笑的声音:“小姐,好了。”   寒雁这才睁开眼睛,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小姑娘肤白如雪,乌黑柔软的长发梳成两个团子髻,整齐的刘海儿下头是一双乌溜溜的杏眼,鼻头因是寒冷,带了些红晕,真真唇红齿白,看着娇小可爱。   方是陈妈妈推门走进来,见了寒雁这身打扮也是眼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笑迷眼睛:“咱们小姐是个美人呢,虽是素简了些,眉眼生的却是极好,叫人越看越喜欢。”语气里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却对寒雁的衣着没有半分挑剔。   这就是明白其中利害了,寒雁故意撅起嘴巴不满道:“怎么看着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   陈妈妈就笑了:“小姐是嫌自个儿长得慢,别担心,妈妈肯定,将来我们的四姑娘一定会和夫人一样是个大美人,比语山小姐更是美上几百倍!”   虽是哄人的话,也听的寒雁心中大乐。想起周氏母女,才道:“我们去瞧瞧周姨娘,恐怕现在,她们正手忙脚乱呢。”   汲蓝便吃吃一笑,从一边取了灰鼠皮斗篷为寒雁披上:“嗯。”   却说等寒雁来到珙桐苑,刚走到屋外,便听到周氏和庄语山的声音:“这件不行,太寒酸,把那支红宝石镶珍珠钗子给我取来。”   屋外的小丫头正要通报,寒雁一摆手示意她退下,带着汲蓝姝红笑眯眯的一脚跨进屋子,甜声道:“周姨娘!”   周氏正在亲自为庄语山打扮,听见寒雁的声音吃了一惊,转过身来,见寒雁这般打扮,竟是比之平常多了几分明丽。庄语山也从镜中看见了寒雁,唇红齿白的俏脸看的她眼里闪过一丝嫉妒,不过再打量了下寒雁的衣裳,立刻又有几分得意起来。   周氏笑道:“四小姐,今儿个过来的可真早。”   寒雁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盯着周氏,周氏一身紫金哆罗呢的天马箭袖,身上穿着金丝织洋锦袄,满头满脑的珠翠珐琅,虽是美人一个,但是寒雁只觉得眼前金光灿灿,竟然有些晃眼。登时嘴边便有些嘲讽的讥笑意味,周氏把自己当成一个竖子,插满了金银珠宝,恐怕到时会有好戏看。   她笑的温柔天真:“周姨娘这身衣裳真好看,可是宫宴上,穿这样会不会太富贵了?”   周氏对自己的这一身极其满意,听寒雁这么说,心中顿时不满,再看看寒雁不甚华贵的小衣,更是觉得寒雁是因为嫉妒才故意这么说。心下有了较量,便柔柔的回答:“毕竟是宫中夜宴,穿的普通了,会丢庄府的脸面呢。”   寒雁心中对她这番话嗤之以鼻,庄府的脸面,她一个贱妾就能代表庄府的脸面?笑话,还真把自个儿当主子了。   汲蓝正要开口,寒雁轻轻一拽她的袖子,笑道:“姨娘穿什么都好看呢。”   已经提醒过了,周氏出丑她是再乐意不过的了。事后庄仕洋追究起来,也不是她的错。   “四小姐瞧着我这身衣裳可好?”动听娇媚的声音传来,寒雁抬眼,瞳孔蓦地一缩。       ☆、第二十一章 小小警告   寒雁的记忆里,对于庄语山的美丽,是没有什么印象的。最深刻的一次便是在她的大婚之夜,庄语山一身嫁衣,鸠占鹊巢,亲手喂了她一杯毒酒。   那是她的噩梦,永生难忘。   现在想来,庄语山从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都是穿着普通素淡的。她的眉眼生的艳丽,这样的打扮自然衬不出她的容貌,寒雁也就从没有留意过。   而这一次,寒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盛装而立的少女,眼里眸色深沉,汹涌而澎湃,然而最终沉寂下去,化成一汪清澈的泉水。   “语山姐姐,真美。”她轻轻道,掩去眉间一丝恨意。   庄语山微微一笑:“四小姐过誉了。”虽是谦卑的话,却还是流露出得意之色。   她不像周氏穿的富贵,也不像寒雁穿的可爱。庄语山比寒雁大了一岁,发育却好了不止一点。柳腰长腿,玉胸雪肤,全身穿着粉色轻纱抹胸及踝淡裙,胸前一抹盛开的粉色牡丹千层绣,花瓣层层叠叠,盛放在她胸前,青丝梳成一个流云髻,斜斜插着一支玉石嵌玛瑙的流苏簪,全套碧水珍珠头面,莹润的珍珠八宝耳环在小巧的耳边轻轻摇晃,更衬得皮肤晶莹剔透。   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羽衣飘舞,姣若春花,媚如秋月。比之仙子,多了一份风情,比之舞女,又多了一份端庄。实实在在的一个美人胚子,虽年纪尚小,举手投足已经有了韵致风情。   连寒雁也不能昧着良心,暗暗叫了一声好。   许是寒雁眼中的赞叹让庄语山心中大乐,态度竟比平日里更为热络:“我瞧着四小姐今儿个打扮的也是极俊俏。”   寒雁歪着头道:“哪及得上语山姐姐一半。”   庄语山就更为满意了,周氏瞧着自己的女儿,也越瞧越满意。   今日的宫宴虽是夜宴,夫人女眷们却是要早早进宫,因着午后皇后要在宫中园里陪众位夫人一同赏梅,增添些趣味。   一番打扮后,寒雁她们便要进宫去。   周氏从箱子里寻了件碧彩闪闪的斗篷来,寒雁一愣,心中顿觉得有些熟悉。周氏见她盯着自己手中,展颜一笑:“这叫作雀金呢,这是哦斯国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老爷送了妾身,只是妾身年纪大了,不爱穿这些个鲜艳的,便让语儿穿着。”说罢把斗篷披在庄语山身上。   寒雁却是眯了眯眼,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件事来。   寒雁八岁的时候,庄仕洋一个同僚托他办事,送的礼物之中大多是海上商人带回的一些新奇玩意儿,里面就有这么一件雀金呢。这斗篷极为保暖防寒,外表又生的玲珑好看,娘亲便有心想要过来。没想到庄仕洋一转眼便送给了另一位上头官员,作为打点之物。当时娘亲失落了好一阵子,却也明白那斗篷是十分贵重的。   如今这十分贵重的斗篷穿在庄语山身上,不论是从那里得来的,庄仕洋既然送给周氏,想来可见周氏如今的得宠,不免心中便有了一丝茫然。   庄语山发觉寒雁神色有异,心中得意,更是不动声色的炫耀道:“姨娘,这有什么可说的。不过一件雀金呢罢了,爹爹说过,只要语儿喜欢,爹爹什么都会送给语儿。”   寒雁羡慕道:“爹爹对语山姐姐真好!”   周氏假意谦道:“老爷对四小姐也极好。”笑着看了一眼寒雁身上的灰鼠皮斗篷,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寒雁背着小手摇头晃脑:“那当然!毕竟我是爹爹嫡出的女儿!”   她把“嫡出”两个字咬的很重,果不其然看见周氏母女脸色一变,身份是周氏母女心中的痛,寒雁就是要在她们伤口处捅刀子,看看谁比较厉害。   周氏勉强一笑:“我们还是快些出府入宫吧。”   庄府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本来只有一辆马车,寒雁招了招手,吩咐身边的小厮:“再去找辆马车过来。”   周氏正要上车,闻言一愣:“四小姐为何要再寻马车?”遂叫小厮拦下那寻马的下人。   寒雁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我要坐马车呀!”   “四小姐不与我们一道坐马车过去便行?”庄语山跟着问。   寒雁扁了扁嘴:“三人坐一辆马车实在太拥挤,我不习惯。”   周氏皱了皱眉:“四小姐,这于理不合。”   寒雁瞧了她一眼:“从前赴宴时,只我与娘亲两个,自然不觉得拥挤。可如今多了姨娘与语山姐姐,雁儿实在是不能忍受。”   是不能忍受三个人,还是不能忍受她们母女?寒雁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周围的下人都低下了头,心中开始暗自计较,府上的小姐和这位新进的姨娘,貌似有些势同水火。   周氏闻言却是差点气爆了肺。   寒雁见局面僵冷,委屈道:“我堂堂的一个嫡出小姐,如今寻辆马车也要看人脸色行事,传出去像什么话。”眸色一冷:“拜帖上已经添了我的名字,若是宫宴出什么差错!龙颜大怒,惹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谁来负责?!”   她说的严重,下人心中一个激灵,连忙一溜烟找马车去了。周氏气的跳脚,寒雁微微一笑,很是体贴道:“姨娘快和语山姐姐上车吧,外面风大,语山姐姐穿的薄,冻坏了,可又要在床上养几日病,没有晚姨娘的关心,也不知会不会好的那样快。”   庄语山身子一僵,周氏狠狠瞪了寒雁一眼,咬牙拉了庄语山上了马车。   庄语山坐下后,盯着自个儿母亲不善的脸色,道:“娘,他不愿与我们一道坐是好事,我才不想见到那个小贱人!”   “闭嘴!”周氏恶狠狠道,吓了庄语山一大跳,顿时缩在马车另一角,不敢说话。   那边很快寻了一辆马车过来,寒雁乐颠颠的跳上去,大声开口唤道:“汲蓝,姝红,快些上来!”   嗓音清亮,在这庄府门口听着尤为清晰,下人们都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四小姐竟然宁愿与两个丫头同车,也不愿意与晚姨娘母女同车?   寒雁故意叫的这么大声,见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然达到,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此羞辱!那厢的周氏,已经是两眼发红。   ------题外话------   宫宴开始就会有些小暧昧啦~求包养求收藏求留言~    ☆、第二十二章 事不过二   下人找的这辆马车不错,既宽敞又温暖,里面铺了柔软的野貂子毛皮,寒雁揣着个小手炉,一边捡着旁边的零嘴儿吃。   汲蓝笑嘻嘻道:“周姨娘恐怕气的发狂了。”   姝红有些担忧:“这样明着跟她们做对,小姐还是小心点好。”   寒雁不在意的摆手:“就是要让她们生气,最好气的把规矩都忘掉,宫宴上的夫人太太眼睛可毒。”   上一世,寒雁根本就没有来参加这个宫宴,因为那时她还沉浸在丧母的悲伤之中,本就无心应酬。再者周氏探望她时与她拉家常,一直强调宫宴之上的夫人们有多苛刻,规矩又是如何多,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别人,给庄府惹来祸事。她虽然平日里也随娘亲赴宴过,宫中的却是头一遭,于是也就心生畏怯,最后称病,只在府中休息。寒雁垂下眸子,现在想起来,似乎从前每一次宴会,庄语山回来都会抱怨宴会有多么无聊,那些小姐们又是多么难相处,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天长日久,宴会这种东西,在寒雁心中就成了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她因为愚蠢,将自己一步一步的推离了京中贵夫人的视线,任周氏母女诋毁,终于自食恶果!   好在上天垂怜,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这一世,她就要一点一点摧毁周氏的计划,站在高处俯视她们。欠她的,欠她娘的,她不介意自己一步步讨回来!   另一辆马车内,周氏恨恨的绞紧手中的帕子:“贱人!”   她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和寒雁坐在一辆马车里,这么久的路程,足够能从寒雁嘴里套出宫宴中的消息。   她自己出身不高,本身就是个庶女,后来阴差阳错认识了庄仕洋有了庄语山,没想到庄语山要走她的老路,一辈子顶着庶女的名头。所以从那时起,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庄语山摆脱庶女这个身份,成为庄家堂堂正正的嫡女。   没想到一进府,事情并不是像她想象中那样发展。那个贱人留下的女儿一点都不好糊弄,居然明目张胆的跟她较劲。这一次好容易把握住了进宫的机会,她几乎已经打定主意要进入贵夫人的圈子,为庄语山铺平以后的道路。   只是她从前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赴宴,对于其中细节并不是很清楚。更不认识这些京中的名门夫人,想着从寒雁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她可以去套近乎拉关系,行止不出差错。只要自己问,寒雁就不能不回答,否则就是不敬,是犯了女德。众位下人面前,寒雁自然不会做出有辱颜面之事。   没想到!她竟然以不与自己同车为由,就这么轻巧避开去了!而且,还让两个丫头跟着上了车,这把她摆在什么位置了!   周氏越想越是不甘,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无意中瞥见坐在一边的庄语山,微微一愣。   语山出落得越来越美了,这幅模样,只要是个男人就是忍不住疼爱,宫宴上各家公子也会到场,若是有一两个条件出色的看上语山…   不行,语山现在还是庶女身份,即使被看中了,依那些名家公子哥儿的身份,语山也只能做个妾。   必须让语山抛弃这个身份,周氏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声音陡然放柔:“语儿,娘跟你说…”   马车行了越一个多时辰,终于停了下来。寒雁被汲蓝姝红扶着下了马车,一眼就望见自己面前,高高的宫墙气势磅礴。   皇家建筑气势恢宏,但是从外边看来,已觉得尊贵不凡,寒雁心中却生出了几许茫然,这样精致华贵的地方,真像个鸟笼。四四方方的,就囚禁了人的一生。   庄语山也已经跟着周氏下了车,站在高大的宫墙前,更是柔弱纤细,如同一朵袅袅婷婷盛开的粉色牡丹。   “姨娘,这就是皇宫,真漂亮!”庄语山盯着里面,显出急不可耐的神情:“我们快些进去吧。”   周氏一瞪她:“语儿,忘记姨娘是怎么跟你说的了?”   庄语山一愣,连忙收起情绪,微笑道:“语儿只是有些激动罢了。”   寒雁看着这母女两的互动,心中暗笑,庄语山毕竟是年纪小,还不懂得收敛情绪。比起来倒是个不足为惧的,周氏的手段就要高得多了。   想着也已经跟着走到她们身边:“语山姐姐说得对,我们赶快进去吧。”   周氏见她语气和气,心中虽惊疑,眼下却是需要演好这场戏,也就亲亲热热道:“好。”   只是那只手却是只挽着庄语山,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寒雁不置可否,让汲蓝和姝红跟着,跟着宫外引路的宫女一道往里走。   皇家贵地,处处不凡。石兰雕琢精美,园林别致小巧,明黄琉璃瓦,大红朱色柱。富贵又端庄,大气又磅礴。刚下了雪,路上积雪未化,清冷中带着几分喧嚣,抵达人心中冰凉的触感。   庄语山和周氏虽竭力保持镇定,心中到底是震撼与羡慕,尤其是庄语山,眼珠子在鎏金窗框边打转,这样的富贵,简直要晃花她的眼。以前以为庄府已经是无尽富贵了,所以她欣欣念念要对寒雁取而代之,谋得富贵。没想到比之皇家,不过九牛一毛,这一刻,她突然心生执念,今后,她也要住进这样华贵的府邸,做这样尊贵的人!   寒雁留意到庄语山眼中的贪婪之色,嘴角扬起的笑容登时就有了讥诮的意味。富贵有什么可贪恋的呢?只是人心莫测,一旦起了贪念,再想回到从前的心态,就难上加难了。   只是不知道,庄语山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谋夺这一切?   引路的宫女似乎也发现了几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也不多话,转过几道长廊,走进一座巨大的宫苑,寒雁抬头一看,上方书写着“彩凤殿”三个字。   “庄夫人来了。”宫女刚刚通报完,喧嚣的大殿便渐渐安静下来。寒雁抬眸,正对上正座上一双犀利的眼睛。   寒雁手一紧,脸上绽开一抹温暖的笑意,上前几步行礼:“臣女庄寒雁给皇太后请安。”       ☆、第二十三章 邓家小女   座中人穿着金线绣成的缎子华服,倚在座中捧着一杯香茶,虽年过半百,一双眼睛却精明犀利,然而浑身又散发着不可抗拒的皇家之气,让人无端的感到几分压力和威慑。寒雁半跪行礼,太后半晌不说话,沉默许久才道:“起来吧,过来让哀家看看。”   寒雁心中一愣,她和皇太后没什么接触,眼下的这态度着实耐人寻味。可是也没有不起来的礼,随即连忙起身,走到太后身边甜甜一笑。   皇太后一双眼在她脸上瞟了瞟,见寒雁天真无邪,活泼开朗的样子,眼光一转,语气和蔼道:“是个好孩子,”说着脱下手上的玉镯子塞到寒雁手里:“长得也这般标致。”   寒雁接着手里的镯子,心中瞬间闪过几百个念头,当下有几分惶恐的推辞道:“太后,这太贵重了,臣女受之有愧。”   太后笑了笑:“且收着吧,哀家是看你乖巧,赏你的。”   寒雁心中计较,也就故作不安的收下了。   周氏和庄语山看见这一幕,却是有些坐不住了。谁能想到太后会突然对庄寒雁另眼相看,尤其是庄语山,死死盯着寒雁手里的玉镯子,心中恨得能冒出火光来。   那个小贱人凭什么就能得了太后的青眼?   周氏已经领了庄寒雁走上前行李:“臣妾给太后请安。”   庄语山方才见见太后给了寒雁玉镯子已是十分眼红,打定主意要讨好太后,没准儿能讨个更高的封赏。便娇声道:“臣女给太后请安。”   她的声音本就悦耳,此刻故意放柔,听着就如一阵柔柔的轻风拂过人的耳朵,在平静的湖面上吹起一汪涟漪,弄得人心痒痒。   她这么一开口,大殿上的其他女眷纷纷朝她看去。之前寒雁得了太后的赏赐已经令她们十分惊讶,这个庄府的另一位小姐一出声顿时吸引了她们的注意,一瞬间,殿中的目光全部落在庄语山身上。   寒雁心中叹息一声,庄语山这般作态,听在男人耳中,的确没什么,会令人疼惜爱宠,可惜座中全是女子。这些侯门贵女,生平最是讲究贤良淑德。庄语山这般柔言媚语,听在她们的耳朵里,就是不守女德,伤风败俗。   果然,庄语山还在喜滋滋自己出了风头,太后已经看着周氏慢慢开口道:“你就是庄大人新娶的继室?”   周氏没想到太后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间咬紧了双唇。本来她出席宫宴,就是为了大家将她当作庄府新的女主人,可是太后如今这么问,她不能说谎,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可是若要承认自己的姨娘之位,这宫宴还有什么意思!   最后,她咬了咬牙:“臣妾并非继室,只是…妾侍。”   周围的女眷们闻言顿时了然,再看像周氏母女的时候眼光中已经不掩鄙视,难怪这般上不了台面,原来是个妾室和庶出,看她养的女儿,穿的这般风骚,也不知从哪学来的狐媚手段。果然不比的正室嫡女,粉雕玉琢的,做事从容,更有大家风范。   周氏吃了亏,听见太后淡淡说道:“这样啊,起来吧。”便没了下文。一时间满脸通红,拉着庄语山就在一边坐下来。   庄语山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敏感的发觉了周围人目光的不对劲。再看太后没有要封赏她的意思,心中不甘恼怒,干脆把所有怨气都算在寒雁头上。正要同寒雁说几句话时,却看见寒雁坐在一位黄衣少女面前,拉着手笑容满面的说话。   “彩凤殿”是太后的居所,平日里也用来招待宫中妃嫔。此刻女眷们都在此说笑,各自寻了熟人话家常,也算其乐融融。方才的一点小风波已经过去,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寒雁,我可有多久没见着你了。”黄衣少女拉着寒雁就不肯松手,面上满是喜悦。   寒雁看着面前的少女,心绪飞的很远。   邓婵是她的闺中密友,上一世,她出了山贼那事后,整日呆在府里,只有邓婵还愿意找她玩耍。两人情谊匪浅,可惜后来邓尚书犯了错惹怒皇上,被贬为七品,邓婵嫁给了一位翰林院的官僚,嫁过去不到一年就生病去世了。   邓婵的身体向来是没什么毛病的,寒雁初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是不敢置信,后来听闻那位翰林官僚有些为人不耻的爱好,大家都纷纷传说邓婵是被那位生生折磨死的。   邓尚书就只有一位女儿,邓婵死后心中郁结,不久就撒手人寰。再过了一年,邓夫人也走了。曾经风光无限的尚书府,就这么落败了。   想到这里,寒雁心中一紧,握住邓婵的手:“我好想你!”   邓婵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眼睛还红了?伯母走后我想来看你的,可惜在舅父家中。听说那位是你的继母,莫不是受了她的委屈?”   寒雁只因为看见上一世烟消玉殒之人如今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心中激动才失态。见邓婵清秀的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担心,心中一暖,朝她笑道:“她一个妾室,怎么敢给我委屈受?我没事,是见到你太开心了。”   邓婵先是一愣,之前庄家办丧事时她见着寒雁,寒雁还拉着她的手哭泣,眼里都是绝望。如今看来,却是不知道为何,全身都是勃勃生机。她们关系要好,寒雁有什么变化一眼就能看出来,如今的寒雁,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沉稳了不少。虽然方才面对太后的时候仍是天真可爱,可是邓婵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寒雁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乖巧。在她的乖巧下,还隐藏着什么。如今听寒雁说起周氏,更是有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那光芒陌生又耀眼,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寒雁看着她发呆,笑道:“怎么看着我不说话?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邓婵回过神,只道自己是多心了。即便寒雁真的变了,这种变化也是极好的。生机勃勃的寒雁比起死气沉沉的寒雁,她更稀罕前一个。遂真诚道:“先前我怕你想不开,如今却是从阴影里走出来了,我真替你感到开心。”   “日子总是要慢慢过的,”寒雁却摇摇头:“我伤心,只会令害我的人高兴,真正关切我的人担忧。既然如此,又何必亲者痛,仇者快?”   邓婵一愣:“害你的人?”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柔柔的声音:“四妹妹怎么只顾着跟这位小姐说话,都不理姐姐了?”       ☆、第二十四章 踏雪寻梅   刚才因为太后的态度,庄语山又那般行事。在座的诸位夫人小姐已经留意到她们。眼下虽是各自说着话,目光还是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瞟来。庄语山声音不低,顿时就吸引了旁边几位太太的目光。   寒雁皱了皱眉,这庄语山还真是会自找麻烦。   庄语山却像没看到寒雁的表情一般,走过来亲热的挽住她的胳膊:“雁儿妹妹,平日在府里你不喜欢走动,整日在屋里绣花写字,我都没能见着你几面。如今能一起出门,当好好说说话才行。”   邓婵一直在打量寒雁这位新进府的姐姐,听到她这般说话心中就是不悦。这是什么话?说平日在府里与寒雁见不着几面,不就是说寒雁喜欢拿架子,为难她这个庶你么?当着这么多夫人小姐的面,落一个寒雁不好相处,虐待庶姐的名声!   果然,旁边几位夫人看向寒雁的目光顿时就变了。   寒雁不动声色的把这一切收归眼底,心中叹了口气。世事就是这样的,人们总乐意抓住那些耳朵里听到的八卦,而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庄语山虽然是个庶女,但是自己为难于她,就失了大家闺秀的风度,是心胸狭窄,甚至于恶毒。这些个夫人太太平日里过着琐碎的生活,一听到别人家中的家长里短,就恨不得多生储出些事情,来打发她们的八卦之心。   邓婵一急,正要帮寒雁说几句话,却看见寒雁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邓婵怔了怔,寒雁已经迎上庄语山略带得意的目光,微微一笑:“语山姐姐怎么这样说?雁儿自从母亲过世后,身体便一直不太好,在屋中也是怕传了病气给府上其他人。说起来,这些日子雁儿也是巴巴的盼语山姐姐来与我说说话,可想是语山姐姐刚进府太忙了,都没顾得上雁儿这边。”   庄语山一愣,俏脸顿时涨的通红。   寒雁这话说的很清楚,不是她不出屋见人,而是抱病在床,不想把过病气给他人,倒是个心地善良的。而她的庶姐,众位夫人都以以不屑的目光打量着庄语山,嫡出妹妹生病,竟然也不去探望,实在是不知礼数。   邓婵松了口气,庄语山还想辩解:“我没有…你的病早好了。”   寒雁垂下了头,掩藏其眸中的情绪,似是为难道:“语山姐姐,我生病的事全府上下都是知道的。娘亲刚刚去世,我心里难受,便一直没好利索。”   在座的夫人都是做母亲的,几乎都知道寒雁刚刚丧母,看见她低垂的眼帘,尚待稚气的脸庞,不由得触动了几分怜意。心想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这般年幼便丧母实在可怜,再看庄语山的时候,便生了几分厌恶,不过是个庶女,竟想登堂入室,搬弄是非起来!   周氏已经觉察到庄语山这边的不对,连忙招呼庄语山到她那边去。寒雁也乐得不用见庄语山那张脸,心中顿时轻松许多。   邓婵等庄语山过去后,悄悄与寒雁咬耳朵:“我看你那个姐姐不是省油的灯,这般分明是要诋毁你。”   寒雁耸耸肩:“跳梁小丑,谁与她们一般见识。”   邓婵便抿嘴一笑:“几日不见,你嘴皮子倒伶俐不少,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寒雁笑而不语,抬眼却见外头又走进一位宫装丽人,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对着在座各位盈盈一笑:“众位夫人,娘娘已在梅园等候,烦请太后娘娘与夫人小姐们一道赏梅。”   宫中夜宴要等到晚上,现在却是白日时分。所以皇后便邀请夫人小姐们赏梅打发时间,眼下正是冬季,踏雪赏梅确是一件风雅之事。   寒雁拉着邓婵跟在夫人们的后头,熟识的夫人们自然在一块说话,就是不熟悉的,也笑着说几句,便熟悉了。   所谓宴会之上,夫人们的交情,便是有目的的。这家有个到了出嫁年纪的女儿,那府有个到了成家之龄的儿子,双方再互相打听一会子家世背景,也许就成了一段好姻缘。   男人们的政治在推杯换筹的酒桌上,女人们的政治却在家长里短的八卦间。而婚姻,就是女人最大的政治。   寒雁胡思乱想着这些,余光瞥见周氏母女俩,看见庄寒雁竟然也围着一个华裳少女,不知在说些什么,面上尽是谄媚之色。那少女衣着不凡,眉间倨傲之色顿显,当是有些来头。   庄语山感觉到了寒雁的目光,转过头来,嘴边扬起一抹挑衅的微笑。寒雁愣了愣,摇摇头不再看她,心中只觉得庄语山真是个蠢的,巴结一个富贵人家的少女,有什么可得意的。   不过这谄媚之术,应该是有继承了她的母亲,寒雁望着跟一堆夫人说的热络的周氏,若有所思。   果真是八面玲珑的人,这么快就消除了夫人们对她的不悦,甚至于开始接纳。这对寒雁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该想个什么法子阻止呢?   邓婵见寒雁发呆,推了她一把:“发什么呆,看这梅花,多好看!”   寒雁这才回过神,顺着她的目光,枝上一朵梅花绽开,芳香袭人,寒雁吸了一口,顿觉得身心皆醉。   这是皇家的园林,几十里的土地,全都种了雪白的梅花,一阵风吹来,一些梅花便飘落坠地,不知是雪是梅,犹如仙境,实在是美轮美奂。   众位夫人也对这里的美景吸引,皇后在园林处设了小桌座椅,桌上放了精致的点心与果茶,在这里赏赏梅,说说话,的确是乐事。   寒雁跟着邓婵坐在邓夫人身边,邓夫人是个面目和蔼的妇人,对寒雁也很是亲切怜爱。汲蓝和姝红和其他丫头在梅林那边帮忙,布置一些新鲜的果脯。庄语山坐在那个华服少女身边,眼神有意无意往这边扫过来,不用猜也知道在编排是非。   这是没办法阻止的事情,打从一开始庄语山过来就没安好心,况且寒雁还让她吃了那样大的一个亏,依她睚眦必报的性格,总是要讨回来的。   说了一会儿话,庄语山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雁儿妹妹,我想去趟净房,你陪我一道去吧。”   寒雁几乎立刻就直觉庄语山在打她什么坏主意,本能的开口拒绝:“让宫女陪你一道去吧,我也不识路。”   庄语山却是不依不饶,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我…我还是怕,我们是姐妹,雁儿妹妹不会是讨厌我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是说她不把庄语山当姐妹,在座的夫人都看着,她还能说什么?   邓婵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起身道:“我也陪你们一道去吧。”   寒雁摇了摇头:“不必了,我陪语山姐姐就行,很快就回来。”   这事和邓婵无关,别把她也牵扯进来。寒雁思索着,毕竟是在宫里,庄语山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做什么,她且防着就是,目光掠过那一直盯着她们的华服少女,这一位,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二十五章 谁家芳华   领路的宫女走在前面,寒雁和庄语山走在后面。庄语山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寒雁虽然警惕,却也不知道她究竟想怎么样,只好暗暗握紧袖中的一枚木簪。   这木簪是她十岁生辰时,庄寒明亲手削好送给她的。上面的花样虽然粗糙,却也看得出制造之人的用心。起初她是感动舍不得用,况且自己一个官家小姐,戴个木头簪子出门实在说不过去,就放进匣子里收藏起来。重生后她整理物品时,发现这根木簪居然光亮如初,想必庄寒明当时用的是极好的木料。   物尽其用,她便自己寻了小刀,把簪子的一头磨得尖锐无比,顺带削了个倒刺,权当防身用了。虽然真正遭遇不测时,这根簪子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心里总归好受些。   眼下庄语山不怀好意,她也必须步步小心。只是…庄语山在宫中并无熟悉的人,所以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蠢事。要对付自己,除非宫中有人为她撑腰。寒雁就想起刚才那个华服少女,看着是个地位高的,难道是宫中人?   庄语山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居然能让那个人帮着对付自己?   寒雁觉得脑子里没有头绪,索性走一步看一步。   宫中的小道错综复杂,那宫女带着寒雁和庄语山不知道拐过多少小径,绕过多少长廊,寒雁只觉得腿都有些发酸的时候,才见着那宫女停下来:“庄小姐,到了。”   庄语山便拉着寒雁走了进去,皇家的净房,居然也是红瓦朱墙,气势不凡的。寒雁心中刚这么想,随即又暗暗啐了自己一口,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比较宫里的净房和自家府上的净房谁比较好。   净房总共有三间,寒雁和庄语山各自进了一间,寒雁从一开始就一直保持着警惕,总觉得庄语山会做些什么,于是自进入后一直死盯着净房门,防止着庄语山突然破门而入。   可是左等右等,寒雁都没见着庄语山的动作,心下有些奇怪,便推门出去,唤了一声:“语山姐姐?”   回答她的,只有凛冽的风声。   寒雁心中一凛,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向那宫女的位置,却见着那地方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站在原地半响,她才无奈的笑了,一直防着庄语山会害她,或者是发难,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方式。   她们就这样把自己丢在这里?   寒雁第一次进宫,自然不知道宫中的道路。此刻突然醒悟过来,那宫女方才带她们走的尽是小道,一路上居然没什么太监宫女,这未免太不合理。   宫中许多地方,其实是很有忌讳的,有些涉及到秘密的,就是禁地。寒雁此刻站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忍不住就开始怀疑,这里有没有可能是禁地。   如果真是禁地的话,自己站在这里原地等待,庄语山等会回去之后可以说自己走散了,派人来寻,被发现出现在禁地,就是有理也说不清,皇上怪罪下来,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就是致命的。没想到庄语山的心思居然这样恶毒,看来重活一世,虽然她年纪尚小,手段却一点都不心软。   可是若要谈离开,寒雁也不认识路。这一块都没什么人,所以极有可能,这一块都是敏感地带,走错一步,也许就是另一个禁地。   想到这里,寒雁忍不住懊恼起来,当时应该叫汲蓝她们跟上的。可惜丫鬟都在一处伺候,离她太远了,便没想那么多。   咬了咬牙,寒雁还是一甩头,朝着最东边,一大片林子的地方走过去。   其实按理说,人的本能会往开阔地带走,可是寒雁却不敢这么做。   如果是禁地的话,林子里树木繁密,也许还能为她遮挡一下,那些建筑屋子,却是万万去不得的。   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寒雁很快就发现,这周围,竟然是真正的没有一个人!   事即反常必为妖,宫中没有太监宫女伺候的地方,必然是原因的。与此同时,寒雁也暗暗庆幸刚才自己果断离开,要知道净房那边是一大块空地,她躲都没地方躲!若是有人寻来,一眼就能发现她。   只是这样走,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回到梅园?   不知走了多久,林子似乎仍然没有尽头。寒雁正在焦虑的时候,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馥郁的芬芳,那香味儿沁人心脾,寒雁闻着不禁一怔。   一抬头就愣住了,好大一片红梅!   若之前皇后的那片白梅园是美景,这厢的红梅就是仙境了。   大朵大朵的梅花就这么俏生生的绽放开来,夺目的红色,增添了几分喧嚣的味道。梅花冷清,这里的红梅却热烈又耀眼,带着孤傲的美,挺拔在枝头。不畏风雪严寒,料峭枝头。一时间,寒雁只觉得恍然如春。   十里红梅,大雪覆地,既艳丽又素淡,既热闹又冷清,如同闺中女子芳华悲哀的盛放,壮烈灿烂,最美不过是,最惨不过是,为君零落为君开,偏偏无人欣赏。   那些梅花开的那般急切,又谢的那般急切,艳艳的红色,红了寒雁的眼。人生太多短暂,芳华难永存,如同她的上一世,死在最美的年华,最美的一天。   她几乎觉得那红梅就是自己了,她也这么死在盛放的那一天,她也悲哀的无人欣赏。她的美,她的好,那个人看不到。   梅花只绽开在冬季,所以势必要接受暴风雪的洗礼,她的人生,永远与“平坦”二字沾不上边。所以这一生,便是风吹雨打,无人怜惜。有谁懂得欣赏她,有谁懂得体贴她?她像一个战士,活的悲哀又骄傲,却又——只此一条出路!   寒雁泪盈于睫,几乎是魔症的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感觉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探究的目光,心下一凛,脑袋顿时清醒起来,抬眼就朝那边看去。只见一个修长的人影,遥遥立于宫墙边,红梅下,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就这么淡淡的看过来。   ------题外话------   总算开始有进展了,大家对剧情还满意吗?儿纸让你久等了这么晚才出场=W=    ☆、第二十六章 亲密接触   就在寒雁朝对方望过去的时候,天上居然开始飘起雪来。   雪花簌簌的掉在寒雁的头上肩上,一时间那人的面目竟有些模糊。寒雁什么都不敢做,对方已经发现了她。一时间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   此刻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映着红梅点点,若不是不远处站着个陌生人,实在是称得上一幅美景。   只可惜主角却没心思欣赏什么美景,过了最初的慌乱,寒雁已经慢慢冷静下来。那个人出现在这里,要么他本身就是禁地里的人,要么,他的身份已经高到不用惧怕“禁地”这个名头。   低头思索了一下,对方分明已经发现了她,却不动声色,是放过她的意思?   寒雁迟疑了一下,打定主意不管那人到底是谁,现在溜之大吉才是办法。正要抬脚离开,却听见前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寒雁登时就是一阵紧张,怎么还会有人?   这是一片广阔的红梅林,梅树长得也足够茂密,但是并不代表就能遮住寒雁的身影。况且这雪地之中,寒雁一身着实醒目。   心下一慌,寒雁一抬头瞥见那边长长的宫墙,宫墙拐角处大概可以藏匿的下她,可是,刚才那个人还站在拐角处。   寒雁心下紧张,那才那个人和现在的这拨人是不是一路的?若是一路的,她做什么选择都是同样的下场。若是不同路的,她应该选择哪一个?   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来的是两个人,那边却只有一个人。寒雁咬了咬牙,就往宫墙那边走去。   宫墙那边立着的人影却像是毫无反应,既没有注意寒雁,也没有注意来的一男一女,依旧笔直的站在梅树下。   走的越近,寒雁心中越是紧张,可是那边的一男一女已经向梅林深处走进来,寒雁低着头往前走,就看见离自己一步之遥的雪地上,墨色滚金边的华贵官靴。   她没来由的就一阵紧张,因为来自自己面前的人,散发着一股极其凌厉的寒意。这一刻,寒雁居然不敢抬头。   可是,没容她继续想下去,前边已经传来男女呻吟的声音,那声音似愉悦似痛楚,夹杂着女人低低的喘息和男人难耐的怒吼。寒雁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呆了两秒,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上一世出嫁前,陈妈妈是给她拿过几本小册子让她看的,卫王府不同于其他府邸,陈妈妈嘱咐寒雁要学会抓住卫如风的心,便与她说的尤为详细,甚至还找了些木偶来演示。寒雁自然懂这声音代表着什么,想到卫如风,寒雁脸色一白,紧接着,又紧张起来。   宫中的女眷,除了赴宴的夫人小姐们,几乎可以说全都是皇上的女人。这会儿皇上和男眷们应当在猎场狩猎,可是这男人居然就在宫中与女子苟合。不论这女子是不是皇帝的妃子或是什么人,这都是私通的罪名。寒雁要是被发现,一定只有死路一条。如果那男人身份高贵一点,那女人是宫外的小姐,今日她们在这里行龌蹉之事被寒雁遇到,寒雁就只能嫁给那个男人了!   女子的命运,本来就是这般无奈。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行止更是不能出一步差错,世道艰难,没想到今日庄语山的一番作为,居然将她推入如此困难的境地!   那边的男女不知是怎么回事,居然一边做那事,一边越来越往这边走,若是再走几步,就可以看见躲在宫墙这边的寒雁了。   寒雁又恨又急,余光瞥见身边那人,突然心中一震。   从一开始,这一位就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就这么静静站在原地。即便寒雁突然走过来,也不见这人有一丝动作。   寒雁因着心虚的缘故,一直不敢抬头。但见着那双男子穿的官靴,便知这男子身份非富即贵,不是她能招惹的。只是眼下这事,他们应当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可是这只蚂蚱怎么就不急?   他能这般镇定,莫非是真的不怕?   他不怕,她怕!   她只是庄家一个不受宠的小姐,这一位若是个大身份,自然可以万事不堪忧的走人,可是她,要么被人秘密的杀死,要么,就要下嫁那个梅林里的奸夫。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都是她不愿看到的!   凭什么,别人的过错要她来承担,这一世,又要死在庄语山的阴谋里么?   她不甘!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她一撩面前男子的乌豹大氅,整个人钻了进去。   在钻进去之后寒雁就后悔了,因为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几乎将她冻成冰块。   与此同时,她才开始感到后怕起来。自己一时冲动,料定这男人绝对有办法应付眼前的局面,又不能让自己暴露,便钻进了男子的大氅。可是,这人是敌是友都不清楚,他完全可以一把将自己扔出去。而且,她怎么能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身子贴着这男人,男性特有的雄性味道扑鼻而来,带着几分雅致的竹香,寒雁只觉得心跳如鼓。   对方明显是怒了,寒雁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紧贴的这具身躯身上散发的不悦,心下有些绝望,想着要被扔出去,身子都有些发抖。   只是顿了顿,突然感觉身上一紧,男子一手隔着大氅扶着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牢牢护在身边。接着准确无误的揪着她的后颈飞身而起,寒雁只觉得身子一轻,脚下一空,吓得她紧紧揪住男子的衣裳不敢睁眼,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悬在半空,心怦怦直跳,不过须臾,又落在地上。   什么都不敢做,身子蜷在那人的大氅里,竟然也有几分温暖,只是黑乎乎的,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却听见头顶传来一个清冷动人的声音,如陈年美酒般醇厚优雅,微微的拂过心间。   “还不舍得出来?”       ☆、第二十七章 演技尚拙   寒雁吓了一跳,连忙从那人怀中钻出来,这在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地后,面前是一堵石墙隔著路线。心中一顿,很快明白过来,这男子大概是有轻功,就这么抱着自己离开了,难怪刚才那样镇定。想到刚才的事,不由得脸上一红。   想了想,寒雁抬起头,正要说话,一抬眼就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面前的男子约二十出头,斜眉入鬓,鼻梁笔挺,一双凤眸墨色无波,如同一汪深沉的潭水,平静而含着无限涟漪,偏又带了几分风流清媚。薄薄的唇瓣紧抿,五官如刀削斧凿般深刻。一头如墨的青丝垂至半腰,只用玉簪梳起。身着天青滚银边绣兰花角绸缎长袍,外头松松搭着件乌豹大氅。身姿如画,玲珑谪仙。   此刻,那俊美的青年正盯着她不发一言,目光却带着逼人的压迫。   寒雁上一世嫁给卫如风,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卫如风长相俊美,可是与面前这男子一比,便是天上地下。这青年年纪不大,浑身的尊贵却浑然天成,他什么都不做,但就是令人觉得姿势优雅贵气,气度不凡。有些人天生都当得起“贵族”二字,寒雁觉得,眼前的男子便是一个。只是这般的贵气,怕是皇家人了。想到刚才自己巴着面前人的身子,寒雁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想了想,便冲他行了个礼,甜甜笑道:“这位大人,小女方才迷了路,见着两个陌生人,一时心急,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她笑容天真,脸蛋稚气,行为乖巧,打扮可爱,任是一个普通人,都会觉得面前的少女只是一个贪玩的小娃娃,毫无心机,误打误撞。   可惜寒雁面对的,不是普通人。   傅云夕垂下眸子,黑眸闪过一丝深意。   方才那片梅林,并非是谁都可以进来的。他今日替皇兄办事,办完后路过这里,本无心逗留,正好看见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隔着梅林和大雪,傅云夕看不清楚那小姑娘的模样,只是心中警惕,无论是谁,进了这里,被他撞见,便没有能轻易离开的道理。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那小姑娘身上散发出无尽的哀恸之色,隔得这么远,傅云夕都能感觉到她的绝望与悲凉。她痴痴的望着枝上的红梅,伸出手想要抚摸,半空中却又停住,仿佛那是极易破碎的东西。虽然看不清表情,那一刻,傅云夕却觉得,远处那个小姑娘竟然像是就要这么离开人世似的。   一个身量尚小的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怎么会有如此深刻的悲伤?   他似乎被触动了,心思陡然深沉,然而小丫头紧接着就发现他的存在,令傅云夕意外的是,她只是站在原地打量她,没有大叫或是逃跑,反而镇定自若,即便是装的,这份稳重,在她这样的年纪,也已经是难得了。   感觉到小丫头探究的目光,傅云夕静静的负手而立,本来只是想看她怎么做,没想到那边又来了两个人。   他登时就有些怀疑,莫非这丫头还寻了其他人?   却见那丫头像是迟疑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朝他这边躲过来。   他心下生疑,却见那小姑娘低着头跑到他面前,有些受了惊吓的模样。   这里只有一面可以遮挡的宫墙,傅云夕只道这姑娘着实胆大,立刻就听到了令人尴尬的声音。   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不过面对一个尚未及弈的小姑娘,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思。不过很快他就发现,面前的小姑娘,貌似脸红了。   她懂得那是什么意思?   傅云夕心中诧异,小丫头的穿着看起来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闺女,那个大户人家的闺女,这般的年纪就懂得男女闺房之事?   这倒是有些趣味。   而那边的男女似乎是发现了他们,就往这边走过来。   他心中还在思量,小丫头却做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举动,飞快的躲进了他的大氅。   傅云夕当时几乎要目瞪口呆了。   他从来不喜人的触碰,就是好友也保持一定距离,如今却让一个陌生的小丫头,摸进了他的怀里!   这丫头太大胆,立刻就觉出恼怒,想要将她一把揪出来丢出去。   可是待感觉到依偎着他的娇躯不安的发抖时,他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便将她护在怀里,带出了这片是非之地。   他不是心底闪善良的好人,方才也只是觉得这丫头有些特别,顺手救了她一把。可是眼下对方装着乖巧可爱的模样冲他道谢,将刚才的事就是一个巧合,就让他有几分触动起来。   这丫头,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单纯,甚至于,现在还想要欺骗他?可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至于面前这个,只是比之平常闺阁小姐机灵些的小姑娘,也犯不着在这耗着时辰。   寒雁正看着面前人俊美的五官有些发傻,就看见那人一挑眉,眸中墨色深不可测,淡淡开口道:“你演戏不太像。”   寒雁呆了呆,猛地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人的目光让她觉得极为不舒服,就像能看透人的内心,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于是咬了咬唇,继续装傻道:“大人是想听戏么?今日的宫宴可能没有请戏班子。”   还在想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就看见那人已经转过身子,冷漠道:“还不走?”   寒雁有些不明白面前的人,刚刚拆穿了自己在装傻,这么容易就能放她走?想了想,梅园那边的人找不到她大概已经急坏了,况且这人刚才救了她,要是想害她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应该不是坏人。于是道:“大人可知,皇后娘娘赏梅的那片梅园怎么走?”   沉默了片刻,才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顺着这条小道,墨壶阁有扫洒的宫女,找她们带路便是。”   寒雁心中一喜,朝他深深拜了一拜:“大人出手相助之恩,小女不敢忘怀,以后有机会必会登门答谢。”说完便匆匆离开。   以后有机会,寒雁一边走一边想,最好永远都没有机会,那冰块样的男人太可怕了,最好敬而远之。   寒雁离开许久后,傅云夕转过身,目光被地上一物吸引,弯腰捡起来,望着寒雁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题外话------   求包养求收藏~\(≧▽≦)/~啦啦啦    ☆、第二十八章 逢迎拍马   如同那男子所说,寒雁走了不久,便见着一间精美的宫苑,外头两位宫女正在洒扫,寒雁与她们说了说话,其中一个宫女便带她找到了梅园。   汲蓝和姝红早就急坏了,远远见着她就迎了上来:“小姐可是回来了,都怪奴婢不好,没有跟着小姐,这深宫大院的,小姐没出什么事吧?”   寒雁笑着冲她们摇摇头:“我没事。”   邓婵也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担忧道:“怎么回事?方才你姐姐过来说,让你在净房外等她,出来后你便不见踪影了。李姑娘还差了下人去寻呢。”   寒雁一挑眉:“李姑娘?哪个李姑娘?”   邓婵道:“坐在你姐姐身边那位,右相的千金。”   寒雁这才把目光投向座中那边人,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见寒雁回来都没怎么注意,这会儿寒雁看过去,庄语山脸色发白,对上她的目光,心虚的不敢看她。   寒雁心中了然,瞥见她周围的华服少女,那位李姑娘,此刻正狠狠的与她对视,目光里全是愤怒和不甘。   奇了怪了,这李姑娘她根本就不认识,若是为庄语山出头也犯不着这样,她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吗?   在脑子里仔细想了一遍,寒雁确定自己没有这位李姑娘有什么矛盾不快,心中正在疑惑,就听见那位李姑娘道:“庄姑娘方才怎么会走丢?这皇宫不比外头,胡乱走是会出差错的呀。可是没有遇见什么事吧?”   她这一问,周围许多夫人的目光便落在寒雁身上,连那边正与贵妇说话的皇后,端茶的动作微微一动,也意味深长的看过来。   寒雁皱了皱眉头,这是说她不懂规矩,自个儿在皇宫里乱走。还暗示了自己也许遇到什么事。皇后都注意到她,若是被怀疑去了什么秘密的地方,今儿个她在皇宫某些人中,就是落下刺儿了,得想个办法撇开才行。   看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寒雁叹了口气,委屈道:“还说呢,语山姐姐只带了一个宫女姐姐,宫女姐姐还陪着她进了净房。雁儿一个人在外头,等了许久都不见姐姐出来,无聊的紧,恰好见着一只金翅雀儿飞过,心里惊奇便去追着,没想到…没想到迷路了,”寒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在很快就遇上了宫女姐姐,将雁儿带了过来。”说着又用几分天真羡慕的语气道:“皇宫里的稀罕事儿真多,从前只在书本上见着金翅雀儿呢,今儿个却叫雁儿大开眼界了,娘娘和陛下果真是天威福泽,连这祥兆之鸟都飞了过来,咱们大宗春秋鼎盛!”   她扎着两个团子髻,圆圆的小脸上微微带了些红晕,看着有几分像画上观音座下粉雕玉琢的童女,越发的讨喜可人。这一番话说出来,声音清脆活泼,掷地有声。   这话说的巧,庄语山去净房,只带一个宫女,偏偏这宫女还跟着她去了净房,说是跟着伺候有些过了。反而把寒雁一个人撂在外头吹冷风,有心之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庄语山周围的小姐们看她的目光就更多了些鄙夷。   而皇后娘娘,却被寒雁一口一个“福泽”说的心中大悦,面上就绽开了欢喜的笑容,朝着她招了招手:“好孩子,到本宫这里来。”   寒雁乖巧的走过去,皇后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有些急切道:“你真见着了金翅雀儿?”   寒雁便是有些畏怯,又有些欣喜道:“是真的!雁儿还是第一次见着,所以才那般新鲜迷了路,”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后,道:“那雀儿的羽毛金光灿灿,和娘娘的裙边倒是有些像。”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娇斥:“大胆!怎么能将娘娘比作畜生?”   寒雁抬头一看,正是那位李姑娘,此刻站起身来,一副颇为愤怒的模样看着她。   皇后一摆手,有些不悦道:“佳棋,女儿家怎能这般莽撞?让庄姑娘把话说完。”   寒雁撇了撇嘴,小脸上带着几分认真道:“金翅雀儿才不是畜生,雁儿的娘亲曾经说过,金翅雀儿是护家神的化身,只要有金翅雀儿在的地方,那家人就会福泽百倍,子孙绵延不绝。雁儿只是觉得,娘娘也是有福之人,这些年一直甫佐圣上,大宗的江山才会这般繁荣昌盛,况且那贵气的羽色,也与娘娘十分相像。如此说来,娘娘倒是人间的金翅雀儿化身,只是,那雀儿护得是小家,娘娘护的是大家!”   身为女子,自然是喜欢听到别人赞美的,在场的夫人多多少少都会讨好逢迎皇后,但是谁都没有寒雁说的这般巧妙。她一句话,便称赞了皇后高贵的地位,又是天生的贵命,更是国家的福气。皇后位居六宫之首,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漂亮话儿听了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听的这样舒服。寒雁的赞美,赞美的大气,让她忍不住笑逐颜开。在低下头看着寒雁天真的小脸,顿时眼中多了几分喜爱:“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江山社稷,都是皇上的福泽,众位将士大臣才是护国之士。本宫不过一位妇人,哪里有那般本事。”   寒雁歪着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朗笑:“梓潼无需推辞,朕看那姑娘说的没错,你确实是朕的福星!”   寒雁抬起头,一眼望见远处皇上带着几位亲僚走了过来,想必是听到之前她所说的话。   皇后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战起来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周围的夫人小姐也纷纷跪下行礼,皇上却是极开心的的模样:“诸位不必多礼。”转而又对皇后道:“梓潼,李家姑娘的话朕听到了,看来今年我大宗繁盛,才会引得福鸟飞来。”   皇后微微一笑:“都是皇上治国有方。”   皇上满意的看了她一眼,道:“里头的功劳,也有你一份!”   皇上已经很久没这么温和的对她了,皇后心中一喜,脸上泛起红晕,再看向身边笑意盈盈的寒雁时,目光就多了几分柔和。   ------题外话------   继续求包养求撒花~    ☆、第二十九章 京中俊杰   赏梅中途遇上皇上,算是一场小风波。皇上呆了片刻就离开了,梅园也渐渐的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寒雁坐在皇后身边,乖巧的同皇后说话。经过方才那一出,周围的夫人小姐看寒雁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同,有的甚至起了亲近讨好之意。   寒雁自始自终都是笑意盈盈,皇后与她说话,回答的也是极其讨喜,配上她那幅可爱的模样,皇后倒是生了几分真心的慈爱。   那边的庄语山面色已经极其难看,她没想到,自己的主意不但没收拾寒雁,反而给了她出风头的机会。皇上走的时候可是赞叹了寒雁好几句,而皇后现在居然让她坐在身边,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嫉妒。   周氏却忙着跟众位夫人攀谈,虽然她也暗恨寒雁的好运,不过能为庄语山铺平道路才是更重要的。进宫的机会并不常有,必须抓紧利用。   寒雁说说笑笑的时间,也不忘观察那位李姑娘。李佳棋一直不时的盯着她,寒雁敏感的感觉到她的敌意,心中更觉诧异。   没有无缘无故的敌意,那位李佳棋,为什么会针对她?   如果李佳棋的敌意是明显的,那么另一道审视的目光,却是让寒雁压力倍增。   捻起一块糕点,寒雁掩去眸中的深意,余光瞥向丽妃身边的皇太后。   那一道审视的目光,代表什么,寒雁无从得知。但是从与这位皇太后一见面开始,对方的态度就十分耐人寻味。怀中锦帕里的那方玉镯,似乎也变得炙烫起来。   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寒雁索性把这事搁到一边,安心的赏起梅花,这梅园的白梅虽美,却不及那红梅林的半分风华。宫里有那般胜景,皇后赏的地却是这块,除非那地方不是常人能进的,或者牵扯到什么秘密。   寒雁对其中的秘密没有一点兴趣,通常来说,知道的秘密越多,死的越早。倒是想起方才那个俊美男子,寒雁脑海里又浮起自己躲在对方大氅里的画面,不由得脸上一红。   那人在宫里这般肆意,应该是个尊贵的,希望莫要碰上才好,自己可不想再一次被冻伤。   赏梅的时间过的很快,不过多久,天就暗了下来。皇后站起身,对着座中各位笑道:“时候不早了,宫宴许是备好了,便早些入座吧。”   寒雁瞧着皇后,她的招呼听起来亲切自然,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太太,可是姿态优雅尊贵,不愧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首。   若有所思的垂下头,如果能从皇后身上学会这样的姿态,或许以后会有会有用的上的地方。   寒雁便随着众位夫人朝宴厅走去。   宫宴的地方,大殿前倚着一条清溪,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的如银花雪浪。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   天色如泼墨,无星无月,厚厚的白雪覆盖十里大地,檐下的大红灯笼晕着喜悦的红光,周围宫女皆着翠色小袄,捧着个银盘子恭迎各位夫人。   大殿分为男眷和女眷席面,因是皇家喜事,并未有屏风隔开。在座的闺阁女儿皆是一副期待的模样,眼中闪烁着兴奋,却又迫于礼数低着头,不敢随意望去。   邓婵碰了碰寒雁的胳膊:“听说今儿个成将军会回来呢,咱们也能一睹这勇猛大将的风采。”   寒雁盯着她笑:“不过是两个眼睛一张嘴,还有什么不同不成,有什么可看的?”   邓婵不赞同的道:“他可是驱逐了西北鞑虏的大将军啊,爹说,大宗开世以来,将鞑子赶的这般彻底的,成将军是第一个,而且,他才二十一的年纪。”   寒雁若有所思的看了邓婵一眼,见她说起那位成将军便神采飞扬,打趣道:“你倒知道的这般清楚,莫不是春心动了?”   邓婵一愣,顿时满面通红,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拿手去推寒雁:“尽知道胡说!谁教你这般胆大,说的这是什么话!”   寒雁笑着求饶,两个说笑了一阵,邓婵才道:“说起来这次宫宴,咱们可是能见着许多大人物呢。那成将军是一个,还有其他的。”   “其他的?”寒雁随口问。   庄仕洋与她感情淡薄,别提跟她讲朝中事宜,平日家常都不与她多说。邓婵却是邓尚书的掌上明珠,许多朝野之事,不是重要的,也愿意当乐事告诉邓婵。听见寒雁这么一问,邓婵顿时拉着她道:“这京城中的大人物,若是年轻的,如今当属玄清王,卫王世子,赫连家小少爷,成将军,还有首富江玉楼。”   听见卫如风的名字,寒雁心中一顿,随即苦笑,在世人眼中,卫如风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可是这位青年才俊,上一世赐给了她一杯毒酒。   邓婵没注意到寒雁的神情,还在继续道:“江玉楼今日是看不见了,他是商户,自然不能进宫。不过其他几位,今儿个我们都能遇见。”   寒雁一顿,都能遇见,也就是说,今日的宫宴,她又要见到卫如风?想到这里,不禁心乱如麻。   “成将军你也知道,我不用说,赫连家的小少爷,据说生的倾国倾城,是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不过名声嘛,倒是不怎么样?”   寒雁听着邓婵的话,想起之前那位美艳的红衣男子,那一张妩媚风流的脸,的确当得起国色天香四字,登时就忍不住想发笑。   邓婵见寒雁笑了,以为自她对自己的话有兴趣,顿时兴致更加高涨:“那卫王世子呢,叫卫如风,是个温和的,品貌皆是上品,更重要的是待人和气谦逊,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呢。”   君子?寒雁默默扯了扯嘴角,不知该用什么表情迎合邓婵的话。   “不过这风头最盛的,却是玄清王!”邓婵已经换上一种钦慕的语气:“这位玄清王十四岁便披甲上阵,听说还是成将军的师父。你想,成将军已经是那般勇猛,那玄清王不是更厉害。爹爹说过,这玄清王居朝中重臣地位,皇上尚且要看他几分颜色。而且,他容貌虽不及赫连煜,风姿却是更胜一筹,这京里见过他的女儿无不倾倒,只是可惜,”说道这里,邓婵的声音低下去:“听说是个断袖!”   寒雁吃了一惊,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   邓婵一愣:“你笑什么?”   寒雁摇摇头:“我只是想,你说的他既然那般好,真有那毛病,倒是可惜了。”   邓婵撇撇嘴:“可不是嘛。”   寒雁却在心里计较起来,这京里风头最盛的几个,卫如风、赫连煜、江玉楼她都见过了,倒是对另外两位有些好奇起来。   就在这时,听到门口太监尖着嗓子长长的一声:“皇上驾到——”   下意识的转过头,寒雁一眼便见着一袭明黄的龙袍尊贵华丽,身后跟着数位大臣,缓步而来。   ------题外话------   求撒花求包养啊~\(≧▽≦)/~    ☆、第三十章 原来是他   皇上驾到,在座各位纷纷行礼,皇上示意平身后,便带着男眷大臣们在另一边坐下。   两道长长的丰盛席面,男女眷分开而坐,中间用一到晶莹剔透的琉璃牡丹座子若有若无的隔了开。帝后并排高坐龙椅,接下来依次是正一品至从五品官员及家眷。   男眷们那边一落座,女眷们这厢便安静了下来。之前热闹的气氛荡然无存,贵夫人们不自觉的放轻了交谈的声音,举手投足之间刻意的表现出优雅的一面,小姐们则红了脸低着头,一边又忍不住朝男眷席上看去。   男女七岁大防,若不是此次宫宴特殊,这些小姐们平日里是没有这般机会见到这么多外男的。年龄到了的,懂得自己母亲的意思,也就悄悄的打量起或许会成为自己夫君的那人来。   寒雁心中只觉无味,抬眼见着明哥儿隔着远远的桌面飞快的朝她眨了眨眼,心下衣宽,霎时间便朝他绽开了一个笑容。   只是那笑才刚浮上脸颊,便遇到另一道古怪的目光。顺着那目光一看,寒雁不禁一愣,是他?   赫连煜本来是万般不想进宫来赴这劳什子晚宴的,只不过架不住父母的训斥,又听闻傅云夕和成磊也会过来,这才勉强答应了。   不过自从一落席,女眷那边便不断传来各种各样的目光,直直往他身上扑来,粘的紧紧地。这目光他并不陌生,无非是爱慕与惊艳。那些个平日里温婉柔和的闺阁千金,此刻看他的目光就像饿狼看一块鲜美的肥肉,令他既不快又厌恶。   他撇过头,正巧看见女眷那边的一个小姑娘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登时就有些发怔。   那小丫头虽然笑的可爱,他心中却只觉得厌烦,想是又一个爱慕他容貌的,不由得鄙夷的回了一眼。   寒雁正看着那边那个绝美的红衣男子发愣,心道这赫连煜不会认出她来了,结果就看见赫连煜看着她,眼中明明白白的散发着对她的厌烦。   寒雁先是莫名其妙,接着又觉得不可思议,再注意到自己周围的千金小姐们,都若有若无的把目光投向那边,微微思索一下,心中便明白了几分。怕是赫连煜,也将自己当成了那些爱慕他的女子之一了。可是方才自己是对明哥儿笑,他还真是会自作多情!   赫连煜的容貌,的确是极好的。美艳的不似凡间人,一个男子,却能媚的浑然天成,似妖似仙,又像是游戏人间的精魅,普通的女儿家,见着他的一个浅笑,怕是就被迷得找不着北了。事实也的确如此,这赫连煜想必也是花丛老手,在女子之事上没失过手,这才自负如斯。   只是他却不知道,对面的寒雁,经过上一世的教训后,便深知一个道理。那便是,看一个人是不能看表面的。那面皮生的美的,内里许是生的丑陋。那面皮丑陋的,或许真是不那么可怕。卫如风看着那般温和翩翩,君子无双,却也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新婚妻子的死去。这世上,面皮能代表什么?   所以这一世寒雁对那些美丽的事物,便事先存了三分的戒心。以至于赫连煜的绝色容颜,在她眼里除了初时看见时的惊艳后,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这样想着,寒雁便淡淡的看了那边一眼,敛了神色垂下头去,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   赫连煜却是直直的盯着这边,那小丫头接触到他的目光,呆了呆便低下头去,只是最后看他的那一眼,怎么觉得带着几分嘲笑?   一定是他多想了,赫连煜想了想,见寒雁不再抬头,也就释然,跟着自家兄弟攀谈起来。   宫宴的气氛因着帝后的原因并不甚热络,臣子们虽然极力表现出开心,行事间终归带了几分规矩。帝后也只是淡淡的表情,不见得有多喜悦。   寒雁心中奇怪,这宫宴怎么不见喜气的气氛,倒是奇怪了。   还在生疑,便又见着一个年轻的小太监高声通传:“玄清王,成将军到——”   皇上的脸上登时便浮起一丝笑意:“传!”   却见着两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而进,带着雪花簌簌的寒意,行至大殿中屈身行礼:“末将参加皇上!”   不同于这一道声音的朗落大方,紧接着的一道声音清冷醇厚,听在寒雁耳里却像是一道惊雷,劈的她久久回不过神来:“微臣参加皇上!”   “爱卿不必多礼,平身吧。”   寒雁猝然抬头,便见着那一抹修长的身影立于大殿中,秀骨青松,凛冽华贵,肩上披着的那间乌云豹大氅熟悉又耀眼,带着冬日里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梅林里的神秘男人,居然就是玄清王傅云夕!   寒雁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袖中拳头紧紧握起来。居然和这样身份的人扯上关系,这下真的不知是福是祸了!   邓婵察觉的寒雁的不对,见她只顾盯着殿中的玄清王,顿时凑到寒雁耳边,促狭道:“还说我呢,看现在动了心思的是你吧,怎么只顾着瞧他了。你且注意些,别被你那位姨娘看到,生出些是非来。”   寒雁脸一红,正要反驳,又知道邓婵是真心为自己好,周氏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巴不得抓住她的什么错处放大,方才自己一时失神,若是被看到了,可就糟了。遂低下头,只顾盯看着面前茶杯里浮沉的碧色茶叶。   邓婵“扑哧”一声笑了,推了推寒雁:“呆子,说什么都信,你便是看几眼也是无妨的。这在座的各位小姐可都是盯着那边呢,多你一个不碍事。”   寒雁一愣,抬眼一看,果然,周围的千金小姐们都脸儿红红的瞧着那位玄清王,可怜的成将军倒被忽略了。那些少女的痴迷目光不亚于方才瞧赫连煜,甚至于方才她们瞧赫连煜时,也没有这般大胆!   寒雁不由得想起邓婵口中说的:京中风头最盛。这玄清王虽然容貌比不得赫连煜,温和比不得卫如风,洒脱比不得江玉楼,勇武比不得成磊。却自有一种风华,姿态天然无需修饰,若只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无双。   可是即便他有千般好,那冷冰冰的眼神也足够吓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女子倾心?想着想着,寒雁便盯着他的后背,心中满是疑惑。   却就在这时,那人微微一侧头,黑眸中闪过一丝深意,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到寒雁身上。       ☆、第三十一章 联合刁难   寒雁身子一僵,登时只管低着头,心中祈祷玄清王没有认出她来,不过是自己眼花。   耳边传来皇上含笑的声音:“成将军,如今你退敌有功,重创西戎,扬我大宗国威,实在该重赏,朕便赐你黄金一万两,良田三千亩,商铺百所,高宅五十。你还想讨什么赏赐,只管告诉朕,朕给你做主!”   这一番赏赐,听在众人耳里,的确是有些吃惊。成磊不过弱冠之龄,便封了大将军,此时又得了众多赏赐,实在是令人眼红。   而皇上却觉得,成将军同傅云夕是好友,忠心可鉴,虽年轻了些,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猛将,他日必成不凡之材。只不过如今他年纪尚轻,官职不可再往上加了,否则朝中势力会不平衡。作为一个帝王,做事必然要筹谋计划。方才的赏赐虽然听着不错,却也只是些银子,作为一个武官,长年征战在外,银子是最没有用处的。为了补偿,他才顺势提出成磊可还有其他想要的。   成磊恭恭敬敬的屈身行李,声音铿锵有力:“末将谢皇上厚爱,不敢再有他想。”   皇上满意的笑了笑,挥手道:“也罢,你和云夕便去席上坐着吧,晚宴就要开始,众位爱卿今日可要多喝几杯。”   两位臣子便退下至席边,皆坐在皇上以下首位,成将军右边真是卫王卫靖,此刻脸色十分难看,看着成磊坐在身边春风得意的模样,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脸色同样难看的还有支持卫王一派的朝臣,庄仕洋就是其中一位,他脸色冰冷,心中更是不忿。那成磊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如今却成了皇上面前的红人,今后玄清王一派更加得意,自己的仕途怕也会不太顺畅。   庄寒明瞧着自家父亲晦暗不明的脸色,心中也似乎明白了几分。不过他对自己的父亲本就没什么亲近,反而是对那位大将军石磊,心中存着无限敬佩与向往。如今父亲整日让他在国子监用功,可谁知道他心系非此,男子汉大丈夫当在战场建功立业,那才叫真正的大英雄。想着又忍不住去瞧那成大将军,见他眉目端正磊落,行事又自由一股军中之人的正气,不觉更加赞叹。   寒雁从方才开始就一直不敢抬头,只觉得心中十分矛盾。之前她以为那梅林中的人身份高贵,便猜是哪位皇子。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玄清王,这下可好了,谁不知道玄清王与皇上兄弟情深,那么她进了不该进的地方,见了不该进的事,事关皇家秘密,玄清王自然是站在皇上那一边的,自己怕是有危险了!   又想着,之前还侥幸,如果实在逃不脱,自己哀求一番,或者对方会看在自己是一个年幼的小姑娘上心软,可是如今可好,那玄清王是个断袖,怕是厌恶女子的。自己还对他做了那种不敬的举动,寒雁现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重生后第一次感觉不知所措了。   早知道那人是玄清王,她怕是宁愿被发现,也不会大胆的做出那样的事来!   一时间懊恼又担忧,一边的邓婵见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微动,小声道:“你该不会是真的看中了那位吧?瞧瞧便好,他那样的身份,我们这样的人家万万不敢肖想的。”   玄清王权倾朝野,自个儿又生的优秀,莫说她一个三品大臣的嫡女,就是配郡主,都是绰绰有余的。   寒雁摇摇头:“我岂会不知,你莫打趣我,不过我看你与那成大将军很是般配,门第也相当,不如…”   邓婵脸一红:“少拿我打趣了。”眉目间尽是女儿家的娇态。   寒雁看的心中一动,上一世邓婵嫁给了翰林院中的官僚,却落得一个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的下场,这一世,能不能帮助她改变这种命运?邓婵明显是对那成将军有意,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方才寒雁瞧着那石磊,行事正气斐然,应该是个脾性好的。算起来,这一世离邓尚书被贬还有一年,自己能改变什么?   想得出神,邓婵推了她一把:“发什么呆呢,且尝尝这些菜肴,宫里的厨子,做出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   寒雁这才收了心中所思,拿起筷子尝了尝糕点,顿觉齿颊芳香,不由得眉眼一弯。   “我说不错吧,”邓婵见寒雁笑了,夹了一个水晶莲子玉珠饼给她,上面撒着晶莹剔透的芝麻,香气浓郁,形状可爱,寒雁见了也忍不住心中欢喜。   便听见身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这般馋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下人,笑成了什么样子!果然什么身份就有什么教养!”   寒雁一怔,就看见李佳棋端坐在一边,嘴角嘲讽的撇起,一双眼睛不屑的盯着她。   男女眷的席面分的比较清楚,夫人们和小姐们隔开坐的,官臣们与小儿也是分开坐的。小姐们坐的又不像男眷那边,而是大多是平日亲近的坐在一起。寒雁自母亲卧病后便不再与外界小姐们接触,自然没什么朋友。所以身边只坐了邓婵,而这桌上的小姐们,看起来应该是这位李佳棋身份最高,寒雁之前被刁难时,那些小姐们也都跟着附和,并没有指责。此刻她一说这话,其他的闺阁千金都纷纷朝这边看来,目光鄙夷轻贱。   落井下石,自然是人之本性。更何况李佳棋顶着一个右相千金的身份,怕是她有理,也要被这些个千金小姐说成无理了。   却见庄语山怯怯的开口:“李姑娘莫要这么说,雁儿妹妹年纪还小,能同大家一起参加筵席是不可多得机会,可能是太开心了。”   一番话表面看是在为她解围,实则说寒雁仗着年纪小毫无规矩,又说她平日里少有这样的机会,实在是个不得宠的。   这样的暗示,当她庄寒雁是傻子么?   李佳棋却是很高兴,盯着寒雁的眸子越发的挑衅起来。   寒雁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庄语山,脸上笑容不减,神情不见一丝波动。邓婵本来想替她说话的,见寒雁这副模样,心下计较,也就不再说话,只坐在一边看起好戏来。   ------题外话------   今天查看后台才发现收到钻钻和鲜花了~谢谢浅爱木然姑娘的钻钻和鲜花,ovivien姑娘的鲜花~继续打劫鲜花和钻钻~嘿嘿    ☆、第三十二章 见招拆招   寒雁盯着庄语山笑了又笑,终于,庄语山受不了她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脸色一变,道:“雁儿妹妹笑什么?”   寒雁无辜的摊摊手:“今日的宫宴是皇上和娘娘邀请众位姐姐妹妹一道前来,这宫宴上的大事小事也是娘娘吩咐下去做的,包括酒菜布置。”寒雁握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娘娘的布置是否精心,如今各所周知,寒雁尝着这糕点极好,夸赞两句,便是娘娘和皇上脸上有光。这有什么不对?寒雁笑是表达心中的喜悦,难不成还要哭不成?语山姐姐却说寒雁失了礼仪。”   她端坐在座,笑容令人如沐春风:“笑不可肆,食不可急,坐如松木,言语温姿,乃淑女之仪。敢问语山姐姐,寒雁犯了哪一条?”   庄语山没想到寒雁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一时间既恼怒又愤恨,偏偏对方说的又在礼。席面上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也没法子为难与她。遂硬生生的忍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没有。”   而周围的千金小姐都不由得噤了声,方才太后和皇后的夸奖,已经让她们对这位庄家小姐有些嫉妒。后来又有庄语山的挑拨,李佳琪的做对,她们便跟着想要压一压寒雁的风头。没想到这位笑眯眯的小姑娘竟然不是个好惹的,先不说方才那一番话,庄语山都没从她嘴下讨得好。就是她背的那《女德》,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娃娃,居然能顺口背出,也不可小觑。   寒雁微微一笑,上一世呆在府中时,她唯一的乐趣就是看书了。庄府上有许多真籍古书,庄语山不爱看,便宜了她不少。虽然心里也是厌烦这些个条框,不过为了做个好妻子,指望过门后能讨得卫如风的欢心,便从头到尾将那《女德》背了下来。   只是这下场却不怎么好,寒雁低下头,掩去眸中深色,再抬起头时,已经笑容满面的看着李佳棋,声音清甜悦耳:“寒雁既然没有违背礼仪,想必就是语山姐姐看错了。寒雁尝的那块糕点十分美味,李姑娘觉得如何?”   李佳棋鄙夷的看她一眼:“小家子气,不过一块糕点,我家喂狗都不要。”   这么一说,桌上的气氛顿时僵硬起来。李佳棋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本来是想打击寒雁顺带炫耀自家丞相府的,可是在座还有其他千金小姐,岂不是说她们连狗都不如。转念一想,这桌上就她身份最高贵,那些个小姐还要巴结她呢,自己有什么可怕的,立刻又底气十足起来。   寒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递给邓婵一个安抚的眼神。李佳棋不是个傻的,相反,还有几分头脑,从她有些后悔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只是她找错了对手,寒雁这一次,打算扣一顶大帽子送她。   “原来李姑娘家喂狗的狗食,是皇家的糕点。”桌上本就陷入了一片沉默,寒雁一开口,登时就令所有人一惊。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庄寒雁,你血口喷人!”李佳棋一时激动,声音都有些尖锐起来,登时夫人和男眷那边坐的近的,便有几分好奇的往这边看过来。   李佳棋注意到众人的目光,连忙坐下来,一张脸涨的通红,瞪向寒雁的目光几乎可以杀人。只是周围的小姐们,此刻却都是不敢多说一词了。   姝红站在寒雁身边,小心的替她整理了下衣领,寒雁也不急,神情不变,笑容就像是黏在脸上的一样,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悠悠道:“这么多人看着,李姑娘是要耍赖吗?我以为丞相府上教出来的姑娘,必定是敢做敢当的。毕竟李丞相,可是国家的栋梁啊。”说完叹息一声,似乎极为惋惜。   李丞相身居要职,自家教出的女儿却是个不肯负责祸从口出的性子,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丞相本身的品格,当今圣上对大臣们的德养最是看中,其中深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李佳棋冷笑一声:“庄寒雁,你也莫要恐吓我,我只说这糕点是我家狗吃的,因为是我的爱犬我愿意给它,我自己府上的吃食给了谁,还要你这个外人来插手?”   寒雁一手支着下巴,面上尽是天真无邪,笑道:“原来如此。李姑娘家中富贵,父亲又是当朝右相,皇上都要礼让三分呢。自然可以不将宫中御赐的糕点放在眼里,是雁儿眼拙了,对不住。”   她的语调温暖欢快,说出口荡在心头,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寒意。   李佳棋觉得她这话说的奇怪,但又想不出什么缘故,见她爽快认错,本还欲刁难。却由于刚才她的那声尖厉反驳,已经引得一些目光朝这里聚来,便生生忍下,恨恨道:“庄姑娘不必多礼,没事。”   寒雁不甚在意的低下头继续喝茶,心中却冷笑一声。   宫中的夜宴,自然到处都是皇上的眼线,这种事在大宅门里就有。前一世的时候,通常她这边有个什么事,还没一刻钟,珙桐苑那边就知道了。有的时候上一刻头疼脑热,下一刻周氏就能给她送药来。从前她以为周氏是关心自己,对她感激涕零,现在想来,怕是她清秋苑里里外外都有周氏安插的人了。   皇宫也是一样,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宫里看着随意的一个宫女小太监,可能就是皇上暗地里的亲信。方才那一番话,不是说给李佳棋听的,也不是说给在座小姐听的,而是说给那些眼线听的。   李丞相手中权利甚大,这一次不把御赐糕点看在眼里,会不会下一次就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暗处的眼线自然会把这个消息带给皇上,皇上怎么想就是皇上的事了。自古君王皆多疑,更勿用说关系到自己九五至尊的地位和尊严。可以肯定的是,右相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她隐忍筹谋,虚与委蛇,只限于在庄府上,在外头,想要害她的,她没那么多的好心,肯定会十倍奉还。   寒雁笑着与邓婵说话,没见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在对面男眷那边一双略带阴鹜的眼中。   ------题外话------   感谢云夜汐姑娘送上的鲜花~么么哒~继续打劫吼吼~    ☆、第三十三章 暗地欺辱   筵席上的菜肴,委实是不错的。寒雁在庄府上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丰盛的席面。只不过她心中有事,实在没心思动筷,只捻了几块牡丹酥。周围的小姐们就更是规矩秀雅了,小声说笑,亦或是谈谈自己最近的见闻,绣了些什么香囊,裁了什么漂亮的衣裳。与其说是谈笑,不如讲是炫耀。邓婵没那么迂腐,真心觉得肚饿,也就只顾着吃东西。寒雁一手扶着茶杯,不动声色的注意着筵席上的众人。   帝后且不必说,端坐高位,威仪天成。只不过朝中之臣似乎明显的分成两派,上一世寒雁便听庄语山有意无意的透露过,朝中存在分庭抗礼的两路大臣。一派以卫王和七皇子为主,一派以太子和玄清王为主。皇上如今年过不惑,正是精力强盛的年龄,却早早立了太子,本来就出乎众人意料。太子为皇后所出,今年不过十岁。   皇后所出的皇子立为太子,本来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七皇子系陈贵妃所出,陈贵妃如今深得皇上圣宠,加上七皇子最近两年在朝堂上屡有作为,令人称赞。皇上对七皇子的态度也是尤为亲热,反而对太子不甚关心,其中的深意便扑朔迷离起来。   太子作为日后的储君,必然要经过一番考量,七皇子有经天纬地之才,自然有拥护的大臣。甚至于有人在暗暗猜测,皇上是否有改立太子的意思,毕竟当今太子不过只是一个小孩子,实在令人费解。   卫王与七皇子交好,是因为陈贵妃与卫王妃是亲姐妹,中有一层亲戚关系,利益紧密相联。而上一世庄府,就是投靠了七皇子一派,才会把寒雁嫁过去姻亲,只不过当时寒雁以为卫王一家下聘,是卫如风真心想要娶她为妻的意思。现在想来,他只是想要借助庄府的势力,所以只要是姓庄,娶谁都一样,最后才赐了她一杯毒酒。   寒雁眸光一暗,只是卫王位高权重,七皇子一派中高官大臣也不在少数,为何会选择庄家。庄家不过一个三品朝臣之家,庄仕洋又毫无建树,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含的意思不成?   这一世看来,朝堂局势依旧没有发生改变,寒雁记得自己大婚那一年,太子党与七皇子一派的战争已然进入了激烈的时刻,双方僵持不下。最后的结局倒是不知道了。   寒雁瞧着那边热闹的男眷中一抹冷冽的身影,眉头微皱,以玄清王的气度来看,此人绝非池中物,与他做对,怕是没有好处能讨。   乱世之中,女子的性命向来与背后整个家族息息相关,寒雁身为庄家人女儿,若是有一天七皇子倒台,那么她也会被连累。她自然不可能劝得庄仕洋回头,事实上她也根本不想劝,唯一的办法,让自己和明哥儿从庄府脱离出去,同他们再无关系。可是要怎么样才能办到?   圣意难测,关于太子和七皇子,寒雁不想去猜想他们在皇上心中占有什么分量,但是这一世,就算是为了那杯毒酒,她都不可能投靠七皇子一派了。   想着想着,便又笑起来。   酒酣耳热,正是气氛浓时。夫人们笑语盈声,臣子们推杯换盏,小姐和公子们你瞧我一眼,我敲你一眼,简直跟上元花灯会男女猜谜眉目传情一般。   寒雁百无聊赖的打量着众人,正想瞧瞧庄寒明,一转眼却发现宴席上根本没有庄寒明的影子。顿时就心下一凉。   庄寒明虽顽皮,却在大场面上守礼安分,自然是不可能自己偷跑出去。寒雁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他回来的踪影,实在按捺不住,便声称自己去趟净房,带着汲蓝姝红出了大厅。   只听见庄语山在后面取消了几句,此刻寒雁也没心思计较,一心只有庄寒明。宫中不大宅子里更加凶险,寒明就是她活下去的理由,是她拼尽力气也要守护的人,如果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宫宴周围除了侍卫,太监和宫女倒是很少。寒雁也不好直接去问庄寒明的下落,转悠了几圈,居然走到了一处御花园般的地方,不知身在何处。   正是冬日,夜晚里的风带了凉气,冷的能刺进人骨头缝里。寒雁只觉得自己头发都被花园中的寒露打湿了,手指也冰凉的渗人,下意识的想要摸暖炉,却发现根本没有带在身上。汲蓝伸长脖子望了望,道:“小姐别急,这里黑漆漆的,前面有灯火,咱们顺着亮光往那边走吧。小心别摔着了。”   寒雁心中焦急,脚下有些匆忙,往那光亮的地方走了几步,姝红突然开口:“那边有声音!”   寒雁心中一紧,示意汲蓝和姝红放轻步子,猫着腰往那边靠去。   在宫中走动,就是要把自己当成瞎子聋子,若是以前,遇到这种事,寒雁避开都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接近。可是一想到明哥儿,心中就如同被火燎过一般,焦急的不行。   姝红走在最前面,待离那边越来越近时,脚步停了下来,紧接着转过头,用嘴型对寒雁无声的说了三个字:“找到了。”   寒雁心中一喜,明哥儿找到了,好像肩上的重担全部卸了下来,正要开口,却见姝红制止了她的动作,神情十分古怪。   寒雁一愣,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朝前走了两步,将姝红推到一边,以便自个儿能瞧清前面是个什么模样。   宫灯昏暗的光亮下,几个十来岁的少年正聚在一起,不知道做什么。其中一个被推到假山上,那松香色的软绸小褂怎么看怎么熟悉。   个子最高的粉衣少年站在假山前,语气嚣张拔鳆,本来俊秀的脸上挂着一抹扭曲的恶笑:“庄寒明,别以为你顶着个嫡子的头就敢在爷面前撒泼,你姐姐是嫡女又如何,谁都知道她不受宠,我偏要说她丑笨低贱,你又把我如何?”   却见那被抵在架山上的少年,双目赤红,白净的小脸上五个鲜红的巴掌印,在灯笼下异常刺眼。   ------题外话------   求包养求撒花~\(≧▽≦)/~    ☆、第三十四章 还你一掌   “不许你这么说!”庄寒明恶狠狠的瞪着面前人,想要给他一圈,四肢却被其余几人按住,动弹不得,只好怒骂道:“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张威!有本事你与我单独较量一番!”   那粉衣少年闻言却是一笑,嘲笑道:“就凭你,还想跟本少爷单打独斗,怎么跟你那个姐姐一样的蠢笨!”   寒雁只瞧了一眼,立刻就认出了这几个人是谁。周氏的姐姐大周氏嫁给了张太师为妾,这几个少年就是大周氏的儿子,也就是周氏的侄儿。虽然身为庶子,但张太师对这个宠妾疼爱有加,对这几个庶子也是极其宠爱。上一世自从周氏进门后,这几位少年有时到庄府走动,便经常与庄寒明发生争执,每一次庄仕洋都狠狠惩罚了庄寒明,是以寒明对这几个便宜的表兄弟也不甚友好。可是每一次被罚之后,周氏母女便会来找她表示歉意,寒雁反而难为情起来。如今看来,原来从前他们的每一次争执,原来是这样的!   那个穿粉衣的便是周氏的大侄儿张威,平日里便是个争强好胜的浪荡子,如今竟伙同其他兄弟欺负庄寒明一个,寒雁眼睛一眯,可是为什么太子也会在这里?   张威针对寒明,用脑袋想也知道是周氏授意的,只是看见庄寒明被制在假山上,为了维护自己而不肯屈服,寒雁心中就是一酸。   她不是一个好姐姐,才会累的令弟弟为了保护自己被欺辱挨打。若是她有本事,这些人又怎么感欺负到庄寒明身上!   寒雁握紧双拳,看着一边两眼的明黄色,不管太子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今天庄寒明的帐,她算定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寒雁背着手慢悠悠的从花园深处走出来,轻轻开口,清亮的声音落在空寂的夜晚中异常清晰。   “各位真是好兴致,宁愿落了宫宴带走我弟弟来此所处,只是冬日风凉,此刻又无花所赏,不知所为何事?”   冬夜里寒气正盛,少女的声音语调明快轻松,却没有一丝暖意。明明是平淡无奇的话语,却莫名的使在场众人皆感觉心中一惊。   张威一抬头,便见寒雁施施然从花圃后走出来,衣衫鲜亮,唇角微扬。眉目间多了一丝从前没有的戾气,无端让他胆子一缩。   不过片刻,他便反应过来,斜着眼睛睨寒雁:“哟,原来是表妹。”   寒雁走到他身边停下,汲蓝和姝红挡在寒雁面前,防止张威突然发难。   “表哥真是好兴致,找了五弟是做什么呢?”张威比寒雁还要大两岁,寒雁这一声表哥叫的也不亏。   其他几个少年都没说话,只是瞅着寒雁,张威是他们的头儿,便下意识的将寒雁三人围起来。   张威却像是不想多留,看了寒雁一眼,随意道:“我和表弟过来说几句话而已,表妹没什么事,表哥就先走一步。”说完揪着庄寒明衣领的手一松,抬脚就要离开。   “慢着。”寒雁突然开口。   张威一愣,像是没想到寒雁会叫住他,不耐烦的回答:“做什么?”   寒雁瞥了一眼一直笑着看向这边的太子,只见他略显稚嫩的脸上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寒雁倒不认为张威和太子的关系变得这般好了,太子这样的看戏态度,似乎真的只是来寻个乐子。   寒雁走到庄寒明面前,伸出手抚摸他的右颊,手下滚烫的触感和肿起的红痕无声的说明了一切。寒雁收回手,笑道:“五弟,是这样吗?”   庄寒明愣了愣,并不想让寒雁担心,遂咬了咬牙道:“是。”   张威嗤笑一声,转身就要走。却听见寒雁继续发问:“五弟,是这样吗?”   这下子,周威和庄寒明都忍不住去瞧寒雁的脸色来。   寒雁微笑着盯着庄寒明,红润的小嘴微微翘起,脸颊被风吹的通红,清秀可爱的五官尚带有几分稚气。可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却似瑰丽的琉璃,透明却又看不清其中的色彩,光华流转,璀璨动人。这一刻,张威突然发现这个一直毫不起眼的表妹居然是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霎时间双眼便发出贪婪之色。   庄寒明看着寒雁的眼睛,突然感觉一阵畏惧。自家姐姐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怒的苗头,可是这样笑着更加觉得阴森可怖。咽了咽口水,在寒雁警告的眼神中,他才艰难开口:“表哥…与我起了争执。”   寒雁“哦”了一声,继续笑道:“所以打了你一巴掌是吗?”   周围的众人都有些不明白寒雁的态度,就连张威都有些警惕起来。见寒雁这么问,心下怀疑,却见自家表妹转过身,笑着朝自己走过来。   灯火之下,寒雁的脸蛋拢在绒绒的灰鼠皮斗篷之下,落下些雪白的冰花。乌发垂了两缕在小巧的耳畔,更加显得白皙如玉,加上从一开始就不曾撇下的唇角,笑眼弯弯,谁家小姐娇俏如斯,倒比那些个大家闺秀多了几分灵气和狡黠。   张威的目光一时间有些痴迷,只见寒雁走到他身边停下,朝他眨巴眨巴眼睛,甜甜唤了一声:“表哥。”   寒雁身量娇小,加上周威本就个儿高。此时灯影之下,寒雁微微踮起脚,仰着头微笑,落在地上的影子,倒像是郎情妾意一般。庄寒明焦急的想要出声,却被身边人捂住嘴,四肢动弹不得,心中大惊失色,只恐寒雁被周威欺负了去。   张威此人十二岁时便通晓男女之事,近两年更是花楼窑子逛个不停,知道世界上有的女人天生便是一种诱惑。却没想到有一天这种诱惑,会出现在一个十二岁的木讷小姑娘身上。她明明没有任何暗示之举,可是一举一动,皆像是在人心上挠痒痒,几乎令人忍不住扑上去。   张威便眯了眯眼,唤了一声:“表妹——”一只手就要往寒雁脸蛋上摸。   寒雁眸色一冷,毫不犹豫的抬手挥过去,只听“啪——”的一声,张威脸上便多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寒雁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嫌恶的擦了擦手,才不紧不慢的朝惊呆的众人缓缓一笑:“还你的。”   ------题外话------   呜呜呜收藏涨的好慢。最近都木有动静了【趴。果然是太慢热了咩。儿纸快点把女主拐上床啊魂淡~!    ☆、第三十五章 敲打太子   张威先是整个人傻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时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寒雁,拳头就要朝寒雁脸上揍去,却听见寒雁平静的声音:“表哥不想被诛九族的话,最好放开表妹我。”   听闻此话,张威的手一顿,脸色阴沉起来:“什么意思?”   汲蓝和姝红连忙上前,从张威手中救下寒雁,将她护在身后。寒雁不慌不忙的冲张威一笑,见他整个人都几乎发狂才悠悠开口:“表哥与五弟来此赏花,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为何要带着太子呢?”   “太子殿下此刻应在宫宴之中,你私带太子离席,已是犯了大错。与五弟起争执首先动手,污了太子的眼睛,此为其二。你将兄弟相残的局面引于太子殿下之前,是否为刻意教导,若是今后殿下与各位皇兄发生争执也这样解决,你便是犯了误教之错,此为其三。再者,这些个人全是你张太师家中子弟,太子独身一人,你既对五弟施以暴行,是否对太子存在别样的心思,此为其四。”她说的又快又急,根本不容张威思考片刻,质问道:“皇家宫宴容不得一丝差错,表哥你可以全部不承认,但只要皇上一开始怀疑,你们太师府便是危如累卵。奉劝表哥一句,做什么事前最好先动动脑子,今日表妹这一巴掌,或许你还该谢谢我,因为皇上若是询问起来,你还可以说是与五弟起争执,双方都没讨到好处。否则你就是以大欺小,不守规矩!”   张威张了张嘴,没料到自己的这个表妹居然有这样好的口才,虽然对她的话仍有怀疑,可是却又心生忌惮。张太师虽然对他们几个宠爱有加,可是若是对太师府有危险,怕是第一个不饶他。   他低下头,看向那个陌生的表妹,突然发现这位小表妹从头到尾都是面带笑容,没来由的,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惧。他的娘亲大周氏是个极有手段的女人,以至于凭借一个妾室的地位都能在太师府深得张太师宠爱。可是精明如她娘亲,亦有发狂怒骂生气时候,表情全部表现在脸上。可是这位表妹,自始自终都将表情控制的很好,没有一丝变化。无懈可击的让人恐惧。   而她今年,才十二岁。   寒雁歪着头看向张威,笑容甜蜜,仿佛一个天真的小妹妹同哥哥撒娇一般,软声道:“那一巴掌是还给表哥的,表哥以后也别再找五弟麻烦了,否则,表妹就不会只还一个巴掌,至少——两个巴掌嘛。”   她毫无顾忌的开怀娇笑,张威却是惊得退了一步,刚才的寒雁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居然感觉到了杀意。   这是怎么回事?张威看寒雁的目光已经变成了鬼怪一般,迅速的招呼兄弟逃也似的离开了。寒雁瞧着他们走远了,才垂下眸子,看向已经跑到自己身边的庄寒明。   “姐,你有没有出什么事?”庄寒明不掩焦急,方才那一幕差点没把他吓死,本来极其害怕张威会对付他,到没想到寒雁三言两句将他唬住了。   “你怎么同他发生争执的?”寒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只有深深的严肃。庄寒明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吞吞吐吐道:“他…骂你。”   许久没听到寒雁的回答,庄寒明心中不安,抬起头小声道:“姐,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这么冲动了。”   却见寒雁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明哥儿,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且不去理他就行,不必计较。”   庄寒明一听这话,有些不服气:“姐…”   “今日是不是你一听他说的那些话,便在宴席上跟他争执,甚至答应跟他在外面较量?”   庄寒明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你可知今日我没有来这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吃亏的是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来。”寒雁的声音里含着苦涩:“如今我们姐弟相依为命,今日我出来之时便想着,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又凭什么活着?”   方才挨打都不吭一声的庄寒明,此刻一听寒雁的话竟然眼睛一红,握住寒雁的手道:“姐…”   寒雁拍了拍他的肩:“你要保护我,首先须保全自己。硬碰硬不可胡来,周家的几个表哥日后再找你麻烦时,你且不要理会,不必纠缠。发起疯的疯狗玩累了,自个儿就觉得没趣。你若是有大的反应,反而着了他们的道。对于无关之人,不用费太大心思。”   庄寒明咬了咬唇:“我知道了。”   “你回去吧。”寒雁摇摇头:“我让姝红跟着你,我出来时是一人,不便与你同道。你先走,我随后便来。”   庄寒明想了想,点点头,复又想到什么,边走边嘟囔道:“明明只比我大了一岁,怎么事事都为我操心…”   寒雁示意姝红跟着,在他身后笑道:“便只大了一刻钟也是同样,我是你姐姐。”   庄寒明此刻已经走远,并没有听到寒雁的话。汲蓝替寒雁整了整衣裳,正要离开,突然听见一声略带稚嫩的声音:“你倒是为他想得多。”   寒雁一愣,转身便见明黄色小袍的少年轻蔑的瞅着自己:“见了本殿也不知道跪下!”   寒雁诧异之下倒是笑了:“太子殿下说笑了,大臣与太子只行同僚之礼,臣女便是屈身即可,何来跪礼一说。自古有跪天跪地跪君王,你我二人,殿下既非君,小女亦非臣,于理不合。还是说太子殿下已有雄心大志,想要谋天子之位,虽然天下迟早是殿下的,如今的天子却不是你!”   “你——”那小少年闻言差点被气爆了:“你胡说八道,少来诬陷本太子。本殿没有谋反之心,父皇才不会信你!”见寒雁并不说话,只是讥诮的望着他,便又命令:“即便不是君臣,你也须得向本殿行礼。你什么都没做,本太子立刻就能让下人治你的罪!”   寒雁只觉得好笑,皇家人果然都是一样,治罪的时候威仪都是拿捏好了的,即使是个十岁的小孩也能有这样的魄力。   “太子?”寒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女不过去趟净房,路过花园,怎么会遇见太子。太子此刻应是在宫宴中才对,怎么会和一群庶子混在一起自降身份,还做出在一边看人争打这种无良之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会成什么样子?”   太子一惊,已然听出寒雁隐含的威胁,却听寒雁又漫不经心道:“这位公子若是迷路了,便赶快回去才好。想必身边也会有暗卫跟随,小女也不必将自己的丫头借给你,好走不送。”   ------题外话------   唔…大家是想快点看见男女主的感情戏咩?    ☆、第三十六章 冤家路窄   小太子活了十年,周围的人对他都是讨好恭敬地,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敢这么跟他做对。不惧怕他太子的身份,甚至于敢出言威胁。   起初他与张威出来,也不过是因为张威讨好他,奉承的令他高兴,于是见张威与庄寒明起了争执,便存了看热闹的心思。打心底里,他也不怎么喜欢庄寒明,只觉得他身份低微,又不受宠,人对落井下石的事情总存在一分本能,生在宫中的他尤其这样。   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庄寒明的这个姐姐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了张威一巴掌,还几句话唬的张威落荒而逃。他知道庄寒雁是在说谎,便在张威离开之后,悄悄留下来。见寒雁与庄寒明说的那一番话,心中倒是有些诧异。   她与庄寒明的关系,似乎很亲密。   皇家之中极少有这样好的亲情,他自个儿的姐姐除了云霓其他公主对他极为淡漠,也只是表面的亲密而已。   虽然很好奇,但是皇家的尊严不可被侵犯,寒雁拿他父皇说事,小太子便想着要压一压她的威风,最好让她知错求饶,没想到被威胁的,居然是他这个太子。   寒雁瞧着太子涨的通红的脸蛋:“你——放肆!”   “太子要是再不回去,被皇上知道了,才是真正的放肆。对了,告诫太子一句,世上没有那么多的热闹可看,热闹看的太多,想要置身事外就难了。言尽于此,告辞。”   这就是在暗示太子,若是今后还要隔岸观火,抱个幸灾乐祸的心思,她不介意将太子一起拖进来,死也得找个垫背的不是么?   汲蓝随着寒雁离开花圃,心中暗暗咂舌,自家小姐居然连太子都威胁了,简直好气量!呃…可是那是太子,要是追究起来怎么办?   寒雁不知道自家丫头纠结的心思,因为此刻面对的情景,比自家丫头纠结之事更加令人纠结。   不过走了几步,眼看着就要走出花圃,便见前面几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显然在此等候多时,方才的一番话尽数落入他人之耳,也不知道这场戏是从何时看起。   寒雁心中思量,皱了皱眉,忽的展颜一笑,就想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走过去。   “是你!”一个声音惊呼道。   寒雁一愣,心中暗骂一声,抬起头来,对上那张艳丽无双的脸,诧异道:“公子认识我?”   赫连煜闻言只觉胸中一阵憋闷:“莫要说你忘了,倪——姑——娘——”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显然对当初寒雁戏弄他一事无法释怀。   寒雁心中默了默,此刻万没有承认的道理,便笑道:“小女不姓倪,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抬脚就想要离开。   却听见赫连煜身边那人淡淡开口:“你姓什么?”   寒雁心中濒临惨淡,千怕万怕,怕什么来什么,那个避之不及的玄清王不好好呆在宫宴,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还…还听见她威胁太子,就是自己的侄儿,传闻这位玄清王勇武无双,会不会一掌劈死为自己的侄儿出气?   世上还有谁比她更可怜么?   汲蓝见自家小姐一直不说话,只神色飘忽的愣在原地,连忙扯了扯她衣角提醒。虽然不知道面前两位公子是什么身份,但是那红衣的好生美艳,那白裳的,咳,让人心跳!   寒雁回过神来,敷衍道:“闺阁女子名讳不可泄露于外男。两位公子若是无事,请容小女先行一步。”   “不行——”想都没想,赫连煜便开口拒绝。说什么玩笑,这小丫头他找了好久,从没人敢这么戏弄他,今日居然撞上了,怎么着也得讨个说法。还想要说话,却被身边人打断:“嗯。”   寒雁一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他这是答应放她走?   却见灯火下俊美清冷的容颜面无表情,看都没看她一眼。心中一喜,连告辞都没来得及说,拉着汲蓝飞快溜走了。   看着寒雁消失的比兔子还快的身影,赫连煜许久才反应过来:“云夕!你怎么把她放走了,我找了好久…。”   “她是宫宴中人,”身边男子打断他的唠叨:“沐岩。”   身后突然窜出一位黑衣男子:“属下在!”   “跟着太子,别让他有什么闪失。”   “是!”身影一闪,方才的地方空空荡荡。   “你这暗卫真是不赖,什么时候送我两个?”赫连煜看着另一名黑衣男子,打趣道。   沐风忍不住往旁边靠了靠,他可不想跟个比女人还漂亮的主子,而且还是个话痨,要是做他的暗卫,迟早有天耳朵会起茧子。不过主子话又太少了点,当是该让两人结合一下。   想到刚才,沐风忍不住激动起来,主子居然主动问那个姑娘姓什么,主子从来不在正事以外的事上多费口舌。方才宫宴中途太子离席,主子本来是想跟着防止出什么差错,没想到瞧到了令人诧异的一幕。   沐风咂咂嘴,那小丫头真令人吃惊,不仅回敬了张威一巴掌,还威胁了太子。其中又含了美人计,攻心计,离间计等等成将军同自家主子说过的一些计谋。真是不简单,沐风想了想,主子不会是对那丫头有意思吧,主子都问了人姑娘姓什么,是不是想要上门提亲的意思?姑娘长得挺好,就方才看来,再过几年,定出落成一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人也机灵,从她的行事便可以看出不是大脑空空。待人有情有义,见她为了维护弟弟不惜开罪太子就可以明白,唯一的缺点嘛——沐风皱起眉头:“年纪太小了点。”瞧着不过十一二岁,自家主子都二十一岁了。   “你说什么?”赫连煜诧异的开口询问。   沐风这才发现一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出口了,连忙摇头表示什么都没说。   赫连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问傅云夕:“你如何知道她是宫宴中人?”   傅云夕倒是不知道自家下属此刻为他的终生大事操碎了心,只吐出两个字:“感觉。”   赫连煜翻了个白眼,沐风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主子说感觉,就是对那姑娘有感觉!太好了,主子终于有心上人了,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沐岩,让他也为主子高兴高兴!   ------题外话------   沐风:主子我都为你终身大事操碎心麻烦你自己也给点反应啊…   傅云夕:…哼【傲娇状   其实沐风还是挺可爱的是吧^—^    ☆、第三十七章 云霓郡主   寒雁带着汲蓝回到筵席的时候,庄寒明已经先一步抵达。姝红见了她们舒了口气,寒雁在邓婵身边坐下来,邓婵关心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担心会不会出事?”   就听见对面的庄语山轻笑一声:“这宫里大得很,景色也不错,妹妹若是光顾着看景也是情有可原。”   李佳棋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与人私会了。”   寒雁只笑眯眯道:“听说心中有佛的人,看谁都是佛。”   李佳棋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寒雁这么说就是暗示她李佳棋经常做这种与人私通的事,所以看所有人都是这般。   “四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李姑娘?”庄语山见李佳棋脸色不虞,立刻担忧道,可惜语气里怎样都掩饰不住那一丝幸灾乐祸。   邓婵却突然开口:“庄姑娘如何这样说?我们桌上的姐妹都看着呢,寒雁可没有说李姑娘一个不是。庄姑娘怎么就认为寒雁说的是李姑娘?”   庄语山一噎,明白自己太心急了。李佳棋瞪了她一眼,明显把气撒在她身上。可是对方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庄语山也只得默默受着,端出一副友爱的笑容。   寒雁不想在这事上多费口舌,李佳棋与她的梁子已然结下了。现下也不可能有什么改变,寒雁担心的是方才的事。方才的事也是她一时冲动了,打了张威威胁太子,不是她胆大妄为。实在是一与庄寒明有关,她就乱了方寸,关心则乱,庄寒明是她的死穴。   若是太子与她结了仇,寒雁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储君之位的争斗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局势,单就现在来说,得罪了太子不是什么好事。张威那边倒是不用担心,反正也已经与周氏母女撕破脸皮,大周氏既然是她们的亲戚,自然也在寒雁敌对的队伍之中。只是…剩下的两个人。   寒雁把目光投向男眷席边,玄清王已经和赫连煜走了进来落座。赫连煜这个人本就胆大,寒雁怕他为了之前那事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不过那时寒雁也没有料到今日会与他在筵席上碰面,可是赫连煜之事毕竟只是一个巧合。   寒雁的目光落在赫连煜身边的白衣男子身上,那人只低头抿了一口茶,眸光清冽,并不看周围众人,也不搭理其他。冷冷清清的坐在一处,却又吸引的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仿佛遗落凡世的谪仙。   朝中人大多周旋于名利场中,身上多多少少也会沾染一些浊气。寒雁曾经喜欢卫如风,就是因为卫如风较之其他青年官僚,身上多了几分正直。可那正直是否属实,却是无人得知了。玄清王的身上,并不是正气或是浊气,他是根本没有人气。寒雁心中暗想,这样的人看着简直跟神仙一样,骄傲的万事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清华贵雅的人居然是朝中的重臣。   那人手一动,放下手中的茶盏。寒雁连忙低下头,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窥伺的行径。   玄清王的目光她见过,清清淡淡,却像能把人看透一般,寒雁直觉这个玄清王,恐怕比太子还要令人棘手。   筵席过了一阵,突然听见一个娇俏的嗓音至大厅传来:“儿臣参见父皇。”   寒雁闻言望去,但见大厅后缓缓走出一位紫十四五岁的少女,头戴嵌珠八宝紫金冠,身穿紫色石榴撒金百褶裙,搭着一件圆月彩绣金丝褂子,腰间缠着一条绒花红宝石素腰带,眼如点漆,眉如墨画,言笑晏晏,俏丽中含着一丝尊贵的典雅。   寒雁只觉得这少女看着眼熟,待想起来时不由得恍然大悟,这便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云霓郡主,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皇上似乎也没料到,不过对于这个女儿他最是宠爱,便也看着她想要做什么。   云霓郡主歪着头笑了笑:“今日宫中夜宴,儿臣学了一支舞,想要献给父皇,望天佑大宗,大宗江山永远这般繁荣昌盛。”   众人哗然。只因为女儿家本不该抛头露脸,这云霓郡主身为皇室中人,本就尊贵万分,居然当着臣子家眷面前起舞,这便是自降身份,与那些个花楼里的女子有什么不同。皇上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可是云霓说的又没错,为了大宗江山而献舞,反而让他不知怎么反驳。可是若答应了,皇室的脸面又向哪里搁?   寒雁瞅着云霓郡主,心中倒是有些佩服。这郡主看着是个胆大的,居然敢不顾皇上的脸色行事,不过,这样的自由倒是令人羡慕。   皇上的怒气显而易见,筵席上的众人皆是安静下来。没有人敢在老虎面前拔牙,都希望皇上的怒火不要殃及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一道晴朗的男声打断了沉默:“父皇,儿臣倒认为,皇妹的这个想法不错。”   除了皇后,皇上的妃嫔们都坐在一处,此刻,陈贵妃端茶的手一僵,面上出现细小的紧张之色。   寒雁望过去,只见说话人是个俊美的年轻男子,衣饰倒像是皇族中人,寒雁正在猜测是哪位皇子。就见皇上盯着这个男子,神色辨不出喜怒道:“老七,你有什么想法?”   寒雁一愣,老七,这是七皇子?   七皇子却是朝皇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后,方道:“儿臣认为,此次成将军制敌大捷,当是天下大乐。皇妹有此心思是好事,只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早听闻我大宗女儿个个才貌双全,众位大臣千金更是如此。不如今日便让在座小姐们都来尽兴做些节目,让皇妹也不至于无聊,还能看看是谁家女儿最是好风采!”   寒雁一惊,登时就有些复杂的瞧向这位七皇子,一番话便将云霓郡主自降身份的表演变成了小姐们的尽心表演。将众位大臣的千金拉扯进来,自然不会有人说自家女儿也是自降身份。且方才那一番话,讨好了小姐,亦讨好了云霓。居然是两边不得罪,也并没有因此驳了皇上的意思,好圆滑的人!   而这个圆滑如斯的男人,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她还有没有机会扳回一局?   寒雁这样想着,却见在皇后勉强维持的微笑中,皇上满意道:“说得有理,云霓,朕便准你献舞,请众卿家千金也要不吝才华,让朕大开眼界。”   ------题外话------   猜猜这个七皇子是干嘛的?    ☆、第三十八章 祝捷大舞   皇上发话,众位大臣就算再有微词也都不敢表现出来。寒雁扫视一周,但见夫人小姐们脸上都是窃喜又期待的神色,想了想便又释然。此次所谓小姐们之间的才艺比试,当着这么多名门公子面前,争个脸面和好名声,甚至有可能嫁入高门。对于想要改变命运的庶女们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对于本身地位高贵的大家闺秀来说,也正是对自己婚事的一个考验。   庄语山已经激动的握起拳头,不住往男眷那边瞟,寒雁注意到,她的目光在玄清王和赫连煜身上不断流连。寒雁心中便冷笑一声,那两位是什么身份,庄语山想要搭上人家,做妾都要看看自己够不够那个资格。   李佳棋却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注意到寒雁打量的目光,忍不住出言挑衅:“庄姑娘这般轻松,想必是有什么绝佳才艺吧。”   寒雁简直莫名其妙,她不过是一个三品大臣的女儿,还轮不到她来出风头。至于才艺嘛,寒雁却觉得没有必要展示,自己不是给人取乐的戏子,凭什么巴巴的扑上去展示。便笑道:“我没有什么才艺,比不得李姑娘惊才绝艳。”李佳棋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故作惊讶道:“庄姑娘莫不是谦虚,谁都知道你整日呆在府里绣花弹琴,这般用功,技艺必是极出色的。”   寒雁还没说话,庄语山已经开口:“对呀四妹妹,府里人都知道你弹得一手好琴呢,那琴声都能招来蝴蝶,等会儿可要好好表演。”   听到庄语山的话,李佳棋登时就有些嫉妒的看着寒雁,语气不悦道:“庄姑娘果然是谦虚了,怎么还藏着,看来等会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   寒雁淡淡看了一眼庄语山,半晌才道:“姐姐说笑了,寒雁自从三年前母亲卧病在床便没再摸琴,姐姐真是关心寒雁,刚进府没多久,连三年前寒雁的事情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庄语山一愣,脸涨的通红。寒雁这话说的不就是暗示她不规矩,刚进府就去打听嫡出妹妹的私事,恐怕也是个不安分的。   寒雁瞧着她哑口无言的模样,又笑道:“再说哪里轮得到寒雁上去表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寒雁可不敢托大,别风头没出,倒出了个丑,丢了全庄府的脸面。”说完警告的看了一眼庄语山,若是庄语山想要借此机会展露自己的美貌,被有心之人利用,连累了整个庄府就完了。虽然她对庄家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她还脱离出去之前,庄家有什么闪失,她和庄寒明都会出事。   庄语山生的美貌,又贪慕虚荣,皇宫之中像她这样的最容易被利用,寒雁低下头沉思,庄语山若有了助力,想要扳倒就不那么容易了。   庄语山被寒雁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心中恨不得将寒雁撕碎了,盯着寒雁的眸子闪过一丝阴狠,想了想,俯身凑到李佳棋耳边小声说话起来。   寒雁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用脚趾都能想到这两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不过光天化日之下,她们能做什么?寒雁倒是很好奇,面上虽然仍是轻松笑着,心里却暗自警惕起来。   邓婵碰了碰她的手臂:“快看!”   寒雁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庄语山二人,没发现云霓郡主已经开始跳起舞来。   身后的婢子开始抚琴,这是一首极其欢快的舞蹈,云霓郡主一身鲜衣,身姿轻盈,脚步踏着节拍,手持一面铃鼓,素手轻轻拍打鼓面,一面旋转跳跃。   寒雁看出来了,云霓郡主跳的居然是皇室失传多年的战场祝捷舞。很多年前先皇的母亲自创此舞跳过,因此太上皇才对她一件倾心。如今云霓居然能跳出多年不见的祝捷舞,别说皇上皇后,满场文武百官没有不惊讶赞叹的。   寒雁盯着那翩翩起舞的少女,分明是韶华年纪,脸蛋因为用力泛起微微的红色,容颜娇美可爱。最惊艳的是眉目间的天真与烂漫,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少女居然是皇室中人。她时而弯腰踩踏节拍,时而转动手中铃鼓,一颦一笑皆让人感到无比自然与欢喜。金灿灿的裙边晃起华边,身上的珠翠珐琅叮咚作响。   寒雁注意到,云霓郡主起舞间目光有意无意的朝男眷席上看去,而她所看的方向,坐着的高大男子,正是成磊。   云霓郡主心上人是成大将军?   寒雁悄悄打量成磊,却见他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既无欣喜,也无情动。再瞧瞧云霓郡主娇羞的表情,已然明白这便是所谓的郎无心,妾有意。   寒雁在这边对云霓和成磊两人若有所思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动作已经落入别人眼中。   赫连煜隔着筵席紧紧盯着寒雁:“她真的是宫宴中人,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身边的白衣男子顺着赫连煜的目光瞧过去,声音冷淡:“看上了便去提亲。”   赫连煜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你饶了我吧,那丫头连你侄子都敢威胁,要是娶回去后院不得翻了天。再说,”他嫌弃的瞥了寒雁那边一眼:“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说什么提亲不提亲。”   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傅云夕挑眉,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个小姑娘的心计,怕是许多成年女子都比不过的。   赫连煜见自己的好友一眨不眨的盯着女眷那边,心中一动,打趣道:“莫不是你看上了那小娃娃?啧啧,说起来你们也甚是般配,一个冰块似的性子,一个肚子里全是坏水。若是成了,也不知道是谁收服谁?”想到此处,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只是不知道那姑娘家中如何,若是门当户对,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傅云夕只是不动声色听着赫连煜的胡扯完,淡淡道:“你想再被左相关几天祠堂的话,尽管说。”   赫连煜瞬间噤声,脑门上冒出一大滴汗,开玩笑,再被自家老子关几天会要了人命的。   寒雁想通过后,便津津有味的看着云霓郡主的舞蹈,失传多年的祝捷舞,看到算是赚了。姝红在一边服侍,注意到李佳棋同庄语山使了个眼色,对着寒雁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来。   ------题外话------   傅云夕:还不让我出场?我老婆有危险了!   茶茶:啊咧还不到英雄救美的时候,这点小CSAE你老婆搞得定~    ☆、第三十九章 故意使坏   云霓郡主舞姿翩然,人美灵动,举止间已然倾倒一大片,座中男眷席中男子多露出赞叹痴迷之色。寒雁也瞧着极好,这般的用力尽心,倒是因为真心想要为那人高兴,自然用了十分的感情。   一曲落罢,全场赞叹声便此起彼伏,皇上也龙颜大悦,哈哈大笑道:“云霓这舞甚好,朕看的喜欢,难得你有这份心意,赐金,玉如意各一柄。”   云霓郡主款款上前一拜:“儿臣多谢父皇赏赐。”回到宫中女眷席中时偷偷睨了一眼成磊,见他只顾与身边人说话饮酒,面上顿时闪过一丝失望。   就在此时,庄语山端着茶凑到寒雁和邓婵身边,轻声道:“同在席上,语山还没有与邓姑娘好好说说话,实在感到愧疚,便敬邓姑娘一杯茶,望不要与语山计较才是。”   邓婵有些发愣,没等寒雁阻止便端起面前的茶盏,寒雁心道不好,邓婵平日被邓尚书宠爱的极好,并不知人心险恶,就这么冒冒失失的端起茶,怕会着了庄语山的道。   庄语山当然不可能没事过来跟邓婵敬茶,但是当着这么多大家小姐的面,邓婵也不能拒绝。寒雁可以同庄语山明着交恶,因为座中小姐们与她没什么交情,自己也不用顾忌什么。可是邓婵与庄语山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落一个不好想与的名声。   短短的一霎,寒雁心头掠过千般思绪。猛地抬眸,正对上李佳棋嫉恨的目光,心中一顿,立刻扭头一看,庄语山手中的茶盏已经一倾,邓婵大吃一惊,已经避闪不及,眼看着整杯茶就要泼在邓婵身上,寒雁一把推开邓婵用手一挡,满杯的茶水登时浇了寒雁一手,甚至打湿了袖口处的衣料。   “寒雁!”邓婵慌忙叫了一声,见寒雁疼得脸都开始发白,连忙去瞧,只见泼出的茶水冒出袅袅热气,寒雁手背上已经是鲜红一片。   竟然是一杯滚烫的烧茶!   庄语山见闯了大祸,咬了咬嘴唇,眼里迅速泛起水光,惊恐道:“四妹妹,你没事吧?我…我是无心的,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她言语间都是担忧与恐惧,柔柔弱弱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她才是被泼茶水的那个。   邓婵登时就怒了,对着庄语山指责道:“你怎么回事?寒雁手都烫伤了!”   庄语山无措的看了看邓婵,又看了看寒雁,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我…我真的是无意的,四妹妹,你千万莫恼我,只要你能消气,语山做什么都行。”   寒雁心中冷笑,庄语山这幅模样也不知道做给谁看,说的这般明显,不就是暗示她庄寒雁在府中作威作福,以嫡女的身份随意欺侮庶姐,才使得庶姐不过犯了这点小错,也会吓得战战兢兢。   博取同情?庄语山也真是个蠢的。寒雁心中不屑,也知道此时皇上面前,断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引发什么大祸,更不能连累了邓婵。遂道:“语山姐姐严重了,平日里寒雁生气的事多了去,也不见得姐姐这样劳烦。”   这般不咸不淡的语气,庄语山碰了个钉子,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恨恨咬了咬牙,挤出一抹笑:“四妹妹没事就好。”连敷衍都不愿意了,更别提找大夫的事,很快回到李佳棋身边。   寒雁冷眼看着李佳棋得意的目光,便知这是她们计划了好的。只是庄语山居然能利用邓婵来害她,寒雁心中微冷。   即便知道这是个圈套,若能重来一遍,她还是会替邓婵挡下那杯茶,只因为邓婵是她想要珍视的人。这一世,她只想保护自己珍视的人,不让自己悲哀孤零零的离世。寒雁甚至开始庆幸起来,幸好自己替邓婵挡下那杯茶,否则,此时挨痛的就是邓婵了。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邓婵想要叫大夫,寒雁冲她摇摇头,宫宴中忌讳这种事,不便声张。邓婵仍然担忧,被寒雁三言两语安抚过去。   等邓婵安定下来,寒雁才心中松了口气。邓婵这人最护短,方才真怕她一时冲动,好在总算没事了。只是…寒雁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右手,红红的一大块,细嫩的皮肤都烫坏了,完全不能触碰别的东西,一碰就疼得紧。庄语山下手果真不手软,一杯煮的滚烫的茶浇了下来,没有疼得当场惨叫已经是大幸,多亏前一世所受的苦难,让她养成了打掉牙和血吞的隐忍性子,才没有在这皇家宫宴上出丑。   这边的风波除了此桌上的小姐们没有人注意到,皇上此刻欣赏完云霓郡主的战场祝捷舞,兴致正浓,问道:“诸位爱卿家的千金也不必害羞,有什么才艺尽管呈上,若真有才学,朕重重有赏!”   李佳棋闻言背挺得笔直,脖子高高的仰起,手持杯盏浅酌,平心而论,她也是个美人,这般安静下来,不知情的看过来,倒真觉得是哪家小姐这般气质卓绝,清高孤傲。   孤傲的美人最易吸引人心,引得男子竞相追逐,这一点上,李佳棋比只会装柔弱做妩媚的庄语山棋高一筹。   此刻的庄语山也一脸期盼的盯着皇上,各家小姐虽然都跃跃欲试,毕竟没有那个胆子毛遂自荐,况且主动示演也是拉低了身份,便都静观其变。   却听见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儿臣听闻李丞相家的嫡长女是京中才女,京中才人争相夸赞其玲珑心思,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眼福见着李姑娘的才学?”   众人皆往声音主人看去,见七皇子位于席中,言语恭敬有礼,并不带有皇家子弟一般有的盛气凌人,女眷席上的小姐们对他印象便好了几分。李佳棋是京中才女此话不假,皇上这些年也是早有耳闻的,便看了七皇子一眼,笑道:“如此,李姑娘便与在场诸位展示一番才华吧。”   李佳棋款款起身,行至大厅中央,盈盈拜身下去,声音轻柔动人:“臣女愚钝,才女二字愧不敢当。只今日宫宴大喜,为诸位大人与皇上助兴,臣女便献丑了。”   她这一番话谦虚守礼,倒真有几分才女的气度。身边的丫头取了一方黑色古雅琴,庄语山是想弹琴?   寒雁冷冷瞧着,唇边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李佳棋还真是做了万全准备。目光落在自己通红的手背上,这样做也不过是确认万无一失吧。   只是自己本没有相争之心,这李佳棋真是多此一举了。   ------题外话------   最近收藏看着略惨淡啊,亲们要是有什么意见记得跟茶茶交流哦~    ☆、第四十章 阴谋挑衅   一尾古雅芳木琴,娇美女子依琴而坐,焚香浴手,举止间不失大家闺秀的风度与礼仪。寒雁含笑瞧着,虽然对李佳棋人不怎么喜欢,这份大家小姐的气度倒是有的,李丞相对自己的女儿严加苛求,想来不是没有道理。   宴中各位皆屛息倾听,一眨不眨的盯着中央的女子。李佳棋神情孤傲,素手轻轻一拨,指尖便流泻出一个悦耳的音符。   她弹的是一首《懒画眉》,这首曲子优美动听,讲述一位娴静的女子才华无限,对月抚琴的故事。此刻李佳棋衣袂飘飘,素手翩然,正与曲子包含的意境相得益彰。   寒雁注意听着,李佳棋的才女之名并非浪得虚名,她指法娴熟,这首曲子本身转音极多,其中又要交错几种弹法,但见李佳棋丝毫不见生涩,行云流水一般,琴声叮咚流畅,在云霓郡主方才热情欢快的舞蹈之后,仿佛一汪青碧的泉水,静静柔柔的注入众人心间。慢慢的,周围的人看着李佳琪的目光都变成了赞叹。   邓婵悄悄捅了捅寒雁的胳膊:“没想到她还真有些本事,可是寒雁,你若是上去,未必就比她弹得差。”   寒雁琴棋书画中,最好的就属琴艺了。她的母亲本身琴艺高超,小时候寒雁曾见自家娘亲抚琴招来蝴蝶,那画面太美,从此寒雁便对抚琴起了兴趣,为了像母亲一般美丽,小时候便下了功夫苦练,终于在琴技一项上出类拔萃。   邓婵又道:“只是你现在手被烫伤,怕是连琴弦都摸不得,真是可惜了。否则今晚你若上去,必能大展风采。”   寒雁摇摇头:“我的琴艺不及她。”这话寒雁倒是说的没假,虽然寒雁自己的琴技出众,但是自从娘亲卧病后,她便三年未曾摸琴。后来娘亲过世,她便烧了自个儿最爱的那方焦尾琴,免得睹物思人。三天不练手生,生疏了这么久,今儿个若是寒雁真上去了,恐怕不及李佳棋一半。   邓婵撇撇嘴:“你就是太谦虚了。”   寒雁笑了笑,也不辩解,只看着对面庄语山洋洋得意的模样,心中了然。想必庄语山已经将自己琴艺不俗的事实告诉了李佳棋,所以才有了方才泼茶水一幕。庄语山无非就是不想让她出风头,但是寒雁本身就没有这个心思,故而在她眼里不过多此一举。只是李佳棋,寒雁侧头思索,倒是没想到这个丞相府的千金会用这般下作的手段,以李佳琪的骄傲,不是应该大大方方的挑衅,然后光明正大的比试一番么?若说是因为她忌惮自己,寒雁是万万不信的,作为京城第一才女,李佳棋必然是有自信的。   除非,寒雁眸色暗了暗,她是有什么别的后招。   李佳棋不知道寒雁心中所想,此刻沐浴在众人倾慕的目光中,禁不住更加得意起来,然而面上仍然是沉静的,心中思量,不知那个人…可看见了她的这般才华美貌?   邓婵没心思看李佳棋弹琴,只是频频朝男眷那边的成磊看去,成磊觉察到她的目光,有些疑惑的看过来,正对上邓婵的目光。邓婵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心中怦怦直跳,不知该如何是好。   寒雁将这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只是成磊光注意邓婵那边,没看到另一边云霓郡主的目光亦是紧紧跟随。   这成大将军居然魅力如斯,两位金枝玉叶都看上了他。寒雁心中计较,自古美人爱英雄,成磊年轻便封了大将军,身上倒是比那些个整日荣华富贵的大家公子多了几分阳刚与男儿气概,邓婵与云霓郡主的眼光不差。寒雁暗暗想,之前以为邓婵和成磊门当户对,可是如今多了个云霓郡主,若是郡主真有心成磊,请求皇上下令赐婚,邓婵便是没有机会了。   只是看自己的好友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寒雁倒不知道该怎样打消她这个念头,长痛不如短痛,现下不早些解决,日后只会徒添苦恼。   傻了一会儿,寒雁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在这当起邓婵的红娘来,还为邓婵的终身大声操碎了心,人家那边八字还没一撇,自个儿倒真是心热。   却就在此时,李佳棋的一曲已进入尾声,指尖犹如在琴弦上跳舞,轻拢慢捻间音律如珠落玉盘,细碎清越,终于指尖一勾,一个圆润的尾音落下,一切戛然而止,当是完美的才艺。   大厅缓了缓,突然听得七皇子抚掌大笑:“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这般美妙的琴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皇子一开口,其余大臣纷纷开口附和,一时间赞叹声此起彼伏,皇上也是笑意满满。   寒雁却是眉头微皱,七皇子屡屡出言帮助李佳棋,并非偶然,恐怕李丞相也是七皇子一派才对,这下可不好了,自个儿的敌人都连成了一片,将来对付起来恐怕不容易,而自己的盟友…呃,方才在御花园才被自己威胁过。   “果然是玲珑心思,李卿家,你教的好女儿!朕便赐你伽楠念珠一串,富贵长春宫缎四匹。”   李佳棋盈盈拜下:“多谢皇上赏赐。”   此刻她出尽了风头,又通过在座各位证实了自己京中才女不虚的事实,明日起京城便会传遍她宫宴出风头的事,想到这里,不禁更为得意起来。   寒雁瞧着厅中的李佳棋,一转眼便瞥见盯着自己的庄语山,寒雁总觉得庄语山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几乎本能的,寒雁便明白这之间怕是又有什么深坑等着她往下跳了。   “皇上,臣女有个不情之请。”厅中的李佳棋突然开口,众人一愣,都安静下来。   皇上大手一挥:“但说无妨。”   寒雁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没等她多想,果然,便听李佳棋柔柔的声音:“臣女听闻庄大人府上四小姐色艺双绝,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琴,今日难得一见,想请庄四小姐弹奏一曲,臣女洗耳恭听。”   寒雁心中一顿,抬眼望去,见李佳棋隔着宴上众人,遥遥的对她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题外话------   求收藏呜呜呜呜QAQ    ☆、第四十一章 给个“惊”喜   李佳琪话音刚落,厅中便默了片刻,接着众人目光便往女眷席上望过来,皆是想看看这位京城才女都要称赞的姑娘。   寒雁自小被娘亲教育遵守礼仪,不可越矩,除了必要的夫人宴聚,她极少有出门的机会。因此在众人的印象中,对她这个庄府四小姐也不甚了解。   庄语山得意的看着寒雁,寒雁手被烫伤,自然不可能摸琴了,此刻她若是拒绝,便是驳了天子的脸面,皇上多多少少也会不喜。而她庄语山就能顺势而上,打着挽回庄府面子的旗号展露才华,让这些人对她刮目相看!   寒雁不动声色的将庄语山的神情收入眼底,远远见着皇太后也正盯着自己,神情莫测,倒是有几分摸不清深浅的模样。   皇上扬声道:“谁是庄府四小姐?”   寒雁这才起身,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的走到圣座前深深拜下:“臣女庄寒雁给陛下请安。”   她身量娇小,行止却不见一丝差错,看着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那风度竟不让平日习学宫廷礼仪的待嫁女子。   见她如此,皇上眼中便多了几分欣赏,皇后已经认出寒雁,笑着开口:“本宫就道是哪家的女儿这般钟毓敏秀,原来是庄府的四姑娘。”   皇上极少听皇后夸赞人,便道:“李姑娘方才道你琴艺出众,你且弹奏一曲,也让朕与诸位评点你与李姑娘谁更胜一筹。”   皇上便是皇上,这样命令的语气,正当她是个青楼小倌一般了。寒雁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猛地抬起头冲皇上大大方方的绽开一个笑容:“臣女不能答应皇上。”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接下里便是死一般的沉默,寂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李佳棋隔得近,听闻寒雁此话顿时差点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她收敛的极好,神情仍然是骄傲无波。   庄语山在底下却是无人留意,唇边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与周氏对了一个眼色,心想寒雁这次算是完了,得罪了天子,怕是庄府也不会让她好过,便坐在一边看起好戏。   邓婵担忧的绞紧手中的帕子,差点就要忍不住站起来替寒雁说出手被烫伤的事实,肩膀却被一双轻柔的手按住,回头一看,却是寒雁的丫头姝红。此刻她与汲蓝面上虽也是带着忧心,但是仍然保持镇定站在席下。   张威心中大乐,这个贱人,刚才才打了自己一巴掌,现在就被皇上责罚,活该!宫中亲眷席上的小太子,有几分鄙视又有几分好奇的看着寒雁,她居然拒绝父皇,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别有用心?   庄仕洋脸面铁青,桌下的手紧握成拳,阴狠的盯着厅中寒雁的身影。这个女儿,从来就不得他心,现在惹怒了皇上还会连累庄府,当初王氏生下她时就应当把她们母女一道弄死,免得生出今日这么多是非!   庄寒明却是紧紧抿着唇,整个人后背绷得紧紧地,一眨不眨的瞧着自家姐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姐姐不会不明不白就这么说出拒绝了皇上的话,若是皇上要追究姐姐的责罚,他唯有代替寒雁受罚。   不过扫了一圈,各位的表现已经了然于心,寒雁维持着笑容,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哦?为何不能。”   寒雁就微微一笑,歪着头略带几分天真道:“不知道李姑娘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寒雁的琴艺并未有师父教导,实在资质平平,不敢拿出来献丑。若是今日寒雁在这里弹奏,那样拙劣的琴技,圣上明察秋毫,一听便知。”   她红着脸,低下头似是几分羞惭:“这么多大人夫人都在,寒雁实在惭愧。”   她本就生的可爱,打扮的更是剔透玲珑,小声说话间透着几分孩子气的天真,在这些各怀心思,少年老成的千金小姐面前,寒雁犹如一个完全无害的小娃娃,这样毫不矫饰的自然让人眼前一亮。   皇上的脸色便缓和了几分:“原来如此。”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李佳棋柔柔一笑:“许是京中人误传,不过庄姑娘聪慧灵巧,琴技不好,也会有其他的才艺,能否展示一番呢?”   人家都这样说了,寒雁还能怎么样,不然承认自己一无是处,没有一项拿得出手的才艺,那她今后也不用在京城贵人圈里混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成王败寇的第一步在此一举,本来寒雁就对这种宫宴上出风头的事毫无兴趣,是李佳棋咄咄逼人,就让她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男眷上的红衣男子却是饶有兴致道:“原来她就是庄府的四小姐,怎么看着都不像个小姐该有的模样,这般胆大,好玩!”   旁边的俊美青年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瞥向那立于金殿上的娇小少女,说是少女都有些过分,看着更像是年画上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瞧着瞧着,傅云夕脸上便泛起一丝莞尔之色。   赫连煜没发现他的神情变化,否则一定会大吃一惊,传说中的冰块王爷居然也会沾上人气,看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微笑?   “我怎么觉得那李小姐是故意为难小丫头?”赫连煜开口,对于这些勾心斗角,作为大少爷的他有自然而然的敏感直觉。   傅云夕挑眉不语,为难?怕是不知道谁为难谁。   听了李佳琪的话,寒雁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寒雁自幼驽笨,才艺算不上,既然是为宫宴添些喜气,寒雁便献丑出个小玩意儿节目给大家助兴好了。”   此话一出,李佳琪和庄语山同时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寒雁,莫非她有什么后招不成,可是她的右手现在已经无法弹琴了,莫非要跳舞,可是有了之前的云霓郡主,她就算跳的再好,皇上也不可能偏向一个外人。   寒雁迎上庄语山怀疑的目光,微微一笑,想要自己没办法展示才艺,然后她庄语山顶替?笑话,鸠占鹊巢的事情,今生不会再有第二回!   筵席上的众人都不知她要玩什么把戏,只是看她的目光越发的复杂起来。其中某几道尤为深沉,扎的寒雁如芒刺在背。   不用想也知道有一道是皇太后的,另外几道,不知道有没有七皇子一个?   “朕问你,你所要展示的是什么?”皇上道。   寒雁歪着头道:“请皇上赐纸笔,杭墨一方。”   皇后一愣:“你可是要写字作画?”   寒雁点点头:“是。”   “来人,上纸笔墨!”皇上大手一挥,几个宫女便将纸笔墨送到寒雁面前。   雪白的宣纸铺开,杭墨散发出清幽墨香,寒雁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执笔饱蘸墨汁。   厅中众人霎那间都激动起来,因为,他们看的很清楚,寒雁执笔的那只手,居然是左手!   寒雁却是气定神闲的一笑,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声音清亮如晨间花露:“启禀皇上,臣女前日在府中伤了右手,伤还未好,不能以右手执笔,所以…今日便用左手题字!”   ------题外话------   破十万了。TT求收藏求撒花~    ☆、第四十二章 反败为胜   如果说之前众人看向寒雁的目光多是好奇,此刻便是震惊了。   左手题字,便是个常人都会觉得困难,更何况寒雁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看她的动作也不是左撇子,怎么会想到这一出?   李佳棋没想到寒雁会这般,眼下她已经回到席上,身边的庄语山小声道:“大言不惭,可别丢了脸面才好。”   李佳棋迟疑了一下,看着寒雁自信的双眼,心中怀疑,她真的会出丑吗?   庄语山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宽慰道:“别担心,从来没听说她写字画画上有什么功夫的,怕只是勉强充数罢了。”李佳棋这才放下心来。   邓婵却是有些担忧,寒雁的字画充其量只能算作普通,更别说用左手题字。若是为了保全庄府的颜面而意气应下,到时候输了面子,恐怕也会惹得天子发怒。   赫连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用左手题字,还真是新鲜,小丫头越来越好玩了。”   傅云夕沉默不语,目光淡淡的扫过宣纸前的小人儿,眸中墨色沉沉。   寒雁不知道众人心思,只是静静凝视宣纸片刻。方才云霓郡主的一曲祝捷舞欢快轻灵,当是热情如火,李佳棋的一首闺房清音柔和悦耳,亦是静若处子。这一静一动之间,已然配合的极好,将女儿家的两种性格完美诠释,她再添一首,都会破坏其中的平衡,画蛇添足。所以歌舞已经不能选了,唯有另辟蹊径。   怕是认识她的人,都没想到她会题字。   众人都搞不清楚寒雁这是要做什么,皇上也探究的看向她,却见寒雁皓腕轻抬,蘸饱了墨汁的狼毫在手,猛地闭上双眼。   手中的狼毫似有生命一般,洋洋洒洒,姿势灵动,所及之处便是墨香扑鼻,雲色纷纷。而那中间的小姑娘闭着双眼,站的笔直,虽不抬眼,却又似看透一切,自然而然的散发出聪慧之感。笑意浅浅,却又姿态凛然,她似在作画,画的又快又急,眨眼间雪白宣纸便是墨色纵横,厅中人看不清画上所画什么,但是那小姑娘的气度和姿势,行家一眼便能看见,没个十年的苦功夫断不能练出这样的才华!   闭眼间鼻尖下墨香萦绕,寒雁手一甩,手中狼毫再次蘸满墨汁,向着空白的部分笔走龙蛇,她娇小可爱,肆意挥墨的背影却多了数不尽的风流光华,飘如游云,矫若惊龙,群鸿戏海,舞鹤游天。在座众人大臣均是上了年纪,却在这小姑娘的身上看到了一种智慧,经过岁月沉淀后,历经世间百情百态的雍容智慧,像是身处繁华之外,洗净铅华的沉静。   当是短短一霎,像是做了一场梦,只见寒雁画完最后一笔,将笔一搁,睁开双眼对着众人甜甜一笑,大家才回过神来。   “李姑娘做好了?”皇后问,她对这个小姑娘心中存着几分喜欢,眼下见寒雁大放光彩,心中更是欣赏。   “启禀娘娘,还不曾。”寒雁说完,身子一转,手一伸提起身边宫女银盘内的一壶酒:“借佳酿一滴!”一手持酒盏,酒酿入杯,指尖挑了一滴往纸上一抹,便见画中多了一抹轻微的明黄。   此酒是浣花酿,用了多种鲜花酿成,酒味清甜,颜色是明亮清澈的黄色,此刻作于画上,与黑白墨色宣纸相映,些微黄色便显得别样明亮鲜艳。   寒雁颔首示意,两个小宫女走过来将宣纸铺展于红绸垫着的金木底呈现给帝后。皇上在看见那画时,目光一顿,半晌没有开口。   席上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皇上不出声,心中开始打鼓,同时对那画也越发的好奇起来。庄语山和李佳棋对视一眼,心中皆有疑惑,看着皇上不似喜悦的模样,更加的幸灾乐祸,猜测是寒雁画的太糟,惹皇上动怒了。皇后瞧着那幅画,神情莫测。等到众人都等的有些坐立不安时,皇上才突然朗声大笑:“来人,给诸位瞧瞧这幅!”   宫女连忙走过来,将宣纸铺展开呈现在众人面前,画上之物映入众人眼中时,满堂筵席中人鸦雀无声。   不过点点墨痕,浓淡相宜的铺展,画上墨色似是随心所欲挥就,却又精致的不可思议。只见烽火扬起的城楼之下,军骑凯旋而归,将士在下,而远处赫然一抹明黄,便是天子身姿。   寒雁所画的,便是一副班师回朝的军队凯旋归来的盛景,帝王高位,天下昌盛的画面!   最让人吃惊的并不是画上所画内容,而是空白处题写的小诗: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不过寥寥数笔,便将一位英勇杀敌,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形象描绘出来。那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居然像亲身经历过一般。最是风流的属字迹,刚则铁画,媚若银钩,苍劲雄浑,古朴卓雅,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那炉火纯青的墨宝,若不是亲眼所见,让人如何相信便是眼前一位扎着团子髻,笑的甜蜜的小姑娘所做!便是京城中最出色的才子,也写不出这样的好字,做出这样的好诗!   什么是天才,这便是天才!   庄语山和李佳棋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现在只剩下无尽的愤恨。寒雁此刻大出风头,她庄语山就没有上场的机会了,为什么!若是她是庄府的嫡长女,现在大厅上众人的称赞就是她的了,想到这里,看向寒雁的目光就更是充满了嫉妒。   而李佳棋却是恨得发疯,越看寒雁那张笑眯眯的脸蛋越觉得她虚伪,明明就有这般才能,居然还能藏的那样好,而且方才居然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让自己喜悦,根本就是在耍弄自己。堂堂右相千金的自尊心被侮辱,心中已经将寒雁列为此生最大的敌人。   寒雁冲邓婵悄悄眨了眨眼,表示一切没事,邓婵既是激动又是疑惑,寒雁什么时候书法这般优秀了?方才她站在厅中写字时,邓婵几乎有一种这不是寒雁的错觉,只因为那背影的风华陌生又耀眼,几乎令人不能直视。   众人思绪万千,唯有寒雁一人立于大厅之上,却又像是立于红尘之外,看着那些墨迹,上一世的画面便如走马华灯,一幅幅掠过眼前。       ☆、第四十三章 赏赐多多   没有人知道,这样炉火纯青的书法,是用怎样的代价得到的。上一世出了山贼之事后,她封闭自己,将自己整日关在清秋苑中。每每到夜晚总是噩梦连连,无法入睡,便点起油灯,写字作画来打发时间,暂时忘却那些阴影。   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不过是熟悉罢了,同样的字画,练一百遍,练一千遍,再坏都有七成。是以虽然前世她的书法平平,可是经过那么多个夜晚的难眠,也就有了今日的风流丹青。   唇边扬起的笑容多了一丝苦涩,世人从前只看人前风光,哪晓得其中血泪。   俊美的青年男子不动声色的观察厅中小人儿,那明显的落寞与伤痛再一次让他怔然,也令他越发的考究。种种迹象,这小姑娘根本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年纪该有的处事,在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皇上哈哈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没想到我大宗还有如此人才!这般胸襟,当是巾帼不让须眉!”   的确如此,比起云霓郡主的舞蹈和李佳棋的琴音,这一幅字画掘弃了女儿家的娇柔,出奇制胜,都说由字观人,看那潇洒俊逸的笔墨,便可看出少女的坦荡心境。谁家女儿作画沙场,可见这庄四小姐胸襟开阔,倒比别家女儿多了些见识。与此一相比较,李佳琪的那首曲子便落了下乘。   在座的不乏英武将士,对寒雁便是更为激赏,难得遇到这般不造作的小姑娘,说话又坦荡天真,实在让人不能不喜爱。   寒雁再次拜了一拜,才笑道:“这幅画便是庆贺大宗西北大捷,成将军战场杀敌,当是大宗英雄,如同那边的题诗一般。大宗有皇上这样的明君,又有成将军这样的臣子,一定会更加繁荣鼎盛。”   说完朝成将军笑了一笑,成磊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寒雁会这么说,对上她清澈的双眼,不禁有些赧然:“微臣只是尽分内之事,英雄二字愧不敢当。”   皇上却是哈哈大笑:“成将军也不必谦虚,朕知晓这次你是功臣,庄姑娘说的没错,有了你,我大宗的江山才会更加繁荣鼎盛!”   气氛瞬间热闹起来,臣子们见皇上龙心大悦,纷纷夸赞成将军丰功伟绩,吹嘘天佑大宗。寒雁心中松了口气,虽说是大家千金们的才艺比试,可是今日的宫宴毕竟是为了庆祝西北大捷,不能本末倒置。她这一番话倒将重心拉了回来,也间接的向成将军示好。这位成将军为人光明磊落,日后也是太子一党中重要的心腹。   “庄姑娘,朕看你左手题字极为熟练,书法也极是出色,是师承何人?”皇上突然发问。   寒雁不慌不忙的答道:“回皇上,臣女不曾被人教导,而是曾祖父曾经与臣女讲述沙场之事,臣女心中感慨,后臣女五弟一心想做一名英雄征战沙场,偶尔与臣女谈论,臣女受了启发,经常题写一些有关边塞的字画聊以自煨,今日献丑,恐怕污了众位大人和夫人小姐的眼睛,惭愧的很。”   她虽然姿态天真可爱,说起话来却是头头是道,让人觉得娇俏聪慧。皇上沉声道:“庄老大人曾经也是大宗的一员猛将,当年战场英姿矫健,如今你五弟心系武道,应当好好引导,日后为我大宗江山出力。”   不用想也知道庄仕洋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向来重文轻武,骨子里瞧不起那些拿刀拿枪的武夫,可是今日的赞誉,全都是凭借着武夫的英名而来。本来皇上问起由来,庄仕洋以为寒雁会将全部功劳推在父亲教子有方上,可是她的回答里,竟然一句他的名字都没有提到,让他的同僚怎么看他,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寒雁见引导庄寒明的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笑道:“臣女定不负皇上所望。”   皇上见她面对自己时不像别个千金小姐吓得瑟瑟发抖,反而应答自如,若不是新机太深,就是一派天真完全不知恐惧为何物。现在看来,此女胸中坦荡,倒是不像第一种,应该是心思纯良的聪慧之人,目光不由得深沉起来,庄仕洋居然养出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儿?   “传朕旨意,庄家四小姐冰雪聪明,献礼有功,特赐沉香拐拄一根,伽楠念珠一串,福寿绵长宫绸四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分御制新书二部,宝墨二匣,金,银爵各二只,表礼按前.金银项圈二个,清钱一百串。”   这一番赏赐下来,座中小姐夫人皆是看红了眼,寒雁今日实在是好运连连,先是得了太后的赏赐,又被皇后另眼相待,如今皇上都称赞有余,这个貌不惊人的庄家四小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邓婵和庄寒明都是高兴的不得了,尤其是庄寒明,整个人都骄傲自豪起来。而一边的周氏和庄语山,则是狠狠的瞪着寒雁,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咬着牙不让自己的表情太难看。   寒雁跪谢:“臣女谢皇上赏赐。”心中却是暗自忧虑,此时皇上的赏赐虽然可以让别人在短时期内不敢轻瞧了她,可也为她惹来不少麻烦,现在那些小姐们嫉妒的眼光就快把她吞没了。   李佳棋咬着嘴唇,心中犹如惊涛骇浪般不平静,明日起,这宫宴上的事情传到市井之中,恐怕这京中才女的名头就要换人了!   寒雁顶着众人的目光回到筵席中,邓婵兴奋的拉着她的手说话。   男眷上的众人却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庄家四小姐感兴趣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个才华横溢的小姑娘已经引起不少公子哥儿的兴趣,虽然看着年纪小了些,再等几年也无妨的。   宫眷那边,七皇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坐回原味的寒雁,扣了扣酒杯,一个身穿褐色短衫的小厮立刻上前。他微微一笑,轻声吩咐:“立刻去查庄寒雁的身世。”   那褐衣小厮离开后,守候在宴厅外的沐风从梁上一跃而下,跟着那小厮消失在夜色中。   寒雁经过一番折腾,右手手背更加疼痛,就在这时,一个穿青色褂子的清秀婢女走到她身边,垂首道:“庄姑娘,这是我家主子送来的膏药,可医治手伤。”   寒雁一愣:“你家主子?”   那婢女含笑回头,寒雁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不禁心中一窒,只觉得脑中瞬间空白,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   朝她微笑的,正是今晚一直刻意回避的,世子卫如风。   ------题外话------   求撒花求包养~\(≧▽≦)/~    ☆、第四十四章 故意疏离   寒雁先是一愣,迅速回过神来,低下头捏紧拳头,虽不清楚卫如风的目的倒底是什么,眼下这种光景,这药品于公于私,都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遂抬起头,冲那婢子笑了笑:“承蒙公子担心,只是小女已经无事,药物珍惜,小女不敢接受,烦请公子收回。”   那婢子似乎没想到寒雁会这么说,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寒雁已经端起茶自顾自啜饮起来,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那婢子呆了呆,只好又悻悻的回去了。   待那婢子离开后,寒雁才悄悄松了口气,冷不防对上邓婵的贼笑:“老实交代!”   寒雁道:“交代什么?”   邓婵眨眨眼:“卫王世子怎么会给你送药来?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寒雁心中也是狐疑,这一世,今日应该是自己第一次见卫如风才是,他突然送药来是什么意思?朝邓婵摇摇头,寒雁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今日我是第一次见他。”   邓婵见她不似作假,想了想,便又笑开了:“该不会是他对你有意,卫世子是京中才子嘛,方才见你那般才华,倾心也说不定,这不,才会送药来关心。”   寒雁正色道:“这种话也是能胡说的?我与卫世子,只会是陌生人而已。”心中却打起了鼓,上一世庄语山也的确说过,卫如风是惜才之人,本身极富有才华,因此对其他的才人们惺惺相惜。所以后来她才会刻意的在府中看书写字,期望自己有一天能入卫如风的眼。只是眼下,卫如风突然送一瓶药过来,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那副字画让他起了惜才之心?   邓婵拖着下巴,奇怪的看着她:“说起来卫世子与你门第也算相当,人品才貌皆是上层,你真的不动心?再过两年你便及弈了,亲事也须早得准备。”   邓婵说话向来大胆,寒雁倒也不介意,只是叹息道:“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如何动心?仅凭一面,未免太过草率。姻缘,可遇不可求。”   邓婵微微一愣,只觉得寒雁说这话时的神情太过陌生,而她的话语里又似历经了风雨,加上今晚的种种,这个自小的朋友,竟然让她有几分看不透了。   寒雁一转头,正对上李佳棋喷火的目光,这目光比起之前来更为狰狞,几乎不加掩饰,死死盯着她不放。寒雁心中狐疑,有什么从眼前闪过,感觉心中抓住了什么微笑的细节,只是那细节一闪而过,反而让她找不出头绪了。   庄语山讽刺的笑道:“四妹妹真是好风采,这么快就有人送了伤药过来,看来是真的担心妹妹,那位公子看起来可不简单呢。”   这一番话出来,就是说寒雁今日风头太盛,又会勾引人,这么快就让那些名门公子哥儿注意到她。当下的小姐们看寒雁的目光就有些不善,本来么,谁愿意自己的风头被人抢去?寒雁注意到,庄语山这句话说出来后,李佳琪的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憎恶愤恨,心中一顿,李佳棋和卫如风,难道有什么关系?   便是笑了笑:“语山姐姐过奖了,今日筵席上众位小姐们都安好,惟独寒雁一人手伤,筵席上的众人都是心善的,送瓶药算不得什么,倘若是寒雁烫伤了语山姐姐,想必同样会有人送药的。”   一句话又绕回庄语山身上,不动声色的提醒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庄语山自己,怎么会那么巧就烫伤寒雁的手?有眼睛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庶嫡相争,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寒雁居然有这般的才能,左手题字反而让自己风光了一把。   庄语山气的要命,寒雁话里若有若无的嘲笑令她满脸通红,接到周氏的眼色却又不敢做出其他的举动,只是心中越发的恨起寒雁来。   这一出过去后,寒雁倒是自在了许多,与邓婵说说话吃吃茶,今日宫宴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有了些偏差,但是自己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心中便愉悦了几分。   宫宴结束后,汲蓝和姝红跟着寒雁,马车等在宫墙外,庄仕洋和庄寒明乘坐一辆马车先行离开,周氏与庄语山乘坐另一辆。寒雁和邓婵道别之后,宫墙底几乎没什么人了,正要跨上马车,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庄姑娘。”   那声音温润动人,寒雁身子一颤,掀车帘的手顿了顿,终是放下去,慢慢转过身来。   卫如风一身织淡紫织云锦宽袖长袍潇洒利落,青靴玉带,眉目俊朗,正含笑看她。   寒雁脑子一停,暗暗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才慢慢露出一个笑容:“见过卫王世子。”   卫如风见她这般,笑道:“庄姑娘可是害怕我?”   寒雁愣了愣:“没有。”   “那为何不肯直视我?”卫如风追问,从一开始,寒雁就看着他周围的其他地方,即使带了笑容,也觉得那笑容是僵硬而敷衍的。   寒雁闻言,目光偏了偏,看着他淡淡道:“卫世子若是想说这些,大可换个时候,天色已晚,小女实在不适合与卫世子在此话家常。”   卫如风有些愕然。   他是京中的翩翩公子,从来只有女人巴巴赖着他的,今日见了这小姑娘才华横溢,心中便留意了几分,后来打听到她有伤不假,特意让人送了药去,没想到会被拒绝。生平第一次遭到这种对待,本来想趁着现在问说几句,可这小姑娘眼里全然没有他的影子,像是根本不屑与他说话,连个眼神也吝啬于。方才见她在厅宴中笑容甜甜,玉雪可爱,怎么到了现在,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很难想象面前玲珑可爱的小姑娘,有那样凉薄的眼神。   “你…很讨厌我?”迟疑片刻,卫如风才问道,刚一出口就有些懊悔,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若是被有心人听见,或是被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利用,就麻烦得多。   可是寒雁只是毕恭毕敬的回答:“小女与卫世子第一次见面,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讨厌?”   卫如风眼神一暗,不讨厌?也不喜欢?语气有些冷硬起来:“为何不接受我的药?”   寒雁微微颔首:“无功不受禄。”   “你!”卫如风有些气急,一张俊脸顿时有些难看起来,这丫头就像一个圆滑的石子卡在喉咙,她的每一句话都没错,找不出菱角,但就是能让人一口气噎着上不来。   见卫如风准备发难,寒雁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卫世子,怎么还未离开?”   ------题外话------   有亲们提出女主太弱啦,茶茶解释一下,女主的定义是腹黑,而到目前为止所作所为都是筹谋,等到了收局的时候虐渣男渣女才会显示出来。现在女主在觉醒初期,到了矛盾冲突激烈的时候就会变强~文文比较慢热请大家包涵~    ☆、四十五章 某人解围   那声音清醇凛冽,像是馥雅的一杯花酒,令人在焦急的局面下感到一丝丝凉意,寒雁回过头,看着傅云夕站在几步开外,长身玉立。   卫如风一愣,微笑道:“在这遇到庄四小姐,顺便聊了聊。”   寒雁心里翻了个白眼,庄四小姐,装死小姐,这卫如风该不会是故意的?   只是看见傅云夕后,寒雁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卫如风当着玄清王的面,不会太为难与她。   只听傅云夕冷冷道:“卫王眼下正在四处寻你。”   这么明显的话,再听不出来是傻子。傅云夕是要赶他走,卫如风瞥了瞥寒雁,又瞧瞧玄清王,最终浅笑道:“如此,卫某先行一步。庄姑娘,王爷,告辞。”大步离开,心中却是狐疑,傅云夕和庄寒雁是什么关系?   见卫如风终于离开,寒雁一颗心才放下,只觉得每次遇到卫如风就像是打了一场艰难的仗。见面前的身影岿然不动,又暗暗叫苦,走了一个还剩一个,傅云夕刚才那番话很明显是在帮她解围,只是为什么呢?   抬起头来,正对上傅云夕深邃犀利的目光,他的眸眼漆黑如墨,平平淡淡的像一汪潭水,却有摄人心魄的力量。在这样一双眼眸的注视下,像是所有隐藏起来的心思都无所遁形。目光下移,落在他英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在灯火之下艳丽红润,一头墨发垂至腰间,衬得大氅里的青年更为俊秀飘逸。寒雁一时有些发怔,与梅林和宫宴中不同,这时候的傅云夕,褪去了那层冷漠与仙气,莫名的多了几分艳丽,然而那艳丽和他本身谪仙般的气质相融合,交融成一种独特的感觉,居然有几分…亦正亦邪。   被她毫不掩饰的目光看的有些恼怒,傅云夕皱了皱眉,冷声道:“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寒雁回过神来,有些发窘,看一个男子看到发呆,两世为人还是她第一次遇见。就算遇到京城第一绝色的赫连煜,她也不曾这般失态。于是埋着头道:“咳,王爷若是没什么事,小女就先离开了。”   连装都懒得装了,反正在这位爷面前,装了也是白搭,还不如坦荡点,摆明自个儿想要跑路的事实。   傅云夕眸中闪过一丝讶色,随即挑眉:“你认识卫如风?”   寒雁一愣,立刻回到:“没有。”   许久没有听见傅云夕回答,寒雁奇怪的抬头,却见面前一抹白色,那人竟然走到自己身边,微微屈身往寒雁手里塞了一个小瓶子。   鼻尖下温暖的气息转瞬即逝,寒雁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瓶子:“这是什么?”目光顿时有些戒备起来。   “烫伤药,你若不想留疤,大可以不管不顾。”傅云夕已经站直身子,俯视着刚到自己胸前的寒雁。   自己刚才在厅中只说右手受伤,可没说是烫伤,怎么一个个全都跟未卜先知似的,还送烫伤药过来。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傅云夕清冷的声音传来:“无功不受禄,倘若你一直怀着这种想法,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赏赐。”   这是说她一辈子都不会有功?寒雁有些气急的瞪着对方,这人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从一开始到现在,怎么句句都像是在讽刺她?该不会是之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人?可是他又替自己解围,不像是故意找茬。   寒雁思考的时候,傅云夕已经转身离开了。还是姝红提醒,没办法,寒雁只能握紧手中的瓶子跳上马车。   回府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事,照常理来说,傅云夕不应该对她戒备万分,甚至可以想个办法要了她的命。今日在宫宴上,傅云夕所见到的庄寒雁,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就算太子那事他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但是梅园那块,对于有可能窥伺到皇家秘密的人来说,不应该这么宽容。   傅云夕的态度,实在令人深思。   回到府上已是深夜,庄仕洋直接去了珙桐苑,清秋苑里只有陈妈妈守在里屋亮着灯,见她回来,连忙上前接过寒雁脱下的斗篷,吩咐汲蓝姝红去端热水。   陈妈妈见了寒雁手上的伤又是一阵心疼,絮絮叨叨的数落庄语山,等记起要找药的时候被寒雁拦住:“妈妈别急,这里有药。”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   药膏是淡绿色的,敷在手上有淡淡的清香,还有凉丝丝的冷意,寒雁敷好之后倒是不觉得那么疼了,这位玄清王出手真是大方,看来这药也是极好的。   躺在床上,寒雁睁着眼睛仔细回忆起上一世对玄清王的记忆,大概只是听说他年少有成,权倾朝野,却又是个得民心的,在百姓之中名声颇好。只是后来七皇子与太子的储君之争越发激烈,他被牵涉其中,也受到不少牵连,在两年后还大病了一场,身体大不如从前,甚至还娶了一个新娘冲喜。那位新娘就是西戎的公主。   尊贵的公主作为冲喜新娘,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百姓们津津乐道,因此寒雁也听说急几分。只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太不正常,怕是其中又牵涉到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这冲洗新娘过门后,玄清王的身体竟然渐渐好了起来,寒雁上一世大婚之前,听闻七皇子与太子储君之争已然到了关键时刻,那段时间庄仕洋回家的时候也极少,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这一世,若是要远离卫王一派,太子那边便是一个绝佳的保护伞,作为太子拥护者的玄清王,自己是不是要设法提醒他一二?可是作为庄家的嫡女,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也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寒雁决定不再多想,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玄清王,而是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庄府上的姨娘是一个大麻烦,而经过今晚这么一出,怕是庄语山和周氏两个,再也容不下她了。从前她呆在府里尚且被周氏算计,今日已经出了风头,恐怕很快就能招惹上事端。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四十六章 教习姑姑   第二天一早,寒雁刚来到主屋给庄仕洋请安,一眼就看见周氏和庄语山早已等在一边,庄语山同庄仕洋正笑着说话,撒娇的模样的让庄仕洋很是受用。在寒雁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看见庄仕洋这样和颜悦色的对过自己,目光一冷,寒雁上前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庄仕洋见寒雁进来,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道:“怎么这么晚?语儿半个时辰前就来了,身为庄府的嫡女,怎么能这样惫懒。”   他这话委实严厉,不等寒雁开口,周氏已经接口道:“四小姐昨儿个宫宴上为庄府争脸面,实在是辛苦了,起晚一点也没错,老爷可要心疼姑娘。”   不提还好,一提宫宴,庄仕洋立刻就想起寒雁在皇上面前的那番话,作为女儿完全没提起自己,令人不快,顿时就更加冷酷:“哼,又不是什么大事,莫要自以为是才好。”   见寒雁被教训,一直隔岸观火的庄语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寒雁只是规规矩矩的站着,轻声道:“父亲教训的是,女儿日后请安一定提早半个时辰,和语山姐姐一致。”   和庄语山一致,却和府上的请安时间不一样,她一个庄府的正经小姐,却要迎合一个妾室生的女儿。周氏的脸色变了变,笑道:“四小姐一片孝心,老爷自然是知道的。”   寒雁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周氏见状,对庄仕洋柔声道:“老爷,妾身有一事相求。”   庄仕洋道:“何事?”   周氏瞥了一眼寒雁:“昨儿个四小姐的书画极好,语山央我向四小姐求情,想要四小姐教她书画。”   庄仕洋大手一挥:“这有何难,寒雁,你整日无事,便教教你姐姐。”   迎着庄仕洋命令般的目光,在庄语山故作期盼的眼神下,寒雁也只是笑道:“雕虫小技,寒雁怎么敢拿出来献丑。不是寒雁不愿意,实在是语山姐姐本就出色,寒雁不敢托大,不如爹爹请京城最富盛名的才女燕姑姑来教习语山姐姐。燕姑姑当年在京中风采无人能及,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必然比寒雁精通。周姨娘与语山姐姐觉得如何?”   庄语山本来就不愿承认自己比寒雁差,但又想要学会寒雁那一手丹青,故而勉强答应。眼见自己不用在寒雁的光华下学习,请的这个姑姑又比寒雁更加出色,当下就回答道:“这样便好…”还想说什么,目光触及周氏时又缩了回去。周氏看着寒雁,虽然对寒雁的拒绝心生不满,但是燕姑姑的名头也让她心动不已。寒雁没有说谎,这位燕姑姑的确是才艺双绝,倘若庄语山能习得一二,必然能将寒雁比下去,日后嫁入高门也是一项有利的筹码。   果然,不过片刻,周氏就笑道:“要让语山整日烦着四小姐,妾身也过意不去,不如就请那位燕姑姑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情的动…”   庄仕洋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有何难,等会我便让下人拿我的帖子去请,只管等着就好。”   见目的达到,寒雁笑了笑:“父亲,雁儿今日还约了邓婵姐姐,先告退了。”   庄仕洋本就嫌寒雁站在这儿碍眼,闻言只是不耐烦道:“那你快去吧。”   寒雁便又行了个礼,规规矩矩的告退了。   回清秋苑的途中,汲蓝忍不住道:“小姐,你怎么就给周姨娘出了个好主意,燕姑姑那样的才华不来教小姐,反而便宜了珙桐苑那位,日后若是那位把小姐比下去怎么办?”   没等寒雁开口,姝红便沉声道:“那位怎么能和小姐比?”   寒雁一愣之下倒是笑开了,见四下无人,便轻声道:“你们可知那燕姑姑是什么人?”   汲蓝呆了呆,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惊喜的看向寒雁:“难道…”   “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寒雁轻描淡写道:“语山姐姐平日里那么闲,总得找点事做才成。”   汲蓝忍不住夸奖道:“小姐真聪明。”   寒雁不置可否。   对燕姑姑的了解,还是托上一世周氏的福。前世寒雁自从知道自己要嫁给卫如风的消息,生怕自己哪点做得不好,央求周氏请一位姑姑过来教导。周氏当时也真的为她请了一位京中才女,便是这位燕姑姑。   这位燕姑姑才华横溢是不假,可惜这世上,才华与人品并不等同。燕姑姑年轻时进宫差点做了秀女,但最终还是因为容貌平凡没能成功,因此这位燕姑姑厌恶一切容貌美丽的女子,加上周氏的特意“嘱咐”,寒雁上一世没少受她的折磨,庄语山生的美艳,怕是这位燕姑姑会给她不少苦头吃。   而庄语山心高气傲,怕是这位燕姑姑和她将来的冲突只会多不会少。不知道庄语山会不会为了才华委曲求全,还是在侮辱之下不甘示弱,不过那也不是她所关心的事了。   回到清秋苑,“小姐,咱们这是要去邓尚书府上?”姝红询问道。   寒雁摇摇头:“去挑辆不打眼的马车,我们去顺昌武馆。”   汲蓝虽然诧异,还是照她说的去寻马车,寒雁一边换了件普通的青缎背心,外头罩了件银红小袄,下穿白绫细折裙,仍旧梳了个团子髻。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丫头。   那外头的小袄已经有些短了,姝红道:“小姐,什么时候去如意楼裁几件衣裳,这都短了…”   寒雁这才注意到,却是舍不得,这些衣裳,都是娘亲在世的时候为她添做的。自从娘亲过世后,自己的衣食起居,除了身边的丫头和陈妈妈,这府上全然没有人过问,不由得苦笑:“不必了,我看这就很好。”   姝红有些犹豫:“小姐平日里打赏下人的银子,也足够做好几件了…”   寒雁摇摇头:“衣裳不合身,我穿着不会出什么事,可是这府上的下人一天不打点,怕就会起什么幺蛾子。况且,我并非是因为缺银子…”复又笑了笑:“罢了,不说这些,我们走吧。”   姝红找来面纱为她细心戴上,寒雁又从匣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揣在袖子里。顺昌武馆在最近新立了一间女子武馆,京中的妇人们纷纷前往,一时间倒是十分热闹,寒雁已有耳闻,是时候去讨还利息了。   杨琦,到底还是接受了她的建议。   ------题外话------   昨天在考试,今天上传新章节才发现进首推了…我勒个去我还木有准备好哇【捂脸。请大家多多支持哦,谢谢!    ☆、第四十七章 杀手夫子   马车行驶在城西的街道上,寒雁听着马车外做生意的小贩喧闹的声音,想起汲蓝打听到的有关顺昌武馆的女子馆的一些事。   女子馆与男子馆不同,由于女子身份特殊,可以自行选择夫子,并且不必在馆内习武,可以让夫子在府上教习,这样就免去了女子身份带来的不便。   杨琦的这一做法出来,京中众人先是诧异,继而观望,最终跃跃欲试。尤其是那些个将门之女,自小不爱红妆爱武装,请一位夫子来府上教习武艺也是非常不错的。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渐渐的,女子馆的声势浩大起来,甚至比男子馆有过之而无不及。   寒雁心中舒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终于解决。在上一世的两年后,京中也出了个女子武馆,可是创立者却不是杨琦,而是陈贵妃的娘家陈侍郎。当时的女子武馆极为热闹红火,而杨琦身患顽疾,顺昌武馆便逐渐衰落下去,陈侍郎凭借女子武馆笼络了一大批京中贵人,因而七皇子一派势力更为浩大。   当初她向杨琦提出这个主意,就是不想让七皇子一派得势,若是由杨琦来开办,日后的声势恐怕会更为浩大。只是之前她还担心杨琦会不会接受,不过眼下这种局面,倒是让她宽心。   马车行至武馆前,寒雁由着汲蓝和姝红将她扶下马车,因为最近常有女子来请夫子,路人也是见怪不怪,开门迎接的小童仍是上次那个可爱亲清秀的小李,他一眼便认出汲蓝和姝红,转念间明白寒雁就是上次那位男装的少女,脸一红:“姑娘请随我来。”   寒雁倒是没什么顾忌,跟着这小童七歪八扭的绕了好几个小道,终于来到上次见杨琦的那个大厅。刚一跨进大厅,就看见杨琦坐在中央的黄梨木椅上品茶,看见她只是不咸不淡的道:“你来了。”   寒雁行了个礼,站在中央道:“老前辈的女子武馆看来进行的不错。”   杨琦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是来讨利息了?”   “是。”寒雁答得干脆,引得杨琦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半晌叹了一叹:“你倒是胆大,不像是个女娃。”   寒雁微微一笑:“老前辈说笑了。”   杨琦盯着她,见她露在白纱外的眼中仍旧是一片平淡,有些失望:“年纪轻轻看着这般老沉,也不知跟谁学的。也罢,小李,你去叫夫子们过来。”   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见那小童匆匆而去,不过片刻,又领着十来个劲装女子走了进来。   “这已经是武馆里功夫最好的几位夫子了,选哪位你自己挑吧。”杨琦也不含糊。   寒雁凝神看去,那十几位女子皆是英姿飒爽,拳脚利落的模样。单是看着就有一种英气磊落的风骨,心中也由不得赞叹几声。   只是十几位,怎么挑还真是个难题。   寒雁在一位红衫女子面前停下脚步,这女子看着威风凛凛,身材高大,浑身上下似乎充满力量。与她对视,目光明亮坦荡。小李连忙上来解释:“这位夫子从前师从将军,功夫很是俊俏。”   寒雁默了默,继续朝前,这一位皮肤黝黑,身材健壮。小李道:“何先生是在乡下庄子上给人做护卫的,身手好的让老王爷讨来给王妃做贴身侍卫过。”   接下来的几位,皆是有一技之长,剑术好的,刀法妙的,亦或是拳脚功夫不错,容貌丑的,容貌美的,亦或是看起来简直跟男儿没什么两样的。而她们诸位的身份也不敢让人小瞧。寒雁走了走,心中倒是有数,杨琦这般用心,也难怪女子武馆声势这般浩大了。   行至最后一位时,寒雁突然感觉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淡色的眼眸。   那是一位通身黑绸布衫的青年女子,容貌平淡的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见,身材干瘦矮小,一眼望过去实在没什么特别的。然而另寒雁惊异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这个看着普通的女子,居然长着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一潭死水,然而一凑近,便是寒气森森,死过一次的人对这种目光尤其敏感。寒雁很清楚,面前的这个女子并非是平淡或是激烈,而是打心底对生命的蔑视,对死亡的习以为常。   小李见寒雁在此人面前停留的时间很长,有些着急,这位柴夫子性格古怪,与其他夫子几乎没有交往。他每次见到都会打心眼里的害怕,小李对寒雁的印象不错,实在不想让寒雁自个儿往火坑里跳,以为寒雁是被面前柴静吓呆了,解围道:“姑娘可是想清楚…”   话没说完就听见寒雁看着黑衣女子,轻声道:“敢问这位夫子,从前是做什么的?”   那青年女子冷冷答道:“杀手。”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寒雁思考片刻,恭恭敬敬的冲她行了一礼:“烦请夫子教习民女功夫。”   话一出口,厅中众人皆是一惊。其余的夫子都没想到寒雁最终会选择那一位,小李和两个丫头都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寒雁,这个黑衣女子看着就很可怕的模样,寒雁怎么会选她?   柴静皱了皱眉,看着面前恭敬地寒雁有些不解,抿了抿唇,没说话。而座位上的杨琦,闻言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寒雁,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你可想好了?”杨琦道。   寒雁回道:“民女想的很清楚。”   “如此,”杨琦挥了挥手:“柴静,你便教习这位姑娘功夫吧。”   柴静简短的吐出一个字:“好。”   认过夫子后,其余人退下,厅中只剩下寒雁主仆三人和杨琦。   “小丫头,你为何选她?”杨琦问道。   寒雁笑道:“只是觉得投缘而已。”   听出她不想说,杨琦也不再问,只是道:“什么时候带你弟弟过来?”   寒雁先是一愣,随即欣喜道:“就这几日,劳烦老前辈挂念,寒雁过意不去。”从袖中掏出那一张银票:“请老前辈收下。”   杨琦没接她的银票,只是叹道:“罢了吧。老夫从女子武馆中得到的好处已经够多了,如何受得你的银子。怕是…你之前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第四十八章 急不可待   寒雁心中一动,猜测杨琦所指是武馆一事与七皇子之间的利害关系,但是现在不是上一世,陈侍郎三年后若是再开女子武馆,必然是达不到这样的效果。难道现在就能看出一二来?   但是她一个闺阁女子,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对朝堂之事在意的模样。遂笑了笑:“老前辈,民女的弟弟…。”   杨琦紧紧盯了她一会儿,道:“你选个日子将他带来吧。若是个聪慧的,老夫也不吝啬这点拳脚功夫。”   寒雁发现杨琦对她的态度逐渐变得熟稔和亲近起来,心中自然是高兴不已,于是就顺势从兜里掏出一个软垫:“这是小女让丫鬟做的护膝,老前辈成日习武难免伤到关节,到了冬季更甚。小女的祖父曾经就是用护膝来缓解疼痛,若是关节没有问题,放在腿上也能御寒。还请老前辈不要客气。”   杨琦一怔,汲蓝已经捧着护膝上前,杨琦接过来一看,见是一块兔毛织成的灰蓝色软缎,针脚细密,又没有其他鲜艳的花色,唯有角落里修了一小块貔貅。看得出制造之人的用心,一时间有些五味陈杂。   杨琦终生未娶,自己膝下也无子女。抬眼看去,见寒雁身量较小,形态可爱,面容却有着与实际年龄不符的稳重与聪慧,心中不由感叹。若是这样聪敏灵秀的小人儿是自己的女儿,怕是会成为心尖尖上的掌上明珠,为之骄傲自豪。   “你倒是有心。”许久,杨琦才叹道。   寒雁拜了一拜:“不过是丫鬟们动手,小女只是动动嘴皮子,可不敢贪功,”顿了顿,又道:“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是小女弟弟的师父,小女自然对您不敢不恭敬。”   杨琦哈哈大笑:“我可没答应。”   一旁的小李呆了呆,杨大人居然笑了,这么些年,除了偶尔特别高兴的时候,杨大人都是不言苟笑的模样。今日却这般开怀,眼神不由得瞟向寒雁,心中若有所思。   寒雁含笑不语。   拜别了杨琦,寒雁找到了等在武馆训练院子里的柴静。即使在这个时候,有了师徒这一层关系,寒雁看柴静仍然是有些发冷。   柴静平静的看着她,道:“什么时候开始?”   这是在问她什么时候开始教习。寒雁略略一想,敛了神色道:“明日起。”   柴静有些诧异,一般的小姑娘练武都是有些不情愿的,除了些个别的将门千金。如今京中女子上武馆几乎已经成了潮流,许多小姐们便纷纷效仿,有多少是怀着求学的心思,不说也知道。寒雁挑她做师父已经是意料之外,现在看她的阵势,倒是有些急,为什么呢?   寒雁又道:“师父,雁儿有个不情之请。”   柴静听见她的称呼,神色微微一动:“说。”   “雁儿家中人不知道我习武的事,师父可否每日清晨五更起,在城西的后山山顶与雁儿约定习武?”   柴静转过脸,盯着她的眼睛到:“五更?”   寒雁低下头去:“叨扰师父的美梦,惭愧的很。”   “无事。”柴静已经收起情绪:“习武人没有做美梦的权利,只是你须得吃苦。”   寒雁叹息一声:“若吃苦能留得命在,吃一辈子苦又何妨?”   这话一出,柴静到真正有些诧异,面上也显出了动容之色。只是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面带白纱的小姑娘,越发的觉得看不透起来。   “如此,明日见。”沉默片刻,柴静对寒雁点点头,转身走了。   寒雁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这个师父,真的是…很特别啊。”   汲蓝道:“看着真是怪可怕的,小姐,真要找她教武?”   寒雁摇摇头:“什么可怕,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吧。你们听着,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妈妈也不行。”陈妈妈一定不会同意的,尤其是她选的这个师父。   汲蓝重重的点了点头,一直一言不发的姝红却道:“小姐,为何这样急?”   寒雁却是看向远处:“姝红,快到除夕了吧?”   汲蓝快言快语:“还有二十来日,小姐,是不是该置些新衣裳首饰了?”   寒雁淡淡一笑:“不必了,到时候,自然有一份大礼。”   汲蓝有些不解,但见寒雁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罢了。姝红却注意到寒雁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像是陷入了回忆,却不是什么好的回忆,眸子的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凉薄,似乎万事万物都变得不那么重要,那若隐若现的恨意像是人眼花的错觉,再看就没有了。   恨?   大宗十三年的最后一日,新年的除夕夜里,庄寒雁和庄语山上山拜佛归来,想要乘早已等候的庄府马车与周氏他们一道去花灯会观赏,却遇到山贼,庄寒雁不幸被掳走,庄语山侥幸逃出,周氏报官,官府封城搜寻两天两夜,最终被周氏带着庄府上的侍卫找到庄寒雁,山贼被一网打尽。   那一日的情景是永生永世都忘不掉的,寒雁心中冷然,在两天两夜的孤苦无依后,见到亲人后全身心的依赖。将始作俑者当成救命恩人,真心相待,却不想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托周氏对官府的嘱咐,庆幸官府尽心尽力的搜寻甚至封城,全城上下都知道庄府四小姐被山贼掳走的事实,从那以后,京城中的贵妇人为自己儿子挑选妻子的时候,都不会再想起庄府四小姐了。名声已毁的待嫁女子,谁要?   寒雁垂眸,京城里的这位尹知府,因为尽忠职守而得到庄仕洋的赏识,一路官运亨通,做到当朝城城吏正五品,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若不是自己让汲蓝去偷偷打听,得知尹知府与周氏是远房表亲的关系,怕是所有人都会当作这是一个巧合罢了。   周氏还真是不肯让自己吃亏,一箭几雕了?一件山贼的事情,坏了她庄寒雁的名声,在众人面前又落了个慈母的名号,得到自己的信任,还提携了一把自家表亲。   所以寒雁才会这么急着找师父,因为,没有时间了。       ☆、第四十九章 挑拨离间   临近新年,京城中处处都是热闹的场景,家家户户门口挂起了红灯笼,下人们忙着贴春联。富贵人家的女儿们忙着做新衣首饰,管事们采买吃食,为新年的团圆饭精心准备。   庄仕洋的奶妈杜嬷嬷过来问寒雁可有什么想要添置的,特意请了如意楼的裁缝来为寒雁量身材做衣服。寒雁随口问了一问,才知道是周氏向庄仕洋提起。   寒雁便笑了一笑:“周姨娘有心了,咱们府上的姐妹就是应该一视同仁,劳烦嬷嬷带师父也去给庄姐姐裁几件新衣,父亲知道了也会夸周姨娘识大体的。”   杜嬷嬷是府上的老人,从前就是个两面倒的墙头草,当年看娘亲在府里不受宠又好欺负,便到媚姨娘身前讨好,不知给了娘亲多少气受。如今周氏进府,杜嬷嬷见庄仕洋有意抬周氏为正室,便又投靠了周氏,这不,现在就把自个儿当周氏的人来传话了。   寒雁说完就自顾自的端起杯子饮茶,不再看杜嬷嬷一眼。杜嬷嬷从前就看寒雁在庄仕洋心中没什么地位,又懦弱可欺,对她也不怎么尊重,如今听到寒雁这般带着吩咐的话心中就有些不喜,再看寒雁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心中更是恼怒,遂随口道:“老奴只是个传话的,可不敢自作主张。”   寒雁也不说话,仍旧喝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杜嬷嬷起初还有些不可一世,见寒雁的态度不甚明朗,心中竟然有些忐忑起来。偷眼瞧一瞧寒雁的模样,见她低头品茶,眉目温顺,和庄语山咄咄逼人的美艳不同,那是一种含着清朗的润泽,像是将开未开的花骨朵儿,已然有了几分的艳丽,却又看不清楚,盛开的到底是什么。   寒雁默了半晌,才慢慢道:“嬷嬷可别这么说,这府上,你怎么只是个传话的人呢?到底是父亲身边的人,说的起话的。”   杜嬷嬷觉得寒雁这话说的古怪,但又不知道问题在哪,见寒雁话里的吹捧,不自觉的就有些飘飘然了,嘴上道:“四小姐哪里的话,老奴是承蒙老爷看得起…”   寒雁微微一笑:“是了,以前在娘亲面前,杜嬷嬷不是经常替娘亲拿主意么?现在却甘心做周姨娘的传话人,周姨娘真是好福气。”   犹如一潭冷水当头浇下,杜嬷嬷神色一变,猛地清醒过来。见寒雁笑盈盈的喝茶,心中竟然几不可见的哆嗦了一下:“四小姐为难奴婢了,奴婢…”   寒雁轻轻笑起来,对着一边的汲蓝和姝红说道:“杜嬷嬷胆子可真小,我不过说她是传话人,方才你们可都听到了,那句话是杜嬷嬷自个儿说的。现在就说我为难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庄府嫡出的小姐是个不好想与的,与下人发难。要不是我知道杜嬷嬷一片忠心,还以为是杜嬷嬷要故意害我呢。”说完看了一眼杜嬷嬷,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汲蓝会意,接口道:“可不是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杜嬷嬷是那起子小人,要故意坏我们家小姐的名声!”   杜嬷嬷满头大汗,突然觉得这个四小姐变得极难对付,站在她周围都能感到一阵逼人的压迫。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在说什么坏名声?”   寒雁抬眼一看,见周氏和庄语山两人,身边跟着丫头,正朝这屋里缓步而来。走在最后面的,正是庄仕洋。   寒雁连忙站起身来,笑着迎上去:“父亲,周姨娘,语山姐姐。”   周氏每次从寒雁嘴里听到“周姨娘”三个字时,就会感觉像是一万只小虫子在心中啃噬,难受的要命。见寒雁眼中的笑意,更觉得是莫大的讽刺。然后面上却笑的更加温柔:“方才听你们说什么名声?谁要坏了四小姐的名声啊?”   寒雁还没来得及说话,汲蓝就在一边道:“是那起子刁女,仗着自己是老爷的奶妈,还打着周姨娘的名号去陷害小姐呢!”   “汲蓝!”寒雁喝住她,抱歉的冲庄仕洋一笑:“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杜嬷嬷是父亲身边人,怎么会想陷害我呢?父亲也不会同意的,是吧?”说完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受了委屈而不敢明说的模样。   庄仕洋尴尬的咳了咳:“我自然是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的。”   周氏有些慌乱的看了一眼庄仕洋,虽然他也对自己的这个女儿不喜,但是表面上还是不能太过分。这个杜嬷嬷是怎么办事的,怎么把她也供了出来?想着便瞪了杜嬷嬷一眼。   杜嬷嬷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哪能受了这种委屈。尤其是这委屈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姐给的,当时就有些愤怒:“老爷,我真的没有对四小姐起那样的心思。”   寒雁眨了眨眼:“杜嬷嬷你怎么了?我已经跟父亲说了不是你的错,是个误会。现在莫不是要本小姐向你道歉才成?”   一个嫡出的小姐向一个下人道歉,成何体统!庄仕洋是个注重规矩的人,登时阴沉的看了一眼杜嬷嬷,杜嬷嬷吓得连忙噤声,心中一边愤怒四小姐好深的心机,一边又疑惑寒雁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却没想到寒雁继续道:“说起来,杜嬷嬷从前和媚姨娘很是亲密,许久不见媚姨娘了,这都快到除夕了,父亲不妨让媚姨娘出院子走动走动,杜嬷嬷心中也是高兴的,对吧?”   此话一出,在场中有三人皆是身子一僵。   周氏心中将寒雁作死了千百回,现在让媚姨娘出府,又给自己寻了个麻烦的对手,而经过上一次事情后,媚姨娘恨她入骨,恐怕会多出一些手段。   陈妈妈心虚不已,寒雁这番话将她归在媚姨娘一边,难免令周氏生了疑心,而媚姨娘若是知道自己向周氏示好,自然不会让自己好过。这样一来,倒是两边不讨好。   庄仕洋狐疑,自己的这个女儿越发的机敏深沉,令他警惕起来,这次也不例外,什么时候,寒雁和媚姨娘的关系这样好了?   寒雁却是故作愤怒的瞅了瞅周氏,一副看不惯的样子。庄仕洋心下稍宽,怕是不喜周氏,想要找媚姨娘一起对付周氏吧。   自己的后院中当然不能只有一人独大,庄仕洋许久没尝媚姨娘那妖娆的身子,乐的顺水推舟,假意思考了片刻,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都到了新年,便免了她的禁足。”       ☆、第五十章 假怀胎药   周姨娘心中恨得要死,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从前她和庄语山被安置在庄仕洋安排好的院子里,与庄府上的姬妾并没有打过交道,说起来,过的也是独宠的日子。如今进了庄府,晚姨娘可以当作没见到,却多了一个媚姨娘与她分宠。那妩媚的胡女身份低贱,自然不用操心庄仕洋会将她扶为正室。本以为自己当了庄府上的夫人就可以任意拿捏那女子,可是现在庄仕洋迟迟不肯提抬夫人这事,那胡姬深得宠爱,若是将自己比了下去,那么一旦失宠,她的正室夫人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目光转到了庄语山身上,周氏心下安慰,不过,自己还有另一个筹码,至少媚姨娘没有子嗣,而她,还有一个语儿。   庄语山也不负周氏的期望,挽着庄仕洋的手臂开始撒娇:“爹爹,眼见着要过年了,语儿给爹爹做了双鞋子,等会儿叫云儿给您送来。”   庄仕洋闻言笑开,面上尽是慈爱之色:“好,语儿果真懂事,不愧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   寒雁冷眼瞧着,她这个正经的嫡女还在,庄仕洋都能对一个庶女说出“最疼爱”三个字,还真是在下人面前打她的脸。不过寒雁巴不得庄仕洋越狂妄越好,不知道被御史捅到当今皇上面前,参一本庄仕洋宠妾灭妻,庄仕洋又是一副什么表情。   庄语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柔柔的答道:“语儿技艺不精,爹爹不要笑话才成。”   庄仕洋哈哈大笑:“怎么会?语儿送了为父鞋子,为父也不能让语儿空手而归,到了年关,想要什么便去买吧,银子从帐房直接取就行。”   寒雁几乎要冷笑了,庄语山推脱了几句,周氏笑道:“四小姐也一道吧,选几幅首饰。”   这话说的,像是托了庄语山的福才能得到首饰,寒雁也不恼,笑盈盈道:“多谢父亲,不如再叫上三姐如何?都是姨娘的女儿,不能厚此薄彼。”   周氏的笑容一僵,都是姨娘的女儿,寒雁这话就是在她伤口撒盐,咬了咬牙,点头道:“老爷看怎么样?”   庄仕洋已经听出寒雁话里的讽刺,不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甩袖道:“随你。”语气已经有些不善。   庄语山自然也是气愤不已,她是这个府上最受宠的小姐,那个庄琴却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能和自己相比。看见寒雁一派温和的模样,心中恨不得将她那张笑脸撕碎。   寒雁开心道:“真是太好了。”   讨了个没趣,周氏四人离开了,寒雁瞧着她们走出院子,面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   汲蓝气愤到:“老爷真是偏心珙桐苑的那位,瞧她们现在嚣张成什么样子?”   寒雁摇头:“若只是嚣张,还不足为惧,要你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汲蓝连忙道:“按小姐的吩咐,已经办好了…只是,媚姨娘真的会这么做?”   寒雁笑了笑:“她一定会这么做,因为,她也没有时间了。”   芙蓉园内,媚姨娘一身淡蓝色的长锦衣,桃红色的彩绣绣了大朵大朵盛开的桃花,从裙摆蔓延至腰际,细腰由一条水红色的宽腰带系住,打了一个温软的蝴蝶结。色彩明丽大胆,更显得美人皮肤白皙,五官深艳,妩媚动人。   娇梦喜道:“姨娘,老爷已经答应免了禁足,今儿个开始,姨娘就能在府上随意走动了。”   媚姨娘一听,面上浮起一丝喜色,连忙追问:“老爷可是想起我了,”伸长脖子朝门外张望:“是不是老爷来芙蓉园了?”   娇梦低下头,小声道:“是四小姐央老爷求情的。”   寒雁?媚姨娘动作一僵,脸色渐渐沉下来,寒雁这时候向她示好,还真是令人意外。按理说她如今正是失宠的时候,寒雁不是应该避之不及吗?向一个失宠之人示好,除非…周氏如今在府上已经越来越猖狂了。   想到这里,心下一紧,对自己身边的丫鬟道:“那贱人还是缠着老爷?”   娇梦小心翼翼道:“老爷最近几日…都宿在珙桐苑。”   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听在耳里,仍旧是那么刺耳。“啪”的一声,茶杯被摔碎在地上,媚姨娘气的脸色发白:“狐媚子!”   娇梦看着自家主子,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道:“姨娘,再这样下去,若是珙桐苑那边有孕…”   哪里还有她的地位!媚姨娘怒道:“我自然知道!可是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老爷宠爱那个贱人,自己又因为上次那件事让老爷心中有了隔阂,现在想要扳回一局,谈何容易。   娇梦上前一步:“姨娘,这事也不难,只要姨娘先那位怀上子嗣,自然就夺回了老爷的宠爱。老爷如今就一位公子,若是姨娘能为老爷生下一位小公子,周氏自然就不能跟您争了。”   “说的轻巧,”媚姨娘气急败坏:“我若是能生出来早就生了,这么多年都没能生出来,上哪去找个儿子?”   娇梦看了看窗外,确认没有人在,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闻宫中有一种秘药,服下之后即可造成女子怀胎的脉象。如今实在是逼不得已,若是姨娘服下那药,假装有了喜脉,十月之后再从外抱回一个婴儿即可。若是期间姨娘真的有了身子,就更好了。”   媚姨娘听完娇梦的话,并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只是问:“你从何处听来的?”   娇梦身子一抖,道:“是浣衣房的小红和奴婢攀谈的时候说的,小红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姐姐,这些事也见了不少。”   见媚姨娘没做答,娇梦又轻声道:“姨娘看…”   “容我再想想。”媚姨娘打断她的话,虽然这么说,神情却有些动摇,似乎对这个主意真正开始计较起来。娇梦便不再说话,打扫起地上摔碎的瓷片。   与此同时,汲蓝拿着一包碎银子找到小红,奴婢打扮的女子一脸惊慌,只穿着洗得发黄的薄袄,看见汲蓝连忙低下头。   汲蓝把碎银子放在她手上:“记住,这件事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没了命,谁也不会救你。”   那奴婢闻言身子一颤,却仍坚定答道:“小红什么都不知道。”   汲蓝满意的点点头:“赶快拿着银子给你爹看病吧。”   ------题外话------   收藏再这么掉下去茶茶就要吐血了。说好的推荐呢QAQ    ☆、第五十一章 也上山寺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除夕前夕。   去年的今日,自己母亲还在,今年却已经物是人非。庄府却一点没被主母逝世的事情影响,反而因为周氏的插手,变得分外热闹。   和披灯挂彩的的珙桐苑不同,清秋苑什么都没有,唯一的一副春联还是寒雁自个儿找红纸写的:春雨丝丝绣万物红梅点点润江山横批:春意盎然。   汲蓝嫌这春联写的忒俗气,姝红倒是很喜欢,寒雁笑而不语,从前娘亲在世的时候,每每写的春联意蕴高远,却又含着一丝哀愁。寒雁知道娘亲心中苦,现在换成她来到这个四面楚歌的境地,心境却变得不同。什么意蕴高远,什么才名远播,都是骗人的,不如做一个俗人,高高兴兴把日子过好才是真的。   只是高高兴兴的过日子,怕是更难。多少人盯着她这个嫡女的位子,明哥儿又不受庄仕洋的宠爱,可以说,她除了对未来的了解,毫无筹码。   眼下就是利用自己对未来的预知,将利益最大化。   庄仕洋叫小厮传话让寒雁去主屋说话,寒雁带着姝红,刚到主屋就看见周氏和庄语山也在,庄仕洋见她进来,沉声道:“雁儿,明日语儿要去寺里上香祈福,你陪她一道去吧。”   一模一样的话,仿佛时光倒流,又好像回到上一世,她被山贼掳走的那一刻。寒雁握紧手中的拳头,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明日便是她这一世的转折点,能否避开,是福是祸,就在她了。   寒雁抬起头,周氏正殷切的看着她,见寒雁没有马上答话,继续道:“妾身和老爷明日要准备府上的年宴不能跟着,语儿一个女儿家老爷也实在不放心,四小姐若是能一道陪着去也是有个照应。”   寒雁心中冷笑了下,上一世她是怎么回答的。庄仕洋一提出这个建议他就立刻答应了,甚至还和庄语山商量了一下要做的准备。   “原来雁儿这么厉害,语山姐姐出府不让侍卫跟着,要雁儿跟着才安心。”   寒雁话一出口,周氏就知道自己话说错了,寒雁话里的讥讽让她恼怒,可是又无从反驳,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庄仕洋。   庄仕洋脸一沉:“她是你姐姐,姐妹之间怎么不能相互照应?不用说了,明早你便和语儿一道启程!”   寒雁垂下头道:“我知道了,父亲。”   庄语山见状得意一笑,与周氏对视一眼,跑到庄仕洋身边开始撒娇,最近她听了周氏的话,对庄仕洋越发的亲近讨好起来,也得了庄仕洋的疼爱与不少赏赐。   寒雁开口:“那么,雁儿就先下去了。”实在没兴趣见这两人父慈子孝的戏码,庄仕洋点点头,语气依旧冷硬:“去吧。”   看着周氏眼中的快意,寒雁唇边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慢慢的转身离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这世上太多人,都把自己当作了最后的黄雀,却不知道,捕猎的弹弓才刚刚瞄准。   轻敌,是周氏犯的第一个错误。   玄清王府,书房内,玄清王斜倚在书桌前,穿着一件薄薄竹叶青色的银丝滚边长袍,外头松松垮垮罩着一方狐裘,雪白的绒毛一尘不染,高贵凛然,却不及衣裳主人风华的万分之一。他的里衫没有穿好,露出白皙如玉的琐骨。那张优雅清冷的俊脸褪去了平日的冰霜,只剩温润的艳丽,若是被外人看见,定会大吃一惊。   一边的富贵男子坐在另一张木椅上,伸出手指叩了叩茶杯,正是京城首富江玉楼,他倒是对面前美色毫不在意,只是道:“这几天七皇子倒是安静的很,想必明日会有动作。”   傅云夕翻着手中书卷,浑不在意道:“无妨。”   江玉楼似乎是料到他这样的反应,半是埋怨半是叹息道:“你这个侄子还真是跟你性格迥异,成日怕是都想着如何扳倒你了。前日里江都那事不是被他拿来做文章,只是你解得巧,反而让皇上对他不悦,以七皇子锱铢必较的性格,怕是这些天都在做准备。”   傅云夕挑眉:“你怕了?”   江玉楼微微一笑:“有你这个玄清王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他整日明枪暗箭的,你也不嫌烦。”   “不过是恨我为何不拥护他罢了,小孩子的把戏,无事。”   江玉楼耸耸肩:“好吧,不过明日几位朝臣前往枫睇寺与清风道长说道,你也一起去吧,”想了想,又补充道:“许久没见清风道长了。”   傅云夕颔首同意。   江玉楼见傅云夕只顾看手中的卷轴,有意转移他的注意,隧道:“话说回来,又过了一年,你便又长了一岁,怕是你那皇兄又得催你纳妃的事了。”   傅云夕及弈后,从来不曾与女人有过纠葛。待他18岁后,年年都被皇上催问婚事。一国之君操心臣子的终生大事至此,也实在是闻所未闻。可是每每都被傅云夕巧妙地挡了回去,也正因为如此,傅云夕的断袖之名一年比一年更甚。   可是,即便这样,他仍是京中闺阁女子心中的梦中人。   傅云夕听到江玉楼的话,不动声色的顿了顿,语气冰冷道:“与你何干?”   江玉楼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别这么不近人情,你该不会打一辈子光棍?索性明日在枫睇寺求一签姻缘好了。”   傅云夕这下真的放下手中的书卷,直视着江玉楼,目光隐有恼怒,嘴里吐出两字:“无聊。”   江玉楼别过身嘟囔:“也不怨你,自己生的太好,怕是庸脂俗粉都看不上眼,也不知道以后的玄清王妃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哎…”摇头晃脑的叹息一声。   傅云夕眯起双眼,修长的手指搭在茶杯的玉柄上,雅致的像一幅画,神情却是若有所思。   守在屋外的暗卫沐风朝沐岩挤了挤眼,一听到“王妃”这样的字眼,沐风就忍不住竖起耳朵,沐岩默默看了他一眼,仍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只是觉得今日的阳光真是舒服的紧,怕是因为快到除夕了吧。   只是明日的除夕,谁又能保证不变天呢?   ------题外话------   TT公众章节的字数限制。情节只能一点一点扒       ☆、第五十二章 李代桃僵   第二天一早,寒雁起了个大早,今日是除夕的日子,汲蓝端来铜盆热水给她净了脸,伺候她穿衣洗漱。   寒雁今日没有梳团子髻,而是让汲蓝给她梳了两条长长的发辫,乌黑的长发梳理整齐,额上垂下的刘海儿旁别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紫色晶石发卡。耳畔换了一对珍珠八宝耳环,脖颈上有一只小巧可爱的红香囊。和平日的打扮大相庭径,却又不是华贵非常。寒雁找了件淡绿色的织锦皮袄,从前嫌这颜色过于鲜艳,透着股村气,寒雁极少穿,是而竟像新衣一般。穿戴好一看,陈妈妈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笑道:“小姐真是标致,只是这样看着还是寒酸了些,”皱起眉:“不如换那件绛色的新衣…。”   寒雁摇摇头:“不必了,我和语山姐姐去庙里祈福,穿的太出挑反而不好。”   陈妈妈便不说话了。此时汲蓝和姝红也换好衣裳走了出来,两人均是着了淡绿色的小袄长裙,和寒雁站在一起,乍看之下竟然分不出谁是谁。   陈妈妈目瞪口呆,寒雁扬唇一笑,取了箱子底火红的貂子斗篷出来披在身上,这斗篷剪裁极为精致,刚好将寒雁整个身躯包裹进去。皮毛也十分顺滑鲜艳,当是十分稀有的珍品。披上斗篷后,寒雁的淡绿色皮袄便被遮得严严实实,和汲蓝和姝红看着再也不像了。做过了这些,寒雁才走了出去。   等候的马车早在一边,寒雁出去时,周氏正在和庄语山嘱咐什么,见到寒雁的打扮也是一惊,实在是寒雁今日的打扮和平时的很是不同,抛弃了平日里可爱的团子髻和小孩子般的衣裳,寒雁竟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此时她穿着火红色的斗篷,两条长辫垂在胸前,装饰简单,却显得唇红齿白,肌肤胜雪,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弯成月牙状,乖巧温顺,让人看着便从心底透出一股舒服,自然一番动人韵味。便是庄仕洋瞧见了,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惊艳。   从来都知道庄语山生的美貌,寒雁只能算是清秀,可是现在看来,寒雁居然和庄语山不相上下。   庄语山一眨不眨的盯着寒雁身上那件貂子斗篷,目光尽是贪婪之色。这斗篷是在是太过珍惜,若是自己能拥有一件,穿在身上,定是国色天香。想着庄语山心中便打定主意,一定想办法从寒雁手里的将这件斗篷要过来。   周氏看着寒雁今日迥然不同的打扮,心中有不知为何有些不安,遂笑道:“四小姐今日这般打扮,妾身差点认不出了。”   寒雁笑笑:“除夕便是新的一年,换个打扮也是讨个好彩头。况且寒雁又大了一岁,不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能做小孩子打扮。”   这番话说的孩子气十足,周氏自然是不相信的,可是又觉得自己草木皆兵,狐疑的看了一眼寒雁,却见她似乎毫不在意的打量一边的马车,心下略宽。庄仕洋道:“如此,便快些上马车,路途遥远,早去早回。”   寒雁歪着头看庄仕洋,手一伸,指向两辆马车:“父亲,寒雁和语山姐姐不是乘坐同一辆马车么?”   周氏看了一眼庄仕洋,柔声道:“四小姐上次去宫宴的时候说了,不习惯与他人共乘一辆马车,况且四小姐也要带自己的丫鬟,一辆马车怕是坐不下,两辆也要宽敞的多。”   顺势就提起上次宫宴马车的事,别人听在耳里只会觉得她庄寒雁不识好歹,摆架子,居然宁愿与丫鬟同乘也不愿意与府上的姨娘共坐,实在是狂妄无边,欺负庶女。   果然,庄仕洋听完这番话,脸色阴沉了些,对着寒雁冷冷道:“你不是喜欢一人乘坐马车吗?现在又胡闹什么!再转向庄语山,语气柔和无比:”语儿要小心些,路途遥远,回头与爹一同赏城里的烟火宴。“   庄语山笑道:”语儿一定会求菩萨保佑爹爹诸事顺利,姨娘身体安康的。“   寒雁待他们嘱咐完,才抬脚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内,汲蓝凑近寒雁的耳朵道:”小姐,府里拨了好多侍卫。“   寒雁掀起帘子一看,果然,每一辆马车的周围都是六名身着劲装的侍卫。不禁冷冷一笑,放下帘子,重新靠回马车内的软塌上。   这些侍卫怕是全部都被周氏收买了,上一世她就不明白,十二名府上武功出挑的侍卫,怎么会对付不了一帮闲散的土匪。更何况后来想起来,那帮土匪的武功并不是十分高超,反而都是些乱拳散腿。这些侍卫不是来救她的,只是为了确保事情进行的万无一失,来监视她的。   姝红为寒雁将斗篷上的系带解开,马车里熏了暖炉,比之外面暖和了不少,寒雁穿着厚重的斗篷,脸颊热的有些熏红。   汲蓝小声道:”小姐,现在你能不能告诉奴婢们,为何要奴婢们穿成这样?“   昨天晚上,寒雁便告诉汲蓝姝红二人,今日跟着她上山祈福,须得穿淡绿色的小衫,虽然不解,两人还是照做了。跟着寒雁这么些年,这两人与寒雁之间已经有了别人无法相较的默契。今日寒雁出府上山,势必在筹谋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寒雁瞥了一眼马车的车帘,拉过汲蓝的手,将她的掌心向上,伸出一根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汲蓝和姝红先是认真看着,待看懂了上面是什么字时,不由得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那几个字是:周氏害我,欲毁我清白。   姝红猝然抬头,担忧的看向寒雁,寒雁继续写道:伙同山贼将我掳走,假意报官。   两个丫鬟都是目瞪口呆,她们在府上这么些年,虽然见过了不少事情,但是这么阴毒的法子使在自家小姐身上时,还是不可置信,心中既慌乱又无措。姝红先反应过来,停了片刻,她看着寒雁张了张嘴,无声的做了个口型:”怎——   么——办——“   寒雁安抚的对她们笑了笑,手指用力,一笔一划写下四个字:李代桃僵。   ------题外话------   亲爱滴们,茶茶收到通知了,贵女20号入V,于是可以不用两千字两千字的看了【躺,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3= ☆、第五十三章 意外之事   枫睇寺是京城的名寺。来上香的人却不多。原因无他,枫睇寺之所以为名寺,是因为寺庙里的清风道长。清风道长是个能人,可是他却鲜少见客。枫睇寺的山路不好走,信徒们慕名而来,却又见不到清风道长,心中沮丧,渐渐的就不来了。   虽然来上香的人很少,可是枫睇寺并没有荒废成一座孤庙。甚至供奉的瓜果都是新鲜稀有的,寒雁心中计较,怕是枫睇寺的背后有什么人,才能财大气粗的出这笔庞大的香火钱。   寒雁对枫睇寺的印象极为不好,甚至是深恶痛绝。因为上一世自己就是因为来这个地方才会被山贼掳走,算是迁怒吧。这一世重来,站在寺门前,看着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建筑,寒雁心中百感交集,从过去到以后,这条路她似乎走了千年万年。   庄语山已经吩咐下人去搬东西,是给寺庙捐的一些粮食棉被。这些僧人平日里最缺的就是这些,其他的倒不必了。   一个中年尼姑过来将寒雁二人领进寺庙大堂,但见中央供着菩萨的金身法相,寒雁心中一哂,这样的一座深山古寺,却有这样的钱财来建一座金菩萨,真是财大气粗。   庄语山在蒲团上跪下来,寒雁也顺势跪下,直视着那中央菩萨的眼睛。她不信佛,因为娘亲信天信地信菩萨,却落得一个被害死的下场,前一世自己与世无争,却被人谋了姻缘毁了性命。菩萨不是救苦救难的吗?那为何她在苦海里挣扎的时候,却没有一个菩萨来拯救她。可是…不信吗?自己的重生,不就是天命逆转的结果。是不是菩萨也看不惯她被恶人欺凌,才赐给她这个机会改变一切,重新来过?   寒雁弯下腰深深一拜,头抵在蒲团的时候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念叨:“菩萨菩萨,倘若您真的有灵,便保佑我手刃仇人,让那恶人有恶报,让明哥儿和寒雁身边人过的安好,就算要寒雁的命来交换,寒雁也心甘情愿。”   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庄语山已经一脸娇羞的在旁边求姻缘签,寒雁瞥了一眼,待她求得自己满意的上上签时,寒雁与她一道来到外头。开始领路的尼姑过来,请她们留在寺里用饭。   庄府此次给寺庙里带来许多物资,寒雁倒不怕他们吝啬,便将外头的侍卫和几个丫鬟一道叫了进来。僧人人手不够,丫鬟们便去帮忙。   寺里的斋饭极是简单,不过清粥小菜,寒雁倒也是别有滋味。庄语山却难以下咽,见寒雁吃的自然,心中更是鄙夷。勉强动了动筷,吃了几口便搁置下来。   寒雁用过斋饭之后,自然而然的跟寺里的僧人们道别,上了自己的马车,靠着软被开始打盹,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厢被整个朝前一倾,寒雁差点被甩了出去,一双眼睛猛地睁开,清明无比,哪里还有一丁点睡意。   掀开帘子,寒雁诧异的问周围的侍卫道:“马车怎么停了?”   一名侍卫稳步上前,冲寒雁抱了抱拳:“回小姐,拉车的马匹出了问题。”   寒雁大惊失色,连忙掀开帘子跳了下去,但见马车停在一丛大树面前,两匹拉车的马歪倒在地上,马身剧烈的起伏,眼睛似乎马上就要闭上了。一名侍卫拿着马鞭狠狠一抽,被抽的马儿只是蹬了两下腿,鼻子重重的喷着气,完全站不起来的样子。   “这马怎么会突然病了?”庄语山也从马车上跳下来,奇怪道。   寒雁为难的看了看她,又看看侍卫:“怎么办呢?马车停在这里,若让人重新赶车来,怕是得等到天黑了。”   侍卫一听,也是大汗淋漓,之前周氏打过招呼,要在傍晚前赶到沙河滩,眼下马车突然坏了,这下怕是赶不及。寒雁瞧了瞧庄语山,突然道:“语山姐姐,不如让寒雁进你的马车,免得耽搁了时间,错过了晚上的烟火晚宴。”   庄语山正想拒绝,一听到寒雁说出烟火晚宴四个字,到嘴的话立刻咽回肚子。烟火晚宴上可以见着许多平日见不着的达官贵人,名门公子,她可不想白白错失这个机会。   那名为首的侍卫听见寒雁的话也是眼睛一亮,跟着道:“这样也好,两位小姐共乘一辆马车,奴才找人守着这辆马车便是。”   庄语山终于点了点头,寒雁笑了起来,亲热道:“劳烦姐姐了。”   庄语山却道:“四妹妹上车可以,两个奴婢可不行,你们便在外头跟着吧。”   寒雁笑了笑,道:“汲蓝,姝红,你们就到外头跟着马车吧。”   汲蓝和姝红连忙称是。没想到寒雁答应的这么爽快,庄语山倒是愣了一愣,心中有些不快。   寒雁笑意盈盈,但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眼中一丝笑意也无。外头的山路崎岖,让两个丫鬟跟那些男侍卫一般,真是用心良苦。好在因此马车也跑不快,倒是给汲蓝姝红少了些负担。   寒雁收回目光,只因为身边的注视实在太过炽烈,若不是因为她知道庄语山是自己死对头,都会以为庄语山这是爱上自己了。   此时的庄语山目光痴迷的盯着寒雁身上的貂子斗篷,凑近看,更觉得这件斗篷实在珍惜无比,那火红的颜色令她喜爱不已,披在身上的华贵风采更是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件斗篷据为己有。   寒雁回过头,见她打量自己身上的斗篷,问道:“语山姐姐是在看雁儿身上的斗篷吗?”   庄语山一怔,故意移开目光不去看她,只是问:“你是从何而得这件斗篷?”   寒雁抚摸着身上的斗篷,笑道:“是祖父送的。”   祖父在世的时候,的确是对她十分疼爱。那或许是在这个庄府,她从娘亲以外的人身上,得到的唯一来自亲人的温暖。   庄语山闻言,心中又妒又恨,她是庄仕洋养在府外的外室女儿,从来没见过寒雁嘴里的祖父是什么样子,想必出手也是极大方的。若是自己能长养在庄府中,一定能得到更多的好东西。 ☆、第五十四章 保护小姐   寒雁却是继续道:“这是祖父当年围猎时拔得的头筹,可是猎场里最漂亮的猎物了。后来祖父找了当时京城最好的裁缝师傅做成了这件斗篷,这件貂子斗篷在阳光下还会发光,十分珍惜。”   庄语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寒雁的话让她心中掀起了巨浪,死死瞪着寒雁身上的火红斗篷,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它从寒雁身上抢过来。   见寒雁笑眯眯的模样,心中暗道:笑吧,笑吧,等会就笑不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娘亲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是娘亲说过,这一次,要毁了庄寒雁。她自然是十二万分高兴的。   马车里的小几上有煮好的茶水,寒雁自己动手斟了一杯,滚烫的茶水满的快要溢出来。一边的丫鬟云儿见状想想要说什么,可是还没说出口,寒雁的手一抖,茶杯里滚烫的茶水就泼了庄语山满身。   “啊!”庄语山立刻尖叫起来,一只手高高扬起就要给寒雁一巴掌,寒雁却“哎呀”一声,惊慌失措道:“姐姐的斗篷…。”   庄语山一愣,连忙低头去看。今日她穿了一件簇新白色的兔毛披风,配着她粉色的锦缎小袄极是柔美漂亮,此刻那雪白的披风上沾满了脏污的茶渍,斑斑驳驳的,十分丑陋。   庄语山心中怒不可遏,对着寒雁大吼出声:“你将我衣服弄成这个样子!今晚的烟火晚宴我怎么办?你分明是故意的!”   寒雁低下头,也是无措的模样:“我不是故意的…烟火晚宴,语山姐姐换一身衣服也行…那件衣服我会赔的。”   庄语山不依不饶:“什么换一身衣服!这披风是前日里父亲找人给我做的新衣,你拿什么赔?你说的轻巧,难不成要我穿旧衣去烟火晚宴?”   见寒雁只是低头揪着自己斗篷的下摆,庄语山眼睛一亮:“不如,你就把你的斗篷给我好了,我勉强穿着。你再赔些银子好了。”   寒雁心中一冷,庄语山真是打得好算盘,这斗篷已是十分稀贵,庄语山居然还要自己赔银子,这胃口也委实大了些。这样想着,寒雁却连连摆手:“不行,这是祖父送给我的…。”   庄语山才不管那些,只是觉得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寒雁把茶水泼在自己身上是理亏,所以此刻才会一味退让。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那件斗篷要过来,想着庄语山便倾身去扯寒雁身上的斗篷,嘴里不住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都是姐妹,我也不用你还银子了,这衣服又不是新的,我就勉强穿一穿,我的披风可是你弄脏的!要是父亲知道了你故意弄脏我的披风,看他怎么罚你!”   寒雁本来还在跟庄语山撕扯,不让她扯下自己的斗篷,听到庄仕洋的名字,动作便慢了下来,只是委屈又愤恨的瞪着庄语山。庄语山从寒雁身上扒下哪件斗篷,迫不及待的穿在身上。顿时觉得十分温暖,立刻又问身边的小丫鬟云儿:“好看吗?”   云儿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好,还是道:“好看。”   庄语山得意洋洋地看了愤怒的寒雁一眼,开口道:“其实四妹妹不太适合这件斗篷,我倒觉得这斗篷更适合我一些。”说着把自己的兔毛披风扔给寒雁:“不如四妹妹就先穿这个吧。”   寒雁看着她道:“多谢语山姐姐,只是寒雁从来没有捡别人剩下东西的习惯,那样的人是乞丐。”   庄语山听出寒雁话里的讽刺,冷笑道:“四妹妹不愿意穿我的披风就算了,云儿,将披风收拾好,”看了一眼寒雁的皮袄,讽刺道:“只是四妹妹等会儿不要冻坏了才好。”   寒雁平静回答:“不劳语山姐姐挂心。”低头看看自己淡绿色的衣裳,唇边扬起一抹笑容。   庄语山的占有欲极强,这样一件衣裳,入了她的眼,她就一定会得到。如果庄语山不提出要自己的斗篷来换,寒雁也会想办法将斗篷给她。一切进行的比寒雁想象中顺利。   她们在马车里的争吵,自然能传到马车外的那些侍卫耳中。但是他们做当作不知,走到队伍最后面的是汲蓝和姝红。两人都是气喘吁吁,行走在如此崎岖的山路上,便是个大男人也有些吃不消,更毋提两名弱女子。不过好在汲蓝性子活泼,经常和周围的侍卫说话解闷,这路程似乎也就不那么远了。   也不知走了多长的时间,汲蓝顿了顿,扯了扯身边一个侍卫的袖子,看着他绽出一个笑容:“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说罢又擦擦额上的汗,端的是娇柔无比。   那侍卫也是个怜香惜玉了,见汲蓝生的清秀,嘴巴也甜,安慰道:“没事,前边就快到沙河滩了,过了沙河滩,再走半个时辰就能到城。”   汲蓝闻言,冲那侍卫道过谢,同姝红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均是有了计较。   马车里,寒雁不紧不慢的吃着点心,算着时辰,怕是快到了。她转过头,庄语山正靠在马车边把玩手中的新得的银镯子,行动间明明白白的昭示着炫耀。寒雁却只是眉眼含笑,自己身上的淡绿色皮袄本身是鲜艳的颜色,但与庄语山身上的火红斗篷一比,瞬间便黯淡无光。   周氏为了万无一失,一定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庄语山,庄语山性子不够沉稳,周氏担心也是情有可原。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寒雁有了可趁之机。   同乘一辆马车的两位小姐,那伙山匪真的能分辨出哪个是二小姐,哪个是四小姐?   寒雁低头扯出一抹笑,还未收回,便听得马车外突然传来喧闹的声音,伴随着“哒哒”的马蹄,马车晃了一晃,周围侍卫拔刀的声音甚是响亮,在一片混乱中,有一个粗嘎的声音明明白白的响在众人面前:“把人留下!”   终于来了啊,寒雁神色一冷,还真怕他们不来了,那这出戏,还要怎么唱下去?   身边的庄语山已经猛地尖叫起来,她是不知情的,寒雁一掀车帘跳了下去,惊慌失措的大声呼喊:“快保护小姐!”   ------题外话------   今天放假了嗷嗷嗷~期待已久的寒假>< ☆、第五十五章 将计就计   寒雁这一声叫喊,立刻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马车外已经是一片混乱,出人意料的,庄府的侍卫全都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似乎中了什么暗算,浑身无力的模样。唯有功夫最高的侍卫长,还在挣扎着想要阻拦山贼的动作。   寒雁眼中闪过一丝讥笑,这人还真是尽忠职守,就在这个时候都能不忘演戏,只是这忠心,到底要扮给谁看呢?   侍卫们都倒在地上,马车外有十余个着黑衣的粗壮汉子,皆做山贼打扮,为首的一名骑在一匹大马之上不断踱步,却没有立即去掳地上的人。   寒雁知道,他们这是在找她。   马车里的庄语山傻了片刻,突然明白过来,周氏在临行前一晚曾经叮嘱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惊慌,她的计划会毁了庄寒雁。庄语山脑子并不笨,转瞬便想通了其中的道理,难道周氏的计划就是让一伙山贼掳走寒雁?这样一来,寒雁势必清白不保,有这样一个女儿,庄仕洋必定面上无光,自己若是再表现的乖巧懂事一些,那么嫡女之位简直是囊中之物。想着寒雁将会被一伙壮汉侮辱,庄语山心中极是畅快,干脆掀起车帘,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寒雁被人凌辱的惨状。   没想到她刚刚一掀开车帘,一直在躲闪的汲蓝和姝红齐齐朝她大喊一声:“小姐!”庄语山愣了愣,还没搞清楚状况,那两人就已经齐齐朝她扑过来。而寒雁也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大叫道:“汲蓝,快去保护小姐!”   那大马上的汉子本来十分疑惑,他们拿钱办事,对方说要掳走的小姐梳着团子髻,坐在第二辆马车上,结果到了却发现只有一辆马车,马车里外中人皆是没有人梳团子髻。而马车外守护的侍卫突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更是摸不着头脑,生怕事情出了什么差错。没想到听到两个丫鬟的叫声,再加上寒雁那一声“汲蓝”,心里立刻就断定马车里穿着红斗篷的女子是自己要掳走的人。只因为对方说过,庄府四小姐身边有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叫汲蓝,一个叫姝红。   庄语山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黑衣汉子就冲到马车前,一只手抓住庄语山的胳膊将她一把拖出来。庄语山懵了片刻,正想说我不是你们要抓的人,嘴里就被一块破布堵住了。汲蓝和姝红都是拼命朝这边跑过来,嘴里叫道“小姐小姐!”寒雁和汲蓝姝红站在一起,淡绿色的小袄如出一辙,那伙山贼看到,只当她也是丫鬟。心中还有些纳闷,这里除了四名丫鬟,就只有一位小姐了,之前对方明明说好会有两位小姐,看来是临时做了改变。   庄语山的丫鬟云儿傻在原地,不知怎么自己的小姐就被掳走了,想要张嘴大喊,可是吓得已经发不出声音。   那掳走庄语山的黑衣汉子跑到山贼头领面前,将庄语山抛在马上,大马上的黑衣人一甩马鞭,下命令道:“撤!”   庄语山一直在大叫,心中大喊:“我不是庄寒雁!”可是嘴被堵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那首领身下的马一跃而起,带着庄语山和寒雁越跑越远,庄语山死死盯着寒雁,见寒雁跌倒在地,一副狼狈的模样,凄惨的朝她看过来,可是那唇角,分明挂着一丝笑容。   马儿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寒雁慢慢站起身来,庄语山的丫鬟云儿此刻已经走出马车瘫倒在地,寒雁走到她面前,平静到:“没见着吗?这里的侍卫们都中了毒,动弹不得了,你家小姐被掳走,还不赶快去报官。”   云儿愣了愣,慢慢回过神来,猛然明白庄语山被掳走了,若是周氏知道,自己一定会没命的。听到寒雁这么说,心中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站起来就要跑开。寒雁又好心提醒道:“官府平日里都有许多公务要处理,眼下情况危急,你便在衙门外头用力击鼓,一定要引起知府的注意,语山姐姐才会快些得救。”   云儿点点头,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寒雁这才拍拍手站起身来,汲蓝和姝红也走过来,庄语山被掳走时,那件火红的斗篷掉了下来,寒雁从地上捡起来,抖了抖上头的灰尘重新披上,系好带子,才不紧不慢的踱到唯一清醒的侍卫长身边。   早在枫睇寺用斋饭的时候,姝红趁着帮忙的功夫,就在侍卫的饭菜里加了点料。单独服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若与另一种香料混合,立刻就能致人昏迷。   侍卫们吃过饭,庄语山将汲蓝和姝红赶在马车外,寒雁也是预料之中,只因为马车本身也不可能容得下五人,庄语山自然不会让自己的丫鬟下车,汲蓝和姝红必然会被赶在马车外与侍卫一道行走。   汲蓝在马车外与侍卫攀谈的时候,袖中便将手里的香料滴进侍卫们的刀鞘。这些侍卫本身无事,可若是一旦遇见山贼,拔刀相向的时候,香料散发出来,与早先吃下的饭食混合,变成可以致人昏迷的毒药。而侍卫长为人过于警惕,汲蓝怕被他发现,不敢做的明显,便只敢滴了少许,是而侍卫长到现在只是浑身无力,神志却能保持清醒。   寒雁在侍卫长身边蹲下身来,那侍卫长是个中年男子,这一仗他看的很清楚,也是从庄语山被掳走的那一刻,他回想起一路上马车的突然异常,寒雁与庄语山交换斗篷,侍卫们突然昏迷,以及汲蓝姝红对庄语山的称呼,心中恍然大悟。面前的小姑娘居然从一开始就在计划,将他们全部蒙在鼓里,狠狠摆了一道,怕是她早就知道了今天的计划,才会将计就计,设计庄语山被掳走。这一下,周氏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毁了清白的人成了庄语山,寒雁却安然无恙。   他心中震惊,眯眼看着近在身边的小姑娘,寒雁眉眼弯弯,看着他关切道:“这位大哥,你还好吗?”   他咬了咬牙,吃力回答:“小姐好计谋。”好心机!这样沉得住气,在这个时候都不显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他突然觉得有些胆寒。   寒雁一点不介意他的话,笑眯眯道:“你放心,云儿已经去报官了,官府一定会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你们一个清白的。”她将“清白”两个字咬的很重,再也不看侍卫长一眼,转身对汲蓝和姝红道:“你们两谁会驾马车?语山姐姐被掳走了,咱们得快些去报信才行。”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   ------题外话------   赶脚每次首推的时候茶茶都不知道QAQ明天文文就上架了,希望上架前最后一次推荐能有个好成绩咩哈哈~爱老虎油~ ☆、第五十六章 翻身一仗   寒雁转过身去,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傅云夕,赫连煜,卫如风,以及一位陌生的少年。   那冷哼声正是卫如风所发出的,此刻他上前一步,看着寒雁的眼中满是鄙夷,开口道:“没想到庄四小姐心肠如此歹毒,连自己的姐姐都不放过?”   寒雁的目光从这四人身上扫过,见高贵凛然者有之,艳丽美貌者有之,温润如玉者有之,连那陌生少年,都如同一抹清新的兰草,俊俏青涩。若是放在人群中,定会俘获闺阁小姐们的芳心。   只是眼下这状况,实在不适合赏美,尤其是…干坏事还被别人发现了。寒雁的目光停在卫如风身上,卫如风神情上的鄙夷刺痛了寒雁的眼睛,无论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庄寒雁,似乎永远都入不了这个人的眼。或许是上天注定好的,庄语山真是好福气,上一世自己被山贼掳走,可没有几个青年才俊来打抱不平,想着想着,面上就浮起一层讥诮的笑意。   卫如风不知道寒雁心中所想,今日他和朝中几个人一起去枫睇寺听清风道长说道,回来时路过此地,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寒雁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尤其是她与两个丫鬟一同称呼庄语山为“小姐”,将山贼的目光吸引到庄语山身上时,在场的几个人心中都明了。   一早听闻大户人家的庶女与嫡女之间勾心斗角,今日这事放在别人身上,他也不会有太大感受。可是认清那人是寒雁时,他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失望。   寒雁在宫宴上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由字观人,在他心中,寒雁也是品质高洁之人,可是如今见她心狠手辣,为了自保不惜出卖姐姐,心中十分不耻。也就吐出了方才的话。   卫如风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寒雁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被年轻男子这么说,怕是会没了脸。有些后悔的看向她,却见对面的小姑娘唇边浮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的声音清脆软糯,却像是一记闷钟,不动声色的敲响在众人耳边。   “卫世子何必这么说?既然这般不耻小女的行为,又自诩正义之士,方才看戏的时候为何不出手相助?”   眼见着卫如风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寒雁继续道:“既想明哲保身,又想做出头的英雄,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她走到马车身边,回过头嫣然一笑:“歹毒,到底比伪善来的坦荡。”   就这么将卫如风作壁上观的事情毫不留情的扯了出来,“扑哧”一声,却是那陌生的少年被寒雁的话逗得一乐,幸灾乐祸的看着脸色僵硬的卫如风。   赫连煜却是神情有些复杂,这个小姑娘,每一次见到,似乎都很不一样啊,上次在宫宴已经让人大开了眼界,觉得她聪明伶俐,古灵精怪,可是今日这一出,看她对自家姐姐的狠辣,倒是个狠角色。而且对卫如风说话也毫不客气,一般的姑娘,见到卫如风,不是该一颗芳心蠢蠢欲动,羞得面红耳赤么?她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反唇相讥,一番话堵得京城才子哑口无言,真真让人刮目相看。   寒雁正要跨上马车,就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伤好了?”   却是傅云夕的声音,寒雁转过头,见傅云夕修长的身影站在几步开外,目光冷凝的盯着自己,遂低下头轻声道:“多谢王爷赠药,寒雁已无事。”   此话一出,卫如风的脸色更加难看。   寒雁冲几人点点头:“小女姐姐方才遭遇不测,眼下需赶着去报官,先行告辞。”说罢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姝红和汲蓝坐在外头赶车,很快便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几个人,均是沉默无话。片刻,那俊俏的少年开口问道:“那是谁家的小姐?这般有趣。”   赫连煜回答:“是庄府四小姐。”   “庄大人的女儿?”那少年错愕,很快又平复了表情:“庄大人的女儿倒是挺有趣的。”几人攀谈中都若有若无的排斥了卫如风,而刚被寒雁在众人面前的嘲笑的卫如风,此刻面色铁青,一贯温和的模样早已不复存在,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却说寒雁和汲蓝三人,行至沙河滩之后,马车渐渐的慢了下来。汲蓝突然惊呼:“哎呀,小姐,这马车不听使唤,怎么办,奴婢控制不了。”说着说着便一抖缰绳,马车蓦地调转了个方向,朝着城东那边跑去。   姝红沉稳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大概是被山匪惊着了,咱们一起使力,得在烟火晚宴前赶到城南的望江楼才行,老爷和姨娘们都在那等着小姐呢。”话虽这么说,手下却顺势抽了马匹一鞭子,马车朝城东驶去。   寒雁在马车里听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心中暗笑,汲蓝和姝红年幼的时候曾经与她一同去过赛马场,那时候祖父还在世,教她骑马,这两丫头也跟着学会了。虽不是精湛万分,眼下应付起来也是戳戳有余了。寒雁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吩咐:“怎么办?你们快想办法,耽搁了救语山姐姐,咱们都会受到惩罚。”她的语气慌张无比,神情却闲适悠淡,扶好小几上倒下的蜜罐,从里面捻出盐渍梅子吃。   奉命跟着寒雁的沐风简直要吐血了,见这两丫鬟一本正经的说着谎话,寒雁居然还跟着配合,心中不由得惊诧,未来的王妃…还真是狡猾啊。   姝红平日里细心谨慎,此时正值夕阳西下的时候,霞光满地,马车的背后远远被拉长出人影,姝红瞥见马车的阴影里突兀的多出一块,心下一动,猛地伸手碰了碰汲蓝,与她使了个眼色。   沐风小心翼翼的跟着寒雁的马车,四处遮蔽的树木并不多,他只能施展轻功与马车保持一定距离。却见前头的马车突然拐进了一处小道,消失不见了。他连忙飞身跟上,拐过那条小道,面前却空空如也。心里“咯噔”一下,沐风暗道不好,连忙朝前追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后,拐角处的阴影里,汲蓝和姝红才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寒雁想了想,道:“从另一条路走吧,虽说绕了些,眼下也不缺这些个时间。”   汲蓝和姝红点头称是,寒雁却皱起了眉头,到底是谁一路跟着她们,敌友不明,还是小心些为好。   马车终于进城,却是直奔城东,在城东的小路上绕了又绕,看时间差不多了,寒雁才决定朝城南出发。由于一路上不想引人注意,寒雁尽量选择农户居住的小路胡同,中途姝红去酒楼里买些茶水给寒雁解渴,马车就停在一边的店铺前。   寒雁本来靠着车座闭目养神,耳边却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说什么:“七殿下…”一注意到这个字眼,寒雁瞬间坐起身来,心中犹如翻江倒海,连忙悄悄扯了扯帘子,透过帘缝往外望。   却见一个富贵小厮和一位娇美艳丽的女子站在一起说话,寒雁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位女子的模样看着有些面熟,却是想不起来了。他们靠马车靠的很近,大约是看着马车里老半天没动静,以为没人。   寒雁之前听见他们说什么“七殿下”,心想跟七皇子有关,但又听的不慎分明。此刻还想细听,那两人却已近说完,向酒楼里走去。   寒雁凝神,七皇子要做什么,眼下是不知道,可是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安。汲蓝和姝红自酒楼里出来,将茶水递给她,便驾马离去了。   城南今日分外热闹,只因一年一度的烟火晚宴就在今夜,无数闺阁女儿,年轻男子都在今夜赶热闹,赏赏烟火,逛逛花灯会,的确是一件人间美事。达官贵人们早早来到望江楼,订好位子,以便在最佳角度观赏美景。   越是靠近城南,汲蓝和姝红的马车就越是横冲直撞,歪歪扭扭,在人群中十分扎眼。两个丫鬟俱是一脸惊慌的模样,衣裳凌乱,好像在灰尘里打了滚一般。   寒雁在马车里轻轻一笑,手臂一挥,小几上的罐子茶杯瞬间被扫在地上,茶水和吃食混在一处,端的是乱七八糟。再解下自己的斗篷叠好,放在马车后座上。做完这一切,她整了整衣领,端端正正的坐起身来。   望江楼的二层,已坐了不少达官贵人。庄仕洋早在两天前订好了靠窗的位子,虽贵了些,却也难得欣赏到这般的美景。只是寒雁和庄语山迟迟不出现,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雁儿他们怎么还未回来?”   周氏此时正与一名正五品的官太太说话,闻言宽慰道:“怕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两位小姐年纪小,贪玩也说不定,带去了那么多侍卫,不会有事的。”   庄仕洋听到这话后心里稍稍缓和了些,另一边的媚姨娘翻了个白眼,却也笑着道:“老爷这是担心两位小姐呢,若是咱们庄府嫡出的大小姐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才好。”   “嫡出”这两个字出来,周氏的表情一僵,庄仕洋不悦的看了媚姨娘一眼,只有一边的庄琴和晚姨娘,神情淡漠,像是对这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庄寒明和一同上国子监的好友站在一起,心中却有些不安。见自家姐姐还未回来,面上便出现了一丝担忧。   周氏也在狐疑,按理说,庄语山也应当回来了才是。怎么迟迟不见人影,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她心里怦怦直跳,连忙安慰自己,不会的,一切都布置妥当,除非寒雁长了翅膀,否则十二名侍卫加那些山贼,她还能逃脱了不成。   正在这时,庄仕洋身边的一名小厮突然冲了进来,大喊道:“老爷,出事了!”   望江楼的二层,各家顾客均以琉璃屏风半遮掩了,以方便各位熟识的太太小姐们走动。此刻那小厮的一声惊呼,大厅中的其余人全部朝庄仕洋这里望来。   庄仕洋有些愠怒的瞪了那小厮一眼,沉声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小厮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才结结巴巴道:“二…二小姐的马车回来了!”   当初寒雁与庄语山分乘两辆马车,此刻庄语山的马车回来了,却不见提寒雁的马车。庄寒明手一颤,立马站起身来抓着那小厮的衣领:“我姐的马车呢?”   “庄寒明!”庄仕洋十分不喜他这般冲动的模样,尤其是当着他这个父亲的面动手,简直是目无尊长。   只有周氏一人心中狂喜,神色却极是担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的语气急切不安,稍显大了些,厅中的其余贵人都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也有那幸灾乐祸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那小厮还没来得及答话,汲蓝和姝红就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两眼通红,像是刚刚痛哭了一场。看见庄仕洋,两人“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哭泣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护住小姐,小姐才会…被贼人掳走!”   此话一出,满室哗然,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被贼人掳走,那是要失了清白的呀!登时看向庄仕洋的目光就有些不同。   庄琴看着她们,神色微微一动,最终回归漠然,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一个没有生机的木偶人。媚姨娘有些错愕,寒雁跟庄语山上山祈福,怎么就会出事?   庄仕洋脸色极是难看,旁人都当他是爱女心切,眼下女儿出了事,自然是痛彻心扉。只有庄仕洋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之前他的确是真心担忧,但听到庄语山安然无恙时便放下心来,眼下只是恼恨寒雁自己不注意,让他当着这么多京城贵人脸面全失,也不知明日京城里会传出什么话来。   对自己的女儿,竟是一点不担心了!   汲蓝和姝红看见庄仕洋面对她们隐隐的不耐时,皆是心中一凉,有这样的父亲,何其冷血!   周氏见事情按自己计划的发展,实在是喜不自胜,想着寒雁明日起就会沦为京城的笑柄,从此再也抬不起头,在外人眼中成为一个不清不白的女子,心中就大快不已。只是,周氏有些狐疑,怎么不见那些个侍卫?她神色凄然,惨淡开口:“四小姐那么冰雪聪明的人儿…怎么会?”两行清泪顺着芙蓉粉面滑下,端的是美人落泪,不胜风姿。厅中其余人见了均是感叹唏嘘,这个姨娘对不是亲生的女儿倒真是很好,上次宫宴中还有人说庄仕洋新纳的小妾处处与嫡女做对,眼下看着全是有心之人的搬弄。   媚姨娘心中大讽,正想刺她几句,却听见一个熟悉的清亮声音传到耳朵:“姨娘挂心,寒雁惭愧不已,不过姨娘搞错了,被贼人掳走的,不是寒雁,是语山姐姐。”   周氏听到这个声音,不可置信的猛然抬头,却见寒雁一身淡绿皮袄,两条长辫乖顺垂在胸前,亭亭玉立,温柔娇俏。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不…这不可能…。”周氏后退两步,寒雁不可能在这里,一定是自己的幻觉。抬头看过去,见寒雁眼睛红红,水光潋滟,神情亦是十分悲哀,可那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分明写着嘲讽二字。   不可能,这不可能,如果寒雁在这里,那么语儿在哪里?怎么不见语儿?方才寒雁说什么?说被掳走的,是语儿?那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周氏神情恍惚,直直看着寒雁嘴里念叨着什么,周围的达官贵人都有些奇怪,庄仕洋也十分疑惑。只有媚姨娘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周氏以为被掳走的是寒雁,刚才惺惺作态,没想到掳走的是庄语山,这下倒好看了。她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贱人,活该!   周氏正想质问,却又见外头跌跌撞撞的跑进一个丫鬟,定睛一看,正是语山身边的贴身丫鬟云儿,云儿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哭着道:“姨娘,小姐被掳走了,奴婢刚刚已经报了官,姨娘…”   周氏身子晃了晃,只觉得头晕目眩,恍然大悟般回头,看着一边低头不语的寒雁,狰狞到:“是你!是你害了语儿!一定是你,是你陷害的…”   庄寒明最先反应过来,挺身将寒雁护在身后,语气冷峻:“姨娘最好不要平白无故污蔑我姐姐,什么陷害,方才几位丫鬟的话姨娘都没有听见吗?您的女儿是被山贼掳走的!”   “啪”的一声,却是周氏一巴掌打在庄寒明脸上:“你们是一伙的,不过是个不受宠的野种,有什么可得意的,庄府里没你说话的份!”   厅中人俱是目瞪口呆。   本来只是一场山贼掳走大家小姐的事,没想到府上的姨娘会突然指认是嫡出小姐陷害,眼下姨娘更是扇了嫡子一巴掌,还说什么野种。厅中的人此刻全是抱着一副看戏的心态,这些大户人家的丑闻,却是他们最想听到的。   庄仕洋见周氏扇了庄寒明一巴掌,没有任何责备,反而心中极度不满庄寒明对周氏的质问。媚姨娘也忍不住露出惊诧之色,她在府里这么多年,虽然也不把庄寒明放在眼里,可是殴打嫡子,借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这是以下犯上啊。   庄寒明咬着唇不说话,只是看周氏的眼神越发阴沉,站在庄寒明身后,寒雁感受着面前小小的身子为了护住自己的那份坚决,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目光在厅中人身上扫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她轻轻推开面前的寒明,直视着周氏,缓缓开口:“姨娘认为是寒雁陷害姐姐,请拿出证据,平白无故的毁人信誉,放在官府里,也是不能轻饶的。”   寒雁面无表情,继续道:“姨娘认为语山姐姐是被寒雁陷害,敢问昨日是谁要寒雁与语山姐姐一同上山的?”顿了顿:“是姨娘,姨娘认为寒雁有未卜先知的功能,早知道姨娘要寒雁和语山姐姐一同上山寺,安排山贼将语山姐姐掳走?”她低下头,似乎有几分嘲讽:“寒雁一介闺阁女儿,平日里足不出户,倒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杀人如麻的山贼听命于己,呵呵,更是没有姨娘这样明察秋毫的心思,连事情的经过都没听人说完,就能断定这是一场陷害。”   周氏听完,一时语塞。却是其他人看着她的目光有些了然,之前看她为寒雁掳走的事伤神掉泪,眼下不仅扇了庄府上的嫡子一巴掌,还怀疑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看来京中人的传言不假,这周氏的确是与庄府的嫡子嫡女交恶,方才的眼泪,不过是作戏而已。   周氏眼睛一亮,猛然间发现了什么,突然道:“好,那四小姐告诉妾身,如果不是陷害,那庄府的侍卫们是怎么回事?四小姐怎么会乘坐语儿的马车回来?又怎么会穿这一身衣裳?”身子一转,跪倒在庄仕洋面前:“求老爷为妾身做主,妾身就语儿这么一个女儿,她就是妾身的心尖尖,若是语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妾身也不活了。”   庄仕洋也是狐疑不已,眸色暗沉的盯着寒雁,显然,他已经相信了周氏的话。扶起周氏安慰道:“这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寒雁,”语气陡然阴沉:“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准欺骗为父。”   寒雁神情哀戚,盈盈一拜:“回父亲,庄府上的侍卫在行至沙河滩的时候,全部都昏迷不醒,寒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寒雁就算再大的本事,也断不能制服十二位武功高强的男子。中途寒雁的马车坏了,征得语山姐姐的同意,寒雁才与她共乘一座。至于衣裳,”寒雁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寒雁在马车上不慎打翻了茶水,弄脏了语山姐姐的斗篷,语山姐姐便要寒雁用自己的斗篷赔给她,这一点,云儿当时在马车,也能够为寒雁作证。”   听她这么说,厅中人对寒雁便生出了一股同情。没了娘亲在府上寸步难行,偏偏还是个爹不疼的。一个庶姐,被弄脏了斗篷,竟然能向一个嫡女讨要物事,任谁都能听出寒雁方才那话里的委屈。这样一想,大家对周氏的咄咄逼人就多了几分厌恶。   “你…你强词夺理!”周氏自然是不信寒雁这般说辞,眼下着众人都倒向寒雁那边,更是有些慌乱。却见寒雁淡淡道:“既然说什么姨娘都不相信寒雁,那么…”只见她回过头,缓缓走到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面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响头,那男子也是微微错愕,正想阻止,却见面前的少女轻轻开口:“民女知道这位就是当今的大理寺少卿赵大人,赵大人光明磊落,公正不阿,民女斗胆为自己鸣冤,求大人彻查此事,还民女一个清白,今日当着众位贵人,替民女做主!”   此话一出,庄仕洋的和周氏的脸色均是一僵。   寒雁低着头,唇角笑容森森。   你要庄仕洋为你做主,我便要大理寺少卿为我做主。看谁压得过谁?   周氏自然是不敢彻查此案的,便是彻查了又如何,山贼不是她叫的,侍卫不是她安排的,那香料早已消散,那斋饭单查什么都没有。她庄寒雁,最多落一个误导山贼的罪名,如果,那称得上罪名。   赵大人本就怜悯寒雁小小年纪就要周旋于这些心怀鬼胎的人之中,见她不卑不亢,行事间沉稳妥当,更是喜欢。被寒雁一顶高帽戴下来,大手一挥:“本官为你做主又如何!放心,此事本官定会彻查!”   周氏只觉得脚下一软,心中恐慌不已,这位赵大人是个不近人情的,只要犯了事,必会秉公办理。若是查了出来,她…难道也会陷于牢狱之灾?不…不能这样,她还要跟那个小贱人斗,怎么可能就这么认输?遂抬起头,柔弱的看着庄仕洋:“老爷,这事不能宣扬出去,否则语儿怎么嫁人…”   庄仕洋也是十分气愤赵大人驳了他的面子,他这个一家之主就在面前,寒雁却向外人求助,这不是打他脸吗?语气便有些生硬:“赵大人,这是本官家事…”   赵大人沉了脸:“庄大人何出此言,你我二人同朝为官,各司其职。如今山贼作乱,更是本官义不容辞的责任。此事本官管定了!”   寒雁心中有些感激,这位赵大人实在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上一世她也只见过赵大人一面,便是为一位平民女子平反,不惜得罪当朝权贵,实在是一个正直的人。如今得他照护,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日后若有机会,必会报答。   周氏见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一夕之间,本该被山贼掳走的人安然无恙,语儿却下落不明,自己惹上官司,还在京中贵人面前落下了个刻薄恶毒的名声。好啊,这个庄寒雁,她还真是小瞧了她!   眼见眼下无法脱身,周氏干脆眼一闭,正想假装晕倒,却听见一声惊呼:“姨娘!”   那厢的媚姨娘,脸色苍白的倒在庄仕洋怀中,庄仕洋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媚儿?”   一边的娇梦突的跪下身来:“回老爷,姨娘…姨娘这是有喜了!”   “什么?”庄仕洋一惊,随即大喜过望:“你说的可是真的?”   娇梦回道:“姨娘也是前几日请大夫才得知的,想过些日子再告诉老爷。今日出事,姨娘怕是心中焦急,动了胎气…”   “轰”的一声,犹如晴天霹雳,周氏血色顿失,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那贱人有身子了?   寒雁先是错愕,随即暗叹,媚姨娘这时间还真是掐的好,再看向失魂落魄的周氏,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周氏,好好享受我送你的大礼吧。如果这就算痛苦,那痛苦才刚刚开始。   庄仕洋此刻眼中只有媚姨娘,连忙吩咐人去请大夫,自己抱着媚姨娘立刻回府,此刻他心中的喜悦大过一切。连对寒雁的愤怒和对庄语山的担忧都烟消云散了。周氏冷冷的看着他狂喜的背影,这个男人曾经说会永远爱她,疼她的女儿,可是那个贱人有了身子,他就把自己抛之脑后。   她的神情冰冷下来,这一刻,寒雁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发生改变了。   周氏看了寒雁一眼,再看了一眼庄寒明,慢慢的转身跟着离开了。寒雁知道,周氏对庄仕洋已经生了嫌隙,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这细小的缝隙,变成巨大的深渊。   到了这时候,寒雁才有功夫注意庄琴两母女,今日一来她就发现了,庄琴两母女变得极是疏离,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像是一个木偶人。正想说些什么,庄琴和晚姨娘朝寒雁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寒雁有些疑惑,大厅中庄府的人片刻就走的干净。寒雁顿了顿,才转过身来,朝着厅中人盈盈一拜,礼貌道:“今日都是寒雁的不是,扰了诸位看烟火的兴致。眼下家中还有事,寒雁需要先行一步,汲蓝,”自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汲蓝:“让望江楼给诸位添一壶好茶,算是寒雁给诸位的赔罪。”   众人见她小小年纪,便这般识大体。今日被府中姨娘那样欺辱,当着父亲的冷眼,仍是镇定有加,难得有大家闺秀才有的气度。有些夫人便开始打量起寒雁的模样来,见她眉目清秀温婉,却又不失灵气。像画上的观音童女,一看便是个有福之人,心中便有了些计较。怕是这女娃再大个几岁,便会成为这京中不可多得美人啊。   寒雁与众人告辞后,望江楼下却没有了庄府的马车。庄寒明站在身边,气愤不已:“他们怎么能那般对姐姐!居然连马车都不留,这是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了吗?”   寒雁制止他,笑道:“父亲刚得了儿子,府上怕是很快就有喜事,自然是顾不得我们,你也不必多言,再找一辆马车便是了。”   庄寒明仍是不解:“姐姐,今日山贼那事,我怎么觉得有古怪?”   寒雁笑了笑:“有什么古怪的,庄语山运气不好,她打你的那一巴掌,疼不疼?”   庄寒明一愣,明白寒雁说的什么事后头一低:“不疼,只是她污蔑姐姐实在可恶。”   寒雁叹了口气:“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姐姐,”庄寒明突然道:“我现在,越来越不懂你了。”   寒雁心中一动,转过头来,见庄寒明神色间难掩深深的失落,开口道:“你只需知道,我是你姐姐,这世上,你我二人相依为命就是了。”   汲蓝找了辆马车过来,车夫是个上了年纪的憨实汉子。庄寒明坐了上去,寒雁刚想上马车,突然愣住。   隔着夜色,望江楼的第五层,茜纱笼罩,轻烟袅袅,一眼便能望见其中一个修长身影鹤立鸡群。   那身影寒雁毫不陌生,仿佛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冬日瑞雪般的寒气和凛冽。   傅云夕,他怎么会在这里?   寒雁心里诧异,目光一闪,突然看见另一个紫色衣衫的女子,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可是女子,寒雁不久前见过,正是在城东与小厮说话的那名美艳女子!   寒雁直直的盯着那初,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住。那女子的话语里提到“七殿下”,莫不是七皇子的人。若是七皇子的人在傅云夕身边,还能做什么?傅云夕有危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到这里,寒雁略一迟疑,便下定决心对庄寒明道:“你和汲蓝先回去,姝红,你跟着我。”   汲蓝和庄寒明都是一愣,庄寒明急切道:“你去哪儿?”   寒雁冲他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要办,无事,别说了,快走吧。”说完催促车夫上路,庄寒明再想说话,寒雁已经转过身走了。   姝红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跟在寒雁身后。见寒雁又要踏尽望江楼,有些迟疑:“小姐…”   寒雁神色严肃的看着她:“姝红,进去之后,你放机灵些。”   姝红见寒雁这般慎重,跟着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之前因为有人见过寒雁的模样,因此这次寒雁走了后门,一路上心中犹自计较。傅云夕与她其实说起来也不过见了几面,说不上什么特别的关系,只是…只是他对自己,几次都有过相助之恩。况且与七皇子敌对,他是重要的一个势力,此时出了什么意外,对她来说,都是不好的。   更重要的是,她对傅云夕,并没有敌意。   望江楼的五层雅座,几名男子依窗而坐,屏风后一名女子弹拨箜篌,声音悦耳动听,一名紫衣女子随着乐声翩然起舞,她生的美艳无比,舞姿更是灵动出尘。便是阅美无数的江玉楼也忍不住露出赞赏的神情。那女子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腰肢扭动间目光含情似怯的朝傅云夕扫过,若是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在那盈盈秋水中,也忍不住酥了半边骨头。   可那收到秋波的正主儿此刻都没正眼瞧对方一眼,一双深邃凤眼淡漠无波,垂眸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慵懒的靠着软塌。   “喂,”却是赫连煜打破了沉寂:“放着江少的如意楼不去,来什么望江楼,这里观景的地方,可比如意楼逊色多了。云夕,你干嘛来这里?”   傅云夕没理会他的疑问,江玉楼“噗”的笑出声来,抿一口酒,慢悠悠道:“王爷不是来看戏的吗,方才那出戏,如意楼可没有。”   “看戏?”赫连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戏?”   江玉楼沉吟片刻:“啊,我想想,应该是…庄四小姐虎口脱身,反被陷害,再请人替自己洗清冤屈的戏。精彩!精彩!”一手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睨向傅云夕:“王爷,你说是不是?”   傅云夕淡淡看他一眼,嘴唇一动:“既然喜欢看戏,就留在戏园子里好了。”   江玉楼立即噤声,赫连煜明白过来,跟着开口:“哎,那庄四小姐还真是厉害,云夕,你说,我们之前在沙河滩见的那一幕,是不是也是她谋划的一部分?”   傅云夕没说话,唇边逸出一丝薄薄的笑意。方才他们躲在暗处,二层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寒雁的举动出乎他们的意料,却又在他们意料之中。那小姑娘似乎总能轻轻巧巧的化解各种危急,甚至于如同未卜先知一般,反给对方下套。今日这一仗,自始自终,都没见她露出一丝一毫慌张的情绪来。反而游刃有余,对于周氏的刁难,大方应下,最后却令周氏吃了一个大亏。   她就好像,把事先预备的戏本子拿出来演出一般,待台下的观众入了戏之时,她却似一个看客模样,冷眼相看。   “真不像是一般的十几岁小姑娘啊。”赫连煜跟着在一边感叹:“这样的心机,怕是许多成年女子也比不过的。”   那舞姬听着他们肆意的交谈,也不作声,只是随着琴声的越发激烈,舞姿也越发绚丽起来,远远看着,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紫色牡丹。行动间有意无意的朝傅云夕靠近。   正当她的舞步踩到傅云夕身前时,外边的小厮突然来报:“王爷,有位姑娘想要见你。”   那舞姬展臂的动作一僵,傅云夕眸光闪了闪:“让她进来。”   “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赫连煜促狭的笑道:“谁家姑娘来找我们王爷啊。”待那姑娘进房后,大家都是微微一愣,因为这姑娘他们三人都认识,却是庄寒雁的贴身丫鬟,姝红。   “小丫头,怎么是你?”赫连煜首先惊呼起来。   姝红却是目光一闪,突然跪下,一把抱住紫衣舞姬的腿大声嚎哭起来:“小姐,呜呜呜,小姐,红儿总算找到你了。你不愿意嫁给李少爷就算了,老爷不会勉强你的,可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自贱身份。小姐,小姐跟红儿回家吧。”   那紫衣舞姬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突然来了个陌生的丫鬟抱着自己的大腿哭诉。心中一紧,眼见着座中本来谈笑风声的三人均是面色一凛,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题外话------   今天上架第一天,希望各位亲能继续喜欢~    ☆、第五十七章 共赏烟火   紫衣舞姬愣了愣,立刻回道:“你认错人了。”   姝红不依不饶,哭着叫嚷:“小姐,奴婢知道小姐心中苦,可也不能不回家呀,老爷可是急坏了,夫人成日以泪洗面…”她本来是个沉稳冷静的性子,平日里喜怒不行于色,此刻演技非但不生涩,反而自然的闻者伤心,若是汲蓝在场,定会惊得差点眼珠子掉下来。   那紫衣舞姬见拉扯不开,遂愤懑道:“我不是你家小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一扭头看向软榻上的傅云夕,眼中泪光盈盈:“王爷救我!”   傅云夕淡漠的眸光扫向她,那舞姬只觉得遍体生寒,分明是俊美无俦的容颜,可是那股凛冽的气势,天然不可侵犯。在那一双如墨的深眸下,心中的打算似乎全部无所遁形。咬了咬牙,她脚下一动,姝红只觉得腹部被人一踹,那一脚看在别人眼里似乎只是轻轻的挣扎,却下了十成十的力道,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姝红手一松,捂住腹部仰躺在地。再抬眼时,舞姬已经朝傅云夕怀里奔去:“王爷!”   她脸上尤带泪痕点点,身子柔若无骨,即便对她有什么怀疑,身为男人,见着美人这般垂泪的可怜样儿,也会忍不住心软。傅云夕只是盯着手中的酒盏,仿佛那里的美酒才能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舞姬在靠近傅云夕怀里的一刹那,袖子猛然寒光乍现,一把银亮的匕首出鞘,直捅对方心窝。她神色狰狞,状若厉鬼,对面那人眼见匕首破风而来,眉头却不动一下,只抿了唇,握着酒盏的指节微微用力,白玉的酒盏顿时破成好几片,细白的玉片花瓣一般的散开,带着柔韧的力道,轻轻巧巧的迎上匕首。舞姬只觉得手上一震,刺骨的痛意自腕间蔓延开来,“咣当”一声脆响,竟是玉片打落了她手中的匕首,双双掉在地上。   她瞪大眼睛大骇道:“你…。”自己的身手绝对不差,可是这看似俊美的男人,居然就这么轻轻一挡,自己的暗杀就失败了?可是对方,却似戏耍一般,分明没有用尽全力对峙。   还没等她下一步动作,只见窗外突然传来一声爆裂的巨响,桌椅相碰的声音,妇人哭喊的声音不绝于耳。紧接着脊背一凉,竟是几十名蒙面的黑衣人破窗而出,“刷”的一声亮出佩刀,不由分说的朝座中人攻杀过来。   傅云夕眸色一冷,突的自软塌坐起身来,一名黑衣人朝他后背挥刀砍下,下一秒手上却无知觉。低头一看,自己握着刀的右手已经被被截断在地,伤口处竟一丝血迹也无。但见白衣翩跹,座中哪里还有傅云夕的影子,唯有一截绣着白梅的淡色官绸一闪,留下清冷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煞气:“善后。”   此时的隔壁房间,寒雁躲在巨大的官窑花瓶后不敢出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方才她让姝红进了傅云夕的屋子,就在隔壁的房间里等候。这里的房间分外间和内间,内间是客人们筵席说话的地方,外间隔了一道屏风,留丫鬟在外等候吩咐。这家客人并没有留丫鬟伺候,寒雁不好被别人看见,就藏在外间,没想到不过片刻,内间中便传来刀剑厮杀的声音。与此同时,大厅里也是一片混乱,眼下出不去进不得,只好暂时躲在半人高的官窑花瓶后。   她呼吸轻缓,心中却焦急不已,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姝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想到这里,寒雁更是焦虑。心中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要不是担心七皇子对傅云夕有什么不利,自己何必眼巴巴的跑到这边来,现在自己身陷囹圄,还搭上了姝红。   就在这个时候,内间突然传来一阵女眷的哭泣求饶声,伴随着婴儿啼哭,寒雁心一凛,紧接着就是长刀刺进血肉的撕裂声,婴儿的啼哭和夫人的哭喊都戛然而止。寒雁的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双拳。不过片刻,寂静的房间里便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那声音似乎带着煞气,寒雁只觉得头皮发麻,脊背满是冷汗,躲在花瓶后的身躯有些微微发抖,却是不动声色的摸紧了自己腰间的那把梅花刺。   “哒、哒、哒”,脚步声距离寒雁越来越近,寒雁只觉得手心烫的要命,呼吸越发压抑起来。   待那脚步声越过寒雁身边时,寒雁才轻轻松了口气,好在逃过一劫,可是气息还未吐匀称,身侧寒意顿生,一股冰凉的冷风劈头袭来。   不好!寒雁心中大叫一声,自己没有武功,这些黑衣人是习过武的,耳力过人,自己方才掉以轻心的那声吐气,怕是要招来杀身之祸。电光石火间猛力拔出腰间的梅花刺,用尽气力朝那人捅去,想着今日就算死,也要和此人同归于尽。   却没想到那寒冷的凉风在头顶便停住了,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脑袋。寒雁瞪大眼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月色下俊美的容颜更似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此刻他身披雪白狐裘,身姿挺拔修长,手持一把通身晶莹的长剑,淡淡的凝视自己。   正是傅云夕。   寒雁一时恍然,待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猛盯着对方看了许久,竟难得的结巴了一回:“王…王爷。”   傅云夕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梅花刺上,寒雁脸一红,连忙将手背在背后,有些手忙脚乱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走吧。”傅云夕看着她道。   “姝红…”寒雁有意打听,一眨不眨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有赫连在。”傅云夕已经背对着寒雁走出了屋子。   寒雁咬了咬唇,她担心姝红,眼下有了傅云夕的保证,虽说稍稍安了心,可是眼下是什么情况?自己要救的人反而救了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没等寒雁思考清楚,傅云夕见她迟迟不跟上来,回头看寒雁站在原地发呆,干脆走到她身边,一把拎起她,施展轻功朝望江楼外掠去。   寒雁在心中把傅云夕骂了个狗血淋头,被傅云夕拎小鸡一样的拎着到处飞,还真是她重生后遇到过最倒霉的一件事了。身子僵硬的像一块石头一般,罪魁祸首却没有一丝惭愧的表情,反而站在自己眼前,抱着胸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终于,寒雁有些沉不住气了:“喂,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身处闹市之中,处处皆是花灯璀璨,青年男女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时有俊俏的公子哥儿与清秀的小姐相视一笑,引起身边人的起哄打闹。   “赏花灯。”傅云夕沉声吐出几个字后,便负手行于寒雁身畔,他姿容出色,顿时引来众人的目光,寒雁只觉得尴尬无比,颇有些气恼道:“我要回家。”   “不见得。”傅云夕泰然自若,像是不把寒雁脸上的气恼放在眼里。寒雁敛了敛神色,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傅云夕时,很容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绪,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今日之事,你早就知道了,是吗?”知道自己不能轻易离开,寒雁索性静下心来。今日之事傅云夕并没有遭到半点伤害,甚至有闲心来救自己。抛去他怎么发现自己这一点不提,出来时看见望江楼楼下的官兵便知,今日的这场闹剧,怕是对方讨不了好了。   “是。”傅云夕答得倒也爽快,寒雁斜睨了他一眼,心中叹息一声,他这样的人,年纪轻轻便做到权倾朝野,怎么会没有几分手段?今日的事,即便没有自己,他对付起来也是绰绰有余,自己关心则乱,倒是多此一举。   耳边却传来傅云夕稍显冷淡的声音:“你如何得知今日之事?”   寒雁知道姝红的出现不给个解释是不行的,便半真半假道:“曾经见过那紫衣舞姬,听到她与旁人的谈话…今日情急,也才失了理智,希望没有妨碍王爷。”她没有将话挑明了讲,傅云夕也不追问,只是瞥了她一眼:“多谢。”   寒雁默了默:“民女愧不敢当,王爷多次相救,民女无以为报,今日不过举手之劳,况且王爷又救了民女一命,说起来,还是民女欠王爷一个天大的恩情。”   “想互不相欠?”乍一听到傅云夕这样反问,寒雁吓了一跳,见傅云夕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嘴角若有若无的隐着一抹嘲弄的微笑,心中不悦,遂答道:“世上本来无白付的恩情,欠人恩情,一辈子受制于人,岂不是太不快活?”   傅云夕的脚步一顿,突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个头没变,脾气却长了不少。”   寒雁愣了一愣,快速开口:“你以前认识我?”   傅云夕没说话,突然弯下腰来,寒雁本来长得娇小,傅云夕又是青年人的个头,寒雁只到达他的胸口。见他解下自己的狐裘,寒雁还在不解,便觉得自己肩头一暖,尚带着对方体温的雪白狐裘已经披在自己身上。寒雁心中一动,傅云夕修长的指尖拨弄狐裘前端的系带,那白玉一般的双手缠绕着红色的缎带,越发的莹润,仿佛一件上好的工艺品。目光顺着那双手上移,落在傅云夕的面容之上。   隔近了看,越发觉得这人生的俊美无端,不是赫连煜的美艳,而是如冰雪般的淡漠温润。他向来是冷漠而凛冽的,此刻俯身倾向寒雁,动作温柔,深邃的凤眸半眯,看不清其中的神色,却又莫名的令人沉醉。那薄薄的唇角轻抿,却又似乎含着一抹嘲弄的微笑,这样的男子,浑身上下就像是一个谜,看不透,却又吸引人。   他双手灵巧的打了个结实的蝶结,见寒雁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寒雁一顿,有些尴尬的别过眼:“我不用…”   “穿着吧,”没有介意寒雁嘴里的称呼,他已经能够恢复到之前的淡漠模样,寒雁心中复杂,那狐裘极暖,暖的她的心,似乎也有几分温热起来。   便在此时,头顶突然传来爆竹声,抬眼一看,满夜空璀璨的烟火闪闪烁烁,正是除夕当时,烟火晚宴正事开始。   前后两世加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见着这般美丽的烟火了。上一世的这一刻,她正蜷曲在陌生的黑屋,眼泪流干嗓子苦哑,绝望的度过人生最难过的一个新年。寒雁抬起头盯着那些烟火,上一世不堪的记忆却扑面而来,眼前的画面与记忆中的画面相互更迭,她竟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   傅云夕站在寒雁身边,本来与她一同抬眼望那天边的彩幕。只是年年如是,也着实吸引不了他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一边的小丫头,却有些愣怔。   寒雁仰着头,看着天边的烟火,夜色中的辉煌倒映在她的眼中,清澈的像春日的溪水。他知道她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也知道她下手狠辣不留余地,却鲜少见寒雁脆弱的时候。此刻她盯着天边,眼神似乎在渴望什么,眼眶里溢满了泪水,然而却咬着牙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够倔强,却也令人心疼。   不禁又想起方才在望江楼的花瓶后发现她时的模样,穿着单薄的淡绿小袄,瑟瑟发抖,眼底有惊惶,也有狠意。分明是受惊的小兽,可怜的紧,却又握着手中的梅花刺,像是藏起了獠牙,伺机而动。她懂得隐忍,心思深沉,实在无法想象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他再看向寒雁,少女娇小的身子拢在宽大的狐裘之下,显得越发柔弱。两条长辫垂在胸前,比起以往的团子头来,倒是褪去了几分稚气,更加玲珑温婉。如果…忽略与她眼里与年纪不相符的隐忍和凉薄。   “庄寒雁。”他突然开口。   寒雁诧异回头,见傅云夕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心中生出一股被看穿的赧然。同时又十分疑惑,这传闻里冰块似的玄清王到了自己这里,怎么就感觉怪怪的。   傅云夕道:“庄仕洋待你不好。”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寒雁下意识的露出警惕的神情,继而又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庄仕洋待她不好,做的实在是太明显了,被傅云夕看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只怕是今晚在望江楼的所作所为,在场的人也心知肚明。便笑了笑:“哪个父亲会待自己的女儿不好呢?”   傅云夕注意到她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从未将这事放在心上,脑中与另一个画面重合,记忆中的女童最终长成面前的模样,眼睛仍是那么清澈,却再不复当时的阳光,是庄仕洋将她变成这样的?   最终迟疑了一下,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寒雁的发。   发顶被那双手覆盖,寒雁的身子一僵,傅云夕却像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一般收回手,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寒雁瞪大眼睛:“姝红…。”   傅云夕顿了顿,开口:“沐风。”   “属下在。”突然跳出来的黑衣侍卫将寒雁吓了一跳,傅云夕已经吩咐:“把人带来。”   那侍卫脚尖一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寒雁仔细的盯着他:“今日在沙河滩,有人跟着我们,是王爷的人?”   傅云夕点头。   寒雁握紧了掌心,慢慢道:“多谢。”   “无事。”   待等了片刻后,沐风果然将姝红带来了。姝红一见她便跑了过来,担心的在她身上扫视:“小姐没出什么事吧。”   沐风却是申请古怪的盯着沐岩,傅云夕吩咐一边的马车送寒雁回府。寒雁解开身上的狐裘还给他:“今日之事多谢王爷…”犹豫了一下:“若是日后用得着寒雁的地方,寒雁定会竭尽全力。”   傅云夕有些好笑,也没说什么,接过狐裘转身离开。待寒雁的马车走远后,傅云夕才看着沐岩道:“怎么回事?”   沐岩的右手上此刻扎着一块雪白的手绢,上面尤带点点血迹,当是利器所伤。一听傅云夕这话,沐风便古怪的笑了起来,沐岩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也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属下自己疏忽了。”   傅云夕也不再说什么,漫步朝如意楼走去。今日七皇子这事,还得同赫连他们说说。身上的狐裘暖意融融,想起方才那人,唇边不自觉的又逸出一抹轻笑,看的一边的沐风目瞪口呆。   此时的寒雁和姝红呆在马车中,姝红有些担忧:“小姐,那玄清王怎么会处处帮着咱们?小姐与他是旧识?”   寒雁摇摇头,又想起傅云夕方才那句:脾气长了不少。听他这么说,似乎从前认识自己,可是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傅云夕那样出色的人,若是真是认识,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忘记的。可是傅云夕对她的态度,倒真的像是个老朋友。   寒雁也有些糊涂了,只觉得这个人实在是神秘的要命。眼下不与他为敌,倒是个明智的选择。而二人如今的关系,说是朋友,却也牵强了些。   姝红道:“媚姨娘如今已经有喜了,那么周氏…咱们也可以轻松一点。”   寒雁微微一笑:“没那么容易,父亲一心偏袒周氏,媚姨娘只有儿子这个筹码,还是不够的。”   姝红疑惑:“可是如今赵大人答应彻查此事…”   寒雁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赵大人是个好官,可是不代表他就不会权衡利弊,想扳倒周氏,一朝一夕是不可能的。明日你便去集市一趟,父亲这几年官运亨通,怕是忘了圣意两个字怎么写。该敲打的,总是要敲打的。”   姝红点点头。   寒雁注意到她头发有些凌乱,发髻上的那只银簪子也不见了,有些奇怪的问:“你的簪子怎么不见了?”   姝红难得的红了脸,支吾道是自己粗心弄丢了。寒雁也没放在心上,马车很快到了庄府前面。汲蓝和陈妈妈正在门口提着个灯笼等候,见寒雁回来,俱是面上一喜,赶快上前迎接。   寒雁没有告诉她们自己与傅云夕的事,只说自己有事要办,回来的晚了一些。回到清秋苑,寒雁让丫头去庄寒明那里知会一声自己回来了。汲蓝凑到跟前,告诉她打听到的消息,原来媚姨娘一回府,庄仕洋立刻就找大夫来为她把脉,证实媚姨娘的确有了身子之后,庄仕洋便守在媚姨娘身边,一步也不曾离开。周氏去请了庄仕洋好几次,庄仕洋都不耐烦的安慰她说让官府去解决。   “她现在怎么样了?”寒雁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汲蓝知道她是问周氏,连忙道:“奴婢让下人们都看着周姨娘,免得周姨娘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寒雁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你做的很好。”为了防止周氏与别人接头。周氏既然能找到与山匪同流合污的办法,自然不会自己出面,这中间大概有个中间人。这人应该不是府里的,所以比较方便。如今就算山匪发现自己绑错了人,也不知怎么与对方联络。而周姨娘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会胆大到与中间人见面,两边都是一头黑,成不了事。   “姑娘,”陈妈妈端来一碗姜汤:“今日受了惊,还是早点歇了吧。”汲蓝已经将周氏陷害寒雁的事情告诉了陈妈妈,陈妈妈此刻平静了下来,却仍是有些愤愤:“若不是姑娘机灵…他们还真是蛇蝎心肠!”   寒雁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一边小口小口的啜饮手里的姜汤:“不碍事,明日我们只管看好戏罢了。周姨娘这么尽心尽力的布置,总不能让她白费。”   汲蓝现在对寒雁心中只剩佩服,见平日里行事妥帖的姝红站在发呆,推了她一把:“傻站着干什么?”   姝红回过神来,服侍寒雁睡下后才匆匆退下。   吹熄油灯,屋中顿时一片漆黑。寒雁躺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今日在望江楼的情景又浮现在自己眼前,当那黑衣人的刀锋朝着自己当头劈下时,说不怕那是假的。重生一世,她格外珍惜自己的性命。更是因为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所以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只是傅云夕的出手相救,却是她的意料之外。   肩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狐裘的暖意,这人真奇怪,寒雁想,莫非是他认错人了?想到这里,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若是发现认错人了,玄清王日后,怕不会像今日这般对她诸多照顾了吧。胸腔有些沉闷,翻了几个身,直到深夜,寒雁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寒雁很晚才起来,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汲蓝为她打水洗好脸之后,姝红从外头回来,说周氏在芙蓉园闹起来了。   寒雁闻言只是笑了笑:“我们也去看看吧。”   方走到芙蓉园,就看见一个雪白的窑瓷“啪”的一下摔碎在地上,周氏一扫从前温柔体贴的模样,头发蓬乱,神情憔悴,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嗓子嘶哑道:“我要见老爷,放开!”   周围两个丫鬟正拖住她,寒雁定睛一看,其中一个丫鬟正是媚姨娘身边的娇梦。   “这是怎么回事?”待看戏看的差不多了,寒雁才疑惑的问。   周氏一转眼看见寒雁,目光猛地阴沉下来,那刻骨的恨意令人心惊,只见她咬着牙道:“四小姐。”   寒雁朝她笑了笑:“姨娘怎么这副模样,语山姐姐如今下落不明,若是回来见到姨娘为她憔悴如斯,恐怕也是会心疼的。”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庄语山,就如同在周氏伤口上撒盐,顿时就令周氏激动起来:“闭嘴,都是你这个野种…”   “啪”的一声,在周围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寒雁拍了拍手,昨日庄寒明的那一巴掌,总算是还给她了。   “你…你敢打我?”周氏捂着脸看着她。   寒雁笑眯眯的站在陈妈妈身边,不紧不慢道:“我可不是以下犯上,而是身为庄府的嫡女,实在担不起姨娘【野种】一名,若嫡女都是【野种】,寒雁不知道语山姐姐算是什么了,更不知媚姨娘肚里的又是什么?敢问周姨娘这样说,是将父亲置于何地,你不过一个妾室,居然敢讽刺朝廷命官,寒雁,只是在代替父亲教训不懂事的下人而已。”   “你…你不孝!”周氏气的浑身发抖,她好啊,打了一辈子雁,今日却叫雁啄了眼睛,还是一只毛都没长齐的雁。   “姨娘何出此言,孝字对父母,你不过是个妾室,难不成还要寒雁以主母之礼相待?莫要坏了规矩!”她一字一顿,唇角带着笑容,神情却极为高傲,瞥向周氏的目光全是不屑。   “你…”周氏见以对寒雁毫无办法,顿时泪盈于睫,声音凄惨道:“如今语儿被山贼掳走,生死不明,四小姐何必落井下石,你和语儿同为姐妹,如今…”说着说着眼泪越发的汹涌,竟是险些要哭昏过去。   寒雁气定神闲的看着她道:“姨娘情难自禁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屋里的便是媚姨娘,如今媚姨娘怀了父亲的孩子,寒雁的弟弟,当时全府上下的大喜事。周姨娘不来恭喜就算了,在芙蓉园哭哭啼啼,惊扰了媚姨娘肚里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有意。”   此话一出,芙蓉园内的里屋门一开,庄仕洋从里走了出来,神情不悦道:“你还在闹什么!媚儿如今有了身子需要好好休息,在这里吵闹是怎么回事?”   想必寒雁刚才那番话是被他听到了。   周氏却越发的委屈起来,也对媚姨娘和寒雁更加的仇恨。今日一早,府里的下人们便众说纷纭,打发身边一个丫鬟去打听。没想到却是庄语山被山贼掳走的消息人尽皆知,一时间京城里全都是庄二小姐失了清白的事。   周氏起初并不相信,她同尹知府提前打好招呼是事实,但是也明确说明那人是庄寒雁,若是换了一个人,明白其中蹊跷,隐瞒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放出风声。   后来再一打听,原来是昨日尹知府在县里查案,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在击鼓鸣冤,见是一个丫环打扮的下人,以为是周氏安排好的人,便当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大声说出自己可为那丫鬟做主。没想到那丫鬟一开口就是庄二小姐被山贼掳走了,当时城里来往的路人众多,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反驳,便带着下属去追查。所以,将这件事流传出去的,也不知是谁。   更令周氏气愤的是,市井里的留言各个版本都都有,有的还说庄语山在被山贼掳走的当时就被侮辱了,身上的衣裳都扯了开来,怕是身子早已不清白。再者过了一夜,怕是真真没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想到庄语山,周氏更是悲从中来,看着寒雁逼问:“今日城里流言说语儿被山贼掳走时便失了清白,衣裳都被撕破了。当时只有四小姐与语儿两人上山,四小姐为何要这般陷语儿于不义?”   庄仕洋闻言,倒是一扫之前对周氏的不悦,有些怀疑的看向寒雁:“雁儿,这是怎么回事?”   寒雁自从昨日一事,心知已经与庄仕洋不能再维持表面的和平,他容忍周氏对庄寒明的那一巴掌已经让寒雁彻底看清,与其虚以委蛇,不如敲山震虎。遂皮笑肉不笑道:“姨娘怕是忘了,当时除了寒雁之外,还有十二名侍卫。寒雁对语山姐姐毫无恶意,否则也不会陪语山姐姐上山祈福了。如今语山姐姐失踪,姨娘伤心的一时昏了头脑,寒雁也不会与您计较。不过那十二名侍卫不能轻饶,还请父亲将他们重罚,不怕不能从他们嘴里得到真话。”   周氏一震,心中大怒,那十二名侍卫是她一手安排,自然不会出了错,可是寒雁这般将所有的过错全推到侍卫身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庄仕洋怕是会惩罚他们。这本来也与她无关,可是万一那些个侍卫嘴巴不严,被套出些什么话来,她就完了。庄仕洋对庄语山是有几分真心的喜爱。如今她坏了事,怕是会惹庄仕洋不快,如今狐媚子又有了身子,她不能冒这个险。于是轻声道:“是妾身愚钝,实在是语儿这事令妾身太过伤怀,是妾身的不是。冲撞了四小姐和老爷,那些侍卫是庄府的人,当是没有生出什么异心,一定是外头的人讹传的。”   寒雁摇摇头,一副极是不赞同的模样:“姨娘此言差矣,即便他们没有在外头乱说什么,可是仍是没有保护好语山姐姐,应当罚他们一个失职之过。此次若是不罚,日后府里的侍卫见了必会效仿。如今是在外头遇见山贼,日后若是府里进了山贼,这里的侍卫岂非一个都指望不上,谁来保护父亲的安全呢?”   她这一番话被庄仕洋听在耳里,觉得极为正确,立刻沉声道:“去将昨日保护小姐的侍卫绑过来,先重责六十大板。”   六十大板,可是会要人命的啊,周氏一慌:“老爷…老爷…”这些人都是她花了许多银子才收买下来的,准备扶植为自己的亲信,此刻算是被连根拔起,让她如何甘心!   寒雁走上前来亲热的扶起她:“姨娘莫要慌张了,这些个奴才,平日里仗着有人为他们撑腰,便为非作歹,不把府里的主子看在眼里。如今责罚一番,也叫他们认清楚形势。语山姐姐下落不明,姨娘还是早些回珙桐苑休息。”说着又吩咐姝红:“把我给媚姨娘带的礼物拿出来。”   姝红连忙上前,呈上一个小巧的玉盒子,寒雁打开来,里面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玉佛,小指来大,中间一根细细的红绳穿过。   寒雁将手中的盒子交给庄仕洋,笑眯眯道:“其实雁儿今日来芙蓉园,是为了给媚姨娘送这只玉佛来了。这只玉佛是从前寒雁从寺庙里求的,戴在身上能护人平安,如今媚姨娘怀了雁儿的小弟弟,雁儿便将玉佛送给媚姨娘,希望小弟弟能平安出世。”   庄仕洋被寒雁一口一个“小弟弟”说的心中极为舒坦,便难得的点了点头夸奖她:“你倒是有心。”   寒雁瞥了一眼周氏:“姨娘若是担心语山姐姐,不妨也去佛堂求求菩萨保佑,举头三尺有神明,菩萨都看在眼里,坏人一定会有坏报的。活血菩萨怜悯,过几日语山姐姐自己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也说不定。”   周氏只觉得寒雁这几句话说的极为阴森,又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话里有话,令她全身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好勉强笑道:“四小姐说的是。”   寒雁见好就收,冲庄仕洋告辞,便心情甚好的出了芙蓉园。   刚出芙蓉园,她的笑容便淡了下来。汲蓝眼尖的看出她有心事,连忙问:“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寒雁摇摇头,心里有些乱。第二次了,周氏第二次说出野种这两个字。之前说的是寒明,如今是说她。周氏再怎么大胆也不会无故编排起她和庄寒明的出身,除非这是确有其事,况且无风不起浪,庄仕洋对待他们的态度,也的确不像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   仿佛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寒雁却有些犹豫,要不要调查下去呢。若是查下去,庄寒明顶着一个不是嫡子的身份该如何自处,可是庄仕洋心甘情愿的替别人养儿子,这事又的确说不过去。   过了许久,她才道:“汲蓝,你去打听一下,这府里有哪些下人呆的时间最长,若是有机会,接近他们,跟他们聊聊。”   汲蓝会意的点点头。寒雁叹息一声,心中本来因为打了一场翻身仗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淡淡的怅惘。   此时的玄清王府。   雪白的宣纸铺开,上面几个字尤带墨香,傅云夕一手持笔,却是垂头沉思,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你们主仆两个是怎么了?”一边的成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是个直性子,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实在不能让他就这么看着好友发傻下去:“想什么这么出神?”   傅云夕手一顿,淡淡道:“没什么。”话锋一转:“西戎那边有什么动静?”   成磊瞧了瞧桌子,一脸愁容道:“还是老样子。自从那个劳什子图尔木当了国主之后,总是隔三差五的在边关村落骚扰,也不真刀实枪的干仗,就这么抢些小东西,实在是登不得台面。等我们的士兵赶过去,他们又立刻撤退,老百姓都苦不堪言,我们也毫无办法,真比打仗还苦恼。”   “他是个聪明人。”傅云夕道:“只看他能不能忍了。”   成磊耸了耸肩:“那你呢?今日七皇子的阵势还真大,不惜杀了那么多京中贵人制造混乱,只为了让人相信你是被乱贼误杀。只是…”摇了摇头:“他还真是低估了你。”   傅云夕低头在信纸上写字:“随他,不是一回了。”   成磊促狭的笑道:“听说今日还有美人救英雄,我说老兄,那小姑娘今年才十三,你也不怕别人嫌你老。”   傅云夕不在意成磊说话没遮没掩,脑中想起那双绝强清澈的眸子,神情一顿,才开口道:“我与她并没有关系。”   成磊毫不相信的摆摆手:“说出去谁信,听说今日大家可都看见了,是吧,沐岩?”   见迟迟没有回应,疑惑的回头看,发现沐岩正盯着手上的伤口发呆。成磊眼见,一眼便认出那块包扎伤口的手绢是女子用的,有心玩笑,便大声冲沐岩道:“沐岩,跟着你这个冰块主子,今日也总算是开窍了,哈哈哈,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要和你主子一样当和尚了。没想到,今日却也有这样的好事,看来玄清王府最近喜事不断啊。”   沐岩一惊,向来无甚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脑中又想起那个瘦瘦小小的少女一脸决然的拿簪子刺向自己的模样,过后却又轻柔的为自己的包扎。他从未与哪个女子走的这般近过,因此也无法理解这前后矛盾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的保留着那块手绢。   傅云夕此刻已经写好信,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扔进成磊怀里。   成磊还在摇头晃脑感慨:“眼下还没到春天…”   “滚!”一个砚台砸了过来。   ------题外话------   感谢VS妹妹的月票~感谢炎洛樱、Ovivien姑娘的花花~么么哒=3=    ☆、第五十八章 世子提亲   除夕过后的天气,终归是放晴了。   地上厚厚的积雪未化,日头却在山间洒遍了金线,清晨的山谷空气清新怡人,带着朝露的芬芳,令人闻之心醉。   陡峭的山崖上架着一道天桥,过天桥向后有一大片茂密的丛林。此刻,一名黑衣女子站在一株灌木面前,手持长剑。她的身前站着三名身材娇小的少女,为首的正是寒雁。   “多谢师父赠药。”寒雁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个礼。   昨日的那副香料和迷药,都是她向柴静讨来的。这个师父看着似乎与江湖中人有些关系,寒雁便试着求了一求,没想到柴静十分爽快的便答应了。   柴静点点头,目光落在寒雁身上:“梅花刺使得如何?”   寒雁惭愧的摇摇头:“十分生疏,学生驽钝。”   她本来就毫无武功底子,柴静虽然为她选择了最容易的梅花刺,使起来却仍然有些勉强。虽然日日将梅花刺带在身上练习,到了关键时刻,挥的仍然毫无章法。   柴静皱了皱眉,声音有几分冷凝:“你身子太弱,不适合习武。却又不肯学强身健骨之术。武学非一朝一夕便可练成,你究竟想学什么?”   寒雁深吸了口气,道:“我想跟师父学,杀人。”   柴静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有些发愣。之前寒雁习武之时,便杜绝了那些需要久练的功夫。可是功夫贵在持之以恒,她这样急于求成,并不像是喜欢武学才做的事情。   “为何?”她问。   寒雁叹息了一声:“杀人不过为了自保,寒雁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十分清楚的,本身便学不会那些功夫,只想学自保的招数。”她抬起头来冲柴静笑了笑:“并不是会功夫才能杀人,对吗?”   柴静神情微动:“你想学暗杀?”   “如果师父肯教。”她神情恭敬,不像是开玩笑。   “先教你用暗器。”沉默许久,柴静才开口。   寒雁低声道谢。   柴静是一名好师父,虽然性格古怪了些,教导寒雁却是用功之至。寒雁对她心存感激,遂道别的时候对柴静道:“师父日后若有用到寒雁的地方,只管吩咐。”   柴静听了此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咽了下去,只是背过身子“嗯”了一声,汲蓝有些不悦,寒雁却笑着摇了摇头。   柴静,也是有秘密的人吧。   回到庄府时,庄府的门口站在一列列紫衣的带刀侍卫,寒雁心中狐疑,见除了带刀侍卫外,还有几顶华贵非常的软轿,似乎是有贵人来访。寒雁今日出门只说是见邓婵,到没想到一转眼便多了这么多侍卫,汲蓝走到门前朝门口的一个小厮手里塞了块碎银,笑道:“这位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是认识汲蓝的,掂了掂手上的银子,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便凑近汲蓝耳边小声道:“是卫王的人,二小姐今日被卫王手下的人救回来了,如今卫王和老爷正在大厅里说话。二小姐可真好运。”   汲蓝听完后笑了笑,回到寒雁身边便把刚才小厮的话全部告之。寒雁皱了皱眉,卫王来的可真巧,难道是周氏向卫王求救?可是周氏如何能有这般的能耐,只是卫王的这一出手,市井里的留言明面上是不敢太猖狂了。   “进去吧。”寒雁打定主意,大步走进了门里。   大厅里,卫王正和庄仕洋坐在正座两边,庄仕洋满脸感激:“语儿之事,多亏卫大人出手相助,庄家实在是不知如何感谢。”   卫王眯了眯眼睛:“你我二人既是好友,又何须言谢。只是我看府上二小姐似乎受了惊吓,须得好好休息。”   庄仕洋点头称是,一转眼却看见寒雁带着汲蓝姝红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朝他行了个礼:“寒雁见过父亲。”   庄仕洋的平日里对她皆是不言苟笑,今天却破天荒的对她慈爱的笑道:“雁儿回来了,快跟卫王,世子行礼。”   寒雁一进大厅便看见了一边的卫如风,心中有些奇怪,眼下见庄仕洋这般态度,更是狐疑不已。只是面上却带了笑意,朝两人拜了一礼:“民女见过卫王大人,卫世子。”   卫王哈哈大笑起来:“雁儿不必客气,我与你父亲是好友,你和如风便是同辈。许久不见,雁儿都长成这般的大姑娘了。”说着颇为怀念的开口:“记得你的满月酒时,我还抱过你,一转眼就十几年了,哈哈哈,岁月不饶人啊。”   寒雁听他有意拉近与庄府的关系,甚至于用了“我”这个词。再听他一口一个“雁儿”,一副与自己很熟的模样,心中更是鄙夷。   卫王见寒雁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心念一动,看向卫如风:“其实此次山贼掳走贵府二小姐,是如风救下的。当时我在轿里,并不知外头的情况,如风正巧听见有人呼救,起初以为是哪家小姐,后来从那姑娘嘴里得知,原来是贵府二小姐。倒是个巧合。”   寒雁笑了笑,一脸天真道:“看来那伙山贼其实并没有对姐姐怎样,隔了整整一日,语山姐姐居然还有力气呼救。”   此话一出,卫王脸上不免有些尴尬。却是卫如风开了口:“都是巧合罢了,本世子也很疑惑,二小姐不胜柔弱,居然会被山贼掳走,真是心思歹毒。”   这是说她心思歹毒?寒雁不为所动,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好笑,想着想着竟真的笑出声来:“既然如此,想必那伙山贼是抓到了,劳烦世子将那些山贼送到官府好好拷问,一定为语山姐姐好好处一口恶气才行。”   放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卫如风的讥讽对寒雁毫无用处,回头一看,寒雁正笑眯眯的盯着屋中的暖炉,一眼都没有看向自己。卫如风温润如玉的脸上便闪过一丝不悦。从开始到现在,寒雁一直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他长这么大以来,何时被人这般无视过。便对寒雁存了几分的气恼。加上昨日寒雁当着众人的面对他的嘲笑,卫如风甚至从寒雁眼中看到了一丝对她的厌恶。   这让他的自尊受到极大的侮辱,越是这么被无视,他就越想让寒雁注意到自己。可是这个特别的小姑娘,眼里的确没有自己。   卫王不愧是老狐狸,一眼便看出寒雁和卫如风之间的暗流汹涌。笑容越发深邃:“二小姐之事,如风一定会给庄府一个交代的,都是自己人嘛。”   寒雁皱紧了眉头,认定这其中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见庄仕洋笑的暧昧,心中一个想法逐渐形成。   庄仕洋却道:“今日卫王大人特意送语儿回来,不如就留下一起用午饭吧。”   本以为卫王一定会拒绝,没想到卫王一口答应下来。寒雁心中计较,卫王是朝中大臣,无论如何也不必讨好庄仕洋这个三品官员,可是今日的一切,分明昭示着卫王在这场结盟中,有意无意的迎合庄仕洋。难不成,庄仕洋手上有什么重要的筹码?   心中理不出头绪,寒雁便向几人告辞,回到清秋苑。   陈妈妈刚刚从芙蓉园回来,奉寒雁招呼给媚姨娘送了些小孩子用的玩意儿。听说周氏给媚姨娘送了好些吃食补品,陈妈妈道:“她还真是敢,不过媚姨娘大概不会用她的东西。”   寒雁随手拿起一个绣绷子看了看:“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她既然送吃食,真正的目的,一定不是在吃食上。”   “那…会不会栽赃在姑娘身上?”陈妈妈很是担忧。   寒雁笑了笑:“怕什么?反正媚姨娘不是真的有了身子,且坐山观虎斗便可。我倒是想看看,周氏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应该很快就会般救兵了。”   卫王果然如同所说的留在庄府用饭,菜肴极其丰盛精美,卫王赞不绝口,庄仕洋满意的看向正在为他布菜的周氏:“你辛苦了,坐下一道用饭吧。”   周氏在庄仕洋身边坐下来,低下头道:“能为卫王大人准备菜肴,是妾身的荣幸。卫王大人救了语儿,便是妾身和语儿的救命恩人,一顿菜肴算得了什么呢。”   卫王大笑:“这可全全是如风的功劳。”   周氏趁机拽了拽身边的庄语山:“还不跟卫世子道谢。”   庄语山今日穿着一身素白的娟裙,只在裙角有红色丝线绣的月季,平日的美艳之色褪去,脸色苍白,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个髻,更显得脸旁只有巴掌大小,柔弱的让人看一眼就不禁心生怜惜。许是山贼掳走也令她吃了不少苦头,庄语山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细弱不堪:“语儿多谢世子救命之恩。”说完,一双莹莹水目就朝卫如风看去。   卫如风正对上庄语山的眼神,唇边漾出一抹温文的微笑:“举手之劳,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寒雁身上。   寒雁津津有味的品尝着嘴里的菜肴,开玩笑,万事不上桌,她可没心情看庄语山和卫如风在自己面前上演美人英雄的戏文。也没心情看庄仕洋和卫王的把酒言欢。庄琴和晚姨娘因为身体不适没有上桌,媚姨娘因为养身子由小厨房单独做了补品,留在芙蓉园。这桌上倒真的没有一个她看的顺眼的人了。   庄语山察觉到卫如风的视线落在寒雁身上,眸中闪过一丝嫉妒和恨意。她可没忘记,自己被山贼掳走全是拜庄寒雁所赐,尽管那些个人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可是京城里外都知道她被山贼掳走的事实,名声已毁,如今到了适嫁之龄,想要嫁入高门的愿望,如今是不成了!娘亲让她且忍住,她会让庄寒雁经历他所经历的十倍,让庄寒雁生不如死。   卫如风看寒雁的表情,却让庄语山嫉妒不已。之前在山贼手上,是卫如风救下了她。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顿时便赢得了她的好感,后来知道他是卫亲王世子,更是一颗芳心暗付。她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男人谁不是偷腥的动物,本来想着,自己也许能赢得卫如风的爱慕,没想到他却只顾着那个庄寒雁,让她如何不恨!   庄寒雁,夺了她的嫡女之位,害她被山贼绑走,现在还要来抢她的心上人。他庄语山发誓,有一天一定要让庄寒雁一无所有,跪下来求她!   用过午饭,庄仕洋和卫王留在书房商量事情,由庄语山带着卫如风在府里转悠。寒雁有些困乏,本想去午睡一小会,方走到长廊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庄四小姐。”   听见这个声音,寒雁一愣,有些无奈的转过身,对着来人福了福:“卫世子。”   “二小姐得救,四小姐似乎很是失望?”卫如风仔细观察着寒雁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可惜令他失望的是,对方并没有气恼,只是唇角弯了弯。   “寒雁失望的是,卫世子隔了一夜后才去救二小姐。”   卫如风见她挑起的唇角似乎含着一丝嘲讽,声音也沉了下来:“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寒雁不卑不亢的回答:“寒雁不敢妄自尊大。”   他见对付寒雁就像是对付一块没有菱角的石头,向来温和的表情有些激动:“你很讨厌我?”   寒雁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明白这个卫王世子是怎么个想法。重活一世,她对许多事都看的十分清楚。对过去无法割舍的也渐渐淡漠下来,尤其是昨天那一场翻身仗后,她已决心向过去告别。卫如风不再是她想象中那个完美无缺的谦谦君子,走的越近,看的越清楚,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于,有些为人不耻。   “不知道世子何出此言,寒雁与世子也不过见了几面而已,何来喜欢一说。世子更无须为此斤斤计较,寒雁与世子,今后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寒雁自认这话说的够清楚了,也留了不少余地。事实上,她和卫如风,就如同七皇子和太子,日后一定会站在两个阵营。到时候,怕是成了敌人,哪里还有什么交情。   卫如风听了这话却是面色一变,盯着寒雁看了许久,才冷沉的开口:“你可能想错了。点头之交?四小姐日后可是我的世子妃。”   寒雁有一瞬间差点大声反驳回来,只是定了定心神,慢慢道:“世子真是爱说笑,这样的话日后说前请三思,莫要坏了寒雁的名声。”   她说的义正言辞,卫如风将她一副不愿与自己有任何干系的模样映在眼底,更觉刺眼,便讥讽道:“四小姐见了今日之事还不明白?父亲已经有意为我聘你为妻,只等你及弈后便可。庄大人也已经同意了此事。”   寒雁紧紧握着拳头,心中十分痛恨庄仕洋的无耻,就为了自己能攀上卫家,不惜出卖自己的女儿。而面前的卫如风…眼中浮现起上一世大婚之夜的惨状,寒雁冷了眸,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嫁给这个人!   “世子为何想要娶我?”寒雁突然轻声问道。   卫如风闻言,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你我门当户对,娶你无可厚非。”   “京中达官贵人的小姐们不少,寒雁并不是唯一门当户对的,不是吗?”她抿唇笑了笑:“多谢世子抬爱,只是寒雁心中实在没有世子。”   听到寒雁说自己心中没有他,卫如风像是被什么刺中一般,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蔓延至全身,仿佛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心里有人?”   寒雁愕然,随即摇头:“没有。”   卫如风这才脸色稍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愿嫁?”   寒雁有些失了耐性,淡淡道:“寒雁说过,自己心里没有世子。也就是说,寒雁虽然现在心里没有人,可是日后也一定会有。但是无论如何,那个人都不会是卫世子你!”   “你…!”卫如风被寒雁这番话气的俊脸通红,端正的五官此刻也有些扭曲了。在寒雁面前,他总是不能维持自己一贯的伪装,总是不自觉的失去冷静。   寒雁继续道:“卫世子若只是想要娶庄家的女儿,还有语山姐姐。如今你救了她,她更是对你感激不已。何况父亲一心想扶周姨娘为正室,日后语山姐姐若真成了嫡女,身份与卫世子也配得上。”   卫如风并没有因为寒雁这番话而有所缓和,反而不屑的冷哼一声:“不过残花败柳,失了清白的身子,如何配当世子妃!”   寒雁一愣,心中顿觉悲凉。想来上一世卫如风也是怀揣着这种想法,因为被山贼路走的是她,所以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在洞房花烛夜。如今被山贼掳走的人变成了庄语山,所以卫如风才执意娶她。世事颠倒,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寒雁冷笑一声:“那就是世子自己的事了,反正无论如何,寒雁是不会当世子妃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卫如风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咬牙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庄大人已经同意,你还能反抗不成?”   寒雁眸色一冷,右手蓦地翻转,银针刺进卫如风的手背,卫如风只觉手上一痛,下意识的一松手。寒雁已经站在几步开外,淡淡的看着他:“不知道世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说的轻描淡写,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反正世子已经知道了,寒雁是个歹毒的人。若要强迫寒雁,不知道寒雁还会做出什么歹毒的事来。”   她话里的威胁令人心惊,卫如风回过神来时,寒雁已经走远,正向追上去,“卫世子,怎么在这里?语儿找了许久都找不着,担心的紧。”却是庄语山,被丫鬟扶着走过来。卫如风顿时恢复到从前体贴尔雅的模样,微笑着与庄语山说起话来。只是那眸中隐隐的不耐,却令庄语山的眸色深了几分。   寒雁绕过走廊,回到清秋苑,一直跟在身边的汲蓝担心道:“小姐…”   方才卫如风的那番话他们都听在耳里,虽然寒雁明确拒绝了,可是依卫如风的性子,怕是不会那么善罢甘休。这个时候,女子的婚事并不由自己做主。若是庄仕洋同意,她的确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是要嫁给卫如风,她却是万万不愿的。况且最近几次与卫如风的见面,让她愈发的明白卫如风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也不知上一世自己为何会痴心与他。   心烦意乱的要命,寒雁只觉得坐立不安。姝红那边已经得到消息,山贼之事大理寺少卿已经全权将案子交给卫王处理。寒雁苦笑一声,卫王处理,便一定会卖庄仕洋的人情,周氏必然会想办法让庄仕洋遮掩过此事。   便这么不了了之的压下来,寒雁上一世便领教过周氏大事化了的本领,只是这一次,终究是让她脱了层皮。庄语山被山贼掳走的事实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失了清白的名声,这一世就让周氏自食恶果好了。在望江楼的一幕,贵人们也都明白寒雁在庄府被庄仕洋小妾欺凌的事实了,日后若和庄府站在对立面上,寒雁也在舆论中站得住脚。   “对了,”寒雁突然想起什么:“御史大人的回家路上…”   姝红低下头:“已经办妥了,小姐。”   御书房内。   “啪”的一声,一个明黄的折子被扔在地上,天子怒气冲冲的将手上的笔一甩:“荒谬!荒谬!”   桌前站着两人,一人身着天青色软缎官服,腰间一根玉带简单利落,一人身穿紫金长袍,头戴金冠,正是傅云夕和七皇子。   “这一本一本的折子,全是御史弹劾庄仕洋的!身为朝官,居然宠妾灭妻,放任小妾欺凌嫡女!真是反了他了!朕要削了他的官职!”   七皇子一愣,笑着道:“父皇别气坏了身子…庄仕洋…可是那位从三品的庄大人?”   皇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七皇子一边观察皇上的脸色,一边道:“庄大人…平日里为人和气,刚正不阿,怎么会宠妾灭妻,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皇上一拍桌子:“难道这些御史瞎了不成?”   七皇子连忙垂首:“儿臣不敢质疑,只是…好端端的,突然这么多御史一同弹劾庄大人,儿臣有些奇怪罢了。父皇是明君,平日里最是明察秋毫,若是误会了大臣,怕是会寒了别的大臣的心啊。”   皇上冷眼瞧着七皇子,突然哈哈大笑,慈爱道:“你说的有道理,”话锋一转:“云夕,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傅云夕淡淡道:“昨日除夕夜晚,微臣与友人前往望江楼观赏烟火,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皇上眼睛一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七皇子身子一僵,目光落在傅云夕身上,却听见他依旧平静的开口:“当日庄大人一家也在望江楼,后来庄府的丫鬟来报,庄二小姐被山贼掳走了。”   “竟有此事?”皇上的脸色一凝。   傅云夕继续道:“庄大人的妾室,也就是庄二小姐的生母怀疑是庄四小姐陷害,在众人面前要求庄四小姐给说法,扇了庄府的嫡子一巴掌。庄四小姐被逼无奈,只能向大理寺少卿赵大人求救,希望赵大人能为她做主。”   皇上听完,气愤不已:“庄仕洋也太过狂妄了!我大宗还没有这样的官员,纵容自己的小妾打自己的嫡子,他这个官是越做越嚣张了!忘了礼字怎么写!”   傅云夕不紧不慢道:“当日的大理寺少卿在场,皇上若是想要了解其中过程,还可以将他叫来对质。”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七皇子:“七殿下觉得如何?”   七皇子的脸色有些僵硬,此刻勉强笑了笑:“王叔说的是,这庄仕洋实在是太过无情,居然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他犹豫的开口:“庄大人这些年也为朝廷做了不少事,或许应该再给他个机会。”   皇上皱了皱眉:“来人,拟旨,将庄仕洋降职正五品,罚他一年俸禄。”   七皇子嘴角僵了僵,连降四级,皇上这惩罚,也不轻啊。   傅云夕漫不经心道:“皇上最近可以吩咐京城的守卫加严,昨日望江楼出现刺客,许多贵人被杀,微臣也深受其害。”   皇上一惊:“此事朕已知晓,不知你也在场,有没有受伤?”   傅云夕摇摇头:“微臣无碍,只希望皇上彻查此事,毕竟京城百姓安危为重。”   皇上沉思片刻:“老七,此事就交给你去查,一定要查出眉目,朕不能容忍京城有这样的乱贼。”   七皇子俯首称是。   又说了些话,傅云夕和七皇子才退出书房。   走到宫门之后,七皇子看着傅云夕道:“庄大人连降四级,日后在官路怕是多坎坷崎岖了。”   傅云夕挑眉:“与我何干?”   七皇子凑近了些:“王叔不是很高心吗?为庄四小姐出了口恶气,话说回来,王叔和庄四小姐的关系匪浅,据说昨夜除夕,庄府人离开后,庄四小姐还留在望江楼。有人还看见了她的丫鬟,王叔…可是对庄四小姐有心?”   傅云夕闻言,转过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七皇子:“七殿下对此事倒异常热心。”   七皇子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牌,笑道:“自然是,可惜王叔怕是没有机会了,庄大人已经答应将庄四小姐嫁给卫世子做世子妃,只等明年及弈后便操办婚事。”说完又一脸赞叹:“卫世子和庄四小姐,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呵呵。”   傅云夕手上动作一顿,扬唇道:“拭目以待。”   待傅云夕走远后,七皇子身边一个褐色衣裳的小厮道:“殿下…如今庄大人被降职,我们…”   七皇子冷哼:“傅云夕比我们想象中的难缠,庄仕洋怎么会突然被御史弹劾?”   那小厮小声道:“是今日清晨,御史们出门路上遇到闲谈的百姓,得知了此事,便立刻写了折子…”   七皇子低头沉思片刻,才露出一个笑容:“庄仕洋的这个女儿,得好好查一查,找个人跟着她,别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那小厮领命离去。   傅云夕走在路上,神情淡漠,七皇子的话还回响在耳边。卫如风要娶庄寒雁做世子妃?脑中又浮现起那双清澈的眼睛,庄寒雁对卫如风的敌意,连他这个外人都能一眼看出来。想必心底是不愿意的,只是若庄仕洋真的答应结亲,她也毫无办法。乖乖嫁给卫如风,似乎又不是那个小丫头会做的事。   傅云夕有些怔然,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记忆力的小丫头长成这般出人意料的模样,如今一次又一次的帮助她,也只是为了还那时的恩情…可是,嫁人这事,似乎并不在自己该管的范围内。   庄仕洋被降职的圣旨传到庄府时,庄仕洋正和周氏在床上温存。   媚姨娘如今怀了身子,自然不能服侍他,晚姨娘根本不会主动服侍庄仕洋,唯有周氏,抓住这个机会,精心打扮了一番,庄仕洋见到,干柴烈火,立刻就与她大白天的火热缠绵起来。   直到宣旨的公公读完圣旨,庄仕洋仍是呆呆的伏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   “庄大人,接旨吧。”宫里的太监有些不悦,庄仕洋这才双手颤抖的接过圣旨,慢慢的转过头,眼中的狠意令周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老爷…”话没说完,庄仕洋就一脚踢向她的肚子,周氏捂着肚子痛苦的跌倒在地,庄仕洋已经不顾别人在场,对她拳打脚踢起来:“贱人!都怪你!挡了我的官路。现在好了,老子被降职了,都是你干的好事!贱人,扫把星!”   他本来是男人,力气自然要比女人大许多,周氏被他打的头晕眼花,痛苦的蜷起身子,捂住肚子哀求。   庄语山扑过去护住周氏,跪在地上哭求:“爹爹,别这样打娘…爹,别这样…”   她不说还好,一说庄仕洋便想起,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庄语山被山贼掳走,周氏不会大庭广众之下为难寒雁,也不会被御史参奏到皇上那边去,更不会被降职。想着想着,便怒火中烧,干脆一脚朝庄语山踢过去:“滚!你和贱人一样,怎么不被山贼玩死…”   媚姨娘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同时心中又有些后怕。庄仕洋为人如此狠毒,上一刻还在同周氏温存,这一刻便恨不得将她打死。实在是无情无义,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落得周氏的这个下场,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寒雁却是心中叹息,庄仕洋和她生活了两世,自己对他再了解不过了。就算再怎么宠爱周氏,一旦影响到他的仕途,他便可以立马翻脸不认人。眼下庄仕洋因为周氏被降职,一定会大发雷霆,将这一笔帐尽数算到周氏头上。怕是周氏在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不能得到庄仕洋的欢心了。   庄琴,晚姨娘和庄寒明都是冷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放佛毫无知觉。宣旨的公公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心中对庄仕洋更是鄙夷。自己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却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女人头上,还当着自己儿女的面毒打妾室,实在是不算个男人。却见寒雁缓步上前,朝公公手里塞了一袋银子:“劳烦公公跑这一趟,只是府上事杂,便不留公公喝茶了。”   那公公见寒雁举止端庄有礼,在一众妾室儿女面前犹如一朵新开的山茶花,干净秀气,不禁感叹果然是嫡出的大家闺秀,这般的气度,也难怪妾室嫉妒欺辱了。再掂了掂手上的钱袋,笑道:“庄四小姐果然蕙心兰质,杂家还有公务在身,这就回去向皇上复命,告辞。”   公公走后,庄仕洋仍然对周氏母女两个拳打脚踢。周氏被踹的狠了,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即使这样,她都是将庄语山护在身下。庄仕洋的拳脚尽数落在她身上,起初她还哀号求饶,到了最后,声音渐渐低弱下去。   “爹…”庄语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别打娘了…好多血…娘流血了…”   寒雁心里一动,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周氏的身下蔓延出一大摊鲜血,鲜红的颜色在日光照耀下刺眼无比,将周氏与庄语山的裙裾染得鲜红。   “爹,别打了,姨娘好像流血了。”寒雁见势头不对,连忙上前阻止。   庄仕洋仍是气恼,踢了周氏一下,见她毫无知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靴子上沾了不少血迹,再看厅中的蔓延的血色,心中一慌,连忙道:“快去找大夫。”   庄语山已经哭的奄奄一息,媚姨娘因为怀着身子,不宜看这样血腥的场面,便回芙蓉园去了。庄寒明是男子,也被寒雁打发回自己屋子。庄琴请人去找大夫过来。此时周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身下的被褥被血浸湿了大片。乍一看看过去,令人触目心惊。   庄仕洋也有些后怕,但想起自己刚被降了职,对周氏的一点点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   寒雁站在床边,注意到周氏的血似乎是从身下流出来的,心中一顿,又有些不可置信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夫很快便过来了,坐在床头为周氏把脉,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   庄语山急切道:“我娘怎么样了?”   那大夫看了看庄仕洋,见庄仕洋也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便叹气道:“这位夫人是小产了。”   犹如五雷轰顶,庄仕洋和庄语山都愣在原地,寒雁目光一凝,居然被猜中了?可是…   庄仕洋连忙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夫看了看周氏:“大概是刚刚一个月,所以脉象还不甚清晰。”   庄仕洋晃了晃:“怎么会小产…”记起自己方才对周氏的拳打脚踢,更是无法置信。   寒雁却是疑惑不已,周氏的确怀了身子,不过那是一年后的事,周氏生下了一个儿子,当时庄寒明已经去世,庄仕洋便令那个儿子做了嫡子。   可是这一世,周氏怎么会现在就怀了身子,并且这个未出世的儿子如今就这么夭折,重生后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难道也改变了别人的命运?   周氏这时候已经悠悠的醒转过来,也将庄仕洋的话隐约听在了耳中,虚弱道:“谁…谁小产了?”   见众人只是盯着自己,她心中一慌,突然觉得身下一阵钻心的疼痛,同时胃中翻滚不已,庄语山扑了上来,哭着叫道:“娘…”   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出现在她脑中,她有些颤抖的抓住庄语山的手:“语儿…告诉娘,是谁小产了?”   庄语山有些害怕的看着她:“娘…大夫说…娘小产了…”   周氏只觉得有一只匕首在她的心脏深处翻搅,痛得她无法呼吸,这是她盼了许多年的儿子,这么多年,她只有庄语山一个女儿。若是有了个儿子,庄府的主母之位,必然是她的,可是如今!那儿子,只化作了一摊血水,什么都没剩下!   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她的目光在庄仕洋,寒雁身上一一扫过。是这个男人,扼杀了她腹中的孩儿,是这个小贱人,将她害到如此境地,她若不报仇,就不是周氏!   寒雁将周氏的恨意看在眼里,心中叹了口气,这一下,周氏心中的确恨死了庄仕洋,倒不用她费心挑拨离间。只是周氏,必然也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使出来的招数,怕是要比以往狠毒一百倍。眼下她卧病在床,遭此重创,暂时不能轻举妄动,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旦她好了,必然会原数奉还。   她不怕周氏,但是周氏背后的力量,的确让寒雁有些忌惮,比如说,张太师。   记得上一世,除夕过后没多久,张太师的宠妾,周氏的亲姐姐大周氏,便带着自己的儿子上庄府做客来了。   也就是那几个侄子来了不久,庄寒明便出了青楼那事。   很好,新帐老账,该一块算算了。   ------题外话------   感谢白苏elin姑娘的钻钻~收到好开心~么一个=3—    ☆、第五十九章 毁人清白   正是一年之春,京城里散发着浓浓的年味儿。家家户户皆是喜气洋洋,处处张灯结彩,人们走街串巷,随处可见其乐融融的景象。   只是今年的庄府,却是出人意料的萧条。   汲蓝一边将篮子里的丝线绕成圈,一边道:“小姐怎又做起绣活来了?寒冬腊月的,可别冻坏了手。”   手里雪白的绣绷子上是一只绣了一半的大雁,金色的丝线绣着,倒有些像一只华贵的凤凰,只是毕竟不能翱翔九天。   寒雁拿剪子剪去多余的线头,笑道:“打发时间罢了,再说许久不碰这绣活,怕会手生。”   陈妈妈心疼得紧,把暖炉往寒雁跟前凑近了些:“姑娘也别太辛苦了,那周氏的姐姐今日就要进府,也真是个不害臊的,当庄府是什么地方了。”   寒雁摆摆手:“周姨娘刚掉了孩子,身为亲姐妹,前来探望一番也是正常。难得她们姐妹情深,庄府自然要热闹相迎。”   陈妈妈撇了撇嘴:“若是探望也就罢了,可还带着自己儿子,这倒是奇闻一桩。我看她是打算在庄府长住。”   寒雁听着好笑:“怎么说的跟打秋风的亲戚一样?长住就长住呗,不过是多两双筷子的事。”   陈妈妈忍不住道:“姑娘…老奴这是担心,她是来为周氏出气来了,免不了要找姑娘的麻烦。”   寒雁将手中的绣绷子放好,道:“还怕了她不成?庄府可不是太师府,进了这个门,就别想轻松出去。她既然来给我们下绊子,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陈妈妈有些迟疑的看向寒雁,见她一脸沉着自信,便有些安心。这几次周氏连连栽跟头的事,她不是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个小姐,已经能独当一面,不再任人欺凌,若是夫人在世,定会欣慰万分。   姝红端着一碟芙蓉糕走进来:“小姐,周…夫人到了。”   张太师的原配去世多年,一直没有续弦,如今大周氏一人独大,虽无夫人之名,却有正室之实。   寒雁从碟子里挑了一块形状最好看的放在嘴里,清香的味道令她弯了弯眼睛:“吃完后,我们再去见一见吧。”   正厅里,庄仕洋正笑容满面的坐在主座上,看着对面温柔婉约的女子。   这女子一身藕粉色齐胸半臂长襦裙,身姿窈窕,头上一朵粉色月季宫纱花,长发拢成一束垂在胸前。五官精致的似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极是清丽端庄,可是那含着怯意的眼尾微微上扬,便又多了几分诱惑的风情。   “妹夫。”那女子开口,声音曼妙动人,令人闻之心痒难耐,偏又娇弱万分,正是大周氏。   即便是不好女色的庄仕洋,见了此等绝色,也忍不住心神一荡。他的后院中,除去晚姨娘以外,媚姨娘热情似火,周氏温柔体贴。却从没见这样的可人儿,周氏虽然也温柔,懂得迎合讨好自己,看久了也便觉得有些乏味甚至无趣,可眼前的人,既有大家小姐的高贵气质,举手投足又有说不出的挑逗柔和,竟像是水做的一般。已为人妇,却跟少女没什么两样,让人忍不住想,是不是在床上也这般柔情似水。   一边的周氏看见了庄仕洋眼中的痴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轻咳了两声:“姐姐…”   大周氏这才站起身,款款走了过来,拉住周氏的手:“妹妹,你怎么会这般不小心…”   庄府对外称,周氏肚里的孩子之所以流掉,是因为雪天路滑,摔了一跤才导致小产。   周氏摇了摇头,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倒真的凄凉起来:“都怪我不小心…”   大周氏闻言,亦是神色哀伤,眸中闪着泪花,配着她娇媚的容颜,实在楚楚动人。庄仕洋一眨不眨的盯着大周氏,凑近了看,越发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难怪张太师如此宠爱,心中又有些不屑,张太师那么一大把年纪,居然有福消受这等美人恩,也不怕耗尽精力…若是换了自己,脑中忍不住遐想起来。   周氏的目光越过大周氏身后:“那位…是威儿吧,转眼长这么大了。”   那少年走上前来,笑嘻嘻的冲周氏做了一个揖:“侄儿见过姨母。”   周氏见了张威,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喜爱:“乖,威儿如今越发的懂礼起来,看着就是个好的…若我的孩儿还在…”   大周氏见她想起伤心事,连忙道:“妹妹别想这么多了,你先养好身子,孩子日后还能有,莫要气坏了身子。”   周氏这才点点头。   又说了一会儿话,丫鬟煎好药,周氏被身边婆子扶回珙桐苑,张威在一边跟着。大周氏和庄仕洋落在后面。   庄仕洋虽有心美人,却也忌惮张太师的权势,一路倒是循规蹈矩。只是路过府中花园时,大周氏竟主动开口询问:“听闻妹夫被皇上降职,可有此事?”   庄仕洋正想着心中之事,冷不防被这么一问,犹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有些气馁道:“确有此事。”   大周氏停下脚步,殷切的看着他:“说妹夫宠妾灭妻,兰儿无论如何都不信。”兰儿是大周氏的闺名,此刻就这么毫不遮掩的当着庄仕洋说出来,倒是令庄仕洋一怔。只听她接着道:“况且我这个妹妹,虽说有时任性了些,却不是那等恶毒的人。怎么会欺凌府上的四小姐…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庄仕洋本来也对寒雁心存不满,便顺水推舟道:“我也这般以为。”   大周氏便朝着他露出一个微笑:“妹夫这样想,兰儿便放心了。这一次兰儿来庄府,便是为了安慰妹妹,解开四小姐与妹妹的心结。”   庄仕洋被她那一笑哄的有些痴迷,忍不住靠近她:“小姨子说的是。”   “小姨子”这个称呼一出来,四下的空气便有些暧昧。大周氏有些娇弱的后退一步,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妹夫果然是好男人…”   四下无人,庄仕洋只觉得面前美人一颦一笑皆是勾魂夺魄,即便是与周氏当年浓情蜜意时,也不及眼下心动难忍。竟是趁势摸住了大周氏的小手:“兰儿也是好女人…”   大周氏一惊,连忙挣扎开,慌慌张张的逃开了。   庄仕洋扑了个空,只觉得心中怅然若失,便把刚才拉住大周氏的那只手放在鼻子下使劲嗅了嗅,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   珙桐苑里的周氏半躺在床榻上,将手上喝完的药碗交给丫鬟,一转头就见大周氏走了进来。不禁冷笑:“这么快就勾引上了?”   大周氏只是在她身边坐下来,一手把玩着自己的指甲,微笑道:“看不住男人,是你自己没本事,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一般无能的,妹妹。”   即便周氏如今对庄仕洋已经没有了感情,听闻此话也忍不住啐了一口:“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一样放荡!”   “妹妹何必出言相讥,难道忘了你是怎么进府的?怕是也不清白。”她看着周氏憔悴的面容,摇摇头:“真是愚蠢,我若是你,现在就不该想着怎么与我置气,而是如何整治将你害成这样的人。”   周氏冷哼一声,没说话。大周氏与她虽然是亲姐妹,两人的感情却不想表面上那样好。从小到大,大周氏都要比她更为玲珑圆滑,性子也更为柔软。因此,爱慕大周氏的人,要比爱慕她的多得多。同为姐妹,大周氏如今在太师府过的风生水起,自己却被庄仕洋毒打至流产。亲姐妹间也有较量,她输的太难看,如何甘心?   大周氏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笑道:“那个四小姐能将你弄到眼下这般境地,怕也不是个好对付的。除去她可比嫉妒我更重要,毕竟你我四姐妹,我总归是不会害你。”   周氏心中明白她说的没错,眼下能帮助她的,就只有大周氏了。大周氏这么多年来过的越来越好,与她的手腕和心机是离不开的。当初在娘家的时候,她们两姐妹同为庶女,却是这个姐姐最终将正室夫人斗垮,在娘家一手遮天。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周氏迟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个小贱人简直是个妖怪,我从未见过在她那样年纪的有这般可怕的心机。”   “那是你蠢。”大周氏懒洋洋道:“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明年及笄便要说亲了,你与她说一门亲事,不就能出一口恶气?”唇边逸出一抹冷笑:“女子的亲事,可就是事关一生啊。”   周氏气恼道:“她的亲事由不得我做主,老爷已经与卫王定好,等明年及笄,她便加入卫王府做世子妃。”说着又愤愤道:“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运气,居然能攀上卫王府。”   “卫王府?”大周氏皱了皱眉,思量片刻:“若她嫁入卫王府,得了世子的欢心,日后恐怕会转过头来对付你。如今她尚且什么都不是,便能将你至于这种境地,若是成了世子妃,岂不是要翻了天?”   周氏点点头:“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周氏看了她一眼,道:“不能让那丫头嫁给卫世子,那么得在之前将她嫁给别人。”   周氏眼睛一亮:“你是说…”   大周氏嫣然一笑:“我家威儿如今年方十五,或者需要一个…小妾。”   周氏心领神会,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刚刚流产的痛苦,喜不自胜道:“如何计划才好?”   大周氏抚摸着自己胸前的长发:“如此,就要辛苦妹妹和语山了。”   直到用晚饭时,寒雁才见到大周氏。   庄仕洋头一次热情的吩咐下人端上最好的茶招待佳人,桌上菜肴琳琅满目。寒雁微微一瞟,见庄仕洋看向大周氏的目光是止不住的火热,心中了然,遂上前一步行礼:“雁儿见过周夫人。”   大周氏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寒雁,见她扎着两个团子髻,身穿普通的桃红色袄裙,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心中便有些狐疑。周氏嘴里的寒雁心机深沉,威儿也曾说过这个庄寒雁手段狠辣,可是如今看来只是普通的小女孩。反倒是这样,让她更加不敢小看面前的小姑娘。   伪装,比袒露敌意更需要手段。   她便笑盈盈的抚摸着寒雁的脑袋:“是雁儿吧,瞧这水灵标致的,不愧是大家小姐。”   寒雁但笑不语。   庄仕洋吩咐下人布好菜,大家便都开始用饭起来。   庄琴和晚姨娘照常不在,庄寒明因为要学习先生布置的功课将自己留在房间,媚姨娘在芙蓉园安心养胎。桌上竟只有寒雁与周氏大周氏几人。   大周氏笑着开口道:“妹夫,妾身有一事相求。”   美人有求,庄仕洋连忙道:“但说无妨。”   寒雁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的听他们说下去。   “妾身想在庄府上办一场宴会,”大周氏笑盈盈道:“妹妹如今刚刚小产,语山又出了事,妾身便想着,若是能办一场宴会,冲冲晦气,妹妹的病怕是能好得多。”   庄仕洋正要答应,便听寒雁道:“周夫人为姨娘考虑至此,本是件好事。可是…”她担忧的开口:“如今父亲正因为宠妾灭妻一名被御史弹劾,若是此时再因为姨娘而开办宴会,传到有心之人的耳朵…”她笑了笑:“虽然我们都知道父亲并没有做出宠妾灭妻一事,可是人云亦云,流言猛于虎,这个时候办宴会,父亲可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她这一番话也的确有道理,官职是庄仕洋的软肋。本来大周氏的要求,庄仕洋是非常乐意答应的。可是听寒雁说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官职,浑身上下顿时冒出一层冷汗,到嘴的那个“好”字,怎么也说不出了。   周氏见庄仕洋这般反应,眼中闪过一丝讥笑,庄语山愤恨的等着寒雁,每一次都是寒雁跟她做对,寒雁就是她们的死对头。   大周氏却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寒雁道:“雁儿小小年纪,倒是对朝堂之事十分明了。”   寒雁垂下头:“事关父亲官职,自然要十二万分的小心才是。”   大周氏笑了笑,转向庄仕洋:“妹夫不必担心,只要宴会的名头不是为妹妹便好。妹夫可以以新年的年节为由头,邀请各位大人来赴宴。圣上不喜臣子拉帮结派,妹夫便可多请一些官员夫人,别的妾身不敢说,太师一定会赴宴,或许,庄大人降职一事还有些许转机。”   听闻这话,庄仕洋立刻激动起来:“若能有转机…再好不过了,等会我便让人去写拜帖。便是两日后好了!”   大周氏微微一笑:“麻烦妹夫,妾身实在过意不去。日后有机会,一定在太师面前说些妹夫的好话。”说完又掩嘴笑了起来:“都是一家人嘛。”   庄仕洋紧紧盯着她:“兰…姐姐真是庄府的福星!”   又是一番奉承与讨好,寒雁皱了皱眉,她倒是不怕大周氏耍什么阴谋,只是大周氏的话里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一个讯息:大周氏在张太师面前极有地位,甚至能左右他在官场上的决定。如果大周氏的地位这般高,扳倒起来就麻烦的多。可是若大周氏不被扳倒,周氏就等于有了一个有力的助手,对付起来就更加吃力。   怎么才能减弱大周氏在张太师心中的位置呢?   饭桌上,寒雁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吃完饭说了些话,回清秋苑的路上,寒雁居然遇到了张威。   自从上一次寒雁扇了张威一巴掌后,张威便有些惧怕这位表妹。后来将此事告诉了大周氏,明白寒雁只是吓唬他,张威便对寒雁有些恨的咬牙切齿,敢这么耍弄他的,寒雁是第一人。   张威拦住了寒雁的去路:“原来是表妹啊。”   晚饭时桌上并没有张威,眼下见了张威,寒雁只是微微一怔后便笑道:“表哥。”   张威看着她,觉得寒雁比之以前长高了些,眉目似乎也长开了点,虽然不是绝色倾城,倒也清秀有佳,再想起那晚她毫不犹豫的挥手,胸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征服欲,搓着手走上前来:“表妹越来越漂亮了。”   寒雁侧身闪开,汲蓝将她护在身后,寒雁笑了笑:“表哥也越来越顽劣了,踩着庄府的土地,却还当自己是太师府的小少爷。”她俏皮一笑:“信不信现在打你一巴掌,我还是有机会让你哑口无言。”   张威是见过寒雁邻牙俐齿的,闻言有些后怕,一时摸不清寒雁的底细,不敢上前。   寒雁袖子里还握着梅花刺,这些天来的苦练,到底有了些成效,对付张威这种纸老虎是绰绰有余了。见张威一脸迟疑,便笑道:“周姨娘此刻还正在床榻上休息,表哥不妨去关心一下,姨娘可是时时念叨你。上次姨娘与寒雁起了冲突,姨娘便出了这事,许是寒雁有菩萨保佑也说不定。如今寒雁若是再与表哥起冲突,”摇了摇头,声音十分惋惜:“不知道菩萨会怎么想。”   张威平日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又没什么本事,寒雁的话到底让他忌惮,干脆恨恨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便告辞了。”   寒雁对他挥了挥手:“天黑路滑,表哥小心摔跤啊。”吃吃的在身后笑将起来。   汲蓝有些气恼:“这表少爷跟个登徒子没什么两样。”   寒雁耸了耸肩:“本来就是,走吧。”   却说张威回到珙桐苑,见了大周氏,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大周氏。大周氏听完后,沉思了片刻,道:“的确有几分聪明,只是太狂妄了些。”   “可不是嘛,”张威愤然:“上次打了我一巴掌,这笔帐我一定要讨回来。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女儿,姨父也不会为她做主。”   大周氏看着自己的大儿子,伸出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既然如此,你想要怎么惩罚她?”   “这…”张威有些语塞,还真不知怎么对付寒雁才解气。   “让庄四小姐做你的侍妾好不好?”大周氏突然开口。   张威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她是庄府的嫡女…”自己虽然得宠,毕竟是个庶子,若是娶她为正妻还有可能,当侍妾,怕是在开玩笑。   大周氏笑容更加深邃:“你只说,想,还是不想?”   张威脑子不自觉的浮现起寒雁那张清秀的小脸,他玩过不少女人,却没有一个女人像寒雁这般胆大的,却又更加的独特。虽然容貌并不是最好,可是反正是做侍妾,日后可以由自己拿捏。打她骂她都行,想着想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双眼放光道:“娘有什么办法?”   大周氏柔声道:“只要失了清白与你,便是公主,也得做妾。”   庄府的宴会,办的极为热闹。   汲蓝凑到寒雁跟前,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来的人有赫连家,邓尚书家府,张太师,七皇子,右相…”   寒雁笑了笑:“都是些大人物。”庄仕洋还真敢,只是七皇子…总让寒雁觉得有些不安。   姝红在一边道:“邓姑娘快到了,小姐是不是换身衣裳?”   寒雁本来想拒绝,想了想,又点点头:“帮我拿那件翠绿色的夹绒鹿皮袄好了。”   汲蓝替寒雁梳了个团子髻,一边纳闷道:“成日都是团子髻,小姐真的是钟爱团子髻,可是奴婢都已经琢磨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团子髻了。”   寒雁好笑道:“谁让你琢磨那个了?”   汲蓝不服气:“小姐得打扮的美美的,日后嫁个疼人的姑爷,日子才会过的好。”   寒雁笑笑,心中却因为汲蓝的话有些怅惘。这一世,她还能相信人,爱人吗?想要生存下去尚且如此困难,更毋提遥不可及的爱情。   等汲蓝为寒雁装扮好后,老远就听见邓婵的声音:“寒雁!”   寒雁见她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张嘴便对自己发问:“总算见到你了,上次宫宴后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话。听说前些日子除夕在望江楼,你被府上的妾室欺负,可气死我了。没想到后来那妾室就流了产,我看是老天爷惩罚她呢!这是不是真的?你没事吧?”   寒雁哭笑不得,心中却觉得暖暖的,拉着她的手道:“我没事。”   邓婵拍了拍胸口:“没事我就放心了,你这人就是太好欺负。”左右看了看:“今日你父亲在府中办宴,倒是邀请了好些朝官。我爹说连七殿下也来了,可是有假?”   寒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我也不太清楚,边走边说吧。”   到了花园,女眷们都在一处说话,其中有些夫人是寒雁认识的,有些却很陌生。庄仕洋这次邀请的朝官品级大大小小都有,寒雁神色一冷,倒是想见证些什么。如果不是庄仕洋的主意,便是大周氏和周氏的撺掇,想要见证什么?   寒雁低头笑了笑,那就见证什么吧。   大周氏见她来了,连忙招呼:“雁儿来了啊。”神情俨然自己才是庄府上的女主人。出乎寒雁意料的是,李佳棋居然也在,坐在庄语山的身边,看见寒雁过来,冷哼一声,眼中鄙夷之色不加掩饰。周氏坐在大周氏身边,因为大周氏的原因,那些个夫人都热情的与她说话,也不知周氏编排了自己多少,单是这些夫人看自己的眼光就能知晓。   周氏也朝她挥挥手:“四小姐来的这般迟,定时哪个传话的丫鬟偷懒耽误了。”   寒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姨娘可错怪丫鬟了,是寒雁去了一趟小厨房,奉父亲的命令吩咐给媚姨娘做补品,媚姨娘如今怀了庄府的子嗣,这些个吃食一定要很注意的。”   果不其然,寒雁的话说完,便见周氏的脸白了几分。大周氏神色一动,笑着道:“那也的确该好好补补,女人怀了身子,就是特别金贵。”   “金贵的不是身子,是肚里的孩子。”一个飞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披着金丝锦帛披风的媚姨娘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寒雁心中笑了笑,媚姨娘这一下可来得好,至少能膈应周氏好一阵子。   且不说周氏看见媚姨娘挺着的大肚子,心中的愤恨。媚姨娘此刻却是用心观察着大周氏,最近府上风言风语,说张太师的宠妾和庄仕洋关系暧昧。她跟了庄仕洋多年,这些天也的确感觉到庄仕洋对自己的冷淡。如果之前只是猜疑,亲眼见到大周氏后,便知那些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女人最了解女人,大周氏举手投足之间自有诱惑勾引,那样的媚色媚姨娘再熟悉不过,心中顿时就有些怒意。好一个周氏,自己的儿子没了,居然就让自己的姐姐来勾引庄仕洋,真是一家子贱人!   大周氏见媚姨娘眼中的警告,笑了笑:“肚里的孩子的确是金贵,看我们的雁儿如今就知道了。”   这是说她怀的是个女儿?媚姨娘冷笑一声:“是啊,可惜了周姨娘肚里的小少爷…”   语气颇为惋惜,却让周氏听了更觉得心如刀绞,差点就要站起来。   大周氏左右看了看,面上也浮现起哀戚之色:“天可怜见的,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今日是庄府的宴会,便随便说些什么家常话吧。”   寒雁也笑盈盈道:“雁儿眼下还有些悄悄话想跟邓婵说,便不呆在这里打扰夫人们的谈话了。”   大周氏温柔道:“去吧,小姑娘就是要活泼一点才可爱。”   寒雁心中不置可否,这些个夫人小姐都不是她熟悉的,之前又被周氏和大周氏灌输了那么多自己“狠毒”的印象,自己留下也会令人生厌,不如早些离开。至于周氏那边,有媚姨娘在,她放心的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眼下媚姨娘和她站在统一战线,且事关媚姨娘肚里的“孩子”未来在庄府的地位,媚姨娘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打击周氏两姐妹的。   邓婵倒是很兴奋,拉着寒雁在清秋苑里说话,一直到用饭的时间才出来。   女眷们呆在一处,寒雁自然不知道男眷们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席上的小姐们都与庄语山说话,对她之前遭遇山贼一事颇为同情。或许听了周氏她们的什么是非,看向寒雁的神色都有些异样,尤其是李佳棋,看着她的目光简直是要吃人,寒雁心中无奈,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李姑娘每次见到她都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和庄语山走在一处,积怨越发的深了。   对于那些小姐的疏离,寒雁浑不在意,就算庄语山要把脏水往她身上泼,也得拿出证据,否则,只会淋湿自己。前一世她出了山贼那事后,却没有人来同情她。   忍不住就有些想笑,那些小姐夫人,是真的关心庄语山,还是只是忌惮张太师的宠妾,大周氏?   大周氏殷勤的为寒雁布菜,寒雁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拒绝。杯里的梅花酿饮了几口,只觉得头有些晕。   起初还没有人发现,后来见寒雁放下筷子,一手扶着额头,娇弱无力的模样,脸色也不太好,大周氏便关切道:“雁儿怎么了?身子可是有不适?”   寒雁摇摇头,勉强笑道:“无事。”   大家便没放在心上,直到寒雁肘间一滑,手上的酒盏“啪”的一下摔碎在地,惊了众人一跳。   此时寒雁也有些尴尬到:“我…有些头晕。”   她身子微微倾斜,姝红连忙上前扶住她,像是喝多了酒有了醉意,大周氏一愣,随即笑道:“这孩子,梅花酿不醉人,酒量竟如此低,一杯就醉了。”便吩咐丫鬟:“扶小姐回房休息。”   寒雁摇摇头:“姝红扶我下去就行。”   大周氏笑道:“你这个丫头看着笨手笨脚的,怕是不会照顾人。还是让冬玲陪你去好了。”   寒雁摇摇头:“我不习惯…”   “不如我陪四妹妹去吧。”却是庄语山站了出来,一脸关切的模样。   自己的姐姐提出,当着这么多人,寒雁总不能拒绝,否则就是有意欺辱庶姐。寒雁便面带不甘的点了点头。   庄语山便走过来,扶着寒雁的胳膊走出大厅,姝红正要跟上来,大周氏便吩咐道:“你去吧厨房里的甜点端上来。”姝红只好领命离开。   寒雁被庄语山搀着朝外头走去,与其说是搀着,不如说是庄语山将她整个人拖着。此刻寒雁软软的趴倒庄语山身上,任她拖着自己朝前走,嘴里嘟囔道:“这不是…清秋苑的路…”   庄语山冷冷道:“四妹妹喝醉了,这就是去清秋苑的路。”那语气说不出的阴沉,像是压抑着什么,又带着一丝喜悦。   寒雁便一声不吭了。   也不知被庄语山拖着走了多久,绕过杂草丛生的后院,穿过花园,寒雁被带到了一件屋子。   那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大床,庄语山将寒雁拖到床上一扔,寒雁被仰躺着扔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眼睛却没有睁开。   那屋子十分漆黑,拉上了厚厚的帘子,即使是白天,也像夜晚一般阴暗。庄语山没有点灯,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熟睡的寒雁跟前,轻轻唤了两声:“四妹妹?”   寒雁却是毫无知觉。   庄语山轻轻的笑起来,索性坐在寒雁身边,慢慢开口道:“四妹妹,今日我便送你一份大礼,送你一份好亲事。过了今日,你就是我的表嫂,”她“呼”的一下掩住嘴,懊恼道:“看我瞎说,倒是忘了,四妹妹是要给人做妾的,不能说表嫂,不过,也算亲上加亲,对吧?”   她的声音轻柔,一只手放在寒雁的脸上,指甲锋利,在寒雁脸上游移:“其实以四妹妹的姿色,嫁给表哥做妾,也是攀上了一门好亲事。表哥在太师府得宠,若是四妹妹得宠,吃穿用度也是不缺的。”   “只是,”她呵呵一笑:“姨母不喜欢你,表哥也不喜欢你,你要是想得宠,恐怕很难。不过,也只有乖乖嫁了,不是吗?”话锋一转:“莫非,你还在肖想世子爷?”庄语山的语气莫得阴沉下来:“别痴心妄想了,你马上就会成为残花败柳,世子爷怎么会多看你一眼。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   她收回手,笑着道:“不知道世子爷看着四妹妹与别人捉奸在床的情景,还会不会要执意娶你做世子妃呢?”   她站起身,最后拍了拍寒雁的脸,道:“四妹妹就在这里,好好伺候表哥吧。”   庄语山说完就要离开,刚转过身,便感觉自己后背被一个尖锐冰凉的东西抵住,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地狱索命的恶鬼,清亮的令人胆寒:“哦?不知道寒雁要怎么伺候?”   庄语山见了鬼一般,实在没料到寒雁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刚想放声大叫,背后的冰凉锐物却进了几分,一时不敢动弹。   寒雁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语山姐姐的礼实在太大,现在寒雁便将它,原物奉还。”说完,袖子一挥,庄语山只觉得扑面一股异香,下一秒,眼前一黑,顿时失去知觉。   寒雁收回自己抵在庄语山背后的发簪,将庄语山拖到床上放好,替她除去鞋袜和外衫,再将本来就厚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做好这一切,才施施然走出屋子。   这是一间位于花园中心的屋子,平日里府中有人赏花时打翻了茶水什么的,便可以在这件小屋换下脏污的衣裳。寒雁起初便有些怀疑,此刻证实了自己心中猜想,心情倒是轻松了起来。   大周氏好毒辣的计谋,设计让她与张威共处一室,待宴会后各家夫人来院中赏花之时,找个理由进了这间屋子,捉奸在床。她庄寒雁的名声便全毁了,而她名节不保,落一个淫荡之名,日后再也没有人家敢要她,除了张威娶她。一旦张威娶她做妾,必定百般折磨。   上一世的时候,寒雁便有些害怕这位大周氏,虽然她总是笑容满面,待人温柔和气,可是每次庄寒明与张威发生争执时,大周氏首先责怪张威,最后受罚的却一定是庄寒明。她总是轻描淡写的便将所有的责任不动声色的推到他人身上,张太师阅美无数,大周氏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凭借的,或许也不只是美色。   她和大周氏的战争,也拉开了序幕。   不过眼下,庄语山自食恶果,怕是清白不保的另有其人,也不知周氏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寒雁抬脚朝清秋苑走去,正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冷风,寒雁这些日子跟着柴静,感觉倒比从前灵敏了许多。是以敏捷的一闪,险险的与那人打了一个照面。   却是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寒雁心中一冷,刚想大声呼救有刺客,可是眼下若真是来了人,怎么解释醉酒的她出现在此处,庄语山又何故躺在花园屋中的大床上,万一被大周氏反咬一口…心念转动,却见那黑衣人直直朝自己袭来,心中不由得起了狐疑。   一般的刺客,在府中被人发现,一定会想方设法躲避离开,怎么会纠缠她一个小丫头?且这刺客赤手空拳,不像是要杀人,反而像是冲着自己来的,要挟制自己。莫非是大周氏的人?   可是眼下情况根本不容她多想,寒雁本身就没什么武功,自己对付庄语山藏在袖中的迷药已经全部用完,浑身上下除了一只梅花刺什么都没有。可是来者的武功跟自己显然不在一个水平,就算她拿出了那只梅花刺,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那人见寒雁居然能避过两招,眸子闪过一丝诧异,下手更是毫不留情。寒雁被逼无奈,只好拿出梅花刺,可是连那黑衣人的衣角也碰不到,心中大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她今日也成了那螳螂,先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黑衣人!   “叮”的一下,手中的梅花刺被那人击落,竟是用的石子,寒雁手无寸铁,电光石火间黑衣人已经朝寒雁掠来,寒雁见无处可避,唯有握紧了拳头,张口就要呼救。   ------题外话------   谢谢炎洛樱姑娘的钻石和票票~15019697814姑娘的票票~    ☆、第六十章 不如嫁你   千钧一发的时候,身后突然掠过一阵劲风,竟是树上的两片青叶,直直的插向黑衣人的两膝,黑衣人也没有料到会有人来,躲避不及,双腿一软,只觉得轻轻的树叶含了无尽的力道,不禁心中一冷,下一秒,两根冰凉的手指搭住自己的颈脉,狠狠一捏,霎时间失去知觉。   寒雁愣在原地,见着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转过头,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居然是傅云夕。   寒雁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却见傅云夕在那黑衣人身上摸了摸,似乎发现了什么,垂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走过来。   “那人…”寒雁看着黑衣人倒地的地方,这样一个人留在府里,总归是觉得不妥的。傅云夕示意她去看,见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已经拎起黑衣人离开,心中讶异,见傅云夕一副从容的模样,也知此事他会处理好,遂安下心来。   寒雁见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往通向清秋苑的一条小道上走了走,这条路平时几乎没有人来,已然成了废弃的场所。寒雁本来是想和傅云夕说说话,可是这般走着,心中竟然有些古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与傅云夕私会一般。胡思乱想着,忍不住有些走神,顾不着看路,一头便撞在停下来等她的傅云夕胸前。   “哎呀,你做什么…”寒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埋怨的看着傅云夕,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抬起头见傅云夕紧紧盯着自己,神色看不出喜怒,莫名的有些发虚,后边的话便咽进了肚子。   面对傅云夕时,总是有些害怕,死过一次,寒雁的胆子大了许多,就是见太后或是被人刁难,亦没有在傅云夕面前心思沉重。就好像在这个人跟前,自己就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毫无心机的庄寒雁,更毋提什么报仇,而他也像一个真正的长辈一样,看待自己的目光,就跟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沉默了片刻,寒雁有心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遂没话找话说:“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傅云夕道:“庄府的拜帖,我也有收到。”   寒雁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庄仕洋给傅云夕下拜帖,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庄府与七皇子一派,向来是看不惯太子党一边,傅云夕作为太子党的心腹,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再一想,又忍不住笑起来,庄仕洋或许是真的怕皇上怀疑,正处在风口浪尖,自然要避避风头。若是让傅云夕过来,倒是可以让皇上安心。   “似乎每次我倒霉的时候,都会遇见王爷。”寒雁叹息,也不知这玄清王是不是瘟神转世,每次见面都在她水深火热的时候。   傅云夕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提醒道:“是本王救了你。”   寒雁脸一红,随口嘟囔:“也不知到底是谁想暗算我。”   “是七皇子的人。”   寒雁一惊,抬眼朝傅云夕看去,见他眯起眼,淡淡道:“七皇子派人监视你。”   “我与他…并没有什么过节。”寒雁迟疑道,也在心中将自己见过七皇子的几面细细梳理一番,确认没发现破绽,亦没有与七皇子起过正面冲突。   “你是庄府的人,”傅云夕道:“且会成为卫亲王府的世子妃,与他关系匪浅。”声音顿了顿:“因为你,庄仕洋被降职。你已经激怒了他。”   寒雁一愣,倒是忘了这一层,听傅云夕这么说,七皇子一早就注意到了她,因为她是卫王府和庄府联姻的工具,势必要乖巧听话。可是这个工具越发的不安生,甚至出来搅局,七皇子便有心惩罚。   想到此处,寒雁有些心惊。七皇子的背后是皇室的力量,关系到朝廷的争斗。而如今她顶着一个不受宠的嫡女身份,的确很容易便被人抓到把柄,自己还好说,可是庄寒明却危险了。若七皇子将斗争的苗头对准庄寒明…   眉目间便不由自主的多了一丝忧虑之色,傅云夕见她小小年纪,眉头便皱的像个小老太婆,心中觉得好笑,开口问:“为何令庄仕洋降职?”   寒雁一愣,听见他继续道:“若只是为了报复他对你的忽视,大可不必用此种办法,你与庄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庄仕洋降职,对你的地位也并无好处。”   寒雁知道他耳聪目明,此事也遮掩不过,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我除了姓庄之外,与庄府一点干系都没有。”见傅云夕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继续道:“成为世子妃更是无稽之谈。”   傅云夕居高临下的俯视面前的小姑娘,见她明眸皓齿,玲珑可爱,谈到庄府和卫府的时候却流露出厌恶和仇恨,虽然那情绪掩盖的很好,到底泄露了几分。   “你不愿嫁卫如风,为何?”他问。   寒雁反问:“为何要嫁?”   “他谦谦君子,才华横溢,”有些不习惯夸奖别人,傅云夕微微别开脸:“且将来会继承亲王之位,你做了世子妃,自然前途无限。”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与一个成年男子在隐蔽的地方讨论婚嫁之事,说出去怕是会被传出伤风败俗的名声,若是上一世,寒雁就该骂面前的人登徒子了。可是这一世,她只觉得心中坦荡,虽然气恼傅云夕问出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心中却也不是真的愤怒。偷眼瞧了瞧傅云夕,见他青衫落落,气度斐然,一脸认真的等着自己的答案,心中便生了戏弄的念头。   寒雁笑道:“若如你所说,世上的好男子向我提亲,我便都该嫁了。如果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子,”寒雁笑嘻嘻的围着傅云夕转了一圈,上下打量道:“啧啧,王爷身姿挺拔,容貌俊美,武功盖世,亦有雅致情趣。实在是能文能武,万里挑一。更是年纪轻轻便做到王爷之位,”见傅云夕面上显出难得的愣怔之色,更是心中愉悦:“我看王爷才更是好男子,嫁他卫如风,不如嫁给王爷罢了!”   傅云夕凤眸一眯,这丫头胆子越发的大了,居然敢捉弄他?遂扬唇一笑,姿态说不出的慵懒:“你既然想嫁本王,明日本王变请人来合八字。”   寒雁一呆,见他不像是说笑的模样,反而似笑非笑的俯身看着自己,身上凛冽的清香就在寒雁鼻尖萦绕,竟是说不出的蛊惑风流,不知为什么,心脏竟是漏跳一拍,讷讷道:“我开玩笑的…”   傅云夕见她小鹿一般惊惶,便也收起玩闹之心,道:“女子亲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又如何拒绝?”   寒雁却是摇摇头:“总之我不嫁…”   傅云夕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若真不想嫁,也不是全无办法。”   寒雁听闻他的话不疑有假,心中一喜:“你有什么办法?”   却见面前这人慢慢的翘起嘴角,吐出两个恶劣的字眼:“求我。”   寒雁一扭头,懒洋洋答:“王爷好走不送,民女喝醉了,现在就要回去休息,再会。”   傅云夕倒也不拦,只见她朝着清秋苑的方向回去,背影甚是潇洒,凝眸看了一会儿,微微笑了笑,便飞身一闪,人影已然不见。   庄府的筵席,依旧是热闹万分的。   用过午饭,女眷们谈兴正浓,男眷们酒酣耳热,有人便提议去庄府花园转转。   庄府的园林,设计的极为出色,一改京城雍容大气,端庄富贵的景致,另辟蹊径,以小巧的流水和亭台为主,多屏障,犹如一个江南水乡走出的温婉女子,极是精致婉约。在京城里也算是一方胜景。   只是无人得知,这园林的设计主人,正是庄府夭逝的当家主母。   大周氏走在周氏身边,不时与她说着什么,巧笑倩兮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便比这景色还要美上几分。   媚姨娘走在最后,挺着个大肚子,身边服侍的丫环一大把,倒是对肚里孩子及其小心的模样。   女眷们行至花园深处,这里的梅花开的繁盛,虽然比不得宫中,却也因着搭配的错落有致的树丛,颇有些“万绿丛中一点红”的诗情画意。丫鬟们端上新泡的君山银针,随性的夫人小姐们便在花园中的石凳上歇息起来。   一位贵夫人坐在大周氏的右手,大周氏一边与她说话,一边端起茶来喝,就在这时,手一颤,茶杯一个不稳倾斜过来,茶水溅了那位夫人满身。   “哎呀,都怪我鲁莽,”大周氏满含歉意的站起来:“没烫伤吧?”吩咐身边的丫鬟:“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烫伤药?”   那妇人见她态度诚恳,且茶水也并非很烫,便笑说:“无事的。”   大周氏摇了摇头:“那怎么行,多好看的裙子,就这么被泼脏了,”一脸为难的模样:“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周氏这时候突然开口:“姐姐,这位夫人若是不嫌弃,便拿妾身的衣裳穿着吧。刚巧昨儿个如意楼的裁缝来府上给妾身做了两套衣裳,这位夫人个子与妾身一般高,又生的白皙,那衣裳颜色浅,衬着最是好看呢。”   “不用了…”那妇人还想推脱,已经被大周氏拉起手:“这样便好,若你不同意,我还真是惭愧的不知如何是好了,”说着看向周氏:“妹妹这里可有换衣的去处?”   周氏笑道:“有的有的,就在前面几步,那儿有处亭台,亭台边有一个小屋子,便是平日里赏花赏累了的歇脚处。诸位夫人小姐若是有兴趣,也可前行几步,那处亭台极是玲珑可爱,偏又带了个赏玩的长廊,足足可以容纳几十人,上去坐坐,瞧瞧池塘里的鲤鱼也好。”   在座的夫人小姐们平日里最爱新鲜,知晓有座带长廊的亭台都惊奇不已,纷纷表示想要前往一赏风光。周氏便笑了笑:“如此,夫人小姐们便随妾身一起来吧。”   走在最后的媚姨娘却是有些狐疑,心中直觉有些奇怪,周氏自从小产之后一直安分了许多,便是躲在珙桐苑里养身子。如今大周氏一来,倒是处处张罗,令人忍不住生疑。眼下带着众人去平日里不常去的小屋,心中更是奇怪,便对身边的娇梦道:“她今日倒是反常,也不知在搞什么鬼。”   娇梦小声道:“姨娘无须担心,如今姨娘怀了身子,无论如何她都是不敢动您的。今日即便有什么花样,姨娘也只管看戏便是。”   媚姨娘点了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却说周氏领着众人走了没几步,转过一条花道,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小巧玲珑的黑白亭台,翘角飞檐,的确十分可爱。亭台连接着一条长长的走廊,雕花栏杆,倒是别出心智。亭台的右边是一间小屋,外观上倒是没有什么不同,窗户处被拉上了帘子,看不清里头的景象。周氏见众人脸上都露出赞叹喜爱之意,便又拉着方才那位被泼到茶的夫人朝小屋走,一边走一边回头道:“夫人小姐们便先自行玩耍,我陪这位夫人在小屋里等丫鬟取衣裳过来。到时候…”话没说完脚步却顿住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众人见她变了脸色,皆是摸不着头脑,却见那位被她拉住的夫人,此刻也脸色尴尬,红一阵白一阵的,似乎是遇到极难启齿之事。   这样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越是觉得好奇,众人便渐渐安静下来,这一安静,便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在一片寂静中,小屋里传来异样的声音,仔细一听,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着男人低低的喘息和女人的呻吟,极是火热缠绵,听的人面红耳赤。   不用说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谁这般无耻,青天白日便与人行这等无耻之事。夫人们的脸上便出现了鄙夷之色,里面到底是什么人,也对此更加好奇起来。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远处庄仕洋竟带着一帮男眷走了过来。见她们都沉默的站在小屋前,有些吃惊:“发生什么事了?”   周氏便有些为难道:“老爷…您自己听听吧。”   待庄仕洋走近那间屋子,听清楚里面发出的淫声时,顿时怒不可遏:“里面的是谁?这般无耻,拖出来让我瞧瞧,我倒要看看是谁这般大胆!”   庄仕洋的身后还站着许多官员大臣,这一下,倒是朝廷中各个官员都见证了一场荒唐事,这事还发生在自家后院,庄仕洋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今日不管这里面的是谁,他都会重重的惩罚,谁让他们让自己在这些官员面前丢了脸,若是御史再一本治府不严的罪名参奏上去,他的官路也就到头了。   相知道就要跨门而入,就在这时,有眼尖的丫鬟叫了出来:“那不是四小姐头花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均是一片哗然。庄仕洋乍愣之下倒是顾不上推门了。这样一来,里面的女子身份便不得而知,正是庄府四小姐庄寒雁。有些夫人小姐们脸上便出现鄙夷之色,这等放荡之女,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和人行苟且之事,实在是太过无耻。   周氏倒退两步,一副惊愕的模样:“怎么会是四小姐,她平日里懂礼有节,最是洁身自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大周氏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别伤心的气坏了身子。雁儿这姑娘平日里也是极好的,做出这样的事…怕是一时糊涂。”   这姐妹俩明着是为寒雁反驳,一唱一和间却坐实了里头之人是寒雁的事实,甚至与暗示寒雁平日里极会伪装,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此话一出,人群中便是更多的议论起来,纷纷开始指责寒雁的不是,同时对周氏的大度更加赞同,传言里这位小妾处处为难庄府嫡女,如今看却不尽然,出了这种事,还能极力维护,换做是普通人,谁会这样做呢?   李佳棋听见里面的人是寒雁时,眸中闪过一丝喜悦,紧接着鄙夷道:“从前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如今看来,竟是连廉耻二字都不知如何写了!”   站在女眷最后的媚姨娘摸了摸肚子,心中顿时明了,感情今日这个局是为庄四小姐布的。再看向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的周氏两姐妹,心中有些犹疑。虽说她现在是可以以看戏的态度看着眼前这一切,可是如今寒雁与她同一阵营,打击寒雁,就是助长了周氏的嚣张,日后自己在府中的立足之地更艰难。尽管现在有了身子暂时没什么风波,可是肚子里究竟有没有,只有自己知道。   更重要的是,她总觉得,今日之事不会照周氏的计划发展,寒雁近来几次翻身仗都打的漂亮的出奇,她便明白那个懦弱任人拿捏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大不相同,有了自己的筹谋和心计,那么,今日之事,真的会照周氏想象中的发展?   恐怕未必,想着想着,她便慢悠悠的走上前,嫣然一笑:“还没有看清楚里面是谁呢,周姐姐何必这么心急就断定是四小姐?”   ------题外话------   抱歉亲们,昨天茶茶有事没时间码字,今天先放五千字,晚上有二更补上,不好意思~感谢sr7069、12345an、 梦天好门姑娘的票票~么么哒—3—    ☆、第六十一章 阴差阳错(二更)   一个清冷的男声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眼见为实。”   这时候居然还有替寒雁说话的人,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玄清王傅云夕。心里有些嘀咕,这向来冷面不问世事的玄清王今日怎么有闲心管这等俗事?还是别人的家务事。   邓婵闻言,感激的望了傅云夕一眼,也大声道:“没错,寒雁才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推开门看看呢?里面的人若不是寒雁,岂不是故意坏了她的名声?”话虽这么说,心中却也是极为担忧。那头花她在寒雁头上见过,确实是寒雁的没错,虽然不相信自己的好友会做出这种事,但是若是着了别人的道…心中也拿不定主意起来。   七皇子离傅云夕站的近,见傅云夕开口帮寒雁说话,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王叔倒是对庄四小姐的事颇为上心,”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凑近傅云夕耳边,低声道:“我记得,王叔在宴席中途离开了一段时间,若不是王叔此刻站在侄儿面前,侄儿还真以为,里面那位和庄四小姐行乐的…会是王叔。”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带着极为恶意的笑容,傅云夕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七皇子慢慢站直身子,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提醒道:“庄大人,怎么还不推开门,让我们瞧瞧里头的姑娘,究竟是哪位小姐?”   庄仕洋闻言心中更是气愤,可是却不敢对七皇子发作出来。遂心头火气,一脚踹开了那扇大门。   傅云夕淡淡道:“本王小时候便告诫过你一句话,螳螂补蝉,黄雀在后。”   冷漠的话带着惊人的寒意传进七皇子的耳朵,他抬起头,错愕的看了一眼傅云夕,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庄仕洋已经点上灯,门一打开,淫靡的气息便传了出来。那羞耻的叫声也更为清晰,一声一声的撞击着众人的耳朵。   却见卫王身子一晃,几步走上前来,有些焦急的往前面走了几步。见到他的动作,众人都有些不解,周氏心中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果然,灯火亮起,屋中的大床上纠缠着两道人影。上方的男子挥汗如雨,赤条条的身子令女眷们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双眼。却是卫王失色叫了起来:“如风!”   卫如风?   周氏和大周氏的脸色瞬间苍白,怎么会变成卫如风?   听见卫如风的名字,本来捂着双眼的李佳棋一愣,下意识的冲上前来大吼道:“我不信,卫公子不会做这样的事!”说着就跑进了屋子,竟是拦也拦不住。   周氏和大周氏此刻只觉得两腿无力,本是张威与寒雁行事,怎么会变成卫世子,若是成为卫王府的人,便是做妾,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得了。   大周氏现在还有一个担忧,就是,卫如风现在这里,那张威去那里了?   李佳棋冲进屋后,不顾震惊的庄仕洋,亦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直直盯向床上的两人。见卫如风一改往日的温文形象,浑身赤裸,额发被汗浸湿,一副淫靡的模样,微睁的双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欲望,甚至有些疯狂。李佳棋何曾见过他这样,不由得倒退一步,心中既难过又愤怒。目光瞥到卫如风身下的人时,顿时怒火丛生,将这一切都怪罪到寒雁身上,大吼道:“无耻!”   李佳棋说着便伸手来拉寒雁,床上的女子被她这么一拉,整个人仰躺在众人面前,却出乎意料的,并不是寒雁。   “庄语山!”李佳棋尖叫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清亮的声音带着些疲惫,众人回头一看,竟是寒雁在陈妈妈的搀扶下,朝着屋子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周氏仿佛见了鬼一般的指向寒雁。   寒雁迷惑的看着她,声音十分不解:“方才雁儿在桌上吃醉了酒,语山姐姐将雁儿扶回房休息。上一刻刚醒,想着不能失了礼数,便叫陈妈妈带我到客人们来的园子,周姨娘,可是有什么不对?”   大周氏笑着道:“无事,怎么四小姐的头花在这里出现?”   寒雁也十分犹豫:“语山姐姐扶我回房时,说我头上的头花十分好看,我本来也不常戴头花,便送给她了。”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里面李佳棋似哭似笑的声音:“庄语山!竟然是你!”   众人一愣,看看寒雁,再看看周氏,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里面那与人厮混的竟然是庄语山呀,怎么还想诬陷庄府的四小姐,还拿走了别人的头花想要嫁祸,真的是用心险恶。   傅云夕负手站在一边,见寒雁楚楚可怜的站在原地,似乎有无尽的疑惑却又不敢问,端的是令人叹息,若不是看见她唇角的那一抹冷笑,谁会相信这个表面无害的姑娘,会是眼前这一幕的制造者呢?只是…那人怎么回事卫如风?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庄语山迷迷糊糊中被人的尖叫吵醒,一睁开双眼便发现自己不着寸缕的暴露于众人面前,吓得尖叫一声。李佳棋一个耳光扇了过来:“无耻!”   她被冷不防扇了一耳光,心中又羞又气,可是不敢明着与李佳棋做对,心中十分奇怪,李佳棋怎么会突然这般讨厌自己。却见庄仕洋有些无措的对着自己身边人道:“世子…”   世子?   庄语山愕然回头,惊讶的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卫如风!   方才的情景,她大概有点印象,寒雁迷昏了自己后,自己便没有了知觉,后来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个人压在自己身上。那个人,原来竟是卫如风!   她脸上尤带红痕,心中却把能发生的事情预先想了个遍。如今自己失了清白,恐怕别的人家都不会要自己了,可是若能成为卫王府的人…那可是天大的富贵!再看向身边的人,庄语山心中竟涌起了一股甜蜜。   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有些清醒起来,庆幸寒雁迷晕了自己,将自己和她掉了个包。否则,今日和卫如风缠绵的,就是庄寒雁!想着想着,她便捂着脸嘤嘤嘤的哭泣起来。   周氏和大周氏紧跟着冲进屋子里,周氏颤声道:“语儿…你怎么在这里?”   庄语山只顾着哭泣,没有回答周氏的话。李佳棋却是狠狠瞪着庄语山:“一定是你,是你勾引卫哥哥的!”   寒雁站在屋外,听到卫如风的名字时也有些吃惊,周氏的计划里,被抓奸在床的应该是张威才对。若是张威和自己被抓奸在床,因为大周氏和张太师的原因,庄仕洋也不敢太严厉的惩罚张威,极有可能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己成为张威的妾。可是如今两人变成了庄语山和卫如风,且不说庄语山,现在堂堂的卫亲王世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庄语山行苟且之事,怕是明日里京城就会有不好的传言。可是庄语山做妾,以她的身份,又有些勉强。   事情已经超出意料之外,庄仕洋不知怎么办才好,他没有那个胆子呵斥卫如风,只得把气出在庄语山身上,一把将庄语山从床上提了起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丢人!”   庄语山身上没穿衣裳,此时也顾不上脸上疼痛,惊呼一声,抢过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心中有些后怕,便望着周氏哭泣不已。   周氏此时却是六神无主,大周氏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她们输了!   却说卫如风只觉得耳边一阵嘈杂喧闹,费力的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上光溜溜的,登时一惊,再一看周围围着不少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下意识的就要披上衣服离开此地。   庄语山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世子…你不能…”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卫如风的脸色便有些奇怪,听庄语山的口气,似乎是这位世子爷对庄语山用强了…   被庄语山一抓,卫如风一愣,记起方才发生的事,心中一凛,再看向庄语山:“怎么是你?”   庄语山被他的话说的一愣,有些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来不及多想,可是也知今日务必要当着这些贵人的面为自己谋一个名分,若是成了卫王府的妾,那这清白也失的值当,甚至说是因祸得福!自从山贼之事后,她便明白日后想要嫁入高门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眼下有这样一个好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把握住。遂娇娇柔柔的看着他:“世子…不会是想不承认吧…”   卫如风只觉得心底凉意蔓延,既然在自己身边的是庄语山,那么她…一转头,正看见寒雁站在屋外的人群中,神色平静的望着自己,仿佛望着一个陌生人,那眸子里的嘲讽和凉薄,让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忿。   难道是她干的?   不…不会,她是那个受害者,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计划,可是庄语山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床上?这…   今日他来庄府,是有些期待看向寒雁的。虽然寒雁一直表示不愿与他结亲,可是越这么说,他心中便发誓非要得到她不可。是而来到庄府后,他本来是想找寒雁说说话,无意间却听到两个丫鬟的谈论,丫鬟的谈论里提到“四小姐”这个词,他上了心,便悄悄走近,听完了全部对话。   他知道了周氏与大周氏的计划,她们竟然是要坏了寒雁的清白,让她嫁给张威做妾!   起初听到这个计划,卫如风心中既是震怒又是不平,在他的心中,已经将寒雁化作他的女人。如今这些人对寒雁起了觊觎之心,还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陷害她,让他十分恼火。本来想好好教训一下周氏两姐妹,再去清秋苑提醒寒雁一道。可是在前往清秋苑的路上,他却改了主意。   寒雁一直不喜欢他,甚至不愿意嫁给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她的态度十分坚决,甚至让向来自信的卫如风也不敢确定,寒雁会成为自己的世子妃。   可是庄府有他们想要的东西,父亲也说过,和庄府联姻,是对卫王府有利的筹码。更何况如今他对寒雁有了兴趣,更加不想放手。可是寒雁偏偏不是普通的女子。   她机灵聪慧,便是小小年纪,手段比起成年男子来说也毫不逊色,上一次更是笃定的告诉他,将来一定不会是卫亲王府的世子妃。他竟然会相信寒雁说到做到,这个小姑娘一定会想办法推掉这门亲事。   他一直在想,如何让寒雁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眼下听到周氏两姐妹的计划,心中却有了一个打算。   若是与寒雁有了肌肤之亲的是他…。寒雁与他的私情暴露于众人面前,那么寒雁这辈子就只能嫁给他了!虽然进门的时候委屈她做个妾,可是若自己与父亲说说情,便是世子妃,也能给她的。   卫如风是这么想的,寒雁名声尽毁,自然不敢有人家再要他,而他以世子妃之位下聘,寒雁必然心甘情愿的为他披上嫁衣。于是他在宴席上注意张威的一举一动,见张威离席后,便尾随他到了那间小屋前,再打昏他将他扔在庄府外派人守着。那屋子极黑,且没有亮灯,他一进去只觉得浑身发热,隐约见床上有个人便摸索过去,后面的事便不记得了,只知道一醒来就看见身边的人是庄语山。   现在想来,那屋子里当是点了催情香之类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碰寒雁一根头发丝。他所希望的莫过于寒雁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况且他自诩读书人,讲究读书人的风骨,趁人之危是不会做的。却也没想到,将计就计想要毁了寒雁清白,本身就是一件趁人之危的事。   只是现在卫如风仍然不解的是,为什么躺在身边的人会变成庄语山?   庄语山见卫如风迟迟不开口,以为他是不想负责任,心里有些发急,遂拉着卫如风的手,两行清泪滑过脸颊:“世子…如今语儿清白不在,你…如何打算?”   卫如风有些厌恶的回头,见庄语山一副凄凄惨惨的悲切模样,心中烦躁不已,再望向外头若无其事的寒雁,不知为什么,心中升起一股怨恨。   今日这种局面,她是很乐意见到的吧。寒雁不喜欢他,这是她亲口承认的事实,如今他与另一个女人有了关系,她一定乐见其成,尽管这个人是她的姐姐,她也毫不关心!   真是一个狠毒的女人,想着这里,卫如风冷笑一声:“该做的事,本世子一样不会少。”说完便披上衣裳,大步而出。卫王阴沉的看着他,卫如风视而不见,只在经过寒雁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低声道:“四小姐也别高兴的太早…哼!”   他的话说的极轻,旁人是听不到的,有武功的几个人除外。七皇子脸色十分难看,走到寒雁面前,阴鹜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寒雁打量了一番,那如同看猎物的眼神让寒雁十分不舒服,只听他森然开口:“庄四小姐关键时候,总是能令人大吃一惊。”   七皇子以为是她算计了卫如风?寒雁笑了笑,并不答话。只是心中亦是奇怪,卫如风出现在这里,与她无关,这其中的道理,倒是真的看不明白了。   七皇子见寒雁没什么反应,更是不悦,转向一边的傅云夕道:“王叔今日这番话,侄儿是记住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希望,王叔能一直做那只黄雀才好!”说罢便对身边人道:“回宫!”   今日这番闹剧演到此处,夫人小姐们也看得心满意足了,纷纷向主人告辞。唯有庄仕洋神情尴尬,本来想为自己降职一事扳回一局,如今却是雪上加霜,让众人看了笑话。可是那罪魁祸首还打不得骂不得,卫王府的人,谁敢碰?   比庄仕洋更绝望灰心的,是周氏,此刻她面色疯狂,死死盯着大周氏,眼中的仇恨让大周氏也忍不住有些心惊,只见她拍了拍周氏的手:“别轻举妄动,此事还有余地,莫要失了理智。”听闻这番话,周氏才渐渐冷静下来。   最开心的,莫过于庄语山了,虽然不太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可是卫如风最后那一句话,庄语山听在耳朵里,就是要对自己负责的意思。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想着自己与卫如风已经有了那样亲密的关系,更是甜蜜的紧。恨不得马上就嫁到卫王府,日日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她这般想着,却忘了一直对她怒目相视的李佳棋。   李佳棋冷哼一声:“别以为自己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就算卫哥哥要你,你也只能做个没有地位的妾!太后她老人家一定会不喜欢你的,贱人!”说罢便离开了。   寒雁心中恍然大悟,难怪李佳棋处处与她做对,原来是心系卫如风,可是她第一次见卫如风时,李佳棋就对她表示过不喜。难道在那之前,李佳棋就知道她会成为世子妃?这于理不合呀。就算是寒雁自己,也只是因为经过上一世的婚事,才知道自己与卫如风的渊源,她是如何得知的?   见周围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傅云夕还留在原地,寒雁有些赧然,这个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主意,算是明白此事由来的人之一,便走了过去,想与他说几句客套话。没想到傅云夕却伸出手,掌心一根梅花刺,正是寒雁之前与黑衣人搏斗时丢失的那支。   傅云夕此刻背对着周氏他们,因而在他们看来,只是玄清王向寒雁说些告辞的客套话罢了。可是寒雁却听到傅云夕略低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若有难,直接上玄清王府找本王就是。”   ------题外话------   感谢liguoying66、ccz412249397、 chenjj1225、嘟嘟的宝贝88 的票票~爱老虎油~MUA~    ☆、第六十二章 如意算盘   寒雁接过傅云夕手中的梅花刺放进袖中,看着傅云夕笑道:“王爷真是仗义,只是若有难处,我自己会解决。”   傅云夕抿唇,向来冷峻的脸上泛起一丝柔和之色,淡淡道:“别逞强。”   寒雁撇过头去,有些不习惯别人的好意,而这个人,帮过她太多次了。   傅云夕便重新负手离开,离开前那一句话钻进寒雁耳朵,在她心底投进了一块小石头:“你以为,那人怎么会变成卫如风?”   寒雁错愕片刻,起初以为是傅云夕干的,后来再一想,傅云夕一直与自己在一处,且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卫如风好歹也是个亲王世子,怎么能随意玩笑。难道是卫如风自己?寒雁心中一凛,倒是把这一桩忘了,若是这么着的话,卫如风此人还真是卑劣。   庄府的正厅。   庄仕洋坐在黄梨木椅上,另一边是卫王两父子。周氏和大周氏坐在下首,庄语山站在周氏身前,低着头不敢看众人的脸色。   许久,卫王才开口道:“庄大人,如今这事,怎么办?”   庄仕洋有些尴尬的咳了咳,对方是卫王府,自己如今只是一个正五品官员,实在没有说话的份。见卫如风沉默不语,试探的道:“世子可有什么想法?”   卫如风心乱如麻,他想要的是庄寒雁不是庄语山,只是眼下既被众人撞到了他与庄语山那一幕,他也只有负责了。否则就会落一个亵玩朝廷官员之女的骂名。便语气有些不善道:“本世子没什么想法。”   大周氏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笑着道:“如今发生了这种事,都出乎我们的意外。只有寻一个最好的法子,让大家都好过些。语儿是我的亲侄女,不是我护短,可是作为一个女儿家,名声最是重要,如今出了这事,语儿的名声要紧,世子…也不是全无责任吧?”   自始自终,双方都没有说明为什么会出现今天这一幕,庄语山为什么会出现在花园中的屋子里,为什么卫如风也在那个地方。或许不说是因为彼此都心知肚明,如果挑明反而会徒增难堪,不如让双方都好过一点。   卫如风冷笑一声:“庄二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总不会是本世子强迫她去的。怎么周夫人这句话,倒是全都是本世子的不是了。”   一直沉默的庄语山抬起头来,两只眼里盈满了泪水,似乎十分羞恼,又被卫如风这一番话伤透了心:“世子何出此言…语山失身与你…已是事实,难道就是语山的不是?”   卫如风看着庄语山的那副委屈模样,心中烦闷不已,只觉得这个女人虚伪做作,脑子忆起寒雁的对他冷眼相待的模样,更是怨气丛生,不由得出口道:“你爬上床,不就是为了进卫王府?”   便是庄语山再迟钝,也能听出卫如风语气里的不屑。这还没进卫王府,卫如风就这样对她,若是进了,岂不是很快便会失宠?   周氏心疼庄语山,更是气愤卫如风的态度,索性道:“卫世子如今也该给语儿一个交待,总不能让我们语儿一辈子抬不起头。”   庄仕洋有些恼火的瞥了周氏一眼,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么能用那种语气跟卫如风讲话,便对卫王讨好的笑道:“大人别跟她一般计较,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   卫王不在意的笑了笑,说:“无事,只是以夫人之见,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大周氏拍了拍周氏的手背,笑着开口:“以语儿的身份,其他的我们也不敢肖想,可是当世子的一个妾室,应当不难吧。”她慈爱的看了一眼庄语山:“语儿可是好姑娘,心灵手巧,又极是孝顺体贴,世子如今身边每个体己的人,咱们语儿过去,世子也更轻松些。”   “姨母…”听大周氏这般说自己,庄语山害羞的低下头,脸颊飞起两道红晕。听见做妾室,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想着自己就能是那个人的女人,她心中又甜蜜万分。   卫王思索片刻,对卫如风道:“如风,若是做妾室,倒也无妨…”   自己还未娶妻,但娶正房之前娶几个小妾,京中也不是没有大户人家这样做过。卫如风瞥了一眼庄语山,好歹也是个美人。不过就这么娶回家去,总觉得不是滋味。   他的目光扫过庄语山,再扫过周氏两姐妹,心中想起之前寒雁的举动,寒雁,似乎很不喜欢这位周姨娘。心中有了一个打算,他抬起头,对着庄仕洋道:“妾室,我本来还打算,娶庄二小姐做侧妃。”   侧妃?听到这句话,不仅是周氏和庄语山,连卫王都忍不住惊讶的看向卫如风。卫如风作为卫王府的世子,日后一定会继承卫亲王的爵位。世子妃就是日后的王妃,即便是个侧妃,一般的官员女儿,也都是想都不敢想。之前卫王府挑了寒雁作为世子妃,庄仕洋已经是惊喜万分,觉得高攀了这一门好亲。如今庄语山一个庶女的身份,居然也能做侧妃,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庄语山喜不自胜,侧妃可比妾室的品级高多了,卫如风心中果然有她!她就说嘛,男人谁不好美色,自己生的美艳,卫如风不过是普通男人,怎么会不喜欢自己。想着便娇羞无限的望了卫如风一眼,眉眼间全是不加掩饰的情义。   大周氏却是有些狐疑,之前卫如风的态度她看的很清楚,分明就是不想娶庄语山,如今突然说出这话,周氏和庄语山看不出来,她可是看的明白,分明是有什么打算。这个卫王世子怎么会任自己拿捏,遂笑了笑说:“世子可是在开玩笑…语儿的身份,做侧妃,怕是有些不妥。”   卫王也点点头,自己的儿子,自己看的很清楚。他根本不喜欢那个庄语山,若只是为了负责,娶她做侧妃倒是委屈了。世上这么多大家小姐,随便一个做侧妃,也比庄语山这个庶女身份来的合适。   卫如风笑了笑:“周夫人不相信本世子的话?”顿了顿,他才道:“卫王府之前便与庄老爷提起过,要娶庄四小姐做世子妃。”   此话一出,庄语山的身子一僵,握着的双手成拳,指甲狠狠嵌进了掌心。为什么?为什么卫如风要娶那个贱人做正室?就是因为她有个嫡女之位!明明这一切都该是她的,现在卫如风这样说,让她如何自处!想着心中对寒雁的恨意便多了几分。   庄仕洋迟疑道:“世子的意思…。”   卫如风动了动嘴唇:“让庄二小姐做本世子的侧妃,可以!但是本世子要同时迎娶庄四小姐做世子妃!”   姐妹共侍一夫!这一下,座中几人都是把卫如风的意思听明白了。庄语山恼怒不已,自己这个侧妃,似乎还是沾着寒雁的光才做成。如果日后一同进了卫王府,自己还要低寒雁一头,想起来就觉得难受。那个贱人有什么好,为什么卫如风就这么一心想要迎娶她做世子妃!   周氏和大周氏对视一眼,大周氏笑着道:“可是语儿如今出了这事,亲事须得赶快办好。但是雁儿还未及笄,二人同时进卫王府,怕是不成。”   卫如风道:“这不难,只要我与庄四小姐定下亲事便可,明年完婚也不迟。至于庄二小姐,”他的目光瞥过庄语山:“择日便可进府。”   “真的?”周氏有些惊喜的道,经过这一出,她本来以为庄语山很难再嫁出去,没想到张威变成了卫如风,眼下还愿意迎娶语儿做侧妃,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有不答应的礼,生怕对方反悔,立刻道:“妾身这便去准备事仪。”   “慢——”卫如风制止了她的动作,一字一顿道:“但是这前提是…庄四小姐和本世子的亲事先定下来。”   卫如风要的是庄寒雁,虽然这一次没能毁了寒雁清白,必须要娶庄语山,可是心中仍是不甘。便想到了姐妹共侍一夫的主意,寒雁的话终于还是打击到了他的自尊,最近几次寒雁对他的冷淡无视更是令他心生怨愤。想着寒雁最是讨厌周氏,若是能将庄语山迎娶做侧室,对寒雁来说,是一个莫大的屈辱。也算是对寒雁无视他的惩罚。   周氏虽然心中不悦,可是也不敢表现出来,便又客气了几句,就这么说定了。下月初八,庄语山进卫王府的门,成为卫世子的侧妃,在那之前,将寒雁和卫如风的亲事先定下来。   待卫如风走后,张威也回来了,只说是自己被打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庄仕洋喜滋滋的吩咐下人做事去了,周氏两姐妹和庄语山回到珙桐苑。周氏问起庄语山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庄语山如实说了,大周氏神色便变了变:“倒是小看了她。”之前认为庄寒雁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如今看来,却是万万留不得了。   “可是她就要做世子妃了。”庄语山委屈道:“进了卫王府,我还要低她一等,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周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娘替你想办法,只是先定下亲事罢了,理她及笄还有一年,这一年发生什么事也说不定,你别怕。”   大周氏也笑着道:“便是进了府也无妨,进了府更好。她没了身边人帮衬,岂不是任你拿捏,你且放聪明些,她也只是个小丫头,不足为惧的。”   庄语山这才稍稍安心了些。周氏却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大周氏道:“姐姐,张太师怎么没把你接回府?”张太师只身回去,倒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毕竟这是他最宠爱的姬妾,可是就让她继续呆在庄府,也实在是奇怪。   大周氏神色闪了闪,笑道:“老爷让我多陪陪你,说你最近正是需要人陪得时候,倒是不急着回府。”她看了看外边:“况且瞧你现在的模样,怎么跟那个四小姐斗,我留在这里,还能帮着你一把。”   听闻她的话,周氏想起自己腹中夭折的孩儿,又是一阵心伤,倒是把自己对大周氏的怀疑抛之脑后。庄语山安慰了几句,便又急着去添置过些日子出嫁的首饰去了,行动之间竟然一点都没有悲伤,仿佛今日被捉奸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甚至有几分得意。   清秋苑内。   “你说她四处翻找东西?”寒雁皱起眉头。   汲蓝见四下无人,才小心的附在寒雁耳边:“只说珙桐苑里的丫鬟几次都见着,她翻看周姨娘的匣子呢。”   寒雁拖着下巴,大周氏怎么会翻看周氏的匣子?   汲蓝继续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周夫人看着是个不缺钱使得,没想到手脚不干净,却偷到自家妹妹身上来了。”   寒雁却摇了摇头:“未必。”   真的是偷东西吗?恐怕是找东西吧。   仿佛一直以来没有眉目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大周氏突然造访,且迟迟不回去终于有了一个好的解释。如果说她留在庄府是要寻找什么东西,那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似乎张太师也知道此事,才放任她留在这里,甚至于,就是张太师授意的。   张太师,似乎是拥护七皇子的人。   汲蓝没听到寒雁的话,继续道:“听说她和老爷还不清不楚着,呸,真不害臊,自己都是人家的小妾了,还想着红杏出墙。”   寒雁心中一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大周氏或许没有在周氏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已经开始接近庄仕洋了?   “小姐…”见她出神,汲蓝连忙道:“小姐?”   寒雁笑了笑,眉眼却沉了一沉。   记得设计自己与张威一事时,大周氏是始作俑者,很好,不回敬回去就枉费了她重活一世的契机。   “汲蓝,”寒雁笑着道:“你去打点一下老爷身边的丫鬟下人,要他们注意周夫人和老爷的一举一动。”   汲蓝吓了一跳:“小姐莫不是要因为此事和老爷争吵?以奴婢所见,周夫人只要一天是张太师府上的妾室,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入庄府的大门。小姐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反而惹得老爷不快。”   “谁说我要和父亲争吵了?”寒雁气定神闲的翻着桌上的书页:“只是要促成一段好事罢了。”   汲蓝还想要说什么,姝红却急急忙忙的从屋外进来,反身掩上门,再关好窗。两人都是极少看见姝红这般慌乱的模样,面上有些意外。姝红再看了看窗外,最后快步走到寒雁跟前,低声道:“小姐,出事了!”   寒雁看着她,沉声道:“慢慢说,无事。”   姝红喘了口气:“卫王和老爷在大厅商量,已经决定将二小姐嫁给世子做侧妃,下个月就进门。”   汲蓝惊呼一声:“怎么可能?侧妃之位怎么轮到她来做了?”   寒雁皱了皱眉:“那你所说的出事了,是什么事?”   姝红咬了咬嘴唇,担忧的看着寒雁:“世子提出要求,要在侧妃进府之前定下和小姐的亲事,明年小姐一旦及笄,就立刻与世子成婚!”   和卫如风成婚!   寒雁手上的书卷“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神色却不见波动。   汲蓝也呆住了,她们和寒雁一向亲近,自然也明白寒雁对于卫如风的态度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一开始也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对这京中少女趋之若鹜的心上人不痛不痒,甚至有些讨厌。后来走的近了些,也渐渐看清,卫如风与传言中的不一样。几次与寒雁的对话两个丫鬟也在现场,心中也认为卫如风不是良配。且不说寒雁自己心里并不喜欢卫如风,单就这门亲事而言,都像是为了庄语山进卫王府而达成的一个交易。   寒雁笑了笑:“我没事,你们先出去做事吧。”   汲蓝和姝红还有些担忧,但见寒雁一脸镇定的模样,便也没说什么,静静的推出了屋子。   寒雁坐在屋中,什么都没说。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般不平静。   这一世兜兜转转,还是避免不了和卫如风扯上关系么?   她是可以一走了之,从此天高皇帝远。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真的就能逃出卫庄两府的手心,便是侥幸逃出了,一辈子战战兢兢的过活,留下的明哥儿怎么办?不忍心让他跟着自己过着逃亡的生活,也不能将他留在府中让他,面对那些心怀鬼胎之徒。这一条路,竟然是不通了。   她千般计较,却没有料到卫如风在这件事中的态度,周氏两姐妹一定会想方设法完成这桩亲事,她也毫无办法。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不!   怀中突然掉出那支梅花刺,寒雁将梅花刺攥在手里,细细端详起来,耳边回想起那人在耳边的低语:“若有难,上玄清王府找本王便是。”   若有难...若有难...   寒雁“忽”的站起身,难道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重新坐回木椅,寒雁思考许久,突然扯过桌上的信纸,提笔开始写字。   ------题外话------   感谢yezi3333、13675919018的票票~晚上有二更~这几天都比较忙,抱歉了=3=    ☆、第六十三章 谁是良人(二更)   从白日到夜晚,寒雁一直没有出屋,汲蓝和姝红守在外边,心中担忧无比。到了月色深沉的时候,只见里屋的门被推开,寒雁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她们:“我饿了。”   姝红连忙去小厨房准备饭菜,寒雁走到汲蓝身边,将手中的一封书信塞到她袖中。   “小姐...”汲蓝神色一变。   寒雁低声道:“把这封信想办法送到玄清王府。”   汲蓝点头称是,寒雁见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该做的都做了,如今什么结果,只能看傅云夕的。   玄清王府。   成磊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中的兵书:“回京太久,皇上也不让我去打仗,西戎那边小动作不断,日子过的真没劲。”   傅云夕坐在书桌前,一本一本的文书高高摞成一堆:“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听到他的话,本来斜躺着的成磊立刻坐直身子:“喂,你不是要赶我走吧?将军府什么地方你是知道的,我才不想回去。”   傅云夕不为所动:“你成日呆在玄清王府,不怕外头说闲话?”   成磊想了想,坏笑起来:“怕什么,反正你也是有断袖之名,大不了传传我与你的私情。不是正好帮你省心,免得你的皇兄老为你操心娶亲之事。”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连连摆手:“不行,皇上要是知道了你与我有什么,非得重罚与我,万万不可。”   傅云夕嗤笑一声,也没说话。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厮突然来报:“王爷,外头有个姑娘将一封信交给小人,说是带给王爷的。”   傅云夕闻言,垂头思索片刻,接过那小厮手上的信打开。   待小厮走后,一边的成磊凑了上来:“之前还道你是不会娶王妃的了,现在倒是我眼拙,说罢,谁家姑娘的情书啊?”   傅云夕凉凉瞥他一眼,展开那信纸,只见光洁的信纸之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八个字:君非良人,汝有妙计?   那字迹雄浑有力,傅云夕曾经在宫宴中见过寒雁的字迹,那时的字迹风流清媚,眼下却是粗豪遒劲,竟像是男子手笔一般。信纸上除了这八个字也没有落款,若不是他心知肚明,也不会明白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真符合那丫头一贯狡猾的行事,若是落在别人手里,这封信的内容,怕是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这上头写的什么?”成磊心头痒痒,很想看看那信纸上的内容,可是又忌惮傅云夕的冷眼。   “没什么。”傅云夕将手上的信纸重新折好,装进信封,想了想,收到一边的木匣子里,唇边竟不自觉的逸出一抹淡笑。   成磊见此情景,大吃一惊:“你居然笑了?我就说那上头的是情诗吧,什么时候办亲事?”   “多嘴。”傅云夕呵斥,修长的手指在茶杯边轻轻叩了叩,总算还不是太笨,至少懂得向别人求助了。   看着那个倔强隐忍的人也总算学会依赖别人,不会将所有的事自己咬牙扛下,最重要的是,求助的对象是他,傅云夕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好。只是卫如风...他的眉眼渐渐冷了下来,真是太不安分了。   片刻,他自桌上抽出一张信纸,提笔写了几个字,折好装进信封。   成磊见状,奇怪道:“你还回了一首情诗不成?”   傅云夕回过头:“西戎近来越发猖狂,虽已败兵,到底贼心不死。”   突然谈到公事,成磊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还有一场恶仗要打。”   傅云夕点点头:“所以明年,我会同你一道出征。”   “这怎么可能?”成磊跳了起来,虽然自己也很希望能喝傅云夕一同并肩作战,可是:“你皇兄一定不会同意的,七年前你披甲上阵,回来就成了这冰块似的性子,皇上已经对我颇有微辞,如今再让你去一趟,岂不是要翻了天?”   “不同意又如何?”傅云夕毫不在意,眉眼里竟全是狂妄:“况且,”他的声音清醇悦耳,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留个王妃在府中,便什么也不会说了。”   “你是说...”成磊吃惊的站起来。   “本王要娶亲,如何?”   寒雁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梦中前世的境遇便似台上戏幕,全部在自己面前上演。庄语山一身凤冠霞披,逼着自己喝完那杯毒酒,汲蓝和姝红无力的反抗,陈妈妈的惨叫,最后变成了视线中天青色的官靴。   她猛地坐起身来,浑身冰凉,额上满是汗水。定了定神,见外头天色已亮,最近几日因为庄府上的事情,她便没有在柴静那里习武,寒雁揉了揉头发,起身叫外头汲蓝。   汲蓝帮她梳洗一番后,寒雁心里安定了几分,走到窗前,却见外头“扑凌凌”飞来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自己书桌上,偏着头看着寒雁。   寒雁愣了愣,见那鸽子通神雪白,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一双眼睛红似血石,看着便不是普通的畜生,当时哪个大户人家长养的。   汲蓝惊喜道:“好漂亮的雪鸽!”   姝红眼尖的看见鸽子腿上绑着什么,开口提醒:“好像有东西。”   寒雁也注意到了鸽子腿上的小包,便走近了几步,那鸽子也不躲,寒雁轻易的便将鸽子抓到自己手中,鸽子轻轻挣扎一下,寒雁从鸽子腿上解下那个小布包,汲蓝找了些玉米粒来喂给那鸽子。寒雁已经拿着布包走到榻前坐下。   布包里是卷好的信封,寒雁拆开一看,信纸上只有四个字:另觅佳婿。   他的字和人一样,带着居高临下的高傲,仿佛淡淡的睥睨之间,已然俯视众生。风华无限,淡漠却又带着几分清媚,神秘无双。   另觅佳婿?   寒雁看着几个字有些发怔,傅云夕这是什么意思?要她再找个男人嫁了?   她如今还未曾及笄,在庄府不受宠的事人尽皆知,怕是高门也不会想要她这样的媳妇儿,卫如风有意与她结亲的消息一传出来,迫于卫王府的压力,谁还敢再娶她?   傅云夕不会是耍她的吧?   直觉卫如风又不是那样的人,寒雁绞尽脑汁,搜索着朝中权势敢与卫王府相抗衡的...脑中突然掠过一个人,寒雁呆了一呆。   傅云夕的意思...那个佳婿,该不是指的他自己吧?   又想起傅云夕之前玩笑的那句:若真想嫁给本王,本王明日便请人来合八字。寒雁的脸颊竟然有些发烫。事实上,傅云夕是一个极有安全感的人,似乎是只要有他在,所有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这几次相处下来,寒雁对他既是畏惧,又有些想要亲近。这人身上有一种吸引力,让人忍不住去探寻。   可是傅云夕对自己的态度呢?寒雁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一个老朋友的帮忙,又似乎是对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的照顾,倒是没有流露出敌意,可是也没有流露出爱意。那么他娶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寒雁心头有些乱,攥紧了手中的信,比起卫如风,她宁愿嫁给傅云夕这个大冰块。可是堂堂玄清王,为什么要娶她这个小小的五品官员之女?若是说傅云夕迷恋自己的美貌才情,寒雁都快笑掉大牙了。   那么...是因为他认错的那个人?   她的心里,瞬间有些黯然。   无爱的姻缘,到底称不称得上是姻缘?   芙蓉园里,娇梦正一小勺一小勺的服侍媚姨娘喝下手中的金丝燕窝。一小碗燕窝很快见底,媚姨娘拿帕子擦了擦嘴,露出嫌恶的神情:“日日喝,都快吐了!”   娇梦见状笑道:“老爷自从听到姨娘怀孕,吩咐厨房每日给姨娘多添补品,是以喝也喝不完。”   媚姨娘烦躁的起身:“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个种!”她看向娇梦:“眼下再过些日子,还是没有动静,怕是老爷会起疑...”说罢又愤愤道:“周氏垮了,去多出了一个狐媚子姐姐!真是不要脸,成日赖在庄府上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爷的人!”   娇梦小声道:“府里好些下人都看到了,周夫人和老爷不清不楚着...”   手中的“啪”的一下被媚姨娘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老爷怕就是因为那个狐媚子,才迟迟不提扶正室的事。周氏真是好手段,她们一家子都只会勾引男人!无耻!”   娇梦迟疑道:“如今二小姐就要进卫府门了,怕是珙桐苑那位,会更加猖狂。”   媚姨娘冷笑一声:“有什么可猖狂的?不是上头还有个世子妃压着么,我看四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真进了府,庄语山不是她的对手。周氏以为攀了门好亲,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娇梦点点头:“奴婢也这么认为,所以周姨娘最近应该很苦恼,即不想要四小姐嫁入卫府,可是四小姐的亲事不定下来,二小姐便不能入卫王府的门。”   “你的意思是...”媚姨娘看向娇梦:“周氏眼下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难免出错,姨娘可以留意她的举动,若是抓出了错处...”笑了笑,没再说完。   媚姨娘眼睛一亮,夸奖道:“你说的不错,就算没有错处,她也会犯错。”   却说庄仕洋正忙着筹备庄语山的亲事,在他看来,寒雁的亲事木已成舟,根本不会出什么差错,倒是不怎么上心,却不知道在不动声色中,已经有人将局中的棋子全部打乱。   “你要朕赐婚卫王世子和右相千金?为什么?”身居高位的天子鲜少露出这样错愕的神情,坐上这个位子,就是不能有任何情绪。可是自己这个清心寡欲的皇弟,突然关心起臣子的终身大事是怎么回事?   他道:“别告诉朕你想做红娘了。”   傅云夕低声道:“右相今年越发猖狂,卫王如是,这两派却没有瓜葛,或许太过异常。微臣听闻卫王世子要娶庄府四小姐卫世子妃,”他看了一眼皇上,提醒道:“庄仕洋前几日刚被降职。”   皇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事出反常必为妖。庄仕洋只是五品官员,卫王放弃与右相联姻,却与庄仕洋结亲,必有图谋。无论如何,卫王已是皇上眼中钉,对他有利之事,必不可达成。”   皇上长长的“嗯了一声:”你说的有理,不过卫王与右相结亲,照样会增加势力。或许那庄家小姐和卫世子有娃娃亲也说不定,或者是庄家小姐和卫王世子两情相悦?“   傅云夕挑眉:”右相千金痴恋卫世子。“   ”那又如何?“皇上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他的表情:”说罢,不让卫庄两府联姻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自己这个皇弟,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每次说的特别冠冕堂皇的时候,就是有私心的时候。   ”微臣想娶庄四小姐为妃。“傅云夕面无表情道。   此话一出,皇上差点没跳起来:”你要和卫王府抢亲?“   ”皇上要这么说,微臣只有称是。“傅云夕皱了皱眉,显然对”抢亲“这个字眼不太满意。   皇上仔细想了想,对庄四小姐的印象倒是有一点,上次在宫宴上的一幅画令人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可是...她是庄仕洋的女儿。   想着便看向傅云夕:”母后的意思,庄家小姐和卫世子是般配的...“   傅云夕眸光犀利的看着他:”她如何知道...“   皇上竟有些不敢看他的脸色:”很久以前便听她说了...当时朕也很奇怪母后为何对名不见经传的庄四小姐如此上心。“见傅云夕沉默不语,又道:”母后支持这门亲事,你的要求,恐怕是成不了,云夕...“   傅云夕沉默许久,突然翘了翘嘴角,眸中神色未明。皇上见他这副模样,便是心中一虚,这副模样,就说明周围人要倒霉了呀。   果然,只听傅云夕漫不经心道:”微臣也只是来通知皇上一声而已,并没有请求皇上做什么事。“他似笑非笑的盯着高位上的天子,语气说不出的诡异:”反正,都会如我所愿。“   他连”微臣“都不愿称了,皇上只觉得毛骨悚然,见着自己这个弟弟俊美飘逸,仿若谪仙,可是下起手来,真是不会手软。便直觉有些不妥,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老实说,这些年他为傅云夕的婚事操碎了心,每次都无功而返,现在傅云夕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有了要娶王妃的念头,心中简直喜不自胜,差点就直觉宣旨赐婚了,可是他要娶的人,为什么会是庄寒雁呢?即便是高位上的天子,自诩看遍世间百态,也搞不清楚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会得到这么多重视。   却见傅云夕走到门前,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懒洋洋道:”忘了告诉皇上...微臣明年开春便出征西戎,本想留个子嗣的,现在倒是用不着了,“无视帝王目瞪口呆的表情,傅云夕抛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微臣这辈子,非她不娶了。“   ”站住!“皇上咬牙切齿道。   ”还有什么事吗?皇上?“他侧着身子,把玩自己胸前的墨发,如画的姿态,清冷不食人间烟火,可是谁能知道这幅皮囊下的恶劣心思,光天化日的威胁皇上,也就他傅云夕了!   ”来人!拟旨!“皇上气急败坏的瞪了傅云夕一眼:”朕这就赐婚,你给朕好好呆在京城!哪儿都别想去!“   有多少年没看见皇上这般表情了?傅云夕目光深沉,自从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便一直为自己戴上了一个面具。他是一个好帝王,掘弃了所有自私感情的好帝王,从此后,只有天下大义,苍生百姓。上一次见皇上露出这个神情,还是十四岁那年不顾他反对披甲上阵那日。   傅云夕笑了笑:”皇兄这般照拂,云夕感激不尽。“   他用了”皇兄“而不是”皇上“,自然亲近了许多,听他这么说,皇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叹息道:”朕又要为你开罪母后了。“   ”她又不是我们真正的母后。“傅云夕冷笑一声。   ”胡闹!“皇上压低声音训斥,见四下无人才转过头来:”朕一直不明白...“   傅云夕和皇太后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傅云夕和当今皇上并不是皇太后亲生,而是当时的惠妃所出,因皇太后膝下无子,惠妃又早逝,便将惠妃的两个孩子养在名下。后来先皇立了当今皇上为太子,皇上和傅云夕从前一直对皇太后敬爱有加,只因为皇太后待他们视如己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傅云夕与皇太后渐渐疏远了起来,每次提到皇太后,傅云夕都是一脸冷漠的模样。皇上心中狐疑,问他也不说,只道是他与太后间有什么误会。   ”天下不明白的事多了,“傅云夕恢复到之前冷淡的模样:”皇上有功夫还是多管管自己的两位皇子,前些日子我才见到太子,极是郁闷难受。“   皇上神色一变:”他就是不成器,成日里只知道玩闹,一点不上进。真要气死朕了,若他有老七一半懂事...“   ”那天下就遭殃了。“傅云夕接过他的话:”七皇子最近和管理盐商的官员走的很近,“他冷眸道:”皇上不妨派人查一查。“   ”这算是你为朕的旨意回报的谢礼?“皇上笑道:”要不要朕一道赐婚你算了。“   ”不必,“傅云夕淡淡道:”有些事,还是自己来办最好。“   ------题外话------   感谢ping99、gaomingxi姑娘的票票~么一个~    ☆、第六十四章 永不为妾   皇上下令赐婚李佳棋和卫如风,当时已经没有了办法。于是周氏想让寒雁当卫如风的妾,没想到寒雁一口拒绝,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自己决不为人妾,自己的夫君一辈子只能娶自己一个人。   卫王府里,卫靖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不觉中,卫如风也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让自己操心过。可是如今庄府那个小丫头,却屡屡让他失了镇定,对于卫王府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他问。   卫如风恭敬地回答道:“父亲,我们总要找到那个东西,庄寒雁做世子妃,再合适不过了。”   卫靖脸色微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哼,不管你要娶的是谁,只要姓庄就好了。如今庄语山进了门,你又何必要庄寒雁,依为父看,庄寒雁是个有心机的,怕是不好。”   卫如风不说话。   卫靖看着他的脸色:“你喜欢她?”   卫如风否认:“孩儿只是觉得不甘心,她本就该是孩儿的妻子,可是每每对孩儿冷淡有加,若是娶了她,定能出心头一口恶气。”   卫靖见他言不由衷,不由得叹了口气:“红颜祸水,我看此事,未必就能成。”   一语成谶。   皇上的赐婚下来时,所有人都没想到。   卫靖接旨后,卫如风不顾礼节,一把抓住宣旨的公公问道:“皇上怎么会突然赐婚?”   右相千金虽然与他也是门当户对,但是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实在令人生疑,而且就在寒雁与自己的亲事快定下之时,难道寒雁还有这通天的本事,能够得到皇帝的帮助?   那公公斜睨他一眼,尖声道:“皇上的心思,杂家可不敢随便猜测,世子的问题,杂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卫靖看见那公公的眼色,知晓这些太监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便是朝廷的官员见了也要礼让几分。便上前一步,塞给他一个大大的钱袋,笑道:“公公辛苦了,只是本官也很是疑惑,毕竟之前皇上也没说对我儿的亲事有打算呀。”   那公公是个人精,摸了摸手上的钱袋,眼珠子一转,凑近了些,用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杂家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前日里玄清王来找过皇上一次,与皇上在书房里说了许久的话…”后面的话没有说明,卫如风听到玄清王的名字,脑中立刻浮现起几次见他与寒雁关系匪浅的模样,不由得怒火中烧。   打发了公公,卫靖正想说什么,却见屋中已经没有了卫如风的身影。   却说卫如风恼怒之下,居然去了新开的酒楼喝花酒去了,他向来以谦谦君子的形象示人,洁身自好,从未做出这样自毁声名的举动。眼下是被皇上的这一道圣旨气的七窍生烟,心中也知道此事与寒雁脱不了干系。觉得自己平生第一次这样花心思在一个女人身上,却被弃之敝履。心中又气又恨,气庄寒雁不识抬举,恨傅云夕夺人妻室。在他心中,眼下寒雁已经成了红杏出墙的妻子,傅云夕却是那毁人姻缘的奸夫!却不曾想到,寒雁从未与他谈婚论嫁,更毋提为人妻室,世上本没有谁天生就该为谁守候,寒雁是个有思想的人,难不成他卫世子一提亲,别人就该感恩戴德,立刻欢欢喜喜的清新相待!也不知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是哪里来的。   手中的酒一杯一杯的灌下去,他已经觉得有些醉意,眼睛越发的通红,只想起那个人,心中恨意无穷,连带着颁布这道圣旨的皇上也被他恨上了。   一只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酒杯。   卫如风恼怒:“谁?”   “是我。”低沉不屑的声音,令他打了个寒颤,酒意顿时醒了大半,看着坐在自己对对面的华服男子,讪讪到:“七殿下。”   七皇子给自己满上一杯,慢慢抿了一口,瞧着他:“圣旨的事我已听说了,不过是个女人,值得你这样沮丧?”   卫如风别过头去,声音晦涩难挡:“殿下有所不知,此事…全都是玄清王一手操纵!”   七皇子却不为所动,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笑道:“本殿早就看出他们俩不简单,我王叔向来什么都看不上眼,偏偏对她一个小丫头屡次出手相助,若是巧合,也太巧了些。”他盯着卫如风:“只是你运气不好,自己的世子妃喜欢的王叔,这样一个不贞的女人,你又何必挂怀呢?”   卫如风心中复杂万分,他也不明白自己是何时开始对寒雁上了心,只知道从一开始见到寒雁,便觉得她与别人极为不同。后来她对自己冷淡有加,更是心怀芥蒂,仿佛寒雁本不该用那种态度对待他一般。在得知她不会成为自己世子妃的时候,甚至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就好像,世子妃这个位置,天生是为她准备的。如今一切脱离了事情本身的发展,令他既无措,又心痛。   七皇子握着酒盏:“王叔的手段向来高明,父皇又对他信任有加,他提出的要求,父皇怎么会不答应。”他笑了笑:“不瞒你说,我也不喜欢王叔,似乎这世上的好事都被他占尽了,怎么会有这么好运的人呢?”   卫如风神色一动,似乎从七皇子的话里听出了什么,迟疑的抬起头:“殿下…”   七皇子敲了敲酒盏:“你是本殿这边的人,自然不能让人欺负了去。听卫王说,你一向不愿参加到朝派之争。”   这是事实,卫如风自诩读书人,看不惯朝中拉帮结派的行为,虽然卫王明确表示自己是站在七皇子这一边的,可是卫如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曾明确表示过自己的态度。眼下却不同了,傅云夕已然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想要扳倒傅云夕,就得借助七皇子的力量。   思及此,他屈身跪下:“属下愿永远追随殿下左右,不敢生出背叛之心。”他用了“属下”一词,自贬身份,将七皇子抬得很高很高,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忠心。七皇子满意的笑了笑,亲自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如风不必这般谨慎,你我二人既然是自己人,便不用虚礼一套。”手上一用力,酒盏应声而碎:“其实你要娶庄家四小姐,还有一个办法。”   卫如风一听,犹如在绝望中找到一条生路,登时有些惊喜,急切道:“什么办法?”   七皇子慢悠悠的开口:“既然皇上赐婚,李姑娘注定是你的世子妃。那么你便不能娶庄四小姐为正室了,不如,娶她做妾。”   做妾?卫如风一愣,下意识的拒绝:“不行…”   “她如今只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你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世子。”七皇子声音微沉:“难道还配不上不成?”   卫如风将七皇子的话听进耳朵,半晌没有说话,七皇子也不着急,用另一个杯子慢慢倒酒喝,许久,才听到卫如风阴鹜的回答:“能进卫王府,是她的福气。”   “好!”七皇子开怀一下:“来来来,与本殿痛饮几杯!”   却说周氏得知了这个消息,大吃一惊,皇上的赐婚下来,寒雁必定是没有机会入卫王府的了,可是庄语山难道也没有了机会?这可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她越发的记恨起寒雁来,自己的事情,还要连累她的语山,实在是扫把星!大周氏倒是安慰她不用着急,皇上的赐婚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不如听卫如风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果然,第二天,大周氏便得知了卫如风的口信,可以不娶寒雁做世子妃,但是要娶她做妾。   不是侧妃,是妾!   若此事真能成,庄语山便比寒雁高了一头,一个庶女,居然比嫡女的地位还要高,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大周氏心里一动,料想是寒雁的什么举动得罪了这位世子,否则,这讽刺意味如此之浓,寒雁一旦成了妾,光是庄语山就能对她百般折磨,更不用提那个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右相千金!   最开心的,莫过于庄语山了。虽然和寒雁一起分享同一个男人让她有些不悦,可是寒雁嫁过去是做妾,她嫁过去是做侧妃。弄成今天的局面,谁都没有料到。本以为寒雁会成为世子妃,没想到老天长眼,居然让那个贱人落到今天这个结局。她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庄府嫡女又如何!还是不受宠!比我身份高又如何,还是给人做妾!”   大周氏制止她:“可别高兴的太早,我看她是不会同意的。”   周氏一瞪眼:“哪里由得上她说话,只要老爷同意,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得乖乖嫁过去。”   之前卫如风提出这个要求时,周氏还有些迟疑,只因为她不愿寒雁嫁过去做世子妃,将自己的语山踩在脚下,如今寒雁的身份变成妾室,让她如何不开心,仿佛一直以来的恶心终于狠狠出了一口。当下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促成这桩亲事。   汲蓝将打听到的消息尽数告知寒雁,心中十分担忧:“小姐,他们这是仗势欺人,怎么能让小姐做妾…简直欺人太甚。”   陈妈妈也十分气愤,之前看卫如风是个好的,没想到居然提出要自己的小姐做妾,这对寒雁来说是多么大的羞辱,更可气的是,庄语山都能成为侧妃。   姝红摇摇头:“怎么办,现在老爷和卫王他们正在打听谈论,怕是要成了,都快去请人合八字了。”   寒雁冷笑一声:“好快的手脚,真当我是软柿子了?”说罢站起身来:“走,我们这就去会会那帮无耻之徒。”   庄仕洋笑容满面的看着地上的木箱,这丰厚的彩礼怕是值不少钱。卫王府果然是富贵逼人,周氏两姐妹也是连连称赞这是一桩好亲事,卫如风坐在一边,神情却是有些不屑。   正巧周氏说道:“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日后必能够和和睦睦的。”   “语山姐姐要嫁人了吗?还真快。”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自屋外响起,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寒雁。   今日她穿了一件深紫色霞影锦缎长裙,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堕马髻,露出光洁的额头。耳边垂着两粒水滴状玉珠耳环,腕间戴着太后之前御赐的镯子,乳白生晕。虽然笑容浅浅,却也气势逼人,甚至于不像是平日里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模样,犀利的陌生。   卫如风看着她,竟然有几分恍惚。   见无人应答,寒雁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可是语山姐姐要嫁了?”   庄仕洋轻咳一声:“那是卫王府与你送的彩礼。”   “什么?”寒雁吃惊道:“寒雁可没有要嫁人,为何送彩礼?”   大周氏笑道:“庄老爷和卫王大人已经商量好了你与世子的亲事,只等明年及笄后便可进卫府完婚。”   正常的女孩儿听到自己的婚事,怕会羞得立马躲会屋中。寒雁却是似笑非笑道:“哦?那么敢问世子,是娶寒雁回去做世子妃的吗?”   周氏幸灾乐祸,眉开眼笑道:“错了,呵呵,世子是娶雁儿回去做小妾呢,”她捂住嘴轻笑:“到时候语儿做了侧妃,也正好帮衬帮衬你。你们两姐妹,可要在卫王府好好相处。”   寒雁唇角含笑,看着卫如风缓缓道:“原来是这样,语山姐姐做侧妃,寒雁做妾室。世子这份心意,寒雁可真是惶恐。”   卫王眯了眯眼,感觉面前的小姑娘接下来的话不会太中听,眼下笑的这般灿烂,怕是接下来就会针锋相对。   果然,寒雁话锋一转:“只是好生奇怪,寒雁的亲事,姨娘们知道,父亲知道,世子知道,卫王大人知道,或许这府上的下人们都知道,寒雁却是不知道!”她笑容如同春日刚化得冰泉,看着缓缓无波,底下却是暗流汹涌:“即便儿女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如今风气开明,难不成还要盲婚哑嫁,甚至于寒雁上了花轿,还不知道自己嫁了个瞎子还是跛子!”   “放肆!”却是周氏打断她的话:“你怎么能说世子是瞎子跛子,简直是不懂规矩!”   “规矩?”寒雁冷冷的看着她:“既然姨娘要与我说规矩,那我便说一说也无妨。语山姐姐是庶女,做的是侧妃,寒雁是庄府的嫡女,做的是妾!这是哪门子规矩,寒雁还真的不知道!”她转向卫如风,语气里是深深的嘲讽:“如果是因为语山姐姐与世子先有了肌肤之亲,所以世子要纳她为侧妃,寒雁无话可说。”没等卫如风开口,她更是毫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笑道:“只是若真要如此,先有了肌肤之亲的女子可以得到更高的地位,那么世上的小姐们便也不用遵守女诫女德了,只要与那人发生肌肤相亲,成为正妻也可能。”   她看着卫王,一字一顿道:“只是人人这般效仿,也不知世道会变成什么模样,皇后娘娘知道了会不会震怒,毕竟,她是天下的正妻!”   她说的咄咄逼人,却又毫无转圜的余地,看似只是普通的告诫,细细听来,却是令人心惊不已。乱了规矩事小,乱了天下的规矩事大,只要将寒雁刚才这一番话告诉御史,御史写成折子上呈皇上,怕是他们卫王府,便到了头了!   卫王看着庄寒雁,语气阴沉无比:“庄小姐是不愿嫁了?”   寒雁看着他,声音缓缓低沉,一字一顿道:“我——凭什么嫁!”   “好,好…”卫王连说了两个“好”字,转向卫如风:“如风,现在你还怎么看?”   卫如风清楚的看到寒雁眼底的不屑,心如刀割,突然有了一种要毁了面前人的冲动。想撕烂她的嘴,看她的唇里还会不会吐出这样刺耳的字眼,想捅瞎她的眼睛,看她的眼里会不会射出这样刺眼的轻视。想摧毁她的冷静,摧毁她的聪明,摧毁她看似天真,却又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的洞悉!   “你想要嫁的,是谁?”他阴沉开口,心中认定,寒雁之所以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就是因为那个权倾朝野的男子。   庄仕洋急的要命,寒雁这样的反驳卫王,他心中恨不得将寒雁抓住打个半死,可是眼下又不敢有其他动作。却见寒雁一扬唇,高傲的昂起头。   “既然世子想听,我便也不隐瞒。”她道:“我庄寒雁此生,绝不给人做妾!”   那身量娇小的人儿明眸皓齿,分明是少女模样,却又沉稳的令人心惊,通身的紫色更令她高贵艳丽,便是清秀的水仙花儿,也带了逼人的香。   “我要嫁的男子,必会终生只有我一人。不纳妾室,不收通房,这一生只有我一人!”   此话一出,甫座皆惊!   “你在说什么…”卫如风有些不可置信:“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你的要求,恐怕没有男人能达到。”除非是贫苦之至的下贱之人,娶妻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更毋提纳妾,难道她竟然愿意做一个卑微的农妇?   “若这辈子找不到这样的男人,寒雁宁愿终生不嫁!”   ------题外话------   感谢heshuyang、老虎1166、迷糊森林姑娘的票票~真是太幸福了MUA~今天茶茶要出去不知道能不能码出二更。于是各位亲TT尼萌懂得。    ☆、第六十五章 不是断袖(二更)   周氏站起身来,声音尖锐:“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世上哪有能达到你要求的男子?”   寒雁转过身,看着她冷道:“姨娘没有遇到那样的男子,不代表寒雁不会遇到。我已经说过了,若找不到这样的男子,寒雁终身不嫁!”   说出这句话,寒雁心中舒了口气,似乎把一直想说的话全部说清楚了,情爱太过伤身,若非沾不得,便不要碰。她已经死过一次,用来之不易的生命来换一个不稳定的男人心,怕是得不偿失。   卫如风狠狠地盯着她道:“这是你说的话,你最好考虑清楚。”   寒雁笑容灿烂:“今日便请世子与卫王大人做个见证,因为从明日起,京城便会传出今日之事。寒雁的这一句话,说给天下人听。若是不能做到那一条,便不是寒雁的良人!”   “你便等着做姑子吧。”卫如风捏紧了双拳,在他看来,寒雁的这个要求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达成的。既然不能达成,寒雁就一辈子嫁不出去,她居然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只觉得胸中全是屈辱,卫如风冷哼一声:“希望你不要后悔!”   寒雁不动声色,卫王此时也站起来,对庄仕洋道:“既然庄四小姐不愿意,那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庄仕洋对寒雁恨之入骨,却也不得不笑着讨好道:“卫王大人,小女年纪小不懂事,您别与她计较,我回头一定惩罚她…”   周氏心中只关系庄语山,听见卫王说亲事不算数,连忙问:“那语儿的事?”   卫如风看了一眼寒雁,语气森然:“本世子照娶,下月初八侧妃进门。”说完后,似乎是不愿在这里多留一秒,拂袖而去。   待卫王父子走后,庄仕洋冷冷看着寒雁:“自己去祠堂后跪着!”今日她惹怒了卫王,在庄仕洋眼中就是十恶不赦,断了他的官路,这个女儿最近越发的猖狂,既让他有些忌惮,又十分恼火,眼下自然不会轻饶。   寒雁垂下眸子,恭顺道:“好。”   大周氏笑道:“雁儿今日也没犯什么错,不过是不愿意自己的亲事罢了。”她不说还好,一说庄仕洋怒火中烧:“她的亲事只能我做主!哼,不给人做妾,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要她嫁谁,就得嫁谁!”   寒雁听着庄仕洋在身后的咆哮,唇边逸出一抹冷笑,没有人可以操纵她的人生,养育之恩的一条命,上辈子已经还给庄仕洋了,这辈子,他休想再毁了自己。   却说寒雁永不为妾的誓言,隔天就传遍了京城,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有的人觉得她这番做法实在不合礼数,身为女子却心胸狭窄,实在是恶女的典范。有的人却佩服她的勇气,觉得这样的女子大胆勇敢,实在是难得。不管外头是怎样的风言风语,当事人却毫不在意。   冰冷的祠堂,寒雁跪在地上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庄仕洋似乎是忘了她,没有人来送饭,汲蓝和姝红,陈妈妈也不见踪影,想必是被周氏关起来了。   这一次她几乎是明着与庄仕洋反抗,这样的惩罚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心中越发的对庄仕洋失望,对自己的亲身女儿尚且如此,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或者…想到那个猜测,心中只觉苦涩。   好在跟着柴静习武,虽说功夫并没有什么长进,这幅身子倒比以前结实了,是以眼下只是有些虚弱不适,若换做上一世,怕早就昏迷不醒了。   月光透过天窗照射进屋子,寒雁腹中饥饿难耐,整整一天一夜未曾吃东西,便是对待牢犯也不至于此。偏祠堂门还这样紧锁着,想从里面打开都不成。寒雁站起来神来,走到供奉神像的案桌前,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从摆好的供果中挑选了几个完好的果子啃了起来。那果子其实放的时间有些久了,干瘪瘦弱,食之无味。寒雁正握住一个果子啃得毫无形象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怎么吃的这般猴急?”   本来就担心此番举动惹怒了神佛,心虚不已,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寒雁差点一口气没呼过来,“咳咳咳”竟是呛住了喉咙,捂住脖子干咳起来。   那人叹息一声,走了过来,冰凉修长的手扶住寒雁,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轻声道:“慢点。”   正是寒冬腊月,身后人呼出的热气喷在寒雁耳边,寒雁的耳朵瞬间红了,扭着身子挣开,后退两步,看着不请自来的某人,语气不善道:“不知王爷几时有了特别的爱好,竟做起了梁上君子。”   这祠堂里没别的出口,只有头顶上一个天窗,傅云夕想必是从天窗上进来的,思及此,寒雁忍不住扶额,这庄府上的侍卫平日里都是吃白饭的么,这么一个身穿白衣的大活人进了府也毫无知觉,日后府里的安全真是令人堪忧啊。   傅云夕见她傻傻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一挑眉,道:“本王只是来雪中送炭而已。”   寒雁回过神,下意识的反问:“送什么炭?”   却见傅云夕变戏法一般的突然从背后拿出一个布袋,走到供桌前放下,刚一打开,顿时便传来一阵美味的香味。   竟是一袋精致的糕点!   寒雁呆了一呆,问:“给我的?”   傅云夕作势要收起来:“不要就拿走。”   寒雁连忙一把按住他的手,指尖相碰的瞬间触了电一般缩回来,低头想了想,猛地抬起头冲傅云夕笑眯眯道:“如此,多谢王爷了。”便伸手抓了一块放进嘴里。   她本来就饿的要命,傅云夕送来的糕点也不知道是哪家酒楼做的,甜而不腻,味道竟是出奇的好。心下欢喜,动作更是粗鲁的可爱,鼓着腮帮子对傅云夕道:“这是哪家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傅云夕淡淡道:“若喜欢,日后再送你一些便是。”心中却道,皇上花重金请来的御厨,一天只一小碟的供应,宫里的皇后还未享用,便先给了这丫头尝鲜,难得她识货。   寒雁摸了摸鼻子,讪讪到:“那多不好意思。”   傅云夕只觉有趣,平日里见寒雁,十次有九次都是她在算计别人的时候,摆着一副攻击的姿态,却极少见她露出小女儿家的一面,眼下不加掩饰的吃相,倒是有几分难得的孩子气。忍不住就摸了摸她的头。   寒雁的脑袋被那只冰凉的手掌蹂躏着,忙着吃东西的时候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这家伙干嘛露出逗小动物的表情,好像自己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真是别扭。傅云夕收回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你向卫如风发誓,今生永不为妾?”   寒雁喉咙一梗,咽下最后一口糕饼,“嗯”了一声,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卫如风和周氏两姐妹果然不负众望,这么快就将自己的话传了出去,怕是京城又是一通留言,日后若是大家公子提亲,必定会绕过自己这个妒妇。   “为何?”傅云夕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便是随意的姿态,由他做出来,却也十分赏心悦目,仿佛月下的谪仙踏风而来,飘落在这寒凉的祠堂,与画中人无二。   寒雁拿着一个糕饼,却并不放在嘴里,看着他道:“王爷也觉得我是妒妇?”   傅云夕却不回答她的话,反而问:“若是没有那样的男子,你便终生不嫁?”   寒雁点点头。   “为何?”他又问。   “朝东暮还西,欢行白日心。寻常男子便是负心薄幸,几人能几十年如一日,”她叹了口气:“若能求一人白头相守,自然是好的,若求不得,也是命。只是身处宅门当中,男子只闻佳人笑语,不见旧人垂泪。妾室之争从来就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我只是不愿意自己在这场战争中丢了性命,更不愿意赢了战争后,丢了自己。”   傅云夕忍不住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小姑娘,寒雁就像是一个宝藏,每一次都能带给他惊讶。她有着超乎年龄的世故,这世故却不令人讨厌,就像是历经了世间一切凄凉惨淡之事,看透一切的淡然,令人忍不住心疼。就在刚才的那一番话,她一介十三岁的小姑娘,说的却像是亲身经历一般,且不说她话里的内容,单是那份坚决,又有几人能做到。   半晌,他道:“你可曾有心上人?”   寒雁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心上人…自己上一世痴恋卫如风,这一世却对他鄙视又冷淡,便是心上人,如今也不在心头了吧。遂摇摇头:“没有。”   “那么…”傅云夕看着她:“本王娶你如何?”   令人尴尬的沉默,寒雁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语无伦次道:“王爷…王爷说笑了吧,寒雁没想过嫁给王爷。”   “不纳侧妃,不娶小妾,不收通房,玄清王府只有你一位王妃,你说的这些,本王都可以办到。”他的声音清冷无波,开出的条件却如此诱惑,玄清王府富可敌国,且不说这滔天的财富,便是只是傅云夕这个人,也是大宗的女儿家梦寐以求的心上人。   见寒雁不为所动,他又道:“府中的下人不敢欺负你,京中的官员小姐不敢轻视你,你的姨娘父亲不敢嘲笑你,你只是玄清王府的人,除了本王,你不必惧怕任何人。”他的神情温柔蛊惑,声音含着低低的诱哄,若是此时有人经过,便会见着一个俊美青年诱惑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寒雁只觉得脑袋“轰”的一炸,谁说京城里最是妖孽当属赫连煜,那是他们没见过傅云夕妖孽的模样!事实证明,外表看着禁欲冷淡的男人一旦发起骚来,那种诱惑和风流,便刻进了骨髓。姿态温润艳丽,仿若堕落的仙人,透着惊心动魄的动人。   寒雁鬼使神差,差点就说了个“好”,却在触及那尊佛像时清醒了过来,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正色道:“想要嫁给王爷的小姐多的是,王爷为何要娶我。”   他收起诱惑的神色,面无表情道:“因为…想要圆一个人的愿望。”   这话说的含糊不清,寒雁奇怪道:“圆一个人的愿望,为什么非要我?”   “本王需要一个王妃,而你适合。”他说。   适合永远比喜欢来的简单,却也不容易生出背叛,喜欢…是虚无缥缈抓不住的东西,或许今天喜欢,明日便不喜欢了。可是适合却不一样,适合一个人,是经过比较之后才认可的。在短期之内,都不会变成不适合。   听到这个答案,不知怎么的,寒雁竟然有些失望,定了定神,她道:“为什么我适合?”   傅云夕难得的笑了笑:“你自私自利,胆大包天,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喂,”不等他说完,寒雁就打断他的话:“我有这么恐怖?我这样坏,你却说我适合做你的王妃。岂不是说,你的王妃,最适合毒妇来做?”   傅云夕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最重要的是,你不会轻易死去。”   这话听着平平淡淡,却含着无限的深意,寒雁一下子站起身来:“什么意思?”   她的表情变得警惕而戒备,仿佛全身上下的刺都竖了起来,傅云夕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叹息一声。   这个小姑娘,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像一只大雁,看着毛茸茸的,娇憨可爱,可是一旦有人想伤害她,便会狠狠啄瞎对方的眼珠子。她是一只温顺的大雁,然而名字里带了一个“寒”字,便有了肃杀之气,而他的王妃,不需要温室里的小花,这样一只年幼却勇猛的大雁,刚刚好。   “你很坚强。”他道。   他不愿意再多说了,寒雁心中狐疑,却见他没什么反应,整个人都十分柔和的模样,也不好再摆冷脸,便隔得远远的又坐了下来,看着他道:“王爷,就没有心上人吗?”   傅云夕愣怔一下:“没有。”   寒雁有些失望,似乎是对他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本来嘛,这样俊美出色的人,少年时期风流无限,又是皇家贵族,当是有几段旖旎韵事才对。他却说没有,也不知是不是说来骗人的,难怪坊间传言…   寒雁跳了起来:“你该不会是因为断袖,所以想要娶我来堵住天下人之口吧。”   傅云夕一愣,沉默半晌。   “我是断袖?”深邃的凤眸一眯,语气已有几分危险。   寒雁见他如此,越发肯定他是心虚的表现,心中对傅云夕之前的话倒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天下人都这么说,肯定是真的,你若娶了我,养什么娈童与男子相好都有了我做掩护,难怪你拒绝那么多京城小姐的爱慕,却偏偏娶我做王妃,分明是看我软弱可欺,日后过了门发觉自己上了当,却也求救无门,只得自己咽在肚里。”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看傅云夕的眼神就像看个恶魔:“好深的计谋!”   其实寒雁也是对此事太过敏感了,因此言语也放肆了起来,说话也没怎么思索,这一番话下来,傅云夕的脸色直接就黑了。只见他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寒雁重复了一遍:“我是断袖?”   寒雁身子抵在供桌边,怒气冲冲:“难不成不是?”   傅云夕走到寒雁身边,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供桌上,将寒雁整个环在自己跟前,寒雁本来就比他娇小的多,眼下更是只能仰着头愤怒的看他。   傅云夕俯身,见寒雁小脸红扑扑,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成这样,心中一动,细细打量起她来。她的个头太小,脸蛋还带着些稚气,瑶鼻樱唇,清秀可爱。却也称不上是什么美艳无双,可是画龙点睛的是那一双翦水秋瞳,明澈无比,却又有了几分深幽,竟然是看不透的模样,这世上,极少有他傅云夕看不清楚的人,庄寒雁就是其中一个。   寒雁被他用这样的姿势抵在供桌上,已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她不是真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自然明白这姿势的暧昧。傅云夕俊美的脸就在自己上方,深邃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寒雁只觉得被他盯过的地方都起了一层漆皮疙瘩,气势就有些弱下来,声音低了下去:“你…你要干嘛?”   傅云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声音冷清:“我是断袖,嗯?”   那个“嗯”字,尾音上扬,像是华丽的宫香,凉薄又危险,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怒,冰凉的蔓延进人的心田。   寒雁身子一哆嗦,识时务的改了口:“你不是…不是断袖。”   傅云夕心中有些好笑,还以为寒雁会嘴硬一会儿,没想到她却是改口改的快,真是狡猾的像一尾泥鳅,这样奸诈,却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寒雁却是被傅云夕禁锢在胸前,心跳如鼓,这姿势委实暧昧了些。被傅云夕这样一个俊美强势的人抵在桌前,便是任何一个女子,也会有些失神。有些不安之时,只听傅云夕磁性的声音低低响起:“晚了。”愕然抬头,却见那张俊美的容颜朝自己俯身下来。   ------题外话------   回来匆匆忙忙码了一章~呼~感谢桥流水、shenxue0307、13637072744、asas123、VS妹妹、神之秘语姑娘的票票~13705510066的花花~因为后台投票的ID是匿名的,前面投月票的版面一次只能显示六个,所以好多票票的主人茶茶不知道QAQ看到后台还有投两张的可是看不到ID,所以只能在这里表示感谢了【鞠躬。这真是想感谢都找不到人啊【泪奔。这几天因为一大坨事情要忙所以更新的时间不太稳定,希望大家见谅=3=之前那一章茶茶粗心居然把章节大纲都发上来了。大家就无视吧现在已经改了噗    ☆、第六十六章 朝堂下聘   微凉的吻,带着夜色的微湿的寒气如羽毛一般轻落在寒雁额上,他的唇就像他的人一般,散发着清冽的蛊惑,寒雁只觉得额头像是被小虫子爬过一般酥酥痒痒的,乍惊之下竟忘了反抗,只身子僵直的站在原地。   那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很快结束,傅云夕直起身,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现在,还认为本王是断袖?”   仿佛后知后觉的小兽警觉自己落入陷阱一般,寒雁跳将起来,离傅云夕有三步远,一只手狠狠擦拭自己方才被吻过的地方,气急败坏道:“登徒子!”   这个人看着冷漠深沉,万事不关心的模样,居然这般轻浮,就这么吻了上来,她前后两世,都未曾与男子有过这般亲密接触,自然是双颊通红,怒不可遏。   却不知傅云夕向来是个狂妄的主,这世上的礼法在他眼中都是虚数,自然不必遵守。方才也只是起了逗弄之心,就像是逗从前饲养的一头小梅花鹿一般,见寒雁却是真的动了怒,似乎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般,虽然不解,却也收了面上的促狭之色。   “本王明日便向皇上请求赐婚。”他道,声音里尽是笃定。   寒雁一惊:“胡说八道,我从未说过要嫁你。”   “你与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你便是本王的人。”傅云夕挑眉。   寒雁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咬了咬牙:“那只是个意外。”   “本王一定会付这个责任,”傅云夕走到她身边,寒雁还想躲,被他一把拎住后颈的衣领,往她头上插了个什么东西。   寒雁伸手就要去摸,被他握住胳膊:“别动。”   挣扎不开,寒雁只好怒瞪着他,却见那个无法无天的人含笑道:“天快亮了,我也该回去了,本王今日说的话,句句是真。”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本王从不觉得你软弱可欺。”说完,低笑一声,竟是飞身一闪,祠堂里哪里还有傅云夕的身影。   寒雁想起自己方才那句:“你分明是看我软弱可欺,日后过了门发觉自己上了当,却也求救无门,只得自己咽在肚里。”忍不住有些赧然,但凡欺负她的,她都变本加厉的报复回来,好吧,她的确不是好欺负的。   只觉得额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唇的温度,耳边是他的低笑,寒雁的脸色变得绯红一片,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也这般孟浪。她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一手支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傅云夕说要娶她,是真的吗?   外头突然传来鸡叫的声音,天色已然亮了。寒雁想起傅云夕走之前的那句话,他…莫不是来特意过来陪伴自己的,否则阴湿的祠堂,漫漫长夜,饥肠辘辘的她一个人,度过起来该有多艰难。   便有一些感激的意味在心头荡漾,突然想起了什么,摸到自己头上,傅云夕插上的东西,拔下来一看,居然是一只蓝玉簪子。   那玉色极为澄亮,颜色鲜艳,偏又没有一丝瑕疵,簪子头是一尾晶亮的小鱼,栩栩如生的模样,一看便知簪子工艺不凡,当时贵重无比。   傅云夕送这只簪子是什么意思?寒雁将簪子握在手中,看着窗外发呆。却说庄语山得知寒雁不会与自己嫁给卫如风的消息后,先是有些不甘,待听到她立下的誓言,又是十分高兴,只等着寒雁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女人,最重要的乖巧大度,像庄寒雁这样的装清高,在庄语山的眼里是不屑的。这几日她便更加用心的打理起自己的嫁妆,即便是卫王府的侧妃,也是不容小觑的。   大周氏倒是对自己的这个侄女儿十分伤心,帮着她处理嫁妆,闲着还对周氏道:“怎么只有这些,妹妹,府上的好东西可都在这里了?”   周氏得意道:“老爷的好东西,便都是给了语儿,此次语儿出嫁,老爷让库房里的管家划了账本,只说让我随便取呢。”   大周氏想了想,便道:“如此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语儿的婚嫁之事非比寻常,不如我也去帮帮忙,在太师府见了不少好东西,也可以帮忙挑选一二,语儿带过去了,才不会被人瞧不起。”   周氏闻言有些怀疑的看着她:“姐姐为何对语儿的嫁妆之事如此关心?”   大周氏斜睨着她,冷笑道:“莫不是以为我贪图你们府上的富贵?太师给了我不少好东西,难不成还会看上语儿的嫁妆?”   周氏自知失言,再看大周氏通身的富贵,衣着首饰看着全部都是价值不菲,再说张太师宠爱大周氏人尽皆知,且出手大方,庄府里的东西,怕真的是入不了她的眼。只是这么想着,心中到底还是有些狐疑。便笑着道:“姐姐哪里的话,我这是被那小贱人气的昏了头了,我便叫赵嬷嬷将库房钥匙给你,等会你便与赵嬷嬷一道去挑些东西吧。”说完朝赵嬷嬷使了个颜色,赵嬷嬷心领神会,连忙点头道:“老奴一定办的妥妥的。”   周氏这才转怒为喜。   待寒雁被从祠堂里放出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丫鬟似乎这才记起了她,庄语山亲自来开的祠堂门,本以为一见到寒雁,必会见着她倒地昏迷,或者虚弱不堪的模样,谁知祠堂门方一打开,却见寒雁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蒲团上,听闻声响,转过头来对她大大方方展开一个笑容,却是丝毫看不出萎靡的模样,反而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庄语山愣了一愣,没有见到意料中寒雁落魄的模样令她十分恼怒,想了想,一脚踏了进来,见供桌上的瓜果被人动过,大怒道:“你居然动了供品,可是对神佛不敬!”   寒雁气定神闲的看着她:“非也非也,昨夜寒雁在神佛面前祷告,许是诚心感动了上天,约是子时,突见外头一白衣仙人踏月破风而来,吃了这供品,与寒雁说了些话。”   庄语山自然不信:“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分明是狡辩之词,实在胆大妄为!”   寒雁笑眯眯的看着她:“就知道语山姐姐不信,那仙人见寒雁可怜,便又赐了一道仙界的糕点,你瞧,这地上还有寒雁吃剩的糕点屑。”   庄语山低下头去看,果真见着地上散落着一些雪白的糕点屑,登时怒不可遏:“你居然让人送了饭菜进来。”   寒雁委屈道:“语山姐姐这可就冤枉寒雁了,父亲的吩咐,府中的下人是不敢违抗的,这祠堂的门被锁了,寒雁自然进不来,丫鬟们就是想要送饭,打不开这门,又如何送的进来。”周氏两姐妹故意为难她,势必不会让丫鬟送来饭菜,连汲蓝和姝红都被软禁起来,又有谁敢在周氏眼皮子底下做这番事呢?见庄语山脸上神色松动,她又毫不犹豫的添了把火:“我早就说过了,语山姐姐最好心神佛,举头三尺有神明,一举一动,上头的那些个,全都看在眼里呢。”   庄语山后退两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着她:“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想着又得意起来:“下月初八我便进卫王府的大门了,成了世子的侧妃,而你,便等着一辈子做姑子吧。”她瞥了寒雁一眼,语气轻蔑道:“不如你现在求求我,或许我能让世子赏你一个侍妾通房的名分,毕竟身份低贱,总比一辈子没男人好得多。”   寒雁听见她刻薄的话语不为所动,只是笑道:“语山姐姐今日特意来放寒雁出去,寒雁自然是开心的,不过也奉劝姐姐一句话,”她的嘴角恶意的翘起,那令人看了就憋闷的高傲居然同傅云夕如出一辙:“这世上的女子,不是每个都向姐姐一般,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   “你…”庄语山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寒雁继续笑了一笑:“语山姐姐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找几个男人,都与寒雁无关。”她走到祠堂门口便,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转过头冲着怒气冲冲的庄语山一笑:“忘了告诉姐姐一句,昨夜我跪坐在祠堂的蒲团上祈祷,祈祷的正是语山姐姐的亲事,结果…你猜神佛怎么说?”   庄语山一听此话,立刻紧张起来:“怎么说?”   寒雁欣赏着她紧张的模样,待欣赏的差不多了之时,才慢悠悠道:“神佛说——天机不可泄漏。”   “庄寒雁!”庄语山受不了这样被戏耍,气的恨不得冲上去扇寒雁两个嘴巴,可是得知了寒雁的手段,却也不敢轻举妄动,遂跺了跺脚:“你大可以得意,便是以后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你还是可以这样得意!”   寒雁背对着她,懒洋洋的朝她挥了挥手,声音清亮:“神佛说,自然会为寒雁寻一门好亲事,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告辞,侧妃。”最后那两个字,含着些微的笑意,却又透着无比的嘲讽,仿佛她脸上的笑意,凉薄未达眼底。   待回了清秋苑,陈妈妈,汲蓝姝红都连忙迎了上来,原来周氏以她们照顾小姐不尽责将她们全部软禁起来,不准踏出清秋苑一步,是以根本没办法与寒雁通信。   安慰了汲蓝和姝红两句,寒雁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汲蓝将陈妈妈支开,走到寒雁身边道:“小姐要奴婢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寒雁一愣,突然明白过了是哪件事,连忙将汲蓝拉进里屋,到榻前坐下,示意她说下去。   “夫人曾经的贴身丫鬟,在小姐出生的时候被赶出府了,好像是做了偷窃之事,之后夫人身边陪嫁丫鬟都被以各种借口打发了出府去。奴婢和其他院里的下人说话,得知清秋苑在小姐出生那一年,下人们几乎都被全部换掉。陈妈妈也是新欢进来的人。”   寒雁皱眉听着,这听上去有些奇怪,自己出生的那一年清秋苑的丫鬟下人全被换掉,是什么事情如此讳莫如深,似乎是怕走漏了什么风声,她握紧了拳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汲蓝见寒雁脸上表情尚且平静,道:“那些被打发出去的丫鬟死的死,背井离乡的背井离乡,这些年竟然全无踪迹了。不过…奴婢买通了府里的一个老嬷嬷,打听到夫人当年第一个以偷窃之名被赶出府的丫鬟,如今在京城里的一个绣庄做绣工,小姐若是有心…”   寒雁咬了咬唇:“你安排一下,我要见她。”   汲蓝有些迟疑的看着她,最后还是道:“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向来办事爽快,在寒雁面前有什么说什么,极少这般犹豫不定,寒雁放轻了声音,道:“讲便是了。”   汲蓝想了想,心一横道:“奴婢听人说,夫人当时进府的时候,心中人并非老爷…是以有传言,夫人进府之时已有了身孕,小姐…并非是老爷的亲生!”   “轰”的一下,犹如晴天霹雳,虽然曾经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当汲蓝真真正正的说出口时,寒雁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叫了十几年的“爹”并非自己的亲爹,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冷淡便有了解释。可这并不使寒雁感到惊喜,那个人…到底是谁?   可是如今娘亲已然辞世,她一腔疑问却找不到人来解答。   汲蓝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当时夫人进府时,许多下人都这般传言,可是那些个嚼舌头的全部都被老爷狠狠惩罚赶出府了。”   寒雁心下了然,庄仕洋为了堵住众口,看来是下了狠手。这更让寒雁觉得心下奇怪,若是真的,那么自己的身世,倒还真是成谜了。而且似乎,那个人…并不是个小角色。   金銮殿上,听完众朝臣的上奏,商讨完大事,便问:“若无其他事,今日到这里,下朝。”   却见红色绣白蟒袍官服的俊美青年上前一步,沉声道:“微臣有一事请皇上准允。”   皇上顿了顿,盯着他道:“玄清王有何事?”   傅云夕微微扯了个笑,目光扫过站在一边的庄仕洋:“微臣想要向庄大人府上的四小姐提亲。”   卫如风闻言身子一僵,恨恨的瞪着傅云夕,不等庄仕洋开口便出言嘲讽道:“王爷有所不知,庄四小姐曾经说过,所嫁之人今生只能有她一人,不纳侧妃,不娶小妾,不收通房。王爷贵为皇族,还是早些打消这个念头为好。”   在卫如风看来,以傅云夕的权势,一生只有寒雁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的事,不仅皇上不会同意,太后也不会同意。皇家子弟,开枝散叶是责任。傅云夕想要娶庄寒雁,却是不太可能的。   庄仕洋却是有些紧张的看了卫靖一眼,他是卫王一边的,如今傅云夕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提出亲事,若是成了,岂不是和卫王做对。可是玄清王也是自己招惹不起的,遂干笑道:“王爷身份尊贵,怕是小女高攀不起。”   七皇子不动声色的看着殿前的一切,见傅云夕迟迟不语,也笑道:“王叔若是想要娶王妃,大可让父皇传令下去,替你挑选一个德才兼备,才貌双全的好女子作为王妃…又何必…。”他的话没说完整,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傅云夕似笑非笑的看着皇上:“皇上一直关心微臣娶妃之事,微臣如今下定决心,正是为了开枝散叶。”   皇上立刻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傅云夕说过,明年出征西戎,他也会同行,这就是说,如果娶不到庄寒雁,日后便更没了牵挂,更加不会轻易地回京。遂有些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傅云夕淡淡道:“娶她一人便一人,今日本王便当着圣上的面,立誓今生只娶庄四小姐一人,不纳侧妃,不娶小妾,不收通房,永不二心。”   卫如风没料到傅云夕竟然真会这么做,傻眼的看着她,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的男子。继而又生出一股出奇的范怒,寒雁之所以敢说出所嫁之人只能有她这样的话,是不是早就料到傅云夕会这么做。顿时感到自己被人欺骗了一般,心生恼怒,这下,对傅云夕和寒雁,心中痛恨鄙弃不已。   朝中的其他大臣闻言却都是忍不住摇头叹息,傅云夕的风华,自然是万中挑一,自己府上也有女儿,傅云夕作为最佳的女婿人选,如今却说出了只娶寒雁一人的话,这下子,自家府上的女儿们怕是要伤透了心。   傅云夕长身玉立,修长的身影犹如一道未出鞘的利剑,笔直,坚定,墨色的长发被一支莹白的玉簪简单的琯起,却越见其风致。他容颜俊美,长眉斜飞入鬓,墨色凤眸深邃无边,轻轻扬起的薄唇,似乎含着嘲讽的笑意,嘲笑着那些不可置信之人。一身银红绣白蟒的官袍被他穿的气度斐然,傅云夕整个人竟一扫之前的清冷淡漠,竟是出奇的锐利。   “本王以整个玄清王府为聘,下聘庄家四小姐为妃!”清淡的话语,带着微寒的凉意,如同一粒巨石投进平静的深潭,满朝文武霎时间鸦雀无声!   ------题外话------   今天茶茶要去公墓扫墓,所以今天只有一更啦><大家表等了。对不起噢~感谢柳叶123、郭海燕0508、雨弥漫、judaic、炫丽红的票票~没写到因为看不到名字,感谢所有给茶茶投票的姑娘,最近票票长得好快茶茶受宠若惊了,欠尼萌的字一定会还QAQ    ☆、第六十七章 身世之谜   皇上眯了眯眼:“准了!”   此话一出,众人目瞪口呆,从来没有这样的事,臣子当着金銮殿众人的面提亲,允亲之人竟然是皇上。可是玄清王一直以来与皇上手足情深,却是不争的事实。   傅云夕一撩官袍,屈身半跪:“多谢皇上。”   那目光里却分明是威胁,皇上在心里叹息一声:“如此,便先将亲事定下,只是朕听闻庄四小姐尚未及笄,因此明年及笄后才可完婚。”顿了顿,又道:“朕看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便定在那一日定亲好了。”   傅云夕一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皇上看来也不是对此事一无所知啊,便道:“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卫如风和庄仕洋气的跳脚,庄仕洋生气的是,自己的女儿,亲事却完全由不得自己插手,反而是这皇家的两兄弟几句话便定了下来,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卫如风却是不甘,皇上赐婚他和右相千金,本来就令他十分不喜,如今却把寒雁指给了傅云夕,这不是棒打鸳鸯是什么。此刻,在他眼里尊贵贤明的君主变成了仗势欺人的昏君,罪大恶极。   七皇子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抬起袖子冲傅云夕拱了拱手:“祝贺王叔纳得良妃。”   其他官员纷纷效仿,想傅云夕道贺,只有卫王父子与庄仕洋脸上的表情,着实僵硬不堪。   寒雁正在屋中刺绣,近来的绣法是越发不济,几次都扎到了手指头,心绪也不能平静,要是哪个相中了她的人家见了她乱七八糟的绣品,怕是会二话不说退亲。想着想着便又笑起来,罢了,自己立下那样的誓言,今生今世想要嫁人也非易事,这绣品倒也不重要。   汲蓝匆匆忙忙的进来:“小姐,玄清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要娶你为妻呢。”   “不嫁!”掷地有声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寒雁翻了个白眼,继续绣花。傅云夕莫不是当真的,这玩的也太出格了些。   却见汲蓝缩了缩脖子:“可…可是…皇上已经准了。”   “啪”的一下,手中的绣绷子掉在底下,寒雁转过头,勉强笑了一下:“你说什么?”   “皇上答应了玄清王的请求,说是下月初八,便将你与王爷的亲事定下来。”   居然是真的!寒雁站了起来,立刻又坐了回去,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下意识的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确认自己没在做梦。   “怎么可能…”她喃喃道,这傅云夕的手脚也太快了吧,居然就这么把亲事定了下来,这强势霸道的作风,真是令人不敢恭维。最重要的是,他们俩,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呀,最多只是算得上是朋友罢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汲蓝却是既喜悦又担忧的模样:“小姐,那玄清王上次我们在宫宴上见过的,实在是比劳什子卫世子好多了,且是威风凛凛的王爷,小姐嫁过去,倒不用再受这府上人的白眼,只是…”她有些疑惑:“小姐何时与玄清王这般熟识了?”   不仅汲蓝疑惑,寒雁自己也很是不解,想着从见到傅云夕第一面起,除了第一次他对自己有些戒备外,后来都是十分熟稔,仿佛老早以前就认识一般,却又刻意保持着距离,不太热烈,每当自己陷入窘境时,他又能适时的出来解围。似乎已经习惯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猛然间听到傅云夕要娶自己做王妃,寒雁简直无法置信。   之前听他那么说,心中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太当真,只当他是戏耍自己的说法。如今自己立下那样的誓言,京城大街小巷争相流传,他却在这个时候决定娶自己…这人真让人捉摸不透。   汲蓝看着寒雁的脸色:“小姐是不喜欢玄清王?可是王爷是京城里数一数二…”   话没说完就见寒雁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别说喜不喜欢了,皇上准允的事情,这下,不嫁,也得嫁了。”   心中有些怅然若失,自己的亲事,真的就这般决定了,似乎极是草率,却没有上一世嫁给卫如风的期待与羞怯。   到底那一杯毒酒,还是让她失去了许多东西。   姝红走了进来:“小姐,那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寒雁站起身来,一刻也不能等的模样:“我们现在就出府。”   当年自己出生的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终于可以真相大白了。   唯一活着的这个丫鬟叫阿碧,当年是寒雁娘亲王氏的陪嫁丫鬟之一,最出色的是一手好刺绣的手艺,王氏待人和气,与自己的几个丫鬟也相处的其乐融融。可是这个阿碧,却在寒雁出生的当晚便被逐出府去,可怜她忠心耿耿,甚至没能看一眼出世的小姐。   寒雁乘坐马车,一路都是沉默无语,心中激动万分,却又保持着理智让自己清醒。不可以冲动,否则会失去判断力。今日,她必须让自己成为一个局外人,来看待这个阿碧说的每一句话,即使她是母亲的贴身丫鬟,即使寒雁相信这其中有隐情,但是对于寒雁来说,这个阿碧只是陌生人。亲近的人尚且不能依赖,对于陌生人,太多的信任,是会致命的。   城北道路乱石丛生,十分坎坷,马车行驶起来也极为颠簸,行了约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了一处破落的村落,汲蓝扶寒雁下了马车,姝红在前面领路,那车夫在外头候着。只见姝红走到挨着道路边最后一间房屋,扣了扣门。   单从外观看来,那是一间极为破落的屋舍,只用廉价的土坯堆积而成,屋顶是稀稀拉拉的茅草,外头的栅栏是年久失修的模样。寒雁心中一动,这个阿碧,似乎过的十分潦倒。   过了好一会儿,那门才缓缓打开。一个苍老的妇人佝偻着身子,眯缝着浑浊的眼珠仔细打量她们。   汲蓝对那老妇人露出一个笑:“婆婆,我们有事找您。”   那老夫人有些警惕的看了她们一眼,犹豫了很久,才打开门放她们进来。   屋子里比屋外更为破旧,处处都是脏污的痕迹,破墙年久失修,风从外头灌进来,尽是无法御寒的样子。桌子缺了一腿,最外头的一口大锅,里面飘起了一层淡淡的灰尘,似乎很少用过。   寒冬腊月的,屋子里也没有生火,床上只有一床单薄的被子,这是一个独居的老人。寒雁被床铺边篮子里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块一块绣的精美的绣帕。那刺绣图案精美,颜色鲜艳,动物都栩栩如生,实在是巧夺天工。   寒雁转过身,看着那老妇人道:“婆婆,你可认识一个叫阿碧的姑娘?”   那妇人听见寒雁的话,身子一震,缓缓抬起头来,面色变得惨白。   见她此副模样,寒雁笑着道:“我来找她,是因为一些旧事。”   汲蓝见那老妇人没有回答,走到寒雁跟前呵斥:“我知道你就是阿碧,这位是夫人的女儿,小小姐。”   那妇人吃了一惊,方抬起头来细细端详了一番寒雁,突然跪下身来,寒雁正要伸手去扶,却见她嘴里“啊啊”的说个不停,两只枯瘦的手胡乱挥舞着。   寒雁一愣,连忙去看她的嘴巴,见那张开的嘴巴里含糊一片,竟是被人连根拔断了舌头,她是个哑巴!   姝红和汲蓝显然也没有料到,寒雁蹲下身来,将她扶起来:“阿碧?”   那妇人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寒雁只觉得心酸,自己的娘亲王氏,虽然这些年过的也不好,时常受媚姨娘他们的欺负,可是庄仕洋面子上总还是不能让她们过的太难看,吃穿用度差一些,却也过得去。是以娘亲也如那些个贵夫人一般,容貌仍然不俗,可这娘亲从前的贴身丫鬟阿碧,想必年龄也同娘亲查不了多少,竟如此衰老,看上去如同七八十的老妪一般。   她的生活,想必是过的极为艰难的。   寒雁想了想,便道:“你既然无法说话,便只需比划即可,到时候汲蓝说出意思,若是对的,你便点点头,若不对,便摇摇头。”   那妇人便点点头。   寒雁道:“你的舌头,是谁拔掉的?”   汲蓝和姝红皆是一怔,原以为寒雁第一个问起的问题定是自己的身世,没想到她问的却是阿碧的舌头。   阿碧一听,眼泪顿时上涌,只用双手笔画了一下,似乎是做了个高高在上的姿态,汲蓝道:“老爷?”   阿碧点点头。   寒雁问:“他为什么拔掉你的舌头。”   阿碧便伸出手,作势要去拿寒雁头上的簪子。汲蓝看了一眼寒雁,道:“你拿了夫人的簪子?”   阿碧又立刻点点头。   寒雁沉声道:“那么,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阿碧猝然看向寒雁,眸子里是忍不住的惊异。   寒雁道:“只是拿了簪子,想必不至于受此重罚,老爷只是怕你出去乱说什么,我猜,娘亲当时一定向老爷为你求情,否则,你就不是只失了一只舌头,怕是连命也不能留下。”她神色平静,仿佛看透了一切:“老爷想要杀人灭口,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出生的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碧怔了半晌,突然对着寒雁拼命的磕头。她身体极为苍老,不一会儿,地上竟然有了斑斑血迹。   寒雁却视而不见,淡淡道:“你不想说,无非是顾忌什么,可是当年我娘与你情同手足,才不惜开罪老爷也要为你求情,留下的一条命,竟然让你为她做些什么也不行么?”   见阿碧神色不定,寒雁又道:“如今府上姬妾野心勃勃,怕是你不知道,我娘在生下我之后便有了一个弟弟,他是我娘的心头肉,可是如今府上的姬妾却想残害我的幼弟,无奈父亲向来对我冷淡,连累了我的胞弟,竟然也是坐视不理的模样。而我,只想知道,父亲这样对我的原因,”她看着阿碧,目光犀利无比,一字一顿缓慢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并非老爷的亲生女儿。”   阿碧瞪大眼睛,身子瘫软在地。   寒雁也不急,等她慢慢的缓过神来,才伸出手,沉重的对汲蓝比划起来。   原来王氏的少年时期,真的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子,这位男子,就是大宗曾经鼎鼎有名的东侯王。   东侯王是王爵世家,老东侯王曾与先皇感情颇深,也是大宗的一个传奇人物,他爱国爱民,一腔忠心义胆。   但是老东侯王的儿子,东侯王的性子却与老东侯王大相径庭。东侯王与他的父亲不同,是个极其狂妄胆大的主,带兵打仗时,曾经孤军一人深入敌方阵营,半夜提着对方主帅的脑袋出了城。也曾扬言天下无敌,他傲气非常,却常常流连于青楼舞馆,甚至过火时,还半夜溜到皇宫的御厨房里偷酒喝。   那个时候先皇在世,因为与老东侯王的关系,对东侯王的荒唐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私心里,还极其喜欢这个好友的儿子。   这个东侯王,后来也娶了妻,却不是王氏,王氏从小便痴恋这位竹马,听闻此消息竟一病不起。   寒雁极少在大宗听过有人提起这位东侯王,因为这是一个禁忌,而禁忌的原因就是,东侯王满门,被灭门了。   是在清明的雨夜,城里的百姓听到有人惨叫和刀枪碰撞的声音,却不敢出门。第二天一早,东侯王府陷入了一片火海,而城门外吊着的,正是死去的东侯王全家的尸体。   无法想像那时候惨烈的画面,老人,小孩,女人,男子,但凡与是东侯王府的家眷,全部被银枪挑破了胸膛,悬挂与城门之外。   先帝派人追查,却迟迟不得下落。有人说是因为东侯王平日行事放浪形骸,结下了不少仇家,这才使得全家被寻仇,满门惨死。不过一生忠君爱国的老东侯王,年老时落到如此结局,实在是令人唏嘘。   先帝便因为此事大病一场,不久后就驾崩了,同时也在全国下了封口令,不许百姓谈论此事,大概是觉得东侯王死的太过凄惨,对待嚼舌根的手段竟然十分凌厉。   而王氏,却在东侯王死后的不久,嫁给了庄仕洋。   王氏心里并没有庄仕洋,但是她却在东侯王死后匆匆忙忙的出嫁了,仿佛等也等不及,甚至于不顾父母的反对。王氏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家世也算殷实,当时的庄仕洋不过是一介小官,有此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是成亲后,庄仕洋却一改之前的热烈,对王氏不冷不淡起来,而王氏,似乎眼中从来就没有庄仕洋,两人貌合神离。   却就在不久后,王氏有了身孕的消息传了出来。   当时庄府上下都传言,王氏根本没和老爷圆房,那孩子必定不是老爷的种,王氏之所以匆匆忙忙的下嫁,就是因为肚子里的种快藏不住了。   谁会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呢?   阿碧只知道,东侯王死后,王氏日日捧着小时候东侯王送她的玉镯子哭泣,神情哀戚无比。   王氏向来心志坚定,若心爱之人惨死,自然也会一心跟随,碧落黄泉永不分开。   可是,她却匆匆忙忙的下嫁与一介小官,不久后就有了孩子。   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正常的事情。   寒雁看着她:“你是说,我是东侯王的女儿?”   比划完这段往事,阿碧已经是泪流满面,抬起头却见寒雁神色毫无波澜,仿佛是听一个虚构的故事,不由得愣了一下。   寒雁缓缓地重复:“东侯王的女儿?”   阿碧连忙点头。   寒雁溢出了一个笑容,却捏紧了双拳。   被灭门的东侯王府,一个未婚先孕的闺阁女子,王爵遗孤,身世成谜。   她站起身来:“阿碧,这些年来,你过得很辛苦吧。”   阿碧呆了呆,点了点头。   寒雁环视了周围破旧的环境一遍,笑着道:“你落到今天的境地,也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吗?”   阿碧看着她不说话。   寒雁蹲下身来,直视着她的目光:“你说的,我该是信,还是不信呢?”   阿碧只觉得被寒雁那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浑身上下竟像是被看透了一般,不由得快速低下头去,却见寒雁清脆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汲蓝,给阿碧拿一袋银子,”见阿碧盯着她,寒雁又是温和的一笑:“娘亲若在世,看见你这般模样,不知道有多心疼。”   阿碧的手颤了一颤。   “知道吗,真相有时候,可以解决很多事情。”寒雁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妇人,她说:“你的刺绣很不错,当年娘亲就是看中了这样的刺绣,才会将你一并带过去的吧。”   阿碧只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寒雁,怔怔的看着寒雁,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让她觉得深不可测。那清澈的目光让她如芒刺在背,她…与夫人一点都不像,夫人是委婉而坚定的,却只会温柔的看着别人。可是面前的小姑娘,看人的眼神像是看一具器物,敏感,审视,探究,和不容欺骗的洞悉。   寒雁走到门口边,作势要离开,转过头来对仍跪在地上的阿碧道:“隐瞒就是背叛。阿碧,”她说:“时间久远,许多事情你怕都记不清了,给你回忆的时间,过几日我会再过来,希望到时候的你,能有不一样的说法。”   她唇角含笑,语气却是侵透骨髓的犀利:“我知道你在怕什么,若你能坦诚,我保证,你将永远不用过这丧家之犬一般的生活。”   ------题外话------   感谢雨弥漫亲的评价票~郭子珊,花月幽兰,wh520301,飘雪北国,18617305571,柳叶123以及其他给茶茶投票的亲~郭子珊姑娘的鲜花~MUA~晚上有二更,更第二卷了。    ☆、第六十八章 背后势力   寒雁回到庄府的时候,甫进门,便见周氏两姐妹坐在正厅喝茶,见她回来,大周氏笑着招呼道:“恭喜雁儿了。”   寒雁淡淡冲她们颔首,这样简单的动作,今日她做的异常缓慢,那昂着的头,倨傲的眼神,看在周氏眼中便异常刺眼。   汲蓝有样学样,连忙过来搀扶她,嘴里不住道:“小姐,慢点走,若是摔坏了,王爷可要怪罪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小姐了。”   姝红也开了口:“多嘴什么,小姐是未来的王妃,还用得着你来多嘴。”   这一唱一和之间,周氏的脸色难看的要命,却见庄语山依偎着庄仕洋走了进来。   寒雁便朝他微微一笑:“父亲,语山姐姐。”   庄仕洋一看到她,心中自然气急不已,早晨的事情,让他在群臣面前颜面无光。虽然都来恭喜,可是谁都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偏偏还嫁给了玄清王,玄清王权势滔天,岂不是他日后见了寒雁,还得行礼,想到这里,越发的恼怒。   庄语山心中恨得牙痒痒,本以为世子之事,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一把。庄寒雁只能成为一个没人要的妒妇,可是如今,却传出了玄清王要娶她做王妃的消息。且不说玄清王府在大宗是多么的尊贵富丽,单是那玄清王,便是多少闺阁女儿的梦中情人。可是庄寒雁,一个无才无貌,亦不受宠的女子,如何能有这样的好命!   她笑着道:“听说了王爷与四妹妹的事,我便在这里与四妹妹道一声恭喜了。”她看着寒雁:“只是既然成了王妃,四妹妹便不要这样抛头露脸为好,若是折辱了王爷的脸面,怕是外头还会传言庄府的不是。”   庄仕洋一听,顿时恼怒道:“身为女儿家,不呆在府里,到处乱跑什么,哼,别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这样刻薄的话语,换做是任何一人,有谁会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呢。寒雁垂下头,唇边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或者是因为,自己身体里本身就不是流着他的血呢?   她道:“父亲有所不知,玄清王提亲,对庄府来说也是一个体面,可惜寒雁自从娘亲过世之后,便没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首饰,”她本身穿着极为素淡,和富贵艳丽的庄语山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见庄仕洋的脸色有些尴尬,她又道:“所以寒雁便出去为自己添置些衣裳首饰,免得日后玄清王怪罪下来,那才是真正的失了庄府的体面。”   未过门的王妃穿的如此寒酸,若是传出去,玄清王恼怒之下,倒是会真的对庄府不利,庄仕洋这才轻咳两声:“如此,你便去添些首饰吧。”   庄语山却是有些发酸的开口:“四妹妹何必这样说,日后成了王妃,自然是绫罗绸缎享之不尽,怎么还用自己添置呢?”   寒雁也微微一笑:“说的也是,想必李小姐即将嫁入卫王府,世子也是十分喜欢的,待世子妃过门之后必定倾心相待,如此说来,倒是顾不上语山姐姐,语山姐姐倒是要为自己精心准备一番。姝红,”她转过头吩咐:“便将我方才买的首饰全送给语山姐姐吧,语山姐姐用得着。”   汲蓝在心里偷笑,难怪寒雁方才在回府路上买了那样一大堆俗气又廉价的首饰,当时她还疑惑小姐的眼光怎么变得这般不济。现在看来,像是早就料到了二小姐会找茬。   庄语山被寒雁这一番话气的几欲吐血,寒雁这几句话,明里暗里都说的是她庄语山做的是侧妃,上头还有个世子妃压着。她自然不敢与世子妃做对,且不说世子妃本身比自己尊贵一头,单是右相千金这个名头,也是她一个五品官员的庶女不能招惹的。心中郁闷难当,再看寒雁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庄语山差点咬碎银牙,恨恨道:“那就谢谢四妹妹了。”   寒雁含笑不语。   周氏听出了这两姐妹话里的针锋相对,心中气愤寒雁的目中无人,却也不敢轻易多说什么。眼下寒雁的身份更加高贵,不是她能随便动弹的。大周氏却是目光闪了闪,笑着打圆场:“姐妹之间就是应当互相帮助,日后雁儿进了玄清王府,语儿进了卫王府,也要多多来往才是。”   庄语山不屑的冷哼一声,寒雁却是点头道:“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语山姐姐的。”   与周氏他们打完太极,回到清秋苑,寒雁在榻上坐下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今日的一番波折,委实用了她不少力气。遂皱着眉头,一手按着自己的额心。   汲蓝端来茶给她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看着寒雁忍不住问道:“小姐,今日那个阿碧…”   寒雁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道:“如何?”   汲蓝看了一眼姝红,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是不信她?”   寒雁反问:“你觉得我该信?”   汲蓝有些犹疑,见寒雁一脸鼓励的看着她,明白自家小姐是想听自己说下去,便道:“奴婢觉得,那阿碧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可是小姐最后那句话,就是她今日没有说实话,奴婢不明白。”   寒雁笑了笑,对着一边沉默不语的姝红道:“姝红,你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姝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看着寒雁吐出两个字:“老爷…”   “没错。”寒雁赞许的点了点头:“问题就在这里。”   “小姐…”汲蓝还是不明白,不解的看着寒雁。   “阿碧将一切都推到了老爷身上,”寒雁道:“可是她忘了,老爷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吏,如何有这么大的权利去处置一帮人。即便是府中的下人,只要不是死签,杀了人,平白无故赶走人,都是要被官府追查的。”   汲蓝先是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难怪了,当时的阿碧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老爷干的,现在听寒雁这么说,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她完全没有提到别的人,这很奇怪,东侯王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够瞒下来的。就算这事情很隐蔽,可是在阿碧的描述中,一个相关人都没有。就好像只是娘亲与老爷之间的事,这太反常了。”   寒雁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而她最大的破绽,就是她自己。”   这下换做是姝红疑惑了,看着寒雁问道:“小姐这是何意?”   “她有那样一手高超的绣法,”寒雁笑着道:“我曾在那篮子里见过她的绣品,虽然有心掩饰,仍然是十分巧妙地。凭借那样的手艺,随便去一个什么大户人家做绣娘,她都不至于活成现在这般潦倒的模样。”   “小姐的意思是…”汲蓝若有所思。   “她在躲,隐藏自己,不让别人发现她的存在。”寒雁低头抿了一口茶:“所以不惜在城东的一个小村落,故意将手艺显得拙劣,缝缝补补来补贴家用。”   “既然如此,离开京城不是更好吗?”姝红看着寒雁道。   寒雁微微一笑:“没错,这就是破绽的地方。”   一个千方百计想要隐藏自己踪迹的人,远走高飞是最好的做法。阿碧曾在京城里的庄王府做工,被赶出府之后按照常理,被拔掉了舌头,应当远离这个伤心之地。可是她却留了下来,而留下来之后却隐藏自己,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根本无法离开。   “怎么样的可能,才会是根本无法离开京城呢?”寒雁有意的问两个丫鬟,作为自己的心腹,现在开始,她就要一点点将她们培养成心思敏捷的护卫,要有窥一管可见全豹的聪慧。   “那是因为,一直有人在监视着她!”汲蓝有了这个发现,兴奋的望着寒雁,寒雁肯定的冲她点了点头。姝红道:“可是这么多年,她仍旧隐姓埋名,说明对那个监视她的人还是存有忌惮。”她有些疑惑:“可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应该呀!”   寒雁的目光一沉:“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地方。”   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寒雁缓缓道:“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阿碧却仍旧对那股监视她的势力如此忌惮,甚至于对着我们也不肯说实话,”她垂下眸子:“那股势力有多可怕。”   听到寒雁的话,两个丫鬟俱是吃了一惊,寒雁已经看到了这一幕,那个在幕后监视一切的势力,越是可怕,对她们查起这桩往事,越不利。   寒雁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能在京城里这么多年布置着眼线,让一个平凡的丫鬟连出城一事都达不到,当年又不动声色的处理东侯王一事甚至于让此事不见天日,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族中人。   那是寒雁最不愿意看见的。   与皇族博弈,犹如与虎谋皮,阿碧怕成这样,想必当年那股势力十分凶残狠毒的,若是再被他们发现自己着手调查那事,恐怕…   可是,那股势力,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可能是东侯王之女呢?   这一刻,寒雁突然很想知道有关东侯王的一切,那个消失在火海中的传奇王府,那个有可能是自己父亲的,特别的男人。   “姐姐!”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却是庄寒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见寒雁,顾不得坐下来喝茶,喘着粗气道:“我听说玄清王要娶你做王妃,此事可是真的?”   寒雁拉着他坐下来,道:“当然是真的。”   庄寒明便懊恼道:“我如今才知晓,实在是对不住姐姐,”他看着寒雁:“你见过那玄清王没有…。可…喜欢他?”   寒雁愣了愣,笑起来:“说什么喜不喜欢的,皇上都御赐的婚事,还有说不喜欢的权力?”   庄寒明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若不喜欢,自然是不能嫁的,”他看着寒雁,眼中泛起泪花:“我只有一位姐姐,若你过的不好…”   寒雁只觉得心中暖暖的,安慰他道:“我怎能过得不好,玄清王可是娶我回去做王妃,日后便是尊贵无比,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顿了顿,又道:“那个人也很好,年少有成,容貌俊美,身份尊贵,文武双全。”第一次对着别人夸傅云夕,寒雁有些尴尬,不过越说越觉得有些没底,这个人的条件,似乎是真的十分优秀,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做自己的夫君,便有些深思起来。   庄寒明见寒雁说着说着就有些失神,连忙唤了她一声,撇着嘴道:“还未曾见姐姐你这般夸过一个人,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   听着他故作老成的话语,寒雁不由得被逗乐了:“别说我了,你自己呢,这些天在武馆里习武习得怎么样了?”   前些日子,庄寒明就在顺昌武馆跟着杨琦习武了,起初寒雁还担心杨琦会不会收庄寒明为徒,好在令人惊喜的事,杨琦说寒明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倒是高高兴兴的收了这个徒儿。庄寒明每日下了国子监都会去顺昌武馆学习一个时辰的武功,因为此事是瞒着庄仕洋的,所以也不敢久留。时间短暂,故而庄寒明抓住每一次学习的机会,用心将招式记在心中,回头在府中偷偷温习。   庄寒明顿时苦了脸:“师父待我极为严厉,”说着便挽起袖子给寒雁看身上的淤青:“每日身上都是疼得。”   寒雁摸了摸他的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不是要做大将军吗,这点苦都吃不了,日后怎么能成事?”   庄寒明立刻握起拳头:“那是当然,男子汉大丈夫,还会怕这点小痛?”接着看向寒雁:“听说那个王爷曾经也做过将军,若是日后有机会,一定向他讨教几招。”   这话说的狂妄,寒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傅云夕要是知道自己被一个小鬼挑衅,不知道会是怎么一个表情。   “对了,姐,”庄寒明道:“那个张威最近老是和我套近乎…还说要和我一同喝酒去。”   寒雁一惊,果然!当初张威与庄寒明的事情自己并不知晓,可是也知道这没过多久,就出了青楼一事。现在倒是明白了,庄寒明上一世之所以身陷官司,无端得了牢狱之灾,最后重病不治,都是精心的设计,张威便在此时,就开始了一切。   很好,这一世,她一定会让那些害她明哥儿的,付出代价!   “你且不去理会他,”寒雁道:“若他执意要拉你去,你既然已经学会了武功,便大可放手的打他。出了事,父亲怪罪下来,一切有我。”   庄寒明认真的将寒雁的话听进耳朵,点了点头。   ------题外话------   回来电脑一直卡,传都传不上去。一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好了。急出翔QAQ感谢给茶茶投票的各位,ptfptf给茶茶投了三张,不知道说什么表示感谢了。今天更得这么晚实在抱歉。明天恢复万更,时间改在下午四点左右,谢谢亲爱滴们体谅~=3=    ☆、第六十九章 闺中刺客   大约是傅云夕要娶自己的消息传来,这几日周氏姐妹竟然安分了许多,庄语山也只是偶尔遇见寒雁出言嘲讽几句,倒是媚姨娘,送了一大堆礼品,一脸的讨好。   寒雁如今也不想与她撕破脸面,两人依旧保持着合作的关系。这几日去柴静那里的倒是愈发的勤了。   今日寒雁只带了姝红,后山上与柴静拜别后,天还未亮,便又匆忙往府上赶。正是冬日,天色沉沉,庄府一片寂静无声,偶尔有狗微弱的叫几声,十分隐蔽。   寒雁和姝红从后院中的狗洞中爬出来,刚刚拍打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灰尘,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血腥味几乎就在自己鼻尖,下意识的,寒雁去拉姝红,身子方一动,后面便被一个有力的臂膀禁锢住身子,冰凉的刀锋抵在了自己咽喉。   姝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正想要呼救,却见寒雁对她使了个眼色,顿时住了嘴,只是一脸警惕的盯着挟持寒雁的人。   眼下四下无人,丫鬟们都在府中沉睡,自己这幅外出方归的形象万万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且这人不知是什么身份,若是惹恼了他,自己丢了性命可就坏了。   想了想,寒雁便压低声音道:“阁下可是走错了路,若是如此,放开小女,小女自然会为阁下带路。”   那人抵在寒雁咽喉的刀逼近了几分,声音嘶哑难当:“少废话!”   寒雁感觉到越靠近这个人,这个人身上的血腥味越加浓重,禁锢住自己的身子也有些僵硬,细细观察,那抵着自己咽喉的,拿刀的手都似乎有些颤抖,心下了然,她倒是不疾不徐的开口:“阁下已经受了伤,再不处理,怕是对身体不好。”   那人没料到寒雁这般胆大,沉默了半晌,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怕。”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自然不会杀我。”寒雁笑了笑:“只是不知道,阁下眼下这般行为,倒是要做什么了。”   那人喘了口气:“带我避且一避。”   寒雁心中一动,这人莫不是被人追杀,一路逃离至此?若是这般救了他,以后倒是不知道会为自己惹来多少麻烦。可是若不救他…寒雁看了一眼姝红,眼下是不救也得救了,心中叹了口气,她道:“你放开我,我不叫,你且随我来吧。”   那人犹豫了一下,警告般的在寒雁耳边威胁:“别耍花招,否则我就把你和这丫头一块杀掉。”见寒雁乖乖的没有动弹,这才渐渐松了手。寒雁拉住姝红,对那人示意让他跟上。   “小姐…咱们这是要把他送去哪?”姝红担忧道,对方似乎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可是如今清秋苑并没有多余的空房…寒雁皱了皱眉:“没办法了,先把他带到我房里去。”   那人随寒雁进了里屋,寒雁将寝房的门关好,姝红点上灯,这才看清楚那个挟持寒雁的人是何模样。   那是一个年轻高大的男子,生的俊朗魁梧,一双碧色的眼睛犹如野狼一般,此刻像猎物一般的看着寒雁。他穿着一件玄色长袍,整个人傲气非常,寒雁注意到他轮廓深邃,五官较之中原人更加明艳,似乎是个异族男子,然而他所展现的气度,却不像是个普通人。此刻这人的玄色衣袍前胸湿了一大块,看得出被水浸湿的痕迹,然而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却提醒着众人,那并不是水。   这是一个受了伤的男子,却仍旧让人觉得危险,仿佛陷入了绝境的孤狼,即便狼狈,去有着反击的力量。   在寒雁打量这个人的时候,对方也正在观察她、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丫鬟,待寒雁将他领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居然是这府上的小姐。哪个大家小姐会半夜三更的偷跑出去,大清早的时候才回来。莫不是私会情郎去了,想着看向寒雁的目光就有些轻浮的意味。   却见站在屋中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扎着两个圆圆的团子髻,一身粗布短衣马褂,脸蛋倒是清秀,却也称不上特备漂亮,只是看着令人觉得舒服温婉。放在在暗处没能看清楚寒雁的模样,只是觉得对方这般镇定,应当是上了年纪,没想到看到一个未及笄的小娃娃,顿时有些傻眼。   寒雁见她傻愣愣的模样,让姝红将他带到外头的屋子,自己换了身衣服才出来。一出来,便扔给了那人一大堆药:“我不知你究竟受了什么伤,如今屋子里的药全部都在这里了,自己挑一个吧。”   那人见寒雁完全不害怕自己的模样,有些赞许她的从容不迫,却还是故意沉着脸阴声道:“若耍花招,立刻要你的命。”   寒雁冲他笑笑,做了个手势:“请便。”   那人见寒雁油盐不进,遂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寒雁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阁下似乎不是中原人?”   男子瞥了他一眼,道:“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寒雁耸耸肩:“我救了你一命,至少也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救了我一命?”那人不怒反笑:“我叫卓七。”   这当是个假名字,寒雁瞬间便有种直觉,只是这也不重要,便道:“卓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卓七听了他的话,碧色的眼眸一沉:“直到安全为止。”   “谁在追杀你?”寒雁看着他,卓七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看向寒雁的目光也极为警惕:“你的话太多了。”   寒雁只好点了点头:“卓公子离开后,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吧?”   她的问话句句都是重点,卓七有些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眼,与她打交道,竟像是与成年人打交道一般。说出的话要考虑,要斟酌,这个小姑娘的锋芒虽未露,却像一把上好的剑,自然有些荣光。   她,真的是很有趣。   像是猫儿在看到一只猎物一般,卓七恶劣的勾起嘴角:“麻烦可大了…”   “既然如此,”寒雁笑着道:“带给我麻烦的人,我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铲除。”   “你如何铲除我?”卓七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寒雁笑意盈盈,目光落在卓七刚敷过药的前胸上。   卓七脸色一变:“你用毒?”   “你说呢?”她笑的像朵无害的蔷薇。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寒雁神色一凛,姝红急忙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外头来了好多官差,像是在查人。”   这下可好了,寒雁瞪了卓七一眼,这人果然是个会招惹麻烦的,只是招惹了官差,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推着卓七进了里屋,对着他“嘘”了一声,目光霎时间变得凝重无比:“不想死就别出声。”   从未被人这般威胁过,对方还是个没有及笄的小女娃,他如狼的眸子顿时变得有些幽深,俊美的五官此刻出奇的邪肆。   很好,这个小东西是此次意外的收获,如果可以,一起带回去好了。   庄府上下此刻灯火通明,周氏两姐妹披上衣服走到院中,庄语山也醒了过来,见官兵们将庄府团团围住,举着火把照明,有些害怕:“这是怎么了?”   庄仕洋也是一脸疑惑,为首的官兵冲庄仕洋行了个礼:“打扰了,庄大人,我们奉命来此处搜寻刺客。”   “刺客?”庄仕洋大惊:“哪来的刺客?”   官兵头子道:“今夜皇上遇刺,我们一路追寻刺客到了此处,眼见着刺客进了贵府,这才叨扰。”   媚姨娘挺着个大肚子,闻言吓了一跳,害怕的依偎到庄仕洋身边:“老爷,妾身这可给吓坏了,既然有刺客,那便让官爷们搜吧,若是躲在咱们府上,可就危险了。”   关系到皇上,庄仕洋自然不敢拒绝,况且他对刺客本身也是极为忌惮,忙不迭的点点头:“辛苦各位了。”   那官兵头子接着道:“我们见那刺客进了东南处…”   “东南处?”不等他说完,周氏惊叫起来:“那不是四小姐住的地方吗?”   “那我们赶快去看看吧,雁儿以后是要成为玄清王妃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周氏担忧道,语气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庄语山也赶忙跟着道:“四妹妹平日里最是柔弱,爹,我们赶快去清秋苑看看吧。”   一边的媚姨娘看着眼前一切,不禁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那刺客要是没在寒雁的清秋苑便罢了,若是在…。寒雁落得一个窝藏刺客的罪名,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便是没有窝藏刺客,被刺客挟持,或是同刺客共处一室的消息传了出去,清白也便毁了。日后如何还能如玄清王府的大门。   周氏两姐妹,委实打的好算盘。   心中这么想,媚姨娘却笑着道:“妾身也是这般想的,老爷,不如去清秋苑看看吧。”   庄仕洋看着一旁握拳不语的庄寒明,点了点头。   或许这一行人里,只有庄寒明是真心担忧寒雁的处境。   却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清秋苑,此时鸡叫刚过,天色露出些微亮光,那明亮的火把将清秋苑照的异常清晰,官兵们迅速围住清秋苑,一个刚起来的老妈妈见了吓了一跳,连忙去请寒雁。   此时的清秋苑,寂静冷清,完全看不出特殊的模样,一切跟以往没什么不同。汲蓝穿好衣服,进了里屋,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女子方起床的声音:“什么事啊?”   那声音娇娇怯怯,带着一丝慵懒,似乎是刚起床不久的迷糊声音,官兵头子大声道:“打扰了,庄小姐,属下奉命来此处搜寻刺客,还望庄小姐行个方便。”   里面传来寒雁疑惑的声音:“刺客?我并没有见到什么刺客啊?”   周氏笑道:“四小姐,官爷也是怕你有危险,大家都在呢,四小姐不如行个方便好了。”   寒雁的声音有些慌乱:“那容我换件衣裳…”   紧接着,屋中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迟迟不见寒雁开门说话。   “四小姐?”官兵头子有些不耐烦,又见寒雁迟迟不开门,便起了疑心。   周氏心中大喜,料定寒雁是被刺客挟持了,心中虽然也有些忌惮那刺客,可是更加欣喜无比。一个女儿家在闺房被刺客挟持,传出去了,玄清王还能要她才怪。到了那时,看她还能像如今这样耀武扬威。   大周氏眼睛亮了亮,与周氏对视一眼,冲里面喊:“雁儿,雁儿你怎么不出声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庄语山见状,也细着嗓子焦急的唤:“四妹妹,你可别吓我们啊,大家都在,你怎么样?”   庄仕洋整个人都十分紧张,却不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只是刺客出现在自己府上,有些心有余悸而已。便后退了几步,怕待会儿受伤。   庄寒明也是焦急无比,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有摸了摸里衣腰中的软剑,心中下定决心,若是寒雁真的被挟持,就算拼了命,也要将她从刺客手里救出来。   即便外头人这样喊,里面却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官兵们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周氏见状便道:“各位官爷,怕是四小姐被人挟持了…不如,就这么冲进去吧。”   官兵见迟迟没有反应,已然起了疑心,如今听周氏这么说,二话不说就要破门而入。   “站住!”却是庄寒明挡在官兵面前:“我姐姐如今尚在闺中,你们就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污了她的名声怎么办?”庄寒明怒气冲冲的凝视这周氏两姐妹,恨不得将她们千刀万剐。寒雁如今被人挟持,万一衣衫不整…被这么多官兵男子看到,如何了得!   大周氏却是摆了摆手:“小少爷别这么说,官爷也是为了雁儿好,若是雁儿此刻在那贼人手里,耽误了救她的时机,雁儿可就危险了,再说,”她一脸温柔慈爱的看着庄寒明:“雁儿日后可是玄清王府的王妃,谁敢坏她的名声?”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大,在场的官兵们都听到了。他们长年累月仗势欺人,一听到这话,不由得露出色眯眯的眼神。若是那女子衣衫不整,岂不是可以见到玄清王妃的美色,这可是不多见的美事。当下更是不管不顾,直接抽到就一脚踹开了大门。庄寒明阻拦不住,眼见着那大门被人踹开,周围的官兵堵在门口,官兵头子身后跟着两个侍卫,率先走了进去。   大周氏一边念着“雁儿”,一边跟着走了进去,满脸尽是担忧。庄寒明心中担忧,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庄语山和周氏虽然有些害怕,可是一想到可以看见寒雁被人欺辱,名声全失的惨样,心中便快慰无比,遂也跟了进去。只有庄仕洋和媚姨娘,晚姨娘母女还站在外头。庄仕洋是因为不敢冒这个险,媚姨娘则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庄寒雁也不是个好摆布的,若是周氏和庄寒雁交恶,没准儿她还能成为渔翁得利的那个。   晚姨娘只是数着手上的一串佛珠,什么都不说的模样,庄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最终却低下了头。   踹开的里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然用香料掩住了,到底还是泄露了一两分。   周氏在闻到这股味道的同时就确定了寒雁与那刺客脱不了干系,瞬间便尖声叫道:“四小姐,你没事吧?”   可是天色尚且未明,屋子里没有电灯,一篇黑漆漆的模样,什么都看不清。庄语山连忙让身边的丫鬟点上灯,光亮出现的一霎那,屋子里的一切尽收众人眼底。   只见冰凉的地面上,寒雁穿着一件素白的小袄,外头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单衣,脸色苍白如纸的跌坐在床边,发丝有些凌乱。   “哎呀!”庄语山惊叫一声:“四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寒雁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才清醒过来,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汲蓝连忙搀着她重新坐到床上。   官兵在屋子里搜查一番,什么都没有搜到,周氏有些不甘心,担忧的看着寒雁道:“四小姐,这屋子里,可曾进过什么人?”   庄寒明瞪了周氏一眼,这话说的,仿佛寒雁在屋中藏了个什么人一般,要是传到外头去,不知道说的有多难听。   寒雁摇了摇头。   大周氏却指着床脚的一块血迹,大声道:“这儿怎么会有血?”   那些官兵本来就对寒雁的异常举动生疑,进来后却没发现刺客的踪迹,不免有些沮丧。听闻大周氏这话,立刻围了上来,见那床脚,果然有一块新鲜的血迹,甚至没有干透的样子,看着寒雁的目光就有些凌厉起来:“还望庄四小姐给我等一个解释。”   却见寒雁像是有气无力的模样,挥了挥手,不再说话。   庄语山恍然大悟一般:“难不成四妹妹刚刚与那人搏斗过,现在那人逃了…”   一个女子与刺客半夜搏斗,怎么说都是引人遐想,庄寒明怒不可遏:“住嘴!”走到寒雁身边,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虽然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怕真的如庄语山所说,那样不是更加伤害寒雁?   正在僵持之时,姝红端着一碗药急匆匆的进来,一边走一边道:“总算煎好了。”寒雁。汲蓝接过姝红手里的药碗,凑到寒雁嘴边,喂寒雁喝了下去。   “这是什么药?”庄寒明从来没有见过寒雁喝这种药,有些疑惑的问。   姝红回道:“回少爷,小姐平日里身子虚弱,大夫便开了一副补气养血的方子。平日里便是清晨起床后喝一碗,若是不喝,就会头晕。今日官爷们来的太急,还没来得及煎药,想是小姐发病了,这才浑身无力,没有力气回话,甚至跌倒在地。”   这一番话,便将自己为何跌坐在地,又迟迟不肯开门的原因说了个清楚。是因为今早寒雁没有喝药,导致发病了,这才没有力气回答周氏的疑问。   周氏却仍旧是不甘心,看着寒雁道:“那这里的血迹又是从哪里来的?从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血迹?”   这般咄咄逼人的话语,官兵们狐疑的眼光,寒雁喝完汲蓝喂的药,脸色红润了几分,歇息了一会儿,才有了力气回答:“真是对不住官爷,寒雁方才想要起身下来开门,可谁知刚下床便觉得头脑晕眩,失去知觉,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见姨娘进来,也没力气说的上话。”   她看着那血迹,笑了笑,似乎是极为不好意思:“前些日子,丫鬟们从外头逮来了一只画眉,那画眉生的伶俐可爱,寒雁十分喜欢。”庄语山道:“四妹妹说这些干什么,莫不是要岔开话题,如今我们疑惑的是为什么会有血迹。”   寒雁看向庄语山,见她神色得意,一副认定自己没有办法遮掩过去的模样,施施然一笑:“这正是我要说的地方。”她看着官兵头子:“寒雁自己贪玩,不小心放跑了那只画眉,那鸟儿在房里乱飞,寒雁追着赶着,不慎跌了一跤,摔坏了手,当时便流了血。”   大周氏走上前来:“可这血迹分明是新鲜的,雁儿你是前些日子受的伤,为何血迹都未干?”   那官兵也听出了周氏两姐妹话里的意思,目光带着逼人的压迫。寒雁仍旧轻轻松松的笑道:“没错,那伤的确是好了,可是今日起来雁儿头晕摔了一跤,便又将那初旧伤口撕裂开了。”   不等官兵说话,庄语山便开口:“四妹妹可否让我们看看那处伤?”   寒雁含笑不语。   眼见着事情快要解决,庄语山却不依不饶,庄寒明十分恼怒,看着她道:“凭什么要给你看!”这分明是不相信寒雁的话,要寒雁拿出正剧,逼人至此,庄语山实在太过可恶!   大周氏笑着道:“雁儿不必紧张,不是语儿怀疑你的话,只是如今府上有了刺客之事非同寻常,实在是不可大意。再说了,”她看着寒雁,神色莫辨:“若是真的有了伤,老爷让人寻了大夫来看,岂不是更好?”   那官兵闻言也道:“请庄姑娘容我们看一看伤口。”   寒雁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大周氏微笑,笑的其余人都有些毛骨悚然之时,才慢慢开口:“姨娘所言差异,不是若受了伤,而是真的受了伤。只是寒雁受伤之时,父亲和姨娘不知晓罢了,”她的语气带着嘲讽:“说起来,还真是得感谢这位刺客,否则,寒雁这伤怕是请不到大夫,只有自个儿慢慢愈合了。”   这便是说周氏姐妹惺惺作态,同时也言明了寒雁在庄府上地位的卑微,受了伤却无人关注,非要等到有了刺客来临之时,才会被逼着露出伤口。   “四妹妹如今说什么都好,”庄语山的笑容有些狰狞:“只是须得让我们看看伤口。”   “伤口?”寒雁笑着道:“今日是非看寒雁伤口不可了?”   周氏笑容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狠意:“四小姐,这是为了庄府好。”   她们全部都笃定寒雁是没有伤口的,一切的说辞只是为了掩饰,只要寒雁身上没有伤,刚才的一番话全都是谎言,无法解释那血迹的由来,便是窝藏刺客。这下子,皇帝也救不了她!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机会,周氏感觉全身都摁不住激动起来,大周氏也是笑意盈盈的凑上前:“四小姐,还请让官爷看看你的伤口吧。”她的唇角是掌握一切的自信微笑。   寒雁冷眼看着眼前心怀鬼胎之人,他们全都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其实上一世,自己并没有与他们为敌,却也被她们毒害至此。这一世,历史似乎正在重演,只是他们的手段,比之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丑恶的嘴脸,如今被她刻在心底,总有一天,要她们血债血偿!   “如果寒雁说不,会怎么样?”她看着面前的药碗,神色未明。   那官兵头子已然发现寒雁与周氏姐妹的不对了,也乐得在一边看好戏,无论如何,那刺客只要有了一个交待,对他都是有利无害的。   “四小姐,”周氏的声音像是一尾阴毒的毒蛇:“你不能说不?”   “如此甚好,”寒雁毫不示弱,一扬袖子:“那便看吧!”   袖子挽开的地方,缠绕着一圈一圈的绷带,那绷带正在往外渗出点点血迹,殷虹了一片。   周氏与大周氏对视一眼,显然是没有料到会有这般动作。庄语山想了想,笑着道:“四妹妹不如拆了绷带,如何?”   “你欺人太甚!”庄寒明愤怒异常,本来见寒雁受伤就已经心如刀绞,如今这周氏母女这般可恨,竟是要寒雁撕开伤口,只为了确认她的怀疑!   周氏看着寒雁,却见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漏洞,即看不出自信,亦看不出心虚,不由得有些茫然。一边的大周氏已经开口:“雁儿,反正也是要换药的,不如就撕了这条绷带好了。”   她心中断定,寒雁之前之所以遮挡,不愿意给众人看伤口,便是有原因的。如今庄语山的话虽然直接,却也是最好的办法。她直觉寒雁在说谎,至少一定见过那个刺客,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个扳倒她的机会,若不除去,日后便更加难过了。况且,她看着寒雁满不在乎的神色,这个对手太过可怕,若不除去,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听见大周氏都这么说,周氏便也笑着道:“是呀,四小姐,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们不能看的。”   寒雁也笑眯眯的看着她:“不是寒雁不给各位看,只是,怕各位看不起。”   “你什么意思?”庄语山狐疑道,寒雁的语气让她觉得有些后怕,可是又料定她没什么后招。   寒雁也笑:“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各位看了之后不要后悔,因为,后悔也没有用处了!”   周氏定了定神:“四小姐的话我们都是有些不懂了,不过,伤口是一定要看的,我们呀,可是真正的关心四小姐的身子。若是落下疤的话…”   寒雁唇角一勾,也不说话,一只手“哗啦”一下迅速撕开那绷带,雪白的绷带带着血丝被从皮肉伤强行撕开,庄寒明看着都忍不住咬了一下呀。寒雁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扬手,那绷带便被扔到一边,只见她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氏:“姨娘可满意了?”   见那绷带撕开的地方,全是一片血肉模糊。寒雁吩咐汲蓝:“去拿壶热酒来。”   那官兵平日里见过无数惨烈的模样,此刻见寒雁这般不把自己的伤口当回事,也忍不住有些惊讶,但凡女儿家,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自然是娇气的,莫说直接将绷带从伤口处撕扯下来,但是跌倒了磕破点皮,也要自个儿躲在房里哭上半宿。可是这小姑娘,对待自己的狠意,让他有些胆寒。   汲蓝很快拿了一壶烫好的热酒,寒雁一把接过酒壶,眼都没眨的往那伤口处一浇,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遂咬了咬牙,顿了顿,才抬起头来笑了笑:“这下…官爷,周姨娘,周夫人,语山姐姐,可曾看清楚了?”   她一字一顿的将几个人的名字念了出来,不像是呼喊,倒像是要将这几个人的名字记在心中,日后报复回来一般。几人都是觉得脊背上一凉,见寒雁的伤口处被那热酒一浇,血迹褪去,竟是一道手指长的伤口,似乎是被利器划伤,皮肉都翻了出来,伤口竟是极深的模样。   寒雁笑着看着众人,不顾自己的伤口还在往下滴血:“诸位,眼下还有什么疑惑想要寒雁为你们解答?”   那官兵讪讪一笑:“误会,误会一场,原来此处并没有刺客。还望小姐体谅。”说完就要告辞离去,却听见寒雁一声轻飘飘的“站住。”脚步一僵,慢慢转过身来。   寒雁端详着自己的伤口,半晌抬起头来看着他,缓缓开口:“若我不体谅呢?”   那官兵闻言一怔,心中苦不堪言,这小丫头便是个不好对付的,当时自己只顾着看戏,竟然没有料到一旦无事,那丫头必定不会让自己好过,虽说自己一节官差头子,怕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怎么也说不过去。可是他知道,自己在人群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看人是极准的,这小姑娘,绝对有办法给自己难堪。   “这…”他有些为难。   周氏没有见到自己想看的一幕,尖声道:“四小姐怎么能这样同官爷说话,官爷也是奉了皇上的差事,难不成四小姐还要算账不成?”   寒雁冷笑:“我自然不敢与官爷说半个不是,可是,玄清王妃呢?”   此话一出,周氏立刻噤声,大周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寒雁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难道官爷便可以以搜寻刺客为名,逼着玄清王妃让出闺房,任人搜寻。难道官爷就可以咄咄逼人,非要寒雁露出伤口才罢休?”这话明着是说官兵,暗地里却是指周氏他们,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庄语山气的脸色发白,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碎了。   寒雁的声音清亮,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意传到众人耳朵:“我还未过门,本事闺阁女子,将自己的身子露在外人面前便是大忌,姨娘和周夫人都是嫁过人的,不至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她瞟了那官兵头子一眼:“我是王爷未过门的妻子,遭受此侮辱,你们猜,王爷会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杀了那些看过王妃身子的人!那官兵一听,脸都白了,双腿一软就跪在寒雁面前:“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王妃,王妃饶命啊。”   周氏和庄语山都是目瞪口呆,她们平日里将寒雁看的轻,此时见到官兵头子对寒雁这般忌惮,心中才开始感到后怕。有些不安的看了寒雁一眼。   寒雁只是淡淡道:“你何罪之有?不过秉公办事,放心,今日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如实告诉王爷,王爷明察秋毫,自然不能冤枉了好人。”   那官兵一听,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告诉了王爷,自己哪里还有活路。正想要继续求饶,却又听见寒雁继续道:“官爷不必对寒雁如此客气,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寒雁自然不会怪罪官爷,只是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怕是那刺客也逃了,虽然不应当这样说,但是寒雁还是想说一句:莫要放跑了那故意耽误差事之人,或许,她正是为了要帮助那刺客争取逃跑的时间呢。”   那官兵闻言一怔,立刻就明白寒雁话里的意思,之前就发现寒雁与周氏她们气氛的不对,周氏分明是想找寒雁的麻烦。后来寒雁那一句玄清王妃让他吓破了胆,心中直骂自己昏了头,招惹谁不好,招惹了玄清王妃。心中也对周氏有些埋怨起来,若不是她,自己见屋中无人便走了,何必在此停留惹出这么一出。如今见寒雁有心饶他,自然是顺坡下驴,忙高声到:“这几位扰乱官府办事,当抓起来审问!”   周氏一听,顿时慌了神:“这与我们又何干,我们都是清白的…”   那官差本就对她有气,如今更是想在寒雁面前挣表现,便冷声道:“你们几人一直误导与我,让我怀疑四小姐,如今四小姐委实清白,可时间却耽误了不少,如此看来,倒是你们最有嫌疑,来人,将这几人绑着带回去!”   “周夫人就不必了吧。”寒雁道:“她不是我们府上的人,应当与此事无关。”大周氏若是被带回官府,想必太师府很快会知道,张太师的命令,没人敢不从,一旦放人,此时便不了了之,倒不如现在放她一马,先收拾了周氏母女。今日她们敢来逼自己,就别想完完整整的回去。自己的那道伤,总要有个收获才是。   官差连连点头:“除了周夫人,都带回去!”   大周氏转过头来看了寒雁一眼,寒雁对她浅浅一笑,目光里尽是挑衅,分明是在说:放马过来。   周氏和庄语山哭嚎道:“不关我们的事啊,你不能抓我们,四小姐好狠的心…”   一直在外头等候的庄仕洋见此情景也傻了眼,没料到进去一会儿,怎么会把周氏母女抓了起来。周氏一见到庄仕洋,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老爷救我,四小姐要官差抓我们!”   “姨娘说错了,”庄仕洋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寒雁从屋里走了出来,手臂上鲜血淋漓:“寒雁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官爷也只是秉公办事,而且,姨娘,此事事关重大,之所以让姨娘走一趟,也是为了庄府好,是吧?”将周氏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见周氏脸色气的发青,寒雁微微笑起来。   媚姨娘走到周氏身边,笑着道:“哟,还以为四小姐有事,没料到有事的居然是周姨娘,今日可真出乎妾身的意料啊。”说完,爱抚似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希望不要吓到孩子才好。”   周氏闻言,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媚姨娘的小腹,媚姨娘被她阴森的眼神看的后退一步。庄仕洋不悦的看了周氏一眼,还是压下心头火,对那官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官差只是道:“此事,您还是问周夫人吧。告辞。”说完,不顾周氏母女的叫喊,竟然强行将他们带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庄仕洋看向大周氏。   寒雁伸了个懒腰:“父亲,雁儿身上的伤还没好,要先进屋去包扎伤口了,父亲便和姨娘好好聊吧。”   庄仕洋这才注意到寒雁手上的伤,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都散了吧。”庄寒明有些担忧的看着寒雁,见她冲自己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才放心离开。   待清秋苑再也无一人时,寒雁转身进了屋子,刚一进里屋,便见那人坐在桌前,看着自己的目光意味深长:“小丫头,手段倒是漂亮。”   寒雁也看着他,半晌突出四个字:“果然麻烦!”   ------题外话------   电脑最近卡的销魂…谢谢各位的投票~么么哒~男二出来了有木有~大家喜欢他咩【捂脸    ☆、第七十章 王爷吃醋   “小丫头,嘴巴还挺毒。”卓七道,生平第一次被嫌弃,这感觉真不怎么样。   寒雁在他对面坐下来:“你欠我一条命,一道伤,还有一瓶药。”   卓七的目光落在她鲜血淋漓的手臂上,想起方才寒雁拔下头上的簪子,干脆利落的划了一道伤口,看的他心惊肉跳,自己却像没事一般的找了快绷带缠好。正因为如此,还能解释房间里挥之不散的血腥味。   “你不必那样做,”他说:“对自己未免太狠。”   寒雁满不在乎的一笑:“即便没有你,今日她们也不会善罢甘休。表面上我是吃了亏,自个儿落一道伤,可是她们也别想讨得了好。要算计我,就自己先脱层皮。”   卓七嘴角邪气的勾起:“你真是有趣,如今越发的舍不得离开你了。”   寒雁也道:“我救了你,你也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卓七有意逗她:“以身相许。”   寒雁翘起嘴角:“那倒不必,只要你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就好。”这人太过麻烦,身份也不是平常人。如今若一旦跟他扯上干系,怕是只会徒增烦恼。   卓七紧紧盯着她:“除了这个条件,其他的我全都答应。”   寒雁瞪着他,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寒雁道:“小丫头,我从不欠人人情,若是日后有机会,必定报答与你,”说着站起身来:“今日你因为我受伤,也算是留了伤疤,若是你的王爷夫婿因此嫌弃你,不肯要你了,”卓七的身子退至窗边,冲寒雁暧昧一笑:“我便娶了你,来报救命之恩。”说完身子一闪,屋中只剩下寒雁一人。   寒雁皱了皱眉,正要收拾一下桌上狼藉,却见茶杯边放着一个铁片,拿在手里,竟然有些沉重,上头写着寒雁看不懂的文字。料想是刚才那人留下的,许是贵重万分的东西,便走到床边,手指摸到床脚处一个突起的地方,用力一掀,整个床板掀开,出现了一个空心的凹洞。   这便是刚才卓七藏身的地方,重生后,寒雁唯恐清秋苑有周氏安排的眼线,前些日子同江玉楼换的银钱放在身上不安全,便花了两天两夜才将床底弄出了一个隐蔽的空间。方才那人倒也君子,至少里面的银钱一分没动。   寒雁从底部掏出一个小布包,将那铁牌子和银票放在一起,这才重新铺好床。折腾了这么久,已经有了些微困意。只是眼下天已大亮,倒是不能再回床上休息了。便让汲蓝将藤条编制的躺椅搬到院子里,就着清晨的太阳小眯一会儿。   也不知打了多久的盹,只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寒雁猛地睁开眼睛,却见傅云夕就站在眼前,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   近日他穿了一件青色大氅,里头是天青色绣暗纹的锦缎长袍,比之从前多了些英武,神色却是有些阴沉。   寒雁先是一愣,转过头看了看,却没发现汲蓝的身影,奇怪道:“你怎么来了?”   傅云夕只是盯着她:“今晨听闻昨夜庄府遇到刺客,我来探望王妃。”   “王妃”两个字被他说出来,寒雁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心中暗道傅云夕好快的手脚,这不过发生了片刻的事,他现在就能赶来。想必汲蓝他们是被他支走了,这般光明正大,怕是不是偷跑来的。   “你可是从正门进的府?”寒雁问他。   傅云夕被她的话问的有些好笑,脸一沉:“难不成本王还要走后门?”   “我不是那个意思…”寒雁连忙否认:“只是你从正门进,怕是许多人都看到了…”   “看到了又如何?”不等她说完,傅云夕就打断她的话:“如今你是我玄清王府王妃,本王看自己的王妃,天经地义。”   寒雁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只得瞪着他不说话。心中却是想,傅云夕这般举动,在别人的眼里,就是玄清王疼爱自己的王妃,所以一听王妃府上有刺客之事,第二日清晨便赶了过来,似乎是在与她壮威,昭示她在玄清王心中的地位。日后有人再想欺负她,看在玄清王的面子上,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个人办事,总是这么周到,寒雁想着,倒也不怎么气他狂妄的话了。只是问:“你来做什么?本就无事。”   傅云夕却是看着她抿紧了唇,半晌,扔给她一个白玉小瓶,寒雁手忙脚乱的接过来:“这是什么。”   傅云夕走近一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寒雁吓了一跳,就见他一把掀开寒雁的衣袖,面色冷沉的盯着那道白布缠着的伤口。   寒雁见他如此表现,明白他是想看自己的伤口,不过还是有些难为情,便向后缩了缩:“没什么好看的。”   “别动!”傅云夕低声道:“庄仕洋竟没有为你请大夫!”   庄仕洋的确没有顾忌寒雁手上的伤,是以寒雁只好又自己找了一条绷带,随意撒了些药粉缠好,只当是愈合了就好。如今见傅云夕语气不善,心中一暖,安慰道:“也不是什么大的伤口,不必麻烦大夫。”   傅云夕在寒雁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来,沉着脸撕开寒雁的那条绷带,自己拿出另一条崭新的绷带出来,竟是要为她重新包扎。   堂堂玄清王为一个小丫头包扎,寒雁觉得不妥,便拒绝:“我还是自己来吧。”   傅云夕道:“闭嘴。”看了寒雁一眼,那双一贯深邃的凤眸此刻散发着星点寒意,寒雁竟然有些不敢看,大约知道他心情不好,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受痛的可是她哎。   傅云夕的脸色虽难看,动作却越发的温柔,寒雁倒是没有觉得一丝疼痛,见他熟练的样子,忍不住道:“王爷这手法,还挺熟练的。”   半晌没有听到傅云夕的回答,还以为他正在气头上不愿搭理自己,就听见傅云夕冷清的声音传来:“从前在军中时,但凡受伤,都是自己包扎。”   寒雁疑惑:“不是有随行大夫吗?怎么还用自己包扎伤口?”   傅云夕淡淡道:“信不过。”   信不过这三个字,听起来轻描淡写,寒雁却可以感受到这三个字的分量。听说这位玄清王是十四岁开始披甲上阵,可以想象,十四岁的少年,要面对的质疑,所处的地方又是战场。不被别人信任,亦不信任别人的无奈,在那种境地里,谋得一丝生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是否也正是因为那一段腹背受敌的旅程,才造就了傅云夕今日这般淡漠冷清的性格?   寒雁沉思之际,傅云夕已经为她清洗好伤口,撒上药,重新包扎好了。他的包扎手法比寒雁好了不止一点。寒雁正想向他道谢,傅云夕就看着她道:“为何弄伤自己?”   寒雁一愣,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傅云夕这般举动,又是常年在军中呆过的人,这伤口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一看便知不是摔倒划伤,而是自己故意划伤的,只是眼下,应该怎么跟他说?   “我送你的簪子,不是让你拿来伤害自己。”他道,深幽的眸子简直要把寒雁吸进去一般,却又看不出一点情绪。   连这都看出来了,寒雁心中大呼不好,勉强笑道:“当时情况紧急…”   “你既然能搬出玄清王妃的名号,为何不一开始就搬出来?”傅云夕冷声道:“却要伤害自己来证明清白。”   寒雁脸一红,自己当时搬出王妃的名号,也无非是看玄清王的名声好使罢了。如今怎么听着他这话,像是自己仗着王妃之名为非作歹似的。心中有些不自在,却也倔强道:“我尚未过门,自然不能算作正式的王妃,岂能处处都拿出玄清王妃的名号,叫人看了笑话去。”   傅云夕听闻她的话,凤眸一眯,似笑非笑道:“你在提醒本王,早日与你完婚?”   寒雁转过头瞪着他,这人怎么能胡乱理解别人的意思?僵硬道:“王爷多虑了。”   沉默半晌,两人均是无话,过了一会儿,傅云夕才开口:“昨日的刺客,是西戎人。”   寒雁一惊:“西戎?”难怪昨天见那人便不是中原人的模样,只是西戎如今与大宗势同水火,那人怎么还敢只身前往皇宫刺杀皇上,想到自己昨夜还救了那人一命,心中已然觉得有些不安。再看向傅云夕,想必他已经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自己帮助了刺客逃离。见他神色沉冷,寒雁心道莫不是以为她与那刺客是一伙的?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向傅云夕解释一番,遂道:“我并不知那人是西戎人,当时他拿刀架着我的脖子,我若不帮他,他便会对我不利。所以才…”   “他当时躲在哪里?”不等她说完,傅云夕就打断她的话。   寒雁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房间?”傅云夕一挑眉,语气却有些不易察觉的危险。   寒雁眨眨眼,点了点头。   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唇上一暖,那张俊美的容颜在自己视线中放大,见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傅云夕才稍退一些,声音透着几分警告的意味:“你是本王的王妃!”   寒雁一把推开他,只觉得心中震惊无比,这傅云夕怎么说亲就亲,却见那人神色缓和了些,放下手中的东西,拂袖而去。   待傅云夕走后,寒雁才走过去,发现那是几瓶去疤的膏药。心中升起一丝暖意,想起方才他那出人意料的一吻,脸颊有些发烫。   恍然大悟般,难怪他今日这般反常,整个人都心情不善的模样,先以为是他怀疑自己故意帮助刺客,现在才明白,他是不悦自己与那刺客共处一室,这人心眼也太小了!不过…寒雁握着手上的药瓶:“他这是在…吃醋?”   却说傅云夕离开庄府后,便前往皇宫。今日太后召见,他也不便在庄府留太久的时间。   彩凤殿。   太后斜倚在如意塌上,退下跪着两个身穿宫装的宫女为她捶着腿,陈贵妃坐在一边,与她说着话,却见外头有公公来报:“玄清王到——”   傅云夕走进大殿,屈身半跪下来,声音冷沉道:“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太后朝他招了招手:“云夕,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傅云夕眸色深沉:“儿臣不孝,令母后担忧。”话虽这么说,语气却丝毫没有担忧的感觉。   陈贵妃规规矩矩的垂头坐在一边,只是那唇边,还是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云夕啊,听说你要娶庄家小姐为妻了。”太后眯着眼睛,慢慢的抿了一口茶。   “是的。”傅云夕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回答也即为简练。   “哀家原先还想着,要将庄家丫头指给卫王世子,如今倒是被你捷足先登了。”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傅云夕的神色。却没在傅云夕脸上看见自己想要的表情,傅云夕道:“皇上已经将右相府上的千金指给了卫世子,想必也是一桩美满姻缘。”   “呵呵,”太后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那一桩姻缘,不是你求皇上促成的吗?”   傅云夕道:“儿臣也是看李姑娘对卫世子一片痴心。”   太后碰了个软钉子,决定也不与他说话绕弯,便道:“你为何想娶庄府四小姐?”   “庄小姐才名远播,儿臣倾慕不已,母妃以为,这个理由如何?”他道。   太后却不看他,反而转向一边的陈贵妃:“哀家老了,可听不懂什么倾慕不倾慕的,陈贵妃,不如你说说,那位庄四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贵妃恭敬道:“庄四小姐是个苦命人,去年刚没了母亲,又不受父亲疼爱,甚至于被府上的姬妾欺辱,看着倒是可怜的紧。”   这话明着是心疼寒雁,暗地里却是说寒雁地位不受宠,即便在府中占着一个嫡女的地位也不受众人待见。这样的姑娘做选玄清王妃,倒是差了些。   果然,太后听了叹息一声:“如此这般苦命的人儿,云夕可要好好待她。”话锋一转:“不过她自小受苦,日后过了门恐怕会累着,哀家便指给你其他几位侧妃小妾,帮衬着庄家姑娘,也是好的。”   傅云夕淡淡道:“母妃有所不知,儿臣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立下誓言,今生只娶庄姑娘一人。”   “什么?”太后吃了一惊:“这如何使得,历来便没有这样的规矩,皇家子弟只娶一位正妃的说法。开枝散叶是你的责任,怎么能意气用事。哀家不同意。”   “母后,”陈贵妃柔柔的开口:“是那位庄四小姐自个儿提出来的。当日卫王父子去庄府提亲,庄姑娘便说了:要嫁之人今生只能娶她一人。这才打消了卫王的念头。”   太后眼睛一瞪,大怒道:“好一个妒妇!女子便要宽和大度,遵守三从四德方为好女子,她倒好!提出这样一个荒谬的要求,日后过了门那还了得,云夕,哀家不允许你娶这样一个女子。立刻与她退亲。”   “母后说笑了。”傅云夕仍旧是平静无波的模样:“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准允的婚事,如何能改,便是在今日,她也注定是我玄清王府的王妃了。”   陈贵妃捂着嘴吃吃笑起来:“难怪都说王爷是个君子呢,想要合了母后的意,这还不简单?只要王爷休书一封,立刻休了她,这门亲事不就不算数了。皇上只说赐婚,可没说不准休妻。”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没错,云夕,你立刻休书一封,这京城里的好姑娘大有人在,哀家再为你指一门好亲。”   “敢问母后,庄姑娘犯了何罪,儿臣要休她?”傅云夕挑眉问道。   “她便犯了七出之条的善妒一条!”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鹜:“这等善妒的女子,如何能要!”   “如果是说今生只娶她一人这条是善妒的话,恐怕不行,”傅云夕缓缓道:“因为儿臣,心甘情愿专宠她一人。”   这话一出,陈贵妃的笑容有些发僵,看向傅云夕的目光也有些不可置信。在她看来,男人皆是朝三暮四的动物,没有不偷腥的猫,若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若有机会,一定会偷着寻不少的女人,更何况傅云夕本身极为初出众,怕是赶着往他身上扑的大家千金,不在少数。这样一个男人,怎么会心甘情愿一生只为一个女人守候呢?   “王爷别开玩笑了,”想到这里,陈贵妃便料定傅云夕是在假意推辞:“以王爷这样的条件,怎么会一生只娶一位正妃。且那位庄姑娘的确算不得出众,若是王爷愿意,这世上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本王的世子妃,只有一个。”傅云夕瞥了她一眼,那一眼中的冷意,让陈贵妃不由得心头一颤。他在太后面前竟然连“儿臣”也不愿称了,只听他道:“这门亲事,皇上已然准允,莫非,还有谁大过皇上?”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的扫过太后陈贵妃二人,语气似有深意:“若有谁想要肖想世子妃这个位置,本王杀无赦。”   太后眉眼一沉,看向殿中的俊美青年,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如剑,神色淡漠,却自有一股杀意和寒气。仿佛他的话就是一切,不可违逆,否则,必然自讨苦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位皇子,对自己就开始疏远了起来,越发的难以掌控。面对自己,那股狂妄不加收敛,倒像是故意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太后收起心中所想,面上绽开了一个笑容:“哀家也只是心疼你,你这孩子,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只是娶妻之事非同小可,你…”   “儿臣已经长大成人,”他说:“母后大可以放手了。”   太后一惊,神色复杂的看向他,却见傅云夕朝他拱了拱手:“皇上还有事召见儿臣,儿臣先告退了。”说完转身离开。   彩凤殿里的两人,沉默许久,太后才眯起眼睛,与方才慈爱惫懒的表情迥然不同,表情狠戾可怖,对着陈贵妃懒洋洋道:“你瞧,养大了的狼,留不得了。”   陈贵妃低下头:“那就…咱草除根罢。”   却说傅云夕回到玄清王府,成磊见了,打趣道:“去见了你的小王妃?”   傅云夕没理会他,一脚踏入书房。成磊觉察出他神色有异,跟了进来,见傅云夕正在吩咐沐岩:“找两个侍卫,守在庄府,暗地里保护王妃。”想了想,又道:“派两个人盯着宫里的人。”   沐岩领命离去,成磊狐疑道:“你刚从宫中回来?”   傅云夕道:“太后坐不住了。”   成磊的神色严肃起来:“这些年,你一直派人监视太后,究竟是什么原因?”   “很快你就知道了。”他头也不抬。   “云夕,太后反对你娶庄姑娘吧?”成磊看着他:“我也听说了太后之前想将庄姑娘指给卫如风的事。说起来也奇怪,庄姑娘看着挺普通的,太后怎么会这般上心,你派去的人可打听到什么?”   傅云夕摇摇头:“似乎是被人下了死口。如今她反对,我越怀疑。”   成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为了她,与太后撕破脸皮,这样划算?”看傅云夕不说话,又道:“再者,你与她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你就如此帮助,甚至生了娶她做王妃的念头。且不说她今年才十三岁,也是个小女娃而已。她再特别,你也不是那种一看就喜欢,说娶就娶的冲动人。我是弄不明白。”   的确,傅云夕此人极为冷清,当年在军营里,也有底下人送了千娇百媚,各式各样的女人来解馋。其中妩媚风情有之,天真烂漫者有之,清高孤傲者有之,豪气干云者有之。那些个姑娘单不说得了多少银钱,听到傅云夕的名声,自然巴巴的扑上来。年轻的英俊美少年,战场上英武无敌,贵气非常,本身也的确富有魅力。可是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他看都没看那些女人一眼。当时的成磊简直对他的定力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是如今,他却为了一个没见几面的小丫头屡屡破戒,有的时候看他,甚至像是从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变成了一个有了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会微笑,会发怒,会为了她在朝堂上惊了众人的眼,会为她跟太后撕破脸皮。   值得吗?   傅云夕摇了摇头,轻笑道:“宫宴上,我并非第一次见她。”   ------题外话------   笔记本坏了QAQ家里电脑麻麻要用。码字的时间好少【给跪了。明天讲王爷的往事。另外亲们知道评价票是肿么回事咩,又得了张评价票谢谢亲爱滴~本本何时才能修好啊【扶墙哭    ☆、第七十一章 少年情事   傅云夕记得七年前的那个午后。   彼时他尚是不食人间疾苦的傲气少年,刚刚得知了一件足以影响他一生的一个秘密,无法接受之下第一次与皇兄撕破脸皮,请缨出战。皇兄无可奈何,答应了他的要求。傅云夕心中的愤怒悲愤并未因此减少,在那个午后,他离开了皇宫,几乎将京城逛了个遍,最后来到城西的一处后山上。   那是一处十分幽静的地方,青山绿水环绕,天气很冷,外头甫降过一场鹅毛大雪,将草木都埋上了一层白色的积雪。他坐在树上,风很大,心里却仍旧烦躁不堪。却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阵哭泣。   他本不欲理会,岂料那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像是哭的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本为了此处清静而来,谁知多了一个扰人安静的玩意儿,恼怒之下,他伸头去看,发现在自己身下的树底,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   那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圆圆的团子髻,此刻正抹着眼泪,哭的极为伤心的模样。他烦躁不堪,实在忍不住飞身而下,走到那小女娃的面前冷声道:“闭嘴!”   那小姑娘吓了一跳,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极为俊美的少年郎,虽然面色不善,到底还是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竟发痴的去拉他的手:“你是神仙么?”   傅云夕生平长这么大,被无数闺阁女儿爱慕,可他性子冷清,不喜人触碰,平日里也没有人胆敢扯他衣袖。谁知面前这小姑娘,抹过眼泪鼻涕的手就拽着他的袖子叫神仙,看着雪白衣衫上的乌黑指印,自小爱洁的傅云夕,有一种抓狂的愤怒。   他后退一步:“别碰我。”   那小女娃有些不解,却呵呵笑着:“你真好看。”   傅云夕当时的想法便是:这是哪家的熊孩子,这般不懂礼貌。顿了顿,他道:“安静点。”   那小姑娘瞧了瞧他,一扁嘴,又哇哇大哭起来。   傅云夕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道:“你哭什么?”   小丫头看着他:“伤心就哭,姨娘父亲说过,不许在府里哭,所以一次把明天,后天,大后天的份一便哭了。”   傅云夕先是被她的话说的摸不着头脑,转念一想,心中又有些了然,怕是这丫头是那家府上不受宠的小姐,被妾室欺负了躲在这里委屈。见她哭的伤心,便道:“那你还要哭多久?”   小丫头扳起手指来算:“一、二、三…积了半个月的眼泪,还有以后的眼泪,大约要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傅云夕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要在这里听这个丑丫头哭一个时辰?   小丫头看着他若有所思:“神仙,你也要哭吗?”想了想,拍了拍自己的肩,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雁儿的肩膀借给你靠。”   傅云夕哭笑不得,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见她果真挺起胸,将孱弱的肩头往他身边凑,一副“我很大方”的模样,表情有些僵硬:“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哭。”   “不想哭?”小丫头狐疑道:“可是神仙你看起来就很想哭的样子,不用怕,眼泪憋回去会憋出病的。雁儿不会嘲笑你。”   傅云夕低头看着个子小小的丫头,想起今日听到的那个秘密,不禁有些悲凉,像是对那小丫头说,又像是对自己喃喃道:“哭有用吗?”   他这话对于一个小丫头来说委实高深了些,只见对方歪着头想了很久,才道:“至少自己开心嘛。”   傅云夕干脆在她身边坐下来:“你可开心了?”   这话像是提醒了小丫头,只见她道:“哎呀,只顾着跟神仙你说话,都忘记哭了。还要将娘亲,汲蓝,姝红,陈妈妈的眼泪一块流了才对。”说完又一扁嘴,傅云夕简直是怕了她的眼泪,下意识的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别哭。”   那小姑娘鼓着腮帮子看他,许是她蠢笨的模样竟然有些有趣,傅云夕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我不能跟你玩了,等会时间不够,哭的没完呢。”她说。   傅云夕瞧着她认真的模样:“为何不把哭换成笑?”   “笑?”那小丫头歪着头想了一下:“笑不出来。”   他心中一动,这样小的一个娃娃,却笑不出来,想必是吃了许多苦楚,然而竟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大哭,要躲在无人的山上掉眼泪。语气便放柔了:“你为何哭?”   那小丫头便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说府上的姨娘是如何的欺负他们母女,父亲是如何对她们冷淡,下人们如何的冷眼,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下来。傅云夕叹息一声,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世道不易,谁又能比谁过的更好一些。面前这个垂髫小儿,亦有自己说不出的苦楚悲哀。见她哭个不停,便安慰:“我与你抓一尾小鱼,你可不要哭了,如何?”   这深山之上,清泉叮咚作响,泉水明澈,依稀可以看见水下嬉戏的彩鱼。他也是被这小丫头的眼泪弄得有些头疼,才会破天荒的安抚起对方来。   见小丫头愣愣看着自己,傅云夕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带着一个钓竿回来。自小娇身惯养的小少爷,也第一次为了一个小女娃,坐在泉边垂钓。见他这般,那小丫头大概是觉得有趣,竟然也不掉眼泪了,乖乖坐在他的身边,盯着水里的浮漂。   “神仙,那你为什么要哭呢?”傅云夕正是心不在焉时,听到身边的小丫头开口问。   他一愣:“我未曾哭泣。”   “你的眼睛没有哭,”她指了指傅云夕的胸口:“这里在哭。”   傅云夕一怔,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半晌没有说话。她竟然,看出了他的脆弱。   可是傅云夕只是淡淡道:“我并没有。”小丫头见他面色冷淡,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这里在哭,比眼睛在哭更难过。娘亲说,这里哭的人,都很可怜。”   他没说话,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神仙,你以后还会到这里来钓鱼吗?”她问。   少年神色漠然:“未必,我明日便出征打仗,或许无法活着回来,与你这一面,也算是有缘。”他将自己的生死看的淡然,甚至于想,要是死在战场上就好了,再也不回来。   小丫头看着他,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以后不会来了吗?”   少年瞥了她一眼:“没错,所以这一尾彩鱼,就当临别前留给你的纪念。”   可是到底,那个小丫头还是未曾见到他钓起彩鱼的时候。   没过多久便来了两个神色焦急的丫鬟,一边叫着自己身边丫头“小姐”一边警惕的盯着他。那丫头被两个丫鬟带走时还冲他没心没肺的挥了挥手:“神仙,以后再见!”   以后?哪里还有以后,此次一别,生死未卜,或许来生再见,或许永不相见。他垂下头,手腕用力向上一提,一条泛着蓝色磷光的美丽彩鱼破水而出,在空中闪着美丽的光晕。   这尾鱼,没送出去呢。   他笑了笑,从鱼钩上将那尾鱼取下,重新放进水里,蓝色的彩鱼尾巴一甩,激起一串水花,很快便没入了水中不见踪迹。   “若是有命回来,再来看你。”他向着水中轻声道,再看了一看那小丫头消失的小路,记忆里的那张脸,不过片刻,竟然模糊了。   也罢,当时她鼻涕眼泪毫无形象,傅云夕也没有太注意她的容貌。只记得那一双刚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极清澈,似乎世间的一切映在她眼里,都是亵渎。   第二日,傅云夕便随大军出征,少年高坐大马之上,仰起头看着远处碧色的万里长空,神色深沉无比。   之后的战场,兵戎相见,刀山火海,少年在短短几年里迅速成长,漠然,冷清,深沉,淡定。他已从孤傲少年蜕变成俊美青年,千军万马当前亦不动声色,风华无双,已然成长。   成磊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这几年,你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连我都觉得…可怕。”   他道:“因为你,还没有尝试过不能哭的滋味。”   傅云夕偶尔会想起那个小丫头,那个午后,她误打误撞的闯进了他一生最为无助悲愤的时候,一番闹腾,却也将他的悲哀散去了不少。那一尾彩鱼,未送出去的临别纪念,竟像是一个约定一般,令他在战场上越发的勇猛无敌。   人,总要有牵挂。   待他带着十万精兵凯旋归来,仍旧如当年一般高坐大马之上,看那城门大开,百姓欢呼,心中竟然有些怅惘。   他毕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英武少年。   宫宴的红梅林里,他无意中遇到一个小姑娘,危急关头竟向他靠近,却不知,他比危险本身更危险。   那个小姑娘扎着的团子髻有些眼熟,直到她抬起头,露出那双一如既往的明亮双眼时,那已然张开的五官渐渐模糊起来,最后拼凑成一张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脸来。   七年后的大雪天,他终于再一次见到这个小丫头。当年的爱哭的丑丫头眉眼弯弯,嘴角微翘,嘲讽而凉薄的看着眼前一切。双眼依旧明澈如溪水,却不是映不下世间万物的单纯,而是阅尽无数的沧桑。   他的心在哭,她又何尝不是呢?   他站在暗处,静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那个小丫头冷眼瞧着诋毁陷害,巧笑嫣然,手腕巧妙,以牙还牙,打的敌人毫无招架之力。她好像已经不会哭了,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一切。   他已经不是那个万事都写在脸上的少年,她也不是那个哭都要偷偷藏起来哭的丫头。   时间改变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生出了一个念头,要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哭可以放肆的哭,不想笑也不用勉强的笑。   傅云夕记得,自己欠她一个临别纪念,如今他回来了,于是还了她一尾蓝田鱼尾簪,在月色下朝她伸出手。   “我的王妃。”   ------题外话------   回忆神马的真是煽情QAQ咱们王爷其实就是闷骚,早就看上了萌妹子终于如愿以偿了~    ☆、第七十二章 阿碧之死   三日后。   寒雁决定再去城东的那幢村落一趟。   有许多事情的谜底尚未揭开,阿碧若能说出真相,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便也只能用一些暗处的手段了。   马车行驶在城东坎坷的路面上,寒雁伸出两指揉了揉额心,记忆里似乎很快便是陈贵妃生辰了,上一世陈贵妃的生辰,自己并没有参加。可是这一世,顶着玄清王妃的名头,怕是想不去也难。眼下时间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庄寒明出事的那一日,万事须得谨慎。如今周氏两姐妹愈发的视自己如眼中钉,加上一个卫如风,还有七皇子,处境极是艰难。   想着想着,不觉已到村口,寒雁和汲蓝姝红跳下马车,刚一落地,便感觉到一股带着血腥味道的冷风扑面而来。   那味道太过浓重,汲蓝当下就有些发呕,见寒雁神色一紧,自知恐怕出了大事,便道:“小姐,我与姝红先进去看看…”   寒雁摇摇头:“一道进去吧。”话虽这么说,手指已然嵌进掌心,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果然,没走几步,便见村口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背着背篓的男人,浑身是血,身上刀痕累累。   汲蓝跑了过去,犹豫了一下,推了那人一把,转过头来:“小姐,他死了。”   寒雁走近了几步,见那人只是平常打扮,似乎是这村子的村民,身上有一道明显的刀伤,深深的划在了腰际,血流了一地,而他的表情惊骇,双眼圆睁,仿佛在死之前完全没料到自己会突然送了命。   寒雁的手指沾了那人的血迹,慢慢站起身来,朝村落里走去,刚刚走近了一些,便看到了一副人间地狱的惨象。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死人。割完药草归来的老人,死在自家门前,抱着小孩的妇人,被一刀割断喉咙,这村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逃过一劫,全部都是死去的村民,水井里的水被血染得通红。四周都是死寂的,唯有喂养的家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顾自的低头啄食吃。   这个村子的所有人,竟然全部被残忍的杀戮了!   寒雁捏紧了双拳,汲蓝已经捂住嘴:“太残忍了,谁干的?”   姝红却有些担心:“小姐,我怕那些人还没有走远,这里危险,咱们是不是…”   寒雁推开她的手,自己走进了最里边的一件屋子。   阿碧的房门大开,寒雁一进去,便看见仰躺着的阿碧,她的手里还握着一副刺绣,身上的血将刺绣全部染红。显然死之前还在绣一幅新的绣品。屋子里似乎被人翻找过,抽屉大开,杂乱无章的模样。   汲蓝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寒雁只觉得浑身疲惫的要命,摇了摇头。回头看着阿碧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却发现她的嘴角弯起,像是如释重负的一笑。她也认为卸下了这么多年的重担,就可以从此轻松了。   寒雁发现,她的一只手紧紧捏着那幅刺绣,姿势有些古怪。   即便是在死之前刺绣,遭遇刺杀后,怎么还会如此紧紧地握住那幅刺绣不肯松手,未免太过反常。寒雁心里一动,弯下腰去扯她手里的东西。   好容易才扯将出来,发现那是一块手帕,却不是什么刺绣。手帕光洁细腻,不像是普通的锦缎,这么多年,阿碧过的穷困潦倒,又怎么会拥有这样一块精致的手帕。   来不及多看几眼,寒雁将那块手帕收进袖中,对汲蓝道:“我们立刻回去。”   汲蓝指了指阿碧的尸体:“那这些人…”   寒雁沉默了一下:“过些时候,你且找个人去报官。”   汲蓝点点头。   这一次马车停留的时间极短,汲蓝在马车里实在忍不住,看着寒雁道:“小姐…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杀光村子里的人,是不是因为我们…”前些日子寒雁刚去了这村落一次,不久便遭遇了屠杀。两件事很难不让人联系起来,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寒雁垂下眸子:“是。”   汲蓝张了张嘴,看见寒雁的表情,又吞了下肚子,听见寒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怕阿碧说出什么,阿碧担心的果然没有错处,如今他们竟然屠杀了一个村落的人,防止被我们发现了什么。”   姝红向来沉稳的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一股愤怒和痛恨,道:“真残忍。”姝红小时候便是跟全家出门时,父母被山贼杀害,自己逃出后被人贩子抓住要卖入青楼,方好遇到王氏,王氏心慈,便将姝红买下给寒雁做丫鬟。因而,姝红对王氏十分尊敬,对寒雁忠心也不是没有理由。而她父母死于流寇之手,因此对屠人满门的事极其痛恨不堪。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寒雁的目光很是悲凉:“若我再小心一些,这些人命,都算作是我欠下的。”   “小姐,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汲蓝安慰她:“都是这些人太残忍了,就这么白白杀害了几十条人命。”   寒雁低下头:“也不算白白牺牲,至少现在我敢确定…那些人,一定是皇族中人。”   只有皇族中人,才会这么快的手脚,这么大的手笔,而那些伤口整齐,许多都是一刀毙命,看起来,似乎是大内侍卫的功夫。谁能这样轻易便调动大内侍卫,只为了杀一个小小的阿碧,便将全部村民直接屠杀,这手段太过狠辣,丝毫不留余地。寒雁心中浮起一个奇怪的感觉,这中感觉,竟像和许多年前,东侯王一家灭门之事有些像。   难道,东侯王府被灭门,起因也只是因为王府中的一人吗?   寒雁摇了摇头,这全部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猜想,阿碧这条线索已经断了。可是还有谁,知道自己出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皇上干的?未必。   想到这里,她掏出袖中的那一方手帕,细细端详起来。   手帕上是绣着一只蝎子,很奇怪,这蝎子的尾巴上却挂着一朵花,旁边是一个字:乔。   乔?   自己的母亲的闺名,并没有乔这个字。而这方手帕明显是一个女子所做,但凡女子的手帕,或题诗或作画,右下角总要提一个自己的名字。   这女子不是母亲,更不会是家境贫寒的阿碧,那么究竟是谁呢?   寒雁抚摸着那方手帕,心中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这手帕细腻,不像是凡品,只是…   想到这里,她对汲蓝道:“我们去如意楼。”   庄语山进卫王府的第一天,心中十分委屈。因为是侧妃,不能从正门进,不能张扬,只能一顶软轿从后门抬进。她心中恼怒,想着若非自己出身,必然会是堂堂正正的正妃。如今自己虽是侧妃,只要抓住了卫如风的心,得了宠,自然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安慰起来。庄府上的正妻又如何,不得宠,最后还不是被自己娘亲算计的一命呜呼,只是她的那个女儿却是个不好对付的。只是如今她已经是注定的玄清王府正妃,庄语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容貌才情都不及自己半分,怎生得就那样好命!   这么想着,却也进了卫王府。   此刻卫如风正在府上和七皇子喝酒,七皇子斜睨着他,语气有些冷凝:“如今你的美妾已进门,不去陪她,在这里喝酒算什么事!”   卫如风面前摆着不少空了的酒壶,已然有了醉意,听到七皇子的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过一个贱妾罢了。”   七皇子拨弄了一下酒壶,道:“你可还是记挂着那位庄四小姐,不对,”他笑了笑:“现在应当叫玄清王妃。”   “哼。”卫如风便伸手再将面前的酒盏倒满,一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七皇子凑近了些:“你可甘心自己心爱的女人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卫如风神情阴鹜:“可我毫无办法!”   “本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七皇子抬起头,看见卫如风双眼一辆,急切的问道:“七殿下可有什么办法?”   “再过几日便是母妃的生辰,”七皇子道:“若你真心放不下庄四小姐,不如与她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木已成舟,谁也没有办法。”   卫如风一惊,酒醒了大半:“万万不可,且不说在宫中如何行事,她现在已经是玄清王妃,我若与她有染,皇上一定不会轻饶。”   七皇子慢悠悠的端详着手中的酒盏:“本皇子出面替你作证,证明是她勾引你,如何?”他看着卫如风仍是不可置信的模样,道:“你只需道自己酒醉,便将过错全部推在她身上。到时玄清王有了这样一个不洁的王妃,必定沦为天下笑柄,而庄四小姐,且不说惩罚,便是与你有了肌肤之亲,这样臭名昭著的女子,不会再有人家肯要她。你便将她娶进门,想怎样就怎样,最重要的是,你还会落一个宽宏大量的名声。”   卫如风的神情开始犹豫起来,那个让傅云夕沦为天下笑柄的理由令他心动不已。在他心中,就是傅云夕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如今他得偿所愿,还能打击傅云夕,这是极少的好事。   但是,想了想,他道:“可是殿下,若庄寒雁出了这事,不守妇道,不贞不洁,皇上怪罪下来,万一死路一条…”   “便是当场仗杀了她又如何?”七皇子眯起眼睛:“就算她死了,也好过嫁给玄清王,难道你愿意她成为玄清王妃,日后你们两人见面,你还得向她行礼吗?”   想到寒雁可能会因此而死,卫如风有些犹豫,心中对她还是不舍得。可是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傅云夕,正如七皇子所说的,得不到的就毁灭。可是…   七皇子气定神闲的看着他,目光闪过一丝狠戾:“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得儿女情长。”   卫如风便一咬牙:“有劳殿下了。”   七皇子拍拍他的肩:“你我有共同敌人,便是一条船上的人,本殿替你解决一桩心事,你日后报答回来便是。”笑了笑,又道:“只是你的侧妃如今还在后院屋中等候,男人须得眼界放宽,且尝试一下,毕竟也是个大美人儿。”   卫如风本就喝的有些多,听见七皇子这么说,酒气上涌,不禁心神一荡,笑道:“那我便去看看,呵呵,殿下自个儿慢慢喝。”   七皇子朝他挥了挥手,眼见着卫如风的摇摇晃晃的身影消失在外头,才招手叫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你去给母妃传个信。”他道:“可以动手了。”   却说卫如风醉醺醺的来到后院,一脚踢开门,他平日里学的礼仪规矩全都抛在了脑后,只是觉得这一脚下去竟然极爽快,越是酒意上头,更是无法无天,招呼所有的丫鬟全部都退下,自己走到了寝房。   屋中端坐着身穿嫁衣的新娘,身段窈窕,嫁衣颜色鲜亮,上头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他看着,只觉得心中讽刺,遂大步走了过去,粗鲁的一把掀开新娘的盖头。新娘惊呼一声,娇羞无限的低下头。   卫如风伸出手勾起新娘的下颔,仔细瞧将过去。见她眉如新月,眼似秋波,红唇娇嫩,肤如凝脂,平日里只被寒雁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竟没有发现,这个庄府庶出的女儿,也是如此标致的大美人。他平日子自诩谦谦君子,对美色不甚上心,此刻醉意横生,见佳人柔顺在前,不由得生出一股扭曲之意,反身便将她拉了过来。   庄语山今日本就为了迎合卫如风精心描画,好容易将他盼进房门,见他这幅喝醉了酒的模样,心中虽有不喜,但也没有表露出来。没料到这个外表如此君子的世子爷这般粗鲁,她不由的痛呼出声,没料到自己的这声痛呼像是刺激了卫如风,他的动作更加激烈起来,一扬手便将庄语山簇新的嫁衣撕成了两半。   卫如风模模糊糊中,低头看见面前的这句身子实在是美丽的紧,那皮肤如此顺滑,简直如玉一般,便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这个女人是天生的尤物,待他再看向那张妩媚美艳的脸时,却渐渐变成了另一张面孔。那张脸不够美艳却清秀,神情乖巧柔顺,目光却桀骜不驯。此刻她便不屑的看着他,就像是从来未将他放在眼底。那目光傲慢轻视,立刻激起了卫如风的征服欲。他像发怒的野兽一样扑上去,狠狠撕扯对方,目露凶光,神情可怕。   庄语山正想温柔的向卫如风吐露爱意时,便看他看自己的目光突然一变,动作粗鲁的可怕,简直是要将自己拆吃入腹一般。不安的缩了缩,他却扑了上来,将自己拽到身下,吻上了她的唇。庄语山心中欣喜万分,却想着这是卫如风宠爱自己的表现,便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更迎合他一些,却见卫如风在疯狂中,眼露痴迷的看着自己,嘴里喃喃道:“雁儿…”   犹如晴天霹雳,庄语山怔在当时,只怕自己是听错了,可卫如风附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唤:“雁儿…。雁儿…”他说:“你为何不做世子妃…却要做玄清王妃。雁儿。你从不肯正眼看我…。”   庄语山觉得他肆虐的动作瞬间变得恶心屈辱起来,她躺在卫如风身下,任他肆意妄为,可是却从未觉得那般屈辱。   庄寒雁这个名字,就像是她今生今世的一个噩梦,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夺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除了身份,她什么都比不过自己。如今,她已经是玄清王妃,还要霸占自己的男人,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   或许从前只是想要谋夺她的嫡女之位,或许是看她那股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不顺眼,可是从交锋至现在,她从来都没有赢过庄寒雁!   想到这里,她突然伸出双臂紧紧搂着卫如风,身子蛇一样的缠上去,媚眼如丝:“爷,你轻点…”   这个男人,是他唯一的筹码,抓住他,才能在这个府里有一席之地,才能将庄寒雁,打击的永世不能翻身。   屋中传来肢体交缠的声音,一片春光旖旎,卫王府里的花园,七皇子喝完最后一壶酒,拂袖而去。   却说寒雁来到如意楼,今日她来的匆忙,也是事先没有想到这一出。仍旧是上次那个老掌柜,寒雁见了他,便道:“劳烦掌柜的,我要见你们家主子。”   那老板一看又是她,虽然知道她手上也许会有好东西,可是主子也不是平白无故便能被惊扰的,有些不悦:“姑娘若是有东西,不妨让老身来瞧一瞧,老身若是瞧不出,再请主子来也不吃。”   上一次寒雁来的时候,笑眼眯眯,对他的态度也极为和气。可是这一次,她俏脸微寒:“对不住,我们不是来当东西的,只是要请你主子看个东西。这个东西,你瞧不起。”   老掌柜平日里在贵人面前都是有几分脸面的,除了主子,何时被人这般说过,顿时就脸色一变:“姑娘莫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寒雁懒得跟他多说,直接拔下自己头上的那根蓝玉鱼尾簪,“砰”的一下搁在桌上,语气灼灼:“我要见你们家主子!”   ------题外话------   笔记本还木有修起QAQ每天只有一丁点时间用家里电脑…码字码不快啊给跪了。啥时候本本才能回来TT谢谢亲爱滴们的票票,茶茶保证本本回来了会给补上的呜呜呜呜…这一段一直审核通不过,被黄牌了两次…以后写洞房可怎么办呀【叹气    ☆、第七十三章 唐门蜀锦   寒雁拔下头上的那根簪子,也是怀着侥幸的想法。之前自己在府里端详,见那簪子不似凡品,夜晚竟也会散发出璀璨的亮光,闻着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傅云夕身居高位,难得送自己一样东西,或许是什么信物也说不定,便拿了出来。   那掌柜的一看见簪子,立刻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   “原来是王妃,”身后传来含笑的声音,寒雁一扭头,便见一身华衣金饰的江玉楼摇着折扇走了过来,冲她抱了抱拳:“又见面了,王妃。”说完便冲那掌柜的打了个招呼,老掌柜会意,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寒雁三人和江玉楼。   寒雁不跟他啰嗦,直接将手里的帕子丢给他:“江公子可认识此物?”   江玉楼接过帕子,伸手捏了捏,再仔细的看向帕子上的内容,皱了皱眉:“这是蜀锦。”   蜀锦?寒雁愣了愣:“这和普通的蜀锦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   “没错,”江玉楼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这是唐门中药水浸泡过特殊的蜀锦,也称天光锦。”   饶是寒雁比起其他闺阁女儿已经多了许多见识,江玉楼这一番话,却是着实弄不明白。唐门,天光锦,在她的生命里从未听说过。早知江玉楼见多识广,今日找他,也真是没错。   江玉楼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便示意她坐下,亲自为她倒了杯茶,这才摇了摇手中的这扇,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   四川唐门用毒之名,天下皆知,唐门是一个家族式的江湖门派,饮誉武林的暗器家族,以暗器和毒药雄踞蜀中,行走江湖达数百年之久。唐门人善于设计、发明和使用各种暗器与毒药,威力惊人。蜀中唐门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而且唐家堡四周机关重重,布满暗器,进入十分困难,所以唐门虽然名声远播,但是始终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唐门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唐门人行事诡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   唐门弟子行事诡秘,行为飘忽,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武林正道、民族大义,对唐门中人均无意义,他们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但江湖中许多武林人士畏惧唐门天下无双的暗器和毒药,又苦于无法窥视蜀中唐门的真实面目之一二,所以武林人士大多以为唐门是江湖邪派,敬而远之。唐门弟子也丝毫不计较世人的评论,依旧独来独往,行走江湖。   唐门门人善于设计、发明和使用各种暗器,并精于弄毒。唐门始祖有《毒经》传世,遗训“统率百毒,以解民厄。”规定唐门掌门必须由唐姓直系子弟担任,经、袍、珠、杖这唐门四宝由掌门人保管,以免贻害武林,折损唐门声誉。   而寒雁手中的这方手帕,正是唐门经过药水浸泡过后,特制的蜀锦,又称天光锦。因为当年唐门女子为人孤傲,自己贴身物品也要独一无二,天光锦比起蜀锦来更为坚韧,颜色也更为光洁。是以被唐门女眷们拿来使用,更是成为唐门中人的一种标志。   寒雁奇怪道:“那么,你可知道帕子上的蝎子是什么意思?”   江玉楼笑了一笑:“在下不知,不过当也是唐门中人的一种标志,蝎子带毒,唐门擅长用毒。”   “如此说来,这帕子的主人倒是唐门中人。”寒雁想了想,看向江玉楼:“江公子行走江湖,可曾听见过姓乔的唐门中人?”   江玉楼哈哈大笑:“唐门中人皆是姓唐,如何能有姓乔的?”见寒雁仍然紧紧盯着他,不禁摸了摸鼻子:“我未骗你,真的不曾听过姓乔的唐门中人。”   寒雁低下头,事情似乎是越来越复杂了,居然还牵涉到江湖中事。倘若阿碧是母亲的贴身丫鬟,母亲和东侯王有关系,这块帕子成了母亲与东侯王之间的线索,可是这块帕子却是四川唐门中人的物品。难不成,自己还要去四川一趟?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庄仕洋不会允许,山高水长,如何使得?想着想着,愈发的觉得此事没有眉目,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熟悉的清冷声音出现在耳边,寒雁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仰头,却见傅云夕站在珠帘门口,淡淡的看着自己。   江玉楼笑容一僵:“云夕,是你媳妇儿自己来找的我。不是我瞒着你故意见她的。”说着站起身,手握成拳在自己嘴边轻咳了两声:“我先告辞了,你们慢慢聊。”   寒雁扶额,这是他的铺子哎,怎么自己和傅云夕才像是主人一般,江玉楼反而是个客人。不过方才听江玉楼讲,似乎和傅云夕关系很是亲密。便仰起头道:“王爷和江公子的关系,倒是比平常人要好一些。”   傅云夕道:“他曾帮助我。”   寒雁有些不自在:“你不必与我解释,我便是随口说说。”   傅云夕没有问她为何出现在这里,只是走到她身边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寒雁瞪大眼睛:“走走?”   傅云夕转过身吩咐:“沐风,沐岩。”   身后“唰”的一下出现两个带刀侍卫:“属下在。”   傅云夕拉起寒雁的手:“你的丫鬟交给他们两个,走吧。”   寒雁被他冷不防的牵住手,有些发呆,他的手冰凉修长,恰好将自己的小手包在掌心,虽然仍是冷冰冰的,却又似乎有了一丝暖意。   傅云夕牵着她走到楼外,底下马厩里最外头拴着一匹黑马,这马匹毛色油亮,一双眼睛高傲无边,见到傅云夕,便兴奋的打着响鼻,将自己硕大的脑袋往傅云夕身上蹭。寒雁看的新奇,便伸出手来,想要摸摸它的手,没想到那马一仰头避开寒雁的抚摸,长嘶一声,倒把寒雁吓了一跳。   “战尘。”傅云夕唤了一声,那马儿便又乖乖低下头,前蹄踢了踢,安静下来。傅云夕握住寒雁的手,教她慢慢顺着马儿的鬃毛向下抚摸,黑马被抚摸的很舒服,整个轻松下来,面对寒雁也不那么警惕。   “它叫战尘?”寒雁笑着问:“很好听的名字。”   傅云夕一边揭开拴马的缰绳,一边道:“是在战场上被捡到的,养到如今这般大,是匹好马。”   战尘似乎也明白了傅云夕正在夸奖自己,鼻尖发出低低的闷响,愈发的温顺可爱。   “不过,”寒雁歪着头看他:“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傅云夕一翻身跨上马身,朝她伸出手,不等寒雁反应过来,便一手环过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抱上了马。   这个傅云夕,为什么总是在不动声色的时候吓自己一跳!   寒雁拍了拍胸口,怒视着他:“你怎么总是这样!”   傅云夕却是笑将起来,他向来神情淡漠,跟一块没有表情的大冰块似的,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敬而远之的气息。如今这般开怀大笑,说不出的风流洒脱,整个人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喂!”不等寒雁说完,他便一扬马鞭,马儿飞跑出去,寒雁身子一仰,后背便接触到傅云夕的胸膛,乍惊下,脸颊一红,竟然忘记了开口。   被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子抱在怀子跃马扬鞭,在上一世看来,这是寒雁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上一世她的生命禁锢在府里小小的四角天空,从未走出过禁锢,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可是这一世,她没有辜负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那些伤害她的,她都不遗余力的还了回去,而她自己,也将过的越来越好!   胸中有一种感觉在激荡,急速的快感传来,这几日阿碧之事带来的郁闷一扫而光,她竟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般,放声大笑起来。   傅云夕听见她的笑声,俯下头,正巧看见她两个远远的团子髻抵到自己胸前,那一双秋水双眸此刻弯弯的眯起,却不像是往常一般带着刺骨的凉薄和嘲讽,那是发自真心的快活和满足,嘴角便似乎有一个圆圆的酒窝,那如蝶翼一般的长睫微微颤抖,让人看着就心生怜意。   这是一个外表乖巧的,温顺的,柔弱的小丫头,可是她的内心强大无比,她凌厉狠辣,做事不留余地。可是她真正的模样,是否应当就是现在这样,本该放肆的大笑,不用包围在勾心斗角中,健康快乐的活着。   本为了照拂她而纳她为妃的心,似乎有一点震动,他的目光是自己都没有料到的柔和,马儿的步子慢了下来,他抿着唇,半晌吐出一个字:“傻。”   寒雁其他话没有听到,这句话却听到了,不满的回过头瞪了傅云夕一眼,没好气道:“你才傻呢。”   傅云夕愉悦的翘起嘴角,也不说话,马儿跑了一阵,停在城东的一处山上。   寒雁见此地青山绿水,环境十分幽静,忍不住赞叹道:“这倒是个好地方。”   傅云夕看了她一眼:“你未曾来过此地?”   来过此地?寒雁一愣,摇了摇头:“似乎是来过,不过记不大清了。”   上一世她循规蹈矩,五岁之后便很少出府了,在府中安心学习女诫女德,且出了山贼那事后,整日昏沉度日,对往昔的怀念,也只剩下娘亲和明哥儿了。如今这一世,前尘往事尽数如空,更是不可能回忆起之前的往事。   傅云夕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的“嗯”了一生,寒雁觉察到他神情有变,却也摸不清为何。便在溪水前坐了下来,摘了旁边的一叶水草,自顾自的玩起水来。   傅云夕却是走到溪水前,目光所及,当年彩鱼缤纷的清溪里早已没有鱼儿的踪影,只有平静如镜一般的溪水。四周的景象似乎什么都未变,可是人却变了。   “我回来了。”他道。   寒雁奇怪道:“你说什么?”   傅云夕看着她:“今日为何找江玉楼?”   寒雁想了想,与其令江玉楼将此事说给他听,不如自己说出来。不过却省去了自己从何而得到那块帕子,只说是故人之物。她问:“你可有办法,帮忙查一下四川唐门可有姓乔的人?”   “这不难。”傅云夕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来:“这几日,你别出门。”   寒雁看着他:“为何?”   “西戎人混进了京城。”傅云夕的表情很严肃:“怕是有什么大动作,京城里日夜都不安全,你若出门,恐怕有危险。”   寒雁盯着他:“庄府上那几个人,是你安排的?”   早就注意到了,这几日似乎有人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又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傅云夕,莫不是他派的人。眼下得到傅云夕的亲口承认,她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讷讷的低下头:“谢谢。”   “不必客气,王妃。”他将“王妃”那两个字念的异常缓慢,似乎在提醒着什么。寒雁转过头,凝视着那张俊美不似凡人的容颜:“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这个问题,一直藏在心里很久了,却又不敢问出口,担心什么,或是顾忌什么。如今自己与他的婚事定了下来,这个人将会成为自己的夫君。若是夫妻,须得坦诚相待。   傅云夕拍了拍她的头,仿佛在安抚一只小动物:“笨。”   却又不说什么了,被这个人说傻,蠢,笨,说的多了,寒雁也不以为然,只是他仍旧是没说为什么,寒雁也没再追问,反而心中松了口气。   或许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是件好事,难得糊涂。   山林的另一边,一个高大的男子玄色衣袍,负手而立。   “哥哥,”身后走来一位黄衣女子,这女子生的极为漂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媚的惊人。身姿窈窕有致,虽然肤色稍黑,五官却极为精致艳丽。她的黄色衣裙便只是薄纱,在这冬日里,竟也不觉得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缠着一条小蛇,这个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诱人的色泽,仿佛一顿上好的每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扑上去咬一口才罢休。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女子的声音也极为曼妙,听在耳朵里,似乎有一阵魔力,诱惑人忍不住看向她。   “伊琳娜,跟你说过许多次了,不可轻举妄动。”那男子转过身来,碧色的眼眸似孤狼一般,狂妄与野心,尽在这张不可一世的脸上浮现。正是卓七。   那女子跑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臂膀,撒娇般的蹭了蹭:“伊琳娜只是想要快快见到他,哥哥说了,只要来了大宗,便可以见到他了。”   “他是敌国的人,”卓七道:“伊琳娜,你最好记住这一点。”语气似乎有些不善,带着警告的意味。   女子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连忙保证:“哥哥,我会乖乖的,只要我们胜了,你答应过琳娜不会杀他,要带回西戎做我的夫君的。”   卓七似乎冷笑了一声:“傅云夕十四岁那年,一万将士破我十万精兵,为人深沉不知深浅,不是好对付的。怕是想要俘虏他,没那么容易。”   女子撅起嘴巴,不乐意道:“哥哥一定不会输的。琳娜只喜欢他,只要嫁他。”她说这话时,脑中便浮现起七年前战场上那个俊美少年,一脸冰冷淡漠的模样,千军万马当前仍旧不动声色,她自小在西戎长大,那儿的男子热情似火,对她献殷勤的不在少数,可是她就是喜欢上了这个不肯正眼看自己的敌国将领。他在她心中是最美好的男子,这么多年未见,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卓七答应了,此次行事若是顺利,俘虏了傅云夕,便将他送给自己带回西戎,做自己的驸马。   “伊琳娜,别陷得太深了,他可是有王妃的人。”见女子发怔,卓七残忍的打断她的妄想。   伊琳娜不高兴道:“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女儿,听说今年还未及笄,就是个小丫头,”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不会喜欢那种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大宗的女子便是个水做的,动不动就掉眼泪,他那样的人,就应当与我们西戎的女儿在一起,大胆豪放,像雄鹰一样,这才象样。”她摸了摸缠绕在臂膀上的小蛇:“那样温室的花儿,实在是瞧不上眼。”   “她可不是什么温室的花儿。”想到那张与年龄不相符的清秀小脸,卓七唇边勾起一丝笑容:“她是毒蛇。”   “毒蛇?”伊琳娜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我便让毒姬咬死她。”   卓七正要说话,便见远处行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两人,连忙拉着伊琳娜一闪,身子躲在灌木丛后。   那马到跟前便停了下来,马上两人也走下来,走的近了才看清楚是一男一女,女子似乎还是个孩子,牵着男子的手,慢慢的往这边走。   “是她?”卓七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有意思。”   “哥哥?”伊琳娜拉住就要起身的他:“你做什么?”   “琳娜,你心中的驸马来了。”他说。   ------题外话------   最近因为本本的事各种不顺,呜呜呜呜呜…    ☆、第七十四章 西戎公主   寒雁也是兴致一来,才和傅云夕到了山顶,不想却遇到两位不速之客。   此刻,她和傅云夕看着面前的两人,微微皱起了眉。   那玄色衣袍的男子十分熟稔的与她打招呼:“小丫头,又见面了!”正是那晚闯进庄府的刺客,卓七。   寒雁没有看他,目光被他身边的少女吸引,寒雁活了两世,从来没有遇见如此美丽的女子,竟像是一个在人间戏耍的精灵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心醉的魅力。她紧紧盯着自己身边的傅云夕,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珠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下意识的,寒雁心中便闪过一丝不悦。   见寒雁不搭理他,卓七有些委屈道:“那晚你可是尽心尽力救我一命,如今怎么见了就不理人了?”   这话刚一说出来,寒雁便感到傅云夕身上寒意多了就几分,柔和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漠然的看着对面的男子。   “傅云夕!”却是他身边的黄衣少女叫了起来,声音极是娇美动人:“可见到你了!”说着便向前走了几步。   寒雁一愣,询问的看向傅云夕:“你朋友?”那这么说,卓七与傅云夕也是认识的。   傅云夕却是冷冷道:“不是。”   伊琳娜听到他这么说,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待看到傅云夕和寒雁交握的双手时,不悦的对寒雁道:“你是谁?”   寒雁见她神情,已然明白这位美艳异常的少女爱慕傅云夕,不过傅云夕既然说了与她不是朋友,自然也表明了态度。遂笑了一笑,轻描淡写道:“玄清王妃。”   这还是寒雁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是玄清王妃,傅云夕忍不住低头去看,见寒雁昂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天鹅,神情虽温婉乖巧,可那目光却甚是倨傲。虽容貌比不上那美丽的少女,沉稳的气势却将对方生生比了下去。唇角便不自觉的勾了勾。   许是傅云夕无意中流露出的宠溺意味看着刺眼,许是寒雁那声“玄清王妃”激怒了她,伊琳娜一扬手,臂上缠着的那条色彩斑斓的小蛇便闪电般的朝寒雁扑去。卓七神色一凛,来不及阻拦,却见傅云夕将寒雁往自己身后一拉,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条扑向寒雁的小蛇已经被他拎在手中。   “我的毒姬!”伊琳娜惊呼一声,对被傅云夕保护的寒雁又妒又恨,气的几乎跳了起来,娇蛮道:“放了我的毒姬。”   寒雁却干脆利落的从兜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想也不想的洒在那小蛇身上,傅云夕有些疑惑,却见手上的小蛇抽搐几下,不动了。   “你做了什么?”伊琳娜一见,眼睛都红了,自己心爱的毒姬居然就被这个女人弄死了,简直是罪该万死。   傅云夕手一松,那条死蛇便掉在地上。只听寒雁笑道:“姑娘看着不像是中原人,所以大概不知道,我们中原人见了毒蛇虫蚁,是习惯用硫磺来驱逐的。可不巧,今日我便带了硫磺。”   卓七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早就想到了,这丫头绝对不会乖乖的被人算计,伊琳娜做事鲁莽,被寒雁收拾,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伊琳娜却不这么想,她眼中的傅云夕,向来是不会与女子有任何瓜葛的,可是眼下这女子自称是他的王妃,他又对寒雁千般呵护,实在让她心慌。于是,占据了傅云夕宠爱,又杀了她毒姬的寒雁此刻在她眼里便是必须除之后快的敌人。想着便娇斥一声:“我要你偿命!”说着便飞身而起,拔出腰中一把弯刀,朝着寒雁挥刀砍来。   傅云夕神色一冷:“不知死活。”一掌击出,那一掌带了七层的力道,伊琳娜暗叫不好,却避无可避,关键时候却是卓七上前替她挡了一掌。饶是卓七武功过人,也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待他站定,才看向傅云夕:“王爷几年来,功夫越加长进了。”   傅云夕看了他一眼:“你还活着。”   卓七哈哈大笑:“我当然还活着,这一次,我还是那句话,王爷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到了西戎…”   “不可能。”傅云夕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伊琳娜已经叫起来:“傅云夕,你真的喜欢她?”   寒雁一愣,只听傅云夕清冷的声音传来:“她是本王的王妃。”   听到这个回答,寒雁心中竟然有一丝微微的失望,可是却也没表现出来。伊琳娜又恨恨的看着寒雁:“这个女人哪里好了?你居然令她做你的王妃!她什么地方能比得上我!”   寒雁心中苦笑,自从成了这个玄清王妃,被人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实在好运,不过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既无倾国之貌,又无经世之才,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却独独成了玄清王唯一的王妃。   不知道上一世,自己成为卫如风的世子妃,外头又是怎么评论的,那时她的名声比之现在更加声名狼藉,只是不曾出府,倒也不知道外头是怎么传说的,想着想着便有些失神。却感觉自己的掌心一暖,竟是傅云夕牵起自己的手:“本王看来,她处处都胜于你。”   “你!”从未被人这般说过,伊琳娜再怎么娇蛮,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实在不明白傅云夕为什么能对那个女人百般爱护,对自己却这样残忍。   寒雁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傅云夕白衣胜雪,姿态清冷,可是那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动作,却实在是温暖。   “王爷与王妃真是伉俪情深。”卓七笑着走上前来,目光落在寒雁身上:“若非已是王妃…”话未说完,轻佻的语气却已经令傅云夕心生不悦。   “没有人敢动本王的王妃,”他淡淡道:“一旦动了,杀无赦。”   伊琳娜拉住卓七的手:“哥哥,我们走,既然他们这么张狂,便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再慢慢惩治也不迟。”   卓七邪气一笑:“说的也是,”他朝寒雁眨眨眼:“王妃,之前说的那句话,若是想要在下以身相许来报恩,在下必定做到。”   傅云夕的脸更黑了,伊琳娜也冲傅云夕喊道:“本公主说到做到,傅云夕,你一定会是我的驸马!”   那两人说完后,便运起轻功,消失在寒雁的视线中。傅云夕冷冷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没有追上去。却发现身边的寒雁安静的有些过分,疑惑中便低头看向她。   寒雁此时面无表情,心中却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她慢慢开口道:“她…是公主?”心中浮起一个不好的猜想。   傅云夕回答:“西戎公主,伊琳娜。”   寒雁手心冰凉。   上一世,傅云夕便是与这位西戎公主成了婚,当时傅云夕身染重病,只有这位公主有法子救他。方巧伊琳娜和使者来到大宗,便以冲喜的名义嫁入了玄清王府。皇上自幼疼爱自己的亲身弟弟,当时也是毫无办法,见伊琳娜有主意也顾不了那么多。谁知他们成亲半年。傅云夕的病竟然慢慢好了,世人都道是这位西戎公主带来的福气。   上一世寒雁并没有见过这位公主,方才虽然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可是只当是爱慕傅云夕的哪家少女。没料到她会说出最后一句话,看似只是娇斥的一句话,竟然让寒雁的呼吸都滞了几分!   这个西戎的公主,竟然还是出现了!   是她大意了,这一世前面的路还算平坦,她竟忘了未来可能面临的危机。自己成为了玄清王妃,却忘记了还有一个西戎公主!   傅云夕看她自听到西戎公主这个名号时便一言不发,表情阴晴不定。她向来是沉稳的,可是这一刻,他却似乎感到寒雁心中淡淡的恐慌。默了默,他伸出手,拍了拍寒雁的脑袋:“别怕。”   寒雁心中苦笑,这位西戎公主,她倒是不怕。只是若按照上一世的走法,傅云夕当是不久就会身染重病才对,自己与他的婚事怕是有周折。他究竟…得了什么病?想到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会日渐憔悴消瘦,寒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若是他真的不幸染上了重病,而又只有那位西戎公主能够救他,怕是皇上也会亲自下令赐婚。   她呢?自己真的愿意将傅云夕拱手让人,看着别人成为他的王妃?   寒雁的目光,竟然有些怅惘。   许是察觉到她心情的变化,傅云夕便牵过马,示意送她回府。一路上两人均是无话,寒雁靠着背后温暖的胸膛,傅云夕呼出的热气暖暖喷在耳边,心中一动,她道:“王爷时刻需谨慎。”   傅云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说,沉默了一下,“嗯”了一声,只听寒雁又道:“身边人尚且不可信,吃食什么不可假他人之手。”   若是傅云夕的重病是因为西戎公主而染,自然能够被她所解。寒雁心想,若是要避开他身染重病这一出,便得避开发生这一切的可能性。吃食是最容易沾染上毒物的东西,若是小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以后那一幕。   阴谋诡计,她可以躲,可以提前谋夺,可以将计就计,可以丝毫不动的给敌人还回去。可是生老病死,却是人间注定的劫难,不可躲,不可知。   傅云夕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你怎么了?”   寒雁的表现,一路上都太过反常,令他都忍不住起了疑心。她应当是第一次见伊琳娜,可是当她知道伊琳娜便是西戎公主的时候,那副震惊的表情,似乎是发生过什么。她…认识伊琳娜?   一个身处闺中的大家小姐,如何与西戎公主扯上干系,且不说两国山高路远,便是他自己,也不过是当年在战场上与伊琳娜见了一面。寒雁从未出过京城,伊琳娜也从未来过大宗,西戎公主这个名号,没有几个人听过。可是寒雁的表情却在告诉他,她认识伊琳娜。   便忍不住有些想要探究起来,寒雁看起来跟平常的京城女儿没什么两样,若是有什么不同,便是令人心惊的沉稳与淡定,与年龄不相符的心机。越靠近她,越能发现她的神秘,有的时候,甚至于觉得她所流露出的目光,竟像是一个阅尽千帆的人,在静静看着一切旧事重演。   伊琳娜不认识寒雁,寒雁却知道伊琳娜,傅云夕明白寒雁不是一个会做无聊事情的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带有很强的目的性。往往这一步做的莫名其妙,却是在为下一步铺好前路。那么,她和伊琳娜之间,究竟又有怎样的秘密。   寒雁觉察到他探究的目光,掩饰的一笑:“只是如今西戎人混进大宗,想必你这个王爷也身处危险,凡事小心为好。”   “那人是西戎皇子。”傅云夕却道   寒雁一愣:“你说卓七?”说罢又明白自己失言,自己叫出那人的名字,傅云夕便明白自己与那人早已认识,遂解释道:“他就是那晚闯进庄府的刺客。”   傅云夕道:“以后离他远点。”   寒雁点点头:“西戎人为什么混进大宗?”若是普通的西戎人就算了,为何来的却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和公主,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的用心。   “西戎如今正在内乱,”傅云夕神色冷峻:“逃到大宗来,既是为了躲追杀,也是为了两国之间的战争。”   寒雁皱了皱眉,如今西戎的国主是一个叫图尔木的男人,难不成与卓七有着帝位之争,卓七被人追杀,其实就是图尔木下的令?若是在大宗,那些杀手的确会收敛一些,难怪他们逃到这里。寒雁想起那一晚卓七身上的伤痕,倒是有些明白起来。可是问题又来了,那一日分明是官府说,有人要刺杀皇上。   一个被人追杀的,隐藏自己行踪的人,是万万不会蠢到刺杀皇上来暴露自己,唯一的理由就是,刺杀皇上的根本不是卓七,而是另有其人,却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卓七身上,这其中官府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若是卓七被抓住了,收益最大的人便是图尔木,可是图尔木远在西戎,那便是说,大宗有人助图尔木一臂之力。   大宗的人,竟然与西戎那边相互勾结,而能够指挥的了官府,那个人,必定身居高位!   饶是寒雁自己这边的事千头万绪理不清,此刻却也顾不上了。若是西戎的人与朝廷内的人相互勾结,大宗岌岌可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怕是自己的这点爱恨情仇,在国仇家恨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了!   想到这里,她便将自己所想的,全部告诉了傅云夕。   傅云夕听完她的话,既有些赞许,又有些复杂的看向她。早知道她有超乎年龄之上的智慧与沉稳,不想她对朝廷中的事居然也看的这样透彻,一眼便发现了症结缩在。抽丝剥茧,竟然将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了出来。便是入朝为官多年的同僚,也不一定能发现这些。   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次,他对面前的人怀疑起了身份。普通的闺阁女儿,最多也是知道大局。不会将这些事分析的头头是道。   自从知道寒雁士是七年前的那个小丫头,他便令人查过庄府,得知她不受宠,多年以来一直被府上下人姬妾欺压。平日在府中乖乖的绣花认字,可是这样一个不问世事的小姑娘,对朝廷之事的见解,竟然不遑他人。   收起心中的思绪,傅云夕看着寒雁,若有所思道:“没错,几日来我也正在追查此事,西戎人来意不善,你且自己小心。”   寒雁点点头,想到伊琳娜,语气又有些异样:“你也保护好自己,那位公主似乎极为爱慕你,若是被她掳到西戎真成了驸马…”   “吃醋了?”他长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寒雁,唇边那抹笑容,看着倒是愉悦万分。   寒雁恼怒:“胡说什么。”   他便低笑起来,寒雁被他这么一闹,心中的郁闷却也散了些。   却说庄府上,媚姨娘此刻正依偎着庄仕洋,因为有了身子的关系,她的身子已经有些凸显,可是皮肤却不想别的双身子的女人那边松弛暗淡,甚至于比从前更加水灵。只是庄仕洋小心她肚里的孩子,不敢与她行房。竟是许多日不曾与她欢好了。   媚姨娘软软道:“老爷,如今身子越发的显怀了,你曾经说过,只要媚儿替你生个孩子,便让媚儿做这府上的女主人,现在却迟迟不提,媚儿一直念在心里,老爷是说假的不成?”   庄仕洋一听,有些犹豫,眼下媚姨娘的确是为自己怀上子嗣,若是个男孩儿,必然是好的。可是媚姨娘的身份,确实低了些,若是抬为正房,一个胡姬,怕是会被人笑话。   媚姨娘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娇嗔道:“老爷,您真的是欺骗妾身的,哎哟,妾身肚里的孩子都听到了,好痛…”   庄仕洋现在将媚姨娘肚里的孩子看作是心尖尖,立刻慌了神就要找大夫,嘴里不住道:“只要你替我生个儿子,老爷说到做到,你就是这府上的正妻!”   这话不巧,方好被正要进屋来的周氏听到,只见她先是一愣,随即面上浮现起一股怨愤之色,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   ------题外话------   最近木有票票鸟~求票票~虽然茶茶知道根本木有资格说这话    ☆、第七十五章 肉麻情话   周氏眼见着庄仕洋答应要立媚姨娘为正妻,妒恨之中便回到了芙蓉园,芙蓉园中,大周氏正在院子里小寐,听见周氏的声音,这才抬起来:“怎么了?”   周氏在一边坐下来,越想越是气愤不已:“他要立那个贱人为正妻!”   大周氏转眼便明白她指的是谁,笑道:“可知道怕了?”   周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也为他怀过一个孩子,”说着眼中便充满了不甘:“可是我孩儿命却丧于他的手上,他不仅不愧疚,还要立那个贱人为正妻!”   大周氏妩媚的看了她一眼,语气轻轻柔柔:“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早与你说过了,只是那个胡姬,你也不必太担心,她的身份太低,庄仕洋要是想立她正妻,早就立了,何必等到现在。”   周氏一听,急道:“可如今与以往不同,她怀了身子,若是生下的是个儿子…”   大周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儿子又怎样?让她生不下来就是。”   “你的意思是…?”周氏心中一动。   “庄寒雁如今是越发嚣张了,”她道:“借她的手除去那胡姬肚里的种,是再好不过了。”   周氏犹豫:“可她如今是王妃,就算真的要追究起来,老爷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大周氏笑了笑:“是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是这样一来,胡姬肚里的孩子没了,筹码就没了,自然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她摊开手,仔细的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葱白玉指:“而庄寒雁,只要传出她谋害府中姨娘肚里的孩子,这个帽子扣下来,她在京里,从此就别想好过。”   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大过一切,有一个好的名声,比美貌才情更为重要。若是一个美貌的大户小姐,一旦坏了名声,想要嫁入好人家,也就是难上加难了。寒雁就算身为玄清王妃,可是一旦谋害姨娘的事情传开,便是心思歹毒的女子,人云亦云,一旦这话传到皇上和太后耳中,对玄清王亲事百般挑剔的他们,定然会对如此德行的寒雁心生不满,甚至于有可能下令傅云夕休了未过门的寒雁。   “此事不能由我们出手,”大周氏细长的眼睛闪烁着亮光:“就让玄清王妃来做吧。”   “那应当怎么做?”周氏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大周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大周氏起身,吩咐周围的丫鬟全部退下。   “我有一个主意。”   庄仕洋正在书房中写折子,自从被降职为五品官员,这些杂碎的事情都要自己亲自来办,心中既是恼怒又是不甘。最近又事事不如意,寒雁这个自己一向不待见的女儿嫁入对头玄清王府,惹恼了卫王世子,好在还有语山进了卫王府,并且还是侧妃。   他深深吐了口气,送糕点的丫鬟扭着身子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庄仕洋的目光落在她窈窕有致的身段上。   媚姨娘自从怀了身子,自己便没有与她再同过房了,而晚姨娘冷落多年,暂且不提,周氏自从出了小产之事,自己看她便越发厌烦,硕大的一个庄府,竟然没有一个暖床的人。   想着,他便一把拉过那个弯腰取出糕点的丫鬟,将她结结实实的搂进怀里。   那丫鬟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生的白净清秀,少了些风情,庄仕洋本来想一亲芳泽,看见她生涩的动作,想起媚姨娘平日里的妩媚勾人,顿时有些索然无味,便放开她:“你走吧。”心想,过几日得叫管家去买几个长相漂亮可人的丫头,自己的府中从前还不觉得,如今看来姬妾却是少了些。   那丫鬟被庄仕洋放开,不由得一愣,本以为老爷这般动作,定是看上了自己,想着要是讨好了老爷,若是能够抬举做个通房也是好的,没想到庄仕洋就这样推开她,只觉得不知所措。   庄仕洋见她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更是心头火起,声音沉下来:“还愣着做什么,滚出去。”   那丫鬟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面红耳赤的退了出去。庄仕洋心中烦躁,不由得把手中的笔狠狠一摔。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庄仕洋看都没看,一把将桌上的糕点蝶子扔过去:“没听见让你滚出去吗?”   碟子“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只听一个略显慌乱的娇柔声音传来:“妹夫…”   听到这个声音,庄仕洋猛地抬起头,见站在门口的,居然是大周氏。   大周氏今日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薄纱长裙,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更加娇嫩无双,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袅袅婷婷,头上佩带着南海珍珠凤头钗,艳光四射,又柔情万种,比起之前的打扮,显然更加用心,她本就是一个极其娇美小巧的美人,这般打扮起来,更是天仙一般。   和方才那个干涩的婢子不同,她虽然已为人母,仍旧看着娇艳无比,在娇艳中,又多了几分少女没有的诱惑风情,庄仕洋本就对大周氏动心不已,现在禁欲多日,乍一看梦中情人,差点没扑上去。   到底,他还是忍住了冲动,只是殷勤的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大周氏温顺的笑了笑,眉目中难掩但有关切之意:“听说妹夫最近不好,我来看看妹夫。”   “兰儿…还是你关心我。”美人的关怀,庄仕洋受用的很。   大周氏低下头,小声道:“我自然是担心妹夫的。”   眼下书房外并无一人,庄仕洋见她那副小女儿家模样,心中一动,走上前来:“兰儿,我是真心喜欢你。”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庄仕洋一向喜欢柔顺的女子,当初看上周氏就因为她够体贴,可是和面前的大周氏比起来,周氏就不值一提了。大周氏整个人都像是水做得一般,一颦一笑间都是媚意,庄仕洋从未遇到一个这般令他心动的女子,就算她是张太师的宠妾,这会子也生出了偷腥之意。   他一把抱住大周氏:“兰儿…”见大周氏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下,并没有反抗,心中一喜,便一把抱住他朝着书房后的大床走去。   云雨之后,大周氏软软的依偎在庄仕洋怀里:“妹夫…”   庄仕洋也不纠正她的称呼,事实上,这种称呼带了某种禁忌的色彩,让庄仕洋更有一种偷吃的快感,他低下头,嗅着美人的发香,哑着嗓子道:“怎么了?”   “兰儿有一事相求。”大周氏看向他,一双美目里全是企盼可怜。   庄仕洋心都快话了,简直对她有求必应,道:“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会帮你办到。”   大周氏笑道:“老爷,别立媚姨娘为正妻。”   庄仕洋万万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请求,不由得一愣,大周氏见状,连忙伸出玉臂环着他的脖颈,语气软软道:“我这个妹妹,虽然平日里顽固了些,却还是个体贴懂事的人。若是老爷立了媚姨娘为正妻,我怕妹妹伤心,兰儿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句话,可是实在不忍妹妹整日以泪洗面,还望老爷成全。”   庄仕洋听了她的话,不禁感叹道:“兰儿,你为他人考虑至此,真是个善良的女子。”想了想,又道:“如今我视你如心肝,你的要求,我一定会办到。我答应你,不会立媚儿为正妻。”   大周氏露出一个笑容,片刻神色却又暗淡下去,庄仕洋注意到她的变化,连忙问:“兰儿可还有什么伤心事?”   “如今妹夫与我已经有了这层关系,”大周氏垂眸道:“兰儿对妹夫心生仰慕,无奈已是他人妾室,恨不相逢未嫁时,如今与妹夫一夜恩泽,只希望明日过后,妹夫便将此事忘却了,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庄仕洋一听,急了:“这怎么可以?兰儿,我只要你。”   大周氏眼中已经有了泪光:“可你我二人之事,见不得外人,永远无法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我连一个念想都没有,如何支撑的了这一段情。”   “兰儿,”庄仕洋自然舍不得大周氏这样一个美人,开口道:“若你喜欢,我会为你找一个天下最特别的东西做你我二人的定情之物,只要你看到它,就会想起我。”   大周氏看着他:“此话当真?”   “当真。”庄仕洋说的斩钉截铁。   大周氏这才破涕为笑:“哪里用的上天下最特别的呢,我只要…庄府最特别的就好。”   见大周氏笑了,庄仕洋松了口气:“只要你喜欢,什么都行。”   大周氏俏皮道:“我要你将庄府所有的宝贝都放在我面前,任我挑一样最喜欢的,妹夫,你可舍得?”   她说这话时,眼睛弯弯,像只狐狸一般神情动人,庄仕洋已然痴了,忍不住心神一荡,嘴里喃喃道:“舍得,舍得。”说着就再次与她缠绵起来。   却说没过多久,庄语山回门的日子就到了。   寒雁被庄仕洋叫道屋中大厅时,一眼便看到依偎在卫如风身边巧笑倩兮的庄语山。   见她进来,庄语山亲热的唤了一声:“四妹妹。”   寒雁抬眸看她,比起之前在府中,庄语山整个人亮丽了不少,今日她穿着一件绣软红的彩锦羽衣,满头的猫儿眼,珊瑚珠,手上珠翠珐琅一个不少,行动见环佩叮咚响,当是瑰丽堂皇。想必卫如风对她挺不错的,寒雁笑道:“语山姐姐,姐夫。”   这一声“姐夫”听在卫如风耳里,便觉得分外刺耳,他的目光落在寒雁身上,寒雁的个子像是长高了一点,却仍旧梳着两个圆圆的团子髻,脖颈上带着一串璎珞项圈,腕上一根手镯,头上一处蓝玉簪子,穿着桃红小袄儿,粉锻背心,白绫长褶裙,极是简单朴素,像是个没长大的瓷娃娃,这副模样,谁看了会知道她是玄清王妃。   可是她笑眼弯弯,目光却陈静无比,嘴角微笑,却又像是嘲讽。不自觉中流露出的倨傲,真的就当得起“王妃”二字。卫如风不自觉的看的有些痴。   庄语山察觉到卫如风的异常,心中一凛,看着寒雁的目光有些锋利,一手挽着卫如风,撒娇似的对他道:“爷,妾身带你去见姨娘。”   周氏如今卧病在床,倒是极少离开珙桐苑,卫如风笑了笑:“好。”声音温和无比,对庄语山态度亲昵,分明是一副如胶似漆的模样。大周氏和庄仕洋站在一边,满意的点了点头,卫如风看了一眼寒雁,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有些恼怒,冷哼一声,率先大步而出。   寒雁站着也没趣,便又回自己清秋苑了。   汲蓝道:“世子之前心心念念要娶我们家小姐呢,如今二小姐一过门,便是这个模样,看着真是令人心寒。”   姝红皱了皱眉:“少说两句吧,小姐不是没嫁给他吗?世子若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想必吃苦头的还是二小姐。”   汲蓝愤愤不平:“你是刚才没见二小姐的脸色,不就是做了个侧妃嘛,真把自己当什么了,一双眼睛都快望到天上去了,还给我们小姐甩脸子,也不想想,咱们小姐是玄清王妃都没她那么招摇,得意什么呀?”   姝红听的又好气又好笑:“做什么拿小姐跟她比。”   “就是,”汲蓝看了一眼寒雁,见寒雁没有阻止的意思,继续道:“她不就是靠着和世子有了肌肤相亲才进了卫王府的门了吗?呸!不害臊。”   两个丫头的谈话,寒雁是没有放在心上了,只是她心中狐疑,卫如风之前对庄语山是极不喜欢的,如今却有心在庄府做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卫如风自然是不会惧怕庄仕洋的,那么他是想做给谁看呢?   寒雁想了想,难不成是做给自己看的?   不禁有些想笑,卫如风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是想做给自己看,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如果庄语山想要借着攀上卫如风而跟自己作对的话,寒雁微微一笑,那就是时候催催右相千金,李佳棋过门的事情了。   回到清秋苑,汲蓝和姝红被寒雁打发去做别的事,寒雁半倚在院中的小榻上,懒洋洋的一边晒太阳,一边绣绣了一半的绣绷子。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寒雁一顿,见日光拉长的影子里,有一个长长的身影,还以为是傅云夕又不请自到了,无奈的回头一看,却愣住了:“怎么是你?”   卫如风冷冷的看着她:“你就那么讨厌看到我?”   寒雁哭笑不得,自己做什么了就讨厌他了。   “你躲在此处,不愿见我,是否还为了我与你姐姐之事对我心存怨恨?”卫如风上前一步,企图在寒雁的表情中发现一丝痕迹。   可惜寒雁只是后退一步:“姐夫与姐姐是天作之合,寒雁恭喜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心存怨恨。”心中却是道,卫如风的想法,如今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了。难道他还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是因为庄语山和他的肌肤相亲而对他心生怨恨?   卫如风听到她这么说,神情一变,半晌才道:“果然,你与傅云夕便是一早就勾搭在一起。”   说自己还没什么,那傅云夕说事,话说的这么难听,寒雁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些生气,便淡淡道:“世子此言差矣,寒雁与王爷的亲事,是皇上亲自下旨吩咐的。世子这么说,是在怀疑皇上的决定?那么寒雁倒是可以助世子一臂之力,向御史大人说明,明日一早的早朝,代替世子向皇上问个明白。”   她说话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卫如风自然不可能向皇上问个明白,寒雁的话堵得他哑口无言,见寒雁对他丝毫没有一丝情意,心中恨意莫名:“你就这么喜欢傅云夕!”   “如果世子只是来问寒雁与王爷的情谊问题,寒雁便一次说清楚好了,省的世子以后还来问个不休。”寒雁看着他,语气坚决道:“你听好了,我与玄清王爷,鹣鲽情深,忠贞不渝,一生一世,白头相守。我爱慕他英勇无敌,一表人才,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他就是我这一生要找的人,我爱慕他,胜过世间任何一个男子。”说这么一大串表白的话,寒雁丝毫没有犹豫,反正傅云夕不在场,随意怎么编排就好,只是第一次这么当着别人的面说另一个人的好,还真是有些不习惯,想着便有些脸红,落在卫如风眼里,就是寒雁想起傅云夕,止不住的娇羞。   “世子爷,你可听明白了?”寒雁一字一顿的问。   “明白了!”这几个字,几乎是卫如风咬牙说出来的,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说着对另一个人的情谊,这让他觉得耻辱,不甘心,嫉妒,凭什么,明明,庄寒雁才该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寒雁这才嘴角一翘:“既然听明白了,语山姐姐想必还在等你,世子请吧。”   卫如风只觉得再呆下去,自己的自尊全部消失殆尽,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寒雁心中刚刚松了口气,总算把瘟神送走了,便听得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说的不错。”   ------题外话------   笔记本本块修好了,今天去问了,估计再过两天就能恢复万更了QAQ一把辛酸泪~    ☆、第七十五章 姐弟反目   寒雁先是一惊,回过头来,表情渐渐的淡下去:“西戎尊贵的皇子殿下,何时也有了偷听别人说话的兴趣。”   站在寒雁面前的,正是卓七,今日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袍,比起之前几次的见面,已然没有了那份狼狈。只是这般进出庄府如无人之境,还是令寒雁有些恼怒。   卓七却是笑的十分得意:“我不过是来散心,正好听到王妃对王爷的表白,哎,我还真是羡慕那位玄清王,有雁儿这样的小美人儿这般倾心相待。若是换了我…”   “卓公子真是好兴致,冒着这般风险来我庄府就是为了谈论这个。”寒雁不咸不淡道。   卓七凑近了一步:“为了你,我什么都甘愿。”   寒雁瞪着他,这个西戎皇子是个十分危险的人,为了躲避图尔木的追杀逃到大宗,可是似乎又牵扯到什么计划。无论怎么样,他都不是与自己一路的人,这样的人,最好敬而远之,如今却也不能轻举妄动。   寒雁扬起一抹笑:“你要是能为了我永远不来庄府,我会更无情。”   卓七盯着她:“小丫头真无情。”说着便退后一步,眨眼间便飞上屋檐,对着院中的寒雁笑道:“其实今日我真是路过,不过比起那位卫世子,我还是更喜欢你的王爷夫君。”他朝寒雁挥了挥手:“以后离那位世子远些吧,小丫头。”说完飞身一闪,便不见了。   寒雁站在院子,又是气又是好笑,这个人现在态度莫名,倒分不清是敌是友了。只是如今寒雁对此事尚有十二分警惕,对待卓七,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却说陈贵妃的生辰快到了,这一次下的拜帖里,庄仕洋也有接到,庄仕洋将接到拜帖这件事视作自己升官有希望,求之不得。拜贴上写明了要庄仕洋的两个女儿出席,如今寒雁已经是玄清王妃,庄语山是世子侧妃,唯有庄琴仍是随着晚姨娘整日呆在佛堂,见的次数,竟然越发的少了。   这一天,寒雁在府中花园散步的时候,正巧看见庄寒明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寒雁见那少女看着眼生,不像是府中的丫头。心下奇怪,便叫住庄寒明。   庄寒明看见她,叫了一声:“姐姐。”便走到她跟前,寒雁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小丫头上。   那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五官却极是分明可爱,长大了想必是个美人胚子。那小丫头也跟府中丫鬟一般的打扮,只是神情娇怯,看见寒雁也不敢抬头,只是躲在庄寒明的身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寒雁道:“这个丫头瞧着像是没见过的。” 宝*书*网 w*w*w*.*b*a*o*s*h*u*2*.*c*o*m   庄寒明一笑,怜悯的看了小丫头一眼:“她叫英子,是我上一次从国子监回来的途中在恶人手里救下的。”   寒雁皱了皱眉:“如何从恶人手里救下?”   庄寒明看出她神色不对,连忙道:“那恶人想将英子卖进青楼,我看不过,便将那恶人赶走了。”   寒雁语气已是十分严肃:“但凡卖人儿女者,必是穷凶极恶,你如今年纪尚小,怎么赶走别人。”   “我已有了武功!”庄寒明笑了一笑:“他也抵不过我的拳脚功夫。”   寒雁见他眉目中隐隐有得意之色,不由得摇了摇头,庄寒明毕竟少年心性,不知世道险恶,如今以为自己有一技之长傍身,便洋洋自得。殊不知这世上人外有人,对方向来做这样的生意,又怎么会被他一个小孩子轻易唬住。想了想,她便看向那个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小丫头:“英子,你且说说,你的父母是什么人?又如何是被卖到青楼去的?”   英子连忙跪下来,给寒雁磕了个头,声音娇娇怯怯:“回小姐的话,英子的父母早就死了,是跟着婶婶的,婶婶前段日子过世了,英子的姐姐自愿卖身进入青楼,买了口棺材葬了婶婶。英子想去找姐姐,就被那些人抓住了。”   说着说着,小脸上便滴下泪水,看得人是心中怜惜。   可是寒雁眼都不眨一下,继续问道:“那你告诉我,你的父母曾经住在何方,婶婶又葬在何处?”   英子一愣,继而脸上出现悲愤之色:“小姐这是不相信英子,英子宁愿以死明志!”说完就站起身来,一头就要朝屋下的柱子撞去。她这动作委实急了些,庄寒明身子一闪,一把拉过英子,将她扯了回来,大声冲她吼道:“你这是做什么!”虽是怒吼,却仍旧听得出担忧关切的语气。寒雁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庄寒明又转过头,看着寒雁道:“姐姐,英子已经很可怜了?你为何如此逼她!”   寒雁一愣,连笑都省去了,反而冷冷的看着庄寒明,语气如寒冰一般:“我只是问了她家中什么情况,做什么了?这府上的下人,哪一个进来是不问家底的。庄府人多手杂,若是来了来路不正的人,犯下什么事,谁来担这责任?”   她平日里俱是笑脸盈盈的,极少有发怒的时候,对待庄寒明更是温柔和气,何时这般冷面对待。庄寒明有些失望的看着她:“我原以为姐姐是个心善的好人,可如今,你的行事我是越发看不透了。眼下你竟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要怀疑,英子与府中的下人不一样,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来担!”   “那么,你是要因为她与我做对?”寒雁紧紧盯着庄寒明的眼睛,这个弟弟,是她重活一世第一个要保护的人,如今他却为了一个陌生人,而对自己这般质问。   庄寒明正在气头上,他从未想过乖巧可怜的英子会遭到寒雁这般对待,英子自幼丧母,和姐姐相依为命的命运让庄寒明觉得和自己很相像,一时间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将英子带回府,也是想着能让她健康的活着。可是如今寒雁这般作为,却让他无法理解。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庄寒明一把拉起英子,将她紧紧护在身后,对上寒雁不可置信的目光,怒气冲冲道:“你有多少心眼,却不要将所有人都想的与你一样不堪!”   寒雁身子晃了晃,庄寒明已经带着英子转身离开了。姝红扶着寒雁:“小姐…”府中的小少爷和小姐吵架,自己一个做丫鬟的,却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寒雁却是有些悲凉的笑了笑,对自己的弟弟一腔真心,却不想自己在他眼中却是一个满是心眼,多疑丑恶的人。她并不是有意要对英子怎样,而是一听到青楼这个字眼,就忍不住心生警惕起来。那个英子姐姐身在青楼,实在是令寒雁怀疑。听她的遭遇,家境极为贫寒,可是寒雁见过她的那双手,白净细嫩,丝毫看不出做过重活粗活的痕迹,没有做过粗活重活,这和她的说法不是自相矛盾?那么英子是在说谎?她逼问英子,英子的态度却是欲盖弥彰,本就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事情,为何却要以死明志?   在庄寒明和寒雁发生争执的时候,那个英子也只是一脸慌乱,并没有出声阻止,若是普通的下人,看见自己主人为了自己发生争执,一定会尽力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不是太过奇怪了吗?   寒雁望着面前的花枝,道:“我真的…那般不堪?”   姝红一听,连忙摇头:“小姐莫要这么说,少爷是年纪小,还不懂事,不知道小姐的苦处。”她看着寒雁怅惘的表情,不禁有些心疼:“小姐为少爷做的事情,奴婢们都看到眼里。在这里,小姐若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眼下局势混乱,珙桐苑,芙蓉园,老爷那边都是不好想与的。小姐也是被逼无奈,若是平常人,谁愿意每日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谁愿意算计,还不是怕一闭上眼,就会有人推自己一把。”姝红平日里稳重,极少说这些话,眼下怕是见寒雁这般神情,心中着实担忧,这才开导劝解起来。   寒雁微微一笑:“谢谢你,姝红。”没错,谁不想天真无害的生活着,每日赏赏花,弹弹琴,不用与众人周旋,不用防着人算计,只是时间多无奈之事,上一世的下场,她不要重来。就算明哥儿恨她,将她视作十恶不赦之人,她也只有认了。   “姝红,那个英子,好好找人看着她。”寒雁道。能够让一向乖巧的庄寒明与她翻脸,这个英子,还真不是个普通人。   只是,寒雁垂下眸子,似乎也暴露了不少问题,庄寒明在一天天长大,她不打算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他,希望庄寒明不用承受着和自己一样的痛苦,希望他永远保持着一颗不变的初心,做一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人。可是这样一来,庄寒明就不能了解,只要有一天身在庄府,他们姐弟两个这样算计与被算计的日子,就不会停止。   她想撕破庄府中那些人伪善的面皮,让庄寒明看个清清楚楚,让他明白,在这样地方,善良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可是,这样做,到底对吗?   第一次,寒雁对自己的的决定,开始犹豫起来。    ☆、第七十六章 鸿门宴会   没过几日,便到了宫中陈贵妃生辰的日子,皇帝宠爱陈贵妃,特意在宫中为她举办宴会。宴会多是请女眷,寒雁和庄语山也在受邀之列。   陈妈妈一大早起来就开始为寒雁挑衣服:“姑娘如今身份不同了,身为玄清王妃,往日那些个素淡的怕是会失了身份,还是得选件鲜艳的,”挑挑拣拣了半日都不满意:“早知道该去新裁几件衣裳的…”   寒雁笑道:“随意选一件便好了,左右我们只是去祝寿,又不干别的,只要端庄不出差错就行。”   陈妈妈不赞同的摇摇头:“姑娘这是图方便,可是王爷可不这么想,如今姑娘就是王爷的面子,姑娘体面了,王爷才能体面。”   寒雁差点没笑出声来,自己是傅云夕的面子?想到傅云夕那张俊美精致的容颜,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那个人自个儿往中央一站,怕是别人的面子都没了,哪里还轮的上自己给他体面?或许别人说的没有错,她庄寒雁,还真是攀上高枝了。   待陈妈妈为她穿好衣裳,汲蓝姝红为她梳妆好,寒雁这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每次去宫中或是宴会都像是打一场硬仗,不过随着次数越多,自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倒也得心应手。   不过,陈贵妃的生辰,陈贵妃是七皇子的生母,特意在拜贴上加了她的名字,怕是来意不善。   她从匣子里摸出了那把梅花刺掂了掂,放进袖中,这才冲汲蓝她们道:“走吧。”   皇宫中,或许最富丽堂皇的当属彩凤殿,白玉砌成墙面,金砖铺地,处处摆放着珊瑚宝石,奇珍异宝数之不尽,波斯大羊绒毯子顺着台阶扑下来,柔软鲜亮。青铜鹤嘴里吐出珍贵的檀香,极是在冬日,桌上的水晶碟子里仍旧摆放着夏日的瓜果。   一边的女眷席上,席面上尽是造型小巧可爱的糕点和美酒,贵夫人和太太们热络的交谈。陈贵妃坐在太后身边,今日是她的生辰,整个人华妆丽饰,十分娇美。皇后坐在另一边,笑着与将军妇人闲聊。此时有一个略显高亢的声音道:“听说今日玄清王妃也会到,可真是意外啊。”   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听闻此话,掩嘴一笑:“倒是能让我们瞧瞧玄清王妃是怎生得好模样。”傅云夕少年风流得志,本人俊美高贵,家世贵不可当,是多少大宗女儿家的梦中情人,玄清王定亲的消息一传出来,多少女儿家抱着被子哭了一宿。今日在这贵妃生辰宴会之上,有也不少曾经幻想过自己成为王妃的妙龄女子。本就对王妃心中含着酸意,此刻听到玄清王妃会来的消息,个个恨不得伸长了脖子,见一见那位玄清王妃。   “四妹妹可能等会才得来。”开口的是庄语山,今日明显她也是盛装打扮了一番,整个人看上去艳光四射,不同于少女时候的美艳,如今她已为人妇,整个人长开了一般,散发出完全不同的韵味。行动间妩媚风流,不少千金小姐见了,都嗤之以鼻,因着庄语山生的美艳,心中嫉妒,虽是庶女,成为卫王世子的侧妃,也算是嫁入高门了。座中女子有些没见过寒雁的,不禁就想着玄清王妃与庄语山既是姐妹,想必也是这样狐媚惑主的女子,对这位没见过面的玄清王妃就存了几分不喜。   “听说这位玄清王妃生性善妒,不许玄清王纳侧妃收小妾。”有位贵夫人这般说道。   庄语山笑道:“四妹妹从来追求的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连父亲当初纳小妾,四妹妹都是不赞同的。四妹妹的想法很特别。”这话明着是说寒雁对待爱情坚贞不渝,可是听在众人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果然,只听一为妇人立刻义愤填膺道:“身为儿女,怎么能过问父母的事,这玄清王妃听说今年才未曾及笄,擅自对父母之事拿主意,这是不孝。女子的想法独特?我看哪里是独特,分明是不知天高地厚,不守规矩!”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周围人的附和声。这世上,人一旦站在高位上,必定会引来嫉妒的目光,嫉妒的目光太多,就会被人说三道四。宴会邓婵也在其中,听到庄语山的话本来想大声反驳一番,庄语山说话太难听,分明就是趁着寒雁不在诋毁污蔑她,可是自己娘亲却扯了一把自己的袖子,邓婵抬起头来,邓夫人对她使了一个警告的眼神。邓婵心中不甘,却又不敢惹母亲生气,只好一脸愤怒的望着罪魁祸首庄语山,心中不解的却是,这座上的夫人太太,有些是从前便认识寒雁的,也深知寒雁的为人绝不是庄语山嘴里的那般不堪,可是她们非但没有为寒雁平反,而是坐在一边看热闹,甚至于还赞同庄语山的话。邓婵心中有些为寒雁不值。   这其中,对庄语山的话不置可否的,还有一个人,正是李佳棋。   当初庄语山告诉她,寒雁可能成为卫王世子的世子妃,导致李佳棋一直处处与寒雁做对,直到在庄王府,自己亲眼见到庄语山勾引卫如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实被捉到后,李佳棋便对庄语山恨之入骨。如今寒雁已经成为了玄清王妃,断不会再与卫如风有什么关系,可是庄语山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卫王府世子的侧妃,再过不久,自己就要进卫王府的门,成为卫如风的世子妃。李佳棋心中自然是喜悦的,能够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在李佳棋过门之前,卫如风却先娶了侧妃,而且这侧妃,还是庄语山,庄语山这个侧妃就像是李佳棋眼中的一根钉子,卡在喉咙中的一根刺,让她无法释怀,如今见庄语山仍在诋毁寒雁,心中不屑,便故意大声道:“那又有何办法?玄清王喜欢!心甘情愿为了她永不二心,而且朝堂下聘,天子为证。”   此话一出,那些个嘲笑寒雁指责寒雁的,霎时间鸦雀无声。的确啊,玄清王的做法,表明了他一辈子只会有寒雁一个妃子。女子们嫉妒一个人,首先是要看她值得嫉妒才行。身为女子,最值得骄傲的莫过于有一个优秀男子倾心相待,毫无疑问,寒雁做到了。   邓婵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李佳棋,心中十分不解,原来和寒雁死对头的一个人如今却会为了寒雁说话,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庄语山心中恼怒,李佳棋这话说的,明里暗里就是自己与卫如风的婚事是自己与他先有了夫妻之实,名不正言不顺,万般无奈之下,卫如风心不甘情不愿才将她娶进府的。心中这么想,却又不敢得罪李佳棋,只有在心中暗道,等日后李佳棋进了府,不得卫如风的心,自己得宠,到时候想怎么收拾她便怎么收拾她,遂和气的笑道:“说的是,四妹妹真是好福气。”   皇后仍旧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将军妇人说话,似乎是将夫人们方才的谈话听在耳里,又似乎是什么都没听到。陈贵妃笑意盈盈的给太后递茶,两人不动声色的将底下的动静尽收眼底,虽然什么话也没说,笑容依旧得体,眸子的深意,却不得而知了。   众位夫人小姐这才刚说完寒雁,便听的太监来报:“玄清王妃到——”紧接着,殿外便走进身后跟着两个丫头的寒雁。   却见这少女,身量到底为长成,看着有几分稚气,行动间却见大家风范,毫无紧张羞涩可言,仿佛金枝玉叶的公主,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沉稳有度,乍一眼看去,令人不可置信,哪一家十三岁的少女,便有这般的淡定从容。   待她走进了些,众人看的更清楚,这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女,却也只是眉目清秀了,容颜比不得庄语山的美艳夺目,反而像是一股清泉,舒舒服服的流过人的心间,妥帖细致。她上身一件玫瑰紫缎子水红棉袄,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襄珍珠翠玲,外罩金边琵琶对襟外袄,系一条粉霞锦授藕丝锻裙。脖颈中挂了一串明珠,梳着一个望春髻,既端庄又活泼,嘴角翘起,笑眼弯弯,极是乖巧温顺,然而那乖巧温顺当中,却又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薄,就是这凉薄,令她仿佛高高在上的世外人,冷静嘲讽的看着世间一切,不入戏,亦不掉泪。   这小姑娘,虽貌不惊人,却似乎有一种魔力,仿佛她所有的才华惊艳,都深藏在她平静清澈的一双眸子中,让人无端有些畏惧。   这和庄语山嘴里,京城中人传说的那个善妒刁蛮,不孝狠辣的形象完全不符。   寒雁弯下腰,朝上头人行李:“寒雁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   太后挥了挥手:“起来吧。”   寒雁谢过。   却说陈贵妃却不让她回到席上,而是看着她道:“如今你是玄清王妃了,行事须得更加注意才行,”遂又唤道:“语儿。”   庄语山连忙站出来,道:“娘娘。”   陈贵妃便令她上前,拉住她的手,一脸温柔的笑意:“本妃从前便瞧着世子是个年轻有为的,如今你做了侧妃,本妃看你进退知礼,是个好的,便心里喜欢的紧。”说完就拔掉自己头上的簪子插到庄语山发髻上:“没什么好送的,这个簪子送给你。”   庄语山受宠若惊的摆摆手:“娘娘,这可使不得,臣妾什么都没做…”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陈贵妃似乎是有些着恼:“本妃是心疼你才送你。”   庄语山连忙道谢,又与陈贵妃说说笑笑。   他们这般说着,寒雁却仍是站在陈贵妃下首不能动弹,陈贵妃没有令她下去,反而只顾着与庄语山说话,将她晾在一边,明显是故意为之。太后也只是低头喝茶,没有为寒雁解围的意思。皇后往这边看了几眼,又转过头与将军妇人说话去了,似乎是不想掺合到此事中来。   寒雁心中叹了口气,就算皇后有心解围,却也不会为了她开罪太后,谁不知当今皇上最尊敬的人便是太后,今日之事她算是看明白了,太后分明是与陈贵妃一伙的,对这个太后,寒雁有一种莫名的不喜。觉得她深不可测。   大厅中除了邓婵,其余的人见寒雁这般被陈贵妃冷落,均是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看笑话。庄语山心中得意不已,陈贵妃与她亲近非常,如今再搭上太后这层关系,就算自己是侧妃又怎样?怕是李佳棋也要让自己三分。   说了许久,陈贵妃扫了一眼座下,见寒雁仍是站的笔直,笑脸盈盈,面上没有一丝不快,亦没有一丝不耐烦,就是那么静静的站在一边。本来想杀杀她的威风,却不想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般沉得住气,受到这种待遇,不仅没有吵闹,也没有流露出委屈之色,反而不动声色。这样一来,看在众人眼里,仿佛是自己故意找寒雁的麻烦一般。陈贵妃看着寒雁从容不迫的模样,竟然觉得有些扎眼,遂一挥手:“你回座位去吧。”   寒雁谢过陈贵妃,瞧见邓婵对她小小的挥手,笑了一下,便走到邓婵身边坐下。   刚一坐下,邓婵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她的手,小声的凑到她耳边:“你又怎么得罪陈贵妃啦?这样找你的麻烦。”   寒雁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却是明白,陈贵妃之所以这么对她,怕是因为七皇子的缘故。上一次傅云夕便说过,自己若是与卫王和庄仕洋做对,便是与七皇子做对。如今自己几次坏了卫如风的事情,又害的庄仕洋被降职,想来七皇子想要除去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没料到他会借陈贵妃和太后的手。寒雁有些迟疑,如此说来,太后是和七皇子一起的?   这似乎就有些不妙了,七皇子得了太后的支持,很有可能便会得到皇上的支持,若是皇上支持,另立太子,一旦七皇子得势,卫如风便跟着得势,如今庄仕洋和卫如风恨自己入骨,怕是到了那天,自己也不会落得好下场。   寒雁捏紧双拳,那么太后,为什么会疼爱七皇子呢?   寒雁这般想着,宴会却已经开始了,便与邓婵说说笑笑,好不自在。今日周氏姐妹均没有来,周氏是因为本身身子还未好利索,所以不便于参加宫中的宴会。大周氏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了。周氏不来的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上一次庄府进了刺客的事情闹得全京城沸沸扬扬,也得知了周氏母女因为扰乱官府查案被关了几日,重责十仗的惩罚。如今庄语山是卫如风的侧妃,明着众人自然是不敢说什么,可是周氏只是庄仕洋的一个小妾,自然是不缺有心之人道是非。   周氏没有来,或许便是因为怕被人说长道短吧。想到周氏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寒雁不禁微微一乐。   邓婵奇怪道:“你身边是非还真是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道:“不过你现在好啦,已经成了玄清王妃,”说着一脸羡慕的看着寒雁:“之前还说你不喜欢他呢,如今这样万里挑一的人就成了你的夫君,而且今生今世就只有你一人,我真是羡慕死了。”   寒雁咬着糕点笑话她:“我看你是想嫁人了,这么喜欢傅云夕,把他让给你怎么样?你来做玄清王妃。”   邓婵瞪大眼睛,推了她一把:“尽胡说,我才不喜欢他呢,冷冰冰的,我还是喜欢成——”话一出口,自知失言,连忙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有些慌乱的看向寒雁。   寒雁故意拖长声音:“成——将军是吧?”   邓婵一急,连忙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打了寒雁一下:“别胡说。”   寒雁倒是真的开心:“不说就是了,总之,若是你真的喜欢,便大胆吐露自己的心意,若是他也喜欢你,便成了。”   寒雁上一世的经历便懂得,将感情埋藏在心里,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个人是不够的。那个人的真正样子,未必就是世人眼中见到的那般。若想不后悔,在感情开始之前,将一切打听清楚才是最好的办法。   邓婵支着下巴:“我却不知道他的心意…”一副小女儿怅惘的模样,分明是已经动了情,寒雁不知道这件事上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筵席到了一半的时候,一边的宫女突然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寒雁正放下茶杯,便听见太后道:“玄清王妃。”   寒雁惊了一惊,很快便站起身来,笑道:“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到哀家这里来。”她说。   寒雁心中虽犹疑,却也不好表现出来,便笑着走到太后的身边,不等她有其他的动作,便见太后一招手,一个穿粉色宫衣的宫女便走上前来,手里拖着一个盘子。   寒雁瞥过去,见那银盘之中,放着一个碧玉做的小酒壶,一方软帕,一个圆溜溜的小酒杯。   脑中“轰”的一声,上一世大喜之日,满室的鲜红,那一杯毒酒穿肠下肚的画面,蓦地浮现在眼前。    ☆、第七十七章 身中春毒   太后微笑着开口:“云夕是哀家最疼爱的儿子,如今你已是他的王妃,哀家特意赐你清酒一杯。”   宫女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拿起就被,另一位宫女将酒杯斟满,递到寒雁跟前。   寒雁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杯酒,仿佛透过这杯酒,看到了上一世自己凄惨的死去。太后用心不良,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这杯酒,也必然不是一杯酒的用意。她不能喝!   太后见她迟迟不去接宫女手上的酒,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庄姑娘,怎么不接哀家的这杯酒呢?”   要如何接下这杯酒?寒雁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两个人,一个面对太后的咄咄逼人不知所措,一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冷静而自持。   陈贵妃提醒道:“庄姑娘若是不接下这杯酒,可是对母后的不敬。母后难得这般心疼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这话说的委实严厉了些,本来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邓婵也觉察出有什么不对,虽然不明白寒雁为何迟迟不去接太后的赐酒,可是也对陈贵妃咄咄逼人的语气有几分了然,心中既是对寒雁担忧,又是对陈贵妃恼怒。却见一边的庄语山端出一个笑容,极是刺眼。   皇后不动声色道:“妹妹何必这么说,想必庄姑娘年纪小,有些被吓到了便是。”她对寒雁是有些喜爱的,上一次这个小姑娘哄的她极为开心,今日一来便发现太后和陈贵妃在针对寒雁,本来后宫中烦心事已经够多,她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可是眼下她们做的太明目张胆,皇上最是疼爱自己的弟弟傅云夕,而傅云夕当着金銮殿众人要娶寒雁为妻想必是对这个小姑娘上了心的,如今若是这小姑娘在宫中出了什么差错,身为后宫之主,难免会牵连其中,便出言缓和道:“庄姑娘可是被吓到了?还是快些喝了这杯酒,别耽误了太后的一片心意。”   寒雁知这酒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一开始看见这酒,便下意识的想起上一世自己的凄惨下场,她忍着心中对这酒的恐慌,目光在殿上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却悲哀的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汲蓝和姝红紧紧咬着嘴唇,身为寒雁的贴身丫鬟,她们自然也明白这酒是不能喝的,可是又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太后和陈贵妃拿着自己的错处,便会为寒雁带来无妄之灾。   寒雁伸出手去,接过那杯酒,并不着急饮下,而是看着那清冽的酒,心中慢慢沉淀下来。   太后和陈贵妃必然是有所图谋,可是也不敢胆大到当着宫中贵夫人和皇后的面置她于死地,否则这么多张嘴,一旦传到外头去,必然就会酿成大错。可是这酒里,到底还是添加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去看,这酒里,多的,究竟是什么呢?   在这里不能置自己于死地,不代表以后不会。这酒里的东西,此时不发作,若是日后发作起来,却也怪不得太后头上去。因为太后与她无冤无仇,谁会相信呢?这杯酒里,多的东西,就是日后会置她与死地的东西。   不能不喝,否则就是抗旨,若是喝了,或许还能为自己谋一方生路。   其实,根本没有选择,不是么?   罢了罢了,反正这一世,她都是重生而来,并不为自己图谋,只是要那些人血债血偿。若是自己死了…若是自己死了…她抬起头,冲着太后和陈贵妃嫣然一笑:“望太后娘娘恕罪,寒雁只是在想,太后娘娘对寒雁这般照拂,日后一定得回敬一份大礼才是。”她说的极是真诚,只是目光像一道冰凉的清泉,渗的人心底发寒:“到时候,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话里若有若无的威胁和暗示令人心惊,太后慈爱的笑了一笑:“你有这份心,哀家便欣慰了。”说完冲寒雁示意,令她快些喝了那杯酒。   寒雁这才低下头,将那杯酒送进自己嘴里,冰凉的酒进了嘴里,便是热辣辣的烫过喉,寒雁心中苦涩,人生在世,生不由己,最难过的莫过于,明知道是心怀不轨的毒药,也要当是尊贵的赏赐含笑饮下。   喝完酒,舌尖还残留着酒的苦味,寒雁笑意盈盈的将酒杯放回碟子里,拿起上头的软帕擦了擦嘴,这才坐回席上。太后见她此番动作,满意的点点头,冲陈贵妃相视一笑,皇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便道是自己多心,也不再多想了。   邓婵见寒雁一坐下来,立刻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是不打算喝太后的赐酒了。”   寒雁苦笑,她是不想喝太后的赐酒,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不喝,总不能告诉大家:怀疑太后给自己下毒,怕是立刻就会以胡乱污蔑皇家之罪问斩,这可是侵犯皇家威严的事,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寒雁不想掉脑袋,所以这酒,还真是非喝不可了。   庄语山看着寒雁的模样,捂着嘴吃吃笑起来:“四妹妹真是好福气,得到太后这般另眼相看,刚才还真是吓死姐姐了,以为四妹妹打算抗旨呢。呵呵,”她语气似有深意的看着寒雁:“不知道太后娘娘的赐酒,味道如何呢?”   寒雁笑道:“语山姐姐想知道太后娘娘赐酒的滋味?”不等庄语山回答,她便接着道:“放心,日后语山姐姐,一定多的是机会,品尝到它的味道。”   庄语山闻言,脸色变了几变,有些愤恨的看了寒雁一眼,小声道:“别得意,日后有你哭的!”   寒雁不置可否,汲蓝和姝红站在寒雁身后,不敢错过寒雁一举一动的不对劲,方才眼见着寒雁喝下了那杯酒,明知道不妥,可是却无能无力,眼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若是寒雁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她们两个,也是无心人世了。   邓婵不知道寒雁这里的暗流汹涌,只当是一场小风波,便继续与她说笑起来,眼下筵席接近尾声,紧接着便是宫中放些烟花增添喜气,各位夫人小姐纷纷离开彩凤殿,随着引路的宫女来到御花园,观看色彩斑斓的烟花。   寒雁哪里有心情看什么烟花,事实上,她在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便觉察到自己身子出了变化。那变化极其细微,起初也并没有察觉,可是越到后来,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内心里似乎有一股奇怪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紧接着便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空虚感袭来。   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随着自己越来越热,脑袋也开始浑浑噩噩起来,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在昏沉中,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已然感觉到不对。正要一起去看烟花的邓婵看到寒雁两颊通红,奇怪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寒雁摇摇头,忍住自己心里奇怪的悸动,笑道:“许是有些太热了。”   邓婵倒也没多怀疑,只是笑道:“我们赶快去看烟花吧。”说着便拉着寒雁的手踏出殿门。   刚一出殿门,寒雁便感觉到扑面的冷风吹到自己的脸上,将那股莫名其妙的躁动压下去几分,脑子也沉静了下来。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寒雁联系到自己之前种种奇怪的表现,不禁恍然大悟,什么热的受不了,她这是中了春毒了!   寒雁脑子一炸,今生,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中这样一种毒,谁会将这样恶毒的法子用在一个未及笄的小姐身上!就算人的心肠再怎么恶毒,可是这种背离人伦的事情,是会折寿的。   陈贵妃和太后走在前面,庄语山见寒雁大汗漓淋,关心的上前道:“四妹妹这是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皇后闻言回头看了寒雁一眼,见她神色奇怪,便道:“怎么回事?要不要请御医?”   “皇后,”却是太后开了口:“今日陈贵妃生辰,寻什么太医,也不嫌晦气!”说着便有些不悦的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连忙低下头:“母后教训的是。”便不再过问寒雁了。   寒雁咬了咬牙,正巧此时行至御花园,外头开始放烟花,漆黑的夜幕中,一朵一朵的嫣然绽放,美丽无比,所有人都痴痴望着天上,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寒雁却是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逸出一丝呻吟。体内的躁动却是越来越强烈了,寒雁万万没有想到太后会赐给自己一杯下了春毒的毒酒,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也会用这样肮脏的法子!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强撑下去了,如果继续呆在这里,怕是到了神志不清的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便趁着夜色,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偷偷溜到御花园一颗巨大的榕树后,汲蓝和姝红见寒雁这般,连忙跟了上去。寒雁也不含糊,猫着身子逃离了那群人的视线,直到跑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这才停下来。   汲蓝和姝红不知寒雁为何这般做,灯火下一看寒雁才惊呆了,之间寒雁满头大汗,汗水将额上的头发浸的湿淋淋的,浑身上下就像是着了火一般,脸颊通红,整个人眼神微睁,十分不清醒的模样。   “小姐,”汲蓝惊叫起来,怕是寒雁中了什么毒:“这是怎么了?”   寒雁摇了摇头,身体里的感觉越发的不收控制,她喘了口气,吃力道:“去找…水,我中了春毒。”   “春毒!”就连姝红也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寒雁摆摆手:“没时间了。”姝红连忙点点头:“眼下找水怕是来不及,上次奴婢好像在御花园深处最往东的地方见过一个池子,小姐去那边…”   寒雁点点头:“走吧。”   可是没走几步,寒雁就觉得自己浑身发软,身体里异样的渴望已经没有办法停止,唇边不自觉的逸出一丝喘息,寒雁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团乱麻,既羞耻又无能为力,却就在这时,只见头上凉风一阵,却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朝自己走来。寒雁一惊,其中一个男子已经抓住了寒雁的手,动作极其粗鲁,像是要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寒雁大吃一惊,片刻之下却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要将自己带走,可是一接触到那男子的肌肤,寒雁便有些想要往他身上靠去的冲动,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在此时,汲蓝猛地冲过来,狠狠咬了一口那男子的手,姝红扑向另一名男子,被汲蓝咬住手的男子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吃痛之下便松开手,寒雁挣脱开来。   汲蓝转过头,看着虚弱的寒雁,眼中含着泪光:“小姐,快跑啊。”   寒雁见汲蓝整个人横了心一般的死死咬住那男子不松口,那男子下手极狠,几乎是用力一掌拍向汲蓝的头,汲蓝身子一震,却仍旧没有松口。姝红也是如此,寒雁咬着牙,她不能放弃汲蓝和姝红,可是眼下若是被这些人带走,发生了什么事,汲蓝和姝红一样逃不开干系。   “小姐,我们只是丫鬟,他们不会对我们怎样,小姐,快跑啊。”姝红头发被扯得蓬乱,却仍是冷静的对寒雁到。   这两个丫鬟,从上一世跟到寒雁这一世,一直忠心耿耿,潜意识里,寒雁没有将她们当作丫鬟,而是曾经给过她温暖的,要在这世上好好活下去的人。如今眼见着她们为了自己不喜舍弃自己的性命,寒雁心如刀绞。身子虚软的毫无力气,寒雁知道汲蓝姝红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一把拔出袖中的梅花刺狠狠刺进自己的掌心,鲜血淋漓之间,次刺骨的痛意涌上脑子,却让混沌的大脑暂时有了些清醒。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与那两名男子纠缠的汲蓝姝红,狠狠道:“别死了!”   跌跌撞撞发的跑开,不敢看身后的惨状,虽然并没有听到她们的呼喊,那一声一声的闷哼,被人拽扎扔向地面的重响还是重重击打着寒雁的心。这一世以来,她从未有此时这般无助过,只因为,姝红和汲蓝此刻生死不明,自己被人追杀。却是知道万万不能落在那两人手中,太后打的什么主意,现在寒雁算是明白了。只是若是自己出了丑事,傅云夕也会沦为京城中人的笑柄,若是只是不想自己嫁给傅云夕,太后不必用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难道太后和傅云夕之间,还有什么宿仇不成?   眼下寒雁却是没工夫细响,许是前段日子跟着柴静将身子养的结实了一些,这春毒到现在才慢慢散发出来,虽然勉强保持着清醒,可是毕竟也支持不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寒雁迷迷糊糊中也认不得地方,只觉得月光如水,此地越发的安静,竟没有一个人影一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袭来,虽然身子躁动不安,倒是给脑子吹了阵冷风,再一次一个激灵,咬着舌尖让自己别昏沉过去。   寒雁奔跑的时候倒不觉得,此时以停下来,立刻觉得自己体内的火气迅速上升,身体变得绵软无力,脸颊发烫,那种奇异的空虚感又很快袭来,她虽然活了两世,对男女之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可是面对自己体内的春毒,却也是不知所措。从来没有遇到这种状况,饶是向来镇定自若的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觉得满腔的渴望无从释放,竟是药性越来越烈的样子,她只是觉得浑身发烫,想要将自己的衣衫全部褪尽,想要缠着一个人,搂着他。寒雁被自己吓了一下,一旦受了春毒的影响,自己就变得这般放荡了么?   让自己失贞,从此沦为京城夫人们谈论的话题,却是比杀了她要痛苦一万倍。寒雁再次往前跑了几步,隐隐约约中见月色下似乎有一汪水波粼粼,心想怕是有一汪池子在此。寒雁是会泅水的,此刻一心想要降下火气,根本不管不顾,一个猛子“噗通”一下跃进水里,然而甫跳进水里,她便知自己是大错特错了,只因为那清澈的泉水,竟是一方蕴帖温暖的温泉!   这深宫禁地之中,居然还有一方温泉!   寒雁的脑子已经辨不出他想,只觉得身子浸在水中,每一存肌肤受到温水的包裹,都止不住的颤栗起来。这温泉水对于常人来说,自然是再好不是了,可是对于此刻中了春毒的寒雁来说,却无异于火上浇油。非但没降下火气,却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着了火一般,不由得逸出一丝呻吟。   却就在此事,只听“哗啦”一声,一个修长身影破水而出,月光之下,寒雁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睛,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却觉得那具身影看在眼里似乎有几分熟悉,虽只是一个背影,然而万千风华,却又掩饰不住的照应过来。   低沉磁性的声音冷漠如冰:“谁?”   ------题外话------   感谢白苏elin姑娘的六颗钻钻和鲜花QAQ最近更得这么少还能得到支持茶茶真是太愧疚了TT今天争取码出二更~    ☆、第七十八章 教你接吻   寒雁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人转过身来,月华如练,在蒸腾起的雾气之中,终于将他的容颜映的清晰。白玉一般的身子修长有力,似乎散发着无尽的蛊惑,眉目如画,一双狭长的凤眸氤氲这说不出的水汽,比之平日里多了几分妖媚,红艳的薄唇紧抿,如瀑青丝被温泉打湿,缎子一般的流泻在脑后。那平日里严谨清冷的人,脱去外衫,这样半倚在月色下的温泉中,竟然十分诱惑。   正是傅云夕。   仿佛自己提起的神经瞬间放了下来,寒雁不自觉的朝傅云夕身边靠去,这一刻,她只是想紧紧攀着他,心底的渴望超越了一切。   傅云夕皱眉盯着寒雁,似乎有些疑惑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却见寒雁神色迷乱,径自朝自己游来。   甫一接触到那人的肌肤,便如滚烫的夏日里摸到冰凉的泉水一般,寒雁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燥热瞬间降了不少,这人身上太舒服。身体上的快活战胜了理智,寒雁什么也没想,便伸出自己的双臂,搂住傅云夕的脖子,在他身上胡乱蹭起来。   这一处温泉,是皇上特意为傅云夕修筑的,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但凡进入这里的人,最后都掉了脑袋。这里是比鬼门关更让人忌惮的地方,但是除了皇上,没人知道此处有一方温泉。   今日是傅云夕第一次在温泉中沐浴有人闯入,起初他极是震惊,甚至于起了杀心,却在看清那人面目的时候动作戛然而止。确实没有料到,进来的会是寒雁。待她走近,发现寒雁面色有异,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已经搂住自己,在自己身上胡乱蹭起来。   傅云夕今年二十有一,寒雁却未曾及笄,在他眼里,寒雁也不过似乎个小女孩而已,况且他向来冷静自持,也不至于被寒雁这么一搂,就乱了方寸。相较之下,他更加担忧寒雁为何会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寒雁向来行事稳妥,虽然胆子颇大,男女之事上却一直谨守分寸,不曾做出越矩之事。   寒雁却是忍耐不住了,搂着他还不算,干脆将自己的脸也贴上他的脸,整个人几乎都蜷缩在傅云夕怀里。   傅云夕愣了愣,一只手扶着寒雁,只觉得贴着自己的这张脸异常滚烫,便侧过头,一只手绕到她的脑后,将她的脸面对自己,这才看清寒雁的模样。   月光之下,这个一直笑眼弯弯却又冷淡凉薄的小姑娘一改往日的沉稳从容,显出一点迷乱来。   她的衣衫全部被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少女窈窕的身段出现,纤腰长腿,美好的如新开的莲花,带出点青涩的诱惑,不过傅云夕的目光却定格在——她流血不止的手掌上。   她受了伤?眼下又是这般模样,怕是出了什么事,心中便担忧起来。   “庄寒雁。”他皱了皱眉,试着叫醒她。   寒雁毫无知觉,只是扑在他怀里,舒服的往他身上蹭,像一只黏人的小动物,收起了平时的尖锐,毛茸茸的,可怜的让人喜欢。他还从没有见过寒雁这般亲热的对自己,对他,她向来是谨守分寸,客气有礼貌,顶多冲自己发个怒,可是眼下却娇憨无比,仿佛在同他撒娇,心中不自觉的就软化几分。可是却也明白,现在寒雁这副模样,怕是事出有因,着了别人的道。   思及此,他沉思片刻,将寒雁从自己身上拉下来,声音冷冰冰道:“庄寒雁。”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严肃,寒雁竟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意识也清醒了些,咬着牙含糊不清的开口:“快去救汲蓝他们…”说完又是扭着身子,十分难受的模样。傅云夕知道,在这样下去,若是惊动了其他人,命令搜查宫中,便坏了大事。便伸出手对着寒雁后颈轻轻一击,寒雁身子一软,顿时晕倒在傅云夕怀里。傅云夕将她整个抱在自己怀中,也不顾她湿淋淋的身子,雪白的大裘一卷,将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寒雁就靠在他的胸口,滚烫的热度让他俊脸微沉。   一出温泉,走了几步,守在外头的沐风和沐岩这才现身,一看见傅云夕怀里抱着个人,不由得一惊。傅云夕沐浴时,他们暗卫躲得远远的,因此也并不知道寒雁来了此处。此刻寒雁整个人缩在傅云夕怀中,被雪白大裘包裹的严实,两人也看不到寒雁的模样,沐风心里泛起了嘀咕:主子怎么泡个温泉就带回个人了,看起来还是为女子,这是不喜欢王妃了?想着便在心中为未过门的王妃哀叹起来。   却是傅云夕冷沉开口:“去查今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他整个面目冷肃,散发着沉沉杀意,雪白的大裘将他衬得冷若冰霜,寒气几乎要将近前的沐风沐岩两人冻成冰块。沐风沐岩跟着傅云夕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他动怒的表现。只是傅云夕向来冷静自持,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漠不关心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一下,沐风沐岩不敢耽误,收起了心中情绪,正色道:“是!”   “等等,”傅云夕看了一眼怀中人,:“王妃身边的丫鬟有危险,你们找人搜查,把人救出来。”   沐风和沐岩对视一眼,王妃身边的丫鬟?莫不是王妃出事了?难道主子怀里的那个姑娘就是王妃?   傅云夕丢给沐岩一个玉牌:“若有人阻拦,就说是本王的命令。”说完不再理会两人,大踏步离开。   沐风摸了摸鼻子:“主子生气了,又有人要倒霉了。”   沐岩却是想到那个沉稳冷漠的小丫鬟:“走吧。”   却说傅云夕将寒雁带回玄清王妃,立刻就差人去请御医来,接着打发走所有的下人,将寒雁抱回自己的屋子。   丫鬟打来热水,傅云夕坐在床边,即便点了她的昏睡穴,寒雁此刻也是大汗淋漓,脸颊红的不正常,傅云夕便将锦帕打湿,替他拭去额上的汗珠。   手刚碰到寒雁的头,就被她一把抓住,还没来得及动作,床上昏睡的寒雁突然微微张开眼睛,昏昏沉沉的盯着他。   傅云夕心中一凛,这春毒的毒性竟然如此之大!正在思索之时,却是寒雁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将他整个扯到自己身上来。傅云夕猝不及防,被她扯得一酿跄,本可以顺手推开寒雁,却又怕不小心伤到她,只好顺势被她带的一扑,两只手撑在寒雁上方,冷冷盯着她。   寒雁的声音既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悦:“云夕——”那一声呼喊尾音拖长,分外娇媚惑人,带着情欲的沙哑,与以往清亮的嗓音截然不同。傅云夕有一瞬间的愣怔,寒雁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只是客气的叫“王爷”,偶尔被惹急了就会叫他“你”,这般叫自己的名字还是第一次,心上感觉好像是有什么小虫子爬过,酥酥麻麻的,又像是小兽伸出爪子软软的挠,挠的人心都化了。一个不注意,就感觉她的手在自己胸膛乱抓,竟是要扯开他的衣衫!   傅云夕一个头两个大,万没有想到这小丫头这般难缠,知她聪明内敛,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却不曾想到她胡闹起来,自己也是束手无策,便一只手制住她的动作。只恨不得一章劈晕她,却又知道刚才点了她的昏睡穴已然不起作用,此刻做什么,若是令春毒蔓延,伤了寒雁的身子,便是大忌。   “呜——”寒雁却是低声的呜咽起来,长时间的渴望得不到满足,身子难受的要命,隐约中还有一个人拦着自己的动作,这时候的她几乎已经全无神志,倒也想不到哪里去。只是单纯的凭感觉做事,便觉得委屈又难过,低低的哭泣起来。   傅云夕几乎透过她看到七年前那个哭的一塌糊涂的丑丫头,心中不自觉的柔软下来,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墨眸中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怜惜。   可惜寒雁毫无知觉,哭的更大声了。   傅云夕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寒雁刚回府的时候,傅云夕令丫鬟为她换了身衣裳,此刻一番挣扎,衣衫全部敞开,甚至可以见到鲜红的肚兜。雪白的肌肤映着这凌乱的美景,倒是别样的滋味。寒雁发髻散乱,铺陈在傅云夕的枕头上,整张小脸一改往日的稚气,只觉得诱惑而妩媚,偏上她还一个劲往男人身边蹭,若是换了一个人,怕是立刻就会将她拆吃入腹。   傅云夕眯眼看着,他倒不是什么坐怀不乱柳下惠,而是寒雁与他来说,更像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至少在眼下,他是无法对寒雁起什么邪念的。只是觉得作为自己的王妃,自己却没有保护好寒雁,令她承受这份苦楚,心中有些异样。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动了情,倒像是个有了点生气的普通人了,否则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日日做出一副老沉的模样,让人看了,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正在失神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傅家小子,好艳福呀!”   傅云夕被寒雁揪着胸襟,整个人几乎都伏在寒雁身上,落到别人眼里,的确是一副香艳的场景。他回头一看,淡到:“你来了。”   来人是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约四十岁上下,留着一小撮山羊胡,脸上挂着促狭的笑:“这么大晚上的叫我来,不是为了看你怎么宠幸女人吧。”   “她是本王王妃。”傅云夕不动声色道,语气已经有了警告的意味。   那中年男子连忙开口:“是王妃呀,哟,傅家小子,你怎么这么猴急,这还没过门呢…”剩下的话在看到傅云夕杀人的目光时讪讪的咽了下去:“出什么事了?”   傅云夕将寒雁的手扯了下来,自己坐稳身子:“她中了春毒。”   “噗。”中年男子呛了一口,立刻跳了起来:“我堂堂御医,你要我给人看春毒?”   “你可以选择不看,”傅云夕头也不抬,温柔的为寒雁扣好衣襟:“本王的脾气,你一直知道,吴太医。”   中年男子便把口水咽了回去,撇了撇嘴:“我还是看看吧。”说着就要走上前来,却见傅云夕扯过一边的薄被,将寒雁捂了个严严实实,似乎极为不想让吴太医看见寒雁这幅模样。   他打什么主意吴太医自然也明白,这么明显的动作,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提着箱子干笑几声,走上前来:“我来瞧瞧,啧啧,王妃长得还挺不错…”   傅云夕看了他一眼,握住寒雁不安分的手:“不必要的话,不要说。”   吴太医摸了摸鼻子:“夸奖一下都不行,”便又伸出手为寒雁把脉,片刻,他那张笑嘻嘻的脸出现了一丝疑惑,伸出手探了探寒雁的额头,突然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朝着傅云夕深深一拜:“王爷恕罪,下官无能为力。”   傅云夕冷冷瞧着他,不说话。   “此毒是烟花之地中女子所用,叫烟花媚,价值千金,毒性极猛,被下毒之人一方气焰旺盛,须与人交合调息内火,否则就会…就会丧命。”吴太医抹了把冷汗,见傅云夕神色未明,试探道:“下官也实在没有办法了,王妃左右是你的妻子,不如…”   傅云夕望着床上的寒雁,她今年才十三岁,尚未及笄,自己却已经是二十一了,在他眼里,寒雁还未长大,只是个孩子,与一个孩子行那种事,怕是自己也过不了心里那关。况且寒雁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看似乖巧温顺,实则执拗的要命,若是自己真与她有了关系,第二天待她清醒过来,也不知会是怎样一场天翻地覆。他看得出寒雁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自己正在一步步取得她的新任,若是真依了吴太医所说,怕是要前功尽弃,自己会被寒雁归入不可信任那一类。   他看着吴太医,低低开口:“无药可救?”   吴太医迟疑一下,点点头。   “那么,本王的血呢?”冷淡的一句话,傅云夕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被灯火染上一层未明的色彩,像是低声的叹息,不似凡人的俊美容颜明明灭灭,像是久时光中最不可触及的神话。他清冷的要命,目光却是极温柔的,盯着床上的寒雁,又问了一遍:“那么,本王的血,如何?”   “傅家小子!”吴太医一下子站起身来:“万万不可,你知道你现在不能…。”   “不是只需阴阳调和吗?她内火旺盛,本王的血,不是应该可以解?”   吴太医着急的要命,却又知道面前这个人亦是固执的性子,他认准的事情,就没人可以改变,可是他却是万万不能那样做。   “别冒险,云夕。”他的语气变得焦虑,仿佛是真心担忧孩子的长辈:“这样…”   “不用说了,”傅云夕打断他的话:“总得留下些什么。”   吴太医动了动嘴唇,终究没说什么,只是目光中的哀伤看得人心惊:“没错,你的血,可以救她。”   锋利的刀刃划破手背,血顺着指尖流进碧色的瓷碗里,一滴,两滴,三滴,渐渐汇流成一处,慢慢一大碗血盛满,傅云夕的脸色变得苍白。   吴太医为他包扎好伤口,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傅云夕没理会他,端起碗来:“你可以走了。”   “你…”这般被不给面子的下逐客令,吴太医也不恼,只是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傅云夕一眼,提起箱子,离开了。   傅云夕在寒雁身边坐下来,折腾了一番。寒雁也累的毫无力气,只是脸蛋越发的通红,看着可怜兮兮。   他低头含了一口碗中物,带着腥气的血水,还有他的温度,一手扶着寒雁的后脑勺,将她圈在自己身前,慢慢俯下头去,贴着她的唇。   血,顺着他的唇角渡到另一人口中,寒雁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许是那血真有效用,只觉得自己怀中的小丫头乖巧的要命。傅云夕便这样喝一口,喂一口,唇贴唇,竟是从来没有过的亲密姿态。   待最后一口喂完,傅云夕正要离开她的唇,舌尖却被另一条舌缠住,他微微一愣,寒雁已经搂着他的脖子,紧紧贴了上来。   不知是不是残留春毒的效果,她吻着傅云夕的唇,还有些笨拙,小舌温暖湿润,打着圈的探进来,傅云夕乍愣之下竟也忘了阻拦,任她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温暖的交缠中,却是舌尖一痛,寒雁第一次吻一个人,胡乱了些,将他的舌尖咬破了。   淡淡的腥气弥漫在口腔,却又化作了另一种缠绵的滋味。傅云夕淡淡看着面前眯着眼的少女,她像是被自己无意中发现的珍奇小兽,养在自己身边久了,便也觉出了相依为命的滋味。   眸中不自觉的染上了温暖的色彩,“笨蛋,”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屋中氤氲出暧昧的色彩:“不是这样吻的。”   说罢便俯下头去,轻轻含住她的唇。   ------题外话------   送个亲亲先~各位亲们小年夜快乐~!么么哒=3=    ☆、第七十九章 祸乱后宫   清晨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户照映在屋中,寒雁睁开眼时,头还有些晕沉,发现自己   躺在陌生的大床上,衣衫却不是昨日的模样。脑子里隐隐残留着一些影响,还记得自己在宫中喝了太后的赐酒一杯,然后便感觉身体发烫…是中了春毒,带着汲蓝姝红逃了出来,然后呢?   她心中一紧,汲蓝和姝红又在什么地方,这是哪里?   正在思索的时候,只听“枝桠”一声门被推开,从屋外走进一个人来。那个人身材修长,只穿一件素白的中衣,墨色的长发没有用簪子琯起,而是松散的披在脑后,却有一种慵懒的贵气。   正是傅云夕。   他不紧不慢的朝床边走来,逆着光将五官看不分明的模样,可是寒雁在看到是他的时候便松了口气,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见了他便有一种安心感,知道自己不会有事的。   果然,傅云夕在她身边站住,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道:“可还感觉好些了?”   寒雁被他冰凉凉的手抚在额上十分舒服,却也不忘了问道:“汲蓝姝红呢?”   “受了伤,找大夫看了,现在还在休息。”傅云夕道:“昨日是怎么回事?”   寒雁愣了一下:“太后的赐酒。”说完了便抬眼看向傅云夕,太后是傅云夕的母后,本来自己的这般说法,是有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之疑。可是从昨日太后的言行看来,分明是对傅云夕不利。莫非这对母子也只是面和心不合,她需要证实一些事情,说完此话后,便看这傅云夕的反应。   傅云夕却是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惊讶,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面上竟是看不出一点情绪。寒雁便有些沮丧,却也没再多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迟疑着开口:“昨晚…后来怎么样了?”   中了春毒的自己,失去理智,面对傅云夕,难免会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来,寒雁脑中只有些残留的影像,却又不十分真切的样子,分不清究竟是真的还是梦境。不过想来被傅云夕看到自己那副情态,自然也是十分尴尬的。   “你脱了本王的衣裳。”傅云夕淡淡道。   寒雁愣了片刻,脸“刷”的一下红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瞪着傅云夕,但又知此人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心中极是羞恼。莫不是自己真的饥渴到那般…还脱了他的衣裳。寒雁简直要无地自容了,这是什么事,自己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了,即便是以王妃王爷之称的夫妻,到底没过门,况且海燕现在还无法将傅云夕当作自己的丈夫。此刻被他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来,反而像是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的孩子。不由得讷讷道:“还…有什么吗。”   “扑到本王怀里。”他道。   寒雁越发的赧然,小脸红扑扑的,支支吾吾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傅云夕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她,一双墨色的凤眸暗流涌动,薄唇吐出淡淡的话语:“昨夜本王在莲清池沐浴,你闯了进来,试图非礼本王。”   寒雁头埋得更深,不敢去看傅云夕的眼睛:“你知道我是被下了春毒…”不过起来之后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倒是没发现什么受伤的地方,想必昨夜傅云夕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想到这里,倒是对他生出了感激。只是还是疑惑道:“那么我的春毒又是如何解得?”   傅云夕直起身子,目光移向别处:“自然有太医为你医治。”   寒雁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但又说不清到底奇怪在哪里,只是直觉他在说谎,本来想表示一下感谢之情,无意间看到他掌心包扎着伤口,问道:“你受伤了?”   傅云夕转过身子:“小伤而已。”   “和我有关系吗?”不知为什么,寒雁总觉得那伤似乎与自己有种不可脱离的关系。却听到傅云夕淡淡的声音传来:“与你无关。”   寒雁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较之往常似乎苍白了一些,比起他平日里凛冽冰冷的样子来,多了几分柔和的羸弱,虽然不清楚,寒雁还是好心提醒道:“尼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如请大夫看看。”   “不必了。”傅云夕似乎并不像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又看了看她:“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寒雁一愣,自己在玄清王府已经呆了一天一夜,本是在宫中和陈贵妃她们一起的,如今怕是会招人口舌,便想着起身:“怕是不妥…”   “已经让人去庄府送信了,”傅云夕的声音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宫中你也不必担心,你是本王的妻子,玄清王府,就是你的家。”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却让寒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温暖,仿佛一直追寻的东西就在眼前。对她而言,庄府只是一个充满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地方,那里有她上一世惨烈的回忆。天下之大,她早已没有了“家”的概念,如今这个俊美冷冰的男人却说,这里就是她的家。   她弯了弯唇角:“谢谢王爷。”   傅云夕挑眉:“昨夜,你可不是这么叫的?”   寒雁一愣:“什么?”   他挑了挑唇,一贯冷清的容颜瞬间变得有些邪气:“你昨晚强吻本王的时候,叫的是——云夕。”   果然,听到傅云夕的话,寒雁目瞪口呆,脸颊通红,完全不知所措的模样。   越来越像只笨大雁了,傅云夕瞧着她的小模样,在心中暗暗评价,转身拿起桌上空了的药碗出了门。   出了屋子,他朝东边的长廊走了几步,便在院子里停住了。许多场景便浮现在他眼前。   昨夜寒雁药性平息,渐渐安静下来入睡的时候,他为了防恐生变,便坐在床边守候,却瞧着寒雁额上的汗水渐渐多了起来,表情变得惊恐而愤怒,不住的摇着头,似乎是遭了梦魇。   他起身走到床边,想安抚她的噩梦,却见她嘴唇似乎在说着什么,喃喃自语听的不甚清楚。傅云夕便倾身过去,只听她嘴里反反复复的叫着一个名字:卫如风。   手上的药碗似乎还残留着药物的余香,傅云夕站在院中的树下,卫如风?   昨夜她的噩梦,叫着卫如风的模样分明是惊恐而愤怒,语气中含着无限的绝望与仇恨。她和卫如风,究竟有什么仇呢?傅云夕眸中闪过一丝思索,似乎从一开始,寒雁对待卫如风的态度,便是极为凉薄。很奇怪,卫如风在京城中的口碑极好,翩翩君子,身世显赫,温柔体贴,对寒雁这种小姑娘,最是容易欣赏他不过了。寒雁并不是一个待人凉薄的人,就算面对她的敌人,她都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而对待不太熟悉的人,更是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绪。   寒雁对待成磊,赫连煜,江玉楼都是极为客气的,唯独对于卫如风,她总是冷淡而警惕,似乎第一次见卫如风的那次宫宴,她便冷落了卫如风。当时他隔得远,寒雁虽然极力掩饰,眸中的一丝愤恨还是落在了他的眼底。   不会无缘无故的恨一个人,除非是寒雁之前便了解卫如风的为人,可是他查过卫如风,与寒雁的第一次见面,的确是宫宴上没错。她一个闺阁小姐,平日里不见外男,又如何得知一个人的人品德行?   想到上一次她面对伊琳娜时异常的举动,寒雁,似乎是太神秘了一点。她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疑团。不过也不用着急,她是玄清王妃,自己有的是时间,才揭开一切。   “主子,”沐风出现在身边:“宫中那边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   “沐岩在何处?”傅云夕微微皱眉。   沐风挠了挠头,促狭的笑道:“在照顾王妃的两个丫鬟呢。”   傅云夕没再说什么:“你去宫中守着。”   “是。”沐风大声道,一溜烟跑远了,主子发怒真可怕,不过谁让那些个女人动了王妃,这下宫中怕是要大乱了。   傅云夕默了默,风撩起他雪白的外衫,修长的身影如画,远远看去,竟像是谪仙人要乘风归去一般,只是那冷肃面容下的杀气,却是没有人知道了。   动了他的人,自然该付出代价。   彩凤殿中。   陈贵妃坐在太后身边,咬着牙道:“那庄寒雁真是好运,昨日那样都让她给逃了!”   “云夕很是护着她啊,”太后瞥了一眼面色有些狂乱的陈贵妃:“把你的脸色给哀家收起一点,不就是失了手么,别弄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你的心思!”   陈贵妃恨恨道:“小七托我办的事,如今是办不成了,我这个做母妃的都不能帮自己的儿子…”话虽这么说,脸色却收敛了几分。   “哼,老七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哀家看云夕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这几日你且安分些。”太后端起茶饮了一口,“呸”的一下吐了出来:“换一杯过来,怎么不是那个味。”   陈贵妃连忙道:“这是自然,只是可惜了臣妾花了千两银子得来的【烟花媚】。”   太后眼皮子都没抬一眼:“小家子气的,一千两银子,还入了你的眼了!”   ------题外话------   今日恰逢除夕,风和日丽,合家团圆,真真是个摆宴的好日子,私心想着若是能有些闲暇时日,与家人家长里短,实在是极好的。说人话!——妈蛋回家过年了木时间更文。   茶茶祝各位新年酷爱乐~!蛇年大吉!    ☆、第八十章 彻底决裂   陈贵妃没有说话,心中却打起了鼓,自己手上的银钱不少,皇上也给了不少赏赐,不过七皇子银钱的用度极大,自己的一点积蓄,早就没什么剩余的了。如今这一千两银子,也是非常减省的,可是没想到不但没帮到七皇子的忙,反而让那一千两银子打了水漂。太后虽然这么说,但是从来不给自己拿过什么补贴,分明也是个铁公鸡。在心里骂了几句,她才暗暗下定决心,看来得想些法子弄到钱裁才行。   “臣妾眼皮子浅,母后别跟臣妾一般见识。”她道。   太后垂了眼,有些困乏的模样:“你且下去吧,哀家有些乏了。”   陈贵妃连忙站起身告退,待她走后,太后身边的姑姑连忙给她披上毯子,却见她睁着双眼,哪里有一丝疲倦的神色。   “弃车保帅。”她说。   陈贵妃回到寝宫后,自然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桌上的器物壶杯一下扫到底衫,“噼里啪啦”的一顿脆响,周围的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哪里惹到了这位贵妃娘娘。   “庄寒雁。”她咬着牙,居然被她给逃掉了。太后那个老妇,只肯假惺惺的摆架子,却也不拿出银子来,只要小七做了皇帝…只要他做了皇帝!陈贵妃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她坐了下来,仿佛自己才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厉眼看向一边的宫女:“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宫倒茶!”   那小宫女连忙去给她倒茶,宫里新上贡的君山银针,香气四溢,她翘着小手指呷了一口,这茶叶总共也就上贡了两罐,一罐皇上自己喝,一灌就在她的寝宫里,连皇后都没捞着。六宫之首又怎样,皇上最宠爱的,还是她这个贵妃。想到这里,她道:“找个人去向皇上通报一身,今晚本宫亲自下厨,要为万岁爷做几个好菜。”   她向来得宠,行事嚣张跋扈,规矩也可以视而不见,宫女连忙应着出去了,陈贵妃又喝了几口茶,这才放下茶杯:“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   玄清王府。   庄寒明过来的时候,寒雁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昨日那么一番折腾,今日整个人都感觉到十分无力,傅云夕吩咐丫鬟们照顾好她,可是寒雁实在是耐不住清闲,且担心汲蓝和姝红,便自个儿出了屋子。   这府上的下人们对待寒雁十分客气,张口闭口都是“王妃”,寒雁心中有些不自在,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俨然是在看玄清王府的当家主母。汲蓝和姝红都只是皮肉伤,好在没伤到筋骨,昨日那两人见寒雁离去之后便顾不得汲蓝他们,摆脱两人之后就匆匆离去了,后来是玄清王府的侍卫找到了她们,将她们送到玄清王府。   “小姐,姑爷可真威风。”汲蓝道:“昨儿个那般情景了,起初太后他们都不让那些侍卫把我们带走,说我们是什么可疑人物,可是姑爷身边的侍卫直接甩出了一块玉牌,那些人都不敢吱声了。”汲蓝本来就是机灵的主,昨夜那些侍卫在宫中大肆搜捕,太后似乎是发了大火,本来以为自己和姝红两个奴婢可能要死在这宫中了,太后既然敢对寒雁不利,自然就不会对她们两个丫鬟客气。世上有几个人是会为了两个丫鬟和太后这样的人物做对,可是那侍卫却说:奉王爷命令,王妃身边的人,一根头发也不能少,必须原封不动的带回去。玄清王府的人,轮不到外人管教。   太后霎时便气的脸色发青,却也无可奈克,眼睁睁的见自己和姝红两个被玄清王府的人带回去了。汲蓝不止是对傅云夕心怀救命恩人的感激,更重要的是,对小姐身边的下人尚且如此爱护,这玄清王,必然是个护短的,小姐跟了他,日后不必担心会受委屈。   寒雁点着她的额头:“伤才好就这般能说会道,你和姝红再去躺一会儿吧。”寒雁经过昨夜那件事,仍是心有余悸,若是那些个人想要对付她身边的人,那么自己的确是防不胜防的。这个玄清王府的确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如果这一世仍旧会失去自己至亲之人,寒雁无法接受。   “小少爷?”姝红在一边轻声好呼道。   寒雁一扭头,正看见庄寒明一脸焦急的往这边走,见了寒雁,唤了一声:“姐姐!”眼泪便涌上了眼眶。   寒雁心中叹息一声,亲人间哪有隔夜的仇,庄寒明前几日虽然与她闹了别扭,心中心寒伤感过,可是时间一过,便抛之脑后了。为了一个陌生了伤了姐弟的和气,实在是没有必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寒雁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庄寒明眼泪再也忍不住:“昨夜的事情,我听姐夫说了,姐姐,那宫中的太后太可恶,如今你万事须小心,我…我吓死了…”   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寒雁心中复杂,抬手抹去他的眼泪:“我没事。”一眼却看见庄寒明身后跟着的英子,英子正巧抬眼偷偷瞧她,撞上寒雁的视线,立刻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庄寒明也察觉到寒雁在注意英子,不露声色的侧过身子将英子挡在身后,寒雁看在眼里,心中露出一丝冷笑。这个英子当真不简单,如今庄寒明对她极为信任,连进玄清王府,也要将这丫头随身带着。不过眼下,她却不想因为英子与庄寒明争吵,便说去别的事情。   庄寒明正在紧张,生怕寒雁为难英子,见寒雁岔开话题,连忙忙不迭的接腔。正好傅云夕的丫鬟送来茶水,寒雁让她放在此处,汲蓝便开始为寒雁倒茶,这时英子也上前一步,想是要为庄寒明端茶。   只听“哎呀”一声,寒雁回头一看,正巧看见英子的衣裳前襟湿了一大块,手上冒着热气,通红了一大片,显然是被翻倒的茶水烫伤了。寒雁还没来得及说话,庄寒明便站起身来:“你怎么样了?”说完便大声训斥汲蓝:“你怎么做事的?这般笨手笨脚,留在府里还有什么作用,不如打发了出府!”   汲蓝一愣,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可她向来对庄寒明都是尊敬有加的:“小少爷…不是我…”   英子连忙道:“不管汲蓝姐姐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眼中莹莹水光,惶恐无助之极,说着便低下了头,一副唯恐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的模样,若是别人看了,定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而不敢明说。   寒雁心中无声冷笑,庄寒明没看见,自己却看的清楚分明,那个英子分明是掐了汲蓝一把,汲蓝手痛之下弄倒了茶水泼了她满身。这般拙劣的手法,却只有偏偏庄寒明这个小孩子了。   “明哥儿,”寒雁不疾不徐的开口:“事情都没弄清楚,说什么打发了别人出府呢。”   汲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她一向泼辣,自然也不会这般被人诬陷就善罢甘休,立刻大声叫起来:“是她掐了我一下,我的茶水才倒了的。”   “胡说!”庄寒明怒不可遏:“英子无缘无故怎么会掐你,难不成她故意弄伤自己?”   “是不是掐,明哥儿,你看看汲蓝的手不就知道了。”寒雁身子仍是有些发软,倒是没站起身来,只是目光冷如冰,语气寒如铁。   “对!”听寒雁一提起,汲蓝连忙伸出左手,之间手背上赫然一道指甲的红印血痕,突兀的刺眼。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英子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一下子跪在地上给寒雁不住的磕头:“小姐,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庄寒明惊疑之下,便道:“分明是这丫头嫁祸,想要嫁祸英子有何难,自己掐自己一下,便能这般!”   变聪明了,寒雁凝视着陌生的弟弟,仿佛一夜间,这个弟弟与自己的距离,变隔开了千山万水。她缓缓开口:“如此,你是不相信汲蓝的话了?”   庄寒明和寒雁上一次争吵时,汲蓝并没有在眼前,也不知道这件事,更没有见过英子。这一次见庄寒明竟然为了一个陌生的丫头不相信寒雁和自己,心中既气愤又委屈,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伤在身,便朝英子扑去:“你这个满口谎话的!我分明没有故意泼你的水,你这般到底是什么心机?”她身量娇小却机灵,平日也倒也有几分蛮力,英子被她一扑,顿时摔倒在地,寒雁来不及阻止,汲蓝还要动作,庄寒明几步上前,“噗”的一脚,男子的腿力本就比女子来的生猛,可怜汲蓝昨日伤痕累累,今日被庄寒明一踢,竟然飞出一尺,吐出一口鲜血。   庄寒明动作未停,便是一掌生风的击来,一直沉默的姝红见状,一把推开汲蓝,自己背后生生受了庄寒明那一掌,摔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寒雁根本来不及阻止,眼见着汲蓝姝红二人都被庄寒明打的重伤,只觉得喉头一甜,嘴里涌出一丝淡淡的血腥。   ------题外话------   感谢白苏elin姑娘的鲜花和钻钻,扑一个~新的一年,茶茶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喵~    ☆、第八十一章 滚出王府   第八十一章   眼见着事态往越来越严重的方面发展,然而庄寒明却没有收手的打算,千钧一发的时刻,却是凌空现出一个人来,与庄寒明对了一掌,庄寒明始料未及,被那一掌击的后退几步,勉强站稳脚跟,抬眼看去。那人正扶起地上的姝红,一身侍卫打扮。寒雁松了口气,知道是沐岩赶来了。这府上的下人们被寒雁打发走了之后,若是今天庄寒明真的动起手来,怕是没人会阻止的了。   “你是何人?”庄寒明心中惊疑不定,却见那人朝寒雁弯下身子抱了一拳:“王妃,属下来迟。”   庄寒明的目光变了一变:“你是府上的下人?怎敢如此对我?”   “庄寒明,”却是寒雁开口,慢慢的站起身来。   庄寒明一愣,转过头看着寒雁,寒雁对他向来是和颜悦色的,鲜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今日她的目光冷凝,看着自己没有发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庄寒明竟然感受到一股没来由的心虚。他知道汲蓝和姝红两个丫头是寒雁的贴身丫鬟,也是寒雁的心头肉。可是那个丫头实在是胆大狂妄。   “原来你今日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探望我。”寒雁垂下眸子,语气波澜不惊:“只是为了兴师问罪。”   庄寒明一惊,她都知道了!的确,今日汲蓝之事,并非偶然。自从自己将英子带回之后,英子并未向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快活,而是时常躲在暗处垂泪,他心中起了怀疑,便叫来英子盘问,起先英子不肯说,后来知道庄寒明用不说实话就将她赶出府去作威胁,英子才道出原委。原来府上的丫鬟经常背地里聚在一起说她的闲话,便是说她狐媚货主,甚至于引起寒雁两姐弟的不和,他派人去查到底是谁是造谣者,查出来的结果是汲蓝。心中便极想惩罚她一番,可是汲蓝是寒雁的贴身丫鬟,他也不好直接来说。今日进了玄清王府,汲蓝居然又对英子使坏,甚至于还想嫁祸英子,他终于忍无可忍,这才动了手。   于公于私,他这都是迟早要这般对汲蓝的,只是没想到被寒雁看了出来。   庄寒明脸色有些尴尬:“姐姐,这丫鬟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且胆大妄为,仗势欺人,如今我替你惩罚她,也是情有可原。”   寒雁脸色平淡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端起石桌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仗势欺人?”轻笑一声,她嘲讽的看着庄寒明:“她仗的我的势,你怎么不说,是我欺负人呢?”   庄寒明只觉得寒雁那一句话含着无限的深意,心中有些顾忌,但是又为英子感到不平,遂有些气恼道:“姐姐,你要护着你的丫鬟,我也要护着我的丫鬟。”   “汲蓝跟了我十几年,”算上上一世,其实是双十年了:“你的丫鬟,跟了你多久?”寒雁道。   庄寒明听到寒雁这么说,直觉的便有些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寒雁总是怀疑英子,他知道寒雁自己在庄府里整日防着周氏姐妹和媚姨娘,变得心机深沉,可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怀疑到自己身边的人,英子只是一个苦命的人,寒雁为何总是苦苦相逼呢?   想到这里,庄寒明便决心要护着英子到底:“我相信她!”   寒雁站直身子,英子正蜷缩在地上,呜呜呜的哭个不停,那模样看着真是可怜。寒雁微微一笑:“既然你相信是汲蓝伤了她,我伤了她,又怎么能驳了你的意?”说罢一扬手,一杯滚烫的茶水便对着英子当头浇下,英子惨叫一声,立刻捂着脸尖叫起来。   庄寒明万万没想到寒雁会亲自动手,在他的印象中,寒雁是一个温柔可亲的人,就算对他生气,就算心底怎么恼怒,本着大家闺秀的规矩,是不会动手伤人的。而且还是出处罚一个下人,这让他这个英子的主子,脸面往哪里搁?   “少爷救我,救救英子,少爷…”那英子也反应极快,被寒雁这么一浇,立刻爬到庄寒明的脚边抱住他的腿,小脸上满是滚烫茶水和茶叶,白净的皮肤被烫的通红,头发湿答答的往下抵着水,还有些剩余的茶叶。   庄寒明看他如此,心中对寒雁的不满越来越大,突然对着寒雁大吼道:“你怎么能动手?”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庄寒明只觉得自己脸颊一烫,五个鲜红的指印分外清晰。   不可置信的看过去,寒雁淡淡的收回扬起的手,看着他就如看一个陌生人,声音寒冷的比眼下凛冽的冰雪,还要刺骨几分:“我做事,有两个规矩。”   “一,我的人不能碰。”她的目光淡淡落在昏迷的汲蓝姝红两人身上,自己决心要保护的人,就算是庄寒明,也不能轻易伤害。如今庄寒明既然伤了他们,自己就一定要讨回来。   “二,我没做过的事,从来不认。”她看了一眼跪在庄寒明脚边的英子,英子的头发遮住了她半张脸,可惜寒雁还是没能忽略她那双满是怨毒的眼睛。淡淡一笑:“若是有人一定要我认下没做过的事,那么,我便让那件事成真。”听闻此话,英子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居高临时的俯视自己,眸中有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却又静静等待着什么。仿佛看到了珍奇猎物的猎人,不紧不慢的看着自己,走入一个陷阱。   这个女子,莫不是有什么后招不成。   庄寒明被寒雁的话噎的说不出话来,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寒雁看他的目光却是让他心惊,那目光冷且寒。仿佛已经对他不抱一丝希望,然而又透着点点哀伤,仿佛正在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他还想要说什么,只见寒雁轻轻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披风,道:“滚。”   她从未这样对待过自己,庄寒明有一瞬间的傻眼,可是今天,寒雁不仅扇了自己一巴掌,还让他滚。他咬了咬牙,寒雁已经转过身去,庄寒明便冷哼一声,将地上的英子一把拽起来,愤愤离去。   待他走后,寒雁才对沐岩道:“劳烦你,将她们两个带回屋子,请个大夫好生看一看。”   沐岩点点头,一手懒腰抱起姝红,再让汲蓝伏在背上,有些犹豫的看了寒雁一眼,寒雁不亲自跟上去,实在有些反常。她待汲蓝姝红如亲姐妹,愿意为了她们和自己的弟弟翻脸,可是眼下却像是毫不关心的模样…寒雁对他挥了挥手,仿佛有些困乏:“走吧。”沐岩又看了一眼寒雁,这个未及笄的少女,身量看着是如此柔弱,可是刚才的一幕沐岩看在眼里,只觉得她果断又利落,对待英子的那一杯滚烫的热茶,连他这样石头一样沉默的人都忍不住差点叫了一声好。这样的人才配当王妃,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入了王爷的眼。   沐岩的身影消失在院子中时,寒雁才倏然跌坐在石凳上,只觉得自己胸口沉闷异常,一把将帕子捂在嘴边,“嗯…”却是那口喉头的血,还是喷了出来。雪白的帕子上是点点血丝,眼前好像浮现起小时候自己寒明和娘亲一起在屋子里讲悄悄话的时候,明明已经重来一世了,为什么仍旧是娘亲离世,而她们姐弟离心。他们姐弟,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呢?   寒雁慢慢收起拳,将那沾了血的帕子握在掌心,唇边红的惊心。   如此,倒是没什么退路了。   却说庄寒明带着英子在出府的时候,瞧见了一个雪白的身影。   那身影修长凛冽,隔着老远,庄寒明也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愣了愣,只见那人转过身子,露出俊美如画的容颜来,庄寒明这才意识到,这是玄清王府的主人,寒雁的夫君,如今的玄清王爷,傅云夕。   傅云夕负手而立,见了他,目光先是落在一身狼狈的英子身上,淡声问:“怎么回事?”   英子一见到这样俊美的青年,也是忍不住脸红心跳,无怪其他,京城中谁都道玄清王爷风华无双,但是平头老百姓又有几个能这般与他亲近。近距离看他,更加觉得秀骨青松,气度华贵,便是天家的皇子也不遑多让,而他冷淡清华的模样,更是让人忍不住倾倒。于是不等庄寒明开口,英子便娇怯怯的道:“少爷与王妃…发生了一点误会…”她没有将话说明,甚至巧妙地避开了庄寒明对寒雁的不敬,只是单凭这点话,再看英子此刻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情的,便会立刻认为是王妃嚣张跋扈。甚至于欺负一个下人,对待寒雁的印象,自然也不会好。   可是英子最不确定的,就是傅云夕对寒雁的态度。   若是她真聪明,只看寒雁出事傅云夕便亲自将她连同两个丫鬟接到玄清王府,便知傅云夕对自己这个小王妃,足够上心。英子这番话,就是在触及他的逆鳞。   果然,庄寒明都没看见傅云夕是怎么出的手,眨眼间“扑通”一声,英子便跌飞了出去,傅云夕雪白的袖子微微一动,似乎刚才出手的根本不是他,扫了庄寒明一眼,道:“滚。”   ------题外话------   关于弟弟为啥会变成这样咧?其实只是为了后文一个情节和整体故事的构造,人心是很容易变滴,所以弟弟就刺溜一下变坏了。今天年初二啦,时间过得好快><    ☆、第八十二章 皇家韵事   深宫华殿之中,女子着了胭脂色的曳地薄纱双面绣金长裙,乌黑的长发梳了一个精致的飞仙髻,肤白美貌,端的是袅袅婷婷,十分艳丽。   身边的丫鬟寻来香膏,陈贵妃伸出芊芊玉指点了点,搽在自己的手背上,越发显得一双玉手柔若无骨。皇上还要些时辰才过来,她抬头呷了一口茶,方才沐浴过,整个人的肌肤都显得莹润娇嫩,真如画上的仙女一般。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和太后,她就是最尊贵的女人。皇上最最宠爱的女人,世人争宠夺爱,她拥有了帝王之爱,可是那并不满足,她所想要的是,那个位置。   款款站起身,她对着一边的宫娥道:“去外边院子吧。”   皇上最喜她站在红梅树下的模样,说那样子的她就像一朵娇艳的红梅,今日她这样盛装打扮,刻意迎取皇上的欢心,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太后的那句话,还是触到了她的内心深处,傅云夕权倾朝野,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而这个世界上能制住他的,只有皇上了。皇上平日里对她极为宠爱,之前也透露出庄寒雁配不上傅云夕的意思,既然他都对这位玄清王妃没有太多好感,事情想必就会容易得多。   外头正是傍晚时分,宫灯都映照在一边,陈贵妃站着站着,突然觉得自己体内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浑身变得躁动起来,身子开始逐渐发烫,而打从内心里升起一股不可抑止的渴望来。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然是知道这是什么,分明是动情的体现。无缘无故的动情…联想到之前自己为寒雁特意准备的烟花媚,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响,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了春毒。   一把扶住红梅树干,她难以忍受的弯下腰,这时候的头脑还有些许清楚,她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回想起今日的一切。很奇怪不是吗,自己今日从太后那里回来后就没有出过寝宫,太后是万万不会给自己下毒的,陈贵妃并不傻,庄寒明出事的第二日自己便中了春毒,分明是他的手笔,居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傅云夕,胆子也太大了!想必是他买通了自己身边之人,陈贵妃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寒意,他的手居然能伸到后宫来,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初春,”她咬着牙唤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只觉得这春毒简直是厉害的出奇,不过一会儿,她就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唇齿间也不由得逸出呻吟。   一只手扶起了她。   陈贵妃脑子一晕,整个身子又软软的靠在初春身上,可是这么一靠,立刻就觉出不对味来,自己靠着的这具身子坚硬如铁,她心里一惊,看见握住自己玉臂的手黝黑粗大,赫然是一双男人的手。   她惊呼一声,凭着脑子中尚余的清醒想要推开身后的人,却不想自己已经全身无力,一下子又倒了下来,正好被那人抱了个满怀。那个陌生的男人一脸关切的在她耳边道:“娘娘?”   陈贵妃只觉得贴着自己耳朵传来的气息灼热而滚烫,令她全身都忍不住颤栗起来,心里想着要推开他,可是自己的行动完全不能受控制,只觉得对自己面前男性的身子生出无限的渴望。嘤咛一声,一只手便软软的攀上对方的身子。   那人地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惊慌失措道:“娘娘,这样不可!”   陈贵妃甫一攀上这具身子,顿时感觉到一阵蕴帖,身体里的隐忍几乎要让她爆炸,此时头脑也不甚清楚,脑子里只剩下欲望。便娇娇的叫着“好哥哥,别让我难受了。”   那人一边叫着“娘娘不可”,一边试图推开她,但是手指却若有若无的接触到陈贵妃的身体,那感觉犹如一根羽毛在隔着衣服给人瘙痒,陈贵妃本来就是隐忍之际,遇到这貌似挑逗的行为,简直是一触即燃。当下更是不管不顾,就像是发情的禽兽一般,小嘴直往那人脸上凑。   那人终于忍不住了,似乎实在忍受不了陈贵妃这样香艳的美人儿投怀送抱,便叫了一声:“娘娘得罪了!”一把将她搂紧怀里,两个人便相拥着倒下热吻起来。   正吻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饱含怒气的声音:“好一对奸夫淫妇!”   那正抱着陈贵妃亲吻的男子一听到声音,立刻一把推开陈贵妃,带看清来人的脸庞时,顿时惊得三魂丢了两魄,一下子跪下身去磕头:“皇上饶命!”   可惜陈贵妃此刻欲火中烧,神志全无,根本不知道什么皇上,只是看与自己痴缠的男子离开,立刻呻吟着一把拉过他贴上去,嘴里娇憨到:“好哥哥,哪来的皇上,你就是奴家的皇上。”   随性的太监吓得面无人色,这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居然与不知道哪里来的男子干下这等丑事,怕是这贵妃之位不保了,宫中恐怕要变天呀。   皇上勃然大怒,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见陈贵妃衣衫不整,头发蓬乱,一双眼睛媚的能滴出水来,满是淫荡之色,此刻还不知羞耻的巴着那个野男人,心火难消,“啪”的一声,狠狠地一巴掌扇了下去:“把这个贱妇给朕绑起来,关进大牢!”说完又阴沉的看了一眼那个吓得缩成一团的男人:“拖下去斩了!”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那人惨叫起来:“草民是无辜的,是娘娘勾引草民,草民一时糊涂,求皇上开恩啊。”那人不住的磕头,可惜皇上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几个侍卫便架着他拖出了寝宫。陈贵妃尚未恢复知觉,一边来拖她的侍卫被她缠住,头忙脚乱的将他拖出去。   随行的太监看着皇上勃然大怒的模样,大气也不敢出,敢这么光天化日之下给皇上戴绿帽子,这陈贵妃还真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如今皇上将她打入大牢,便是陈贵妃再没了得宠的可能了。也是,一个被别的男人沾染过的不干净女人,就算再怎么美貌多才,都是触犯了皇上的底限,留不得的。只是可惜了七殿下,太监恭敬地垂下头去,心中却是思量着,眼见着七殿下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甚至于快要超过太子了。这么一来,怕是七殿下也会被陈贵妃牵连。   皇上冷冷扫了一眼院中,开口道:“把这寝宫里的人都给朕抓起来!”说罢拂袖而去。   天子震怒,不是什么好事。若是皇上再冷静一些,便能想通其中的蹊跷之处,比如陈贵妃怎么会挑个这样的时间与野男人在一起,就算是偷情,也须得隐秘才是。比如偌大一个院子,居然都不见陈贵妃随身伺候的宫娥,比如那个男子是怎么来到宫里的。可是,皇上根本无法冷静下来,也是,就算他身为一个帝王,但是前提却是,他首先是一个男人。就算是平常人家的男子,遇见了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有染,那就是十足羞辱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会遭来耻笑。那些偷情不守妇道的女子,严重一点便会浸猪笼,或者施与烙刑,在女子的面颊上用烧红的铁钳烙上一个“淫”字。   皇上平日里高高在上,臣子们都敬着他,妃嫔们都捧着他,如今却在自己的后宫之中,被人戴了一顶这样的绿帽子,如何甘心。甚至于恨不得将陈贵妃碎尸万段才好。   于是陈贵妃的寝宫之中,一夜之间,便由之前的富贵堂皇,花团锦簇变成比冷宫还要冷清晦气的地方,陈贵妃偷情一事,也在当天,便传遍了整个皇宫,有笑她不自量大居然敢当着皇上面与人行事的,有落井下石的,有兔死狐悲的。一夜间传言纷纷扰扰,不过还好,没有传到宫外。陈贵妃当初在皇宫中也算是横行了一段日子,连皇后都要让她三分,更别说底下品级比她低的妃嫔才人们了,平时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孝敬她,言语间更是不乏吹捧。有个词叫做无冕之王,陈贵妃虽然不是皇后,也是与皇后的待遇也差不离了。   慈宁宫中,皇后锦绣华福,正在剥一个橘子。葱白的手指映着黄橙橙的橘子,显得更加白皙。   身边的姑姑开口道:“娘娘,是不是去皇上那边…”   “不必,”皇后微笑了一笑:“如今他正在气头上,谁去打扰都不成。”   “没想到贵妃会做出那种事,”姑姑看着皇后的脸色:“这下子真是想翻天都难了。”   皇后将一瓣橘肉送进嘴里,笑道:“红颜未老恩先断,帝王之家,本来就是如此,是她自己,太过痴心妄想,如今落到这个结局,也算是情理之中。”   “那娘娘,”姑姑看着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陈贵妃落马,她并没有表现的开心:“如今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是帮着陈贵妃说话还是添油加醋,后宫中人,必然少不了做这个决定。   皇后扬手:“聪明的女人,从不多言。”   ------题外话------   虐一下陈贵妃巴扎黑~!    ☆、第八十三章 太后支招   陈贵妃与人通奸被打入大牢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入了寒雁耳中。汲蓝道:“小姐,老天真是开眼,当初她对你下毒,如今却是自作自受。”   寒雁知道她已经明白春毒之事,便笑了笑:“老天开眼?”   汲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说:“王爷待小姐真好。”   汲蓝昨日受伤之后,被请来的大夫诊治一番,却没什么大碍,倒是姝红,替汲蓝挨得那一巴掌上了脾肺,要在病床上躺上几个月才能好。   连汲蓝都能看出来的事,寒雁再看不出来就真是傻子了,陈贵妃在自己出事的第二天便出了与人通奸之事,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也明白,这其中,少不了傅云夕的一番功劳。寒雁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说不感激是假的。那日自己中了春毒,他并没有趁人之危,这样君子的做法已经实在难得。事实上,自己既然是他名义上的玄清王妃,以后必然也要进这玄清王府,傅云夕就算当日真的把自己怎么样了,也是情有可原。可是他只是请了太医来为自己解毒,而自己这件事情,关系到太后和陈贵妃,陈贵妃且不必提,太后是傅云夕的母后。一旦傅云夕对陈贵妃有什么动作,就相当于打了太后的脸面。可是他竟然为了自己,真的那般做了!   重生到现在,她一直怀着警惕的心看世人,除了汲蓝姝红陈妈妈,还有庄寒明之外,所有人对她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随时都会变成敌人。她以为自己也逐渐变成没有心肝的人,更没有人心疼。如今傅云夕待她种种,却让她疲惫的心,感到了久违的温暖。那是一种无条件的好,甚至含着一丝对待不懂事小孩的宠溺,寒雁知道自己对这样的好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人能抵抗得住这种温暖。如今寒雁一步一步的深陷进去,却不想回头。   如果这一切都是傅云夕想要自己爱上他所做出的筹谋,那么一向冷静聪慧的庄寒雁,正在心肝情愿的上当。至少她现在,已经有一些离不开他了。若是傅云夕有一天不要她,她恐怕不能做到洒脱离开。   可是这世界上,什么都会改变,傅云夕的好,又能维持到几时?过早的明白一切,或许并不是好事。不知道为什么,寒雁的心里,竟然莫名的涌起一股淡淡的悲哀来。   玄清王府的书房内。   成磊诧异的看着傅云夕:“你居然对陈贵妃下手?这不是打草惊蛇吗?”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急躁:“云夕,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像你会做的事。”傅云夕行事狠辣,一般不出手,一旦出手就是不留余地,一击致命。成磊早在之前便知道傅云夕想要对付的是太后,太后和陈贵妃是一伙的,如今傅云夕暂时不能扳倒太后,可是一旦对陈贵妃有所动作,不仅会打草惊蛇,而且太过冒险,一旦被查出来,便是会惹祸上身。   “不必等。”他道。   傅云夕坐在书桌前,淡淡的凝视着案角的麒麟玉座,俊美的脸上是肃杀的表情。   昨日之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内心有多愤怒,寒雁平日在庄府被欺负,被他见了,能护就护一把。如今寒雁已经成了玄清王妃,那些人却变本加厉,实在是太过嚣张。他傅云夕的人,容不得别人欺负,哪怕是太后都不行。   “如今陈贵妃落入狱中,必然会反咬一口。”成磊忧心忡忡。   陈贵妃这事实在是出的蹊跷,怕是皇上事后反应过来,查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不是难事,无风不起浪,傅云夕就算与皇上关系再怎么亲密,一旦关系到皇家尊严,就不是小事。傅云夕想要全身而退,怕是很困难。   傅云夕冷道:“我的意图,本就不是这桩案子,就算查清楚了,也是不清楚。”   好狂!成磊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他所认识的傅云夕,万事万物在前亦不会这般情绪外露,如今为了寒雁却与皇家公然做对,也不是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的意思,似乎铁了心要陈贵妃下马,如今陈贵妃是再不可能得宠了,不知道傅云夕的小王妃,对这个结果还满不满意。   “可是,”成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动了陈贵妃,陈侍郎恐怕很快就会倒向,七皇子的助力越大,对你就越不利。”陈侍郎之前还有着做墙头草的打算,迟迟不肯表态,如今陈贵妃不可能再往上爬了,为了避免陈家失势,陈侍郎必然会抱紧七皇子这棵大树。七皇子的势力在朝野盘根错节,上有卫王父子,下有庄仕洋,耳目遍布皇宫,再多了陈侍郎这个助力,日后想要连根拔起,怕是很困难。而且还会给自己找一个不小的对手。   “无妨,他若想要对付我,尽管过来,只要有这个本事。”傅云夕的神情冷列如冰,做什么事情,就要付出什么代价。很可惜,玄清王府的王妃,不是他们动的起的。   “太后不可能作壁上观,”成磊看着他:“云夕,你最好做好准备。”   傅云夕什么话都没说,日光透过雕花的床栏装满了整个屋子,分明是暖洋洋的天气,屋子里却是彻骨的寒意。   太后?   彩凤殿中。   太后看着坐在一边的皇上,笑道:“还在烦心哪。”   皇上摇了摇头,想到陈贵妃,还是有些气愤难平的红了眼:“朕真是没想到,她竟然这般不把朕放在眼里,还如此淫荡!当初选她进宫就是个错误!丢皇家的脸!”   太后笑笑,拍了拍他的手:“人生在世,有许多不如意的事情。这人哪,知人知面不知心,哀家与陈贵妃向来亲近,却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都是哀家的错,若不是哀家喜爱她,皇上也不会被她迷惑。”   皇上连忙道:“母后别这样说,此事与母后一点干系也没有。那贱人德兴败坏,母后却是以仁德之名闻名天下,如何相提并论。朕只是有些气不过,母后切莫自责。”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知道皇上最是孝敬,只是此事与哀家也的确脱不了干系,皇上莫为哀家说话。这件事情,哀家有必要问个明白,只是皇上有没有想过,这陈贵妃如何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便与外男行苟且之事,还挑在皇上来的时候。明知皇上会驾临来做出这等事,岂不是故意撞上,想让皇上捉拿她。事出反常即为妖,皇上也要仔细想想。”   皇上自从昨日下令将陈贵妃关进大牢,自己回了寝宫之后冷静下来,也有想到这些事情,只是心中却不想去深究,只因为帝王的尊严不容置疑,无论怎么样,陈贵妃的这种行为,在他眼中就是十恶不赦。如今听太后这么一提起,倒有些迟疑了:“母后的意思…。”   太后自小与皇上亲近,太后的话,皇上总是能听进去两三分的,太后看着他:“昨日哀家听到那件事,心中极是诧异,连忙差人去打听,得知了一件奇怪的事…”对上皇上诧异的表情:“陈贵妃说,自己是冤枉的,是玄清王妃想要害她。”   皇上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一派胡言,这与玄清王妃又有什么关系,这贱妇分明是想泼脏水,也不看看自己是往哪个人身上泼!”   太后呷了一口茶,缓缓道:“皇上先莫急,听哀家说完,当时哀家听说了也很奇怪,便派人去问陈贵妃何出此言,陈贵妃说,自己前一天生辰的时候,在御花园中,方巧遇上玄清王妃与一个男人…行苟且之事,当时陈贵妃惊慌之下没有看清楚那男子是谁。可是却被玄清王妃发现了她,如今自己与人通奸,不过是玄清王妃给她下了春毒,陈贵妃精神失常之下才做出那等事。”   皇上越听越觉得心惊:“这贱妇的话句句都是谎言,玄清王妃是云夕的妻子,怎么会与人私会…”皇上私信虽然认为寒雁配不上傅云夕,却还是相信寒雁不是那种不贞不洁的女子。可是又觉得陈贵妃当日的事情的确说不过去,哪有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人行苟且之事呢?而且自己撞破他们后,陈贵妃不但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反而完全忽视了自己,甚至要继续与那人行事。当时皇室只以为是陈贵妃天性淫荡,欲火攻心,如今看来,却有些像失去理智后的行为。   “皇上,万事万物都不能自己以为,您是天下的主子,必然要明察秋毫。”太后说的不紧不慢,皇上看着她,仍是有些犹豫不定。   “母后,可是如今只听陈贵妃一面之词,朕也无法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啊。”皇上开口道。的确,陈贵妃的话并不能代表什么,她也能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来洗清自己。   “哀家有一个办法。”太后慈爱的笑了笑:“这个办法,可以判断,玄清王妃和陈贵妃,到底是谁,说了假话。”    ☆、第八十四章 皇上召见   陈贵妃在天牢里已经呆了一天一夜了。   药性过去之后,她逐渐清醒过来,对自己做出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那些狱卒说她是不贞的女人,皇上如今已经抓住她与人通奸,即便不死,也只有下辈子都住进冷宫的命了。她自然是不甘,拼命的尖叫,大声呼喊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可惜这些人没有一个过来搭理她。   不过,太后的身边人却来了。   一直以来,太后都是与她站在一条战线上的。虽然不太明白,太后与皇后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在对待皇后上,远远不如她这个贵妃。可是陈贵妃也知道,太后那般对她。,也不是因为真心喜欢,无非是想要互相利用罢了。而自己能够利用的,无非是身后的陈家。陈贵妃从来不用担心这些,她是陈家的明珠,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陈家因为她步步高升,如今她一落马,整个陈家都会被牵连。身在皇宫之中的女人,代表的永远不会是一个个体。所以太后身边人告诉她该怎么做的时候,陈贵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觉得嘴里有些干涩,便对着守卫天牢的狱卒道:“本宫渴了,快去给本宫端茶。”   那狱卒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听闻此话忍不住讥笑道:“这小娘子,指使本大爷还挺来劲,茶没有,尿嘛,爷倒是能给你现尿一壶。”   陈贵妃何曾受过这般侮辱,顿时怒不可遏,姿态傲慢道:“放肆!本宫是皇上最爱的女人,你如今这般误入本宫,就不怕皇上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那狱卒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走进了几步,哈哈大笑道:“这大牢里关着的贵人可多了去了,小娘子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个娘娘吧?被关进了天牢还能翻身的,爷在这干了这么多年,还从未遇上一个!”   这话倒也不假,但凡是进了天牢的人,半只脚就踏进刑场了,有多少皇亲国戚一踏进这里,就再也没有走出来过。陈贵妃听的有些心惊,仍然嘴硬道:“我是被陷害的,皇上一定会接本宫回去。”   那狱卒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大笑道:“陷害?娘娘与人通奸还能被陷害,据说是皇上亲自捉到的,啧啧,长得确实是美艳无方啊,”说着便摸着下巴,色眯眯的上下打量陈贵妃。陈贵妃一惊:“你想做什么?”   那狱卒笑了笑:“眼下贵妃怕是也脱不了这天牢了,大爷我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睡过皇帝的女人呢…”说着就掂量着腰间的钥匙,似乎是准备进来。陈贵妃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天牢之中女子被狱卒守卫的士兵侮辱她也曾经听说股,可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件事情竟然会轮到自己头上。一时之间对寒雁和傅云夕更是恨之入骨,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却说寒雁接到圣旨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皇上宣寒雁进宫,傅云夕此刻不在玄清王府,这皇上的旨意不能违抗,不过在陈贵妃被打入天牢之后宣自己进宫,任谁都会想到是要来兴师问罪来了。皇上无缘无故不会怀疑到自己,无非就是另一个人在引着皇上往自己这边考虑了,那个人除了太后,还有谁?   汲蓝担心的看着寒雁:“小姐,咱们这要去吗?”虽然不清楚皇上宣小姐进宫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寒雁这般紧皱着眉头,汲蓝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小姐前日里才从宫中虎口脱险,这皇宫,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当然要去,难不成要抗旨?”寒雁笑了笑:“让人备马车吧,从王府里找几个会武功的侍卫。”如今正是非常之期,寒雁不想节外生枝。好在这府中的下人对她倒是极为恭敬,调动几个侍卫不是难事。想了想,她又拉住正要离开的汲蓝:“对了,吩咐下去,若是王爷回来了,就告诉他我去皇宫了。”   如果中间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若是傅云夕来得及时,或许还不至于出什么差错。姝红如今还在养伤,倒是不能跟去了,寒雁叹了口气,想到皇宫那个地方,便轻轻皱了皱眉头。   果然是会吃人的地方。   高墙朱壁,金瓦珠帘。   这是寒雁第一次单独被皇上召见,当她看见高座上的太后时,心中便闪过一丝了然。   皇上道:“平身吧,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寒雁站起身,依皇上所言抬起脸来。   皇上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算是自己弟媳的少女。他实在是不明白,一向冷清淡漠,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傅云夕怎么会看上这个平凡无奇的小姑娘。的确有几分机灵和才华,可是若真如此,傅云夕早在几年前就该接受京城才女,而且寒雁的家世背景实在是普通之极。待寒雁抬起脸来,皇上才看清楚这个小姑娘的模样。   面前的小姑娘皮肤苍白,显得有些羸弱的模样,然而那双黑亮的眼眸却又像是给她增添了无尽的生气,像是一株生机勃勃的野草。这个少女比起之前两次孩童般的模样像是长大了一些,又好象是,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五官清秀乖巧,但是不知为什么,那看似柔顺的眼神下,又含着一股桀骜。像是无法驯服的野马,却又佯装着与人亲近。   他的眸子眯了眯,突然有些看不透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姑娘了。   很奇怪,之前听庄仕洋虐待自己的嫡女,府中姬妾都欺负这个小姑娘时,皇上还怀疑过,难道是傅云夕怜惜她才决定娶她做妃子。可是如今看来,这个小姑娘沉稳从容,机敏有加,完全看不出被虐待之后的卑微和委屈。相反,她含着淡淡的微笑,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不好的事情一般,笑眼弯弯,幸福的不得了。   能够伪装的人,才是藏的最深的人。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寒雁一眼:“庄姑娘,朕此次宣你来,是听说陈贵妃生辰那晚,你在御花园里无故消失的事情。”见寒雁不动声色,皇上也不打哑谜,开口道:“庄姑娘为何半途离席?”   寒雁拜了一拜:“回皇上的话,臣女那一晚本来同娘娘与夫人一起观看烟花的,中途臣女想要去净房,便离开了,谁知就在路上,臣女遇到了刺客。”   “刺客?”皇上从来没听到这个说法:“什么刺客?”   寒雁害怕的摇摇头:“当时天色已晚,臣女也没有看清楚那个刺客的模样,只是臣女的丫鬟为了救臣女却被刺客所伤,臣女受了惊吓,幸好逃出来的时候方巧遇上王爷,后来臣女晕了过去,醒来就在玄清王府了。”   一直没开口的太后突然说话了:“庄姑娘既然说自己是遇上了刺客,怎么不把这件事告诉皇上,皇上龙体金贵,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你如何担当得起!你这女子,莫不是故意的!”   寒雁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身去:“臣女不敢欺瞒陛下,臣女晕倒之前便将宫中有刺客之事如实相告。王爷也派人去宫中搜查刺客,顺便帮臣女找自己的两个丫鬟,但是却被太后娘娘阻拦了,说是贵妃娘娘生辰,不易惊动,”寒雁的小脸上既是惊慌又是委屈:“想必王爷便是怕惊扰了贵妃娘娘,便极力将此事压下来,没有对外传出去。”、   皇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太后:“原来如此。”   太后不动声色的呷了口茶:“如此,倒是哀家的不是了。”   寒雁立刻道:“臣女不敢,太后娘娘是菩萨转世,怎么会与这些事车上干系。都是那个刺客的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大胆的人,居然敢混进皇宫,妄图伤害皇族中人。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永世不得超生。”   皇上不语,太后的小手指尖微微颤抖一下,脸上挂着如常的微笑:“你可知道,陈贵妃被打入天牢了?”   寒雁已经,小嘴诧异的张了张:“臣女不知…”   太后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微笑道:“陈贵妃是与人通奸被发现,这才关入大牢。”   寒雁的表情露出一丝诧异,又有些迷惑,然而似乎是惧怕皇家的威严,没有让她问出口。皇上注意观察着她的表情,她的反应很正常,完全是一个初次听见这件事的少女露出的表情。只是,她表现的太完美,没有一丝变漏洞,反而让皇上有了一丝怀疑。只因为似乎寒雁不应该露出这样困惑的表情,沉稳而了然,才是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   “陈贵妃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她中了春毒,而给她下春毒的人就是你,玄清王妃。”   寒雁一愣,立刻回到:“臣女冤枉,臣女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太后道:“你就不想听听哀家说完,陈贵妃为何说你要陷害她吗?”   寒雁愣愣的看着她。   “陈贵妃说,她看见了你与陌生男子通奸。”说完这话,太后的唇边便勾起了一抹隐蔽的微笑,那抹微笑自信而阴沉,看得人心中不寒而栗。   ------题外话------   祝大家情人节酷爱乐~    ☆、第八十五章 处子之身   太后此话一出,寒雁立刻呼道:“臣女冤枉,臣女从不曾与外男有过这等污秽之事!皇上明鉴!”   皇上没有开口,太后笑了笑:“你的意思是,陈贵妃冤枉了你?”   寒雁连连摇头:“臣女不敢,只是与人通奸之事非同小可,臣女从未做过。”   皇上看着她:“玄清王妃,依照大宗律令,女子通奸之罪,当扒光衣裳游街,施以烙刑,严重者当庭仗死。”顿了顿,他才开口:“你…认不认罪?”   寒雁心中几乎就要冷笑起来了:“臣女说过,从来未曾做过此事,何来认罪一说?”她向来是遇强则强,遇到蛮横不讲理的,连装都懒得装了。是否因为自己表现的太温顺,所以他们便认为自己可以被随便欺凌不敢作声,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不卑不亢的直视着高座上的天子:“世间万事,必然要有因果。若是太后娘娘和皇上认为臣女犯下这等事,也请拿出证据。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陈贵妃娘娘通奸之事已被坐实,却也只是被关进大牢,臣女根本没做过的事,就要承认?”她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嘲讽:“如果是因为陈贵妃的身份比臣女贵重,因而受到的待遇不同,那臣女无话可说。”   “你…”皇上哑口无言,他身为天子,做事自诩公平安正,明察秋毫,最讨厌下面的臣子仗势欺人,如今寒雁这么说,却是把他也划进了那一类人,真是令他颜面无光。   太后一扬手:“皇上做事向来是公正廉明,”她威严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实如今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之女,居然这样质问皇上,何曾将天威放在眼里?”   寒雁微微一笑:“太后娘娘怕是忘记了,臣女不只是一个五品官员之女,臣女还是玄清王妃,”她的唇角微翘,声音轻快活泼:“”还是太后娘娘认为,玄清王妃这个名声,和五品官员之女是一样的?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他突然发现,面前这个看似单纯的小姑娘,本质上和他那个傲慢清冷的皇弟几乎一模一样,从来不肯让自己吃亏,太后这样身经百战的人,几个回合下来,居然没有在她的身上占得一星半点的便宜。她的话句句似有深意,轻描淡写之间将后路全部堵死,不谈技巧,甚至弯都不用绕,就这么横冲直撞着杀过来。   杀气弥漫。   谁都没有说话,无论是看不出表情的皇上,还是悠闲饮茶的太后,亦或是笑眼弯弯的寒雁。金銮殿上,没有以往的热闹非凡,却冷的能透过人的骨子里去。   半晌,太后才抬起头:“玄清王妃既然说自己没有做过此事,无风不起浪,也须得拿出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来。”   寒雁亦微笑相对:“太后的意思是?”   “守宫砂。”她的目光终于从手上的茶盏中移开,意味深长的看着寒雁,笑道:“守宫砂,你若是清白的,自然就会有守宫砂。”   守宫砂,是验证女子贞操的药物。据说只要拿它涂饰在女子的身上,终年都不会消去,但一旦和男子交合,它就立刻消失于无形。因为有这样的特性,所以用它来试贞。大宗的女儿们生下来就要点守宫砂,一直到出嫁从夫,守宫砂才会消失。如今太后让寒雁验守宫砂,单不提结果如何,就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提出来,也算是对寒雁一个莫大的羞辱。这就是不相信她的贞洁,不相信她的品格。若是性格刚烈一点的女子,怕是就会以死明志。   见寒雁迟迟不动弹,太后嘴角的笑纹加深,目光却越发的逼人起来,带着沉重的压迫,声音冷硬:“玄清王妃,敢吗?”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寒雁心中了然。想必那日陈贵妃给自己下的春毒是什么稀贵的品种,寒雁自己当时也感觉得到药性的猛烈,太后认为自己能解毒,必然是与人交合过了。守宫砂一没,什么话都说不清楚。如果寒雁被查出不是处子,等待她的必然是与人通奸的罪名。若是傅云夕说与寒雁发生关系的是自己,事情一旦被传出去,傅云夕也会被万人耻笑。在大宗,新婚之前夫妻两人发生关系的,和通奸是一样的罪名,那是最下贱的市井之徒和烟花女子才会做的事。   太后这招还真是够狠,若是傅云夕承认,就将傅云夕一块拉下水,若是说那人不是傅云夕,自己就被当作是失贞女子,永生受着万人所指。进退维谷的局面,怎么破?   太后不慌不忙的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皇上不动声色的看着殿中的寒雁。这两人都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太后与皇上说了什么,不过太后想除掉她,真是迫不及待了。甚至于要借陈贵妃的口,再狠狠咬自己一口。是想看自己惊慌失措的模样吗?不过,这一次,恐怕让她失望了。   寒雁眸光一闪,立刻就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娘娘,这是对臣女的不信任,臣女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为什么要被检查…”   太后脸上的笑意加深:“怎么是不信任你呢,哀家就是太信任你,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证明自己是清白的…皇上,你说对吧。”   皇上点点头:“没错,你就去检查一下身上是否有守宫砂,若是没有,朕就罚你欺君之罪,若是有,你自然就是清白的。”   寒雁不住的摇头:“臣女不去检查,臣女是清白的,这样做是侮辱臣女…太后娘娘,您不能…”   太后似乎是厌倦了,一挥手:“玄清王妃想必是年纪太小,还不懂哀家的一片苦心,李嬷嬷,。带玄清王妃下去检查。”   “是。”身边一个中年妇女走上前来,一把拽住寒雁,她的力气很大,这一拽更是将跪在地上的寒雁拽了一个酿跄,寒雁疯狂的摇着头,惊恐万分的叫道:“不,我不去,啊!”那嬷嬷一招手,立刻有走来几个身材高大的宫女,半拖半拽的将寒雁拽到了屏风后。   皇上看着寒雁被那几个下人拖走,神情有些复杂,想到傅云夕若是知道自己和太后这般对他的小王妃,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然而他心中也隐隐感觉到,陈贵妃之事确实来的蹊跷,太后从来不曾欺骗自己,既然太后都这样怀疑寒雁了,这个玄清王妃,怕还真是有一点可疑。   屏风后传来哭喊,皇上忍不住皱起眉头:“那些人下手太重了。”毕竟是个娇身惯养的小姑娘,今年还未及笄,恐怕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若真是被冤枉的,也是人生中的一个耻辱。   “皇上就是心太软…”太后气定神闲道:“再说了,哀家看那玄清王妃胆子大得很,这一点点皮肉苦,不会放在眼里的。”   皇上听出太后话中有话,突然觉得这个一向信佛慈悲的母后有些陌生,今日她对付这个小姑娘的手段,实在没有丝毫手软。   却说寒雁在屏风后,被几个高大有力的宫女按住身子不能动弹,为首的嬷嬷脱掉她的外衫,寒雁一边挣扎一边道:“放开我,别碰!”   那李嬷嬷跟随太后多年,便是个奴大欺主的老货,见寒雁不配合,也就皮笑肉不笑道:“王妃这细皮嫩肉的,最好别动弹,老奴上了年纪,恐怕老眼昏花,若是伤了王妃…”   寒雁狠狠呸了她一口:“你这刁奴,竟然敢威胁本王妃,快放开我,若是王爷知道了,定叫你们掉脑袋!”   李嬷嬷闻言却是笑了笑,低声道:“王爷若是知道了王妃是个不贞洁的,恐怕不会再要王妃了。王妃与人通奸之事既然已成事实,王爷英俊潇洒,何必看上你这个贱妇呢?”   她说的声音小而低,自然传不到外头皇上的耳朵,只是寒雁看她说到傅云夕时脸上的表情,心中忍不住抽了抽,这样一个老女人,莫不是也一心爱慕傅云夕,所以才这般折磨自己吧。不过戏还是要唱下去,寒雁愤怒道:“我没有!”   李嬷嬷已经脱到她最后一件衣裳,笑道:“王妃何必遮掩…”一把抽出最后的里衣,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雪白细嫩的胳膊上,赫然一点嫣红,如同刚刚新绽的红梅,妖娆而端丽,昭示着处子的美好。   一片沉寂中,寒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候,屏风后突然闯进一个人,周围的宫女都吓得惊叫一声,那人风尘仆仆而来,还带着外头冷冽的寒气,一把将寒雁抱起身来,大氅将只剩肚兜的她裹得严严实实,他的神情冰冷,任谁看到了都忍不住打一个寒颤。俊美的五官无端拢上一层淡淡的杀气,傅云夕俯下头,在面对寒雁的遗刹那,目光变得无限温柔:“没事了。”   寒雁揪住他的衣襟,愣愣的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神,身体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   傅云夕抱着他大步而出,金銮殿上的皇上有些不知所措,方才傅云夕就这么破门而入,二话没说就进了屏风后,眼下抱着他的小王妃,这若是要兴师问罪起来,可怎么好?   太后只是看着傅云夕怀中的寒雁,寒雁整个人缩在他的大氅里,露出一个脑袋,两只眼睛泪汪汪的,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和惊吓。李嬷嬷和几个宫女走了出来。   “李嬷嬷,结果怎样?”太后眸光暗了暗,道。   李嬷嬷也糊涂了,之前不是说这玄清王妃身上的朱砂痣必然是没有了吗?如今却又平白无故的出现了,自己刚才那样冒犯玄清王妃,若是王爷怪罪下来,自己可就人头不保了。想着,她便没有说话。   “李嬷嬷,朕问你,结果如何?”皇上眼见着傅云夕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急道,他的心中也对结果十分在意。却见李嬷嬷艰难开口:“王妃…仍是处子之身。”   此话一出,太后手上的被子一倾,跌落在地,翻腾起的水花溅了些许在她的裙角上,她也没顾,只是死死盯着寒雁。   寒雁“哇”的大声哭喊起来:“我说过了我没有做那种事,太后娘娘和皇上既然不相信我,那我还不如死了,如今给庄家蒙羞,还给王爷蒙羞…呜…”   她这一番话,完全是孩子气十足的表现,可是皇上却是听的心惊胆颤,这傅云夕不追究还好,若是真要追究,寒雁这一番话就是火上浇油,怕是傅云夕这回不会善罢甘休了。   果然,傅云夕淡淡看了皇上和太后一眼,冷道:“不知道王妃做了什么事,引得皇上和母后这般怀疑?”   太后知道此时是不能把寒雁怎么样了,就道:“云夕,哀家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如今若是你的王妃不清白,你也会失了好…”   寒雁在傅云夕怀里挣扎起来:“为什么要听牢中人的话你呢?这样一盆脏水,寒雁承受不起,如今是什么脸面都没了,王爷,你休了我吧。”她这即兴表演越来越如戏,看着皇上铁青的脸色就有一种好笑的感觉。至于太后脸色就更精彩了,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突然失了准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呐。   傅云夕轻声安慰了她几句,温柔的模样看的皇上目瞪口呆,可惜一抬头面对他时,温柔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肃杀。   “母后明察秋毫,儿臣也认为陈贵妃实在可疑,不如此案就由儿臣审理,相信用过重刑之后,陈贵妃一定会有不一样的说法。比如,贵妃生辰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夕,这种事你何曾做过,交给刑部就是了。”太后慈爱到,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   “母后不必担心,”傅云夕淡淡道:“儿臣在军营里过了许多年,让敌方俘虏说真话的办法,有一百零八种。”    ☆、第八十六章 尚方宝剑   寒雁毫不怀疑傅云夕若是真的用起刑来的手段,怕是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陈贵妃向来娇身惯养的,肯定不能受的了酷刑,若是招供,太后恐怕很难脱得了干系。傅云夕这般步步紧逼,倒是让太后的脸色变了变。   “云夕,哀家说了,此事你不要插手。”她的语气已经有了些强硬,摆明了不让傅云夕有机会抓到她的把柄。   皇上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气场,一时间有些为难,一个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一个是有着养育之恩的太后,哪一个都是自己不愿意伤害的。平复了一下,他才道:“云夕,朕答应你,此事一定给你个交待,朕今日之事有失稳妥,向你赔个不是。”   寒雁窝在傅云夕怀里,别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低垂着头暗自思量,皇上九五之尊,居然对傅云夕这般小心翼翼的赔不是,看来外头的传言不假,皇上疼爱傅云夕是真的。只是太后与傅云夕的关系却十分微妙,这就令人奇怪了。   傅云夕淡淡道:“微臣不敢,只是身为男子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保护,实在是不能做天下的表率,请皇上削了微臣的官职,微臣无颜面对天下人。”   这般不咸不淡的将皇上的话推了回来,寒雁忍不住想笑,在心里为傅云夕暗暗喝了一道彩,这是明目张胆的不接受皇上的歉意啊。皇上的目光落在寒雁身上,寒雁故作惊慌的把头埋到傅云夕怀里,真好笑,以为自己会出来打圆场?恐怕皇上也太小看了她庄寒雁,敢拔她的毛,就要做好被啄瞎眼睛的准备。   皇上自然不会让傅云夕辞官的,只是为难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些恼怒太后今日之事的鲁莽,又恨寒雁不懂眼色,事情是因她而起,眼下也不知道说几句圆场的话。叹了口气,便道:“告诉朕,怎样才能让你消气?”   傅云夕眼睛都没眨一下:“请皇上此微臣王妃一方尚方宝剑,见到此剑如同见到皇上,任何人都不敢对她怎样。”   寒雁一愣,万万没想到傅云夕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的确,若是有了尚方宝剑,太后就算想要撕破脸皮,也要先掂量三分。至少在当着众人的面是不敢为难与她的。只是自古尚方宝剑都是赐给有功之臣或是有极大功劳之人,代表着无上的荣光。如今她什么都没做,身份还低微,怎么能平白无故得到这样一件好东西,一时间便有些踟蹰。   “放肆!”没等寒雁想出眼下的局面到底该怎么办,就听见太后一声怒喝:“云夕,你莫要没了规矩,玄清王妃并无经世之功,如何能得到尚方宝剑!你当皇家的尊严是儿戏么?”说罢便恶狠狠地瞪向寒雁。   寒雁不避不让,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听得自己脑袋上方的傅云夕开口道:“儿臣不敢,若是皇上不答应,儿臣毫无办法。只是外头太过凶险,儿臣也只有辞去官职,在家保护自己的王妃。”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太后一眼:“王妃年纪小,很容易出意外,就像今日,当着皇上和太后娘娘,也差点出了事。”   “她哪里有事?”太后怒不可遏,她担心皇上真的将尚方宝剑给了傅云夕,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便出口有些冷硬:“哀家只是要检查她到底是不是处子之身!”   寒雁见时机已到,便突然干咳一声,手上的丝绢隐隐带了红色的血迹,一仰头,便晕倒在傅云夕怀里。傅云夕见状,也不再跟他们多说,只是甩出一句冷冰冰的:“告辞。”便转身大步离开。   皇上知道自己这个皇弟说过的话从来没有转圜的余地,此刻竟是要永远离开的意思,连忙叫住他:“站住!”   傅云夕脚步未停,只听他又在身后喊:“尚方宝剑给你便是,不准辞官!”   傅云夕的脚步这才微微一顿:“多谢。”   寒雁在他怀里简直要笑抽过去了,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皇上,还是寒雁第一次看到,不由得奇怪道:“王爷真是高明,哈哈哈!”   傅云夕抱着她上了马车,让她在一边坐下,寒雁此时只穿了一件红肚兜,十分尴尬,连忙用胳膊挡着。傅云夕又脱下自己的大氅给她穿上:“胡闹!”   寒雁盯着他:“我哪有胡闹!”今日之事,一直是走一步看一步,说是惊险实在是不过分。只是寒雁没有想到太后居然会这么明目张胆不过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与傅云夕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那春毒却是解了。想到这里,有些奇怪道:“听太后的意思,那春毒肯定不是普通人能解得,你是请什么人来解的毒?”   傅云夕帮她系紧大氅胸前的带字:“御医。”   寒雁恍然大悟,御医,难怪医术高超了。又听傅云夕道:“为什么不等我就进宫?”   寒雁一愣:“难不成要抗旨,再者我不是托人告诉你了嘛,你要是听到了肯定会来宫中,皇上当着你的面也不会对我怎样的。”   “若是我不进宫如何?”傅云夕听见她的回答,手指微微一顿。   寒雁奇怪的看着他:“不进宫?不可能啊,你不会不管我的。”说完自己也愣住了,什么时候,对傅云夕这样信任了。以至于相信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会没事,只要他知道了自己有危险,就会第一时间赶来救自己。   傅云夕却是道:“怎么吐血了?”   寒雁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只见傅云夕一把抽出她手上的手帕,上面有星点的血迹。寒雁笑了笑:“这是我之前弄得…没关系。”   傅云夕抿了抿唇,道:“以后有危险的地方,不要去。”   寒雁愣了愣,点点头:“我知道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彩凤殿里,第一次有了摔碎茶杯的响声。   太后斜倚在榻上,看着面前小几上的香案,眸中神色明明灭灭。今日李嬷嬷被皇上下令重打五十大板,发配到浣洗院。虽说是皇上的旨意,却是为了傅云夕出气。李嬷嬷跟了自己十多年,就这么折在了这一次上。好啊,好个庄寒雁!   今日没有抓到她的把柄,反而让自己失去了心腹,庄寒雁不过做了一场戏,居然就能让皇上下这样的旨意!她的目光阴寒,这个庄寒雁,骨子里就有一种天生与她相克的属性,莫要留,莫要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之前因为一些原因,她只想要寒雁不能当成玄清王妃,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卑微的生活,如今却是想要她的命!傅云夕如今已经对她起了防备,再加上一个庄寒雁。两头狼崽子啊,两头,当初就不该留下的。   想了想,她才道:“去天牢。”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陈贵妃俨然已经换了一个人,衣衫不整,形容憔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恶臭。皇上下令不准陈家任何人来看她,她在这里尝尽了时间一切污秽肮脏之事,这是她最落魄的时候,也是她最耻辱的时候。   看到太后的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几乎是扑到牢门前:“太后救我!”   太后在她身前蹲下来:“哀家怎么救你?”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陈贵妃什么都不顾了,只是疯狂的给太后磕头:“太后救我,我是被庄寒雁那个小贱人陷害的,太后你一定有办法救我,一定有对不对?”   太后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发狂,直到面前的石地上出现了浅浅的血迹,才道:“哀家来,只是为了告诉你,皇上下令,念与你夫妻恩德,饶你不死,只是打入冷宫,永生不得踏出宫门一步。”真的是念着夫妻恩德吗,太后的唇边浮起一抹冷笑,陈侍郎这些年在朝中发展了不少势力,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撼动根基的,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皇上的做法,也在情理之中。   陈贵妃一愣,摇着头道:“我不信,进了冷宫就再也出不来了,太后,你不是说可以让庄寒雁身败名裂,放我出去吗,太后!”   “哀家是很想救你出去,”太后看着她,目光安详:“毕竟你为哀家办了不少的事情,只是…你没有那个命。”   陈贵妃呆了呆,不敢相信的摇摇头,明白太后这是见死不救了,哆嗦着道:“你不怕我把你的那些事说出来…”   太后轻轻一笑:“你尽管说,只要有人相信。”她看了一眼陈贵妃:“哀家来只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到了黄泉路上,可别找错了人。”   陈贵妃眼睁睁的看着太后远走的身影,疯狂的大声叫起来:“放我出去!不是我!太后,庄寒雁,你们害我至此,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太后走出天牢外,引路的宫女连忙打起灯笼,她舒了口气,套了下口风,陈贵妃似乎不知道那件事,很好。   陈贵妃跌坐在第,浑身都是泥泞和血迹,这下子,连那些好色的狱卒也不来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成为最低贱的人,一无所有,连翻身都没有机会。想到皇上要将她打入冷宫,更是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承君恩,宠冠六宫已经多年,谋夺一切,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可是却被一个庄寒雁弄到如此境地。她很傅云夕,恨庄寒雁,更恨太后。是她主使了一切,却将自己推在最前面,当自己锒铛入狱,她却见死不救。弃车保帅,弃车保帅啊!   自古人情冷暖,便在落难之时才会体现出来。陈贵妃呆呆的坐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母妃!”一个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陈贵妃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正看见七皇子的脸,他的脸在阴惨惨的天牢里分外明亮,陈贵妃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小七!”   七皇子通过递饭食的小口将手中的食篮递给陈贵妃:“母妃,你受苦了!”   陈贵妃只是死死盯着他的脸:“小七,你是怎么进来的?”   七皇子看着她:“对不起,母妃,是我害了你。”   当初谋害寒雁之事是由七皇子提出来的,也正是因为那一次失手,陈贵妃被报复,才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陈贵妃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是庄寒雁和傅云夕,还有太后。”她的目光里全是仇恨和不甘:“小七,一定要为母妃报仇!”   “小七知道,”七皇子看着陈贵妃:“母妃一定饿坏了吧,这些狱卒向来就知道欺负人,母妃尝尝小七带的吃食,都是母妃爱吃的。”   精致的食篮一打开,顿时扑鼻而来一股香气,各色精致的点心菜肴玲琅满目,陈贵妃一天一夜都在这里过着凄惨的生活,她不肯吃那些粗糙的牢饭,已经一天一夜滴米未进了。如今眼见着这样的东西,平日里不屑一顾的菜色,此刻却是美味。连忙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七皇子瞧着她吃饭的模样,眼泪涌上来:“母妃,对不起…”   陈贵妃一面吃一面含糊道:“还是小七心疼我,只有小七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七皇子的眼泪掉的更凶了,抽噎着说不出话,这个平日里在朝堂上人人称颂的孝子此刻悲哀的模样,任是任何一个人看到了都会觉得可怜。   陈贵妃将食篮里的菜肴吃的干干净净,又将里头的甜酒喝的一滴不剩,满足极了,回头却看见七皇子隔着铁栅栏,泪流满面的看着自己。嘴里不住道:“母妃,对不起。”   陈贵妃不由得感觉到一阵心疼,连忙走过去隔着牢门擦干他的泪水:“小七,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次不是你的错,母妃为你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莫哭。”   七皇子抬起头来,表情顺便变得很奇怪:“那么,母妃愿意为小七去死吗?”   陈贵妃一愣:“什么?”   “母妃,对不起,小七在你的饭菜里下了毒。”    ☆、第八十七章 贵妃惨死   陈贵妃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颤抖了一下嘴唇:“你说什么?”   “我说,”七皇子的表情仍然悲哀,只是目光阴狠如蛇,看不到一丝感情:“你吃下去的饭菜,被我下了毒。”   陈贵妃刚想说话,便觉得自己腹中一痛,一股钻心的疼痛感袭来,呼吸急促起来,她跌倒在地,一手捂住肚子,绝望而不可置信的看着七皇子:“为什么…”   “母后,”七皇子道:“如今你已经开罪了王叔,王叔也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为他的王妃出气,与其让母妃在他手上没有价值的死去,不如死在这里。”他的唇边勾起了一抹古怪的微笑:“母妃突然在狱中服毒自尽,唯一的解释就是不忍心牵连小七我。”他的手伸过铁栏,抚上陈贵妃的脸:“母妃的心意,皇上一定会明白,不但不会怪罪小七,反而还会加倍对小七好。”   的确,若是陈贵妃活了下来,七皇子便会因为陈贵妃的牵连,成为皇上的眼中钉,但是陈贵妃若是自己自尽在狱中,皇上只会觉得感慨唏嘘,一个母亲为了成全儿子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皇上对七皇子有情,自然不会怪罪于他身上。相反,还会因为他年纪轻轻便遭受丧母之痛而多加照拂。   陈贵妃痛苦的张了张嘴,自己为这个儿子算计了这么多年,谋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不过是为了扫清七皇子前程上的障碍,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却成了七皇子前路上的绊脚石,更没有想到,七皇子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一脚踢开。那是她的新生儿子啊!“畜生!”痛苦的开口,却只吐出了两个字,陈贵妃痛的在地上打滚,可是偌大一个天牢,竟然没有一个狱卒前来查问,想必是七皇子事先就做好万全准备,她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一人来!陈贵妃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过,身体的痛苦算的了什么,来自心灵的打击才会把人彻底摧毁,她不明白,自己宠爱的这个儿子怎么会这样对自己。七皇子看着她在地上挣扎,表情复杂:“母妃,您若是活着,小七以后当了皇上,怎么能有一位祸乱后宫,不贞不洁的母亲。被史官记载进史册,该是多么颜面无光。”陈贵妃低低的笑起来,边笑边咳出血,她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是凄凉的无以万分。祸乱后宫,不贞不洁?若是此刻她还有力气站起身来,定要狠狠抽七皇子一巴掌。当初是七皇子让她趁着生辰宴会上去想办法陷害寒雁,后来自己失手,才惹得傅云夕报复,自己落到如今这个田地,还不是为他?可是换来了什么,换来的只是一杯毒酒,和那一句:祸乱后宫,不贞不洁!大口大口的血从她的嘴巴里喷了出来,将她的整张脸都弄花了。七皇子静静的看着她在翻滚抽搐,直到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两腿蹬了蹬,不动了。白惨惨的月光透过铁窗照映在地上的尸体上,那曾经娇艳万方的如玉美人,此刻形同修罗,唇角渗出的血丝诡异无比。“母妃,做了鬼的话,记住是傅云夕害了你。”七皇子轻声道,转身离开了天牢。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寒雁得知陈贵妃自尽的消息后愣了几秒,随即对汲蓝道:“你是听谁说的?”汲蓝吐了吐舌头:“我从院子里经过,听见王爷的那两个侍卫在说话,问王爷什么时候进宫去。”寒雁皱了皱眉,说陈贵妃服毒自尽,寒雁怎么也不肯相信,对于一个身处高位太久的人,一朝落马,想的绝对是如何翻身,陈贵妃的性子更是目中无人,如今被关进天牢,应该会想方设法求助才是。不像是自尽,难道是被人杀害的?寒雁首先想到傅云夕,随即又摇了摇头,傅云夕做事向来干净利落,若是真的想要陈贵妃的命,就不会用下毒这种手法,更不会还伪造成自尽。可是不是傅云夕,是谁呢?难道是太后?寒雁在院中的小椅上坐下来,太后和陈贵妃是一伙的,想必陈贵妃知道太后许多秘密,陈贵妃如今失势,太后想要杀人灭口也是有可能。   只是太后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怎么会如此轻举妄动。寒雁隐约的感觉到,此事并不是那么简单,似乎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操纵着一切。想着想着只觉得心虚越发的烦乱,眉头不自觉皱的更紧。   汲蓝看出来她情绪的变化,连忙道:“小姐,再过几日便是春祭了。”   春祭,寒雁一愣,春祭是每年年初举行的祭神仪式,由皇上亲临祭神的地方,大师做法,寓意天下昌盛。仪式完毕后,会有许多热闹的节目,寒雁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春祭的热闹场面了。   一来是因为自己出了山贼那事后,成日里足不出户,二来是,根本没有人想到,春祭的时候带上她。此刻从汲蓝嘴里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寒雁除了心中感慨,再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笑了笑,便对汲蓝道:“想不想去看春祭?”   汲蓝眼巴巴的看着她:“想。”   寒雁道:“那咱们就去吧。”好不容易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要享受自己没来得及享受的东西,珍惜生命。笑闹了一阵,汲蓝“哎呀”一声,苦着脸道:“可是姝红去不了了…”   姝红上次自从受了庄寒明那一掌后,一直卧病在床,虽然每次都坚持自己没事,寒雁看着还是觉得心酸,这两个丫头一心为自己着想,自己却是只能为她们带来麻烦。汲蓝似乎是看出了寒雁的情绪低落下去,连忙道:“没关系啦,小姐,有那个王爷的石头侍卫陪着,姝红也不会太无趣。”   石头侍卫,寒雁想了想,便道:“沐岩?”什么时候姝红和沐岩这样熟了?平日里看沐岩,似乎是个不近人情的主啊。汲蓝便捂住嘴吃吃一笑:“那石头好像对姝红有心呢,成日里往那边跑…哈哈哈。”   寒雁嘴角也跟着翘了翘:“倒是有些般配。”   汲蓝连忙插嘴道:“可不是嘛,而且那石头虽然性子冷了一些,却是个英俊威猛的,姝红若是真与他好了,也不亏!”   寒雁笑骂道:“姑娘家家的,也不知羞,现在就知道看人相貌啦,我看沐风也长得不错,性子也活泼,不如你与他…”   “不行不行…”汲蓝连连摆手:“那家伙成天嘴里就没一句好话,老是捉弄奴婢,奴婢才不要跟他在一起。”说完做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来。寒雁看的大乐,心中却有些思量,眼见着姝红和汲蓝都大了,过两年也该到了出嫁的年龄,自己这一世除了她们两倒是不能轻易相信别人,若是放她们嫁人,自己的丫鬟又有谁顶替呢?可是若是将她们留在身边,又是多么自私的一件事。   “小姐,”看寒雁出神,汲蓝有些焦急的唤道:“小姐?”   寒雁对她微微一笑:“没事。”   却说皇宫那边。   皇上已经传令下去将陈贵妃安葬,这般的吩咐还是念在她为皇上诞下一子的原因上。因为是不贞不洁之人,所以不能葬入皇陵。陈侍郎一家哭的肝肠寸断,可其中只有陈夫人是真心悲伤,其余的人都是为了陈家失去乐一座好靠山而感到难受。陈贵妃在世时,他们陈家步步高升,如今依仗的陈贵妃已经香消玉殒,陈家势必就会走下坡路。   七皇子一身孝衣,跪在陈侍郎夫妇面前磕了几个响头:“外祖父,外祖母,如今娘亲已经不在了,小七一定会代替母妃孝敬您们,一定不会让母妃失望。”陈夫人抬起来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长相酷似女儿的外孙,见他眼睛红红,亦是一脸悲哀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一酸,一把将七皇子搂紧怀中:“我可怜的孙儿啊。”   周围前来吊唁的宾客无不唏嘘感叹,其中一人安慰似地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七殿下节哀。”   七皇子抬起头来,与卫如风对视一眼,卫如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背上和同情,没再说什么,转身又走到陈家大厅去与人交谈了。   卫如风的身边带着的女子,虽是素装打扮,却是浑身掩饰不住的富贵之气,娇美的脸上骄傲十足,正是庄语山。如今她成为卫如风最宠爱的侧妃的事情已经人人皆知,都道她在卫王府地位颇高,最是受卫如风怜爱。“爷,”她有些迷惑的开口道:“怎么不见玄清王爷来吊唁。”此话一出,满座寂静无声,宫中最近传出流言,陈贵妃与人通奸之事是受人陷害,那人正是傅云夕,如今陈贵妃自尽而死,傅云夕便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只因为若是他来了,见着被自己间接害死的人,实在不算是件好事。若是他不来,却又证明是他心虚。眼下来不来倒都是个错,这卫如风的侧妃却又好巧不巧提起来。    ☆、第八十八章 为她出气   卫如风笑了一笑,宽慰道:“许是王妃和王爷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不能赶来。”此话一出,更是令人猜测不已。但凡同朝为官,七皇子这事也算是大事,玄清王身为七皇子的王叔,自然也该前来探望一番。此时卫如风说是有事情耽误了,却让人想到之前传闻的陈贵妃与玄清王妃有过节,莫不是真是玄清王因为心底愧疚才不敢来的?   “玄清王到——”好巧不巧,外头传来小厮的通报声,众人纷纷抬眼看去,只见玄清王打大踏步而进,神情冷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寒意。声音便渐渐淡下来。   卫如风却是没料到他会这样前来,定了定神,才走上前笑道:“王爷前来吊唁,怎么不带上王妃?”没有见到寒雁,卫如风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轻松。不愿意见到她站在傅云夕身边,却又相见她。爱恨之间卫如风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唯有对面前的人,是嫉妒的不甘与嫉妒。   庄语山见状,巧笑着开口道:“对啊,怎么不见四妹妹前来,妾身还想着与四妹妹说道话呢,前日里回庄府,都没见到她的人影。”   这话说的,便是寒雁已经许久不住在庄府里了,还能住在哪儿,无非就是玄清王府。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即便是有了婚约,就这么住进夫家也是不妥的。前来吊唁的人心中便有了些猜想,庄语山笑的真诚,只是目光却是如刀锋一般犀利。   傅云夕也只是淡淡一笑:“王妃前日里在宫中受了风寒,本王担心她身体,特意接到玄清王府。”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卫如风一眼:“今日吊唁的场合,是在容易沾染上晦气,带病之人不宜前来。”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玄清王妃今日没有来呢,感情这玄清王爷想的这般周到,看来这两人感情极好,之前还说王妃配不上王爷,如今看来,王爷倒是真心心疼王妃。   庄语山恨得牙痒痒,傅云夕这句话,反而把她推到了尴尬位置,他嫌晦气便不让寒雁出门,卫如风却肯带自己来,本以为可以趁机羞辱一下寒雁不得宠的事实,没想到现在倒成了卫如风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才没有为自己考虑那么多。   卫如风神情微怔,他是知道寒雁那晚中了春毒之事的,本来只要自己与寒雁成了好事,断没有今日这一出,可是后来却得知寒雁被傅云夕救走了。当时他心中万般难受,知道那春毒性子猛,一旦中招,势必与人交合方能解毒。寒雁被带到了玄清王府,自然是傅云夕帮她解的毒,想到这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他简直痛苦不堪,恨不得将傅云夕千刀万剐。后来太后想用验明处子之身的方法来加害寒雁,他听宫中的探子回报说,寒雁仍是处子之身。当下便五味陈杂,只因为一方面开心寒雁还是清白的,一方面却又为错失这个打击傅云夕的机会而忧心。此刻听傅云夕说寒雁扔在府中,却也有了一丝疑惑,不知道她如今身体如何?那春毒虽是解了,想必还是能伤身的。   七皇子适时的站起身来,对着傅云夕作了一揖:“王叔。”只叫了一声,便哽咽起来,深深的拜将下去,也不起来。   傅云夕道:“你这是做什么?”   七皇子摇了摇头:“之前听闻母妃与您有了过节,如今母妃已去,侄儿代母妃向您赔个不是。”   七皇子向来孝顺知礼,如今年纪轻轻的便失去母亲,难得还这样识大体,实在是令人动容。   傅云夕也不伸手扶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过了许久才冷道:“不必,只是听闻而已。”   七皇子碰了个软钉子,也不说话,一撩衣摆就要给傅云夕跪下:“王叔这番话就是不原谅母妃了,侄儿唯有替母妃向王叔磕个头。”   堂堂的皇子,却要屈尊下跪同一个王爷,其他的人都有些看不过去,可是玄清王爷权倾朝野,无人敢得罪,也只得在心中暗暗感叹。就在这时,一个义愤填膺的声音跳了出来:“王爷位高权重,可是也别这样为难一个小孩子,七殿下毕竟是龙子,王爷何必苦苦相逼?”   众人皆转过头去,见那说话的人正是陈夫人,她老年丧女,自然是痛不可言,一夜之间头发竟然白了许多,七皇子见了陈夫人,叫了一声:“外祖母…”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祖孙两人抱在一起恸哭的模样,看在外面不知情的眼里,还真是傅云夕仗势欺人。庄语山娇滴滴的开口道:“哎,如今娘娘仙逝,却剩了这老人与孩子受苦,真是令人唏嘘。王爷何不急人之急,痛人之痛?”   卫如风也摇头叹息:“正是如此,眼下七殿下痛不堪言,又有谁能明白他心中的苦楚。”   这一唱一和之间,便是有些胆大的就开始说起话来,无非就是玄清王气量狭小,贵妃死后仍然心存怨气,而七皇子孝顺之极,愿意替母请罪,无奈玄清王根本不依不饶。   而傅云夕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雪白的衣衫被穿堂而来的清风吹起一角,许久,他才缓慢开口:“急人所急,痛人之痛?”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大家顿时噤声。之间傅云夕转向紧紧靠着卫如风的庄语山,忽而勾了勾嘴角。   庄语山一愣,下意识的感觉到一阵寒意,身体竟然僵住了,只见傅云夕容颜冷峻,唇角的笑容却是玩味而残忍,他说:“年纪轻轻便丧母的,不止七皇子一个。”见庄语山有些瑟缩的模样,他又补充道:“卫侧妃忘了,本王的王妃,正是一年前丧母。”他看着庄语山:“怎么不见侧妃,急人所急,痛人之痛?”   他的话语气平淡如水,然而一句句说完,都是刺骨的寒意,仿佛腊月间的冰山寒泉,不动声色的,在人心里洒下一片凉意。   庄语山在他的问话下,竟然有些结巴:“怎、怎么没有,我与四妹妹情同手足…”   “急人所急的侧妃,本王没记错的话,王夫人去世一年后,令堂就进了庄府,”傅云夕打定主意不给她翻盘的机会:“痛人之痛的侧妃,也在不久前,卫世子准备向庄四小姐提亲的前夕,与世子有了肌肤之亲。”他看了一眼卫如风:“以至于四小姐不愿委身做妾,才发下毒誓。”   情势瞬间扭转。   庄语山与卫如风私通之事,当日见证之人不少,后来又经过有心之人的传播,几乎是京城人人皆知。这时被说出来,联系周氏在王夫人死去一年后便进府,便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大户人家,但凡子女多一些的,嫡庶之争就从来没有停歇过。只是抢了嫡女的亲事,还让嫡女做妾,这就有些过分了。难怪庄四小姐发下那等毒誓,这一下,众人看庄语山,连带着看卫如风的目光都有些异样了。   卫如风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见傅云夕毫不遮掩的就将自己的那些事说出来,可是又无从反驳,心中只是恼怒不堪。又见傅云夕敲着他淡淡笑了一笑:“多亏世子,才让本王娶到雁儿这样的王妃。”   他叫的极是亲热,听的卫如风却是火冒三丈,却又见傅云夕对着抱在一起痛苦的七皇子和陈夫人道:“畜生摇尾巴,本王阻止不了,同样,七皇子要认罪,本王也无法拦着。”他负手而立:“至于陈贵妃究竟有没有罪,七殿下不妨去问问皇上今日为何缺席。”   皇上缺席,陈贵妃生前是六宫最得宠的妃子,死后皇上却是不来看她一眼,看来之前说玄清王陷害陈贵妃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否则,皇上怎么会不来呢?   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七皇子放在一侧的手紧握成拳,仍是哀戚的哭着,只是眼神多了一丝阴鹜。   傅云夕走到门口边,淡淡甩下一句:“另外,先皇病逝后,这世上,除了皇上和母妃,任何人的下跪,本王都受得起。”说罢拂袖而去。   好狂妄的人!   众人只看着那道如刀的背影远远离去,竟然都有些胆寒。一直躲在暗处看完一切的沐风终于跳了出来,对傅云夕比了一个手势:“爷,您干的太好啦!”   这气势,啧啧,皇上来了也不过如此啊。还想欺负王妃,王爷连你全家一块威胁。   却说京城里的某一个客栈内,有一个高大男子坐在房间最中间的椅子上:“你可看清楚了?”   身边美艳的少女点点头:“哥哥,没错,绝对是他们。”   那男子生就一双碧绿的眼睛,此刻看到猎物似的紧紧眯起:“很好,伊琳娜,牢牢看住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什么行动,也好分一杯羹。”   那少女点点头:“知道了,哥哥。”蜜色的手臂上缠着三条绿色的小蛇,正伸着脑袋吐出红信。   京城看低平静繁华的背后,一场暴风雨正在悄悄酝酿,山雨欲来。   ------题外话------   最近情节比较温吞,明天开始上点猛料(*^__^*)    ☆、第八十九章 血色祭祀   年初刚过,很快就要到春祭的日子。   寒雁在几天前回到了庄府,也不知傅云夕与庄仕洋交代了什么,这一次回府,庄仕洋和周氏竟然也没有为难她。寒雁的清秋苑一时间无一人踏过,庄寒明也不曾来到。寒雁索性在清秋苑闲下心来休息几日。姝红没有一道回来,一来是因为庄府情况复杂,反而不利于姝红的休养,二来嘛,玄清王府请的大夫自然比庄府请的好得多,如果姝红能借此时机和傅云夕的那位暗卫发生点什么,那就更好了。   寒雁去媚姨娘那里看了一次,媚姨娘的日子并不像想象中过的那么舒心,只因为大周氏隔三差五的便登门看望周氏,一来二去也不知道给庄仕洋灌了什么迷魂汤,庄仕洋竟是迟迟不肯提媚姨娘为正房。   这倒是在寒雁的意料之中,就算没有大周氏,庄仕洋也不会轻易地抬举媚姨娘,因为庄仕洋极好脸面,自然不会让一个身份低贱的胡姬做自己的夫人。只是寒雁还是心中狐疑,大周氏整日往庄府跑,看来目的倒是很明确了。   春祭的那天早晨,寒雁起了个大早,汲蓝和陈妈妈一直在商量寒雁穿什么衣裳好,寒雁从来对这种事不甚上心,只是陈妈妈却不赞同:“如今京城里谁都知道姑娘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若是不好好打扮,恐怕那些个贵人又要说三道四。”   寒雁被陈妈妈那句“心尖尖上的人”给渗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知道自己最近每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是要做戏做全套的。如今好些个人对她虎视眈眈,也不知道找了玄清王府这棵大树,是从此就有了乘凉的依靠,还是麻烦的开始。   汲蓝偏着头看她:“小姐,今日春祭皇上也会在呢,还是打扮的美艳一点才好,”说完顿了顿:“别被二小姐比了下去。”   寒雁失笑:“怕什么,我与她又不是在一起的。”   的确,春祭这种仪式,都是一家子站在一起观赏的,庄语山已经嫁入了卫王府,就要和卫如风呆在一起,自己虽然是玄清王妃,却终究未过门,只能和庄仕洋站在一起。   汲蓝撇撇嘴:“那也要比下去。”   寒雁耸了耸肩,一副任她随意的模样。在穿衣打扮这件事上,寒雁向来奉行的便是得体就好。汲蓝就算把她打扮成个花仙,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汲蓝不甘心,又在一边和陈妈妈商量起来。寒雁坐在窗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定,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可是记忆力大宗十三年的春祭,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才对。若是有的话,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她觉得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手上的铜镜却是“啪”的一声,汲蓝吓了一跳,寒雁低头去看,见铜镜镜面的中央,自上而下裂开一道大缝隙,突兀的刺眼。   无缘无故的镜子破裂,实在是不详。   寒雁看着手上破裂的铜镜有些发愣,汲蓝见状连忙劈手从她手上夺过镜子:“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寒雁定了定神,笑了笑:“快些梳头吧。”心中却在思索,自己现在万不可乱了心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冷静为上。汲蓝不知道寒雁心中的考量,见她如此,便又立刻欢欢喜喜的为她梳头。汲蓝的手极巧,且自从寒雁成了玄清王妃之后,汲蓝还特意去学了好几种梳头的花式,只为了日后寒雁在众人面前可以出尽风头。   也不知被汲蓝摆弄了多久,寒雁只觉得自己脖子都有些发酸的时候,才听到汲蓝的声音:“好了,小姐。”   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寒雁立刻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汲蓝本想等着寒雁夸奖自己手艺几句,没料到寒雁压根儿就没看镜子一眼,有些沮丧,却又见寒雁抽出方屉里的匣子,从里头拿出梅花刺来。   汲蓝知道那是寒雁用来防身的器物,这些日子用的比开始要好多了,虽然还是有些蹩脚,但是关键时候能起上什么作用也说不定。只是,汲蓝有些奇怪,今日不过是春祭,小姐怎么会随身带上这个东西,莫不是有什么危险?想到这一层,她便有些警惕起来,之前轻松的喜庆荡然无存。   寒雁走出庄府的时候,庄仕洋已经备好马匹,媚姨娘为了养胎留在府中,晚姨娘和庄琴身子不适,一同前去的,居然只有周氏和庄寒明。一见到寒雁,周氏亲热的与她打招呼:“四小姐。”   撕破脸后,寒雁话都懒得与她多说,便朝她笑笑,头也不回的上了自己单独备好的马车。突然发现做了玄清王妃也是有好处的,比如在这种时候,就可以明目张胆的目中无人。平时看傅云夕那样狂妄,如今自己狂妄一把,滋味也是不赖的。   汲蓝见寒雁翘着嘴角,也不知道想什么,眉目间隐约有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便也跟着道:“小姐,你说这春祭,热不热闹?”   寒雁笑道:“自然是一年赛过一年了。”如今大宗繁荣昌盛,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春祭倒是一年比一年更加隆重。   汲蓝掀开帘子,望了一眼马车外,语气颇有些向往:“要是夫人在就好了,妇人最喜欢热闹…”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住嘴,寒雁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怅惘。   没错,若是娘亲在世的话,这一切又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光景。重生一世,她改变了许多东西,却改变不了娘亲已经去世的事实,她避免了许多灾难和陷阱,却又让自己陷入更加复杂的境地。自己的身世,死去的阿碧,皇家夺嫡,庄寒明的离心。看似都是偶然,实则全是必然,可怕的是却又毫无退路,除了走下去没有任何办法。   这样的生活,是正确的吗?   马车里一时无话,两人都是静静的没有出声。   祭场在城东的大道场,今日京城万人空巷,都是为了来看春祭的热闹场面,祭场的最东方有一座九层高塔,皇上和皇子公主嫔妃们就在高塔之上。百姓前来有的是为了赶热闹,有的是为了一睹龙颜。也有的,是为了寻一个如意郎君或是红颜知己。毕竟许多官员都是携带全家而来,若是有合适的,当场便表明意思也可。   庄家的马车一到时,有些百姓的目光就定在马车之上。按理说,庄仕洋只是一个五品官员,自然是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可是寒雁却是未来的玄清王妃,百姓们对这个玄清王妃早有耳闻,都想见一见风华无双的玄清王,最终娶到手的是怎么样一个小女子。   庄仕洋率先下了马车,其次是庄寒明,周氏,最后的,才是单独一辆马车里的寒雁。   卫如风站在朝臣中央,隔得老远一眼就看到寒雁,与他目光同一到达的,还有身着官服的傅云夕,见到寒雁的一霎那,他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艳。   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翠绿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雪白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山茶,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天青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浅绿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手上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一头乌黑的头发用翠色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只斜斜插了一只蓝田鱼尾簪,额前俏皮的的刘海可爱。用黛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乌黑晶亮的眼珠灵动清澈,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单单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既俏皮又端着,行至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贵婉转,仿佛天生的贵女一般。   她平日的打扮皆是孩童模样,今日被汲蓝这么以盛装衬托,犹如扬长避短,整个人竟然里里外外都不同了,哪里还有半分稚气,分明是公主般的风范,惹得人纷纷侧目。   卫如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个小姑娘换一身打扮,竟然是如此可人,她从来就让人看不透,像个谜一般,平日里觉得她稚气的外表下是一颗机敏聪慧的心,可是今日除去了机敏,除去了稚气,她还有的,是高贵。   人群中的傅云夕眯了眯眼,小姑娘好像长大了一点,这样不加掩饰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她吗?   寒雁弯了弯眼睛,远远的朝傅云夕使了个眼色,分明是在说:怎么,没给你丢脸吧?却见傅云夕隐隐露出一个微笑,隔得这样远,寒雁似乎都可以感觉到他充满深意的目光,连忙别过头去,假装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汲蓝捂着嘴偷笑起来,寒雁随着庄仕洋走到官员们站的位置,只见高台之上,摆满了祭祀的用品,桌上红绸拖着牛羊头等物品,一个法师模样的人站在上头。   每年的春祭花样都是不同的,也是来看个热闹。庄寒明的身后还跟着英子,汲蓝一直留意英子的一举一动,自从上一次出了事之后,汲蓝就对这个英子充满了防备。可是英子只是低着头跟在庄寒明身边,乖巧怯懦的不敢言语,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动作。   听得木桩撞击巨大的铜钟三声:“当、当、当。”春祭开始了。   法师一手持木剑,对着祭台念念有词,然后跪下身来,以首伏地。周围突然蹿出了一些戴着神像面具的人,跳着祭祀的舞蹈,手腕和脚腕上都帮了红色的铃铛,看着分外喜庆。   汲蓝看的津津有味,寒雁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心中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虽然说不清楚,但是这种不安在逐渐放大,直觉的有危险。她便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看向其他地方。   英子离庄寒明很近,也是紧紧盯着台上的祭神仪式,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周氏依偎着庄仕洋,她的身体还是落下了病根,因此整个人显得有些苍白娇弱。寒雁皱了皱眉,再远一点就看不到了。她抬起头,朝着远处皇家呆着的高塔看了一眼,太后也来了吗?   时间很快过去,台上的仪式也已经接近尾声,只见法师蓦地张口,吐出一团火在祭祀的酒桶之上,燃气鲜艳的火苗,接着欢呼起来。宣布整个祭神仪式结束,周围的人们也跟着欢呼起来。   汲蓝看的意犹未尽:“小姐,这春祭真好看。”   寒雁不置可否,放眼望去,尽是拥挤的人群,这样的混乱场面,若要出什么事情,倒是十分容易。心中有了这个忧虑,寒雁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却见台上仪式结束了,便又是许多精彩的节目来。   但凡春祭仪式过后,都是能工巧匠来表演一些喜庆的节目,这些节目老百姓最爱看,最是新奇热闹,昭示着来年风调雨顺,有个大丰收。此时台上表演的便是舞龙舞狮,今儿个这龙狮做的十分精巧,活灵活现,舞龙舞狮的人技艺也精湛,腾挪跳跃,无不栩栩如生。做的那些个逗巧动作直把人逗得前俯后仰。   高台之上的皇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天下昌盛,这是帝王最想看到的景象。   可是,天下真的昌盛吗?   节目表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什么意外,寒雁的心渐渐放下来,想到此处又有保卫皇家的暗卫,倒是自己多心了。大庭广众之下,谁会这样胆大包天动手。感觉到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寒雁抬头去看,正巧看见傅云夕垂眸看来。他与自己隔着人群,但其实还是可以看到彼此。寒雁便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傅云夕挑了挑唇,寒雁扭过头去看高台上的人表演。   这出节目正表演到杂耍,几个持大刀的男子飞身跃到女子背上,以刀尖挑着碗碟,碗碟不停地旋转。这需要一定的技艺,周围的人都啧啧称奇,寒雁也被吸引住了目光。此时一边击鼓的男子一声重锤,当时节目到了高潮的时候,却只见其中一名男子突然翻身而下,手上的长刀向着女子一挥,血光四溅,只听“咕噜”一声,那女子的脑袋便被硬生生的砍落在地。   台下的百姓静默了片刻,突然受了惊一样的四散逃离:“救命啊,杀人啦!”台上的几个带刀男子突然翻身跃下,冲到人群之中,手起刀落,一时间血光四散,到处都是哭喊声。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只是短短的一刻钟,人群便整个骚乱起来,拥挤成一团,谁也看不清楚自己身边的是谁。负责保护皇上的守卫最先反应过来:“弓弩手准备,保护皇上!”   几千几万支弓弩蓄势待发,只是问题又来了,刚才几个持刀男子的确容易确定,可是他们发现,在人群之中,举起屠刀的,还有老百姓打扮的人。这些人和人群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更无奈的是,无法直接将弓弩对准整个人群,这样的话,无辜丧命的人就太多了。   有人混进了人群,制造这样一场混乱!身子周围一瞬间挤满了人,寒雁身材娇小,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只能随着人群被挤压在其他地方,耳边全是人的哭喊和求救,血腥味漫过鼻尖,竟然是十分的刺鼻。她努力想要找到庄寒明和汲蓝,可是入眼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哪里还有庄寒明他们的身影。这一刻,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紧张,突然感觉到,有危险在靠近。   是谁制造了这一场混乱?目的又是什么?寒雁知道,这样大的手笔,必然不是周氏能拿得出的,也不会是大周氏,因为她没这个胆子,难道又是太后,可是若是太后的话,她这是想做什么?就算为了毒害自己,也不必这样大张旗鼓。   就在这时,寒雁突然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少爷,少爷!”   那声音寒雁记得很清楚,正是英子的声音,此刻她的声音焦急,难道庄寒明出事了?寒雁想到这里,心中骤然紧张,连忙拼尽全力想要靠近声音的那边,可是人群拥挤,想要靠近岂是易事。虽然庄寒明与她争执,可是毕竟是这世上唯一的血亲,难道要眼睁睁的看他送死?想到这里,寒雁拼命往那边跑,头发都被人群挤乱了挤散了,一下子窜了出来,却看到令自己魂飞魄散的一幕。   持大刀的男人就站在庄寒明身后,庄寒明此刻被扔到在地,全身伤痕累累,哪里还有一丝反抗能力的模样,那把大刀眼看着就要朝庄寒明当头劈下,寒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成一团,上一世的惨状整个的浮现在自己面前。   “不要——!”   ------题外话------   晚上二更~感谢szbanban的打赏~jyu1970的鲜花~么么哒~    ☆、第九十章 一箭双雕   寒雁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扑了过去,手上的梅花刺朝那个人后心一扎,那男人手一抖,寒雁看准时机,一把将庄寒明推倒一边的马车上,那男人举刀就要砍来,寒雁躲避不及,行动快于理智,翻身上车,左手一扬,梅花刺一把扎进马屁股。   拉车的马儿长嘶一声,前蹄一扬,立刻疯跑起来。寒雁在车厢里被颠簸了一个酿跄,那男人动作再快,也比不上一辆发了狂的马车,在混乱成一团的人群中,这样一辆马车其实是一种绝佳的保障。马车前行的路上也不知踩到了多少人,寒雁担心汲蓝,可是马车已经不受控制的疯跑出去,无从的得知外头的一切。   在混乱之中,傅云夕下意识的搜寻寒雁的身影,可是满眼都是喧闹的人群,炸了锅一般的四散逃去,寒雁个子又小,淹没在人群中就是找不到。他从来没有像此时一般失了冷静,知道这世上,想要害玄清王妃的人大有人在,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实在是不敢想。思及此,他冷声道:“沐风,沐岩。”   “属下在。”暗卫适时的出现在他身前。   “马上派人保护王妃。”   “是。”暗卫领命而去,傅云夕抬头望了一眼皇家呆着的高塔,凤眸一眯,蓦地飞身而去。   “明哥儿!”马车已经冲出了人群,跑进了城东的后山,这里多是悬崖峭壁,寒雁看的心惊肉跳,一边摇着庄寒明,一边观察着外头的景象。这里是一篇树林,寂静无人,然而越是寂静就越是危险,那一把梅花刺还扎在马屁股身上,马儿已然发了狂,拖着马车不断的疯跑,也不知道尽头在哪里。无法让马车停止,寒雁心急如焚,可是前面便是一道断崖,难道就要任自己和庄寒明死在这里?   地下的路越来越急,根本容不得反应,寒雁一手扶着庄寒明,咬了咬牙,一把掀开车帘,准备拉着庄寒明跳车。   却只听得“得得”的马蹄声在自己前方响起,紧接着便看见自己的马儿突然扬高两只前蹄,在陡崖面前硬生生的停了下来。马车这样一顿,寒雁和庄寒明后背一下子撞到车背,几乎吐血。勉强定了定神,寒雁这才掀开车帘,想看看是谁救了自己。   只见面前马车的前面,还倒着一马一人,那匹马大概也是受了伤,人已经死了,后背中了一箭,想必刚才这人骑着马到了这里,已是强弩之末,却歪打正着的惊了自己的马车,故而救了自己。寒雁正想上前查看,又看见那死人身下钻出了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子浑身是血,衣裳却是金灿灿的。寒雁一看清那小孩的脸,忍不住大吃一惊:“太子殿下!”   太子今日被人追杀,一路多亏这位侍卫相护才没有死于乱刀之下,可是到了这里,那侍卫也死去了。他毕竟年纪小,从未经历过这般生死大事,已是惊慌失措,不想却见到了寒雁。   “是你?”太子狐疑道,紧接着语气变得傲慢无礼:“你还没死?”   寒雁心里一动,太子这话似乎说明了什么,可惜没等她开口,便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和人说话的声音。眼下马车这般的停下来,车轱辘已经坏了,马儿又已经受了伤,算是不能再用马车了。想要离开这里,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等待搜寻的侍卫过来救人。   什么都没想,寒雁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大体了,瞪了一眼太子,一手扶着庄寒明,语气不善:“想死的话离我远点。”说完就带着昏迷的庄寒明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太子目瞪口呆,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可是远处的追兵又至,心里还是有些发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见寒雁离开,心里一急:“你不能丢下本宫。”说完就跟了上去。   寒雁本来也就没想丢下太子,一来这个小孩子没什么大错,二来要是发现她对太子见死不救,怕是皇上知道了怪罪下来,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最后嘛,这小太子说来说去都是傅云夕的侄子,自己还是帮一把。只是这个太子带在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总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四处都是笔直的树,看似密集,实则一眼便可以望全,葱葱茏茏的一大片,平日里也算是个赏景的好地方,只是此刻寒雁却是实在没有心情来赏景。这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寒雁扶着庄寒明跑了一阵,心中焦急不已的时候,突然瞥见不远处有一个小洞口,大约是什么野兽废弃的洞穴,就在壁崖边,外头生长着一丛一丛的野草,刚好将洞口遮挡的严实。寒雁便将庄寒明拖了进去,小太子见状也跟进去,里面的洞穴很深,可是不算大,三个人挤在一起实在是有些勉强。   终于松了口气,寒雁这时候才可以静下心来梳理事情的前因后果,今日之事她早有预感,却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得这般大,毕竟当着皇家的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实在是有些胆大了。这样必然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寒雁看了看太子,这个向来锦衣玉食的皇家子弟此刻满脸血污,虽然极力保持着镇定,可是眼眸还是泄露了一丝紧张。   将太子都牵连进来,莫非不是偶然?   她看着太子:“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太子本来就对寒雁十分不满,之前寒雁还对他不恭敬,此刻寒雁问起话来,也是立刻就摆出了一副太子的架势:“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这样对本宫说话。”   寒雁也不恼,笑了笑,便又自顾自的查看庄寒明的伤势来。   太子讨了个没趣,过了许久也不见寒雁开口,心中有些恼怒,最后还是问:“你为什么不问下去了?”   寒雁气定神闲的看着他:“殿下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如果殿下觉得寒雁身份不够格,自然可以不与寒雁说话。眼下追兵将至,寒雁也只是想能从中发现一二疑点罢了。”   太子愣了愣,有看了看她,他从许多人嘴里知道这个玄清王妃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虽然讨厌,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你真能找出疑点?”   寒雁耸了耸肩:“信与不信随你。”   太子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到:“好吧,本宫…就说给你听。”   原来今日春祭的时候,高塔之下,七皇子想要与民同乐,便身穿了百姓的衣裳混了下去,太子也是少年心性,在高塔上远远看着自然是不过瘾,可是皇上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乔装之后混在人群之中看热闹。闷闷不乐的时候,七皇子说可以偷偷地下去,只要不被皇上发现。太子便趁着说去净房的功夫,打算换下衣裳去瞧瞧热闹。   没料到他刚刚走到塔底,还没来得及披上百姓们穿的麻布大衣,人群便开始骚动起来,他被人群挤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却在这个时候,几个离他最近的百姓突然劈手亮出匕首。还好身边的近卫拼死相护,可是人流将自己和近卫冲的离高塔越来越远,上边又有潜伏的不知名的人朝他们放箭矢,无奈之下逃到了这片树林,近卫终于气绝而亡,才方好与寒雁他们相遇。   寒雁垂下眸子,七皇子,又是七皇子,如果说今天这一出戏是为了太子而唱,那么这么大的手笔,也就说的过去了。为了那个位置,牺牲几个小小的百姓又算是什么回事呢。只是…七皇子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就这样急不可耐了?   太子看着她:“本宫…本宫怀疑是有人策划了这场骚乱。”   小孩子挺聪明的嘛,寒雁笑了笑:“你怀疑是谁?”   太子愣了一下,别过头去,咬着唇不说话。   寒雁轻声道:“你怀疑是七殿下,对吗?”   就这么毫无顾忌的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太子有些震惊的看着她,寒雁冷冷一笑:“若是你今日真的出了事,当时他在底下的人群之中,你却在高塔之上,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与他有何干系。而知道你混入人群中的,只有他一个。若是七殿下不说,大家就会认为,你是在塔内失踪的。”   看着太子如临大敌的表情,寒雁有些好笑:“你不必如此紧张,只是这些事实在是太过明显,今日之事,你打算怎么做?”   太子一怔,随即愤然道:“本宫会如实禀告父皇,让父皇认清楚他的狼子野心。”   寒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在七皇子和这个小太子之间,她自然是更喜欢这个小太子的。不单是因为七皇子与她有仇,更重要的是,天下的君主,必然要有一颗仁德之心,而七皇子为人处事太过毒辣,若是他这样的人当上了国主,实在是江山社稷之祸。只是在一个帝王心中,对待自己的每一个儿子都是有着猜忌的,太子的这番说辞,听到皇上耳里也许是栽赃,若是这样,反倒合了七皇子的意了。   太子看着寒雁摇头,问道:“你可觉得不对?”不知不觉中,他竟然习惯性的询问寒雁,也许这个讨厌的女人身上真有一种特别的东西,让人忍不住信任。   寒雁本不想告诉他,这些皇家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看着太子满脸血污的小脸,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自己的上一世。做一个幸福的,不知人世艰辛的人固然会轻松许多,可是到死的时候,才会明白一生有多不甘。其实太子与她的上一世很多是相像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提点他一些?   “殿下聪明,须得记住,这个世界上,不是把所有事情说出来,就可以让别人相信。最高明的做法是,”她深深的看着面前的男孩,犹如隔着悠远的岁月看曾经天真的自己:“什么也不说,就让人看到你想让他看到的。”   太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他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是十分悲伤的,仿佛被勾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这感觉不到瞬间,便被寒雁的一句话打断了:“你刚才为什么说,我还没死。”   太子抬起头,对上寒雁狡黠而了然的目光,她的声音轻快悦耳:“别告诉我你说错了。”   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太子小声道:“昨日张太师府上的女眷进宫拜见太后,本宫听见那女人说,要给玄清王妃备了一点好礼,还说…庄寒明是你的弱点…”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事实上寒雁也全部听懂了。   这事和大周氏有关?难道是周氏姐妹决心给自己一个教训,寒雁皱了皱眉,之前便怀疑那个英子是大周氏派来的,只因为英子的身份和上一世庄寒明青楼之事有着莫名的关联,现在看来,英子倒是果真是大周氏的人。今日不知道英子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但是,她的确将自己吸引过来了,而且若不是手上藏着的梅花刺和自己情急之下上了马车,恐怕自己这会和庄寒明早已一起命赴黄泉。周氏姐妹想要杀了自己,这是在意料之中,可是太子被追杀,似乎也不是巧合。这样看来,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周氏姐妹被人当了刀使,本来以为只是要害自己和庄寒明,却被某一个人将计就计,顺便杀了太子。若是日后被查出来,也只会是周氏姐妹的错。这里的某个人,是七皇子还是太后,就不得而知了。   一箭双雕的事,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被牵连到太子这事中来。若是那些人冲着太子来的话,现在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若是连太子都想要杀害,自己和庄寒明更是逃不过一劫。不过…寒雁隐约记得那些个持刀的男人,手臂上纹着一种奇怪的图案,似乎是西域那边的风俗。心中一个激灵,难道是西戎?   寒雁此刻也想不清楚到底其中还有什么关联,太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边的昏迷的庄寒明,语气有些奇怪道:“你对他倒是很好。”   第一次遇见寒雁时,似乎也是为了护着这个弟弟,太子心中有些异样。皇家之中感情淡薄,他是不能想象如何能有这样深的姐弟之情的。不过第一次有人敢顶撞威胁自己,从此以后,寒雁就被太子殿下列为“最讨厌的人”之一。后来听闻这个讨厌的女人就要成为玄清王妃,他更是不敢置信。傅云夕是他最尊敬的人,甚至于比皇上在他心中的地位还要高大。在小太子的心中,傅云夕俊美风流,才华武艺都是天下第一,自然也要找一个天下第一的女子才能与之相配。可是却找了这么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而且胆大妄为不守规矩,心机深沉狡似狐狸。便忍不住跑去问傅云夕,为何要找这个一个女子。   傅云夕的回答,他至今还记在心里,只见那个向来淡漠冷冽的王叔微微一笑,犹如冰泉初化般的温暖,只说了三个字:“她很好。”   傅云夕极少赞美人,这一句“她很好”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包含了一种浓浓的宠溺。当时的太子自然是认为自己这个神仙似的王叔中了魔,可是今日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好像却也懂了一些。   不说别的,至少从开始到现在,寒雁一直都没有哭过,甚至于她的整个表情都是沉稳而轻松的,在宫中这么多年,小太子见过的女人最多的表情便是眼泪。妩媚的眼泪,委屈的眼泪,怨恨的眼泪,可怜的眼泪,但是眼泪,没有在寒雁的脸上出现过。今日这种情况,换做是任何一个女子,怕事都会忍不住慌神。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非常冷静的找地方躲藏起来,跟她在一起,似乎自己都会变得稳重而妥帖。   他忍不住看向寒雁,寒雁的头发在人群的拥挤中已经乱成一团,看上去狼狈而滑稽,她的脸蛋白净,这样看来其实还是很稚气的,分明是一个未长大的少女,为何会有那样深沉的一双眼睛,宝石般晶亮,却又看不到底。即便是躲在洞穴之中,衣服上脏污不堪,姿势古怪而别扭,她的神情都不由自主的流出一股高贵。仿佛天生的公主贵族,冷静,果断,自负,鲜明。   小太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只是一瞬间目光有些愣然,这个他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的玄清王妃,在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和自己的王叔十分相像。一样的凛然不可侵犯,一样的睥睨于所有人,一样的,在生死关头,万般险境里,不动声色。   寒雁突然转过头来,对着他做出一个“嘘”的动作,耳朵趴在洞穴口,仔细听着外头的声音。   那是…马蹄声和人的交谈,交谈的内容,却让寒雁心惊胆颤。   ------题外话------   嗷今天万更了~能表扬下步【无耻走开    ☆、第九十一章 孤身作战   “大宗的太子的脑袋,找到这回就能领大赏了。”似乎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不知道逃到哪去了,明明马车就在这里。”另一个颇有些不耐烦的回答。   寒雁不知道外头究竟来了多少人,只觉得脚步声凌乱,却又似乎含着一种特别的规律,显得训练有素。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太子此时也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那脚步声离寒雁他们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走到洞口了。太子紧张之下,不小心碰到了一边的庄寒明,庄寒明被触碰到伤口,忍不住发出一丝呻吟。在一片寂静中,这呻吟声就显得极为刺耳,寒雁心一紧,太子扭过头,目光里满是恐慌。狭小的洞口似乎一下子拥挤起来。而那脚步声,在片刻的停顿后,便直直的朝自己这边过来。   被发现了,寒雁心中只有这个念头,若是落到那帮人手里,自己三人定是一个都活不了。他们的目标是太子,寒雁不想给太子当陪葬品,可是眼下却不是自己说了算,若是被发现…若是被发现…她一咬牙,突然转过身劈手扯下太子的外衫批到自己身上,太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寒雁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有恳求,是肯求自己照顾好庄寒明?有无奈,更多的,是一种坚决。紧接着,寒雁就冲了出去。她一身金袍,头发蓬乱之下也看不清面容,身量更是个太子差不多,那些人一见寒雁,以为是见到了太子,立刻追赶上去。   洞穴内太子呆呆的缩在原地,庄寒明昏迷不醒的呆在他身边,他咬了咬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知为什么,心里难过的要命。   城东的山上,寒雁曾经很喜欢在这里玩耍,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十分熟悉,因此在地势上有着先天优势,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因为不熟悉这里,还是根本就是外族人,竟然被寒雁引着东奔西走,寒雁特意选择那些拐角处,乱石嶙峋的地方,竟然也拖了一些时日。   此时她正路过一片草地,这里十分平坦,持刀男子们冲上前来,眼看就要将她抓住,却被寒雁巧妙地一躲,与此同时,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沉,心道不好,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陷了下去。   那是一片沼泽。   寒雁回过头去,那些大汉惊恐之下慌忙看向她,对于这些沼泽,人的力量其实是很渺小的,他们从未经历过这种境况,寒雁的长发遮住了脸旁,那些大汉只看到到她白净的下巴微微扬起,嘴角边一抹笑容讥诮而寒冷。这个大宗的小太子,似乎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难缠的多。   身后的另一拨人很快赶了过来,寒雁立刻朝前跑去,却也知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待前面出现一道断崖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身后已是万丈深渊,退无可退。她慢慢的转过身来,握紧身上最后一只梅花刺。   这时她才看清楚,面前的这些人,的确不是中原人,应当就是西戎人了。西戎人不认识小太子,只是看寒雁身穿金灿灿的太子衣裳,又看不清她的面容,便将她认作了太子。   寒雁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惊慌失措的逃跑,也没有哭喊着求饶,她甚至,慢慢的扬起了一抹笑容。仿佛陷入绝境的孤兽,在准备最后一击。   这样一来,身前的人都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这小太子实在太过狡猾,方才在沼泽地那里已经令他们吃了大亏。大宗的小太子此刻面露笑容,谁知道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们心眼颇多,一时间跃跃欲试,却就是无一人敢上前来。   一对七,寒雁在心里默默计较,无论如何,自己这边都是没有赢面的。可是这些人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名大汉终于忍不住了,大吼一声朝寒雁扑了过来,寒雁躲避不及,被他抓了个正着,那大汉卡住她的喉咙,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寒雁无从躲闪,一时间被他像拎小鸡一样的林在手里。   “大宗的太子也不过如此!”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制服了对方,那大汉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寒雁垂着脑袋,细弱的胳膊无力的下垂。   “哈哈,你们看,这皇家的太子爷生的细皮嫩肉,这小胳膊比咱们西戎的婆娘还要白。”说完就伸手去拨开寒雁额前的乱发,看清楚她的面貌时就愣住了。接着咽了咽口水:“这小太子长得跟小姑娘似的,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不如让我来乐一乐…”说完就一把将寒雁扔在地上,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其余人自从看到自己的同伴抓到寒雁之后就松了口气,这样奔波此时都有些疲乏,便说笑到:“不能独享,等会让弟兄们也尝尝鲜。”   西戎风气开放,豢养男童的事情也常有发生。此刻他们都当作寒雁是个美貌的少年,便心生邪念,想着反正是将死之人,不如也让自己乐一乐。那抓住寒雁的大汉离他们稍远一些,寒雁在他心中此刻已经是毫无反抗力气的猎物,因此也没有防备,他蹲下身来,淫笑着去解寒雁衣衫,寒雁吓得连连后退。那大汉见她如此,更是被勾的心痒痒,寒雁有些酿跄的朝身后爬去,其余人似乎极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那大汉更是哈哈大笑,乐意与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便不慌不忙的追着他。寒雁气喘吁吁,那大汉看有些玩到现在也差不多了,便狞笑一声,倾身上去就要扯开她的衣裳。谁知却看见这白净的少年,乌溜溜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寒意,紧接着就感觉自己左眼一痛,血色猛地蔓延开来。   “啊——”凄厉的叫声惊飞了林中的飞鸟,其余人被这突然其来的变故弄得吃了一惊,却见寒雁一手握着不断滴血的梅花刺,眸中寒意凛冽。   那大汉正捂着自己的左眼,指缝间不断的渗出血来,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会突然给自己这么一击,刺瞎了他的眼睛。不给他缓神的时间,寒雁侧过身子,一脚踢了过去,那大汉惨叫一声,整个人便坠落进了万丈深渊。   方才她千辛万苦将那人不动声色的引至了峭壁边上,为的就是万无一失。柴静曾经说过,杀人,并不在意用的是什么办法。重要的是,要有把握杀掉他。   她将带血的梅花刺放进袖中,弯腰捡起那大汉掉落的大刀,冷冷的逼视面前人。   就算死,也要找几个垫背。她目光森然,衣衫上被血溅到,有些溅到了脸上,可是却将她的脸蛋衬得越发白净,触目惊心的红色和纯洁的白色,映在一起,有一种别样的惊心动魄。断崖边上,她孤身一人,手持大刀,风吹起她的乱发,唯有那少女不动,不必,不逃,不叫,像是地狱而来的索命修罗。   一时之间,竟无人敢轻举妄动。   或许是有一人这时似乎看的真切了:“这是个女子!”   其余人定睛一看,皆是惊疑不定,若这是个女子的话,那么大宗太子便不是她了。这个女子是谁?   “你是谁?”其中一人问道。   寒雁突然仰头大笑,这一生她从未笑的这样狂妄过,因为知晓就算这些人知道她不是太子,也不会饶了他。甚至于会抓住她逼问太子的下落。她自然不会说的,不仅为太子,还有庄寒明。既然今天无论怎样都逃不过一死,与这些人客气,又有什么意思?   “我便是大宗太子。”她说。   她的行动间沉稳淡定,从容不迫,饶是这些亡命之徒,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分明是个少女模样,这般的娇小,可是行事确如已经历尽世事的成人,狡猾聪明,下手狠辣。然而无形之中又有一种高贵的气质流露出来,凛然不可侵犯。   她是谁?   他们已经相信面前的这个少女不是普通身份,甚至很有可能是皇家中人。想到他们就是被这个小丫头摆弄,甚至于还失去了自己的不少同伴,就怒火中来,于是大喝一声:“那你就纳命来吧!”说罢提着刀便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洞穴中的太子紧张的瑟瑟发抖,外头又传来了人的脚步声,甚至比起刚才来似乎人数更多,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庄寒明,不知道自己与他能不能逃过一劫,庄寒雁用自己的命为他们博了一条出路,可是这出路看上去也不甚平坦。想到庄寒雁,他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当,王叔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吧。   思索之间,那脚步声已到近前,太子咬紧牙关,目光中尽是绝望。   一只手拨开了洞穴前的杂草。   天色似乎阴暗下来,冰冷的风隔着洞口灌了进来,太子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寒冷侵袭,冻得牙齿格格作响。却有这么一句话伴着风声而入:“是我。”   一下子温暖起来。    ☆、第九十二章 忽明心意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太子只感觉自己一直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王叔!”   傅云夕安抚的拍了怕他的后背,目光落在一边的庄寒明身上,再开口,却是彻骨的冰冷:“她在哪里?”   “她”是谁?太子自然知道傅云夕说的是庄寒雁,咬了咬牙,他才抬起头,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去了。”   傅云夕二话没说,立刻吩咐几个守卫保护好太子,自己翻身上马。   “王叔!”太子突然自身后叫住他,傅云夕转过头,小太子目光犹疑,带着一丝企盼:“她还活着,对吗?”   傅云夕什么话都没耍,沉默的一挥马鞭,马儿急驰而去,那马上的白衣男子,目光淡然如水,紧紧抿着的唇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庄寒雁,你一定要活着。   断崖之上,满是血腥污浊的气息,七个人已经死去了两个,八尺彪形大汉,愣是被这个未曾及笄的少女用大刀砍中。从未见过这样不要命的少女,说是少女都有些过分了,当碍事的外衫被抛下,裹着的单薄身体,分明只是一个孩童。可是怎么会有那样嗜血的眼神,好像他们,全部都只是死人。   在惊心动魄的对峙中,寒雁早已伤痕累累,一名大汉看中她体力不支的时候,从背后给了她重重一击。仿佛自己的整个心都开始颤抖起来,寒雁重重摔倒下去,那一抹血光如雾。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立刻就有另一人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窝。双腿一软,跪下身去。她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哪里还是平日里乖巧可人的模样。   这世上,生命是最不由人说了就算的。寒雁嘴角逸出一抹嘲讽笑容,步步为营,却还是逃不掉一个必死的结局,这是老天爷与她做对,那又何必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恨,恨天不公,恨那些害她的人。可是如今,却真的要死了么?凭着柴静教的那几招,和自己鱼死网破的气势,终于杀了两个人,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手软。   她笑出声来:“一个换三个,我赚了。”   脑后被人重重一击,接着刀锋一闪,直直朝她后颈劈来。她闭上眼睛,这一次,怕是逃不过了,这样,也好。   清风三尺,人头落地,热辣辣的血溅了草地一片。   倒下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彪形大汉甚至没能看清楚到底是谁,便已经身首异处,其余几人作势攻来,却只见骏马奔腾间白衫拂动,行动快如闪电,只听“刷刷刷”几声,清风无语,四周死寂。   寒雁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傅云夕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他的目光里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杀气,仿佛沾染了罪孽的堕仙,入了心魔,向来冷静自持的模样,此刻只有深深的担忧。   手上的剑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血,寒雁挤出一个笑来,许是想要安慰他,却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于是便伸出手来:“我没事。”话音刚落,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傅云夕飞身而起,抱起她回到马上,只见向来万事游刃有余的女子,此刻狼狈不堪,可是心底还是松了口气,不由得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还好,还活着。   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里是大片大片的鲜血,无数举着刀的人朝自己逼将过来,尖利的小声充斥着自己的耳朵,抬头一看,庄语山的周氏狰狞的面孔近在眼前,娘亲卧在床上气息奄奄,七皇子大手一挥,居然是要下令斩首庄寒明的模样。寒明半跪在地。寒雁发现自己身体似乎能够飘起来了,所有人都看不到她,她想抓住什么,却见衣角从指尖滑过,抓住了一片虚无。她是死了吗?为何会看到这样让人心碎的场面,什么都没有,绝望的令人心惊。   如果死了的话,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啊。那些爱,那些恨,什么都不会留下。这个时间上,就像从来不曾有过她的痕迹一般。她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却感觉自己被容纳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谁的声音这样安定,仿佛带着神奇力量可以驱散一切可怕的东西,是谁在耳边轻轻的唤她名字,一声一声,温柔而坚定:“庄寒雁。”   傅云夕低头看着扯住自己袖子不松手的少女,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眼泪流个不停,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寒雁,他心里几许复杂,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还记得太子告诉他寒雁可能已经死了的事实,今日之事,便是很容易就猜出是有人预谋,目的就是为了针对太子,顺便毁了寒雁姐弟。可是寒雁为了保护太子自己冲了出去,落到那帮西戎人手里,怕是会凶多吉少。   那一刻,他几乎整颗心都痛的抽搐起来,向来淡定从容的青年,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情绪。很怕失去她,如果再也看不到那张尚且带着稚气的小脸,如果听不到她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软软的喊:“王爷。”如果生命里再没有这样一个谜一样的少女,该有多么无趣。这世上的东西,傅云夕只分为三种,一种是他不要的东西,一种是他的东西,剩下的一种,就是寒雁。他要的东西,自然会有人眼巴巴的呈上来,不要的东西,更是沾染都不会沾染上一毫。可是他想要寒雁,却不那么轻松。   一点一点的瓦解掉她的防线,一点点进驻她的心,以为自己可以全权掌控一切,却不知道最后沦陷的到底是谁?   睡梦中的寒雁拽住他的袖子,神情依赖而柔弱,他想到自己见到寒雁的那一刻,满身血污的少女跪倒在地,一手撑着雪亮的大刀,比刀锋更明亮的,是她的眼睛。周围鲜血一片又一片,一眼就可以看出其惨状,她的唇角带笑,眼神却哀伤而绝望。   很难想象少女会拥有这样的眼神,像是已经历遍了这世间所有的苦楚之事,只剩下嘲讽凉薄人间的无谓。他只觉得心疼的厉害,第一次这样毫不理智的杀人。其实应当留下活口审问幕后主使的,可他却不想这么做,一来是就算不用审问也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谁,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动她一毫。   他们伤了她,就不能活。   傅云夕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柔薏,从一开始对她有了兴趣,到后来想要保护她不受伤害,再到现在这样紧张寒雁的一分一毫,便是他向来冷情,也该明白,自己是喜欢这个小丫头了。对于常人来说,“喜欢”这个字眼,算不得什么,可是对于傅云夕来说,这么多年喜欢一个女子,除了他的母妃,庄寒雁是第一个。   他俯下身去,冰凉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寒雁的额头。寒雁的眉头稍稍松了一些,他静静看着,眸中闪过一丝暖意。   也不知睡了多久,寒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汲蓝扑在她的床边睡的正香,寒雁动了动身子,正在拧帕子的姝红一见,立刻惊喜到:“小姐!”   寒雁皱了皱眉:“你怎么起来了?”姝红伤还没好,怎么能出来走动伺候人。   汲蓝也醒了过来,看见寒雁苏醒,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又笑道:“小姐可算醒了。”   姝红也跟着过来握住寒雁的手:“小姐,小姐日后莫要这样吓奴婢们了,那么危险,若是出个三长两短…”姝红向来沉稳,此刻也是泪水盈盈。谁不知道,昨儿个自己在府中呆的好好的,突然就听见前院的丫鬟说春祭出事了,她本来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没想到过了一阵汲蓝便被人送回来了,与此同时得知了寒雁失踪了的消息。两个丫鬟在府中急的要命,又被勒令非常时期谁也不准出府,汲蓝还和王爷的贴身侍卫大吵了一架。后来王爷策马回来,抱着浑身是血的寒雁,一进府就说宣吴太医,所有人都吓坏了。汲蓝和姝红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从来没看见过寒雁流那么多血,身上全是刀伤,昏迷在王爷怀里,竟像是要永远睡过去一般。   太医很快赶来,为寒雁包扎好伤口,嘱咐要好好养伤。汲蓝和姝红实在是担心的要命,求了很久,才答应可以贴身顾看着寒雁。   寒雁笑了笑:“没事了,王爷呢?”   昨夜隐隐约约感觉傅云夕在身边,醒来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汲蓝脸上还挂着眼泪,却是笑道:“小姐莫要担心,昨儿个王爷可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您,连打水擦伤都是王爷亲自做的。王爷待小姐一片真心,不过今日一早便上朝去了,好像是要和皇上禀告昨个儿的刺客之事。”   听到傅云夕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寒雁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每一次自己危险之时,傅云夕都会赶来救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当时自己以为自己要死的那一刹那,脑子里竟然想的是:玄清王妃,怕是要换人做了。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便有一种极端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占了一般。   ------题外话------   最近这边老是地震,妈妈都白天都不让茶茶呆在家里,汗哒哒,一点都不淡定,震就震嘛真是的~亲们那里地震了么?    ☆、第九十三章 太子赏赐   正在思索的时候,便听见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姐!”   寒雁扭过头,看见庄寒明站在门口,满脸羞愧的模样,想要踏进门却又不敢,只好站在门口踌躇。寒雁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庄寒明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昨日人群开始骚乱之时,身边的英子却突然拉了他一把,起初他并未发觉到什么,直到感觉英子拉着他一直在往骚乱的中心去时才感觉到不对劲,想要挣脱开来,英子却用刀抵着他的后背。当时庄寒明便心一凉,随即便是十足的愤怒,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丫头,甚至为了她和寒雁争吵,可是如今却是明白,这丫头果然是有目的而来,英子挟持着他走了一阵,突然一脚踢向他的后背,那一脚哪里是个柔弱的小丫头使得出来的力气,分明是习过武的,也就在这时,一个持刀的男子冲了上来,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很奇怪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命,而英子在一边惊慌失措的大喊,倒像是故意为之。他后来实在撑不住晕了过去,对中间的事情一无所知,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到了庄府,从丫头的嘴里才得知了寒雁为了救他和太子孤身犯险的消息。   一时间,惭愧,后悔,恼怒,难过全部涌上心头,他来到了玄清王府,得知寒雁受了伤,心中更是忐忑。一面担心寒雁的伤势,一面却又觉得无脸面对她。眼下见寒雁如此,心头一松,想是身体没什么大碍,可是那般不冷不淡的态度,还是令他心头难受不已。   寒雁叹了口气:“我无事,你先回去吧。”虽然这么说,语气里还是稍显冷漠,庄寒明心中苦闷,却又不敢惹她生气,知道自己为了一个心怀鬼胎的陌生人伤了寒雁的心,更是心中把自己的骂了一千遍,最后才道:“姐,那我走了。”说完又看了寒雁一眼,见寒雁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才一咬牙,离开了。   汲蓝和姝红都不敢多说一句,他们心中是偏向寒雁的,自小寒雁对待这个小少爷便是亲的不得了,夫人死后更是一心为了少爷打算,可是少爷上次居然是非不分与寒雁争吵,这次又害的寒雁遭此劫难,心中便多多少少还是存了怨言。只是见庄寒明沮丧的样子,汲蓝还是忍不住道:“小少爷怪可怜的。”   毕竟,从小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少爷,好端端的,母亲就中年去世,父亲不疼,本是心地纯善之人,却又突然遭人欺骗,自己的姐姐离心,怕是庄寒明现在,也该好好想一想了。   “这是为他好,”寒雁叹息一声:“我保得了他一次,保不了他一辈子,但愿他能看清楚…”庄寒明毕竟还是不懂世情险恶,若是有人利用,很容易就会变成他人手上的棋子。之前自己只顾着照顾他,却忘了,一旦自己嫁入了玄清王府,庄寒明在庄府上便孤立无援,这种时候,只有他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不被别人毒害。这一次的事情,其实说是一个教训也不为过,至少庄寒明从此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多个心眼,至少不会这般莽撞。大宅门本就是吃人的地方,不是明争暗斗就是你死我活,他们两姐弟出于怎样一个位置,寒雁希望庄寒明能够看清楚。   姝红见她如此,连忙换了个话头引开了寒雁的注意力,不多时便又说笑起来。   说闹了一阵,已经接近中午,汲蓝和姝红去小厨房帮忙了,寒雁坐在屋子中,叹了口气,想起昨日的事情,不觉有些出神。   七皇子和太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代表他们已经忍不了了,可是皇上如何能作壁上观,肯定会大发雷霆,难道他们就不怕查出来。寒雁皱了皱眉,还有,西戎为何会与大宗的人有关系,甚至甘愿为他们卖命,是谁与西戎有关系,太后,七皇子?还是另有其人。不知不觉中竟然想到了卓七,这一次的事情,他们身为西戎的皇室中人,会不会也参与了一份子。想着想着,目光便凝重起来,不觉有些失神。   “喂!”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房中,吓了寒雁一大跳,抬眼一看,居然是太子。   今日这个小太子没有穿一身金灿灿的衣服,换了一套海棠色的长袍,看着粉雕玉琢,倒是少了从前那份颐使气指,多了几分天真无邪。他不满的看着寒雁:“本宫叫了你好几次,怎么不回答?”   寒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无论穿成什么样子,这位太子的脾气倒是不曾有半分改变的,便有些无奈道:“方才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殿下恕罪。”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表情行动哪里有一丝惶恐的模样,似乎真的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放肆!”太子气的脸都通红了,一看到寒雁毫不在意的模样,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索性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本宫近日来,是为了向你道谢的。”他轻咳两声:“来人,把东西抬进来。”守候在外头的侍卫便“噌噌噌”的抬了三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寒雁一愣,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禁问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太子示意那些人打开来看,第一箱是满满一箱银子,寒雁有些头疼,玄清王府倒是一点都不缺银子的,虽说银子是越多越好,自己留了这些做梯己钱或是补贴庄寒明,都是很好的。可是这银子是太子送的,便万万不能收的。   因为近日来,太子并没有说是皇上的旨意,也没有看见圣旨,这些东西自然就不是皇上出的,可是太子如今年纪尚小,寒雁又听说皇上对他极为严格,不准奢侈,或许这个小太子过的还不如自己宽裕,这一项银子,自己是万万不能要的。   没等她开口吗,第二个箱子便被打开了,只见里头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南海红珊瑚,寒雁看的都是一凝,至少自己活了两世,都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颜色鲜亮,气度斐然,这是宫中贵妃皇后才能用的珍品,当是进贡而来。   第三箱一打开,寒雁便愣住了,只见里头全是一些瓶瓶罐罐,这倒是有些稀奇了,太子看着寒雁不解的目光,得意道:“这些都是宫中的珍奇药材,各种解读圣品,医治伤病的药丸,本宫让人搜罗了好久,才送了这一箱东西。”   寒雁收回目光,看着他:“殿下这是何意?”   “这是本宫赏赐你的。”太子还是很开心。   寒雁笑了笑:“恕臣妾不能接受。”   太子像没听明白似的看着她:“你说什么?”紧接着整个脸色都变得十分不好看:“庄寒雁,别不识抬举!”   还真是不可爱,难怪皇上不喜欢,寒雁仍是笑盈盈道:“太子的心意,寒雁明白,只是昨日救下太子,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寒雁从来没想过用这件事谋夺什么,太子如今安然无恙,正是再好不过,这些东西,寒雁不能收,一旦收了,便会落人口舌。”如今自己正是风口浪尖之上,种种矛头都指向她,若是在传出和太子交好的关系,自己也就别想活了,先不管外头的风言风语,单是皇上也会留意到自己。把自己隐藏在角落里,才会更好的做事。   太子看着她,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可是又极度不甘,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不接受自己赏赐的人,这个庄寒雁,昨日救了他一命,太子还记得寒雁最后离开洞穴之前看他的那一眼,那个时候起,他就不讨厌这个女人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后是最坚强的人,这么多年,在后宫中受了多少委屈,也要笑脸盈盈,宽容大度的做一个贤后,后来他见到了庄寒雁,遇到了第二个。   他咬了咬牙:“你不接受这些,本宫无法向母后交待。”   寒雁一愣,紧接着明白过来,虽然皇上是不喜欢这个小太子,可是皇后却是真心心疼自己的孩子,昨日自己救了太子一命,也就是送了皇后一份人情,作为一个母亲,皇后自然是感激她的。之前还在想太子的能力,要拿出这些赏赐怕是不容易,如今知道了是皇后的意思,也就不那么惊讶了。   寒雁笑了笑:“殿下无须担心,救了殿下只是举手之劳,若是真的想赏赐寒雁,日后寒雁有事请求的话,请皇后能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   太子没想到寒雁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间变得有些警惕起来,身在皇宫,最忌讳被人利用,图的是财还好说,怕的就是要的更多,寒雁这番话似乎是话里有话,太子虽然不太明白,可是还是能敏锐的感知到一二。可是抬起看见寒雁笑盈盈的模样,又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最后只好撇了撇嘴,有些别扭的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第九十四章 暗中相助   其实寒雁倒没有太子想的那么复杂,只是自从她重生之后,似乎不由自主的便卷进了宫中之事,上一世以为自己的死亡是个意外,把仇恨一股脑儿栽倒周氏母女身上,可是这一世一步步看来,似乎却是大有文章。要趟这趟浑水,就必须有万全之策。虽然寒雁相信傅云夕能保护自己,但是如果能为他分忧,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若是得了皇后的这句承诺,也可以为自己多条后路。眼下听太子这般问,便笑了一笑:“我无事,殿下不必担心。”   “谁担心你了?”太子立刻扭过头,想着又有些不自然的开口:“本宫只是看你救驾有功…”   对这个小太子,寒雁倒是心里算得上喜欢的,最多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而且皇上管教子女颇严,昨日那般的境况,他也能强作镇定,想来平日里也是没少经历过这种事。想着想着就对小太子有些怜悯起来,太子的境况其实和庄寒明差不多么,都是父亲不疼爱,宫中的明争暗斗比庄府更是凶险,七皇子不是省油的灯,面对这样小的弟弟都可以下手狠辣。   太子一抬头,正对上寒雁有些怜悯的目光,心中一颤,在他的世界里,除了母后,从来没有人用这样关心的眼神看过他,王叔虽然对自己好,可是性子总是冷冰冰的。这个不喜欢的女人,为什么用那样温柔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一瞬间,他突然好想哭。然而太子从小就被教导不可以不软弱,他便咬着牙,垂头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   寒雁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眼神居然可以让太子有这么多的感慨,只是见他低下头,有些奇怪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适?”   太子突然仰起头来,有些纠结的看着寒雁,蓦然开口道:“你救了本宫一命,本宫答应你,若是有一日王叔不要你了,本宫就娶你做太子妃。”   谁也没有料到这目中无人的小太子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不光是寒雁,连汲蓝和姝红都傻了。寒雁傻愣愣的看着他,这小太子知道什么叫嫁娶吗,居然就这么说出口,寒雁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只是突然被当今太子这么一句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寒雁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小太子急了:“还有三年本宫便可以娶妃了…咳,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不是这么个报答法的,寒雁哭笑不得,正不知道如何接小太子的这句话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本王王妃今生只能是本王的人,殿下想要娶妃,本王会亲自禀告皇上,让皇上好好挑选。”   寒雁抬眸望去,傅云夕身上的朝服还未换下,当时下朝就赶回来的,只是神情冷冽,看着小太子的目光还有一丝不满。太子身子一僵,这个王叔,冷面冷心,虽然对自己很好,可是一旦惹恼了他,下场可是很恐怖的。想是这女子居然这般得他照护,居然容不得自己说一说。小太子连忙后退两步:“本宫…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说完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笑话,留在这里,他可不想被王叔的眼神冻死。   寒雁一急:“殿下、殿下您的箱子!”可惜太子出去后就没影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箱子。   寒雁看着地上的三个大箱子苦恼的叹了口气:“哎,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傅云夕走到她身边坐下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被他的手掌摸索着头发很舒服,寒雁睁大眼睛,不敢动弹的任他摸,像是乖乖听话的小动物。   昨日自己那般举止,实在是鲁莽了,傅云夕知道了一定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他会因为自己生气,寒雁就有些心绪起来。   “身体可好了?”他说,声音醇厚清冷,听不出一丝异常,可越是这样,寒雁心中就越没有底,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那个…王爷,昨日我…”她想主动承认错误,却听见傅云夕低低的叹息传来,有些无奈道:“笨。”   “啊?”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寒雁一时间倒愣住了,抬起头来看着他。   傅云夕这时候也放下自己蹂躏寒雁头发的那只手,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做事太冲动,不顾性命,若死了,如何?”   他的话很轻,寒雁听在耳朵里,却有了一丝悲哀的意味。鼻子不由得一酸,心中想起昨日自己见到傅云夕的那一刻,他犹如从地狱中索命而来的修罗,为了自己白袍染血,倒是真的紧张关怀。   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傅云夕的袖袍,寒雁小心的坦承错误:“以后不会了…”   刚说完这句话,寒雁便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一抬,他冰凉的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寒雁被迫抬起头来与他直视,那双深邃的,犹如一潭池水的凤眸此刻流传着寒雁看不懂的神色,似乎是温柔,带着一点蛊惑。寒雁离他离的很近,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香气,呼吸相闻之间,寒雁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他唇间逸出一声低低的喟叹,紧接着就俯头贴住了寒雁的嘴唇,那是蜻蜓点水的一吻,不带任何情欲,温暖而柔和,不知道为什么,却似乎更像是一个承诺,寒雁昨日的紧张和不安就在这一吻中,烟消云散了。   他放开寒雁,目光平淡如水,寒雁突然心中一酸,这样温柔的傅云夕,她会越来越离不开的,寒雁突然伸出双臂,搂住傅云夕的腰,头埋在他的怀里。   傅云夕先是一愣,寒雁极少有主动亲近他的时候,更别说清醒的时候亲近他了,此时倒是难得看到她这般依赖人的模样,像是小刺猬终于收起了自己身上的刺,惹人怜爱。便任她扑在自己怀中,她还太小,自己不能心急,好在现在看来,却不是一点成效都没有。   寒雁心中却是想,傅云夕待她太好,一直以来都是傅云夕在护着他,自己却没有帮上他什么忙,寒雁自诩不是才华无双的绝色女子,当初傅云夕要娶她做玄清王妃时,心中便想着傅云夕定是有所图谋,可是如今看来,就算傅云夕有所图谋,这也是亏本的买卖。如今自己的仇家有太后和七皇子,下有庄语山和周氏姐妹,倒是与傅云夕添了不少麻烦。   想了想,她又坐起身来:“昨日的事情,可有什么结果?”若是抓到活口审问,也许能问出点什么。   “没有活口。”   寒雁一愣,看着傅云夕:“你杀的?”隐约记着傅云夕好像杀了那几个持刀的刺客,不过当时自己奄奄一息倒也不清楚,现在看来,傅云夕做事不留余地,倒是真的可能将他们全部杀光。   傅云夕颔首:“祭场上抓到的刺客都咬舌自尽。”目光有些深邃起来。   没有正面回答寒雁的问题,那就是没有在祭场上而是来追杀太子的刺客都是被杀的了?寒雁想了想,再仰起头来,已经是换了一张笑眯眯的脸,安慰似的对傅云夕道:“王爷无需忧心,我不是也杀了两个刺客吗?”只能说他们派来的刺客太不济,连我都能对付的过去。   傅云夕有些好笑,知道寒雁是不想自己自责,不过他倒真的不自责,只是想起寒雁杀掉的那两个大汉,他道:“那些人的尸体,我让人检查过,不是你杀的。”   “啥?”寒雁一愣,不对呀,分明是自己抱着决一死战的念头,拼命挥舞着那把大刀,用尽了柴静教自己的方法,才误打误撞杀了两个人的。   傅云夕看了她一眼:“尸体上关节处穴位有被打伤,刺客应是受了伤才会被你砍中。”   寒雁怔了怔,仔细回响起来,好像的确是突然之间那两个刺客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才给了自己可趁之机,当时也没留意,自己现在想起来,才发现有许多可疑之处。那些人自然是选好的死士,就算自己跟柴静学了几招,面对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人,自然是犹如蜉蝣撼大树,不自量力,怎么可能还会杀掉其中的两人。原来是有人暗中相助。   那么,打伤刺客的,另有其人?   “照你的话说,我应当是被人救了一命,可是,若他想要救我,为何不现身呢?”寒雁奇怪道。这人若是救了自己的命,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这又是为了什么。寒雁看着傅云夕:“你来救我的时候,可曾看到什么?”   傅云夕摇头。   寒雁皱起眉,这样的话,那人应是故意躲避傅云夕不让他看见的,如果不露面的话,或许是因为不能露面,而且会被自己和傅云夕认出来。自己和傅云夕认识的,又不能露面的,到底是谁呢?而且此人既然能救助自己,或许知道点什么,更有可能与此事有所牵连。想到这里,寒雁倒是有些庆幸,看起来,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不用死的,就算傅云夕不来,那个暗中相助的人也不会让自己白白死去,或许还能见到他的真面目。    ☆、第九十五章 再回庄府   暗中相助之人是谁,到底还是没有头绪,寒雁又与傅云夕说了些话,却听见外头有人通报,庄仕洋亲自接寒雁回府。   寒雁倒是没有想到她会有此动作,傅云夕正要拒绝,寒雁扯了扯他的袖子,对着小厮道:“你去回父亲,容我收拾一下,即刻跟随父亲回府。”   待那小厮离开之后,傅云夕才看向寒雁,目光里带着些微疑惑:“为何回府?”庄府里的那几个女人对寒雁虎视眈眈,更是不比在玄清王府自在安康,寒雁主动提出跟庄仕洋回去,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王爷不必担心,”寒雁微微一笑:“如今顶着玄清王妃这个名号,明着他们是不敢乱来的。”傅云夕见她说这话时眼眸亮晶晶的,唇角微微翘起,似乎极是得意,这世上还没有将利用之事说的这般耻高气昂的,当下就有些失笑,却又听寒雁道:“若要暗中来呢,我就更不怕了。”   傅云夕知道她的手段,寒雁在他面前也不用装,想想也是,这样一个狡猾聪慧的女子,若是论计谋,周氏姐妹哪一次又在她的手下讨了好去。   寒雁没有告诉傅云夕的是,自己这一次回府,正是因为时机成熟了。周氏姐妹屡屡失手,想必此刻正是心神大乱,可是眼见着寒雁安然无恙,定不会善罢甘休,狗急跳墙之下,难免又出了什么鬼主意想要对付自己。很不幸的是,寒雁这一世一开始就抱着报仇的心思重来,对于周氏两姐妹,她没有想过放过。周氏姐妹想要利用这一次害她,她也不能失去这个机会不是?而刺客一事之后,周氏姐妹已经成为弃子,若是自己真的将她们怎么样了,太后也不会有那个心思保她们。   要的就是她们孤立无援,斩断所有退路,这样自己才能伺机而动,将敌人一网打尽。   她静静的想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情被傅云夕尽数收到眼底,深幽的凤眸闪过一丝深意。   卫王府内。   七皇子神情阴鹜,他对面的卫如风态度有些激动:“七殿下,如今怎么办才好?”   七皇子冷冷扯了一下嘴唇:“倒是被他们逃过了,哼,皇弟倒是有贵人相助。”瞥到卫如风的目光,他又是一声冷哼:“你还在担心庄寒雁?”   卫如风一惊:“如风不敢。”自从得知寒雁差点命丧刺客之手后,他就有些魂不守舍。按理说,他现在对寒雁当时厌恶至极,除了愤怒再没有别的感情,可是一旦知道她危险的消息,自己还是忍不住担心。   “此次没有除去太子,反而令皇上生疑,如此,且需避上一避。”七皇子沉声道:“倒是便宜了王叔。”   卫如风道:“如何避?”   七皇子摇摇头:“这些日子本殿要出宫上山,为死去的百姓祈福。”   卫如风眼睛一亮:“那么…”   “按计划行事。”   寒雁回到庄府的时候,周氏姐妹和晚姨娘全部出来迎接,媚姨娘有了身子,倒是没有出芙蓉园。寒雁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全大宗都知道,玄清王对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小王妃喜爱的不得了,谁敢轻易动她。是以周氏几乎咬碎了牙,也要对寒雁挤出一个笑容来。   “四小姐回来了啊。”大周氏笑的很是温和:“昨日受惊,可有伤着?”   寒雁忍不住在心中一声冷笑,自己受伤的事情都是这两姐妹一手促成,居然还能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开了眼界。寒雁低下头去,掩去嘴角的一丝嘲讽,轻声道:“承蒙王爷照看,寒雁身体已无大碍。”说着便绞紧了手帕,看在外人眼里,分明是小女儿害羞的模样。汲蓝趁机道:“王爷对小姐可好了,昨日可是亲自在小姐病榻前守了一整夜呢,还将宫中只给皇上医病的吴太医请了过来。”   姝红也接嘴道:“没错,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全部都照顾的体体贴贴,咱们小姐有福气,王爷心疼着呢。”   寒雁的头埋得更低了,小声道:“别胡说。”可是那模样,分明就是承认了的样子。   站在最后面的庄寒明松了一口气,傅云夕心疼寒雁就是好事,他是无颜面对这个姐姐的了,唯愿寒雁过的开心自在,如今若是傅云夕这般作为,想必日后进了玄清王府,也没人敢欺负她。   汲蓝姝红这番话,与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周氏姐妹听的。晚姨娘和庄琴听了这话并无太大触动,仍是波澜不惊,庄仕洋神情复杂,自己的女儿被玄清王爷看中,日后成了玄清王妃,对自己的仕途的确多有助力,可是偏偏这个女儿是寒雁,眼见着寒雁步步高升,自己却无力掌握的感觉,真是难受。不过如今庄府都是卫王的人,这个女儿,日后也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想到这里,他看着寒雁的眼神又变得阴沉起来。   周氏简直要对寒雁恨之入骨了,这个小贱人,为何就能得到玄清王的青眼,她姿容比不上庄语山,琴棋书画也不见精绝,可是自己的语儿如今只是卫世子的侧妃,并且还是个不得宠的侧妃,即便外头听着光线,可是语儿私底下却向她说过,那个卫王世子根本一点都不喜爱她。再看寒雁如今即将成为玄清王妃,接受万人的尊敬,她的心中便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这个庄寒雁,好像天生过来就是克她的!自己进了庄府,是她拦了庄仕洋扶自己为正房的念头,想要语儿代价,她却将计就计甚至嫁得更好,甚至从没失过手的大周氏,都在她手底下吃过亏。周氏的目光有些怀疑起来,当初自己害死王氏的时候,那个王氏分明就是完全没有半点心机的榆木疙瘩,既不懂得讨好男人,也不懂得大宅中女人的生存之道。可是她的这个女儿,却像是能洞悉人的内心一般,怎就生出了这个妖精!   寒雁低垂着头,却将周氏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笑容越发的灿烂了,大周氏却像是浑然不觉,温和的笑道:“如此,倒是四小姐的福气。”   寒雁听见她的话,歪着头笑嘻嘻的打量她,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疑惑,大周氏不自然的笑了笑:“四小姐这般看着妾身,可是有什么不妥?”   寒雁微微一笑:“非也非也,只是寒雁想着,太师对妇人也是极为不错的,妇人整日呆在庄府,想必太师也是甚是思念,前些日子寒雁不在府中,怕是太师当差人来请过妇人回府吧。”   她这话说的看似平淡家常,细细想来却是令人惊心,的确,大周氏整日往庄府上跑,就算是姐妹,也委实太勤了些。庄仕洋和大周氏有染后,庄仕洋巴不得她天天来,日日歇。作为一个偷情的妇人来说,成日往奸夫府上跑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难以理解的是,张太师对大周氏宠爱有加,可是她呆在庄府中之时,竟然从来没有人来催过大周氏回府!大周氏脸色一僵,却是有些赧然的低下头去:“太师知妾身与妹妹姐妹情深,甚是体贴,不曾差人请妾身回府,让妾身多陪陪妹妹。”寒雁“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太师宠爱夫人果然不假,居然用心良苦至这般境地,只是就算太师不叨念,几位表哥表弟定是日日思念夫人,没想到太师宁可委屈表哥表弟们,也要夫人呆在庄府安慰姨娘,真是用心良苦啊。”她这一番话说下来,似乎没什么不妥,只是“用心良苦”四个字咬的分外清楚,就听的有些味道出来。一个妾,抛下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在别人的府上住着,不见丈夫和儿子来催,未免太过反常。庄仕洋虽然喜爱大周氏,毕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立刻就听出了寒雁画中的疑点。就算自己心中舍不得大周氏,可是若她是和张太师对自己有所谋夺,那也是留不得得了。看向大周氏的目光瞬间就不像刚才那般亲热,反而多了一丝怀疑。大周氏没想到寒雁一句话就让庄仕洋对她起了疑心,心中又恼又恨,可是又无从反驳,只好有些委屈的看向庄仕洋,庄仕洋虽然怀疑,见美人受了委屈,一时间又有些心软,便挥了挥手:“不必多谈,先各自回屋。”   寒雁轻轻一笑,就是要让她们慌了手脚,就是要让她们觉得自己再不除去就会出大事,只有这样,周氏姐妹才会情急之下想要扳倒自己,而情急之中,最容易出岔子。   这一次回到庄府,寒雁就是讨债来了。   庄琴若有所思的看了寒雁一眼,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庄寒明动了动嘴唇,只是寒雁的目光根本没落到他身上,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周氏恨恨瞪了寒雁一眼,挽着大周氏离开了,寒雁施施然往清秋苑走,无论怎样,至少现在庄仕洋和大周氏之间,已经埋下了一根刺,而这根刺什么时候才会哽住庄仕洋的喉咙,就看大周氏怎么做了。   ------题外话------   茶茶后天就要去学校了…整个人都不好了QWQ    ☆、第九十六章 同盟破裂   清秋苑的众人看见寒雁归来,自然是喜不自胜,只因为寒雁如今已是玄清王妃,几次下来玄清王对她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来,玄清王对她疼爱有加。水涨船高,主子的地位上升,身边伺候的人跟着身板也硬了不少。这短短一年来,寒雁竟然在庄府无形之中有了一种地位,那些个平日里欺负寒雁母女的人,现在竟然不敢轻易嘲讽他们。   寒雁回到屋子,首先找来了陈妈妈,陈妈妈见她无事,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搂着她说了好久。直到寒雁笑了笑,问她:“府中这些天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陈妈妈便据实以告,原来寒雁不在庄府的这些日子,大家都还算平静,媚姨娘安心养胎,周氏养着身子很少出珙桐苑的门,倒是大周氏与庄仕洋的关系有些明目张胆起来,但是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因为庄仕洋的脾气是越发阴沉了。说道这里陈妈妈有些奇怪:“那媚姨娘和周氏都不是省油的灯,老爷和大周氏这样亲密,就算是周氏不愿意说自己的姐姐,媚姨娘怎么会善罢甘休?”   寒雁微微一笑,媚姨娘如今是自身难保,眼见着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外人看是孩子快要出生,可是寒雁知道媚姨娘根本就没有怀上老爷的种。她正在想法子如何遮掩过这事情呢,怎么能够顾忌到大周氏。   眼下看媚姨娘真没有从外头抱养一个孩子的意思,莫非是要走那条路?想着想着,寒雁便皱起眉头:“陈妈妈,周姨娘这些日子可有与媚姨娘说话?”   陈妈妈仔细想了一想:“姑娘这么一说老奴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周姨娘的确去过芙蓉园几次,府上的下人都说是周姨娘看自己升为正房没有希望了,特意来讨好媚姨娘呢。媚姨娘也许是看着周姨娘眼下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竟是对她很和气。不过这些日子两人又疏远了。”陈妈妈说道这里看了看寒雁,见她说有所思的模样,又道:“姑娘可是怀疑什么?”   寒雁摇摇头:“陈妈妈,你便去注意着周姨娘和媚姨娘的动静,一旦她们两人在一起,你就找两个丫头跟着。”   陈妈妈虽然不明白,还是点了点头。待陈妈妈走了之后,寒雁看向汲蓝和姝红:“这件事情你们两人怎么看?”   汲蓝歪头想了一想:“媚姨娘和周姨娘向来不和,说是和气的话无论怎么样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媚姨娘为人刻薄,如今怀了孕更不会将周姨娘放在眼里。”   姝红却是到:“小姐,这两人都与小姐存在着利害关系,如今…还需小心行事。”   寒雁长长叹了口气:“还是我小看了她啊,人心莫测,她这是想要撕破关系了。”寒雁笑了笑:“也罢,便连她一道收拾了。”   她的圆圆小脸消瘦了些,眼下更是只有巴掌大,两只眼睛水的能溺毙人,只是带着致命的冷意。   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目光同时闪过一丝欣喜,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姐自从跟玄清王在一起的日子多了些后,整个人似乎都沾染上了那种狂妄的贵气,毫不妥协于任何人。行事比从前果断了许多,更是有种说不出的胆色。身为下人,她们自然是乐于看到寒雁这样的改变的,自家小姐已经忍受的够久。该让那些人看看,自家的小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天下午,周姨娘在两个丫头的簇拥下来到了芙蓉园。   芙蓉园的摆置比起从前来更是精致了许多,多了些华丽的用品,自从媚姨娘怀了身子之后,老爷的赏赐便源源不断,此刻的媚姨娘正斜倚在榻上,有气无力的喝着一边丫鬟送的花茶,这花茶是老爷特意吩咐做的,加了许多名贵的药材。越喝越是烦闷,她看着自己的肚子,那里塞了一个圆圆的小枕头,看上去真和怀了身子一般无二。   忍不住伸出拳头狠狠擂了肚子几拳,这肚子里究竟还是没有。每次老爷过来媚姨娘都是战战兢兢,正怕被老爷发现了端倪,眼下幸好庄仕洋迷上了大周氏,竟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不过心中到底还是惴惴不安,每次一想到自己可能被看出漏洞,就忍不住冷汗涔涔。一边的丫鬟娇梦吓了一跳,连忙制止住她的动作:“姨娘,万万不可…”   媚姨娘气恼的看着她:“怕什么,毕竟没有…”就因为自己肚子里没有却背着一个双身子的名,她已经好久没有和老爷欢爱过了。老爷和大周氏的那点錒臢事情,还是传到了她的耳朵。虽然庆幸大周氏可以为她的隐瞒争取一些时间,可是一想到老爷日日在那个女人怀里,媚姨娘就恨得牙痒痒。好容易等到了周氏垮台,却又平白出现了一个大周氏,他们周氏一族,真是容易出这样的狐媚子。   娇梦摇摇头:“姨娘,若是被外人看见…”话音未落,就听见外头有丫鬟来报:周姨娘来了。   媚姨娘连忙整了整衣裳,柔若无骨的依在榻上,做出一副疲倦的模样——怀了双身子的人最是嗜睡。心中却有些疑惑,周氏过来做什么,前些日子周氏过来讨好,姿态放的很低,有意无意的说起寒雁得宠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本来是不想搭理她的,可是当她听到寒雁的身份抬高可能会导致庄寒明的身份抬高之时,心中就有些不安起来。就是这样的不安,令的她有一阵子都每天和周氏说话,想从周氏嘴里套出寒雁的近况来。   她知道周氏的那个姐姐大周氏是个有能耐的,庄府上的耳目还不少。自己因为怀了双身子的缘故,倒是不能时常出去芙蓉园。   刚想到这里,就看见周氏以手帕遮面,嘤嘤哭着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媚姨娘诧异的问道。   周氏也不说话,就在榻前的小椅上坐下来,周氏身边的丫鬟一脸愤愤的开口道:“咱们姨娘这是被四小姐气的。”   寒雁?媚姨娘眼珠子一转,寒雁昨日回府的事情她都听下人说了,听说现在庄仕洋在寒雁面前都不敢随意,眼下周氏是被寒雁气哭了?被气哭了媚姨娘不相信,周氏是想借这件事倒腾出点什么,媚姨娘却相信。   她微微一笑:“周姐姐有什么事情,不妨告诉媚儿,媚儿知道了,才能为姐姐分忧啊。”她这话满含着担忧,仔细听来,却有一丝笑意,那是居高临下的一种嗤笑,的确,周姨娘现在在庄府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媚姨娘,想着周氏刚进来时仗着老爷对她的宠爱挑衅自己,再看看她现在对自己不言不语的恭敬,媚姨娘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周氏自然也听出来了她话里的讥讽,表情暗了几分,抬起头来时,却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泪水盈盈:“妹妹,四小姐此次回来,府中怕是没有你我二人的位置了。”   媚姨娘端茶的手微微一顿,表情不动声色:“这话从何说起?”   周姨娘抹了一把泪:“昨日四小姐回府,妾身和老爷一道去迎接她,不曾想四小姐一见到妾身便是冷嘲热讽,妾身实在看不过去便回了几句,结果…结果她竟是加以威胁。”哭了几声之后,周姨娘继续道:“老爷见了,也没说什么…妹妹,你说,这庄府里,现在岂不是四小姐说了算了。”   媚姨娘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那纤细洁白的手指涂了鲜红的蔻丹,显得分外娇艳,周氏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今日周氏不管说什么,只是想要控诉那么简单吗?不见得。她笑了笑,看向周氏:“四小姐现在是玄清王妃,自然是比较珍贵了,不过姐姐此番话的意思,是想做什么呢?”   周氏看着媚姨娘不紧不慢的模样,心中一凛,这个贱人,现在竟然学聪明了,好在大周氏教过她,周氏盈盈一笑:“妾身一人自然是做不了什么的了,若是加上了妹妹你…想必那四小姐也会对我们恭敬几分。”   她这是向自己示好,希望自己能帮着对付庄寒雁啊,媚姨娘心中这么想,面上却笑道:“不知道周姐姐凭什么以为,我会帮助你呢。”   周氏这下却是不着急了,拿手帕缓缓擦干脸上的泪花,微笑道:“四小姐这个人,向来是锱铢必较的,妾身进府的时候她便恨上了妾身,后来又与语儿多出了写摩擦,是以如今一朝得势,才会对妾身报复来了。敢问媚姨娘,不曾得罪过我们的四小姐?”   媚姨娘一愣,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总是欺侮寒雁母子三人的情景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年轻美貌,老爷对自己宠爱有加,晚姨娘不足为惧,王氏占着一个正妻的名头着实碍眼,于是媚姨娘便千方百计的折磨他们,今日污蔑一下,明日又来陷害,那个时候的庄寒明和寒雁经常因为自己罚跪祠堂,王氏和老爷的感情愈发的生硬。听闻寒雁最是护短,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不许别人碰一指头,自己曾经害过她的母亲和弟弟,岂不是更是罪大恶极,如果她连收拾周氏都这么不留情面,那么自己,岂不是更加危险。   看到媚姨娘的表情有些松动,周氏趁机趁热打铁:“如今四小姐已经是玄清王妃,可是毕竟还没过门,现在就这样嚣张,若是真的过了门,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到时候连老爷也奈何不了她,你说,这府中哪里还有咱们姐妹的容身之所。”   媚姨娘皱起眉头,周氏这话说的也有理,当初周氏和自己成为对头的时候,寒雁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可是那个时候的周氏还是一个强有力的劲敌,如今周氏却是不堪一击,完全不用放在眼里,而寒雁却是越来越超出自己的掌控能力。这样的盟友太可怕了,若是有一天寒雁将自己视为敌人,自己还有活路吗?恐怕自己连周氏都不如,周氏至少还有一个女儿,自己却是没有为老爷生下一儿半女,跟了庄仕洋这么久,媚姨娘清楚的明白,虽然庄仕洋曾经宠爱她,现在对她也不差,可是一旦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是绝对不会毛线保住自己的。   媚姨娘越想越可怕,浑身都出了一层冷汗。   周氏见状,反而全身心的放松下来:“妹妹,不是姐姐说你,这四小姐步步高升,日后玄清王又是权势滔天,老爷迫于玄清王的压力,对待小少爷也不会差的,如今你肚里的这个,万一是个少爷的话,岂不是还有个兄弟给自己分宠。”见媚姨娘一怔,她笑了笑:“咱们女人家也不说别的,不就是为了要一个儿子有了依傍吗,妾身的孩子已经丢了。妹妹…还是要好好打算的好。”   媚姨娘陷入了沉思,周氏所言不差,自己的一生的确是为了自己的依傍,就算自己是真的没有怀身子,也不能看着庄寒明一天天长大,最后成为庄府当家作主的人。一旦这对姐弟掌握了庄府的实权,自己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周氏笑着拍了拍衣裳,站起身来:“妹妹身子重,妾身便先走了,免得打扰了妹妹休息。”说着就站起身来,转身抬脚离开。   “站住。”媚姨娘突然开口。   周氏正巧走到了门口,听到媚姨娘的这句话,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接着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向媚姨娘:“怎么了?”   “你有什么办法?”媚姨娘这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看着周氏的目光也不如刚才那样的居高临下,相反,这个时候,她对自己的未来,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担忧。   周氏让屋子里的下人都走开,关上了门,只剩下贴身的丫鬟,这才在榻前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妹妹,其实事情很简单…”    ☆、第九十七章 谜团重重   周氏走后,娇梦一边为媚姨娘捶着腿,一边道:“姨娘真打算与她合作?”   媚姨娘冷笑一声,周氏的办法固然不错,至少要打击庄寒雁是可行的,可是自己就这么白白出力?这也是不行的。她看了看肚子,一只手轻柔的抚了上去:“一箭双雕的事情,我也想试试。”   寒雁闭着眼睛,听着汲蓝打听到的周氏进了芙蓉园,将所有的人支开之后,只留下他们在房间里密谈。汲蓝焦急道:“小姐,如今你刚回府,周姨娘就有这样的动作,怕是她们想要对你不利。”   寒雁沉吟一下:“你说她们密探时,除了周姨娘和媚姨娘,可还有其他人?”   汲蓝道:“还有媚姨娘的替身丫鬟,娇梦。”见寒雁凝眉,汲蓝连忙道:“娇梦是媚姨娘的陪嫁丫鬟,据说是媚姨娘的心腹呢。这妮子软硬不吃,对媚姨娘忠心耿耿,”汲蓝跟庄府上上下下的下人们都相熟,自然是精通消息:“不过娇梦这个人真是很难打交道,就是芙蓉园里的丫鬟,都不喜欢她。不过媚姨娘宠她,大家也不敢欺负她。”   寒雁点了点头,这个娇梦,居然是对媚姨娘忠心耿耿,要怎样才能让娇梦心甘情愿的背叛媚姨娘呢?寒雁深深吸了口气,问汲蓝:“你可知,娇梦家中还有什么人?”   汲蓝一愣,想了想便答道:“娇梦家中还有一老父亲,和她一个哥哥,他哥哥在京城里卖茶叶,日子过的倒也不错。”   寒雁思索了一下,吩咐道:“汲蓝,我要你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汲蓝一愣:“什么事情。”   寒雁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汲蓝点点头,很快便离开了。姝红在一旁静静的伺候着,这些日子虽说她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寒雁还是不愿意她做一些粗活累活,此刻见她这般沉静,想起汲蓝的话,突然起了玩弄之心,便故意大声道:“姝红,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姝红没料到寒雁突然说起这个,先是愣了愣,随即点点头:“是。”   “也该日子出嫁了,可有喜欢的人?”寒雁状似随意的问,姝红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小姐…。小姐,奴婢没想过嫁人。”难得看见向来沉稳的姝红这般紧张,寒雁愈发来了兴趣,她知道自己走的时候,傅云夕派了沐岩来保护她,眼下沐岩应当藏在某个角落,自己的这番话也是能听到耳里的。   “哪能不嫁人呢?”寒雁语重心长道:“要不,等我进了玄清王妃,让王爷提你做个妾室?”这话纯粹就是打趣了,别说傅云夕不肯,就是寒雁自己也不可能主动往傅云夕身边塞女人。   没想到姝红听了这句话后,突然跪在寒雁面前,声音哽咽:“小姐,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恐怕姝红不能胜任。姝红…姝红宁愿一死。”   这倒是出乎寒雁的意料了,连带着屋顶上注意着他们动静的沐岩,听闻此话,也是不由得愣住。要知道,有一个陪嫁丫鬟变成男主人的妾室,是多少丫鬟梦寐以求的事情。那些个丫鬟们爬上主子的床,为了就是能抬举自己。而做傅云夕的妾室,恐怕不少名门小姐都是甘之如饴,出去傅云夕的身份地位不谈,单是他本人的风姿,也足够令那些个人倾倒。可是姝红却宁愿自己一死,也不愿做傅云夕的妾。   姝红抬起头,坚定道:“宁做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小姐,奴婢跟随小姐这么多年,大宅子中的事情也见的不少了,姨娘们争宠,祸害的不只是子女,奴婢这一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愿意跟随小姐,看着小姐一生平安喜乐,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番话说的委实诚恳,寒雁有些不忍,她不忍心这样一个好姑娘就这么跟在自己身边,白白虚度了青春,自己有了幸福并不够,只有自己身边的人都幸福,那才是真正的幸福。想到这里,寒雁便对姝红道:“你总是要嫁人的,就算你不嫁,我也舍不得将你捆在自己身边。姝红,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的人生里不该只有我,你应该拥有自己的幸福。汲蓝也是一样,你们可以跟在我身边,可是也得嫁人啊,女子,总是要为自己找一个依靠。”   姝红和汲蓝跟了寒雁两世,上一世为了自己还葬送了幸福,难得忠仆,寒雁说什么也要为她们找一个幸福的未来。听到寒雁这么说,姝红还要推辞,寒雁板起脸来:“你不用在多说了,我已决定了。姝红,若你嫁人,你到底要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姝红第一次和寒雁聊这种事情,还有些赧然,微红着小脸,坚定道:“若奴婢一定要嫁,奴婢不求他大富大贵,身份显达,只要他正直端正,体贴疼人。不要纳妾收房,只要和奴婢白头到老。”见寒雁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她又接着道:“世人皆说小姐要王爷只有您一人为妻的要求惊世骇俗,奴婢不以为然,事实上,奴婢也有同样的心愿。难得一生夫妻,若是收那么多小妾,日后恐怕家宅永无宁日了。”   沐岩呆呆的隐在屋顶暗处,透过窗口看着姝红,她竟然说也有和王妃一样的心愿。事实上,当初王妃提出那个永远不纳通房小妾的要求,别说王爷,就是他这样沉默寡言的人都觉得不妥,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王妃怎么能把善妒之事说的这般平常?可是更让人意外的是,向来做事不愿屈从他人的王爷,竟然答应了这个要求。如今王妃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居然也这么说,王妃身边的这些人,都是这般独特么?   日光照在姝红微红的小脸上,她皮肤水嫩,看着也是个温顺懂事的清秀佳人,可是就是这个清秀佳人,刚才也说出来要独占丈夫的这样一番话。沐岩垂下头,想起第一次看见姝红的时候,当时姝红以为他们抢走了王妃,居然拔下簪子刺了他一下,沐岩自认冷面强硬,平日里的丫鬟们都不敢与他说话,姝红却与他直视,丝毫不肯退让,他当时心中有些诧异,也有些赞赏,这样忠心的丫鬟,倒是不多见。   后来的几次见面,他几乎都可以看到这丫头跟在王妃身边,王妃聪慧,她也不差,许是王妃身边的人都是有几分能耐的,汲蓝机灵,姝红稳重。再后来,庄寒明和寒雁争吵时,姝红受了伤。当时他背着姝红,只觉得这丫头身子还真是轻,瞧着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此时看起来也和玄清王府那些娇弱的小丫头一个模样。   他心中便渐渐的产生一丝自己也觉察不到的怜惜。   今日他在屋顶上听到寒雁说要把姝红嫁出去时,心中竟有些紧张起来,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仍是有些不解。原来姝红喜欢的人是那样的啊,正直端方,钱财身份都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要一心一意的对待她。   寒雁微笑道:“姝红,你觉得沐岩怎么样?”   此话一处,屋中的人和屋顶的人都是齐齐一怔。   姝红慌乱的摇着头:“小姐这是何意,奴婢与沐侍卫没有任何干系。”   听到姝红这般急着撇清与自己的关系,沐岩心中逐渐的升起一股不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不过眼下,这个石头一般的人,终于有了些微的情绪外漏。他一扭头,便飞身离开屋顶,不再观察屋中了。   寒雁不知道现在沐岩心中所想,不过也实在是乐不可支,傅云夕身边,沐风的性子活泼,这个沐岩倒是和傅云夕有几分相像,能得到傅云夕信任的人,应当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姝红和他之间,到底有没有缘。   想到这里,寒雁便咯咯咯的笑起来。姝红有些不明白寒雁为什么而笑,被寒雁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也就不再说话了。   客栈内。   容颜娇美的黄衣少女把玩着手上的小蛇,看着另一边正在往自己伤口敷药的男子:“哥哥,为什么要救她?”   “伊琳娜,”卓七冷冷的看着她:“你管的太宽了。”   伊琳娜嘟起嘴巴,天知道看见寒雁快死的时候她简直是高兴死了,只要寒雁死了,傅云夕就能娶她做妻子,可是卓七却在暗中帮助了她,以至于庄寒雁最终被傅云夕救了下来。眼见着功亏一篑,伊琳娜差点气的哭了出来。可是她从小就畏惧自己这个哥哥,只好在嘴里说一说。   “哥哥,她是玄清王妃。”伊琳娜皱起眉头,即使这样,她本身还是极为美艳娇媚的,她的美貌远远凌驾于寒雁之上,可以说,大宗有一半的男儿若是见了她的容颜,都会为之疯狂。   卓七摇了摇头,唇边逸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带着强烈的掠夺性:“她是我的。”脑中浮现起那柔弱的少女站在血泊之中,提着大刀无所畏惧的模样。第一次见她,觉得她狡诈无比,偏偏又有一种世间之外的沉静,那种沉静很难说,竟像是经过岁月磨练而成的,由内而外的刚毅。之后见她,每一次都觉得她表里不一,有着千般的面具,让人忍不住揣测面具底下,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而那一日在刺客的追杀下,她目光炯炯,没有丝毫退让,也不绝望,反而带着一种凛冽的生机,肃杀,冷漠。那一刻,他觉得这个少女仿佛是草原上高傲的鹰,让他忍不住想要驯服。   玄清王又怎样,玄清王妃又怎样?只要是他看中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卓七脸上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他有一种感觉,一旦得到这个少女,会是他这个大宗之行,最满意的收货。   伊琳娜完全猜不出卓七在想什么,只是听到卓七那句话,犹豫的问:“哥哥是喜欢她吗?”   卓七笑而不语,伊琳娜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对寒雁就更加不喜起来。卓七向来是与她最亲近的,可是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不仅夺走了她的心上人,还害的自己亲近的哥哥训斥自己。伊琳娜便暗暗打定主意,下一次看到寒雁,不管哥哥怎么想,自己一定要将她除去,这样一个女人,在世界上多一天,对伊琳娜来说,都是莫大的威胁。   与此同时,玄清王府内,倒是异常的平静。   “你猜得没错,”成磊一手支着下巴:“救了你的小王妃的,正是西戎皇子。”   傅云夕垂眸而坐,白衣及地,目光冷漠,听闻成磊的话,不慌不忙的伸出两指敲了敲面前的茶盏:“不知死活。”   成磊“哧”的一下笑出声来:“好歹也是嫂子的救命恩人,你何必这样说,我看他,是真喜欢上嫂子了。”   傅云夕轻轻蹙起眉头,脑中浮现起寒雁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这丫头的光芒被别人发现了,四处都是苍蝇,还真是不好办,若是能将她藏起来就好了。惊觉自己居然有了这个念头,傅云夕一怔,又忍不住失笑起来。   成磊看着自己的好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颜,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了口气,这情之一字果然沾不得,从前只觉得傅云夕冷冰冰的实在可怕,如今这样喜怒无常,看着更令人心悸。   “去蜀地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上一次傅云夕吩咐手下的人去巴蜀查探有关唐门的事情,令成磊惊异不已,这些江湖中事,傅云夕向来是不甚关心的。后来得知是寒雁的请求,心中便有些疑惑,毕竟一个深闺女儿,要去查探一个江湖门派,怎么说都是有些蹊跷。   傅云夕脸色微微一变,想起自己手下人回来的结果,那锦帕是唐门的特有产物,锦帕上的乔字,唐门是没有这号人的,后来再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得知,唐门当今的掌门小女儿,叫做唐乔,大家都叫她小乔,不过那小乔早在二十年前便重病不愈,死去多时。傅云夕的探子去过小乔的陵墓,却发现那是一座空墓。   唐门制作这样一座空墓是要做什么,傅云夕不得而知,但是探子回来禀告说,唐门对朝廷中人十分忌惮,并且仇恨有加。那些人擅长用毒,是以探子也不能再继续深入,唯恐被人发现。   “和朝廷有关。”他沉声道。   成磊一怔:“江湖门派和朝堂一向是各安其事,怎么会扯上干系,既然是嫂子要你查的,那嫂子岂不是和朝廷有关?”想到这里,成磊突然目光一变:“说起来也实在是奇怪,嫂子本事五品官员的女儿,说什么都和皇宫扯不上干系的,可是自从她在宫宴上露面开始,卫如风,七皇子,太后都在注意她的举动,按理说不应该呀。”   那个时候的寒雁还不是玄清王妃,地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女儿,可是卫如风却要亲自娶她做卫世子妃,太后甚至有了指婚的念头。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关系。   傅云夕看着眼前的茶盏,青色的茶叶在茶水中浮浮沉沉,朝廷本就是一趟浑水,他们执意要将寒雁也一道拉下水,目的必然不单纯。成磊突然道:“对了,云夕,还有一事。”   傅云夕抬眸看向他,只听成磊的声音疑惑:“我派了几人日夜查看庄府,居然发现,有其他人也在监视庄府。”   这就有些奇怪了,若只是监视寒雁还说的过去,怎么会日夜监视庄府呢。难不成庄府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云夕冷道:“坐不住了。”庄府上可能有重要的东西,这件事傅云夕早就开始怀疑了,只是一直没有确定,如今寒雁屡次遇到追杀,还有那个张太师的宠妾,在庄府一住就是这么多日,怕是也是为了那个东西而来。寒雁既然在庄府,一天没有过玄清王府的门,她的命运就一天和庄府连在一起。   他不能让寒雁有一点危险,时间慢慢过去,那些人蠢蠢欲动,怕是很快就会出击了,在他出征之前,务必将寒雁保全在一个绝对安定的环境里,虽然寒雁自己也有办法解决,可是既然已经成了他的王妃,傅云夕就容不得自己的人有一点闪失。   成磊显然也是看出了傅云夕心中所想,忍不住笑了一笑,这冰块似的人一旦有了感情,倒是特别的护短,傅云夕能找到心上人,成磊真心替他开心,不过他找的这个王妃,看起来还真不是普通人,且不说这各种纠结的势力,单是能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来,也就令人刮目相看了。   “太后那边,想必不会轻易罢手,嫂子毁了七皇子的计划,想必七皇子现在恨她入骨。”成磊好心提醒道。   “如今他出宫祈福,”傅云夕伸出手暗了暗额心,俊美的脸上表情凛冽:“我已派了暗卫保护她,谁跟动她一根头发,逃到大宗每一个角落,我都会将他碎尸万段。”   ------题外话------   明天就要会学校啦,为茶茶默哀QWQ    ☆、第九十八章 收买丫鬟   庄府最近安静的十分异常,寒雁也不曾出过门,庄寒明来了几次,寒雁都是以困倦打发了他去,清秋苑极是冷清。只听说周姨娘和媚姨娘最近十分要好,倒是大周氏,最忌渐渐跟庄仕洋疏远   起来。   “也不知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奴婢这心,真是七上八下的。”汲蓝忍不住开口抱怨道,的确,这样不冷不热的拖着,反而更像是在酝酿什么大的阴谋一般。寒雁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没   事,但由他们去便是。”庄仕洋上次听了自己的那一番话,疏远大周氏,自然也是在意料之中,男人嘛,图的就是新鲜,就算庄仕洋再怎么喜欢大周氏,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前程,还是立刻分   得清轻重缓急的。   汲蓝突然道:“对了,小姐,前些时候吩咐奴婢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这么快?”这倒是出乎寒雁的意料之外。   汲蓝点点头:“那娇梦的哥哥已经输光了家中所有的银子,现在讨债的要用娇梦家的房子来抵押呢。”   寒雁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该去会一会她了。”   京城最大的赌坊内,一个面容消瘦的年轻男子被人打将出来,他的唇角带血,分明是受了重伤,可是仍然不甘心的冲赌坊内道:“你们这是欺人太甚!”   “去你的!”为首的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一脚踩在他脊梁上:“小子,赶快回去收拾东西,你们的房子已经抵押给本少爷了,哈哈哈,给你三天时间,还拿不出银子,本少爷就过来讨你的   祖屋!”   陈二愤怒道:“我会赢回来的!”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赢回来?你拿什么赢回来?银子都没有还想来赌钱,哈哈哈,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要不?”   陈二大怒:“别想染指我妹妹!”   “少废话,”那人一拧眉头:“把他给我赶出去!”   一边的家丁一拥而上,将陈二打将出去,陈二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老屋,只见老屋一片狼藉,屋子力竟然像是刚刚被强盗洗劫过一般,到处都是乱七八糟。陈二心里一惊,一脚跨进里屋,听   得里面传来女子的低低抽泣声喝老人的哭声。待他进了屋,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妹妹娇梦正低头伏在八旬老爹膝盖头哭泣。娇梦看见陈二,哭声一停,立刻就怒道:“你还回来作甚,怎么不死   在赌场里?”   陈二讷讷的低下头,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他向来是有几分敬畏的。便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老爹,陈老爹最是疼爱自己的这个儿子,见他这般,即便是心中有气,也不由得心软起来   。对娇梦道:“别,毕竟是你哥哥。”   娇梦怒极反笑:“哥哥?我怎会有这样的哥哥?拿着家里辛苦攒下的积蓄去赌博,将家里的财产输的一干二净不说,现在连我们这个祖屋都输了出去,爹,您就不想想,没有了屋子,我们   去哪里住?难不成他要带着你流落街头?”   陈二被娇梦的这一番话说的不由得脸一红,可是娇梦说的也的确有道理,本来自己做着小本生意做的好好地,可是有一天有个好友约自己去赌场玩玩,当初他也并没有想那么多,只道是见   见世面。没想到手气如此之好,竟然每次都赢钱,赢得越多,就越想赢得更多,一来二去,竟然也沾上了赌瘾,可惜好景不长,自己的好手气可能是在前段时间用光了,最近的几次,陈二逢   赌必输,不仅将之前自己赢得全部输了出去,还将自己的家底输的一干二净,如今,竟然是这套房子也留不住了。   娇梦说着说着就呜呜呜的哭起来:“我每日在老爷府上伺候姨娘,辛苦干着下人的活,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能让咱家过的更好一点吗。结果我在那边辛苦,你却在这头拖后腿,我要   你这样的哥哥做什么,不要也罢了!”   陈二一听就急了:“妹妹,你可不能不管我,如今咱们家就你我兄妹二人了,你就算恨我,也不能不管爹呀。再说了,哥哥以前也没亏待过你,不是吗?”这也是实话,娇梦小的时候,喝   这个哥哥很亲的,陈二没有赌瘾的时候,也是个正直的好人,对自己的这个妹妹极为疼爱,否则,刚才赌馆里的那人提出要娇梦来抵押赌债的时候,陈二就不会那么愤怒了。娇梦听到陈二的   话,心中便有了一丝犹豫,这个哥哥她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要说完全不管陈二,她还做不到那样铁石心肠。陈老爹也叹了口气:“娇梦,你要是有什么法子,就说出来吧。”   娇梦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哪有什么法子呀,自己自从知道陈二欠下这样一大笔赌债的时候,心都慌了,自己不是没像媚姨娘提过这件事,婉转的希望媚姨娘能够帮助自己,可是自家的这   个祖宅虽然看着不起眼,其实也是需要一大笔花费的,否则陈老爹就不会将祖宅看的这样重的。媚姨娘不愿意拿出这么多钱来帮助娇梦,娇梦一个丫头,又上哪里去弄这么多钱,想到这里,   娇梦只感觉到深深的绝望。父亲不愿意离开祖宅,更重要的是,离开了祖宅,陈二喝陈老爹就会无家可归,陈老爹年纪大了,要是经过这么一番波折,万一有什么闪失,自己岂不是做了那不   忠不孝之人。   可是陈二喝陈老爹都用希望的目光看着娇梦,的确,她在这个家里,最是能干聪明,所以才能当上媚姨娘的贴身丫鬟,娇梦咬咬牙:“我再去想想办法。”   庄府中寒雁慢悠悠的喝着手里茶,姝红道:“小姐,那娇梦今日整个晌午都看着没甚精神,听芙蓉园的人说,还打翻了给媚姨娘的茶盏,怕是已经慌了神了。”   寒雁微微一笑:“慌了神?正好,怕是也该让她定一定心。”说着就站起身来:“走吧,外头日头正好,咱们也散散心去。”   姝红点点头。   庄府的花园里,娇梦正低着头拨弄面前的山茶花,周围丫鬟的嘲笑隐隐约约传到了她的耳朵,无非就是落井下石,今日她打翻了媚姨娘的茶盏,被媚姨娘好一顿训斥,她知道媚姨娘最近十   分烦闷,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那边追债的人紧紧相逼,明日便是来取房子的时候了,自己根本弄不到那样一大笔钱。娇梦平时仗着媚姨娘宠爱自己,根本不把其他丫鬟放在眼里,是以芙蓉   园力根本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想着想着就对媚姨娘心生怨恨起来,分明是自己的主子,自己为她出谋划策这么多年,帮她在府中站稳脚跟,帮她夺得了庄仕洋的宠爱,不就是银子吗,娇   梦相信,如果媚姨娘肯帮助自己,银子肯定不是问题。   娇梦蹂躏着手上的山茶花瓣,不由得出了神。   “山茶虽好,这么被你蹂躏下去,恐怕也就只能落得个惨淡下场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娇梦一惊,连忙回过头去,看见寒雁站在自己几步开外的地方,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虽然媚姨娘前些日子和寒雁的关系有所缓和,可是娇梦却发现,自从周氏过门之后,这个一向软弱   可欺的四小姐突然变得不同起来。媚姨娘看不出来,可她娇梦看得出来。至少从周氏过门以后,四小姐经常都是笑意盈盈的,这样的人才最可怕。那周氏喝庄语山,甚至卫如风,每个和四小   姐作对的人,每次看着都是四小姐居于下风,可是到最后,无一不是四小姐反败为胜。就算媚姨娘喝四小姐结盟,娇梦都是有些顾忌的,因为四小姐实在是深不可测,若是有共同的敌人还好   ,若是没有了敌人,兔死狗烹,媚姨娘能有什么好下场?   寒雁看着面前小丫头脸上瞬息万变的脸色,也不心急,汲蓝说过,这个叫娇梦的丫鬟是媚姨娘最依仗的人,她心思灵巧,更是在丫鬟中十分有心计,对于一个有心计的对手,玩心计来的太   麻烦,只能用最直接粗暴的办法,找寻她的弱点下手。   媚姨娘断然不会为了一个丫鬟拿出那么多的银子,只因为娇梦将自己视为媚姨娘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是媚姨娘这个人,骨子里有着严重的等级观念,必然不会将娇梦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   ,主子和下人的关系,又是断然不会为娇梦做出这样的牺牲。   怎样收买一个人最容易,就是在她一无所有,绝望的时候,娇梦在府中没有什么朋友,媚姨娘用事实告诉她自己不会出手相助,这样一个与主子离心的丫鬟,此时是最容易被收买的。   娇梦被寒雁温和却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连忙道:“奴婢该死,一时出神,忘记了这山茶花儿。”   寒雁依然温和道:“出神?不如告诉我是为什么事情出神?也许,我能帮助你也说不定。”这话便是说的很明显了,娇梦一怔,有些惊讶的看着寒雁,怎么可能…   却见寒雁淡淡道:“可是为了欠债的事情?”   ------题外话------   开学了呜呜呜    ☆、第九十九章 虚荣之心   寒雁说出这句话后,娇梦身躯一震,一下子抬起头来。   “是四小姐干的?”许久,她才艰难道。   娇梦不傻,所以她转念间便明白陈二是被人算计了,寒雁的出现太过于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两者之间的联系。   寒雁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摇了摇:“是谁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只有我才能帮助你。”   娇梦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四小姐,说不怨,那是假的,可是比怨恨更加重要的,是面对寒雁时,产生的那一股畏惧。庄府上的下人都说四小姐慈悲为怀,最是心地良善,可是谁能看到四小姐有这般的心计,故意引诱人做倾家荡产的勾当,这样的四小姐,真的是慈悲为怀吗?恐怕不尽然吧,是以寒雁微笑的表情,在她眼里,也有几分深不可测起来。   “四小姐想要奴婢做什么?”娇梦慢慢道,寒雁打得什么主意,她心中也大概猜测得到一二。   寒雁也干脆利落的回答:“我要你做我的内应。”   “不行,”娇梦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也对媚姨娘心存怨恨,但是心中还是不愿意背叛自己的主子,因此倒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寒雁的要求。   寒雁淡淡道:“你可以拒绝,我不会勉强。只是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做我的内应,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有你或是没有你都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你哥哥欠下的债务,如今只有我来帮你还,有我或是没有我,对你来说,区别可是天差地别。”她缓缓地,不带任何感情道:“你自然可以效忠媚姨娘,这是你身为奴婢的本分,只是对于媚姨娘来说,你也只是一个忠心的仆人而已,你的哥哥被巨额赌债弄得焦头烂额之时,你的父亲晚年无依颠沛流离之时,你的主子,可有真心为你问候一句。”   她弯下腰,声音仿佛含有蛊惑的魔力一般:“我这个人,最是赏罚分明,虽然不可能完全信任你,可是你若是帮助了我,我必然有重赏。至少——玄清王妃,几个银子还是出得起的。”   这话说得极巧妙,寒雁并没有非常直接的说应该怎么做最好,只是公事公办的将整件事情的利弊摊开来讲,她说自己不信任娇梦,这反而让娇梦更加信任她。的确,没有一个人会真心信任自己敌人那边的人,寒雁先是表示这件事情对娇梦的利弊,又说出自己能够给出的条件,最后还搬出了玄清王妃这个名号,软硬兼施,这便是一种极佳的驭人办法。是以她的这一番话说出来后,娇梦的表情便不似刚才那样坚定。   寒雁直起身子,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山茶花:“你不必急着告诉我,明日才是赌债到期的日子,到那个时候,再告诉我你的决定。”说完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再也不看娇梦一眼。   这般洒脱的模样,反而让娇梦产生一丝犹疑,若是寒雁非常固执的一再要求娇梦答应自己的条件,娇梦还会想着反抗,可是她偏偏是这样无所谓的做法,娇梦心中就会不自觉的想:难道她真的是有别的办法,没错,她那么神通广大,即便没有我也一样能做成事情,可是我若没有了她,父亲和哥哥就会流离失所,想到这里,心中连最后一丝犹豫也没有了。   寒雁将选择权交给了娇梦,娇梦自然也没让她失望,不等第二日,当天晚上,汲蓝便过来告诉寒雁,说娇梦托她给寒雁带一句话,愿意为四小姐分忧。   寒雁放下手中的书卷,捏了捏额心,问道:“汲蓝,我是不是太恶毒了一些?”   汲蓝一怔:“小姐怎么会恶毒呢?小姐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寒雁对待她们这些下人很好,虽说是主仆,情分倒似姐妹了。大宅院里,哪些个大小姐不是吧奴婢丫鬟当人看的,自家的小姐却是会真心真意的为自己着想。   寒雁苦笑一声:“在别人眼里,我怕是十恶不赦了。”说完这句话,寒雁的眼中便极快闪过一丝自厌之色。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想这样利用别人的家人牵制对方,甚至逼迫对方为自己办事的办法,放在以前,自己一定是不屑一顾的。娇梦的哥哥说到底并没有什么错,可是自己为了能达到目的,不惜让他沾染上赌瘾,让一个八旬老人担心受怕,还让一个原本好好地家庭变成了这样的模样。   姝红像是明白了寒雁心中所想,安慰道:“这世上总有许多不得已之事,小姐不必太过伤怀,一切冥冥自有定数。”   寒雁一笑:“你倒是越来越通透了。”心中确实想着,自己也只能这般看了。这世上谁又能比谁过的好些,自己的这般做法,未必就不是帮助娇梦,跟着媚姨娘助纣为虐,迟早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就算自己真的恶毒又怎样,这世上的路,都是人一步步走出来的。若是如同以前一样良善,只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样想来,心中的包袱便又轻了些。   转眼便到了阳春三月。   天气是越发的晴朗了起来,媚姨娘的肚子一天天打了起来,庄仕洋像是十分疼惜这个晚来的儿子,对待媚姨娘是关怀备至,也不知大周氏是用了什么办法,庄仕洋之前因为寒雁一番话对她产生的隔阂竟然一扫而空,因为媚姨娘身子重不能伺候,周氏又故意营造机会,大周氏与庄仕洋的关系很快就和好如初。   这一天,媚姨娘生辰的日子,庄仕洋心情大好,邀请了几个同僚,周氏喝大周氏也邀请了一些相熟的夫人,媚姨娘虽然行动不便,看着庄仕洋这般看重自己,心中自然也是十分愉悦的。来做客的夫人小姐们见庄仕洋对待自己的一个妾室居然如此上心,便认定了这是未来的庄府夫人,而周氏也一反常态,伏低做小,在媚姨娘面前十分谦卑。   母凭子贵,在庄府表现的淋漓尽致,媚姨娘凭借自己肚里的孩子,身份便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胡姬变成了未来的准夫人。媚姨娘和周氏笑语盈盈,庄仕洋看着府上姬妾和睦的模样,心中自然是得意万分。张太师居然也在客人之列,说是要来看看自己的小姨子。这样的场合,庄语山自然是要回来的,卫如风作为庄府的贵婿,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卫王和七皇子也来了。一时间庄府竟然是从未有过的热闹。说起来也奇怪,庄仕洋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来做客的人却个个都是高官,这其中的猫腻,也就不得而知了。   清秋苑里,汲蓝正在给寒雁梳头,听到外头丫鬟们的议论,不由得有些纳闷道:“都说达官贵人们都来了,王爷怎么没来?”   寒雁一愣,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傅云夕了,他甚至都没有托人来传个话,想到这里,心中便浮起一丝淡淡的情绪,有些不满,有些疑惑,还有一些想念。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寒雁自认还没有那样的喜欢傅云夕,只是这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一份思念。   傅云夕是什么样的人,寒雁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也还是明白一些,这个人虽然外表瞧着冷冰冰的,其实十分体贴,这些日子没有出现,想必是在忙自己的事情。若是遇着了什么麻烦…若是遇着了什么麻烦…寒雁一愣,自己怎么想到了这个,忍不住破颜一笑,若是真的遇上了什么麻烦,以傅云夕的手段,怕是能够自己摆平的了。   汲蓝还在喋喋不休:“听说二小姐回来之后趾高气昂,所有的丫鬟都在说卫世子有多么多么的宠爱她,那是他们没见着王爷疼小姐呢,王爷的身份可比卫世子高了去了,一群没眼色的。”   寒雁“嗤”的笑出声来:“小小年纪,怎的这般虚荣?他们自个儿比拼去,且不必理会。”   却是一边沉默的姝红也忍不住开口:“王爷那是卫世子能比得上的么,真是拿璞玉和石子比,不知天高地厚。”   寒雁一愣,没想到姝红也是这般认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在对待傅云夕的事情上,的确有几分冷淡了。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捡了天大一个便宜,占了傅云夕这样好的一个夫婿的时候,她却没有认为,傅云夕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她可以凭借玄清王妃这个名头去唬人,威胁,甚至有了便利,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傅云夕的这个人。   傅云夕的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资源,一个比“良田千亩,金银无数”更加响亮的资源。但凡女子,都是有一些虚荣心的,一旦想通了这一点,寒雁便微微一笑:“你们既然这般看重王爷,那么不借用王爷的名头来玩一玩,倒对不起我这个王妃的身份了。”   汲蓝和姝红一愣,一起抬起头来看着寒雁,十分不解。   寒雁拍了拍裙子,站起身来:“今日这般热闹,不去凑一个热闹的话,岂不是被人说玄清王府未来的王妃不知礼数,走吧。”她的笑容一暗:“反正都要见面。”   ------题外话------   亲爱滴们,茶茶通知一个事情,因为开学了,码字的时间有变动,所以更文的时间变成了晚上九十点左右,给大家带来不便茶茶深感抱歉QWQ    ☆、第一百章 姨娘小产   庄府的正厅里,周氏姐妹正和庄语山说着话,庄仕洋谄媚的讨好着卫王喝七皇子,张太师等人。男人们高谈阔论,女子们言笑晏晏,不知道的人看见了,只道是哪家这般热闹和睦,又哪里看得出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刀锋突起。   寒雁一走进大厅,众人的谈论声便不自觉地小了下来。   这位庄府四小姐现在可是玄清王心尖尖上的人。听说还救了太子一命,无论如何,都不能当做普通的闺阁女子来看待。   寒雁今日穿了一件浅杏色的薄袄,天香色的大褙子,下罩八宝灿金撒百蝶襦裙,长发挽成两个圆圆的团子髻,插着一只蓝田鱼尾簪,手腕上一根翠色的手镯,成色极好。她皮肤白皙,笑意盈盈,两只眼睛弯成月牙状,让人看了便忍不住也要跟着笑出来似的。嘴唇微微翘着,似乎是在微笑,然而那微笑又含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在里面,乌黑的眼眸像是上好的宝石,带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这并不是一身华贵的装束,甚至算得上简单朴素了,但是就算只是这样一身普通的装束,也掩盖不了她通身的贵气。她站在众人之间,犹如鹤立鸡群,立刻就将别的人比下去了。   庄语山看着寒雁站在原地,眼里闪过一丝嫉妒,故意往卫如风身边靠了靠,软着声音道:“四妹妹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当是做了玄清王妃,便不将我们这些姐妹放在眼里了。”   寒雁微微一笑,居然没有反驳,只是安静的盯着她,庄语山的脸面渐渐挂不住了,只因为她没有想到,寒雁居然会当众给她难堪。在以往的时候,寒雁虽然与她不和,但是面子上总还是过得去的,至少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难她。可是她却不明白,寒雁在经历过这么些事情后,地位有所改变,从前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既然不用委曲求全,又有傅云夕做庇护,自然是不会对她留情。   气氛一时间僵住了,庄语山尴尬万分,心中对寒雁恨之入骨,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卫如风,可是一看卫如风就愣住了,卫如风此刻紧紧盯着寒雁,眼中哪里还有其他人。   庄语山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自己自从进了卫王府,卫王嫌弃她出身低,从来不将她放在眼里,卫如风只会将她当做泄欲的工具,庄语山知道卫如风心里的那个人是寒雁,在经过最初对卫如风的心动之后,她渐渐地认清了事实,不再像从前那样的迷恋他,只把他当做是自己巩固地位的所要依附的对象,可是卫如风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卫如风的眼里没有她,而她嫁入了卫王府,其实跟守活寡没什么区别,甚至于,她必须忍受自己的丈夫心中爱慕的那个女人,正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寒雁却不知道她心中的这么多想法,只是看庄语山看自己仇视的眼神,自然也明白这位姐姐心中不是在打什么好主意。   卫如风从寒雁一进来开始,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女子,每一次相见,都会跟之前的有不一样的地方。随着她逐渐长大,她变得更美,更聪慧,更让人无法自拔。而她身上的那股贵气,也逐渐的无法阻挡,任什么都没哟办法掩饰,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天成,分明是普通的少女,一举一动都像是优雅的贵族,跟那个人…那个人是那么的相像。   七皇子“嗤”的一笑笑出声来:“听说前段日子庄小姐救了皇弟,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话虽然听着是褒奖,仔细一听就能听出不对味儿来,寒雁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说“巾帼不让须眉”,实则就是说她不安分,这些个男子做的事情,她坐起来一点都不含糊,虽说用在当时就是忠心,可是换做是女儿家,哪个挑媳妇儿的会选一个这样胆大的女子,怕是难以驾驭。   寒雁也微微一笑:“殿下严重了,无论女子或是男儿,只要是见太子殿下有危险,必然都会相救的。人怎么能和猪狗一样呢,至少,忠诚是必须的。”   不动声色的反将了七皇子一军,七皇子的脸色微微一僵,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皮笑肉不笑道:“庄小姐真是有心了。”   寒雁颔首,心中却是道,刺客一事怕是七皇子也脱不了干系,自己坏了他的大事,他自然会恨自己。想到这里,她干脆一脸天真道:“寒雁哪里及得上七殿下,听说七殿下亲自去了山上寺庙为百姓祈福呢,话说回来,七殿下眼下不应该还呆在寺庙么?”   她歪着头,声音清甜,端的是天真无邪。只是这一句话,倒是令七皇子被堵得个哑口无言。上山祈福这件事本就是计划失败后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此刻寒雁提起,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敏感,总觉得是幸灾乐祸,犹如在伤口上撒盐,七皇子吃了个哑巴亏,却又不能说出来。而且寒雁的问话犀利无比,他告诉皇上自己上山祈福,如今又出现在庄府上,实在是说不过去,若是说的严重一点,都可以算得上是欺君之罪。   七皇子抬起头,紧紧盯着寒雁,寒雁不避不闪,只是笑着看向他,仿佛自己刚才真的是提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他双拳骤然握紧,这个小姑娘,行事温吞,看似毫无伤害,实则手段雷霆万钧,步步都是致人死地。   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突然听得一声惊叫,却是娇梦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满脸都是惊慌之色:“老爷!老爷!姨娘她…小产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庄仕洋站起身来,身子晃了几晃:“你说什么?”   娇梦一下子跪倒在地,不住的往地上磕头,哭喊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姨娘吧,好多血…。”   庄仕洋愣了一愣,一张脸脸色惨白,冲卫王他们拱了拱手,一撩衣炮匆匆离开了。庄仕洋对媚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极为看重,这是庄府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媚姨娘小产的事情传出来,下人们都是人人自危,生怕与自己扯上关系。   周氏和大周氏的目光也都是一凝,有些不解的互相对视一眼,没错,这媚姨娘怎么会小产?之前说的不是这样的呀,莫非是骗庄仕洋的,可是看娇梦的模样,又不像是说谎,不过,周氏的面上浮起一丝喜意,若是媚姨娘真的小产,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她巴不得媚姨娘小产呢,这样府上就没有人跟她争了。于是她便“哎呀”一声,焦急道:“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好啊。”   大周氏比周氏想的要深远,她有一瞬间的疑惑,下意识的就去看寒雁是什么表情,只见寒雁站在大厅中央,也是一副十分惊异的模样,似乎也是不知情。心中才稍稍安定一些,却没有看见,当她移开目光时,寒雁唇边扬起一丝笑容来。   这其中,最轻松的莫过于庄语山了,今日本就是周氏姐妹让她回府欣赏一场好戏,只要是能够扳倒寒雁的,她都是乐见其成。因此,见到媚姨娘小产,也以为这是自己娘亲和姨母计划中的一部分,寒雁就快倒霉了。于是便幸灾乐祸的看向寒雁,寒雁注意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看着她微微一笑。庄语山一愣,紧接着就感觉到一阵愤怒,她怎么能这样镇定,怎么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就要倒霉了吗?   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事情总还是要按照计划进行,大周氏朝周氏使了个眼色,周氏便冲其他人道:“妾身实在是担心老爷和媚姨娘的身子,诸位若是能帮上忙,不妨跟着妾身一齐去看一下。”   女人小产这种事,男人们都是避之不及的,就算家中有客人,客人也应当回避,拉着客人去看小产的妇人,这是不合乎礼仪的。可是这些人中,卫王之流之前便知道今日事有安,自然是乐于顺水推舟,怎么会提出什么顾忌,便连连答应,看着极是贴心,庄语山也就拉着卫如风往前走:“世子爷,我们也先去看看吧。”   卫如风没有拒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寒雁,今日这事情是针对寒雁,他早就知道,不过,他也不打算帮助,如果寒雁愿意放下身段向他求救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寒雁站在原地没有动,周氏见状,提醒道:“四小姐,怎么不去呢?可是心中害怕?”   害怕,无缘无故的,怎么就会害怕,这不是说寒雁心虚么?汲蓝张嘴就想跟她们理论,被姝红一拉衣裳,寒雁已经转过身子,看着外头的天空,看着周氏淡淡道:“周姨娘不觉得很奇怪吗,这样好的天气,寒雁竟然会觉得很冷。”她突然诡异一笑:“姨娘,你说一说,是不是因为,有人在操纵巫术?”   周氏一愣,突然没来由的,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   ------题外话------   感谢ZZYYFF200506昨天一口气给茶茶投的七章票票~瞬间安慰了茶茶开学的苦逼心情=3=    ☆、第一百零一章 静虚道长   寒雁突然又冲她笑了一笑,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说笑罢了,怎么姨娘看着,倒是有些紧张?”   周氏一愣,立刻掩饰道:“什么紧张?哪里紧张了?”说完便快步离开,再也不看寒雁一眼。寒雁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仿佛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跟着她一般,差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汲蓝和姝红却是强忍着笑意,只听寒雁又道:“也不知姨娘到底怎么样了,咱们也去看看吧。”   待众人到了芙蓉园,芙蓉园里早就是忙做一团,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看着令人心惊,到处都是丫鬟们忙乱的身影。大周氏叫来一个丫鬟到跟前,问到底怎么样了,那丫鬟战战兢兢的答道:“周姨娘小产了,现在大夫正在诊脉呢,流了好多血。”   周氏眉峰一挑:“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就小产了呢?莫不是你们没有将媚姨娘照顾好。”   那丫鬟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给周氏磕头:“不关奴婢的事啊,是媚姨娘自己说见鬼了,有人要害她的孩子,起先奴婢们还以为姨娘是做了噩梦,谁知道…谁知道没过多久,姨娘就流了好多血。”   好好地怎么会见鬼,这话一出,众人都是有些疑惑,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年关刚过,大家都是十分信奉鬼神之说,这样听小丫鬟一说,立刻就下意识的往惹怒了什么鬼神身上想。大周氏面色一变:“你可是看清楚了,这事情不能乱讲,真是如你所说,若是有一句假话,定不饶你!”   “奴婢不敢有一句假话,”小丫头吓得面如土色:“当时娇梦姐姐也在的,姨娘可以找娇梦姐姐问一问。”   “娇梦在哪里?”周氏皱着眉头道:“来人,吧娇梦叫过来。”   娇梦很快被带了过来,大周氏便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娇梦也是面色一变,所说之话和刚才的丫鬟一般无二,这一下,大家都信了是鬼神作乱,一时间,恐慌的情绪极快的蔓延开来。   “这可怎么办?惹怒了鬼神,是要倒大霉的呀。”周氏说着说着就捂着脸哭泣起来:“难怪最近府中诸事不顺,这可怎么办呀。”   大周氏拍了拍她的肩:“妹妹莫急,鬼神之事也不是全无办法,只需找道行高深的道长来做法便可,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寒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是这云游四海的道长,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周氏看了一眼寒雁,开口道:“听说前些日子京城里来了一位静虚真人,这位道长可是法力深厚,万人尊敬呢。不如现在就将他请来,让静虚真人好好将我们府里的脏东西请出去,也好保护家宅安宁。”   庄语山并不知道周氏姐妹到底要做什么,因而难得的在一边安静的看戏,除了几个许是知道内情的人,比如七皇子之流,其余不知道这暗流汹涌的,还真当这是一个绝佳的办法。   寒雁笑笑:“姨娘可真是糊涂,那道长既然这般尊贵,又岂是我们便能将他请来的,恐怕只会令我们失望。”   七皇子意味深长道:“这有何难,便拿着本殿的帖子,去请静虚道长过来,庄府出了事情,本殿既然在场,也要管他一管。”   寒雁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七皇子还真是顺水推舟,不过要的就是这句话,今日便是要把事情往大了闹去,七皇子也别想明哲保身,要么,就将他一道拉下水去。   寒雁微笑:“是寒雁考虑不周。那么请吧。”   待七皇子的人真的拿了帖子出去后,众人便接着等待紧闭的门内庄仕洋关于媚姨娘的消息,顺便等待着那位尊贵的静虚道长的到来。   七皇子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往寒雁身上扫过,见她虽然是一副等待的姿态,却是十分镇定从容,这样的冷静…七皇子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可是寒雁除了冷静,便再也没有流露出一丝别的情绪,甚至于连她身边的两个丫头,也看不出端倪,似乎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模样。这样一来,七皇子的疑心反而更重了,被她这样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   寒雁才不管呢,今日的事情就是有人特意为她演出的一幕戏,自己自然是乐的看好戏了,既能不需要什么代价的看戏,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何乐而不为呢?而她所要做的,不过是在看戏的时候,适当的时机说上几句话,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不过半柱香的时候,庄仕洋便从媚姨娘的房里出来了。众人纷纷上前询问,庄仕洋阴沉着脸将大致情况说了一番,原来媚姨娘肚里的孩子是确认小产了,产婆说应当是个男子。庄仕洋自然是痛不欲生,他本来就是一个注重子嗣的人,对待媚姨娘肚里的这个孩子更是给予了无限的希望,中年丧子,这本来就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可是更悲哀的事情还不止于此,大夫说媚姨娘小产的原因看不出来,似乎是莫名其妙便滑了胎,起初庄仕洋勃然大怒,以为是大夫胡言乱语,可是产婆也这样说,再加上听到媚姨娘贴身丫鬟的一番说辞,庄仕洋便有些相信这是天意了。难道是老天不让他有自己的孩儿吗?媚姨娘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直在说一句话:“别夺我的孩儿,你们这些恶鬼!走开!”一句一句叫的凄厉无比,她本来已经陷入昏迷,这些昏迷中的叫喊却让庄仕洋有些心惊肉跳。   周氏见庄仕洋脸色惨白,迎上前来:“老爷莫要忧心了,听说可能是鬼神在作怪,七殿下刚才已经吩咐下人去寻最富盛名的静虚道长前来,若是真的有什么鬼怪,也能将它降服了去。”   “静虚道长?”庄仕洋微微一愣,还是冲七皇子行了个礼:“多谢殿下。”   七皇子挥了挥手,表示不用在意。   众人又继续静静地等着,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厮领着一个道长模样的人匆匆茫茫的走了过来。见到众人,连忙行了一礼。   那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看着颇为清瘦,穿着一件灰色道袍,虽说是道袍,可是若细心看去,便可以看到绣边滚金的丝线。他行动间仙风道骨,只是那一张脸实在算不得正气凛然,鼠眼鹰鼻,看着便有一丝邪佞阴森,他的目光在大周氏和庄语山身上流连,虽是极力掩饰,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股淫邪。   周氏连忙上前:“这位就是静虚道长了吧,劳烦静虚道长了。”   静虚道长冲众人拱了拱手:“事情贫道已经听说了,各位稍安勿躁,这宅子里若是真的有怪魔鬼怪作乱,贫道自然能降服它们,诸位莫急。”   庄仕洋却是忍不住了,急急忙忙的冲静虚道长道:“道长所言极是,只是现在应当怎么办?”   在大宗,鬼神之论向来是十分严重的,个八尺大汉也许不会惧怕杀人无数的狂徒,可是对方变成了鬼神,就会吓得面如土色。庄仕洋早在听说可能是鬼神作怪时就慌了神,眼下总算是找到了一棵救命稻草,自然是病急乱投医,对静虚道长的话深信不疑。   静虚道长微微一笑,转过身子,道:“诸位,请是府上人的,站出来。”   他这话是对着客人们说的,自然不包括那些丫鬟,在场的只有周氏姐妹,庄语山,寒雁和庄仕洋。庄韩明在顺昌武馆习武,晚姨娘母女根本就没有出来。   他们站出来后,那道长又双手合十道:“请府上的小姐站出来。”   庄语山有些疑惑,不过在接触到周氏的眼神后就安下心来,非常自然的走了出去,甚至于不忘了递给寒雁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在她看来,寒雁这下子可麻烦了。静虚道长头也不抬,继续道:“请待嫁的闺阁小姐站出来。”   这下子,就只剩下寒雁一个人了。   静虚道长这才缓缓抬起头,看清楚寒雁容貌的一瞬间,眼睛一亮。   寒雁本来就生的玲珑可爱,最近许是长高了些,少女的柔美初现,虽然不及庄语山美艳逼人,但是胜在一股别样的清新自然。而且凑近了看,皮肤白皙如玉,五官精致可人,一双乌溜溜的眼眸清澈无比,假以时日,必定能出落成大宗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一股浑然天成的富贵,居然是公主都比不上的。本来以为只是一笔普通的交易…静虚道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没想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寒雁只是任他这样打量着,心中却是有些不满,只因为这道士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淫邪,这样色眯眯的眼神,仿佛当她是可以随意欺凌的女子一般。她抬起头,冲着静虚道长嫣然一笑:“道长,请问小女可是有什么不对?”   庄仕洋早就急不可耐了,听见寒雁这么问,连忙跟着道:“对啊,道长,可是发现了什么。”   静虚道长抚了抚胡子,看着寒雁,摇头晃脑道:“依贫道看来,问题就出在这小姐身上。”   ------题外话------   感谢jyu1970姑娘的五朵鲜花~谢谢=3=    ☆、第壹佰零二章 克父克夫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周氏笑着道:“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静虚道长围着寒雁转了一转:“此女命格奇特,又是待嫁之身,因此容易招来邪神,哎…”他摇了摇头,似乎是极为惋惜:“因此府上才会晦气冲天。”   庄仕洋一听,看向寒雁的目光立刻变得嫌恶,却是大周氏不慌不忙的开口:“道长此话当真,那么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这也不难,”静虚道长捻着自己的小胡子:“只需让她跟着贫道回去道观,贫道有法子化去小姐身上的晦气,晦气一除,自然万事大吉。”   庄仕洋一听,连忙道:“如此,你快带着她走吧。”竟然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担心,现在的寒雁在他的眼中形容恶鬼,靠近一点便会沾染上晦气。   大周氏也跟着附和道:“四小姐,为了府上的安宁,不如就跟着道长走一趟吧。”   “就是,”周氏心中乐开了花:“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不顾我们所有人的性命。要知道媚姨娘刚刚小产,说不定就是那邪神的原因。”   见寒雁不说话,周围人又纷纷附和,庄语山眼珠子一转,娇声道:“死妹妹最是慈悲心肠,平日里不是最信奉鬼神的吗,跟着道长走一趟又不会怎么样,难道是故意留在府上,给府上添麻烦的?”   这话说得便有些毫无道理,可是却也不好反驳,只见众人七嘴八舌下,寒雁终于抬起头,微微一笑。她笑的温和可爱,丝毫看不出什么不妥,就像是听到一个普通的玩笑一般,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大家都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寒意。   寒雁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了一圈,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睛笑得弯弯,偏偏含了一丝别样的嘲讽意味,看得人心惊肉跳。   寒雁伸出手指摇了摇:“道长是说,是寒雁引来邪神的?”   静虚道长眼中早就只剩下寒雁白嫩的脸蛋和窈窕的身段,忙不迭的点点头。   “跟着道长走一遭,就能化去煞气?”她继续道,笑容越发的灿烂。   静虚道长和大周氏对视一眼,装腔作势的点点头:“不错。”   “这样啊,”寒雁轻快地说:“我听说,但凡德高望重之人,必然要查看人的生辰八字,方可推算出一生的运道,没想到,道长却是这般能耐,居然不用看八字,只是看了寒雁几眼,便能将寒雁的命道看个够,真是好功夫啊。”说道最后,语气陡然加重,眼眸深深,哪里还有刚才半分乖巧柔顺的模样。   那道士本来就是那人钱财替人办事,一听到寒雁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怔忪。   寒雁却丝毫不理会他的表情,继续娓娓道来:“道长想必不知道,我即将成了当今的玄清王妃,王爷好歹也是皇亲贵族,之前我和王爷相处多日,没想到还未将那煞气化掉,依道长所说,王爷的皇家天威似乎比不上道长的能耐了。不如,我将王爷招来,王爷跟我呆在一起,怕也是染上了煞气,不如道长一道替我们驱一驱邪?”她扭过头,唇角的笑容淡淡,看在静虚道长眼里却是无比惊心。   “不必了不必了,”他轻咳两声:“王爷千金之躯,自然是邪气不侵。”之前并没有人告诉她这个小姐是玄清王妃,要知道玄清王权势滔天,要是真将他找来了发现自己的来头,怕是会惹下大祸,可是这个庄家小姐又这样咄咄逼人,他脑子飞快的转了转,笑道:“小姐说的也极有道理,贫道虽然有些异能,不过为了万无一失,还是请小姐奉上生辰八字。”   寒雁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这上头有我的生辰八字,本想说是敬香的时候用的,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道长请过目。”   静虚道长接过寒雁手里的手帕,皱起眉头看了看,许久才摇了摇头:“小姐…这…。哎。”   庄仕洋急不可耐道:“道长这是何意?”   那道长动了动嘴唇,像是难以开口,最终又是叹了一口气。他这般的态度,倒是把周围的人的好奇心提了起来。寒雁也笑笑道:“道长不必有所顾忌,但说无妨。”   静虚道长叹了口气:“小姐有贵人命格,然,克父克夫,生就白虎命,白虎大凶,家宅不宁,哎…。”说完之后就连连摇头。   周围人一听,立刻远离寒雁几步,好像她是什么瘟疫一般,汲蓝和姝红冷眼瞧着,也不说话。卫如风有些复杂的看向寒雁,他也在那群后退的人之中,这个时候的他,竟然有些庆幸,寒雁克夫,若是自己将她娶进门去,现在倒霉的就是他卫如风了,幸好自己没这么干,想到傅云夕可能遭受到的下场,卫如风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庄仕洋既恐惧又愤怒,他本来就极为不喜寒雁,没想到寒雁居然克父,难怪自己诸事不顺,原来是有这么一个煞星克着自己,想到这里,他对寒雁十分厌恶,恨不得寒雁立刻就死去。   寒雁冷冷看着周围人的动作,人都是这样,总是莫名其妙的相信别人的话,尤其是中伤之言,他们简直像是亲眼见到一般的信任。平日里可以交好的人,一旦发现对方给予不了自己想要的或是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便会毫不留意的一脚踢开。何其自私,何其冷漠。   她突然笑笑:“道长说的可是真的?”   静虚道长正要说话,突然屋中爆出一声尖叫:“走开!你们这些恶鬼!走开!”   发出这声音的,正是媚姨娘,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直教人遍体发寒。可是越是这样,人们就越不想离开,越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大周氏看着静虚道长道:“道长…这…”   周氏也跟着上前:“道长可有办法驱走这些恶鬼?”   “对对对,”庄仕洋现在简直是完全信任静虚道长,一想到自己府上有恶鬼这件事情就不安之极,只希望能将府上这些恶鬼全部驱除才好,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寒雁。   静虚道长闭上眼睛,掐指一算,突然睁开眼睛道:“贫道算出,此次灾祸,全由人起,有人在府中行招邪之事,因此夫人才会被邪气所伤。”   “道长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害媚姨娘?”大周氏急切的问道:“那人是谁?”   静虚道长摇摇头:“贫道不知,只知道在府中。”   “如此也简单,”周氏静静道:“不如搜查一番,便可。”   “甚好。”静虚道长道:“那妖邪之物必然是非常引人住目的,一眼便能认出。”   一直看热闹的七皇子突然一笑:“来人,将庄府房间搜查一番,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底下的侍卫应声而走,寒雁突然一扬手:“等等。”   七皇子眯起眼睛:“庄小姐还有何事?”   寒雁微微一笑:“七殿下矜贵不凡,今日来做客恐怕手下人不够,”她拍了拍手,身边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位侍卫打扮的人:“沐岩,你去找几个人跟着殿下的人一道搜查,务必不要放过每一个角落。”沐岩是暗卫,因为是傅云夕信任的人,所以可以支使地下的一些侍卫,这也是寒雁知道的。   “四小姐,这是…。?”大周氏疑惑的开口,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乍看之下有些慌乱。   “啊,沐岩啊,”寒雁看了一眼大周氏,对上七皇子有些阴沉的眼睛,慢慢道:“王爷自从刺杀之事过后,怕我遇到危险,特意给了我自己的暗卫,顺便让几个侍卫保护我。”她昂起脖子,转向一边有些僵硬的静虚道长:“道长放心,这些侍卫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王爷的人一向仔细,不会放过每一个角落,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一定会被逮到的。”   静虚道长陪笑道:“是,是。”   沐岩做事,寒雁时一万个放心,要是让七皇子的下人去搜查自己相信才有鬼呢,一个坐坏的机会都不能给他。七皇子脸色不好看,大概是他也没有想到,寒雁会用这种方式,直接明白的告诉他:“我不信任你,所以我还要找自己的人作证。”这未免也太狂妄,太不把他七皇子看在眼里,七皇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心中自然是愤怒无比。   庄语山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不过在看到周氏的眼神之后,又放下心来。   大周氏却是一直在观察寒雁的表情,见寒雁静静地站在原地,笑容安静妥帖,连她身边的汲蓝和姝红都是沉静无比,一丝慌张也无,心中便有了一丝不安,可是寒雁不应当知道这事才对呀,这事情就连自己都没有料到眼下会这般发展,她,周氏,和媚姨娘都有各自的打算,因此都隐瞒了计划中的一部分,既然设这个局的人都无法掌控全局,她这个局外人又是怎么知道的,或者说,难道她还有什么办法翻身不成?    ☆、第壹佰零三章 一个别逃   时间静静地流淌过去,不一会儿,就见着搜查的下人纷纷前来:“我们找到了这个。”   为首的侍卫将手中的东西拎起来,众人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红布包,鼓鼓囊囊的,看不清楚是什么。周氏一喜,表情却是十分:“快让道长看看,这就是邪物的本源吗?”   那侍卫刚想说话,却被寒雁制止了,只见静虚道长提起那布包看了看,肯定道:“贫道肯定,那妖邪之物便是被布包里的东西给引来的。”   “道长真是神机妙算,”寒雁微笑道:“东西未曾打开,便能知里头到底是什么。寒雁佩服。”   静虚道长轻咳两声:“贫道见过不少妖邪之物,也降服过不少,小姐不知道,这妖邪之物会释放出一股邪气,这邪气贫道只要一靠近就能感觉出来。”   寒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真的吗?还是打开看看吧。”   周氏见寒雁到了现在都还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心中一恼,不过想到一会儿就能看见寒雁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心中便畅快无比,便催促着静虚道长打开来看看:“道长,不若就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吧?”   静虚道长便伸手将它打开,一只手正要去拿布包里的东西,一下子动作突然顿住了,寒雁微微一笑:“道长怎么不动了?”   “这…这…”静虚道长瞪大眼睛,只是看着布包里的东西不说话,他这样的姿态,立刻就引得周围的人好奇起来,周氏也没有料到静虚到账是这样的反应,有些急切道:“道长,你怎么不动了?”   她的话刚说完,寒雁便先静虚道长一步,一下子拎起布包里的东西,只见那是一团红红的东西,大周氏心中“咯噔”一下,寒雁手一抖,手上的红色东西应声而展,在风里飘飘荡荡,红色的布料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金色的丝带,上头写着一个“兰”字,精致而纤巧,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用品。   分明就是一个肚兜。   寒雁捂住嘴笑起来:“道长,原来你说的这个妖邪之物,是个肚兜呀。”   此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笑起来,静虚道长已经呆若木鸡,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周氏,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眼下这种情况,他只是拿人钱财来演这一出戏而已,可是这戏,怎么就从自己开始演砸了呢?   庄仕洋脸色铁青,脸色同样不好的,还有张太师和大周氏,大周氏脸色惨白,因为那个肚兜,分明就是她的贴身肚兜,她自己的肚兜,怎么会落到别人手里。感觉到张太师阴森森的目光,她吓得不敢做声。   “咦,”寒雁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肚兜:“我怎么见这肚兜有些眼熟呢,上一次在周姨娘那里喝茶,好像见外头晾着这件肚兜,这肚兜上的刺绣实在是漂亮,丫鬟说…是周夫人的肚兜。”寒雁微微一笑:“是谁这么调皮,竟然把周夫人的肚兜从芙蓉园拿出来了?”   大周氏如蒙特赦,立刻忙不迭的点头:“一定是谁的恶作剧,是谁这么干的?”   这时,那个寒雁之前让别说话的侍卫已经开口:“这布包是在庄老爷屋中发现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静默无声。   许久,寒雁才笑着道:“这真奇怪,周夫人的肚兜,怎么会在我父亲的屋子中呢?”   所有人看向大周氏和庄仕洋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异样,在大宗,随意占有别人的妻妾是一件极不道德的事情。大周氏虽然美艳动人,可是毕竟是张太师的宠妾,前些日子听说大周氏老是往庄府跑,起初以为是大周氏过来看望自己的妹妹,是姐妹情深,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有些意味深长了,原来是为了方便自己与妹夫偷情啊。   张太师早就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没错,大周氏老是忘庄府跑他是知情的,也是他一手安排的,可是目的只是为了拿到那个东西,可是现在倒好,这个贱女人,居然不声不响的给自己戴了一顶这样的绿帽子,现在甚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捅破了奸情,为什么大周氏的肚兜会在庄仕洋的屋子里,大家都心知肚明。明日一早,京城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张太师连个女人都制不住。任何一个男人,当得知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之后,便都不会坦然相待。张太师看向大周氏的目光阴狠无比,突然间一甩袖,拂袖而去了。   “老爷…老爷…”大周氏一见张太师就要甩手离去,慌了神,立刻跟了上去,虽然她进庄府是为了那个东西,这也是张太师给她的任务,张太师说过,只要能拿到那个东西,就答应扶自己为正房夫人。这么多年,大周氏虽然成为张太师的宠妾,受尽宠爱,可是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她还要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如果她成为了正室,那么自己的儿子们就会成为嫡子,嫡子和庶子的关系,那是截然不同的。也因此,她一进庄府,就发誓要拿到那个东西。她勾引庄仕洋是真,可是只是让他占了一些便宜罢了,并没有与他真的发生什么,眼下这个肚兜,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张太师一脚踢开大周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众人都只是观望态度,没有说话,却是寒雁缓缓地开口:“周夫人莫急,道长说那肚兜是妖邪之物,现在,就请道长为周夫人驱邪吧。”   静虚道长已经看出来苗头不对,有些心虚的擦擦汗:“小姐…这…”   庄仕洋已经被突然起来的变故弄得有些发蒙,现在他倒是一点都不心疼摔倒在地的大周氏,而是有些后怕的看着周围的人。只因为之前他被贬职就是因为宠妾灭妻的罪名,如今要是再加上一个淫人妻妾,岂不是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而且张太师在朝中也是势力雄厚,得罪了他,自己还有好果子吃?最最重要的是,庄仕洋自己也不知道大周氏的肚兜从何而来,他根本就没有和大周氏行那档子事,怎么会留下证据,分明就是陷害,想到这里,他心中怒不可遏。   庄仕洋上前一步:“这是诬陷,我和兰…周夫人是清白的!”   寒雁道:“父亲莫要着急,当务之急是静虚道长替我们驱邪,不管这肚兜为什么会在父亲屋中,可是道长说了,那肚兜是妖邪之物,必然就是妖邪之物。”   “你…”周氏见苗头不对,虽然自己并不喜欢大周氏,可是现在她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眼下大周氏陷入困境,周氏便急了起来,她狠狠瞪着寒雁:“一定是有人陷害。”   这话就说是寒雁陷害了,寒雁不慌不忙的一笑:“姨娘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方才道长不是说寒雁克父克夫吗?都怪我粗心,拿错了生辰八字,那是姨娘的生辰八字,哎,”她作势瞪着汲蓝道:“前些日子说上香的时候顺带帮姨娘上一柱,就让这丫头吧姨娘的生辰八字打听出来,结果汲蓝粗心,竟然把姨娘的生辰八字和寒雁的生辰八字放错了。”   汲蓝立刻跪了下来:“都是汲蓝的错,汲蓝下次再也不敢了。”   “什么!”周氏差点没跳起来:“这个道士胡说八道而已,我才不是克父克夫之人,别听他胡说!”   寒雁哎呀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氏:“不是姨娘和周夫人说,静虚道长德高望重,最是有能耐了么,怎么眼下又说是胡说八道呢?姨娘这话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面,寒雁这下可真是不懂了。”   她转向从肚兜路面开始就一言不发阴沉着脸的七皇子,盈盈一拜:“七殿下之前让下人们拿着帖子去请静虚道长,不是也是默认了静虚道长的名声吗。静虚道长可是七殿下请回来的人,姨娘你这样说,岂不是在怀疑七殿下的用心了?”   “你…满嘴胡言!”周氏气的不行,她自然不敢得罪七皇子,可是寒雁这话居然也令她反驳不得,可是若说就这么让寒雁胡说八道下去,自己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七皇子死死盯着寒雁,知道今日之事怕是不成了,本身只是存着一个看热闹的心思,若是能除去寒雁,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因为寒雁这个女子实在是太过聪明,几次都是有意无意的毁了自己的计划,不知不觉当中,七皇子已经将寒雁看成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这个庄寒雁居然将自己也拖下了水,现在再想全身而退,怕是很难了。   “姨娘这么说,寒雁真是惶恐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的目光落在卫王他们身上,先是随意一瞥庄语山,庄语山知道今日的事情又被寒雁将了一军,脸色已经十分难看,虽然想要救周氏,可是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她现在是卫王府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会为卫王府带来麻烦。寒雁才不管那么多呢,今日在场的知情人,一个都别想逃过,她笑的小心翼翼:“寒雁怕别人说自己仗着是玄清王府就欺负人,不如今日之事,便让卫世子来做个评判吧。”    ☆、第壹佰零四章 是谁胡说   卫如风一愣,没想到寒雁会把这个难题抛给自己,立刻望向寒雁,只见寒雁似笑非笑的的看着他,目光中嘲讽的意味是如此浓厚。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若是说道长没有问题,那么就是间接地承认周氏姐妹的确是妖邪之物,庄语山是自己的侧妃,若是周氏姐妹出了问题,那么相对的,庄语山也不会有好名声,京城人又会怎么看待一个娶了妖女的他呢?卫如风向来将自己的脸面看的无比重要,是个最注意外面人评论的人,只要是会损害他名声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可是若是质疑静虚道长,岂不是将七皇子拉下了水?毕竟这静虚道长是七皇子下的拜帖请回来的。两边都是错,七皇子是卫如风万万得罪不起的,想到这里,他便朝寒雁拱了一拱手:“庄小姐,这事情毕竟是庄府的家事,本世子无法决断。还请庄小姐自己拿捏。”   寒雁也不生气,只是笑笑,转向庄仕洋:“父亲怎么看呢?”   她现在唤“父亲”的时候,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一个公式化的称呼,庄仕洋听在耳朵里分外刺耳。可是此时此刻又哪里顾的上这么多,庄仕洋眼下已经是焦头烂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自己是万万不能承认和大周氏的奸情的,他也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先是媚姨娘小产,接着来了个道士说寒雁招来邪神,可是最后那生辰八字偏偏又是周氏的,找出来的证据确实大周氏和自己通奸的证据,一切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个致命的打击。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口咬定自己和大周氏没有关系。   “我和周夫人没有任何关系。”庄仕洋强调:“一定是有人陷害。”   “有人陷害啊,”寒雁有些困惑道:“周夫人也说有人陷害,周姨娘也说有人陷害,现在连父亲你都说有人陷害了。呵呵,”她一扭头,对着一边僵硬不语的静虚道长道:“那么道长,不如你来说说?”   静虚道长早就吓得两股战战,这样的早春,春寒料峭,他居然汗如雨下,连外头那件灰灰的道袍也被打了个半湿。现在他看寒雁的目光,已经不是最开始的淫邪,而是换做了一种敬畏和忌讳。他没有想到一场很简单的戏码突然就被掉了个个儿,自己突然变成了不利的一方,事先给自己钱的那人,可没说这家小姐是这样难缠的人物啊。   “道长也听到了,七殿下刚才说过,这件事情是我们庄府的家事。”寒雁无奈的摊手道:“道长你不说个清楚,那么我也不知道谁说的到底是真的,这中间有到底有没有陷害,只有将这件事告诉王爷,让王爷来决断。不过呀,”她微微一笑:“王爷这个人从来很少管这些闲事,很有可能让官府代劳。你知道哪些个官差呀都是很凶的,关进了大牢,对付不说话的人呢,也不知道会用上什么样可怕的刑法。”   她的话语不紧不慢,带着一丝俏皮,然而那若有若无的寒意却令人心惊,偏偏又将牢里可能发生的可怕后果这样详细的讲述了一遍。静虚道长向来弄虚作假,这还是头一遭被人逮住,不曾尝过大牢里的滋味,他胆小怕事,一听说寒雁要将他送往官府,心中立刻就崩溃了。一下子跪倒在地,冲着寒雁不停地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草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幕后主使不是小民。”   终于说了,寒雁在心里为自己鼓了鼓掌,说了这么多,忙了这么大半天,现在总是是可以收网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这静虚道长既然是周氏姐妹请回来的,那么想要再送回去可就难了,周氏姐妹,就等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七皇子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心,看寒雁的目光简直阴沉无比,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如此好运,亦或者是…她根本就知道计划的一切,因此才会这么施施然的倒打一耙。想到这里,他看向寒雁的目光更加恐怖了,一个聪明的对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聪明的对手还能预知一切。七皇子想起自己见到寒雁的每一次,但凡是她有麻烦的时候,从来不见她慌乱无措,反而镇定的像是可以把握全局,事实上,她将每一次仗都打得极为漂亮,好像事先便知道会发生的一切,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可是次数多了,不免就令人觉得万分可怕。   庄语山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冲过去对寒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她只是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姨娘被寒雁反击的无力辩驳,只能处于下风。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化解难题,她真是自己的克星!这样的情况,她都能扭转局势!为什么!   感觉到庄语山的恨意,寒雁只是微微一笑,周氏和大周氏已经瘫软在地,现在的她们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今日的事情事发的太突然了,而且加诸在她们身上的罪名,通奸,克父克夫,哪一样都是万分严重,关心则乱,因而,一向心机深沉的大周氏竟然也没有想到应对的办法。   寒雁继续问道:“道长啊,你说的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收买你要你说这些话,可是,你究竟要害的是谁啊?”   静虚道长忙不迭的磕头:“草民是收了人的银子,那人要小民来诬陷庄小姐,说庄小姐招来邪神,引得府中姨娘小产。”   “哎呀,”寒雁惊慌道:“是谁居然如此恶毒,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我,这样的人真当打下十八层地狱,日日遭受烈火焚身之苦,永世不得翻身。”   周氏姐妹同时眼角一抽,恨得牙痒痒,可是又不能说出来,只能憋在心中。   寒雁问:“道长,可知道那人是谁呢?”   静虚道长有些为难,只因为,之前那个人并不是直接与他见面,而是派了一个小丫鬟与他谈论生意,因此幕后主使也不知道是谁,寒雁这么一问,他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寒雁可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因此慢慢的,沉声道:“道长,你可是周姨娘和周夫人请回来的人,周姨娘和周夫人,事先知道这事情吗?”   静虚道长一愣,突然一个激灵,立刻高声道:“回小姐的话,草民就是受这两位夫人的指使,才来诬陷你的。”   静虚道长打得好算盘,其实事情走到这一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宅门内里姨娘争斗的结果,想必庄家小姐惹到了这两位夫人,虽然并不知道主使自己的到底是谁,但是这庄小姐都这样暗示了,再听不懂他岂不是傻子?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幕后主使是谁,而是庄小姐希望的幕后主使是谁?静虚道长好歹也会察言观色这么多年,一张嘴更是巧言令色,立刻道:“当时的丫鬟说,就是这两位姓周的夫人。”   “你胡说!你胡说!”周氏有愤怒又急切:“分明是胡说八道,老爷,不要相信这个道士!”   “周姨娘!”寒雁突然大声道,把周氏吓了一大跳,暂时不敢出声了。寒雁转向她,目光清亮:“说静虚道长是德高望重是你,说静虚道长是个胡说八道的骗子也是你。如今你这样激动,莫非是在掩饰什么?”   不等周氏说话,寒雁又捂着胸口倒退两步,端的是悲伤至极:“敢问寒雁做错了什么事情,姨娘居然要如此待我,既然这静虚道长是你招来诬陷我的骗子,克父克夫,招邪迎鬼,害姨娘小产,任一样落在寒雁头上,日后的名声也就不需要要了。姨娘何以如此恶毒?”说着,自顾自的捂着脸嘤嘤低泣起来。   汲蓝突然上前一步:“小姐,如今您已经是玄清王妃了,这些人还如此过分。王爷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那些个侍卫呢,小李,你快过来。”   人群中傅云夕拨给寒雁的侍卫中,为首的人站了出来:“在。”   “咱们小姐受了委屈,还不把此事速速禀告网页额,让王爷来做个评判。”汲蓝一点都不含糊。   寒雁的脸埋在手掌里,声音是低泣,可是嘴角却杨的很高,听到汲蓝的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汲蓝最近是越来越会演了,不过这句话还说的真是好,回去好好奖赏才是。   那侍卫应声而去,其余的几人均是脸色一白,开玩笑,谁都知道玄清王对自己的这个小妻子宠爱有加,如今就是寒雁的错也罢了,偏偏寒雁是被欺负的那个,要是被玄清王知道,牵连其中的人还能有好果子吃?   寒雁目光扫过媚姨娘紧闭的屋门,唇角扯出一抹冷笑,说过了,今日牵连其中的,一个都别想逃过,那么导演这场好戏的媚姨娘,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父亲,媚姨娘…怎么会突然就小产了呢?王爷曾经说过宫中的吴太医最是妙手回春,媚姨娘此番波折,身子一定受了很多伤害?”   她盯着庄仕洋:“不若,就请吴太医来查验一番吧。”   ------题外话------   感谢jyu1970、kidwong1993姑娘的两朵鲜花~    ☆、第壹佰零五章 没有小产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寒雁身上,大概是没有人想到,此时的寒雁,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庄仕洋猛地抬起头,狠狠瞪住寒雁,寒雁方才刚有大夫,可是寒雁却提出要太医来,这不是明着怀疑庄府里的大夫么?无论如何,当着众人的面打庄府的脸面,庄仕洋简直是无法忍受。   可惜,寒雁根本就没打算理会他,身败名裂算什么?当初母亲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如今就让庄仕洋尝尝被背叛的滋味。被自己宠爱的人欺骗甚至连累,那样的感觉,庄仕洋或许也应该尝一尝。   大周氏听到寒雁的话,有些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其他人听不出来,她不会听不出来,寒雁这话分明就是在怀疑媚姨娘的小产。其实这事情不光是寒雁感到怀疑,就是她也觉得有些不对。之前媚姨娘和她们的计划并不是今日这般,媚姨娘只需要说自己身子不适便可,毕竟没有谁真的会拿肚子里的那块肉开玩笑,可是今日媚姨娘却小产了,就算为了扳倒寒雁,也不至于赔上自己腹中孩儿的性命,更何况这个孩子对媚姨娘来说意味着什么,大周氏是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有这个孩子,庄仕洋也许就会给媚姨娘一个夫人的位子,这个孩子也可能成为庄府的嫡子,这样的好机会,怎么会被媚姨娘轻易放过。之前大周氏便感觉到媚姨娘的态度有所保留,可是今日小产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心中不是不吃惊的。   寒雁的怀疑,从某个方面来说,证实了大周氏的怀疑。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个就是,媚姨娘的小产根本就是假装的,她肚子里的肉平安无事,今日根本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可是戏都演到这份上,若是真的没有小产,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又要怎么对众人解释了。这样想来,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媚姨娘根本就没有怀上孩子。   可是,媚姨娘真的没有怀上孩子吗?   “庄小姐,”七皇子缓慢的开口:“吴太医宫中事务繁多,现在将他请来,未免太过于不妥吧。”   寒雁回头看着七皇子笑了笑:“七殿下哪里的话,七殿下既然可以为了庄府让下人带着帖子去请静虚道长,寒雁作为庄府的人,自然更加应该尽力才是,况且王爷曾经说过,只要寒雁有事,随时可以去找吴太医帮忙。”   寒雁今天是打定主意不要放过一个人了,既然这趟水已经够混,不趁着浑水搅起些破浪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时机?   手下的人应声去请吴太医了,庄仕洋之人虽然对寒雁的做法十分愤然,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寒雁的做法,不知不觉中,寒雁在这群人之中,竟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煞气,那是一种隐藏在平静外表下杀伐果断的气质,说不出来,一边的沐岩静静看着,突然觉得,自家的王妃,倒是越来越酷似主子了,一点一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同心?   等了好一阵子,吴太医在下人的带路下来到了此地,此时的静虚道长已经被人呢制住,大周氏和周氏都瘫软在地,事情便是瞬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庄仕洋对寒雁的行为十分不喜,可是吴太医是他得罪不起的。这位吴太医医术高明,在皇宫中颇为吃香,许多达官贵人对着吴太医都还要奉承讨好,偏偏这位吴太医又是个古怪的性子,做事全凭自己的心情,软硬不吃。见寒雁真的将吴太医请来,众人心中都是暗暗吃惊,同时又肯定,外头传言的玄清王宠爱未过门的小妻子果然不假,脸吴太医都要卖玄清王妃一个面子。   其实当初傅云夕提出寒雁可以随意请吴太医帮忙的时候,寒雁便就有些忐忑,只因为吴太医不是普通人,随意的麻烦他确实有些不妥。可是傅云夕的意思,倒是和这吴太医关系匪浅,让她不必在意,因此寒雁今日本来是也有些心虚的,直到眼下看见吴太医真的到来,心中才舒了口气。   吴太医一走进,庄仕洋连忙一脸讨好的迎了上去:“吴太医。”   吴太医点了点头,不再看他,目光扫过人群中的卫王和七皇子,呵呵一笑:“今日还真是热闹啊,老夫受玄清王妃之托,倒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卫王大人和七殿下。”他虽然这样说,语气却十分放肆,根本就没把七皇子和卫王放在眼里的模样,庄仕洋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暗暗道吴太医果然是个不能得罪的主。   七皇子微微一笑:“太医说笑了。”竟然也没有生气。   卫王也是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只是目光看向吴太医的时候,还是多了几分阴鹜。这个老头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可是偏偏在朝中出了傅云夕,根本不与其他人来往,而且说话阴阳怪气,性格偏激,他们也不好轻易得罪。只是眼下这吴太医前来,分明是为寒雁撑腰的。卫王眼睛眯了起来,今日之事,似乎是被庄寒雁算计了。   “吴太医,”寒雁笑道:“若是来的再早几分的话,还是可以看到张太师的。不过现在呢,张太师已经回去了。”   吴太医转过身来,看着寒雁道:“哦?这么早,怎么就回去了?”他说这话时,语气跟刚才阴阳怪气的调调完全不同,简直可以算得上亲切可人,别说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惊诧,就连寒雁自己,也是有些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个嘛,太医还是去问其他人吧。”她笑的温柔,眼神中的狡黠一扫而过,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这神色被阅人无数的吴太医看在眼里,不觉有些深思。便认真的打量起面前这个笑眼弯弯,身材娇小的少女来。   这是吴太医第二次见到寒雁,第一次见到寒雁的时候,正是傅云夕为寒雁解春毒的那次。不过那一次寒雁正在昏迷之中,因而吴太医也没能看到寒雁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看傅云夕对待她的态度,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他认识了傅云夕这么多年,这个冷冰冰的几乎没有一点人气的人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子惊慌失神。那个时候开始,吴太医就对这个传说中的玄清王妃有了好奇之心。   今日一听到玄清王妃托人请他办事,吴太医立刻就赶过来了,一来是因为傅云夕交代过,要他帮衬着这个小王妃,二来嘛,他是真的想认识一下,庄寒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眼前一见,见只是一个未曾及笄的小娃娃,不免有些吃惊。可是再看她的形容仪态,分明就是一块不曾被人发现的美玉,藏光华于其内,贵气无边。   再看看周围的人,或阴沉或狼狈的模样,今日的争执,想必这女娃安然无恙,可是周围的人却遭了秧。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吃惊,一个小娃娃,居然能让七皇子之流吃亏,实在是难得。只是…吴太医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女娃的样子,怎么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呢。   “吴太医,”寒雁微微一笑:“不若去看看媚姨娘现在怎么样了吧?我们都很担心。”   吴太医便收起心中所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寒雁,提着医箱进了屋子。庄仕洋连忙跟了进去,大家都凑到屋外,注意着里头的一举一动。   媚姨娘的房门一打开,铺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吴太医皱了皱眉:“谁在这屋子中弄了这么多鸡血,”说完嫌恶的擦了擦鼻子:“太臭了。”   鸡血?屋内屋外的人都是一惊,尤其是庄仕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要是知道了媚姨娘是假装小产,庄仕洋不知道该有多生气,因为这个小产的事情是假的,却将自己和大周氏的奸情公诸于众,实在是意外之灾。   娇梦正在媚姨娘的窗前服侍媚姨娘,见有人进来,连忙退到一边,满脸都是泪痕,神色惊慌,的确是看见自己主子小产之后不知所措又心痛的模样,可是若是仔细看来,变回发现她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行动也是镇定有加。   吴太医似乎不满意这样的行为,媚姨娘躺在床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寒雁笑嘻嘻道:“媚姨娘不用太担心了,我们为您请来了宫中最有名的太医——吴太医,让吴太医为您看看脉,一定会没事的。”   此话一出,床上的身子微微一僵,突然尖叫一声,猛地摇起头:“走开,走开!你们这些恶鬼!想要害我!走开”   这分明是入了魇的样子,有人小心翼翼道:“莫不是中了邪?要不咱们出去吧?”   吴太医冷笑一声:“说出去就出去,难道是在戏耍老夫?”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阴森,像是下一秒就要发怒,吓得那说话的小丫鬟立刻不支声了,庄仕洋连忙打圆场:“吴太医莫生气,下人不懂事,来人,把这个不知轻重的丫鬟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寒雁一皱眉:“把媚姨娘按住,吴太医请诊脉。”   说完就来了几个力气大的婆子,一把按住挣扎的媚姨娘,吴太医的手搭在媚姨娘腕上不过片刻,突然高声道:“装神弄鬼,这根本就是未曾有孕的身子,哪来的小产!”    ☆、第一百零六章 血的教训   “未曾有孕”四个字,一出来,首先呆住的是庄仕洋,此刻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吴太医:“吴太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太医比他还生气:“什么意思?你们戏耍了老夫,居然还来问我是什么意思?”他盯了一眼寒雁,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索性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这个妇人并未有喜,怎么可能小产?”   “你骗我?”庄仕洋盯着媚姨娘,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老爷,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见自己在没有反驳的可能了,媚姨娘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脸色惨白如纸,一叠声的求饶:“老爷,饶了妾身一回吧,妾身再也不敢了。”   周氏姐妹对视一眼,均是没有说话,可是心中却是舒了一口气,之前就很奇怪,媚姨娘不按常理出牌,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现在听闻吴太医说媚姨娘根本就是假装有喜,心中倒是明白了过来。如果媚姨娘是假装有了身子,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小产是最好的理由,还可以扳倒寒雁。虽然寒雁之前跟她是一边的,可是寒雁一旦得势,媚姨娘就不得不警惕起来。只是…周氏两姐妹看向寒雁,不约而同的感到一阵心寒,事已至此,分明是很明白的昭示着一个事实,她们输了!这个精心布好的局,最后被局困住的,却是她们自己。她们输给了这个未曾及笄的少女,这个曾经她们不屑一顾的,只会唯唯诺诺的躲在人身后的小女娃。媚姨娘的事情她们两姐妹都不知道,可是寒雁的姿态,分明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因此将计就计,才会这最后关头,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扔出来!   好深的心计!   有这样的对手,未免太过可怕了些。   现在心中不安的,不止是周氏姐妹,还有媚姨娘,媚姨娘吓得泪水连连,心中却是万分纳闷,今日之事本不该是这样的啊。本来她是想要借着小产的事情,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寒雁身上。她和周氏姐妹商量的是,只要静虚道长一来,在寒雁屋中搜到那个东西,便可以将脏水全部泼到寒雁身上,到时候,寒雁百口莫辩,除了认栽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是周氏之前只是要她假装动了胎气,她自己心急如焚,怕肚子里的孩子漏了陷,因此今日才有了小产一出。大夫和稳婆都已经打点好了,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吴太医,还这样明白的拆穿了她的计划!而周氏姐妹,为何是现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应该呀。   心中虽然这样想,媚姨娘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她知道,庄仕洋最恨有人背叛他,之前自己说谎说自己有喜了,庄仕洋也是十分高兴,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呵护有加。今日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一旦迁怒自己…庄仕洋为人有多狠,作为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媚姨娘,自然是知道的,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媚姨娘想到这里,更是觉得心底一片片发凉。   庄仕洋此刻的心情却是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今日的事情全部都出乎他的意料,先是媚姨娘小产,自己庄府的嫡子没有了,又是大周氏与自己通奸的证据被捉到,现在吴太医又说媚姨娘是假装怀了身子,他只觉得一股深深地耻辱,一脚便踢向媚姨娘:“贱人!说!为什么骗我!我对你那么好!”他已经是气得发昏,只是拿自己的脚一下又一下的踹媚姨娘,嘴里翻来覆去都是“贱人”几个字。媚姨娘毕竟是个女子,被他踢得躲在角落蜷成一团,不停地求饶哭喊:“老爷,我错了,老爷,媚儿再也不敢了,老爷,老爷…”   媚姨娘心中又痛又恨,她跟了庄仕洋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庄仕洋这样生气,简直是要杀人的模样。她自诩懂得男人心,可是庄仕洋眼下,哪里还有平日对她的温情蜜意,目光让她恐惧,可是媚姨娘不甘的是,今日,为什么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发一言的寒雁站了出来:“父亲,稍安勿躁。”   她的声音犹如清凉的露水吗,在这燥热的环境下让人顿感清亮,不自觉地平静下来,更重要的是,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仿佛是看戏看够了,终于决定自己算总账,让人心惊的讥讽   媚姨娘猛地扭过头,看向寒雁。   寒雁不紧不慢道:“父亲不觉得太奇怪了吗?吴太医说媚姨娘不曾有孕,自然是不会假的,可是静虚道长却说,媚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被招来邪神。”她笑了笑:“静虚道长拿着周姨娘的生辰八字,却说周姨娘克父克夫,父亲,这静虚道长说的话,究竟是假的还是真的?”   周围人一愣,不明白寒雁究竟要做什么。   “静虚道长已经承认,他是受了周姨娘和周夫人的指使才来陷害寒雁,可是现在看来,恐怕还是有媚姨娘的一份吧。谋害朝中大臣的妻子,该当何罪!”   没有人会想到寒雁会突然拿玄清王妃的名头说事,一想到玄清王宠爱寒雁宠的全京城人尽皆知,要是周氏姐妹和媚姨娘合起来想要坑害寒雁的事情,传到了玄清王的耳朵里,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周围人看周氏姐妹的表情,瞬间就多了几丝忌讳,生怕和她们扯上关系,玄清王连自己一块怪罪了。   见没有人回答,寒雁又是一笑:“可是这静虚道长又是七殿下特意下帖子请到庄府里的,七殿下,莫不是您也早就知道了这事吧?”   七皇子一愣,立刻阴沉道:“胡说八道!本殿对此事半点不知!”他眯起眼睛看着寒雁,心中阴鹜无比,这个庄寒雁,实在是泰国可怕的对手,她居然,想要将自己一道拉下水!可惜最初自己并不知道她的计划,现在想要置身事外,已经无能为力。今日的事情,怕是想要不沾染在自己身上也难了。可是,她好大的胆子!   寒雁才不管七皇子在自己心里怎么想她呢,她只是笑眯眯的转过身,对着卫王道:“今日庄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牵连到皇亲贵族,寒雁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请官府来解决了,大家都是亲眼见证人,烦请卫王大人也做个见证,今日庄府发生的一切,您们都请做个见证!”说完也不等别人回答,厉声喝道:“沐岩!”   “属下在!”沐岩闪身出来,目睹了一切的他对寒雁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若是之前见证的只是寒雁的聪慧和狡黠,可是今日的事情,却是无可比拟的心计。他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若是傻傻的,放在玄清王府,也不知道死过几回了。王爷身边的人,必然要有果断和勇气,今日的寒雁让他看了一场好戏。在所有人都在媚姨娘屋前的时候,沐岩就照寒雁吩咐的那样,在清秋苑找到周氏她们陷害寒雁的红布包,拿掉里面的东西,换上了大周氏的肚兜,藏进了庄仕洋的屋中,现在看来,倒是给这场戏增添了不少的精彩。   交给官府,就相当于要将庄府发生的一切公诸于众,包括大周氏与庄仕洋的奸情,可是沐岩已经飞快地离开了。寒雁的语气毋庸置疑,分明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的地方,不是哭泣的媚姨娘,不是狼狈的大周氏,也不是瘫软在地的周氏,而是寒雁身上。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下人该做的事情,大家不禁都有了一丝错觉,面前这个少女,分明就是以主人的姿态呆在庄府,庄府上接踵而至这么多荒唐的事情,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于在许多时候,都是笑眯眯的。那笑容像是发自肺腑,却又未曾到达眼底,深深地看一眼,反而令人心凉。   庄语山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臂,她简直要气爆了,寒雁居然还让卫王他们作证,作证!证明的是什么,是她的亲人谋害他人的证据,庄寒雁!可是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庄语山比起以前来,已经聪明了许多,她咬着牙,把所有的愤怒咽在肚里。   媚姨娘瞪着寒雁,她现在已经知道,一切都是寒雁造成的,可是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领,她居然会知道自己的计划,甚至于,自己假装怀孕的事情,寒雁也都知道,这不可能,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们,没有人知道这个计划。   若是媚姨娘再聪明一点,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娇梦,今日的事情却没有为自己出一个主意,甚至于自己被庄仕洋殴打的时候,她都只是低着头站在一边,甚至于什么话都没说。   背叛自己的人,永远都是你认为不会背叛的那个。可惜,这个道理,媚姨娘不懂,而寒雁,也是经过了上一世血的教训,以生命为代价,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题外话------   祝大家女生节快乐~!    ☆、第一百零七章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寒雁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那一日庄府的事情,周氏被张太师以通奸罪名赶出府去,被施以炮烙之刑,脸上映着一个大大的“淫”字。走在市集之中,被人指指点点,大周氏一辈子何尝被人这样对待过,精神便有些错乱,疯癫之下与人争执,拉扯中掉入了护城河,居然也没有人救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周氏比她好不了哪里去,因为和媚姨娘伙同起来想要陷害寒雁,和媚姨娘一同被关进了大牢。说是被关进大牢,其实也就相当于一辈子都出不来了。寒雁知道,与其说这是官府的严惩,不如说是傅云夕的手笔,定是傅云夕与官府交代了什么,周氏姐妹平日与许多贵人也有往来,可是竟然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忙的。   至于七皇子,则是意外的收获了,皇上责怪七皇子不再山上为百姓祈福,反而偷偷的跑到了庄府,并且请来了静虚道长这种坑蒙拐骗的人,实在是很有必要教导。于是七皇子就暂时被禁足了。   七皇子这样的人,实在是应该给一点苦头让他尝尝,皇上这么一处置七皇子,朝中许多倒向七皇子的大臣又有些开始动摇了,只因为皇上的此番举动,似乎映照了七皇子似乎不太受圣宠,会不会太子才是真正应该押上的宝呢?   七皇子被禁足,卫如风自然就无法与他联系了。事实上,当初庄府这事后,卫王就开始有意的收敛起来。这件事情牵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风口浪尖上,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往上头撞去。   这一次,寒雁算是大获全胜,所有对她有威胁的对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办法找她的麻烦了。尤其是周氏姐妹,这一辈子,恐怕是没有机会翻身了,得知大周氏死了的消息传来时,寒雁一个人呆了很久。她并没有很开心,很畅快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是完成了,可是这样一来,心中反而空空的。这一生,她本就是为复仇而来,当敌人一个个少去,她的担子越来越轻,可是也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如果有一天,寒雁的对手全部都被消灭了,她还是为什么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呢?   想的有些出神,寒雁喃喃开口,对着身边的姝红道:“姝红,我在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姝红不知道寒雁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她只知道,这些日子,寒雁一点都不快乐,即使她揭穿了那些人的阴谋,即使庄府暂时没有了可以威胁到她的人,可是自家小姐真的很不快乐。自从一年前寒雁醒了之后,姝红在很多时候都是看不清自家小姐心中到底在想什么的。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在这之前,姝红可以说,小姐在想什么,一点都不难猜,可是现在不同了。小姐的眼神就像是一个经历了许多故事的人,可是这故事,她和汲蓝却不在其中。   寒雁平日里都是稳重冷静的,很少有这样流露出迷茫和困惑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让人忍不住心疼。姝红想了想,还是认真答道:“小姐其实不必想着自己的意义是什么,只要小姐活的开心快乐就好,如果一定要说活着的意义…。小姐可以想着王爷。”   傅云夕?寒雁一愣,只听姝红又继续道:“王爷对小姐的好奴婢们都是有目共睹,这样的王爷,足以成为小姐的意义。”   寒雁便陷入了沉思,没错,傅云夕待她的确很好,这一次,自己在庄府发生的事情,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件小事。牵涉到七皇子卫王,甚至于还有宫中的太后,可是傅云夕从来没有要过问自己的意思,他将一切的后路铺好,让自己放心大胆的去做,从吴太医到官府,全部都是他交代过的。庄寒雁,寒雁在心底扪心自问,自己何德何能,让傅云夕为自己办到这样的地步呢?   不过因为姝红的这一番话,寒雁的心底却是暖暖的,这一刻,她突然很想见到傅云夕,什么都不说,看着他冷淡淡的模样,却掩饰不了关心,那样也就足够了。   “不好了,小姐!”还在犹豫什么时候去见傅云夕一趟,就看见汲蓝匆匆忙忙的从外头跑进来,差点跌了一跤。   姝红道:“怎么了?急成这样,慢慢说。”   汲蓝跑到寒雁跟前,喘着气道:“小姐,不好了,我听外头百姓们都在议论,听说王爷就要出征西戎了。”   “什么?”寒雁一下子站起身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汲蓝:“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汲蓝有些担心的看了寒雁一眼,咬了咬牙,重复了一遍:“王爷要出征西戎,去打仗了。”   她说的这么清楚明白,寒雁就是想装作不知道,也不可能。傅云夕要出征的事情寒雁早就知道,可是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不是说要等自己与他成婚后再出征的吗。想到这里,寒雁又着急道:“汲蓝,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征?”   汲蓝为难的看了一眼寒雁似乎是怕她伤心,可是又不能不说,只好慢慢道:“是下月…”   这么快,寒雁捏紧了掌心,一瞬间,心情变得乱糟糟的,或许之前自己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傅云夕出征离开后自己该怎么样,可是现在在一段时间内,自己都会处于一个绝对安全的境地里,是不是这样,傅云夕才会放心大胆的离开。那么,所以他才那样放心的让自己去处理在庄府的一切,因为他知道,自己走后,就没有人保护寒雁了。   “我想见他。”寒雁缓慢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想见他。”没错,从来没有一刻,寒雁觉得自己想见傅云夕的心情是如此强烈,这件事情,还需要自己跟傅云夕好好商量一下,寒雁需要弄清楚许多事情,还需要弄清楚,自己的心。   “汲蓝,备马。”她站起身,想了想,走到梳妆台前,拿起自己刚刚完成的刺绣,上头的鸳鸯刚刚绣完,手法并不是那么精致,反而有一点拙劣,可是上头的那一对鸳鸯,与其说是鸳鸯,不如说是一对苍鹰。上头有寒雁的名字,她曾经想将这个刺绣送给傅云夕,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那个时候。   玄清王府内。   傅云夕一身玉白色长袍,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一封信,那上头的字迹风流肆意,乍一看并不能想到这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那是寒雁第一次向他求救时候,托人送来的信。   鸿雁传书,他唇角微扬,鸿雁传书,可是过不了多久,自己就真的只能通过鸿雁,和寒雁传书了。如果她真的是一只大雁就好了,自己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永远在自己身边。战场上刀枪无眼,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傅云夕不知道自己走了后,这个少女又将陷入怎样危险的境地。她的境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自己在战场,虽然残酷,可是那些刀剑都是看得见的,寒雁所处的环境,那些看不见的刀剑,比战场更可怕。   他微微蹙起眉,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种滋味,真的是很难受。但是傅云夕就是傅云夕,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做,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出征前,替寒雁最大限度的扫清障碍,这样,他离开也才会安心。   “喂,”成磊看着自己好友鲜有的怅然时刻,出声提醒道:“这么舍不得自己的小王妃,可以不去啊,反正皇上也不想你去。”这倒是事实,皇上和傅云夕感情极深,自然不愿意他上战场,可惜傅云夕的性子十头牛也拉不回,自己认定的事情,皇上也没有办法改变。傅云夕这次请征,皇上也不是没有阻止过。   傅云夕摇摇头:“总是要去的。”   “你可以和小王妃成亲后再去啊。”成磊嘴里咬着笔杆,含糊道:“媳妇儿还没娶到就出征,不是很亏?”   成亲,傅云夕淡漠的神情有了一丝波动,不是没有想过成亲,可是她还太小,甚至还未及笄,自己怎么能娶她。况且真的是在战场上有了什么闪失,总不能让寒雁守一辈子活寡,以皇兄的性子,陪葬都有可能。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将寒雁推到那样的境地去。   成磊嘿嘿一笑:“就这么走了,你不后悔?小嫂子那么聪明可爱,你要是离开一年,万一被别的男人瞧上了…”   此话一出,便顿觉屋中寒风瑟瑟。   “瞧上?”傅云夕嘴角缓慢的勾起,俊美的脸上表情十分温和,可就是这温和,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敢瞧上玄清王府的人,至少九条命。”他冷冷道。   成磊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好可怕,傅云夕这个表情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以他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性子,要真看上了寒雁,就算有九条命都不行。要知道从前在军营里,傅云夕审问敌方军队俘虏的办法,真的说是地狱修罗也不过份。小嫂子,还是好好地安分守己吧。   ------题外话------   妇女节快乐啊亲爱的们~    ☆、第一百零八章 等我回来   寒雁见到傅云夕的时候,他正在房里喝茶。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气氛,比起以前来,是从来没有过的沉重。   门口的侍卫沉默的让到了一边,似乎早就知道了她会来一样,汲蓝和姝红留在了外面,寒雁踏进房门,一眼就看见榻上的傅云夕。   他今日穿着一件滚金边的玄色大袍,同从前的冷清贵气不一样,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深沉而凛冽。俊美的五官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就是偏偏这样,却比从前任何一次更像他。就仿佛现在这个冷漠的,带着一点煞气的,才是真正的傅云夕。   寒雁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轻轻唤了一声:“王爷。”   傅云夕微微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漆黑的凤眸不再是平日里面对她时温和的模样,有一点玄妙,寒雁看不太懂。可是就在傅云夕的注视下,寒雁莫名的有些心慌,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感觉来的太过突然。可是傅云夕根本就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寒雁只好清了清嗓子,道:“你就要出征了?”   “是。”傅云夕的话里听不出什么意思,没有遗憾,也没有感觉,寒雁觉得很奇怪,傅云夕的态度,就像是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保持着距离,冷冰冰的。若是上一世的寒雁,遭到这样莫名其妙的无礼对待,恐怕早就委屈的不行了。不过眼下,寒雁除了疑惑,倒是没有其他的想法。   “怎么会这么快?”她问道:“不是说了是明年出征吗?”   傅云夕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叹了口气,这丫头,居然第一个关心的就是这个。也不见露出一点伤心的表情来,是否自己真的是自作多情,在这丫头的心中,傅云夕究竟有没有一点位置呢?但凡是别的女子面对自己心上人出征的事实时,不是悲伤哭泣,就是哀声挽留,寒雁嘛…看样子,这两种都是不太可能的。   “西戎有大动作,必须尽快结束战争。”他说。   寒雁点点头,眉头却是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西戎有大动作,大宗却不至于这样急急忙忙的就出战啊,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可是真的打起来,大宗虽然国富力强,并不是就是万无一失的,寒雁还记得之前太子被刺客追杀和卓七那事,似乎是说明大宗的朝廷出了内奸,和西戎勾结,这样的里应外合,打起仗来,大宗未必就能讨得了好处。那么身为主帅的傅云夕…岂不是很危险?   寒雁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不紧不慢的喝茶,姿态随意,心中不由得就升起了一股愤怒,傅云夕出征之前,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呢?现在他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要给自己解释啊。寒雁便冷冷道:“王爷,此次出征在即,我什么时候过门呢?”   她连“妾身”两字也不用了,毫不客气的发问,若是被其他的人听到了,定要大吃一惊,只因为女子在婚事上向来处于被动的地位,哪有未过门的女子这样大喇喇的问男方:我什么时候过门。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即便傅云夕向来镇定,也差点忍不住呛了一口茶。   若有所思的放下茶杯,傅云夕抬头仔细打量着寒雁的表情,只见她神色冷淡,眉目中似乎还有一股郁结之气,记忆里寒雁很少有这样对他冰冷的模样,生气了?他便道:“出征归来,便完婚。”   这下子寒雁真的要被气死了,出征归来,这就是傅云夕给她的答案,要知道战场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他就这么一句话。寒雁怒极反笑,看着他语气轻快道:“王爷就没有想过,万一在沙场上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寒雁来为王爷守活寡?”   此话一出,屋子里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傅云夕沉默不语,只是紧紧盯着寒雁,目光犹如深潭一般。寒雁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自己说什么不好在,怎么就拿傅云夕的生命来开玩笑了。要知道战场上最忌讳说这些,自己这番话的确是太过分了一点,都快赶得上是恶毒的诅咒了。   傅云夕看着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宠着这个小丫头了,才将她宠成了现在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这样的话,换做是另一个人说,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可是被寒雁说出来,他只觉得有些无奈,好像自己是真的将她逼急了,否则,怎么可能跟个孩子一样说出这样任性的话?   于是傅云夕突然扬唇一笑,声音低低道:“这么怕本王死了?是害怕自己嫁不出去?”   寒雁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看傅云夕的样子,虽然只是一个浅笑,这样欺负她的语气倒是又回到了之前他们相处的样子,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憋闷了。   寒雁撇过头:“胡说什么,什么嫁不出去。”   傅云夕站起身来,这样一来,寒雁就只能仰视着他,他付下头,在寒雁耳边轻轻道:“本王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很想过门,现在就想嫁给本王。”   他的声音温柔低沉,附在寒雁耳边的时候,暖暖的空气传来,极为暧昧,寒雁的心一时间跳的很快。这具身子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会有激动的心情。可是这些寒雁都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又后退了一步:“王爷多虑了,只是战场上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王爷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早就想好的。”到了现在,她的心情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的愤怒,而是慢慢平息下来,于是开口道:“敢问王爷,我与你的婚事,在这里,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   寒雁这话可不是乱说,只因为之前傅云夕根本没有流露出自己会这么快就出征西戎的事情,就连寒雁自己,也以为傅云夕会是与自己完婚后再上,而现在的事实并不是这样。傅云夕不是一个会突然改变计划的人,那就是说,现在出征西戎,在一开始就是傅云夕所打算好的。那么,自己的婚事,是不是也在这计划中的一部分,虽然不清楚到底有什么用处,可是,时间卡在什么点,婚事的作用也会不一样。   傅云夕在心中叹了口气,寒雁什么都好,她的聪明灵敏是别人比不过来的,傅云夕也不觉得心机深沉有什么不好,成磊曾经说过,女子要单纯良善如同一张白纸才美好,寒雁绝对不是一张白纸,她的心狠手辣,做事果断很绝,更像是被墨汁侵染的一幅画,意味深长。也许是因为傅云夕喜欢寒雁这个人,所以觉得她的心机深沉不是缺点,反而是令人赞赏的优点。若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的心机深沉,恐怕傅云夕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婚事,与战争无关。”这是实话,傅云夕从来没有将自己与寒雁的婚事看作是一样交易的筹码,或者是达到某个目的的手段。在他看来,娶寒雁,答应这门婚事,是因为自己喜欢她。可是很明显,面前的小丫头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目光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就是在骗人,我才不会相信你。   傅云夕伸出一只手在寒雁脑袋上揉了揉,毛茸茸的质感跟舒服,很像是从前养的一头小梅花鹿。他道:“我没有骗你。”   寒雁其实本来是不相信他的,傻瓜才相信目的性这么强的傅云夕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对待他们的亲事。可是听到傅云夕这样又强调一遍没有骗自己,心里竟然慢慢的平静下来。傅云夕是怎样一个骄傲的人,寒雁自己心中也清楚,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会不厌其烦的屈尊下架给自己解释,寒雁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是心里头的还是泛起了一丝丝委屈,干脆上前一步,一头扎进傅云夕的怀里。   傅云夕先是愣了片刻,看着伏在自己怀里的小身子,她是这样的娇小柔弱,整个人几乎都埋在了自己玄色长袍中。只露出两个圆圆的发髻,看着简直是个撒娇的小动物。他的心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有些哭笑不得,别人的夫妻是夫妻,他们的这个相处的方式,怎么更像是长辈和晚辈呢。咳咳…傅云夕才不会承认自己老了的。   寒雁在他怀里闷了一会儿,钻了出来,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傅云夕接过来一看,刺绣的技艺并不是很精湛,可是也看得出下了足够的功夫。上头有个落款,雁。   这是寒雁为他绣的,傅云夕轻笑一声,寒雁是什么性子,平日里闺阁女子爱做的事情她是不爱做的,因此这个绣帕有多珍贵,就可想而知了。   傅云夕一把搂过寒雁,扶着她的后脑勺,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寒雁只能踮着脚迎合,这个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更加平静,寒雁看着他低垂的长长睫毛所划过的柔顺弧度,听见他的声音响在耳边:“等我回来。”    ☆、第壹佰零九章 及笄当日   傅云夕出征的那一日,寒雁没有去送他。   即便心中很想去见一见他,跟他说些话,可是最后,寒雁只是让沐风带给他一句话:我等你回来。   她怕自己成为傅云夕的负担,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会过得好好地,不会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自己一定会等他回来。   什么话都不必说,傅云夕一定懂。只是心底,究竟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时光如流水一般缓缓滑过,转眼便到了第二年开春,寒雁及笄的日子。   傅云夕出征之前,请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寒雁在傅云夕归来之时必须住在玄清王府。寒雁知道,傅云夕这是为了保护自己。虽然现在的确是看起来没什么危险,可是要让自己和庄仕洋呆在一起,指不定又会出什么差错。况且七皇子和太后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人,为了以防万一,寒雁还是住在玄清王府比较安全。傅云夕走之前便说过,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寒雁。因而这些日子,寒雁过得十分平静。   若不是陈妈妈提醒,寒雁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及笄的日子,扳起指头来算算,傅云夕离开也大半年了。前方战场的消息时不时会传到寒雁的耳朵,战争十分激烈,西戎来势汹汹,似乎是做了完全的准备。这一场仗打得是那样的长,本以为很快就可以解决,竟然拖着迟迟没有结果。寒雁隐约猜测到是因为大宗和西戎里应外合,内奸没有抓出来,想要对付敌人何其困难。可是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不能上战场,因此在许多的时候,寒雁只能去祠堂,默默祈求上天保佑傅云夕一路平安。   这一段日子,既心焦又平静,焦虑的是傅云夕在战场上是否会有危险,平静的是,被保护在玄清王府,不用面对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日子竟然是十分的清静。便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迎来了自己及笄的日子。   那一日,寒雁起了个大早,陈妈妈在屋中挑了许久,才挑中了一条今日要穿的裙子,寒雁倒是不是特别在意,随意的让汲蓝给她找了首饰。今日主持及笄的,是邓婵的母亲,邓夫人。自己娘亲在世的时候,和邓夫人也是十分亲密的关系,如今及笄的大事,寒雁没有了娘亲,邓夫人身份不低,自然可以主持。寒雁心中十分感激,邓夫人却只是笑道:“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就将我当做你的娘亲吧。”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寒雁便有些湿了眼眶,她背过身去,不让别人看见她的失态,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等着邓夫人给她梳头。   外头的玄清王府正厅,已经坐了不少的夫人太太,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是邓夫人亲自把关下了帖子的,因此值得信任。更别提寒雁现在已经是玄清王妃,若是能攀上关系,对她们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邓夫人一手拿着梳子,为她梳理长长的头发,寒雁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柔顺黑亮,看起来就像是一匹上好的缎子。邓夫人不禁有些感慨,自己是看着寒雁长大的,犹记得她还是一个吃奶的小娃娃的时候,缩在王氏的怀里,黑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自己,不由得莞尔一笑。时间过去的真快,转眼间,那个小娃娃便长成了这样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且玄清王对她极好,寒雁生世悲惨,是因为她有一个冷血的父亲和虎视眈眈的姨娘们,可是她的幸运之处就在于,她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王氏在天上看到了,也会欣慰的吧。   邓婵在一边看着,笑眯眯道:“你这就及笄了,嘿嘿,说不定等王爷归来,你们很快就能成婚了。”摇了摇头,又道:“看你及笄真是一件高兴地事情,咱们都长大了,他们再不能将咱们看成是小孩子。”   寒雁微微一笑,也不做声,只是看着镜中精心打扮过得自己,眼眸中稍显冷淡。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上一世寒雁及笄的时候,虽然没有娘亲,可是自己却是喜悦的,因为那时的寒雁,天真的以为庄语山和周氏都是真心对待自己,否则怎么会这样精心操办她的及笄礼,更重要的是,及笄了之后,就可以很快嫁给卫如风了。因此那个时候的寒雁,心中是十分雀跃的。   可是经过了一世,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使已经没有了周氏和庄语山,寒雁还是开心不起来。又或者是,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有归来?因为没有归来,所以想到自己长大后的第一面不能被他看到,心中就充满了遗憾,这遗憾的力量如此之大,便将她心中的一丝丝愉悦,给消磨殆尽。   邓夫人还在为寒雁梳头,玉梳滑过寒雁的长发,正要挽个发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邓夫人突然手一滑,那把玉梳就“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上好的美玉雕琢而成的梳子,瞬间从中间摔成了两半。而寒雁头上即将挽成的发髻,也猛地一下子散落开来,铺了一肩的长发。   “哎呀,”邓夫人惊叫起来,急急忙忙的弯腰去捡,捡起来后有些抱歉的对寒雁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雁儿…”   梳子掉在地上摔成两半,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周围的丫鬟们都傻了眼,像是没有料到会突然出了这事,都是有些不知所措。寒雁倒是没有那么急,只是笑了笑:“换把梳子吧,别把时辰耽误了。”   汲蓝连忙去取新的梳子来,邓夫人和邓婵都有些抱歉的看着寒雁,寒雁笑着宽慰她们,可是心中却是有些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可是这不安就是如此强烈。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小厮的通报声:“王爷回府了!大宗大胜而归!”   王爷回府了!   寒雁一愣,还以为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下意识的去看汲蓝和姝红,见身边的两人俱是一脸欢喜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傅云夕是真的回来了,她站起身,急忙问那通报的小厮:“王爷现在在哪里?”   那小厮很少见一向老成的王妃有这样激动地时候,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老实答道:“就在正厅中。”   在那一刻,寒雁突然非常想要见到傅云夕,因此,她根本就忘记了现在是邓夫人为自己梳头的时候,果断的提起裙裾,转身就奔出了屋子。   她跑的又快又急,根本顾不上身后邓夫人的呼喊,汲蓝和姝红也忙跟了上去,虽然有些不安寒雁这样失礼的举动,毕竟正厅里还有那么多的人看着。可是两人心中都还是由衷的为寒雁感到开心,王爷大胜而归,那么寒雁就即将成为傅云夕真正的妻子,日后的寒雁,便是这玄清王府的主人,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等在正厅的众人都被傅云夕回府的消息震得有些吃惊,他们今日只是来参加寒雁的及笄礼,没想到正赶上玄清王凯旋而归,傅云夕本来就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如今又立了功,更是要好好巴结才是。   便见外头传来脚步声,一排身穿戎装的兵士走了进来,最后进来的,是披着素甲的傅云夕。他缓步而进,气势冷冽冰寒,俊美的五官上犹如镀上了一层冰霜,这一次傅云夕身上冷漠和冰寒,竟然比从前更甚。   就在此时,突然从另一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傅云夕!”清亮的女声传来,众人都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这样直呼王爷的名字,也不知是谁?便纷纷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穿着笼着素白纱裙的少女,静静地站在原地,直直盯着玄清王。   那是一个身量刚刚长成的少女,站在大厅中,像是一朵刚刚盛开的水莲,肤色莹白如玉,黑亮的双眸更是湿漉漉的,讨人欢喜的紧。这是一个极其清秀的少女,虽然算不上是绝色,却有一种区别于任何女子的独特与沉静。她似乎是赶着过来的,身上长长的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彩蝶,灿金纱的罩衫将她拢的像在雾中一般,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有人认出来,这便是玄清王的小王妃,庄寒雁。可是比起一年前,她明显有了很大的改变,如果说之前的她还是一个未长成的,一块未曾雕琢的美玉,尚且有些凌人的气势,或者是有些尖锐,可是眼前的寒雁,气质却比起之前来更为梳顺,就像是放下了一切,变得更加平和和明白。这样的少女,已经开始绽开她的风华。谁家有女初长成,可是这女子,也太过美丽了。   寒雁静静地站在原地,此时此刻,她的千言万语都梗在喉咙,什么话都没说,乌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那男子的眉眼这么清晰,比任何一次出现在梦里都要清晰,近在咫尺,可是寒雁却觉得,无比的陌生。她只是平静的看着傅云夕的身边,巧笑倩兮的绝美少女,和她挽着傅云夕的胳膊,挑衅的冲自己微笑。   那是,伊琳娜。    ☆、第一百一十章 他的王妃   这样的场景,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都是不合适的。赶过来的汲蓝和姝红也没有料到伊琳娜的出现,一时间愣在原地。   在很短的一瞬间,寒雁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傅云夕是个什么样的人,寒雁自认为还算了解。现在伊琳娜挽着他的手,傅云夕却没有要拒绝的样子。寒雁就算是再怎么迟钝,都还是明白了几分,更何况,在这一方面,她向来比别人要敏感得多。   傅云夕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目光陌生的出奇,寒雁几乎要以为他不认识自己了,可是他却突然转过头,对着身后人淡淡道:“回去。”   那侍卫领命离去,傅云夕便转身离开大厅,似乎是要离开,根本没有看寒雁一眼,伊琳娜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娇声道:“你等等我嘛。”   寒雁的指尖嵌进掌心,在所有人都一言不发中,她突然喊了一声:“傅云夕。”声音平静无比,好像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楚了一切,现在只不过是在与一个陌生人交谈一般。   站在傅云夕身后的沐风有些不安的看了寒雁一眼,傅云夕转过身,瞥了她一眼,无声的询问到底有何事。   寒雁咬了咬牙,t突然轻飘飘的笑了一笑:“她是谁?”   她指的是伊琳娜,傅云夕挑眉,还来不及说话,一边的伊琳娜就已经踮起脚尖,搂住傅云夕的胳膊,高声道:“我是西戎的公主,即将成为他的王妃。”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傅云夕的王妃!那她算什么!   所有人看向寒雁的目光,瞬间就变成了同情,赶上来看见这一幕的邓婵气不过,大声道:“玄清王,你也太过无礼了,你这样,是将寒雁置于何地?”   邓夫人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捂住邓婵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的确,以邓婵的身份,这样呵斥傅云夕确实算得上大不敬了。   傅云夕冷冷看了一眼邓婵,那目光里的森寒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邓婵心中饶是气愤万分,在傅云夕这样的目光下,也有些害怕起来。   “我只知道尊贵的西戎公主,是我们大宗战场上的敌人。”寒雁昂着头,本来她的身份,是低于西戎公主的,可是伊琳娜却有一种感觉,仿佛面前的这个女子,才是真正的公主。她的语气平静,可是却散发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不动声色的,造成一股莫大的压力来。   那西戎公主语气一窒,似乎是没想到寒雁会这么说。只是见到座中的哪些个夫人小姐,本来见到自己容貌露出的惊艳之色,在寒雁的一番话出口之后,变成了莫名的敌意。   的确,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大宗人,西戎人与大宗是在敌对的环境,那么很明显的,这些个人对她这个西戎的公主,从一开始的好奇,立刻就变成了“敌国的公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寒雁的一句话!   她立刻怒火冲天的看着寒雁,仿佛寒雁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是寒雁却丝毫不惧怕她的愤怒,反而若有所思的一笑:“该不会是你们西戎输了,才将你送来和亲的吧,公主陛下。”她说的轻描淡写,语气中的讥讽却是刺耳万分,此话一出,大厅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伊琳娜气的满脸通红,可是寒雁的话句句在理,她居然无法反驳,没错,西戎是输了,才会将自己送来和亲,因为是傅云夕,她心中高兴地不得了。可是被寒雁这么一说,就是她们西戎胆小怕事,这才会将她这个金枝玉叶的公主送进来。寒雁的话,就是说她这个公主,现在沦落的地位,早就不如她庄寒雁了。   “那又怎么样呢?”伊琳娜突然恶毒一笑,挽着傅云夕的胳膊娇娇的道:“王爷已经答应娶我了,王爷可喜欢我了。就是和亲又怎么样,我们两情相悦。”   西戎的女儿家,向来是这样大胆而奔放的,所以伊琳娜这一番话出来,众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看向寒雁的表情,显然已经是看向一个下堂妇的同情了。   这句话那么的挑衅,几乎是包含着一种恶意的玩笑。众人都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寒雁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失败者。可是傅云夕,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寒雁在那一刻,眼前似乎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怀揣着等待着良人的梦想,可是等来的,却是另一个女人。难道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人,在她喜欢上傅云夕,信任他的时候,却宣布一切都只是一个骗局。   未嫁先被休,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大宗的人等着看寒雁的笑话,尤其是庄语山,寒雁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是会怎样的嘲笑自己,大牢中的媚姨娘和周氏知道了,也会开心的无法言喻吧。   那么庄寒明呢?有这样一个未嫁先被休的姐姐,日后在官场上的前途也会受阻碍吧,更可能被他的同龄人嘲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难道要因为自己,拖累庄寒明,拖累陈妈妈,拖累汲蓝和姝红。娘亲在天上看了,也会为自己心痛吧。   不!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重活一世的机会,她是这样珍惜,自然也不能沦落到那样的地步。逆来顺受,才不是她庄寒雁会做的事!   想到这里,她突然微微一笑,露出一种淡漠的,嘲弄的表情来,语气变得有些奇怪:“原来是这样啊,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她看了一眼伊琳娜,笑道:“皇上下旨让我做玄清王妃,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下聘了。若是公主要做玄清王府的半个主子,也该呆在西戎等着聘书。怎么就这样随着王爷千里迢迢的跑到大宗来呢?”她的笑容意味深长:“这可不是王妃该做的事啊。”   听闻寒雁色的话,周围的人看伊琳娜的表情瞬间有些恍然。比起伊琳娜来,寒雁少还是个规矩的大宗女子。可是这西戎的公主却不一样。不懂规矩就算了,居然就这样跟着男子到了大宗,只有那些不知羞耻的小蹄子,自荐枕席做人家的小妾才会有这样的做法。还是堂堂的公主呢,这样的不知羞耻,果然是蛮夷之地出来的人。   寒雁气定神闲,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没有一点伤心,还是这样的伶牙俐齿,仍是那个不肯让自己吃一点儿亏的寒雁。只是麻木和伤心,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即使心里有多伤心,面对这个嚣张的西戎公主,寒雁还是不会让自己退让。   伊琳娜什么时候被别人这样的讽刺过,她毕竟不如寒雁聪明,一时间找不到反击的话,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伊琳娜恨不得放出毒蛇咬死寒雁。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得意的笑了起来:“哎呀,忘记告诉你了,你们大宗的皇帝已经答应要替王爷将我迎进府去,你的休书,大概很快就会到了吧,大宗皇帝的命令,可不算作假吧。”   汲蓝和姝红都是齐齐一愣,万万没有想到这伊琳娜还有这样一张王牌,就是寒雁自己都没有想到,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按理说,皇上是最终信誉的,君无戏言,一国之君要是出尔反尔,就会引起朝中上下大臣的离心和不满,可是皇上居然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换掉玄清王妃,这是不是太过于反常了?   只是虽然知道此事有蹊跷,寒雁却没有办法,相反,伊琳娜抛出的这句话相当于宣判了她再无翻身的可能。有皇上做筹码,自己还有机会做玄清王妃吗?   寒雁并不是留恋玄清王妃这个名头,事实上,如果一个男人不爱自己,强求着占有一个他名义上的妻子又有什么作用,无非是自欺欺人,这个道理上一世寒雁就明白了。可是就算她不做玄清王妃,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现在的寒雁一旦下台,七皇子和太后必然不会放过她,没有玄清王府的庇护,她庄寒雁,能走多远。   最大限度的利用手中的资源,所以,就算她心里再多不甘,再多欣赏,也不能就此退让。这个西戎公主凭借的是什么,是她尊贵的身份,是皇上的圣旨,还是…傅云夕的爱。爱?寒雁的嘴角撇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她站在大厅中央,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舞动起来,素白的衣衫,乌黑的长发,衬托相映只见竟然有一种即将飞身离去的感觉,就像这个轻灵少女的哀愁和她这个人,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飞快的扫视了一周人群,迎着众人同情的目光,寒雁突然朝着大家盈盈一拜,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声音凄婉动人。   “烦请各位夫人作证,日后寒雁真的与玄清王府无关,也不是寒雁主动提出。”她抬起头看着伊琳娜,眼中说不出的意味:“西戎公主金枝玉叶,寒雁自认比不上,既然公主要用身份来压住寒雁,寒雁只能认输。”。   ------题外话------   相信茶茶,没有什么失忆下蛊的情节…。    ☆、第一百一十一章 留在王府   寒雁的姿态放得很低,整个人看上去是如此柔弱,汲蓝在一年前寒雁性情大变之后,就很少看见寒雁有这样吃亏的姿态,一时间心中愤然,几乎对傅云夕的责怪就要脱口而出。姝红却突然一把拉住汲蓝,示意她不要做声。   寒雁的姿态,看似软弱,可是细细一想,却又有意味深长的味道。现在的示软,日后就算真的被休,责任也不在自己,而是这个西戎的公主伊琳娜用身份来压她。人们总是习惯于同情弱者,寒雁不能让自己占在低处,至少在众人的心目中,天平是倾向于自己这一边的,以后要做什么事,也方便的多。   伊琳娜听寒雁说这话说得刺耳,立刻反驳道:“这可是你们皇帝的意思,就算是身份压你又怎么样呢?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的女儿。”   这样嚣张的姿态,立刻就引来了众人不满的眼光。本来在她们的心中,对寒雁就已经有了些同情,这一位玄清王妃,之前便受尽了玄清王的宠爱,可是不过短短一年,玄清王就对待她到了如此冷漠的地位。可见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这一位西戎公主,凭借着自己的地位抢人丈夫,居然还是如此强硬的姿态,实在是令人喜欢不起来。   寒雁微微一笑:“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不用担心,可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世上,出身是不能改的,可若是公主脱去了公主的身份,还能像今日一般光鲜么?”   “你…”伊琳娜气的脸色一变,可是又听寒雁继续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呢。”   寒雁静静地盯着她,突然朝她绽开了一个笑容,眉眼俱是弯弯,似乎是真的很开心的模样。可是那眸光里,分明含着一丝看不见的冷冽,伊琳娜忍不住后退一步,寒雁话里的威胁令她心惊。可是这胆怯只是短短一瞬,很快的,她就明白过来,突然上前一步,嘴角扬起,绝美的脸上全是得意之色:“不管怎么说,现在我才是玄清王妃,我命令你,立刻离开这里。”   “呵呵,”寒雁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笑的直不起腰来,直到伊琳娜被她的笑容弄得有些恼怒,寒雁才不紧不慢的悠悠道:“真好笑,现在皇上的圣旨还没有下来,公主是不是也等得太急了一些。寒雁住在这里,是皇上下旨授意的,如今要离开这里,也必须等皇上的圣旨到来才行。”她转向傅云夕,淡淡道:“是不是,王爷?”   一直冷眼看着一切的傅云夕微微蹙起眉,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是。”   “那妾身就谢过王爷了。”寒雁又是盈盈一拜,神情端的是无比动人。她没有说“寒雁”,而是说“妾身”,即便是现在傅云夕已经明确的表现出,寒雁即将下堂,可是现在,她却坚持的用了“妾身”这两个字。   傅云夕是知道的,寒雁一旦变得客气疏离的时候,就会自称“妾身”,要是心情好了或者是信任他了的话,就会说“我”。现在的寒雁,似乎真的掘弃了傅云夕的最后一层关系,就像是两个相敬如宾的夫妻,即将离心的夫妻。   “走吧。”冷冷抛下这句话,傅云夕便转身离开,身边的伊琳娜连忙一蹦一跳的跟了上去,大厅中央,顿时只剩下寒雁孤零零的一个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邓婵气的紧咬下唇,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寒雁。邓夫人也是一脸担忧,事实上,任何一个未嫁的女子,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都犹如是晴天霹雳,谁还能做到不动声色。   便见寒雁仰起头来,对着众人嫣然一笑,她还没来得及上妆,素净着一张小脸,看起来却分外动人。眉清目秀,分明是婉约柔和的女儿家,目光里却又有一股坚韧。她的长发还是这样的披着,轻声道:“今日的及笄礼,怕是不成了,寒雁给各位赔礼。”她弯下腰,仍旧是这样的得体,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一丝一豪的失态。就像是一位高贵的公主,姿态都是不紧不慢。   众人又是一番唏嘘,但是眼下这样的浑水又不是自己能趟的,便起身告辞。最后送走了邓婵和邓夫人,寒雁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是傅云夕临走之前,特意吩咐人给自己腾出的一件屋子。风景极美,窗前便可看到大片大片的梅树芳草,待到夜晚月上梢头的时候,风里都是清新的花香。寒雁曾为此欣喜,也每每给梅树浇水,希望等到傅云夕回来的时候,这些梅树能够长得更茂盛。可是眼下傅云夕是回来了,可是这梅树,还是他想要的吗?   汲蓝一直注意着寒雁的神情,生怕她憋着自己,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小姐,王爷怎么能那样…”   这口气实在是不出不行,王爷走之前明明还对自家小姐那样体贴,怎么打了个仗回来就变了个性子,难道真的是那个什么西戎公主给王爷施了什么法术不成,王爷被她迷住了?还说什么一生一世永不纳妾呢,现在确实也没有违背誓言啊,只是那个与他相守的妻子,却不是自家小姐了。越想越气,汲蓝又接着道:“那个什么西戎公主也不怎么样,野蛮骄纵,哪里及得上我们小姐…”   “汲蓝!”寒雁低喝一声,打断她的说话。如今事态起了变化,也许这屋中还有别的耳目也说不定,隔墙有耳,要是汲蓝的这些话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麻烦就大了。若是真的以对西戎公主不敬的罪名,要处罚汲蓝,寒雁也是毫无办法的。   汲蓝闭了嘴,还是有些不甘的看着寒雁,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自家的小姐是这么美好的人,怎么能被人欺负到如此地步。原以为王爷是真心疼小姐,小姐离开庄府后,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可是现在看来,却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小姐,”一直沉默的姝红开了口:“姝红有一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寒雁回过头来,姝红一向是冷静沉稳的,便点点头:“你说。”   姝红认真的盯着寒雁:“小姐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为什么不就此离开?”   “离开?”不等寒雁回答,汲蓝就先喊了出来:“离开又能去哪里?难道要回去庄府,小姐出了这事,大宗京城的人都会议论她的。”说完又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有些担心的看了寒雁一眼。   鼠猴狗却道:“如果不能在大宗待下去,就去别的地方,天高水长,难道还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处?小姐若是委屈了自己,那才是真正的不值。不如远走高飞,远离这里的一切是非,安安稳稳的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寒雁有些吃惊的看着姝红,诚然,这一番话,委实惊世骇俗了些,若是平日里,姝红是万万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沉稳的丫头,却有着一颗追求自由的心。的确,寒雁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人,因为上一世的教训告诉她,委曲求全非但帮不了自己,反而会助长自己敌人的嚣张气焰。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听着不是不令人心动的,可是…   寒雁叹息了一声:“那么姝红,你有没有想过明哥儿呢?”   姝红一愣,便听寒雁继续道:“如果我们离开,该不该带上明哥儿,如果跟着我们过一辈子隐姓埋名的生活,就意味着一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姝红,你知道,明哥儿一直想做一番大事业的。我们留他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带他走,又是自私的决定了他的未来,如果有一天,明哥儿后悔了怎么办?”   姝红没有说话,寒雁又道:“世道艰难,你又知道,我们不过是几个女子,要在这世上谋生,生存,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这个世道,对女子是极其苛刻的,真的离开了可以庇护她们的东西,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更重要的是,我要留在这里,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说。   汲蓝看着寒雁:“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寒雁的目光冷静无比:“傅云夕之前并不是这样的,如今这样对我,必然是有一件事情造成了他的转变。这件事情很重要,重要到,连皇上都要下旨成全西戎公主。”   “会不会是西戎拿和亲要挟咱们大宗?”汲蓝问道。   寒雁摇摇头:“不可能,别说皇上,傅云夕自己就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中交易的筹码的。况且战场上,之前一直都没有传出过大宗不利的消息,就算是要要挟,大宗也没有受要挟的必要。”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哪个西戎公主给咱们王爷施了什么法术呢?”姝红迟疑道:“西戎人,对这些奇奇怪怪的法术总是特别擅长。”   “应该不是。”寒雁道:“傅云夕虽然对我冷淡,可是同样,对伊莲娜也很冷淡。如果是被施了什么法术,不该是这样。”   ------题外话------   亲爱滴们放心啦,男主不会渣的…茶茶最讨厌渣男,现在就当是个悬念,有波折的爱情才最动人是不?    ☆、第一百十二章 求助杨琦   傅云夕凯旋归来的事情,当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一同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有寒雁即将成为下堂妇的事实。流言总是传的特别快,而且越传越离谱,说什么傅云夕迷恋上了西戎的绝色公主,自然看不上从前那个才貌都不及伊琳娜的平官之女。   之前寒雁成为玄清王妃的时候,曾经招来了许多爱慕玄清王的女子的气愤。她们不仅气愤以寒雁的身份都能高攀上傅云夕,未免太过不公平。更重要的是,寒雁还逼着傅云夕立下今生今世永远不纳妾手通房的誓言,这就相当于宣布了他们再也没有希望。如今寒雁得到如此下场,她们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也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玄清王既然不用娶寒雁,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们还有机会呢。毕竟堂堂的西戎公主,不可能随时随地的伺候着王爷,总是要几个人帮衬着的嘛。   汲蓝出去一趟,差点被外头的流言气死,忍不住想要跟那些说三道四的人理论几句,可是又怕给寒雁带来麻烦,只能作罢。憋着一肚子气回到王府,还要受王府下人的冷嘲热讽。这些王府的下人,有些从前伺候过寒雁,是真心喜欢这个主子,也诚心诚意的将她视作未来的王妃,如今半路上杀出一个西戎公主,这些下人也会为寒雁打抱不平,言语间还是难言关切。可是有的下人,却是见风使舵的主,看见王府里要变天,这个一直以来深受王爷宠爱的寒雁即将成为下堂妇,而伊琳娜才会成为正经的玄清王妃,立刻就去迎合伊琳娜,有意无意的打压寒雁主仆。这不,刚刚的那个丫鬟,就当着汲蓝的面跟别的丫鬟攀谈,说什么:已经被赶出去了却还是硬要赖在别人府上,不知道存的是个什么心思。汲蓝差点没跟她打起来,若不是姝红将她拉走,还真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寒雁见汲蓝一回来就沉着张脸,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寒雁便笑笑问道:“这是怎么啦?”   汲蓝没有说话,虽然心中很是气愤,可是那些难听的话,还是不想让寒雁知道了伤心。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流言之所以为流言,就是因为它们无孔不入,虽然汲蓝姝红从未在寒雁面前提过这些话,可是寒雁毕竟不是聋子,那些难听的话,早就领教过了。   “是那些丫鬟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吧?”寒雁笑道。   汲蓝一愣,先是不明白寒雁怎么知道,可是又一想自家小姐的聪明才智,就算想不知道也难。便有些愤愤道:“小姐,我真不明白,小姐从前待他们挺好的,怎么如今来了个西戎公主,这些人就立刻变脸,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   的确,寒雁自小在庄府里没有地位,被欺负惯了,身上倒是没有寻常的官家小姐身上的娇气,对待下人也和气宽容,大家都很喜欢她,就算是看在原来的情分上,也不该陪着那个西戎公主对付寒雁啊。   “汲蓝,这世上,不是只要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的。”寒雁叹息一声:“做什么选择,是别人的事情,不能因为我曾经有恩与你,你就必须一定报答我。知恩图报,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她的神情有些悲哀,上一世,她对周氏母女真心相待,可是即便是付出了自己的姓名,付出了自己的幸福,都没有等来那母女两人的回报,更别提这些下人了。   “小姐…”汲蓝还想说什么,寒雁摆了摆手:“别说这个了,我们要出去一趟。”   “出去?”姝红问道:“去哪里?”   “顺昌武馆。”寒雁敛眉道。   傅云夕这次回来之后的行事,实在是令人怀疑,可是这玄清王府里,怕是没有人会告诉自己原因了。而寒雁认识的深知朝廷之事,对自己没有敌意,也许会告诉自己的,只有顺昌武馆的主人,曾经的武状元,杨琦。杨琦虽然已经不在朝为官,可是作为戎马一生的老臣,即便已经身居田园,也会不自觉地关注着战场之事。对这场战争中的疑点,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寒雁已经是没有办法了,走出去,也许才是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唯一办法。   “姝红,我们最好悄悄溜出去,你去找两身衣裳。”她道。的确,现在若是以“庄寒雁”的名义走出去,怕是被人见到了,走不到顺昌武馆就会暴露。此事不可张扬,无比要小心才是。   走出玄清王府的一刹那,寒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之前她走进这扇门,是因为傅云夕要保护她,如今走出这扇门,是因为过不了多久,傅云夕就要驱逐她了。人生总是多变的,当她沉浸在感动的时候,谁知道以后会发生这种事情?   姝红和汲蓝小心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她们都是蒙着面纱,这样不能让人看出容貌,姝红雇了一辆马车,三人的马车便朝顺昌武馆驶去。   顺昌武馆自从有了女子习武的武馆之后,便经常有女子上门拜访。因此寒雁三人虽然是女子打扮,倒也不会是引来众人的注目,而她们戴着面纱,只道是哪家家规甚严的小姐,行事都比较小心,其他的倒真没有什么了。   对于寒雁来说,杨琦在最初的时候接受她的提议,建立了顺昌武馆,牵制了陈侍郎一家,以至于在未来的日子里,陈贵妃的人生也因此得到了一些改变。寒雁是非常感激他的,可是站在另一个角度上想,杨琦也从这场交易中获得了名利和他想得到的东西,所以两人的位置,其实是应当平等的。不过杨琦既然是庄寒明的师傅,也是长辈,自己对他也就理应更客气一些。   待来到了顺昌武馆,小李子见是三个陌生女子,有些疑惑道:“小姐有何事?”   寒雁微微一笑:“烦请小师傅告诉杨老前辈一声,庄寒雁前来拜访。”   小李子是知道寒雁的,一时间有些有些惊讶,要知道玄清王妃即将成为下堂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京城,可这个女子居然还在这样的时候离开王府,上到顺昌武馆来,她就不怕外头那些人议论的目光,为何她的眼神如此平静,居然连一丝悲伤也没有。杨琦时常夸赞起庄寒雁,说她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小李子从前只是觉得那个少女笑起来很温和,可是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保持这样的心态,小李子有些佩服她了。   “小姐请随我来。”他收起自己其他的情绪,恭恭敬敬的朝寒雁行了一礼,这才开始带路。   见到杨琦的时候,杨琦正坐在屋中的桌边自己一个人下棋,他虽然是个武将,并不懂这些琴棋书画的事情,可是棋艺却是不错的,只因为打仗跟下棋是一样的道理,下棋不仅可以培养内心的镇定宁静,更可以学到许多在战场上有用的东西。   见到寒雁进来,杨琦抬起头来:“丫头,眼下这般,你还有心思出来找老夫?”他这话虽然半是玩笑,听着也不近人情,可是细细看来,就会发现他看着寒雁的目光,带着鲜见的担忧和关切。寒雁心里不由得一暖,跟着微微一笑:“不出来找前辈,事情还是一样的,想些别的法子,也许还会有出路,不是吗?”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杨琦的问题,可是这话里,却有一种非常坦荡的强韧。在这种时候,她不是躲在屋子里眼不见心不烦,而是想着找别的解决办法。杨琦打了一辈子仗,对于这种能够直视困难得人最是打心里的欣赏。不由得语气就放慢了几分:“丫头,你今天来找老夫,究竟是为了何事?”   和寒雁打过几次交道,杨琦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女,看似温和可亲,实则精明无比,她今日冒着流言蜚语的危险出来找自己,必然也是因为自己能够帮助到她什么,可是,自己究竟能帮助到她什么呢?   寒雁微微一笑:“大宗与西戎的这场战争,大家都说是大宗胜了,寒雁深居闺中,自然是不知道之事,可是前辈却不一样,想必前辈也知道战场上的事情,今日,寒雁就是为了让前辈为寒雁解惑的。”   杨琦一愣:“你打听战场之事做什么?”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这件事情,恕老夫无能为力。”   寒雁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不仅要知道这场战争中的一切细节,还要杨琦为她分析,具体的说明战场上的一切疑点。可是寒雁只是一个女儿身,女子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议论   国家大事,这是大不敬。他又有些怀疑,寒雁打听战场之事是要做什么。   寒雁看着她:“前辈知道,寒雁如今就要成为一个下堂妇了,西戎公主以身份相逼,寒雁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前辈帮忙。”见杨琦的目光仍旧有些怀疑,寒雁又继续道:“其实寒雁之所以要问战场上的事情,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寒雁认为,王爷之所以这么做,跟这场战争有必然的联系,或者说,这场战争有古怪,西戎人有阴谋。”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遇见卓七   “阴谋?”杨琦狐疑的看着她:“此话怎讲?”   “直觉。”寒雁道。   杨琦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哈哈大笑:“丫头,战场之事可不是凭借直觉来判断,这可不是姑娘家的游戏。便用这样轻断的下定有阴谋,可是不行的。”   寒雁微微一笑:“杨老前辈难道不知道,寒雁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吗?寒雁的一些事情,想必前辈都早有耳闻。”她狡黠的盯着杨琦,语气变得神秘:“告诉杨老前辈一个秘密,我的直觉,百试百灵。”   杨琦一怔,抬眸看向寒雁。寒雁自从成为玄清王妃,从小到大的事情免不了被人拿出来说,有一段时间京城几乎到处都是在谈论这位小王妃的。杨琦自然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寒雁的说法,比如在他父亲的新妾室进门之后,处处针对她,但是每次都能被她轻易地化解危机。起初以为是这小姑娘心机深,或者是运气好,可是一件一件仔细的梳理下来,却发现她的应对之策几乎是百无一漏,并且可以很轻易地根据对方的漏洞,反过来算计对方。若是用心计来说的话,这未免就说不过去了。寒雁的行事,更像是早就知道了对手的一举一动,不慌不忙的等对方以为布置好了一局,才来个黄雀在后。   可是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事事都能占到先机,这就有些奇怪了,此时突然听到寒雁用直觉这个理由这么一说,心中不由得就有些信服。可是,杨琦也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完全赞同寒雁,因此,他道:“这又如何,你怎么能证明?”   寒雁看着她,突然一笑:“那么杨老前辈,咱们打一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杨琦问道。   “我们就以三日后为赌约,三日后,京城将会有一场暴雨。”她道。   杨琦先是一愣,突然有些不屑的笑了起来:“丫头未免太过信口开河了一些,上天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更勿提三日后了,可莫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寒雁胸有成竹的看着他:“我说过了,我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因此,杨老前辈,我们还是三日后再见吧。”   杨琦盯着她自信的模样,寒雁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可是就这么说三日后的事情,又实在是令人无法信服。虽然心底有些动摇,可是杨琦还是道:“希望三日后,丫头不要哭鼻子。”   “三日后再说吧,”寒雁冲他拜了拜:“今日就先告辞了。”早就知道今日不会这么顺利,不过好在杨琦的态度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坚定了,只要有希望,一切都好说,寒雁背过身去,至少三日后,自己不会失望而归。   杨琦却是看着寒雁三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傅云夕他是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熟识。其实傅云夕这次带回西戎公主伊琳娜的事情,杨琦也十分不解。这不像是傅云夕会做的事情,傅云夕自然不会是被女色困扰的人,否则当年在战场上,他就不会对伊琳娜的示爱视若无睹了。比起来,杨琦也更喜欢寒雁,这个女孩子很聪明,浑身上下又没有别的女子身上的骄纵之气,看着似乎是天真,实则是非常沉静。和傅云夕倒是十分般配的。谁知道…。哎,杨琦叹息一声,年轻人的事情,他老头子不懂。可是若是寒雁说的西戎人真的有阴谋,那就另当别论了。可是三日后,真的会下雨吗?   走出顺昌武馆的时候,汲蓝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三日后真的会有暴雨吗?”   寒雁微微一笑:“这可说不定。”当然会下了,寒雁记得很清楚,上一世自己在及笄后的第四天,京城下了很大的一场暴雨,甚至引发了水灾,京城百姓许多都流离失所。而那个时候的卫王府还特意派人来询问寒雁的状况,当时的寒雁心中十分感动,毕竟卫如风是这样的真心疼爱自己。当时的寒雁时满心的相信卫如风,可是谁知道以后会变成那样。现在想来,卫如风,上一世的事情似乎都是离自己很远了。可是寒雁现在,却再次遭受到了和从前一样的事情。她不想自己跟上一世一样糊涂的活一世,到死了的时候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这一世,自己一定要主动一点,如果真的相信傅云夕,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姝红问:“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寒雁想了想:“随意逛逛吧。”   现在的寒雁,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庄府她是不想回去的,现在的玄清王府伊琳娜成天都挑衅,眼不见为净。可是这偌大的京城,自己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哪儿。要去找邓婵吗?她可不想面对邓夫人同情的目光,还真是头疼。   姝红像是看出了寒雁的心情不好,可是在大街上走着,万一被熟识的人认出来,还是有些麻烦。姝红自信的想了一下,提议道:“小姐若是心里不开心,要不要在城东的山上走走?”   记得寒雁小的时候,每次受了委屈,都会跑到城东的后山上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后来虽然没有再去了,可是后山还是一个十分清静的好地方。寒雁顿时眼睛一亮:“好主意。”   自从傅云夕走了之后,柴静也消失了,自己编没有再去后山习武,事实上她住在玄清王妃也不太方便。如今姝红这么一说,到让寒雁想起来,不如去后山逛一逛,那里清静无人,眼下自己被傅云夕突然回来的事情弄得到底有些心神不宁,若是能在那里镇定一下自己的心思,也是非常好的。   说干就干,寒雁三人便朝后山出发。   这是寒雁时隔一年第一次来城东的后山,后山的景色一点都没变,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傅云夕陪自己一起来的。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遇见了伊琳娜,当时傅云夕维护自己,对伊琳娜冷面相对,可是现在,倒是她们的位置变了一下。虽然知道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隐情,可是想到这里,寒雁心中还是十分难过。   她干脆在湖边坐了下来,清亮的湖水完整的映出了寒雁整个人,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水里的寒雁也伸出手来比划一下,寒雁就笑了起来。汲蓝和姝红离得远远的,她们认为寒雁受了委屈,大概要狠狠哭一场发泄一下,寒雁那么自尊骄傲,自然是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狼狈的一面,因此,她们躲在一边。   寒雁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那还是傅云夕送自己的蓝田鱼尾簪,这是傅云夕送给她的,雕刻的栩栩如生,倒是真的像一只真正的鱼儿。寒雁看着自己的发髻,还是两个圆圆的团子髻,昨日的及笄礼到底还是未成,自己坚持的还是梳团子髻,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自己料到上一世傅云夕最终还是娶了伊琳娜,没想到这一世居然还是一模一样,难道这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可是…寒雁还记得,傅云夕战争回来时受了重伤,这一次可是没有受伤啊,这又不合情理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正想得出神,突然见清凌凌的湖面上,猛地出现了一张俊美的容颜,正含笑看着自己,寒雁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进湖里,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寒雁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他那边一靠,整个人几乎都扑在了他怀里,手上的簪子也没拿稳,一下子掉进了湖里。   那人极是享受寒雁在她怀里的感觉,一只手牢牢地扣住寒雁的腰:“小丫头,今日怎么这般热情,见了我就投怀送抱。”   寒雁听闻此话,刚站定就一把挣脱她的怀抱,狠狠地“呸”了一声,怒视着眼前的人。   这人不是卓七又是谁,此刻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寒雁:“别那么凶,刚才不是还挺热情的嘛。”   寒雁被他突然这么一笑,心中早就不满了,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卓七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我道来这山上散散心,不像却遇到了你,这可是缘分。”这人嘴里就没一句真话,寒雁因为讨厌伊琳娜,现在连带着连卓七也讨厌了,便也弯了弯眼睛,笑眯眯道:“说的有理,不过尊贵的西戎皇子,你们国家已经战败了,你怎么还留在大宗,看起来还是十分开心的模样,该不会,你也和你妹妹一样,是来和亲的?”   卓七脸色一变,寒雁这番话,说的也太过不留情了一些,简直就是在他伤口上撒盐,话中的讥讽就算是换了一个普通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他这个心高气傲的西戎皇子,顿时,他碧色的眸子变得如狼一般的阴鹜,狠狠地盯视着寒雁。   寒雁一点都不怕他,只是没有看到汲蓝和姝红,想必是被这位西戎皇子给引开了,她转过身,看着湖面,握紧了拳头。   傅云夕送她的簪子,掉进了湖里,现在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担心我   寒雁背对着卓七,只是紧紧地盯着湖里。卓七见她不理会自己,突然扬唇一笑,恼怒之色尽数退去,慢慢走到寒雁身边,道:“伊琳娜即将成为玄清王妃,小丫头,你要不要跟我走?”   寒雁压根儿就没听到卓七鼓动的话,卓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寒雁转过头来,冷道:“你将我的簪子弄丢进了湖里。”   卓七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一支簪子,回头赔给你一支便是了。西戎盛产美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寒雁一句“我不稀罕”给打断了,卓七一时间有些怒意,却见寒雁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徒劳的在湖里捞了捞。   卓七来了兴趣,在她身边跟着蹲下来:“不过是一支簪子,丢了就丢了,你到底还在看什么?”   寒雁不理会他,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那是傅云夕送给自己的簪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傅云夕送她的这只簪子意义重大,在很多的时候,握住傅云夕给自己的簪子,就像看着傅云夕一样,给她无穷的勇气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如今这个横空杀出来的西戎公主改变了一切,他们之间出现了裂痕,这个簪子却沉到了水底,找不到,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和傅云夕的关系,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呢?   卓七看着寒雁悲伤地表情,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缓慢道:“这是他送你的?”   寒雁没有开口,她想了想,便起身走到另一边,找了一条长长的枯枝,在水里搅拌着什么。其实她是想自己下水去捞的,可是卓七在这里,当着外男的面怎么能裸露皮肤。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恼怒起来卓七,这人怎么这样,一直在自己身边晃荡,难道他整天都无所事事吗?   卓七见她的动作,有些不悦道:“小丫头,我赔只簪子给你怎么样?那只就不要了。”   寒雁不理他,只是执着的搅拌着,眼睛紧紧盯着湖水,再也没有看卓七一眼。卓七的神情顿时变得阴鹜起来:“他就要娶伊琳娜做王妃了,你还这般在乎他做什么?你和他,没有关系了!”最后这句话,卓七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他也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寒雁对傅云夕所流露出的情感,卓七感到了十分的愤怒,心中嫉妒的情绪在疯长,他一向是自高自傲的,当发现自己在寒雁的心中比不上那个男人的时候,便升起了一股耻辱来。   “你够了吧。”寒雁突然出声,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对于卓七,她向来奉行的是敬而远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最好不要有牵扯的态度。因而卓七之前的话,她都当这个人是口无遮拦,随意说说。可是当他说出“你和他,没有关系了。”的时候,心里的疼痛无限放大,和傅云夕没有关系,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吗?她一字一顿道:“我和谁有没有关系,都与你无关,皇子陛下不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吗?”   卓七如狼的碧色眼眸牢牢锁住她,森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寒雁已经决定要断了他的念头,便道:“我不是喜欢他,”见卓七的表情一松,正要露出一个笑容的时候,寒雁才接着道:“我是爱他。”果然不出所料,卓七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看着寒雁的目光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掐死她。   寒雁微微一笑:“爱一个人有错吗?皇子陛下就算再怎么尊贵,人的感情都是无法控制的,不是吗?否则,公主怎么会处心积虑要嫁进王府。皇子陛下能够理解自己的妹妹,别告诉寒雁就不能理解我了,那样的话,就是天下的笑话。”她的唇角扬起讥诮的笑容。卓七便发现,寒雁只要一生气,语气就会变得讥诮而轻快,她说的越是云淡风轻,话语里的锋利就越能扎入人心。就像这短短的几句话,卓七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的难受过,这个不算女人的女子,总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激怒他。   “就算他要娶伊琳娜,你也不恨他?还是爱他?”他咬着牙道。   “没有爱,哪来的恨?”寒雁道:“爱和恨不冲突不是吗?就算我真的恨他,那也是因为我爱他。如果说起恨得话,我更恨哪些觊觎别人东西的人。别人的东西再好都是别人的,抢到了那是小偷。”   她的话有些意味深长,明着是说伊琳娜觊觎别人的丈夫,是个感情的小偷,暗着却又说了西戎人整日觊觎大宗,挑起事端,为人实在不齿。   “你…”卓七脸色一变,就算说他和伊琳娜他都可以忍受,可是寒雁屡次拿整个西戎说事,偏偏这话还让人无法反驳,这丫头实在是伶牙俐齿,自己都没有在她手下讨得好。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青白:“那又怎么样,你的簪子已经掉进湖里了。你打算怎么办?”   寒雁冷冷的看着他:“我在等皇子陛下什么时候离开,等你离开之后,我就下水去捞。”这簪子是在湖边掉的,湖边的水不深,也许还能找到。   “你疯了?”卓七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虽然卓七不是大宗的人,可是大宗女儿家要守的三从四德他也知道一些寒雁一个大家小姐,居然为了一个簪子主动下湖,这湖水又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能不能不是你说了算的,”寒雁的耐心已经耗尽,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皇子陛下什么时候离开。”   卓七不怒反笑,关于寒雁对那只簪子的关心程度,实在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寒雁说出自己要下水去找的时候,一方面,他在心中为寒雁的果敢叫了一声好。大宗的女子都像是水做的,一点都不干净利落,他来这里怎么久,遇见的尽都是一些扭捏的女子。寒雁这样爽快的性格,到和西戎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有些发酸,只因为,寒雁为之努力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男人。   “如果我不走呢?”卓七一笑:“你是不是就不能下水去找你的簪子了?”他打定主意不让寒雁找到这个簪子,于公于私都不想。他不想寒雁冒险,也不想寒雁找到和傅云夕有关的东西。自己在这里,寒雁是万万不会下水的,否则,自己看了她的身子,她就只能和自己在一起了。如果那样的话真的是很不错,不过卓七自己心里也清楚,寒雁是不会在自己在场的情况下下水的。她千方百计的避免和自己出现一点关系。   寒雁扭过头看着他:“皇子陛下想要在这里欣赏风景,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也可以等,皇子陛下总会有离开的时候,等你离开,我再下去。”   卓七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语气一变:“你就这么执着?”   寒雁也笑了一笑:“值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簪子虽然不会移动,可是水流却是会动的,水流冲刷着簪子,谁知道会不会将簪子冲到湖中心去。卓七若有所思的看着寒雁,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惧怕或者是退缩,可是他失望了。寒雁只是静静地盯着湖底,神情平静无比,也正是因为这平静,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执着。   这个女人,真的是很特别。   卓七突然哈哈一笑,大步起身,抬脚就要朝湖水中走去。寒雁一愣,叫住他:“你干什么?”   卓七回头看着她:“本皇子今日心情不错,就帮你找一找你的簪子。”说完便纵身一跃,整个人都埋进了冰凉的湖水中。寒雁惊得站起身来,却见湖面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什么都没有。   虽然卓七这个人实在讨厌,还有一个嚣张的妹妹,寒雁对他产生不了好感,可是湖面上什么都没有,寒雁还是有些着慌。这个西戎皇子算起身份来,也不是什么一般人,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西戎说不定会有什么举动,对大宗是极为不利的。况且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和大宗为敌,至少有一个和亲的妹妹,明面上是有好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使者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卓七!”寒雁跑到了湖边,大声叫起来:“卓七!”   湖面仍旧是平静的,寒雁有些着急,卓七下水的时候也不知道识不识水性,该不会是溺水了吧。想着便不能保持镇静,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汲蓝和姝红也不知道在哪里,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卓七,若是你吓我,我便再也不会理会你,只当你是一个帝国的皇子罢了。”她软声道,希望能看见卓七的影子。可是水面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即便是水性好的人,在水底下呆了这么久的时候都不浮上来,怕是会遇到什么危险。想到这里,寒雁焦急的叫了一声:“卓七!”便一咬牙,准备自己下水去瞧瞧,正在这时,突然见泼水而出一个人影,卓七满脸是水,笑的邪气无比:“你担心我!”    ☆、送他回去   寒雁一愣,心中舒了口气,立刻又出离的愤怒道:“你骗我!”   卓七甩了甩头,将头发上的水珠甩干净,慢慢朝寒雁游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他的目光令寒雁有些不自在,好容易等他游到岸边,寒雁一面帮着将他拉上来,一面冷冷道:“幼稚。”   卓七似乎很享受寒雁的责备,瞧着她,突然有些愧疚的道:“对不住,那簪子我没找到。”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寒雁道:“本来就与你无关。”只是话里的失落却是显而易见的,卓七皱了皱眉,突然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只见那只鲜亮的蓝田鱼尾簪子,好好的握在他手里。寒雁一见,顿时喜出望外,从卓七的手里接过簪子,卓七看着她喜悦的表情,心中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可是立刻又扬起唇来一笑:“我帮你找到了这只簪子,你怎么谢我?”   寒雁虽然不喜欢卓七,可是卓七帮她找到了这只簪子,心中还是很开心的。这个人倒没有伊琳娜那么讨厌,心中虽然这样想,寒雁还是板起脸道:“这簪子本来就是因为你才掉下湖里的,自然该你去捞起来,我不计较就是宽容了,你怎么还能让我谢你?”   卓七目瞪口呆的看着寒雁,寒雁在他面前一向是冷静自持的,偶尔会有些小聪明,可是卓七还是第一次看寒雁这样耍赖,奇怪的,他并不感觉这有什么不对,相反,他觉得这样的寒雁很可爱。一下子笑了起来,刚刚笑了几声,却突然脸色一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寒雁注意到他的神色,先是一愣,突然看见卓七湿淋淋的衣衫下,突兀的红了一块,分明是鲜血的痕迹,现在正在往外冒着鲜血,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这西戎皇子有伤在身,刚才下水替寒雁捞簪子的时候,不小心撕裂了伤口,现在才这么勉强的吧。   “你怎么了?”寒雁问。今日出来倒是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多的状况,这个卓七眼下又出了这种事,该不会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吧。   看到寒雁焦虑的表情,卓七却像是极为开心,有些缓慢的说:“你担心我。”他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变得艰涩勉强,似乎是极力支撑着自己,在强忍着痛苦。寒雁低头一看,卓七的伤在腰间,似乎是重伤,因为那伤口的血越来越多,混着湖水,几乎将卓七整个衣裳都染成了红色,这样一个血人,任谁看到都会觉得有些可怕的。寒雁叹息了一声:“你到底怎么样了?”   “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卓七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寒雁都忍不住有些佩服起他来了。卓七道:“我受了伤,刚才下水的时候,伤口裂开了。”   “既然有伤,干嘛还要逞强?”寒雁没好气的道。卓七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自作自受,眼下出了这种情况,真是令人头疼。   卓七看着她,微微一笑:“别害怕,我没事。”话虽这么说,可是他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寒雁的身上,寒雁可以感受到他的颤抖和无力,很明显卓七现在正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都还不忘了安慰寒雁,寒雁的心便有些软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寒雁扶着他:“你的伤不赶快请大夫来看,会落下病根的。”上一世寒雁就知道,缠绵病榻,很多原因就是在疾病开始的时候没有及时的遏制住他。卓七现在流了这么多血,如果再过一会儿还是没有大夫来医治,恐怕会出大问题。   卓七沉默了一会儿:“你能不能送我回客栈?”   寒雁一愣:“什么?”   “送我回客栈,”卓七道:“我自己现在没办法回去,如果你要帮我,就帮我找辆马车,再替我找个大夫。”   寒雁有些不悦,这可不是她该做的事情,事实上,寒雁自认为和卓七根本不熟,这个人每次的出现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卓七现在出事,应该也轮不到自己来帮他吧。便看着卓七:“你说笑了吧,你的那些下属呢,堂堂的西戎皇子,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下属来服侍你?”   卓七闻言,淡淡一笑,这个笑容不同于以往的邪气或者是霸道,反而带着一丝嘲讽和悲凉,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你以为,在大宗的西戎人,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百姓面前,你又以为,西戎的皇子,为什么会来到大宗?下属,多一个知道我的身份,就多一份危险。”   寒雁一愣,想起之前猜测的卓七是被西戎人追杀,心中不由得有些恻然。西戎如今的皇帝不是卓七,卓七却是西戎的皇子,那些人自然会追杀卓七以保障万无一失。就算是在大宗,七皇子和太子之间也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身在皇家,本来就是一件身不由己的事情。外人看到的是滔天的富贵,却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道这富贵是多么的扎人。   看见寒雁的表情,他又吃力的笑了笑:“不过对你,我是第一次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寒雁见他说话已经越发的艰难了,今日之事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要是自己不去找那只簪子,卓七就不会跳进湖水中,伤口也不会裂开,更不会有现在的麻烦。这个人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伤害过自己,如果是因为伊琳娜而讨厌他,是不是太武断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刚才卓七的一番话,触动到了寒雁。寒雁知道那种孤身一人的感觉,没有人可以信任,上一世的自己便是那个样子的,挣扎在苦难中,有家等于无家,想要害自己的,恰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看见卓七,就像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寒雁像,自己是不是能够成为卓七信任的人,因为对于这种人来说,信任太珍贵了,如果这信任不被人接受,对于那个人来说,就是彻底的摧毁。自己已经得到了重生,可是卓七却没有人生再来一次的机会。   她站起来,有些复杂的盯着卓七看了许久,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卓七的眸光,瞬间就亮了起来,突然朝寒雁绽开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单纯而明朗,是对方肯帮助自己的喜悦。这个时候的卓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寒雁的心不自觉的软了一下,架着他站起身来:“汲蓝姝红呢?”   卓七一愣:“在那边,我点了她们的穴道。”   寒雁瞪了他一眼,卓七避开她的目光。   待找到了汲蓝和姝红,卓七为她们解开了穴道。汲蓝立刻跑到寒雁身边来:“小姐,你没事吧?这个人有没有伤害你?”   寒雁摇摇头,道:“去找个马车,我们送他回去。”   “哎?”姝红讶异的看着寒雁,又看了看卓七,这才发现卓七整个人都靠在寒雁身上,脸色也十分苍白,看着像是受了伤,刚才自己和汲蓝正在一边说话,突然就被人点了穴道。姝红担心极了,怕寒雁遇到坏人,现在见寒雁无事,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卓七的出现却令她们狐疑不已,想必刚才点了自己和汲蓝穴道的就是这个人了,这人和小姐是什么关系,怎么小姐好像很紧张他的伤势?   姝红和汲蓝见过卓七几次,自然是知道卓七和寒雁的关系不算友好,甚至第一次还威胁寒雁。   寒雁没时间跟她们解释,只说:“他受了伤,我们不能扔下他不管,汲蓝,你去找辆马车。”   汲蓝愣了楞,虽然还是有些迷惑,却很快的离开去寻马车了。只有姝红还陪在寒雁身边,有些狐疑的打量卓七。卓七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起初还能和寒雁说几句话,后来便是没了声息。等马车出来后,寒雁将卓七扶上马车,自己也坐了进去,便往卓七说的那间客栈赶去。   一路上卓七安静的靠着马车,闭着眼睛,这个男人难得的安静的一面展现在寒雁面前,寒雁瞥了一眼过去,见他微微皱着眉,即使在睡梦中也这样不快乐。寒雁想到了傅云夕,他也喜欢微微蹙着眉头,不知道他又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正想着,马车已经停在了客栈门口,寒雁扶着卓七进了客栈的房间,让姝红找了个大夫给卓七看看。好在她们三人出门之前都带着面纱,因此没有人看到她们的模样。大夫很快就来了,给卓七把了脉,写了副药房,原来卓七除了腰间受了重伤,还中了毒,虽然之前清理了一下,可是清理的不干净,还是有余毒留在体内,加上今日又下了水,才令伤势加重。   送走了大夫,汲蓝和姝红就去给卓七煎药去了,寒雁在屋子里陪着卓七,这时候的卓七已经陷入了昏迷。寒雁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非常简单的屋子,并不是普通的权贵那么讲究,看着都是普通平民的物品,几乎都是不起眼的。单是看着这屋子,谁能想到里面住的是西戎的皇子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共度一宿   寒雁正要起身去倒杯茶来喝,折腾了一番,口有些渴。没想到刚要站起身,还没走出一步,自己的手就被人扯住。寒雁一愣,回过头来,见卓七一只手紧紧拉着自己,喃喃道:“别走。”   寒雁皱了皱眉,就要甩开他的手,但是卓七的手劲很大,一个成年男子对一个柔弱的少年,自然是很容易制服的。寒雁没能甩掉,却听见卓七又叫了一声:“父亲…”   他叫的是“父亲”不是“父皇”,寒雁一时间有些怔忪。见卓七拉着自己手,紧紧闭着眼睛,两颊通红通红,这个时候的他,褪去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掌控气势,变得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神色间全是依赖。寒雁沉思起来。   这个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坏,至少除了第一次后,他没有主动伤害自己。甚至于因为自己,他还受了伤。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一直在自己身边打转,寒雁还不能确定。可是能确定的却是,他暂时还不是自己的敌人。   不过这并不代表寒雁就会对他手软,毕竟伊琳娜是他的妹妹,可是这位伊琳娜如今鸠占鹊巢,和自己势同水火。如果他要护着伊琳娜,那么她也不会对他客气。寒雁手腕用力,狠狠地抽出自己的手。卓七乍一失去自己手上抓着的那只手,昏迷中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即使没有睁开眼睛,也是十分失落的模样。   寒雁才没有心情同情他,只是在桌边坐了下来。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发生的太突然了,而最重要的是,眼下天已经黑了,可是自己又不能扔下卓七不管。如果随便找个人来照顾卓七,又实在是放心不过。如果卓七是普通人还好说,偏偏卓七是西戎的皇子。这个身份多一个人知道,卓七也就多一份危险,同样的,知道卓七身份的人,最后会不会被杀人灭口也说不定,寒雁不能因为自己,而让无辜的人断送了性命。   一个闺阁女子,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呆了一夜,虽然对方身负重伤,两个人之间清清白白,可是说出去谁信?若是真的传了出去,就算寒雁想要翻身保住玄清王妃的位置,怕是也保不住了。幸好,这件事情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汲蓝和姝红知道了。汲蓝和姝红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不会有人知道她这一夜究竟去了哪里。可是傅云夕要是知道了自己彻夜未归的事情后,会不会担心呢?   而万无一失,没有人发现今晚的事情,就这么静悄悄过去,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外头的汲蓝和姝红正在煎药,汲蓝看着炉子上呼呼冒着热气的药罐子,一边拿扇子扇着火,终于忍不住道:“姝红,你说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今日的事情,汲蓝实在是不明白,寒雁和卓七应该不算朋友吧,今日卓七不知道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就受了伤。汲蓝不相信是寒雁能将卓七伤到这样,可是寒雁是个非常理智的人,若是从前遇到这种状况,绝对是能走多远走多远,不会跟卓七扯上一丝关系。可是今日寒雁的做法实在是出乎她们的意料,不仅找了大夫替卓七疗伤,甚至还亲自留下来照顾他。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惊慌的看向姝红,小声道:“姝红,小姐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姝红瞪了她一眼:“别胡说。”这事情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寒雁的麻烦也就大了。现在寒雁虽然顶着一个下堂妇的名头,可是明事理的人都知道,此事错不在寒雁,是那个西戎公主仗势欺人,而玄清王也站在理亏的角度。就算皇上真的下了圣旨要寒雁离开,也会给她一些补偿,因为寒雁是没有过错的。可是如果真的像汲蓝所说的那样,寒雁喜欢卓七,这件事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寒雁有理的情况就不同了。世上的人向来对男子都是宽容的,但对女子却极端苛刻。因此,傅云夕打了胜仗归来,要娶西戎公主为王妃,冷落曾经宠爱的庄寒雁,这个也是会被人接受的。大家顶多说一下玄清王风流俊美,当下同情一番寒雁,多年以后谁还会记的寒雁?甚至于很可能,还会传出一段大宗王爷和西戎公主伉俪情深的佳话。可若是寒雁爱上了卓七,被世人知道了,会怎么说呢?   世人会道庄家女子不守妇道,尚且还是人家府里的人就与人私相授受,不清不白,不贞不洁。品德败坏,实在是可恶的人,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人谩骂她,会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大家就会说傅云夕选择西戎公主是明智的选择,寒雁本来就应当被驱除出去。而皇上非但不会补偿寒雁,还会认为寒雁时败坏了皇家的脸面,也许还会下令责罚与她。实在是万人所指的罪人。   姝红这么一说,汲蓝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嘴快,一下子懊恼的住了嘴,表情十分沮丧。可是她的心里却越想这件事情,越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因为那一位卓七公子本来就是十分优秀的男子。且不说他容颜俊美,武艺高强,单是他那个西戎皇子的身份,也实在是不低了。以后还有可能成为西戎的王上。虽然之前西戎和大宗是敌对的,可是西戎目前都出了个和亲公主,日后暂时应该不会撕破脸。其实汲蓝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个卓七所表现出来气度和姿态,都昭示着此人绝非池中物,可能将来还会成就一番霸业。若是那样,真的和寒雁在一起,恐怕西戎也会更加的令人不可小视。   汲蓝想着想着就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甚至开始觉得,小姐喜欢那个卓七是对的。老实说,傅云夕对寒雁的态度前后转变如此之大,实在是寒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心。寒雁从小受了多少委屈,她和姝红是在清楚不过的了。本以为傅云夕是个疼人的,谁曾想知道在寒雁的及笄礼上,傅云夕会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姝红是怎么想的汲蓝不清楚,可是汲蓝却是从那一刻开始,就十分的为寒雁抱不平,气愤傅云夕的冷漠无情。如今寒雁的身边出了一个这样的优秀男子,汲蓝巴不得寒雁和他在一起,好好地打击一下傅云夕。   汲蓝和姝红不同,汲蓝向来泼辣爽快,从某方面来说,她的行事想法都是非常大胆的,因此她没有寻常女子一定要为某个男子守身如玉的想法,更加不认同女子一定会被男子欺负,即使吃了亏也只能默默咬牙咽下。她认为,幸福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傻瓜才不选呢。   姝红可能知道了汲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便道:“药煎好了,赶快端过去吧。”   等汲蓝她们把药端过去,又给傅云夕喂下后。寒雁坐在桌边喝茶,姝红走过去道:“小姐,如今天色晚了…。”是在询问要不要回去玄清王府。   寒雁摇摇头:“他现在这幅模样,怕是不能走了。好歹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就在这里呆一晚吧。”   姝红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赞同的道:“可是他是男子…”   “男子又怎样?”寒雁笑道:“他先在这个样子,难不成还会出什么事?”   姝红坚持道:“要不再去找个房间,咱们住在另一边。”   “不必,”寒雁道:“他的身份特殊,京城里肯定有人在找他的踪迹,我们本来就是一起进来的,如果我们再去找一间房,若是引来了别人的怀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被人发现身份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可是…”姝红还想说什么。   “更何况,”寒雁打断她的话:“现在他这幅样子,我们怎么能离开?今天就当是还了他的人情,以后再见到他,就当只是陌生人罢了。”   “小姐说得对,”汲蓝跟着道:“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本来就没有的事情,怕什么。”汲蓝心里现在向着卓七,卓七可比傅云夕好太多了,虽然也是危险人物,可是人家至少没有伤害寒雁。   姝红见劝不过,知道寒雁下定决心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寒雁便走到窗边坐下来,打开雕花的木窗,看着柳树梢头的弯月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会答应留下来呢?寒雁自己也不知道,其实她明白姝红说的句句有理,自己若是现在赶回去,也不是来不及,至少比彻夜未归好多了。如果实在是放心不下,也可以吧汲蓝或者是姝红,她们中的一个留下来照看傅云夕。可是自己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其实若只是为了还人情,是不必这样的。   也许寒雁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其实在她的心底,是不愿意回玄清王府的吧。那个曾经带给她温暖的地方,现在只有无尽的压抑,就算伪装的再怎么不在意,可是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那么今夜,傅云夕也会看着这弯月亮,心中担念着她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开始反击   第二天寒雁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卓七已经不见了。汲蓝和姝红不知什么时候和自己一样,都迷迷糊糊地靠着窗睡了过去。不过不同的是自己的身上还有一件男子的单衣,想必是卓七临走时给自己披上的。   寒雁叫醒汲蓝和姝红,两人都十分惊讶,没有想到卓七就这么走了,短暂的迷茫了一会儿,姝红才道:“小姐,咱们现在是要回玄清王府吗?”   寒雁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点点头。她的家不在庄府,不回玄清王府,还真是不知道能去哪里了。况且昨夜未归,一旦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自己的麻烦也就大了。多少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如果傅云夕不过问就罢了,若是过问起来…。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汲蓝连忙跟上,拿起桌上的卓七的单衣:“小姐,这个怎么办?”   寒雁愣了一下,想了想:“就放到那里吧。”   男子身上的东西,带在自己身边总是不妥的。昨夜自己留下来照顾卓七,就算是还了一个他的人情,从此以后,倒是可以坦坦荡荡的相处,之间再无别的瓜葛,当做是普通路人就好。想到这里,寒雁挂上面纱:“走吧。”   马车行到玄清王府,在门口停下来。寒雁和姝红三人只能从正门进去,平日里只要汲蓝打声招呼,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可是今日却不同,那守门的大喝一声:“谁?”   汲蓝平日里和府上的下人走的很近,她八面玲珑,很是能和众人打成一片,这守门的侍卫和她关系也不错,突然被这么吼了一声,汲蓝有些错愕:“你做什么…”说着走近了两步:“咦?”   那人并不是平时守着王府的侍卫,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汲蓝有些奇怪:“怎么是你在这里?”   “干你什么事?”那侍卫脾气大得很,是个嚣张的主,见汲蓝这么问。自然是不耐烦道:“府里出了事情,换我来守。”   汲蓝本来要发火,听他这么说,脸发火的事情都忘了,急忙道:“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侍卫瞥了她一眼:“庄家小姐不见了。”   此话一出,寒雁和姝红都是心中一震。要知道,自己出府这件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以傅云夕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也不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发散这件事情。最重要的事情是,一个女子失踪了的消息大块的散开,对这个女子的名誉本身来说,是一种极大地伤害。上一世寒雁被山贼掳走的时候,就是吃了这个亏。当时京城中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庄家四小姐被掳走的事情,她失了清白的消息被人人道说,如今…。如今却又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寒雁不可抑制的有些发起抖来,姝红虽然和寒雁想的一个样,但是她毕竟没有重生过,不及寒雁对此事的冲击力大。只是忽然之间看寒雁这般紧张,一时间有些为她担忧起来。   那侍卫还在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整日不好好呆在王府,还出去找些事端…。”   汲蓝一听,立刻就急了:“谁出去找事端啊,你别胡说!”   “你到底是谁啊,”那侍卫好像终于注意到了汲蓝一直在这里打转,之前以为她是府里的丫鬟,只是现在看,王府的哪个丫鬟敢这么嚣张,居然泼辣成这样,莫不是想要混进王府的吧。便道:“鬼鬼祟祟的,别在这打转了,赶快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你说谁鬼鬼祟祟!”汲蓝简直要气疯了,这些天在王府受的委屈,为寒雁的打抱不平的情绪此刻全部涌了出来,她狠狠地指着那侍卫的鼻子:“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那侍卫先是有些心虚,待认真看了一番汲蓝的打扮之时,立刻又笑开了。不过是个下人的打扮,便道:“哟,我好怕呀,你是谁,到底说出来啊?”   “你…”汲蓝气的脸蛋通红。这个人的态度太恶劣了,王府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人守着大门呢?这府里如今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自从那个西戎公主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   “汲蓝,”寒雁朝她摇了摇头。这个侍卫的话句句都是瞧不起汲蓝,典型的狗眼看人低,可惜的是,她从来都是一个护短的人,汲蓝虽然只是一个奴婢,可是在寒雁的心中,是拿她当活了两世身边最温暖的人来看的。她走上前几步,终于在那个侍卫面前停了下来。   “你到底是谁啊?”那侍卫还在对汲蓝骂骂咧咧。汲蓝看了看寒雁的眼神,骄傲的把头一昂:“告诉你了,不要狗眼看人低,我是王妃的丫鬟。”   那侍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臭丫头,说谎也不看看自己对的是谁?王妃的丫鬟我见过,可比你漂亮多了。王妃长得跟天仙一样,她的丫鬟自然也是光鲜的很,哪根你一样?”   汲蓝先是被这侍卫一句一个“王妃很漂亮”的事情说的有些高兴,可是细细一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对了。之前这个侍卫不是说“庄家小姐”吗?怎么现在又变成“王妃”了,该不会是他们两个说的不是一个人吧,难道这人说的是那个西戎公主?   汲蓝一愣,马上道:“你说的王妃可是西戎的公主?”   那侍卫点点头:“当然,难不成王府里还有别的王妃?”   汲蓝冷笑一声,这人口口声声都是给西戎公主拍马屁,看来也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主。她道:“抱歉,现在皇上的圣旨还没有下来,我们家小姐才是真正的玄清王妃。”汲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其实她是非常不屑寒雁抢夺这个玄清王妃的名号的。自从这一次傅云夕带回伊琳娜来,汲蓝就觉得,这个玄清王妃的名号不值得自己家小姐这样去争。可是这一刻,当这个侍卫说出玄清王府的王妃不是寒雁时,汲蓝感觉到无比的难过,无比的不甘。她知道那是为什么,当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本来是小偷的人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女主人,这是非常令人愤怒的事情。因此,现在的汲蓝,非常想要帮寒雁讨回一点公道。   可是,那个侍卫听完了汲蓝的话,非但没有让步,反而露出一种鄙夷的表情:“你在说什么?庄家小姐,不过是一个下堂妇罢了,而且…。”   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汲蓝的一记耳光已经挥到了那侍卫脸上。她的表情怒不可遏,这些话,平日里私下说,汲蓝也就忍了。可是这人居然就这么当着小姐的面说出来,那她和姝红平时千方百计的瞒着寒雁,不让寒雁知道府里的人这样议论她不就白费了么?这是她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小姐,如今心里该是有多伤心啊。伤了小姐的人,是多可恶!   那侍卫没有料到汲蓝会突然动手,先是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饿虎一般的扑过来,似乎就要把汲蓝狠狠修理一顿。姝红一惊,就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住手!”   这声音清亮坦率,却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漠,这冷漠藏得极深,似乎轻微的可以忽略到,可是随着声音飘进耳朵,那股凉意却无处不在。   那侍卫闻声,不自觉地住了手,抬眼看向眼前,却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她穿着很普通,可是那股贵气几乎是挡不住。看不清楚容貌,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清澈又深幽,淡淡的看着自己。   他心里突然打了个寒战,这人的目光,怎么跟王爷这么相像呢?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问:“你是谁?”这王府里每天有太多的人往来,他也指不定人人都认识。这个女子虽然蒙住了面容,可是那股天生的贵气却容不得人忽视,莫不是什么贵人?他向来是圆滑狡诈的。若是今日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那他的罪过也就大了。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冲动的举动有些后悔起来,本来是想要向西戎公主表忠心,可是为了她去得罪另一个贵人,也是不划算的。   寒雁蒙在面纱下的脸面无表情:“我是谁?”她缓缓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问这侍卫,又像是在问自己。忽然一抬手,干脆利落的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纱:“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下堂妇,庄寒雁。”   她的目光又深又凉,突然带着一丝咄咄逼人,那侍卫先是不自觉地被这样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待想明白庄寒雁到底是谁的时候,心中舒了口气,便道:“原来是庄小姐,得罪了。”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一点抱歉的一丝都没有,反而有些轻佻。   寒雁也不恼,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卫一愣,没想到寒雁会这么问,下意识的陪着笑道:“庄家小姐问奴才名字做什么?奴才…。只是粗人一个,怕是入不了小姐的眼。”   寒雁看着他,淡淡一笑:“谁说要你入我的眼了?记着你的名字,那是因为…”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但是嘲讽的意味也更浓烈了,看着身高八尺的汉子,犹如在看一个玩物:“不知道你叫什么,我怎么整你?”    ☆、第一百一十八章 被发现了   什么叫赤裸裸的威胁,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毫不犹豫的张扬,轻蔑,打心里冲出的狂妄,都在昭示着这个女子现在的心情的确不太好。   那侍卫只觉得一阵心凉,不由得后退两步。不是说庄家小姐对人向来温和可亲,总是笑眯眯的吗?可是今日一看,哪里有半分软弱的模样,分明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也是了,她从一个死了母亲的,不受宠的嫡女身份成长到连她的父亲也要忌讳她三分,庄府里与她作对的那些个姨娘,哪又有一个好下场。这女子若非是太过走运,就一定是心机深沉了。近日她的所作所为,看似温和,实则凌厉无比,这侍卫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西戎公主哪里是庄寒雁的对手,若是庄寒雁真的想要与伊琳娜斗上一番,那伊琳娜势必死的很惨。   寒雁见他神色未明,拍了拍手,淡淡道:“你现在,能够让开了吧。”   那侍卫一听,连忙侧过身子让寒雁过去,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因此他还是心有不甘。如今他已经决定了要做西戎公主伊琳娜的人,伊琳娜和寒雁是对手,他自然要向伊琳娜邀功,就不能让寒雁好过了去。虽然寒雁刚才的话令他有些心惊肉跳,可是寒雁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王府了因为……他小声的、但是含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道:“庄小姐知不知道,昨夜有人看客栈看到你与陌生男子同住一房,整整一夜。”   寒雁猝然回头,目光如刀一样的瞥向他。   那侍卫先是有些瑟缩,心中却想着一个八尺大汉难不成还要怕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便不甘的与寒雁对视。   寒烟瞪着他,冷冷道:“你从何处听来的?”“大街小巷都在传。”侍卫看寒雁这般,心中越发的证明寒雁心虚了,同时也对她十分鄙夷。一旦知道自己成不了玄清王妃,便同别的男子有染,这女人还真是不守妇道,王爷幸好没娶她,有哪个男人,愿意妻子还没进门,自己头上就被戴了一顶绿帽子?想着便又补了一句:“王爷也知道了这件事,这不,才令人去寻找呢?不想到…小姐自己就回来了。”他这句话说的嘲讽意味十足,里里外外都在指责寒雁不规矩不清白。寒雁只是有些恍惚的站着,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傅云夕居然知道了这件事?这件事情怎么会传的这样快?这侍卫应当不是说谎,可是昨日自己和卓七在一起时,都是蒙着面纱,更是小心翼翼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今日一早就驱车回府,怎么着也不该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被这么多人知道了这件事。除非,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可是昨日并没有什么人跟踪自己,若是有,当时就会被发现,以卓七的武功,一点都不被察觉,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难道这是卓七干的?是他故意泄露出去的?可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寒雁一时间有些理不清楚这之间的关系,可是傅云夕居然下令去寻找自己,这不是变相的让事情闹大,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一夜与陌生男子待在一起的事情吗?这让京城人怎么看她?寒雁愤怒和吃惊的情绪已经慢慢地消退下去,只剩下溢出心底的悲凉。难道这一世,自己还是识人不清,看错了傅云夕。他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可以将自己推向火坑,让京城的人以为自己是水性杨花的坏女人,而他不必背上任何不好的评价。   她,何其可悲!   侍卫见寒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底气也足了,更加口无遮拦道:“庄小姐是不是太急切了一些,真的想要去见谁,也得离开王府之后再做啊。要知道当初是庄小姐提出要留在这里的,如今却又这般,难道是现在就想离开了?”   汲蓝和姝红早在一边听着就惊异无比,姝红更是懊恼昨夜自己没有坚持要寒雁回府,若是自己再坚持一些,就不会弄出今日的局面,寒雁不会被别人抓到把柄拿来做文章。以至于一个守门的侍卫都能够拿这件事嘲笑她,是她的疏忽。如今,寒雁心中一定是伤心极了吧。   汲蓝气的眼睛发红,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满嘴喷粪的侍卫十分愤怒。这侍卫一看就知道是想讨好那个什么伊琳娜的狗腿子。居然就这么欺负她们家的小姐,眼下听到他的话是越说越难听了,一把挽起袖子:“你闭嘴!”说着就想冲上去打架。   “住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侍卫的手一顿,连忙低下头:“沐侍卫。”   寒雁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沐风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极快的走过来,看了看那侍卫,又看看了汲蓝,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来。便冷冰冰的对那侍卫说:“你先下去,换个人来。”   “沐侍卫…”那人还想反驳,可是沐岩的品级比他高太多,又是王爷身边的人,再怎么不满都不敢说出来。只好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汲蓝,这才愤愤而去。   “哟,是沐侍卫啊,”汲蓝斜眼看着沐风,现在傅云夕身边的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一副讨厌的样子,谁欺负了她的小姐,谁就是良心顶坏的人。她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敢劳您大驾,可别折煞咱们了。”   沐风一改往日的活泼热情,有些无奈的看着汲蓝,小声道:“你别这样…我…”想着却是没有找到能说服汲蓝的话,便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寒雁,希望寒雁能打圆场。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寒雁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望着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像是透过他看别人,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样的寒雁是少见的,至少从前在沐风和沐岩面前,汲蓝大多都是笑眯眯的,即便是非常棘手的情况,她也很少有这样冰冷的表情对着自己身边的人。就像是,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沐风心里感到一阵难过,他能想象的到寒雁的心情,可是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他也只使用一个下人。   汲蓝从他身边走过去,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假惺惺!”   “劳烦沐侍卫跟王爷通报一声,”寒雁突然开口,冷冷的看着他:“今日我们就离开王府,告辞。”   沐风吃了一惊:“这…”   姝红和汲蓝虽然对寒雁的这个决定感到十分意外,不过汲蓝还是十分高兴,对于她来说,在这里看寒雁受委屈可比在庄府受冷落好得多了。便道:“那小姐,咱们这就回去收拾一下?”   寒雁点点头。沐风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汲蓝,道:“您还是亲自去跟王爷说个明白吧,王爷他…也许有话想要对您说。”   “有这个必要吗?”寒雁冷冷抛下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很冷,很冷。她一直告诫自己,如果报了仇,还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为了傅云夕,也要时常微笑。要热爱身边的人,不要轻易去恨。恨一个人太苦了。可是她没有想到,当一个人心冷下来的时候,连恨都是奢侈。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   “您还是去见一下王爷吧。”沐风坚持道,今天这个局面,他也很遗憾,这是也许能够帮到寒雁的最后一个方法,如果寒雁和傅云夕能够和好,那么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可以说沐风毕竟是没什么心眼,所以他才能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如果自己能和傅云夕好好的说,何必等到现在,傅云夕要说的话早就说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只是缺少一句话的议案原因。   不过,沐风的话也提醒了寒雁,虽然傅云夕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寒雁,不过,寒雁却也该把话跟他说清楚。如果傅云夕坚持要娶伊琳娜或者是流露出这种意思,一旦时间久了,寒雁彻底死心,就会选择放手。   而现在,她已经濒临死心了。   “走吧。”她对沐风道,沐风一喜,连忙在前面带路。汲蓝和姝红回去收拾东西,沐风一路上的表情十分尴尬,或许是想要安慰寒雁,却又自知理亏,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道:“庄姑娘…。昨天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跟陌生男子…”后面的话沐风没有说出来,只是观察着寒雁的表情。   寒雁冷笑一声:“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全京城都知道了,我和陌生男子呆了一夜。”   “这一定不是真的,”沐风正色道:“小姐不是那样的人呢。”在他的心中,寒雁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当初王爷求娶的时候,寒雁都没有立刻答应,这世上没有比王爷更好的人了。王爷她都要保持距离,更何况别的男人。再说了,提出“一生一世不得纳妾收通房”,对感情要求忠贞的人,自己也一定会专一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寒雁扬唇一笑,说不出的冷淡:“连你的主子都不了解我,你又知道什么。昨夜的事情,本来就是真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拿你开刀   沐风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寒雁,寒雁已经抬脚向前走去。   待两人一前一后的到了书房,沐风正要通报一声进去,却被外头守门的侍卫拦住。沐风一愣,皱起眉头道:“我有事要通报王爷。”   那个侍卫大概也是没什么恶意,沐风的等级比他高,平时又总是嘻嘻哈哈,谁料到今日受了一肚子气,面色也不太好,语气自然也有些冲。侍卫为难道:“王爷交代了,不许任何人进去…而且…”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原来是庄小姐。”   寒雁回头一看,居然是一位打扮鲜艳的娇俏丫鬟,看着自己,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语气全是嚣张:“我家公主在里头和王爷说话呢,小姐要是不能等,不如先回去好了。”寒雁淡淡的看着他,傅云夕的书房,平日里不准其他人进入,自己是早就知道了的。当初自己和傅云夕关系很好的时候,傅云夕还特地交代过守门的侍卫,见了是他不必拦。偶尔寒雁还会在书房里看到傅云夕的好友成磊将军,想着这书房大概是商量事情的地方。可是如今傅云夕却令伊琳娜进去了,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那丫鬟是伊丽娜的贴身丫鬟琳琅,本来就看寒雁极为不顺眼,当初伊琳娜喜欢傅云夕是整个西戎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后来公主却得知了这个女人即将成为玄清王妃的消息。如果是个美人的话,伊琳娜或许还好受一点,可是偏偏这个女人平凡无奇,论起容貌来,西戎比她美艳的多了去了。再说琳琅自己也早就心仪傅云夕已久,虽然大宗的习俗和西戎不太一样,可是若是能够将她收进做通房,还是不错的。种种原因,琳琅自然对寒雁十分不满,因此,看寒雁的表情也就十分不屑。   她是打定主意要杀一杀寒雁的威风的。可惜寒雁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连一丝动怒的情绪都没有。这让琳琅感觉到了奇怪和愤怒,西戎的女子外向火辣,若是生气了,自然就可以和对方来上一场恶战。她和伊琳娜来到大宗这么久了,大宗的女子都是娇滴滴的,说一说就会掉眼泪,实在是好欺负的很。可是这个庄寒雁,听了自己这一番话,怎么没动静呢?不是说从高位上跌下来的人最难保持一颗平静的心,他们会沮丧,愤怒,不甘,可是面前的女子,怕是一眼不甘的情绪都没有吧。   寒雁哪里是没有听见琳琅的话,只是琳琅的话对她来说不起任何作用,琳琅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激怒她。可是忍耐早在当年庄府生存的时候就学会了,比起媚姨娘和周氏,琳琅的手段寒雁还不放在眼里。她在意的是,傅云夕书房里的动静。   刚才沐风的通报,加上琳琅故意大声叫自己的名字,应该是能够传到屋内人的耳朵的。可是屋子里并没有要起身开门的声音,如果伊琳娜没在这里就罢了,伊琳娜既然在这里,傅云夕却不肯开门,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西戎公主拦住了傅云夕,这是想要不开门来为难自己。   想到了这一点后,寒雁几乎要笑起来了,她冷静的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发现一旦把这件事情当做是跟庄府为了生存斗姨娘,斗生父一样,其实就没有那么多的难过情绪了。因为沉浸在宅门中“斗”的乐趣中,亦可以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人不可以软弱,如果有人在你头上撒尿,难道就能这么忍了吗?当然不能。   寒雁微微一笑,很好,不是要拖着傅云夕不让他开门吗?那我就偏偏要你主动出来。   琳琅大概是看寒雁一直在想事情,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一时间气急败坏,看着寒雁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也太没礼貌了!难怪王爷不要你要娶我们家的公主!”   琳琅这句话,放在西戎,其实是没什么的,要是放在以前的大宗,也是没有什么的,可是,她偏偏把这句话放到了现在,放在了寒雁面前。那么,没有什么也就变得有什么了。   沐风和门口的侍卫都有些犹豫和为难,却见寒雁似笑非笑的问了他一句话:“沐风,你在王府这么多年,我问你一件事情。”   沐风心里“咯噔”一下,寒雁这么问,他几乎可以肯定寒雁接下来要整人了。虽然这个琳琅很讨厌,可是哪是寒雁的对手呢。他恭敬地看着寒雁:“什么事情?”   “王府里,下人可以和主子顶嘴吗?我倒不知道,玄清王府原来是这个规矩。”她冷笑一声,语气倏地变冷。   “你胡说八道什么?”琳琅瞪大眼睛:“我可不是你的仆人,我的主子是王妃,你是什么人,竟敢要做我的主子。”   “呵呵呵,”寒雁看着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兀自笑了起来,沐风听得心里一寒,果然,寒雁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就打了这个丫鬟自己的脸:“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主子是王妃吗,那你也就是玄清王府的人了。”她一扬唇:“身为王府里的下人,却只认王妃做主子,你的眼里,还有王爷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语气猛地加重,吓得那守门的侍卫都是一呆。   “我…我自然是认王爷做主子了…你别胡说八道。”琳琅没料到寒雁会这么说,一下子有些慌神。这个庄寒雁居然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做文章,要知道身为王府的人,却在心里不把王爷做主子,那是不够忠诚的,有二心的仆人,将来一旦被发现了自己有这个想法,就会被驱逐出府的。   寒雁看着她:“是吗?你既然是王爷的下人,我如今住在这里,也算是王爷的客人,可是你却嘲讽与我。放眼普天之下,还没有你这样的刁奴。你嘴里说着效忠王爷,实际做出来的事情却是给玄清王府抹黑。阴奉阳违,难道这就是你们西戎人的规矩,还是说…。”她诡异一笑:“你根本就是别有目的而来,西戎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琳琅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只觉得寒雁一句句话都是咄咄逼人的质问,偏偏她还   反驳,更是上升到整个西戎的问题,这可是关系到她的国家的啊。若是传了回去…想到这里,她立刻紧张起来:“我没有,你别乱说,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一时间冒犯了我,是你个人的问题,和西戎无关,对吗?”寒雁好心的提醒她。   沐风看的心惊肉跳,琳琅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忙不迭的点点头。   “那么,你承认这是你个人犯下的错了吗?”寒雁直起身子,问道。   琳琅之前就被寒雁一口一个“西戎”弄得有些心慌意乱,眼看着现在能不和国家扯上关系,就算是全部怪在自己身上,自己是公主的人,她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的。便点点头:“对,是我错了,冒犯了小姐。”   寒雁抿起嘴:“很好,你既然与我道歉了,我也就原谅你。”   琳琅一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寒雁,没想到寒雁这么轻松就放过了她,心中想着大概是寒雁只是想要吓唬吓唬自己,她毕竟是没有资格和公主对着干的,看来不过是个纸老虎,不足为惧,便对寒雁有些不屑起来。不过她还是道:“谢谢…”   “不过,”琳琅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寒雁的后半句跟着来了:“规矩不可废,在我们大宗,做了错事就要惩罚,以儆效尤,就按照王府的家规,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吧。”   琳琅一怔,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还是你认为这惩罚轻了?”寒雁笑的很单纯:“不用太感谢我,若是你想要主动加重惩罚,我也没有异议。”说完就吩咐沐风:“去叫人。”   琳琅尖叫一声:“你疯了,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你怎么敢打我,你敢对公主不敬?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说着就要扑上来。不想寒雁一个错步,身子一仰,避过她抓来的手,电光石火间,手中的梅花刺已经抵住了琳琅的脖子。她低声的在琳琅耳边道:“不自量力。”   便又转过头,对着沐风冷冷道:“袭击主子,一百板。沐风,你再磨蹭,连你一块罚。”   沐风抬脚就走,寒雁的话他可不敢不相信,寒雁说要罚他,那就一定会罚他,就算不能明目张胆的罚,到最后自己也一定会被“罚”的。   琳琅虽然现在不敢动弹,心中惊讶寒岩居然有功夫,可是还在尖叫:“你大胆!放开我!”   “我大胆?”寒雁;冷声道:“你口口声声都搬出公主和西戎说事,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一个下人,就能代表公主和西戎,你该不会真的蠢到这么想吧。西戎和公主,需要一个使唤丫鬟来代表。我也不妨告诉你,现在你的西戎,不过是一个战败的国家,你的公主,不过是为了保护你的国家,送到大宗来求和的一件礼物。只是一个东西,有什么资格说尊贵?”   屋中“啪”的一声,传来花瓶被摔碎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要回去   琳琅傻傻的看着寒雁,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一个字都不能回答面前的女子。无论她怎么说,琳琅都不能反驳。这个一直安静地,看起来任人欺凌,永远不会生气的人,确实没有生气。之前琳琅以为这是这个大宗女子好欺负,或者是想要息事宁人,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寒雁之所以不对付她们,是因为她根本不屑。   “拖下去,给我打。”寒雁背过身去,冷冷道。   两个粗使婆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一把架起琳琅压倒在长凳上,两个手拿长板的下人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沐风。谁都知道这是西戎公主的丫鬟,西戎公主日后是要成为玄清王妃的,若是现在与她们结了仇,日后王妃要是追究起来…沐风瞪了他一眼:“看什么,打呀。”   那下人便咬了咬牙,“啪”的一板子打了下去。   琳琅登时就惨叫一声,她从来在西戎都是无人敢这么对她,她是伊琳娜的贴身丫鬟,平日里众人看见她讨好还来不及,更别提还有今日这番皮肉之苦了。可是这一切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自己说了寒雁一句不是引起的。她是没有料到寒雁会真的敢打她,她就真的不怕得罪了公主吗?   寒雁似笑非笑的看着琳琅,目光深幽,分明是无声的告诉她:“现在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吧。”   几板子打了下去,琳琅的惨叫声跟猪嚎一样,凄厉无比,这样的叫声,就是想不听到也很难,屋子里的自然也不会错过。果然,只听“吱呀”一声,书房的们突然一下被推开,伊琳娜从里面走了出来。   “庄寒雁,你大胆!”伊丽娜几步走到寒雁的面前,气势汹汹道。   寒雁微微一笑:“公主过奖了,寒雁胆子小的很,不然,刚才就会直接推门而入了。”   伊琳娜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洋洋得意道:“那又怎么样?我和王爷在书房里说悄悄话,你这个外人,自然是不方便进来了,你以为玄清王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   寒雁眉头都不皱一下,也不说话,嘴角噙着一抹平淡的微笑,分明是挑不出错的表情,可是愣是让伊琳娜看出了敷衍的味道。她柳眉倒竖,指着琳琅对那个下人道:“给我住手!”   那下人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寒雁,又看看伊琳娜,得罪不起这一位,可是寒雁从前可是在王爷心中有特殊地位的人。虽然不清楚王爷这一次回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男人了解男人,王爷看寒雁的表情,分明还是很在意嘛。万一日后要是寒雁翻了身,自己又怎么办?   寒雁笑了笑:“住手吧。”   那下人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冲寒雁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伊琳娜见此场景,更是怒不可遏,只因为她认为自己才是玄清王府的女主人,可是这王府里里外外不时有下人有意无意的提醒她,寒雁才是真正的玄清王妃。她知道寒雁在这里住了整整一年,所以下人对她有了感情,可是这对伊琳娜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只因为寒雁在下人心中的威望一旦建立起来,日后自己成了玄清王府的主子,怎么服众?大家只会认为寒雁才是王妃,而自己什么都不是。眼下这下人对寒雁的臣服,令她心中不快猛地滋长起来,看向寒雁的目光满是嫉妒和不甘。   “庄寒雁,你凭什么打我的侍女?”伊莲娜质问道。琳琅是她的人,寒雁当着她的面打自己的人,就是在打她伊琳娜的脸面。本来她是故意不开门,想要拖着傅云夕,让寒雁出丑,给她点颜色瞧瞧。可是谁知道寒雁居然就在外面公然打自己的侍女,若是自己不出来,岂不是说自己软弱可欺?更重要的是,刚才寒雁在外面的话,句句都被伊琳娜听在耳朵里,她讽刺西戎,讽刺自己,她打心底瞧不起自己。这对伊琳娜来说,是不可忍受的事情,她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怎么能被人这样侮辱。现在,她打算拿这件事为难寒雁。   寒雁一挑眉:“公主陛下有所不知,这个侍女仗着是公主身边的人,品行恶劣,道人是非,更是当着我的面诋毁我,更说是公主的意思。西戎人民难道都是这样的习俗?我想这是不会的,一定是这恶奴想要诬陷公主,这才代替公主教训这个恶奴。”   她轻轻松松的,就将所有的过错推得一干二净,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塞给那个侍女。伊琳娜能怎么样呢。若是她不让惩罚了这个侍女,就是间接承认是自己授意琳琅找寒雁的麻烦,若是让琳琅就这么受罚,又实在是不甘心。只好咬牙道:“琳琅不会这样的…一定是你诬陷…”   寒雁微微一笑:“公主陛下这可错怪寒雁了,要知道刚才寒雁和这位侍女的对话,书房里的人都能听到吧,就算王爷和公主听不到,还有沐风侍卫不是吗?沐风,我说的话,可有假?”   猛地被点到名的沐风心里暗暗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庄小姐所言不假。”   寒雁转过头对着伊琳娜摊开手:“你看,我没有说谎吧,事实就是这样。”   伊琳娜突然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在面对寒雁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是无力的,除了武力,单是论起心计来,她实在是抵不过这个庄寒雁。这个庄寒雁实在是太可怕了,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就像是她们西戎常见的一种毒蛇,看似不起眼,但是毒性却是最猛,只要被咬上一口,再无生还的希望。寒雁也是一样,一旦被她盯上了,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不知不觉中,伊琳娜已经把寒雁看成了一个心机深沉,手段强硬的女人。   伊琳娜不知道的却是,寒雁的心计,全都是上一世血和泪活成的。她的每一个计谋,都是在大宅院里勾心斗角中拼命活下来的武器。对于一个身在西戎王室,一切都有手下人替自己出谋划策的,高高在上的公主来说,这种非人的生活是她们所不能想象的。伊琳娜只能看见寒雁的心计,却看不见她的脆弱。   脆弱给谁看呢?寒雁淡淡一笑,自从决定要更好的活下去后,她就要收起所有的脆弱了。   伊琳娜死死盯着寒雁,突然扬唇一笑,她本来就生的极为美貌,不过平日里多半是一张高高在上的脸,生生就将这美貌给遮上了三分。现在她这么一笑,蜜色的肌肤泛起光泽,琉璃珠一样的眼珠流光溢彩,说不出的动人娇媚:“刚才你们的话呢,我的确听到了,可是,琳琅说的也对啊。听说庄小姐昨夜一夜未归,被人看到是和陌生男子在旅馆呆了整整一夜呢。”   终于说到了正点上,寒雁心中一笑,还想着什么时候这个西戎公主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呢,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虽然寒雁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的,一开始以为是卓七,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更有可能是伊琳娜,她该不会是派了人跟踪自己吧?寒雁心中一顿,很快就释然了,跟踪又怎么样呢?   “伊琳娜。”却是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傅云夕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书房,站在她们身前,淡声道。   好像是很久没有看到傅云夕了,寒雁瞧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身玄色的长袍,却将他的脸色映的更苍白了些,他看起来清减了不少,眉目间漠然的神色更重了。此刻他出声阻止伊琳娜的话,倒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伊琳娜一愣,皱起眉头,似乎十分不满傅云夕打断她的话,娇声道:“我说的没错呀,王爷你不是也知道了吗…她…”   “公主陛下,”寒雁突然开口道:“既然你知道这件事情,那你知不知道,跟我呆了一夜的男人,就是你的哥哥,西戎皇子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沐风惊讶不已,伊琳娜摇头道:“不可能,你胡说八道…。”最冷静的,却是傅云夕和寒雁两个人。寒雁冷静是因为,她不觉得这件事情说出来有什么不妥,不过伊琳娜看起来不像是知道卓七的事情,这倒是有些奇怪。   傅云夕眸光一闪,沉默的看着寒雁,她还是这么镇定,似乎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我皇兄怎么会跟你呆在一起?”伊琳娜问道。   “很简单,因为我救了他。”寒雁冷冷道:“公主陛下活的太开心的同时,不要忘记了,这是在大宗,什么都可能发生。今天针对你皇兄的人,明天就能这么对你。”她微微一笑,神情坦然,像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而我,就不奉陪了。”   “你想做什么?”出人意料的,却是一直沉默的傅云夕开口道,他的眸光冷冽深幽,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看的令人心惊。   寒雁轻松地开口一笑:“我要回去了,王爷。”    ☆、第一百二十一章 离开王府   傅云夕眸光一变,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寒雁微微一笑:“之前是想要等圣旨下来寒雁再离开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伊琳娜先是一愣,她以为寒雁是过来找麻烦的,不想寒雁却提出要离开玄清王府的事实,这对她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没想到寒雁这么识抬举,便道:“这样正好,也免得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打扰了我与王爷的恩爱。”   寒雁微微颔首,便掉转头而去,她走的步子一点都不急,但是很稳,孱弱的背影看起来却异常的坚定。沐风在一边看着,只觉得寒雁的模样竟是像要永远的走出他们的生命里,再也不回来了。他有些不安的回过头看了傅云夕一眼,却见傅云夕只是盯着寒雁的背影,眸中隐隐晃出一丝哀伤,这哀伤转瞬即逝,可是还是被沐风捕捉到了。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傅云夕,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呢?   待寒雁的影子完全消失后,伊琳娜这才走到琳琅身边,皱眉道:“笨死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反而被她抓到了把柄,看来你是不能留在我身边了。”   琳琅一愣,连忙道:“公主,求求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伊琳娜冷哼一声,瞧见了傅云夕,连忙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她总算走了,这下王府里可清净了。”   傅云夕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淡道:“以后不要自作主张。”   他这语气委实算不上好,伊琳娜一怒之下反而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看见她走了,你不开心了吧,你是不是很想追上去,可是她昨晚还和我哥哥呆了整整一夜,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还要?你们大宗不是最重贞洁礼仪的吗…”   “闭嘴。”话没说完就被傅云夕打断了,伊琳娜一愣,抬头正对上傅云夕冰寒如刀的目光:“这个王府,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伊琳娜跺了跺脚,心中虽然害怕,可是还是十分不甘心,刚才在书房的时候,她就是故意那么说的,想要将寒雁拒之门外,可是那个时候的傅云夕,是十分反对的,若不是…若不是…她猛地抬起头来:“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   “沐风,”傅云夕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送公主回屋。”说罢拂袖而去。   他消失的是太快,只留下原地气的发抖的伊琳娜和无奈的沐风,不过沐风眼下倒是对伊琳娜更是不满意了几分,这样只会闯祸,不食人间疾苦的娇公主,哪里配得上王爷呢?还是庄家小姐好,安安静静的,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做事也有手段。唉,人和人果然是不能相比较的。   寒雁出去的时候,正好汲蓝和姝红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要出屋,寒雁环顾了一周自己曾经住了一年的屋子,这屋子对她来说是这么熟悉,并且住在这里感觉到十分安全,不用担心用心险恶的姨娘和心怀鬼胎的父亲,可是在住进去的时候,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搬出来。习惯真是一个要不得的东西,习惯了的人,习惯了的事,要发生改变的时候,还真是难以接受。   汲蓝小心翼翼的看着寒雁,本来她以为,寒雁再离开的时候会表现出一点不舍和难过的,汲蓝这辈子几乎最怕的就是寒雁露出难过的神情,这会让汲蓝觉得比自己伤心还更难过。可是寒雁只是淡淡的注视屋中的一切,似乎只是有怀念,却不见一丁点不舍。   姝红在心里暗暗叫好,她家的小姐,当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觉得不值得的事情,就不会在上面浪费太多的感情,这玄清王府纵有千般好,一旦改变,不再是可以给小姐温暖的地方,那么丢弃了又何妨,不要别人施舍的幸福,幸福本来就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寒雁想了想,将自己袖中的那支蓝田鱼尾簪子掏了出来,放在桌上,这件东西,本来就应该还给他。   “小姐,咱们就这么回去,老爷…。”汲蓝有些担忧,现在外头传言寒雁传言的有多难听,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贞不洁的下堂妇,怕是走在街上都会有人有人戳脊梁骨。庄仕洋是一个最重面子的人,寒雁这回就当是给她丢了一个天大的脸面,他还不把寒雁恨死。而且之前的媚姨娘和周氏姐妹都是因为寒雁的关系才落得一个凄惨下场,如论如何,庄仕洋都不会站在寒雁的这一面,就相当于说,是寒雁将他身边的两个女人欺负到了如此地步,庄仕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狠狠打击寒雁的机会。外人可能不知道,可是汲蓝和姝红却是清楚的很,庄仕洋对寒雁,根本就不像是对待一个女儿,反而像是对待一个天生的仇人。寒雁回去了庄府,日子不见得比在玄清王府好过。   “怕什么?”寒雁被汲蓝担忧的样子逗得笑起来:“咱们连那个西戎公主都不怕,还怕他?说起来,他的官职可比不上堂堂的公主吧。”   “可是小姐,”汲蓝有些迷糊了:“之前您不是说那个西戎不过是一个战败国,公主只是一件礼物吗?怎么现在听您说的,好像又很金贵似得。”   汲蓝对寒雁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因此刚才寒雁对琳琅说的那一番话,汲蓝已经信以为真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刚才那一番话,不过是趁着伊琳娜和琳琅对大宗的国情不了解才说的,而且西戎本来就是战败国,抓住她们这样的心情做文章,才使伊琳娜她们对自己的话信以为真,以为西戎公主在大宗真的什么都不是。可是她们又哪里知道,论起现在的西戎,怕是大宗也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能在战场上僵持整整一年,便知道西戎的国力也不差。和亲这种事情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两个国家的力量差不多大。如果大宗真的有实力可以全胜西戎,势必不会接受这个条件的。因此,在现在这种局面之下,大局还是要顾的,皇上不可能真的把伊琳娜当做一个战败国的礼物,反而会对伊琳娜好言相待。   “那是我唬她的。”寒雁笑了笑:“公主可比他风光多了。”寒雁现在叫庄仕洋连“父亲”都不叫了,一方面是因为在情感和责任上,庄仕洋的确是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还有一点就是,寒雁在心里已经下意识的认为,庄仕洋并不是自己的生父。当初死去的阿碧那些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信息,让她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想到这里,寒雁倒想起一年前交给傅云夕的那方锦帕起来。当时傅云夕查到锦帕是唐门中人的所有物之后,就没有什么后果了。后来傅云夕上了战场,这件事也就被渐渐淡忘了,不过现在傅云夕虽然回来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怕是也不会再帮寒雁继续调查这件事。那么,这件事情就要自己亲自去查了。   不过,该怎么查呢?   “小姐,”姝红打断寒雁的思绪:“咱们走吧。”   寒雁点点头,拿起包袱,率先跨出了门,很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悲伤,有很多事情,现在一时半会她还无法做出判断,可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坐以待毙绝对不是她的风格。如果不弄清楚,糊涂下去的下场,恐怕只有老天知道了。   走出玄清王府的大门时,寒雁似乎觉得,有人在身后默默看着自己,她回过头,身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汲蓝和姝红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寒雁笑了笑:“走吧。”   那或许是自己的幻觉吧,幻觉中有一个人默默地看着自己离开,也许是眷恋的目光,让她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皇宫内。   天子高坐名堂,绣着金龙的黄袍长长的拖到地上,比起一年前,他脸上的风霜之色多了不少,眉宇间有一股沉重之气,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偏偏又没有解决的办法。   大殿上还跪着一个银甲将军,成磊埋着头,不发一言的跪着,上头没有动静,他也不敢起来,只是默默地跪着,也不知跪了多久,才听到上头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成将军。”   “末将在!”成磊恭声答道。   皇上缓缓开口:“朕听闻,庄寒雁主动搬出玄清王府了。”   成磊身子一震,这么快?可是寒雁怎么会主动…。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天子的语气说不出是喜是怒:“朕还以为,她要拖到朕下旨才会离开呢。”   成磊没有答话,事实上,眼下他说什么都不对,只有默默地聆听。可是皇上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紧接着,皇上就问:“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庄寒雁。”   “末将…末将不知!”成磊道。天子的心思,向来是莫测的,更何况是面前这个,傅云夕的兄弟,向来是不会愚笨到哪里去的。   “不知?”皇上冷笑一声:“玄清王难道没有说过吗?他想朕,怎么处置庄寒雁?”   ------题外话------   大家不要太激动鸟,这个谜底会慢慢揭开滴,看到后面就明白鸟,男主其实是个苦逼的娃呢,不过公主战斗力不强,其实是个小角色啦~这个文四月一定会完结的~茶茶努力屯稿中~么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次调查   “王爷他从未对末将提过。”成磊道。   这话倒是事实,傅云夕并没有将这件事情的打算告诉自己,因此成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如今这个局面,傅云夕心中必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当初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呢?   皇上看了他一眼,语气沉了下拉来:“朕知道你和玄清王向来走的很近,日后你便留意他的举动,若是有什么,就来告诉朕。”   这话几乎是明明白白的暗示要成磊做皇上的眼线了。成磊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突然开口道:“皇上,末将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皇上冷冷看着他:“知道不当讲那就不要讲。”见成磊沉默下来,他又有些烦躁的捏了捏自己的额心:“讲!”   成磊恭敬道:“是!”然后开口道:“皇上这番是为王爷着想,可是末将跟着王爷这么多年,王爷的性子,从来不是任人左右的。即便现在能控制他做一些事情,可是这世间终究没有能长久困住他的东西,日后等他挣脱出来,不受控制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这话说得极隐晦,似乎只有他们二人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听闻成磊的话,皇上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道:“你在质疑朕?”   成磊道:“末将不敢。”   皇上便冷道:“这不是你该担心的问题,你退下吧。”   成磊咬了咬牙:“是。”一躬身退了出去。皇上高坐名堂之上,神情莫测,成磊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傅云夕这个人,心气向来是比天高的,这世间有什么是能困住他的?可是自己也是不得已,就算没有这件事,那个庄寒雁,他们也是不能在一起的。傅云夕喜欢庄寒雁,那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子。天子皇家中的人,本来就不该多情,出了痴儿,未必就是好事。他长叹一声,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怅惘,一向生杀大权旁握在手的天子也有了少见的脆弱情绪。母妃,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庄府中。   清秋苑还是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只是屋子中全部落满了灰尘,可见这边的下人根本就没有花时间来打扫,倒是完完全全的将这一块遗弃了,或者说,是将她这个人遗弃了。一路回来,庄府的下人虽然明着不敢说什么,可是露出那种谑笑的神情,还是令汲蓝觉得十分不舒服。好在庄仕洋今日并不在府中,好像是去哪个同僚家中做客了。这倒是有些新奇,庄仕洋的仕途早在一年前就几乎已经宣告无望了,没想到还会有同僚来邀请他。这真是令人新奇的事情。寒雁若有所思,这同僚也来得实在是太巧了,自己刚回到庄府,同僚就来邀请庄仕洋。或许,她低下头,安生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久到她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许多虎视眈眈的人。   花了整整一下午才将清秋苑收拾出来,庄仕洋还未回来,天色已经到了傍晚。寒雁便让厨房做了几个小菜,随意吃了,便搬出藤椅在院子里喝茶。   其实不是想要喝茶,只是睡不着,外头凉风吹着,反而能令人头脑清醒一些,她有许多要做的事情,再过两日就到了与杨琦打赌的那一天,天降暴雨,水灾泛滥,杨琦一旦相信了她的话,便能从他嘴里打听到许多消息了。   皇上下令要将伊琳娜和亲给傅云夕的事情,现在想来疑点颇多,是什么让一个天子冒着失去信任的风险也要改口呢?寒雁的脑中浮现起一个人来,正是太后。   那么,将自己与卓七的事情传出去的,会不会是消失已久的七皇子?   正在想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背后传来一阵劲风,下一刻,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卓七笑嘻嘻的看着她:“小丫头,你怎么回来了?”   寒雁也冷冷道:“因为要给你妹妹腾位子,我不回来,她怎么做玄清王妃?”   卓七像是已经习惯了被寒雁这么讽刺,倒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昨天的事情,谢谢。”他这是指寒雁昨日将受伤的他带回客栈找人医治的事情。卓七还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寒雁已经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其实当时他以为寒雁会转身就走的,毕竟他看得出来,寒雁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基本上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确定一件事情可能带给她的利弊,而救了自己,于公于私,都对寒雁没有什么利益。她不救自己才是正常的,可是她却将自己带了回去。   卓七这一辈子,受过很多伤,战场上的,战场下的,敌人给的,朋友赐的,也不过是咬一咬牙,挺一下就过去了。人们不会注意到他身上的刀疤,这世界上的人总是看人的外表,可是再光线的外表,也有遮掩不了的伤痕。而寒雁守着自己的时候,卓七突然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很早以前,他是有过的,不过自从父亲死了后,他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寒雁的身躯那么瘦弱娇小,可是她能给自己一种安心的感觉。   那是卓七所贪恋的,他再也不想放手。   “昨日的事情,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是你干的吗?”寒雁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不是我。”卓七回答的很干脆。   寒雁注意着他的表情,看着他不像是说谎,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真奇怪,那件事情,当日便传出去了。”   卓七道:“所以你就搬出了王府?”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寒雁看着他摇了摇头:“还有许多原因。不过这件事情,的确是因你而起,我已经救过两次,你欠我两个人情。”   “不对,是一次。”对上寒雁的目光,卓七一笑:“我已经还了一个人情了。”   “什么时候?”寒雁问道。   “上一次春祭的时候,你被人逼至悬崖边上,是我在按照相助,怎么样,这算是还了一个人情吧?”卓七笑着看向寒雁。   寒雁一愣,心中却是暗暗想到,原来是他。上一次自己便感觉到,似乎是有人在暗中相助,不过当时还很奇怪,既然帮么自己,又为什么不愿意现身。现在想来,倒是有些了然了,当时西戎和大宗势同水火,卓七一个敌国的人,潜伏在大宗自然是说不过去。就算是他真的现了身,反而会将自己也拖下水去。大家会认为她庄寒雁和西戎人勾结在一起。   寒雁看着他,略略一想:“就算那样,你还是欠我一个人情,不是吗!”   卓七碧色的眸子一闪:“你要我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卓七不笨,寒雁的这番话,分明就是要他做什么事情。想到寒雁是有目的的救助自己,卓七心中便有些不舒服起来。不过寒雁既然找到他而不是找自己的亲信,看来这件事还非要自己出面不可。至少寒雁还是信任自己的,总比她向傅云夕求救好多了。   寒雁笑了一笑:“以身相许就算了,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什么人?”卓七紧紧盯着寒雁。   “这个人名字里有个乔字,和唐门有关。”她说。   卓七沉思起来,片刻后道:“唐门是江湖中的门派?你查这个做什么?”   寒雁微微一笑:“这你不必知道,你答不答应?”   卓七扬唇一笑:“当然答应,不过办成立了这事,你要怎么谢我?”   “你这人真有意思,”寒雁道:“便是真的办成了,也不过是还了欠我的人情,算是两清了。怎么还能提谢?”   卓七不放过寒雁的每一个表情,似笑非笑道:“究竟是不是只还了一个人情,小丫头你自己心中清楚的很吧?”他的声音突然柔和起来:“不必怎么感谢我,只是我们互相救助过,现在也算得上朋友,替朋友帮忙是应该的,你觉得朋友怎么样?”   他的语气很真诚,没有了西戎皇子的身份,他看起来只是一个需要被认同的普通人。寒雁突然想起昨夜卓七在昏迷中拉着自己的手,他脆弱的样子,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该有多艰难呢。她点了点头。   卓其一下子笑出声来。他道:“你是我在大宗的第一个朋友,也会是最后一个。”   寒雁皱了皱眉,只听卓七又道:“我先走了,不管有没有消息,两日后我都会过来。”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你自己小心,别理其他人怎么说。”   寒雁一愣,他已经飞身一闪,消失在院落中。他还真是将庄府当做自家的后院了,来去犹如无人之境。   姝红有些疑惑道:“小姐怎么将那件事交给他做了,小姐真要和他做朋友?”   “做朋友又怎么了?”回答的却是汲蓝:“他是西戎皇子,难得又没有架子,高大英俊,温柔体贴,上次春祭的时候要不是他帮忙,咱们小姐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   寒雁哭笑不得,汲蓝把卓七夸成什么样子了,便叹了口气道:“我是骗他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唐门小乔   寒雁之所以要卓七去调查这件事情,自然是有原因的。书吧查卓七身在大宗,许多事情都有很多限制,为了掌握各种情况,势必就会在大宗安排许多眼线。不知道卓七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可是看他每次遇到状况时应对自如的样子,就应当知道这些眼线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寒雁叫卓七去查,或许效果比傅云夕去查的效果更好。   卓七脆弱的模样固然令人心疼,但是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同情”来帮助的,同情固然有一部分,可是更重要的是卓七值得利用。至于朋友,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卓七说的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在寒雁的生命中,朋友是要用时间来证明的,而卓七和她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所以充其量,寒雁也只能将他视作一个不太讨厌的陌生人。   汲蓝撇了撇嘴,她才巴不得寒雁和卓七在一起呢。要报复一个男人,不就是找一个比他更好的夫君吗。傅云夕在大宗算是无人能敌了,可是这个西戎皇子,现在看起来也不差嘛。至少对自家小姐不是很好嘛。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姝红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寒雁便又笑了笑,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时间很快到了两日后。   在这两日,寒雁一直呆在清秋苑里不曾出门,庄寒明来过几次,不过寒雁没有见他。庄仕洋倒是一反常态的安静起来,回来之后没有主动找过自己。若是放在以前,寒雁也许会疑惑,不过现在,她只是让汲蓝注意着庄仕洋在府中有什么动作,便专心致志的投入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中了。   这一日,天色阴沉无比,外头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乌云黑沉沉的压在整个京城的上空,天空就像是到了夜晚一样黑暗。然而在黑暗中,闪电又将整个天空照亮,外头的雷声一声声撞击着人们的耳朵,轰隆隆的像是天要塌了一般。寒雁静静地坐着,汲蓝在屋中点起灯,有些后怕的道:“怎么下起了这样大的雨,怪叫人害怕的。”   屋檐上的水顺着檐角不停地往下流,“哗哗”的雨声在池塘溅起雪白的水花,分明是雨下个不停,也不知外头是个什么情形了。   寒雁只觉得身上有些冷,便又拢了拢身上的外衣,道:“便是要下三天三夜才肯歇息。”   姝红若有若思的看着寒雁:“那么小姐,我们和杨大人的赌是赌赢了?”   汲蓝像是现在才记起来,“啊”了一声,转向寒雁道:“对啊,小姐,那个赌我们就算是赌赢了,小姐真厉害,不过,您是怎么知道会下这么一场大雨的?”   寒雁的一顿,笑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这场大雨罢了。”   汲蓝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兴奋道:“小姐这梦可真神了,要是能梦到以后的事情。就更好了。”   寒雁微微一笑,上一世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该多好,不过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得,存在于她身上的苦痛。因为太痛,所以记得清楚。以后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呢?她是知道的,可是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所以那原本清楚的未来,也变得不可知起来。   “这雨…怕是要起了水灾。”姝红喃喃道。外头的雨下的这样大,她们是可以躲在屋子里点上灯坐着喝茶,温暖无比。可是总会有无家可归的百姓,他们的房子漏风漏雨,或许现在正看着满屋子的狼藉不知所措。水灾对于他们这些富贵官员人家的确算不了什么,该吃的该用的一样都不会少,可是对于那些穷苦的百姓,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寒雁皱了皱眉,上一世这场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京城中一时间多了许多难民,可惜国库空虚,银子都拿来充当军饷了,竟没有什么能帮助这些百姓的办法。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深幽,在那个时候,卫如风亲自托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说是给寒雁压惊,对于一个即将嫁给他的少女,当时的寒雁以为这是自己未来夫君对自己的体贴,满心欢喜感动。今日事情重演,恍若隔世,寒雁知道卫如风自然是不可能再送东西来的。经过了一世,她看清楚了卫如风的为人,不再对他有期待,可是,傅云夕呢?   自己对傅云夕,还有没有期待?若是傅云夕前来看望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她想着想着,就摇了摇头,笑自己多想,如今傅云夕怕是没有时间过来看自己了。自己想这些,不如想一想见到杨琦之后要问些什么问题。   正想着,突然传来敲窗的声音,寒雁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在那雨声中,敲窗的声音隔外清晰,外头黑沉沉的,寒雁有些狐疑,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正想要开口问,没想到窗子猛地一开,竟是一个身影兀自跳进屋中来。   寒雁惊了一惊,待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时,又舒了一口气,卓七满身都是水,头发湿淋淋的,像是冒着雨从外头赶过来。寒雁道:“你怎么了?”   他往里走了几步,屋子中顿时多了一谈水渍,姝红皱了皱眉,卓七却是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寒雁笑起来:“真暖和。”   寒雁道:“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的?”   卓七自己拿过桌上寒雁喝过的茶水,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姝红看的又是一皱眉,卓七却是像毫不在意一般,道:“你要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   只这一句话,便将寒雁的注意力从他嘴唇边上的杯口引开了,她问:“是怎么一回事?”语气中是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急切。   卓七好笑的看着她,沉思了一下:“我冒着大雨过来给你送消息,全身都淋湿了,你却不关心我的身体,至少也得给我一件衣服让我披着,不那么冷啊。”   寒雁瞪着他:“我没有男子穿的衣服。”他总不能穿庄仕洋的衣服吧,庄寒明的个子又太小了,这人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卓七托着下巴:“你可以给我找一件自己的…。”看着寒雁越来越阴沉的脸,他才提高声音一笑:“披风。”   寒雁怒视着他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自己去衣箱里给他娶了一件狐狸毛的斗篷,这人全身淋成这样,看着都觉得冷,就算是他为了自己,一件斗篷自己还是给得起的。便又将手中的斗篷递给卓七:“这样总行了吧。”   卓七接过寒雁手中的斗篷,先没有披在身上,而是放在自己鼻子下深深一嗅,露出陶醉的神情来:“好香。”最后,在寒雁快要杀人的目光中,不紧不慢的将披风批到自己身上,微微一笑:“感谢我吧,那个人,我查到了。”   “查到了?”寒雁有些惊讶,要知道傅云夕自从知道这个消息让他去查,到他出征之前,也是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但在那之前,都没有查到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更别说这个人了。可是卓七只用了两天就查了出来,就算是卓七的属下那么好用,这个差别也实在是太大了,或者说傅云夕的手下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难道…一个不可能的猜想浮现在寒雁心中…难道是傅云夕故意隐瞒着消息吗?   卓七没有注意寒雁的神情,只是道:“唐门是没有姓乔的人,不过…唐门上一任堡主的女儿,大家都叫她小乔。”   “小乔?”寒雁愣了愣,想起了那块锦帕上落款的那个乔字,上一任堡主的女儿叫小乔…这和自己的娘亲又有什么关系。想了想,她道:“你见到那个小乔了吗?”   卓七摇了摇头:“那个小乔,十几年前就因病死了。”   寒雁吃了一惊,死了?脑子中乱成一团,死了就代表这条线索断了,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永远都差不到事情的真相了吗?这个小乔一定是知道什么,那方锦帕在阿碧手中保留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原因的。阿碧又是自己娘亲的贴身丫鬟…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   卓七看着寒雁,道:“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寒雁猛地抬起头:“什么事?”   “唐家堡中的人,对这个小乔都是闭口不谈,我是托人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出来。听在这里最老的一批下人说,这个小乔,长得和东侯王的妻子一模一样。”   “东侯王?”寒雁一愣,怎么和东侯王扯上关系了?不对,自己的娘亲年轻时候恋慕的人,不就是东侯王吗?寒雁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一点线索,但是这感觉又说不清楚,所以还是很模糊。   卓七盯着寒雁,目光饶有兴趣:“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抓住了那一个点诱导寒雁往他的那一面去想。   寒雁回过神:“一模一样?”她反应很快。   “根本就是一个人吧。”卓七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她的直觉   “根本就是一个人吧。”听到卓七将自己心中的猜想就这么说出来的时候,寒雁有一瞬间的愣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了一个直觉,所谓的一模一样,根本就是一个幌子,或许那是一个人也说不定呢。   在很多时候,充足的证据和线索都没有一个直觉来的简单明了。更何况是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在这种事情上她有绝对的敏锐。   卓七微微一笑:“你觉得怎么样?”   寒雁看着他,卓七碧色的眸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兴奋,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紧张感全部调动出来,寒雁没来由的感觉到了危险,她扬唇一笑:“这可说不定,这些江湖中人奇奇怪怪的都有,长得一模一样又有什么稀奇?或许是别人看错了也说不定,做事最好要有证据。”   卓七却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道:“你已经相信我说的话了,否则,你就不会这样来反驳我。”   寒雁一时语塞,他说的是实话,正因为寒雁相信了卓七的话,所以卓七说出自己的猜想的时候,寒雁才这样紧张。因为卓七流露出的对这件事情的感兴趣超出了寒雁的预料,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寒雁也不希望卓七全部参合进来。对于寒雁来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卓七是西戎人,对这些江湖之事也不用担心有什么牵扯。可是这事情却牵扯到了东侯王,那就是与皇室有了关系,无论如何,这就和卓七的身份有些微妙的抵触起来。   卓七将寒雁的神情尽收眼底,突然道:“你不必如此紧张,这件事我会继续查下去,不过,只是为了你而已。”见寒雁要拒绝,他又道:“我知道你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情,也没有人可以帮到你,相信我。”   寒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难道她还能说:“我不相信你,你别查这件事了,就这么算了吧。”任何事情都会有一个度,卓七现在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流露出的这一点善意,都是在这个点内的。是基于他认为自己对他不错的份上的行为,可是寒雁今日要是拒绝了,那就是超越了卓七可以容忍的度,愿意伏低做小的狼,什么时候会吃人,都是说不定的事情。   她便点了点头:“好。”   卓七看了看寒雁:“如此,那我先走了。”说着就放下手上的茶杯,起身作势要走。   “等等,”寒雁站起身来。   卓七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寒雁瞧了瞧窗外,外头大雨倾盆,雷声隆隆作响,看着怪可怕的,这样的天气,出去实在是有危险,别人躲都还来不及。想了想,她才看向卓七:“外面在下雨。”   卓七点了点头:“所以?”   “你别走了,留在这里吧。”他道。   卓七先是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寒雁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指了指自己:“留下来?”   寒雁别过脸去:“难道你想出去被雷劈死吗?”说完又小声嘀咕:“做了那么多坏事,看着也不像是好人,雷电不饶人呢。”   卓七没有听到她的嘀咕,只是满心欢喜和感动,同时一股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头。他是没有想到寒雁会出声挽留自己的。寒雁这个人,几次打交道下来,发现她像是一尾滑溜溜的小蛇,让你抓不住,稍一不注意,就从指缝间逃走了。在对人上,她更是极少与人交心,得到她无条件信任的,似乎只有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了,有的时候卓七都看着汲蓝和姝红有些眼红。他是无法理解寒雁对汲蓝姝红的感情的。不过一旦得到了寒雁的信任,寒雁就会对对方真心相待。   卓七是没有奢望过在短短的几次交集中就能得到寒雁的信任,不过这丫头也实在是太刀枪不入了,自己若是以现在的行为对别的普通女子,以身相许怕是不知多少次了。反倒是寒雁,不但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念头,反而还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自己。对于这样一个不肯轻易信任他人的人,主动挽留自己,语句中还不乏关切。卓七如何不激动。   “我与你同住一屋,便是要以身相许的,用你们大宗的话来说,我就是占了你的青白。”他一本正经道。   寒雁差点没被自己呛住,像是不认识一样的看着卓七:“你脑子没烧坏吧?我怎么可能和你共住一屋,你去寒明的屋子,他那里有一间空房,姝红,你带他去。”   卓七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庄寒明那里啊——”分明是失落无比,可是眼睛里还是欣喜,和寒雁同床,这是卓七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倒不是说卓七是正人君子,而是寒雁本身是一个非常注重规矩的人,至少外表上看的确是这样。她将自己的清白看的很重,这或许是大宗女子共同点。所以从寒雁一开始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卓七就没有往这方面想,不过逗一逗小丫头,还是挺有趣的。   “还不快走。”寒雁转身瞪了他一眼,卓七就笑嘻嘻的跟着姝红出去了。   待他们两人走了后,寒雁才心事重重的在窗前重新坐下来,窗外的雨下的那样大,像是要把人吞没,可是寒雁的心里不安的,却不是这令人心惊肉跳的雷雨。   小乔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东侯王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若是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么和东侯王是青梅竹马的娘亲,为什么会有小乔的锦帕?   寒雁摇了摇头,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汲蓝在一边道:“小姐,要不先去休息了?”这雨下的实在是让人不安,不如早些休息了,今日那个西戎皇子又过来了。汲蓝心想,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小姐,否则,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雨来给小姐送消息呢?像是王爷,可没有过来看一看自家小姐现在是什么模样。   庄府围墙的另一边,闪电将站在墙下的白衣人的影子映的分外清晰,这人没有持伞,可是他的衣角竟然没有沾到一滴雨水,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像是飘然而至的仙人,在这天地惊变中不动声色。   很快,墙头便出现了另一个身影,那身影极快的跳出来,俯身冲白衣人抱一抱拳:“王爷,庄小姐很好,那人…。没走。”   白衣人的身子微微一震,这震动极为轻微,几乎可以令人察觉不到,可是就这一瞬间,他的衣角上便沾上了一块水渍,看着分外的明显。他的心,乱了。   “知道了。”半晌,他答道。   那身影便悄悄退到一边,白衣人往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抚上了墙砖,那只手修长如玉,偏偏苍白无比,乍看之下毫无血色,精致凉薄。他微微仰起头,露出斗篷下清冷的眉眼,眸光冷冽,却又温柔。   “走吧。”凉薄的话语,消失在雨声中。   寒雁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地看着自己,他的脸那么熟悉,微笑着,温柔的,凉薄的,冷漠的,她一直看不清楚那个人的眉眼,终于等到那人走进了,她使劲儿扑过去一看,居然是傅云夕。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一场梦而已。可能是幻觉吧,她想,可是这屋中,凉薄的气息似乎无处不在,几乎是扑面而来。   大雨在第四天,终于停了下来。   百姓叫苦不迭,土地里的庄家几乎都被这水灾给弄的颗粒无收,今年是个灾年。许多房子都被冲垮了,江面上的水漫出来,到处都是,洪灾,雨灾,给贫穷的人们带去了新的灾难。苦难无穷无尽,偏偏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顺昌武馆今日分外安静,只因为这一场大雨,这些达官贵人们的子弟都为了安危不敢出门,少有的寒门子弟又在忙着修复家中被冲垮的房屋。没有一个人来武馆,这里顿时变得冷清而安静。   杨琦站在雕花门前,日头已经出来了,看起来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花圃里的花在没有一株可以昂扬挺立,全部都七零八落的倒在一边。到处都是水洼,谁说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大雨会过去,太阳会出来,但是被击倒的的东西,却回不来了。   “大人,”小李在一边道:“那位庄姑娘说的果然没错。”他心中对寒雁佩服不已,这小姐简直就是未卜先知,之前寒雁和杨琦打赌的时候,小李还在心里不屑一顾,只因为这世界上有谁能预知未来的事情呢?当时天气也十分温暖,谁能想到这雨说来就来,而且整整下了三天三夜,甚至给大宗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   杨琦动了动嘴唇:“是啊,她说的没错。”叱咤了大半辈子风雨的老人,第一次有了迷惘的感觉,他不相信直觉,只相信自己。可是寒雁的话却容不得他不去相信。天真的下起了大雨,大宗水灾泛滥,跟寒雁说的一字不差。   那么,真如她所说的,她的直觉有那么准的话,那西戎人,真的在预谋一个大阴谋,也是真的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暗巷惊魂   正在思索的时候吗,外头有童子来报,庄府四小姐求见。   杨琦动了动嘴唇,她倒是来得快。刚刚想到这件事情,寒雁就自己上门来了。这场赌局自己还是输了,那么…自己真的要将战场上的事情说给寒雁听?   寒雁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杨琦思索的表情。寒雁便微微一笑,提醒道:“杨老前辈。”   杨琦转过头,似乎现在才注意到她。他的目光很是平静,像是早就知道寒雁会来一般:“你来了。”   寒雁一笑:“我来兑现我的诺言,杨老前辈也看见了,天在下雨。”   “天上的事情,你如何得知,”杨琦盯着她,看不出表情来:“莫非你不是这个世间的人?”这世间的人谁能够预知未来的事情,可是寒雁这个女子却能够预知未来。并且她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你不知道她的贵气是从何而来,仿佛是从自己的由内而外天生风华,看着平淡不起眼,却是婉转而有神韵。她在大宗愈加出名的几年里,从一无所有的不受宠的庄家女儿到最后所有人羡慕的玄清王妃,再到现在的下堂妇,她的表情永远都是安然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这,究竟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呢?   听到杨琦这么说,寒雁条件反射一般的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重生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可是很快就平静下来,她摇了摇头:“杨老前辈多虑了,我自然是这个世间的人,没有人能预知未来,我也不过是直觉比较准而已。或许是上天眷顾呢。”她道:“杨老前辈与其相信我,不如相信上天的旨意吧。”   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了上天身上,寒雁可不想自己的身份被发现,要是自己重生被人知道了的话,不知道会给自己惹来多大的麻烦。一点怀疑都不行。   杨琦听闻此言,认认真真的将寒雁打量一番,见她仰着小脸看着自己,笑容单纯良善,便又叹了口气:“或许你真的是受上天眷顾。”这小丫头看着普普通通的,浑身却又隐藏着一股机灵劲儿。刚才自己不过是随意一说,她便想出了这个说法来打消自己的念头。杨琦知道,寒雁是不想别人看怪物一样的看她。要知道能预知未来对于一个人来说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这种灾难发生以后,怕是日后都会有人用古怪的眼光看寒雁,以为她是什么不祥之人。可是用上天眷顾的说法就不一样了,别人就会说这个丫头也许是天生有福气,被神仙看中,特意来提点她的。同样一件事情,换一个说法,得到的结果便是迥然不同。不过寒雁显然选择了更加有利的一种说法,这样敏捷的反应,实在是令人叹服。   “承蒙老前辈夸奖,那么老前辈现在相信我说的所有话了?”   她用了“所有”二字,便表明要杨琦相信的不只是雨水泛滥成灾的事实,还有西戎人图谋不轨的可能。   “老夫信你一回又何妨?”半晌,杨琦才答道。   “谢谢杨老前辈。”寒雁微微一笑。   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的退出了屋子。便是从大清晨谈到了傍晚时分,才见到寒雁从屋子里走出来。   寒雁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杨琦也是一样,甚至比寒雁更糟。寒雁冲杨琦福了福:“多谢杨老前辈指点迷津。”   杨琦冷哼一声:“你只要不告诉别人就好。”   寒雁点头:“那是自然。”便头也不回的告辞了。   马车行驶了许久,汲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那杨大人怎么说?”   寒雁倚着马车的车门,陷入了沉思。原来从杨琦的口中,寒雁得知,这一次与西戎的战争,本来大宗是一直占上风的。其实西戎的人力和财力都不弱,那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骨子里更是带着一种恐怖的悍勇,战场上杀伤力十足。只是行军布阵方面就要弱许多了,他们的统治者大概是个只知道用蛮力的家伙,许多场战场都是傅云夕用了巧计轻轻松松的化解的。不过在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大宗的士兵突然节节败退。   寒雁当时便掩饰不了自己的震惊之情,按理说,在这种时候,应当是士气最盛,最容易攻破敌人防线的时候,怎么会节节败退,难不成西戎那边有了什么绝招。   杨琦却是摇了摇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问题不是出在西戎人身上,而是出在大宗军队之中。也不知道大宗的士兵是怎么了,士气突然就衰弱了起来,在一个夜晚,粮仓竟然被人烧了,没有粮食在战场上就等于是陷入了绝对的弱势,当时一天不如一天,据说是那个西戎公主伊琳娜偷偷给傅云夕送吃的。说道这里的时候,杨琦还特意停下来看了看寒雁的表情,见寒雁依然平静的很,倒是有些诧异。   这一场战场,终究还是大宗赢了。到底是怎么赢的,没有人得知,但是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因为本来可以很快结束的战争,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令大宗士兵士气衰退拖到了现在,而一向杀伐果决的傅云夕,最后一场战争打的极为艰难。便是赢,也是在失去了自己众多将士的基础上赢的。这样的赢其实是不算赢的,那么一向无所不能的傅云夕,到底怎么了?而西戎人没有继续追击,反而投诚,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   寒雁和杨琦聊了很多,两人互相交换了意见。寒雁这时候才发现,曾经的武状元并不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他不只是武功高强,而且熟读兵法,在战场上的许多问题上都能一阵见血的发现疑点。而杨琦在与寒雁交流的途中,也惊异于寒雁的聪慧,都说女子再聪慧也不过是在诗词歌赋上做些文章,可是寒雁却不是这样。不管是战场上的事情,还是朝中的势力,她都能答上一二,甚至能与杨琦争执。她举一反三的能力好的惊人,杨琦都忍不住惊叹,不过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如何能有这般的见地,若是个男儿身的话,怕是早就封王做将了。   杨琦只知道寒雁对这些事情敏感,天资聪颖,可是却不知道就算是朝堂之事,寒雁也必须了解打听,因为这也关系着她的生活和生存,站到那个队伍中,决定着她以后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押错一步,满盘皆输。   汲蓝见寒雁兀自想的出了神,连忙出声提醒:“小姐?”   寒雁这才反应过来,将杨琦对自己讲的话大概讲给了汲蓝和姝红两人听,她们虽然也很疑惑,可是朝堂之事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给寒雁出谋划策,均是有些抱歉的看着寒雁。   寒雁倒是不在意,只是杨琦提出的问题也是她心中的疑点,如今倒是不知道怎么打听这其中的问题了。   马车行驶进一条巷子,这巷子又深又长,平时就鲜有人路过,现在天色已晚,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寒雁刚一进巷子,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种感觉不知道从何而来,很奇怪的是,它就这么发生了。这种不安的情绪很快就扩大,寒雁果断吩咐车夫:“掉头回去,我们绕另一条路!”   她说的又快又急,车夫一时间没有听清,一下子勒马,马车猛地停了下来,车夫问:“什么?”   汲蓝和姝红都是有些不解的看向寒雁,实在是想不明白好好地寒雁为什么要突然提出走另一条路回去,平日都是走这条路没错。寒雁紧紧皱着眉头,虽然自己对杨琦说自己的直觉很准这件事是假的,可是当预感强烈的时候,最好还是相信自己的预感。   可惜她还没有来的及有更多地反应,就听见“刷刷刷”三声,从四周突然跳下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寒雁一惊,脑中还没有想好对策,就见那十几个蒙面人刀光一闪,就朝马车中的人砍将过来。   他们是要自己的命!   寒雁吃了一惊,她想过威胁和勒索,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直接的要自己的命!大宗中谁会这么大胆,便是在天子脚下,大庭广众之下要自己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寒雁身子一扭,反手一刺,将最前面冲向自己的黑衣人脖子上划了一指长的血痕。这毕竟是慌乱之下的反击,而且对方明显是有过训练的人。只不过是稍稍一停,便又冲自己砍过来,汲蓝和姝红一惊,双双扑了上去,就要用自己替寒雁挡过这一刀。   其实大家都清楚,便是汲蓝和姝红真的为寒雁挡了这一刀又如何,可以挡住第一刀,第二刀,那么第三刀,第四刀呢?汲蓝和姝红叫的那么大声周围都没有来一个人,今日怕是凶多吉少。没有人来救自己,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死在乱刀之下,可是如何甘心!绝不!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君要臣死   千钧一发的时候,只见斜刺里冲出一把雪亮的长剑,直直挑开了面前的乱刀,不过短短一刻,剑光四溢,寒雁甚至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就见面前的黑衣人脖颈处鲜血喷涌,自己的身子被人猛地往后一拉,背抵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隐约听见人的叹息声回响在自己的耳边,寒雁很想转过头去,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   “小姐!”见危险解除,几个黑衣人都倒在血泊中,汲蓝和姝红才紧张的看向她,寒雁刚想说话,就感觉自己身后一轻,那个陌生人退后了两步,自己离开了他的怀抱。   寒雁想要转过头来,地上倒在血泊中的一个黑衣人突然跳将起来,手上的刀瞬间便劈向寒雁,寒雁没有料到这一出,那黑衣人离寒雁实在是太近了,这样的距离寒雁避无可避,身后的人似乎也没有预料到,手上的长剑出鞘,可惜在最后关头却是突然一偏,居然落了个空,可是即便是这样,那人居然猛地撞过来,将寒雁一把护在怀里,自己的身子却被那把刀劈中,刀痕深深地嵌进腰间,黑衣人一愣,下一刻,长剑已经刺进胸膛,他睁大眼,看着安然无恙的寒雁,直直的倒了下去。   寒雁猛地转过头,看向救自己于水火的人,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样?”   也就是这个时候,寒雁才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他穿着一件玄色长袍,腰间湿了一大块,当是血迹无疑,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他的容颜却被一张面具遮挡住了,什么都看不见。那人身子微微踉跄了一下,只是非常轻微的一下,可是还是被寒雁发现了。对上寒雁担忧的目光,面具人的声音分不出是喜是怒:“无妨。”他的声音低沉,并不像那个人。寒雁微微一滞:“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这样大的恩德,小女无以为报。”   面具人转过头来静静看了她半响,突然飞身离去。只剩下寒雁还站在原地,汲蓝走上前来急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寒雁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身上,突然上前走了几步在黑衣人面前蹲下身来,手伸到黑衣人的衣服里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小姐!”汲蓝惊呼道:“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等会儿要是这些黑衣人来了怎么办?”   姝红却是看着寒雁的动作,想了想,跟着走到了另一个黑衣人的身边蹲下来,静静地学着寒雁的样子用手摸索着什么。   过了片刻,寒雁站起身来,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走吧。”   “小姐…。”姝红和汲蓝跟着站起来,见寒雁的表情有变,两人对视一眼,便跟了上去。   回到清秋苑后,寒雁在床上坐了下来,汲蓝和姝红都不敢说话,寒雁思考问题的时候,她们两人是不敢打扰的,而今天寒雁思考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油灯里的灯油都快燃尽了,寒雁才深深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一动,便是说事情有眉目了,汲蓝和姝红已经憋了心中的疑问很久,这一次,竟然不是平时一向急性子的汲蓝先提问,而是姝红忍不住问道:“小姐这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寒雁苦笑一声:“可不是,我刚刚才发现,我们的麻烦大了。”   汲蓝不明白寒雁话里的意思:“小姐…奴婢不懂。”   寒雁摇摇头:“你们可知,今日的哪些黑衣人是哪里的人?”   汲蓝和姝红面面相觑,均是摇了摇头。   “是皇家中人。”寒雁叹息了一声:“你们可是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是…太后?”姝红大胆的猜测道。汲蓝吓了一跳,左右顾盼了一番,才埋怨:“小声点,被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寒雁摇摇头:“要是太后的话,倒也不必这么麻烦了,是皇上。”   “皇上?”汲蓝和姝红齐齐惊呼了一声,都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的确,皇上和寒雁无冤无仇,就算在当初傅云夕要娶寒雁和太后发生争执的时候,也仅仅只是有一点不满,而且这不满很快就随着傅云夕对寒雁的维护而消失了,现在怎么会对寒雁这样痛下杀手。就算是为了要讨好那个西戎公主也不必做到眼下这份儿上吧,况且堂堂的一国之君,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讨好劳什子的西戎公主。可是寒雁又是哪里得罪了当今圣上呢?   寒雁却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之前她在那黑衣人身上搜到了御前侍卫的令牌,那令牌不会有假,也不会是别人嫁祸给皇上的。因为那些黑衣人的动作的确是非常的熟悉整齐,这动作寒雁并不陌生,自己进宫的时候,见过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就是这样的动作。御前侍卫,除了皇上本人,是没有人能调动的。这个念头浮现在自己脑中的时候,寒雁顿时心就凉了半截。皇上对自己起了杀心,可是这是为什么?   第一个可能,傅云夕要娶西戎公主,可是皇上之前已经下了圣旨赐自己和傅云夕成亲,现在只有再次颁布一道圣旨,废了自己,在给伊琳娜一个玄清王妃的身份,可是这样一来,皇上就成了出尔反尔的人,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失去信任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尤其是上位者,会想尽一切办法抹尽自己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污点。皇上为了避免自己的臣子百姓议论自己不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干脆让人杀了自己,然后以自己出了事身亡的理由,可以天经地义的为傅云夕再找一个王妃,也不会落人口舌。这样的说法的确是可以说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寒雁就是觉得,皇上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就会对自己痛下杀手。可是,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还会是因为什么理由呢?   就算是为了傅云夕,不想他与伊琳娜的亲事日后再出什么意外,要断绝一切横生变故的可能,也不必做到这份上。皇上对傅云夕几乎是千依百顺,更是注重傅云夕的感受,从傅云夕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并没有想要自己的命,那么皇上为什么会多此一举?   一个心怀鬼胎的七皇子,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后,还有一个万人之上的皇上,与寒雁结仇的人,这下子都成了皇家的人了。就算是巧合,这也巧合的太厉害了些。寒雁的心里忍不住怦怦狂跳起来,难道自己与皇家之间有什么扯不清的关系?而且这关系还对皇家有害,所以他们才对自己这样的…。赶尽杀绝。   寒雁将自己的想法与两个丫鬟说了,汲蓝和姝红都是惊讶不已,不过比起惊讶来,她们更多的是恐慌。如果七皇子和太后,寒雁还有办法与之周旋,借助傅云夕或者是其他人的势力来为自己谋求一个安稳的话,对手一旦变成了皇上,那真的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寒雁再怎么本事通天,皇上的一句话,自己就得脑袋掉地,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小姐,咱们这下可怎么办啊?”汲蓝焦急的问道。在她看来,寒雁这下子可是有了大麻烦,这世上,皇上想要杀的人,还没有不死的呢。既然皇上这次派了御前侍卫来杀寒雁,就相当于是下了狠手,只是没有想到中途突然出现了一个面具人,将寒雁救了下来。这可是意外中的意外,皇上这一次杀不成寒雁,下一次说不定就直接赐死了。那样的话,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汲蓝想到这里,咬了咬牙道:“小姐,咱们逃跑吧。”   寒雁一愣:“跑,跑到哪里去?”   “天涯海角都成,”汲蓝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只要不被皇上的人抓到,咱们就还留着命在,或者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小姐,难道咱们要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寒雁被汲蓝那一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说的惊了一惊,想想便又笑了,这丫头倒是比自己要看的通透。可是逃亡可不是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真的有心要杀自己,自己逃到天涯海角,他们的人就能追到天涯海角。像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整日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样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先不必想着逃跑,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寒雁对汲蓝道。比起来,这件事情现在在寒雁的心中分量更重,甚至于,连她自己的安危都可以暂时抛到脑后了。   汲蓝一愣:“什么事?”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吗?汲蓝不明白。   “我要你今晚开始打听玄清王府的动静,一直到明日清晨,不要错过一丝消息。”   汲蓝一愣,有些奇怪为什么要等打听玄清王府,在她看来,现在和玄清王府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该不会是寒雁想要找傅云夕帮忙吧。   寒雁紧紧皱着眉头,刚才那个人,会是傅云夕吗?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病入膏肓   玄清王府今日门前冷冷清清的,脸守门的侍卫都没有,挂着的红色灯笼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反而有几分萧瑟。   玄清王因为感染风寒卧病在床的消息传了出来时,京城中人都是不胜唏嘘,许多朝中的权贵纷纷带着贵重的礼品前来探望,都被玄清王拒之门外。皇上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踏进玄清王府一步,说是要让玄清王好好养伤,任何人不得打扰。毕竟是立过战功的皇族中人,又是这般权势滔天,大家只得感叹玄清王收到的待遇实在是太贵重了。不过关于西戎公主衣不解带的照顾了玄清王几天几夜,百姓们还是津津乐道。都说这个公主倒是一个情种,生的那般美貌,又愿意为了傅云夕做到这样的地步,这傅云夕也实在是太好福气了吧。不得不说,身份在很多时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东西,换了是一个普通女子,大家就会认为她这样照顾傅云夕是应该的,若是换了一个下贱的侍女,就会觉得伺候的不好还是一种罪过。但是一旦被冠上了“公主”的名字,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高贵的意味来。   这样一来,只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女儿寒雁,在最初被人同情了一阵子后,就渐渐淡忘了。甚至于许多人都认为,伊琳娜和傅云夕才是天生一对,毕竟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也只有公主这样高贵的女子才能与之匹配的上。   夜色四合中,玄清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位身穿暗绿色长袍的人,这人动作迅速的上了外头守着的一辆轿子,轿夫们便抬着轿子朝着外头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本来就晚了,外面的行人也十分稀少,唯有轿夫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走过一道小胡同的时候,微弱的灯笼光照下,远处忽然传来了两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与此同时,一声女子的嗓音响了起来:“敢问娇中的可是吴太医吴大人?”   那抬轿的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脚步便停了下来,那两个人影缓缓地走进,却是两个妙龄女子,都是丫鬟的打扮,一人身穿红裳,一人身穿蓝裳,容貌虽然不是特别的漂亮,却也清清秀秀,尤其是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难得的书卷味,看着却不像是普通人家丫鬟的派头。   那较中人没什么反应,片刻,才道:“是又如何?”   那红裳的女子便静静道:“我家小姐想要见吴大人一面,烦请吴大人赏个脸。”   先不说那轿子中的吴大人什么反应,便是那四个轿夫,都忍不住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要知道吴太医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太医,便是个朝中的官僚,见到他也是毕恭毕敬的。现在不过是两个小小的丫鬟,却对吴太医这般说话,居然还正大光明的用“小姐”来说。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大的派头,对待吴太医居然也不诚惶诚恐,可是京城中哪家小姐有这样的本事呢?便是那云霓郡主,皇上最宠爱的小女儿,怕是也不能入了吴太医的眼睛啊。   终于,一只手掀起轿帘吴太医瞟了一眼那两个女子,微微一愣:“是你们。”   那穿着蓝色衣裳的丫鬟却没有接吴太医的话,只是脆生生的冲他一笑:“吴大人,我家小姐说了,纸是包不住火的,吴太医想要保护一个人,这样的隐瞒,未必就算的上是真保护。把一只雄鹰圈禁起来,这只雄鹰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可以飞的。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可能,吴太医若是相信我们家小姐,就请共谋大计。”   这一番话说的爽爽朗朗,没有一丝犹豫,显然是早就想好的话语,这样说来,这个丫头倒是一开始就知道吴太医是什么反应了。吴太医凝眉想了想,汲蓝笑盈盈的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哪里来的自信他不会拒绝呢。再看姝红,也是一样,虽然面上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那从容的气度,便是宫里许多上了年级的老嬷嬷,都不一定比得上。见丫鬟都是这个样子,主子的气度就可想而知了。吴太医深深叹息了一声,而且她们主子传达的话的确击中了他的心思,这世上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有可能,若是自己拒绝,就真的是没有任何可能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而且,吴太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那个总是笑盈盈的小姑娘,真的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终于,他点了点头:“老夫就随你们走一趟。”   汲蓝和姝红对视一眼,双双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汲蓝一笑:“那就请吴太医跟我们走吧。”说完便站在了轿夫的身边,做起了带路的姿势来。   轿子就这样摇摇晃晃的继续启程了,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前面多了两个窈窕的小丫头。   望江楼。   寒雁垂下头,并不看对面的人,只是淡淡道:“阁下要这样看着我多久?”   对面的人依旧是一身的珠光宝气,配合着他清俊的面容,稍显奇怪。可是他只是微笑着看着面前带着白纱的女子,那女子虽然垂着头,也看不清面容,可是那气质,便是看一眼就再也难以忘却的。江玉楼扬眉:“我以为你到了此处,应当给老朋友打个招呼的。”   寒雁眸光一冷,就知道瞒不过江玉楼的眼睛,生意人目光毒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自己也是没有办法才到望江楼来的。不能在庄府里去见吴太医,庄府中不知道哪里是庄仕洋的人,而且就算打听不到自己和吴太医的对话,庄仕洋也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卫王甚至于是七皇子。也不能在其他地方,皇上既然能派下杀手追杀自己,也就不知道布了多少眼见追查自己,或许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别人的眼里也说不定。唯有望江楼这个地方,寒雁知道,望江楼之所以成为天下第一楼,就是因为暗处有绝顶高手护着,除了客人,别的人一律不许进入此地。曾经有一个客人为了躲避追杀到了望江楼,那杀手没办法进入,竟然让那客人躲过一劫,同样的,寒雁在这里,不会有被人跟踪的危险。可是,面前的这个江玉楼却是难以招架的。   她微微一笑,索性也不再假装,不过也没有将话挑明了说,只是道:“我不记得自己和阁下有什么交情,更算不上什么老朋友,若真的有关系的话,也不过是生意上的事情而已,生意上的事情,就是公平交易,谈交情,就是大忌。”   她这样直言不讳的说出来,倒是让江玉楼碰了个软钉子,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跟他江玉楼交朋友,可是却没有这样明确的划清与他界限的,寒雁是第一个。更令江玉楼惊讶的是,她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明明不是商贾,却又将这其中的道理摸得一清二楚,这个小丫头,真的叫人摸不透呢。不过,他毫不在意的笑笑:“你这样狠心绝情,可是为了那个人,故意疏离我们所有有关的人?”   “人和人之间总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真如阁下所说,那么寒雁也就不必与人打交道了,任何一个人,都会与那个人扯上关系,不是吗?”她道。   江玉楼一愣:“你说的也有道理,”他沉吟了一会儿:“你今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见什么人?”   寒雁笑了笑:“见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是否会为我保密。”不等江玉楼说话,她又立刻道:“我知道阁下是生意人,生意人最讲究信誉,望江楼一直都会为客人保守秘密,我只希望阁下将我当做是陌生人,然后和这里其他的客人一样,为我保守秘密,今日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对外人提起。”   江玉楼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半晌,才耸了耸肩:“你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不替你保守秘密也不行,不用将你我的关系撇的那么清楚,我不常跟人做朋友。”   寒雁皱了皱眉,江玉楼已经站起身来,轻轻摇了摇自己手上的折扇:“我不会与其他人说的,你等的人已经到了。”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帘外,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一个粗噶的声音。   “小丫头,别来无恙。”吴太医一撩袍子走了进来。   “许久不见,吴太医。”寒雁微微颔首,也不行礼,可是这样,吴太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寒雁有一种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他有些发愣,再看寒雁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之情,有的只是冷漠,果敢,坚决,已经疑问。   简直是另一个傅云夕,吴太医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这两个人如此相像,或许就是他们相互吸引的原因,只不过双方可能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吧。   “你要问什么?”吴太医在一边坐下来,也不多话,单刀直入的问。   寒雁冷冷的看着他:“傅云夕到底怎么了?需要用到你高超的医术,他已经病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晴天霹雳   吴太医心中一惊,完全没有料到寒雁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可是寒雁的语气坚定,目光了然,似乎早就知道了一切,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可是这根本不可能啊,这件事情除了那几个人,当是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才对,她是从那里得知…。   寒雁看也不看吴太医的表情,只是看着自己杯中浮沉的茶叶,道:“吴太医不必惊慌,这件事情我既然都说出来了,也就不必隐瞒,而且吴太医既然已经来了,原本就打算告知的,不是吗?”   虽然寒雁的话句句属实,可是吴太医之前来这里,还是怀揣着一丝不确定,如果说之前吴太医的态度是犹豫的话,现在听了寒雁的话,几乎就已经立刻决定下来了。他深深叹息了一声,看着对面蒙着面纱的人,那双眼眸露在外面,凉薄嘲讽的目光,看不出一丝悲伤,只有深深的洞悉。难道她一点都不悲伤吗?难道她对傅云夕根本没有感情?吴太医忍不住怀疑起来,可是当初傅云夕宣布要娶西戎公主的消息传出来时,到处都在传言曾经得宠的玄清王妃失魂落魄的模样,虽然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可是无风不起浪,自然也是有一定的原因的。   寒雁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心提的高高的,可是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她知道自己在赌,赌吴太医的反应,如果吴太医的意志不够坚定的话,自然会说出来。自己故作镇定,其实只是一个猜测而已,要想吴太医说真话,除了当头给他一句话弄混他的脑中所想之外,还要让他没有思考的时间才行。   她微微一笑:“吴太医,敞开了说话,才有解决的办法。”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吴太医轻声道,目光却满是沉重,他已经决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和一个小丫头较劲,犯不着呢,他是看着傅云夕长大的,傅云夕心里在想什么,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如果小丫头知道了那些事情,也许会回到傅云夕身边吧,虽然那丫头也会痛苦,可是比起让傅云夕一个人承受痛苦的话,吴太医还是选择自私一点,在心中默默地对寒雁说了声抱歉,他才道:“他的确是…。重病不治。”   寒雁只觉得头上似乎是有一道巨雷横天劈了下来,直将自己劈的头晕眼花,她的指尖几乎全部嵌进了掌心,尖锐的疼痛感让她稍稍回了些神。便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自己欲土的那口鲜血生生咽了下去。   吴太医看着寒雁没什么表情的脸,心中更加断定寒雁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可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为什么还会搬出玄清王府呢?这个小姑娘在某些时候是和傅云夕一样让人捉摸不透的,根本没有办法想到她的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吴太医道:“你中春毒的那次,还记得吗?”   那是寒雁在一年前,宫中宴会的时候中了太后的招,酒里下了春毒,后来多亏了傅云夕将寒雁带回玄清王府,吴太医医治过后才躲过一劫。   “老夫忘了告诉你,”吴太医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你中的【烟花碎】,其实是无药可救的。是王爷救了你。”   寒雁一愣,对于自己中了春毒的那件事情,寒雁其实没什么印象,只感觉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一样,醒来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了。现在吴太医的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锤到了寒雁的身上,中的春毒是无药可救,吴太医已经是神仙医术都无可奈何,那傅云夕是怎么救了自己的?   看出了寒雁的疑问,吴太医道:“王爷用他的血救了你,王爷的血本来就是世上至冷之物,你中的春毒性烈,以毒攻毒,终于化解了毒性。”   “至冷之物?”那是什么意思。寒雁忍不住出口问道。   吴太医看了她一眼,慢慢道:“王爷在很小的时候,就中了一种寒毒,这种寒毒,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这四个字一出来的时候,寒雁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针刺般的疼,比听到春毒无药可救还要令人悲伤。在那个面具人救了寒雁之后,寒雁心中便几乎已经确定,那个人就是傅云夕了。他身上的那种凛冽的气息太过熟悉,即使改变了自己的声音,看不清楚容貌,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他来。   傅云夕要救自己,寒雁说不出这是在自己预料中还是预料外,可是有一点寒雁可以确定的是,傅云夕的身手,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是伤不了他的。即使再怎么危机,傅云夕都不会犯这样的错,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傅云夕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情让他失手于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   在这个时候,寒雁这才想起许久以前的一件事来,可能是上一世的遭遇和这一世已经天差地别,她便真的以为上一世的过往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便逐渐的将它遗忘了。可是却在这个时候记起,上一世的傅云夕从战场上归来之后,的确也是生了一场重病。这重病来势汹汹,几乎是要了他的姓名,当时的皇上整天四处寻求良医,都没有办法,最后西戎公主主动嫁过来冲喜,这病才慢慢有了起色,不过最后是否有根治,寒雁却是不知道的了。因为在那之后,她就死了。   因为这一世的改变实在是太多,傅云夕上战场的时间也不一样,寒雁便将他生病的事情忘记了。很多事情寒雁以为自己重生一回之后就可以改变,可是生老病死却是命中注定的劫难,寒雁纵然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更改。那么,还是没有办法吗?   吴太医看出寒雁似乎是心情极为复杂,可是既然已经决定全部说出来,便深深叹息了一声:“你或许只知道他中了毒,却不知这毒到底是从何而来,也罢,老夫看你也不是寻常女子,就将这其中的由来道与你听吧。”   傅云夕年少成名,风华清俊,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亲贵族,在许多人眼中,的确是非常出色的人,或许这一生都坦荡无边,是许多人祖上积福都积不了的福气。可是这其中的心酸,也就不会被外人看见了。   傅云夕年少的时候,他的母妃静妃就去世了。静妃生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甚至于当时的皇后都没有办法得到她那样的待遇。静妃有三个儿子,最小的儿子出生的那一日,静妃难产走了的,只留下了傅云夕和当今的皇上当时的大皇子。   皇后倒是对傅云夕和大皇子很好,皇后自己没有儿子,就将他们两个养在名下,皇后是典型的慈母,先皇死后,大皇子继位,太后细心辅佐。看当今皇上对太后现在的态度也知道,太后在皇上的心中占有多重的分量。   傅云夕之前也和皇后很亲近的,不过在他十四岁的那一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主动请缨出战西戎,皇上拒绝,太后还哭了好几日,眼睛都是红的,可是谁也没有改变傅云夕的决心,他就这么漠然的上了战场,然后带着一身的功勋回来了。   “你应该猜到,他为什么要上战场了?”说到这里,吴太医停了停,问道寒雁。   “因为太后?”寒雁试探的问道。   吴太医便呷了一口茶,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宫中还有一种传言,说静妃是被皇后害死的,不过那都是传言而已,因为静妃生产的那日,皇后在五台山为即将出世的三皇子祈福,知道静妃母子出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况且皇后对大皇子和傅云夕一向是这么好,所以这个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吴太医年轻的时候,是个放荡不羁的人,先皇看重他的医术,让他进驻宫中,可是他偏偏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渐渐地,便成了这宫中最不能得罪的人。除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傅云夕。   吴太医无法无天,傅云夕比他更无法无天,很多时候与吴太医都会在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晚辈身上看到一种令自己心悸的东西,一来二去熟识了,竟然也有了点忘年交的意思。傅云夕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就是来找吴太医的。   吴太医永远记得那一幕,少年整个人冷的像一块冰,本来就是玉色的皮肤已经呈现出雪的颜色,他的目光冰冷,好像即将被冻死的人并不是他。他的嘴唇青紫,漠然的盯着吴太医,说出两个字:“救我。”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吴太医将他拖回屋中,他见多识广,便硬是从这种蹊跷的病状中,发现傅云夕中了一种罕见的寒毒。这种毒发之时,会全身冰冷,忍受着骨头被冰刺扎穿的疼痛,人越长大,毒性侵入的越凶,到了寒毒整个侵到五脏六腑的时候,就会失去全部知觉,变成一个冰人,可怕的是,身体还活着。   这是一种慢性毒,也就是说,在傅云夕很早的时候,就中毒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他的无奈   “你那么聪敏,当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了吧?”吴太医说道这里,抬起头来对寒雁道。   寒雁盯着他,声音变得缓慢而低微,若不是认真倾听,甚至以为她只是动了动嘴唇,根本没有说话。   “太后?”她问。   吴太医点了点头。   单单只是傅云夕中了毒,皇上却没有中毒,这本来是极不正常的事情,但是在那个时候,傅云夕所发现的事实,却不只如此。先皇去世后,在众多的皇子中,唯有皇上和傅云夕最为出色,那个时候的太后也是将他们当做是心肝宝贝一样的疼着,特意让宫中的太医招来最珍贵的雪莲,熬了药膳给这两兄弟补身子。只是太后不知道的是,两兄弟一向亲近,傅云夕小的时候身子不如皇上健康,皇上便将自己的那一份药膳给了傅云夕,问题就出在那份药膳上。   药膳中便加了这一味无药可救的毒药,皇上没有动药膳,自然安然无恙,傅云夕服下了双份的毒药,药性加重,所以才在少年的时候就出现了毒发的症状。按照一般的道理,这药会等到长大成人之后才会出现反应。   傅云夕提前毒发,倒是歪打正着被吴太医发现了,吴太医这些年想尽一切办法为傅云夕治病,可惜也只是能稍稍缓解一下傅云夕的病状而已,虽然他已经不再喝那药膳,不再继续服食毒药,年少时候双倍的毒性,还是深深的驻扎在他的体内。   皇宫禁地中的一汪温泉水,就是皇上特意为傅云夕建立的,皇上知道傅云夕身中寒毒,却不相信那是太后做的事情,即便是后来傅云夕找来药膳,许是被人买通,竟然查不出半点端倪,没有证据无法说服皇上,这寒毒却是一天比一天更重了。温泉水能够缓解其中的寒冷,稍稍温暖一下身子,每当病发的时候,傅云夕就会躲在里面。   寒雁想起自己身中春毒的那一次,自己确实是在温泉池子中发现傅云夕的,那地方也的确是禁地,连一个太监宫女都看不到,起初寒雁以为自己只是巧遇了傅云夕,现在一想却明白了,傅云夕那时候应当是病发,在温泉中缓解毒性。   在下毒的事情中,比起自己寿命危险,傅云夕受到更大的打击,恐怕是来自太后,一个自小尊崇的女人,除了母妃之外最亲近的人,却是不折不扣的刽子手,随时想要自己和兄长的命,甚至于母妃和弟弟的死都可能和这个女人有关系,所谓认贼作父,怕就是说的这般境况。   “皇上和王爷是亲兄弟,”寒雁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就算皇上再怎么相信太后,可是王爷一旦提出质疑,皇上也应该有所警惕,怎么还会对太后这般信任?”皇上对太后的态度,甚至于超过了一般的亲生母子,这实在是奇怪。   吴太医摇摇头:“皇上小的时候,被太后救过一命,当时皇上掉进湖里,周围没有太监宫女,是太后自己跳下去将他救起来的,太后因为这件事情落下了风寒,每当下雨的时候就会咳嗽不止。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都心怀愧疚。”   寒雁一挑眉,没有说话。太后的这般作为,看在寒雁眼里自然是算不了什么的,身处大宅院之中,救你的未必就不会杀你,甚至于寒雁觉得皇上掉进湖里,或许都和太后脱不了干系。真正狠毒的人,面上一定不会表现出来,他们亲切和蔼,为了你委屈自己,一心一意替你着想,骗取你的所有信任,然后趁你不备的时候,一把将你推下万丈深渊。就如同上一世的周氏母女,寒雁死过一次,所以看得很清楚,可是皇上却不同,身处皇家之中,本来就对亲情很是淡漠,作为一个母妃去世很早,缺失母爱的少年,太后这样的作为,几乎可以成为他的情感寄托,将她看成自己的第二个母妃也是很有可能的。   皇上不相信傅云夕,或许说是不愿意相信才对,因为一旦承认太后是心怀鬼胎的,就相当于粉碎了自己的一个幻想,一个母亲的梦,皇上也会自欺欺人,可是这自欺欺人,却害惨了傅云夕。整日看着自己的仇人与自己的兄长上演一幕幕上慈下孝的戏码,傅云夕能做什么,他只能将自己的愤懑发泄在战场上,迅速成长,变强,强到那人再也不敢小看他,甚至于畏惧他,屈从与他的压力之下。   寒雁定定的看找吴太医:“伊琳娜能治好他的病,对吗?”   吴太医一愣,看着寒雁道:“不是能治好,西戎人擅长用蛊,公主只是用了自己的一只蛊虫暂时控制了寒毒,但是寒毒并不能完全驱除,这蛊虫一旦被寒雁反噬,傅云夕还是会有危险。可是…”吴太医抬眸道:“他没有接受公主的蛊虫。”   没有接受伊琳娜的蛊虫?寒雁一惊,可是伊琳娜都住进了玄清王府,傅云夕也没有拒绝,如果并没有接受她的蛊虫,那么为什么会这么做?   吴太医道:“他的寒毒最近发作是越来越厉害了,昨日回来的时候,受了重伤,老夫便是去给他治伤,王爷身上还带着毒,又添了新伤,老夫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丫头,你素来主意颇多,今日老夫的这一番话,便是希望你若能有什么解决之道,不吝拿出来,救救王爷。”顿了顿,他继续道:“老夫看得出来,你对王爷是真心真意。”   寒雁苦笑一声:“太医真是高看我了,不过寒雁还有一事不明白,王爷病重的事情,皇上知道吗?”   吴太医点点头:“自然之道,便是皇上令老夫去给王爷治病的。”   寒雁略一沉吟,昨日之事今日便已经确定就是皇上对自己的下手的,可是皇上也知道傅云夕如今病入膏肓,那也就知道傅云夕那么对自己,并不是出自本意,如果自己真的死在皇上的手里,傅云夕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可是皇上却还是这么做了,是什么让皇上不惜冒着兄弟反目的危险也要除去自己。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缘由?   而傅云夕,他在没有接受蛊虫的同时,几乎是将自己逼出了玄青王府,他是想要做什么?有一种可能,就是傅云夕不愿让自己知道他的处境,如果自己知道傅云夕身中寒毒,肯定会伤心欲绝。他不想要自己伤心,也不愿意拖累自己,便用了这种方式解除与自己的亲事,这样一来,自己也自由了。可是寒雁却觉得,傅云夕并不是这样的人,以他的性子,会坦坦荡荡的告诉自己,潇洒的放手。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傅云夕将自己推出去,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这样和自己撇开关系,撇开的太彻底,难道是在保护自己。他这么做,是否和皇上的决定又有关系呢?   寒雁只觉得自己脑中一团迷雾,可是一想到傅云夕昨天还为自己挡了一刀之后,心中就酸涩难当,她艰难开口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吴太医自然明白寒雁的那个“他”指的是傅云夕,深深叹息了一声:“不太好,他的伤势太重,寒毒性子又太猛,公主的蛊虫也不用,不知道还能撑得了多久。”   寒雁心一紧:“真的无药可救了么?”   吴太医苦笑:“老夫是无能为力了。”   寒雁垂下眸子,没有说话。吴太医看了看窗外,便抖了抖袖子站起身来:“老夫这就回去了,若是太晚,怕是有人要起疑心,现在王爷中毒生命垂危之事,京中百姓并不知道,若是有心之人拿此事做文章,就坏了。”   寒雁点了点头,吴太医便起身离开。她仍然坐在窗前,汲蓝和姝红静静地站在身后,两人都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惊人的一个消息。表面风光无限的玄清王,比起她们小姐来,并没有好过多少,宫中的尔虞我诈更可怕。   寒雁惨淡一笑,自己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傅云夕呢?如果他死了,就是真的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傅云夕这个人。自己的仇能报,因为自己还活着,傅云夕死了,大仇未了,太后却还是高高在上,上天真的有在看着这个世界吗?   寒雁手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发髻,却发现那一只蓝田玉尾簪已经不在,簪子不在了,可以另找一个,人不在了,就什么都没了。   许久,她站了起来,漆黑的夜色中,眸子显得分外晶亮。她说:“回庄府。”   姝红有些惊讶的看着寒雁,她以为,寒雁得知了这个消息,会立刻赶去玄清王府看傅云夕的。   寒雁却是皱起了眉头,傅云夕对自己的态度,绝对不是中了寒毒那么简单,唯一的出口,还是要从自己和太后的关系查起,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是连皇上都对自己下了杀手,也许真的有特别的原因。   卓七那边,现在应该已经有了收获才是。    ☆、第一百三十章 身世曲折   回到庄府的时候,天色几乎已经全黑了,外头没有一个提灯的人,好像寒雁整个人都被忽略似的。陈妈妈见她们回来,这才舒了口气:“姑娘这是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身边也没个侍卫守着,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   寒雁好容易才将她劝服,让陈妈妈赶紧去休息。自己往清秋苑走去,最近庄仕洋真的是安分的异常,庄寒明由国子监已经搬到了统一的训练场,整座庄府几乎就是寒雁一个人在走动。庄仕洋到底打什么主意寒雁是不知道,不过猜都能猜出来是和卫王七皇子有关,太后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寒雁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她一定脱不了干系。   刚一推开自己闺房的门,就看见床头立着一个黑影,见了灯被点燃也不闪不避,正是卓七,见寒雁回来,他才扬唇一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寒雁瞪着他,这个人总是进庄府就像是进自己家的后院一般,来去仿若无人之境,实在是可恶的很。不过倒是为自己省下了不少麻烦,至少以他的身手,别人不会怀疑庄府进了这样的陌生人。   汲蓝连忙关好门窗,将帘子拉上,又给寒雁搬来一把椅子,卓七在寒雁的床边坐了下来,姝红和汲蓝立在寒雁身后,寒雁和卓七的谈话并不避着他们,卓七以前还会因为寒雁对这两个丫鬟如此信任感到奇怪,现在倒是见怪不怪了。   寒雁不跟他多说,直截了当的问道:“查到什么了?”   这一次,卓七不再向往常一样嘻嘻哈哈的与寒雁打个趣,而是神色颇为严肃的看了看汲蓝和姝红,汲蓝和姝红都是一愣,不知所措的望向寒雁。   “不必忌讳她们,直接说吧。”寒雁示意卓七不必在意,汲蓝和姝红是她身边最信任的人,在她的人生中,这两个丫鬟是可以直接参与的,根本必要防备。虽说人心隔肚皮,但是有的人,真的就是一生都不会背叛。   既然寒雁都这么说了,卓七再推脱也说不过去,只见他垂下头略略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怎样对寒雁说才最明了。寒雁耐心的等他的话。卓七道:“虽然唐门中人极力掩饰,事实上他们的这个秘密也做得很好,不过,我还是查到了,唐门前堡主的小女儿,唐小乔就是当初的东侯王妃。”   唐门中的小女儿是东侯王妃?寒雁皱了皱眉,朝廷和江湖向来是两个不相容的词语,江湖中人看不起朝廷中的勾心斗角,朝廷中人机会江湖门派的势力崛起,这两者之间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既互不侵犯,又虎视眈眈。不过朝廷中人与江湖中人结为连理的,根本就是少之又少。一般的江湖中人就算了,这种大的江湖门派中人,一直都是朝廷比较忌惮的,两者结为姻亲,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东侯王和唐小乔,一个是当时炙手可热的权臣,一个是江湖大门的掌上明珠,应当是势同水火的关系。不过以东侯王无法无天的浪荡性子,爱上一个江湖儿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当时爱上朝廷中人的江湖女子,就会被人说是朝廷的走狗,是武林的败类,这样说来,唐家前堡主隐瞒自己女儿唐小乔的事情,就变得情有可原了。   不过阿碧手里的锦帕,写着一个“乔”字,自己的娘亲是东侯王的亲梅竹马,唐小乔是东侯王妃,这样一说的话,那块锦帕就应该是唐小乔的没错。   唐小乔的锦帕,怎么会在娘亲的手里。寒雁突然想到阿碧的话,娘亲心系东侯王,可是最后却嫁给了庄仕洋。东侯王一家都被灭了门,自己在娘亲嫁入庄府不久后出生,大家都说自己不是庄仕洋的女儿。   寒雁的心砰砰狂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疯狂的猜测浮现在自己脑中。   从知道阿碧的话开始,寒雁几乎就确定自己不是庄仕洋的亲生女儿,她怀疑自己的亲生父亲并不是庄仕洋。因为庄仕洋的所作所为,对她没有一丝亲情的温暖。起初她以为这是庄仕洋生性冷漠,因为对待晚姨娘生出的庄琴也是一样,可是庄仕洋对晚姨娘,到底还有一丝情义,不过是冷落罢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问几句。可是对自己的娘亲,却几乎是一种仇人的态度,自己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庄仕洋对自己的娘亲恩爱过,便是糟糠之妻,也总有几年的恩爱时光吧,可是在清秋苑,什么都没有。   所以阿碧一说出娘亲心系东侯王的时候,寒雁心中曾经隐隐想过,自己会不会是东侯王的女儿,娘亲在嫁给东侯王之前就有了自己。   可是唐小乔的锦帕出来的时候,寒雁就把这个想法否决了,因为一个娘亲若是真的深爱东侯王,是不可能保留唐小乔的锦帕的。她们之间有争夺,是对立的。   那么,如果自己根本不是庄仕洋的女儿,同样,也不是娘亲的女儿呢?   如果,自己其实是东侯王和唐小乔的女儿呢?   庄仕洋冷淡的对自己,因为他知道这根本不是他的孩子,身上流的不是他的血。而且东侯王一家被灭门灭的十分蹊跷,或许和皇室有什么关系呢?收养了自己,就相当于在庄府放了一个危险的东西,会不会引来皇室的危机,这也是庄仕洋所要担心的问题。而且寒雁是王氏,庄仕洋的正妻所爱的男人的孩子,庄仕洋每每看到寒雁,自然就会产生厌弃的情绪,就像是王氏给自己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那么,重点来了,王氏为什么要收养寒雁?   寒雁从前从来没有怀疑过王氏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因为王氏对寒雁实在是太好了。她为了寒雁隐忍委屈自己,疼爱寒雁,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寒雁不可能怀疑这个温柔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娘亲。   可是,当自己是唐小乔和东侯王的孩子的念头一浮起来的时候,从前许多画面都闪现在眼前,比如从来没有人说过自己和娘亲长相相似,更没有人说过自己像庄仕洋。娘亲性子温柔婉约,自己表面顺从,内心却倔强固执。比如娘亲曾经及错过自己的生辰八字,每次去庙里上香的时候,她都会表现的很奇怪。   自己和娘亲一点都不像,在很多时候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小事,现在想来,处处都是疑点,从头到尾连接起来一看,居然是恍然大悟般的透彻。   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是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了。可是这豁然开朗的事实,却并不令人开心。终于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自己到底是谁,开始成为了一个谜。或许自己的亲人已经没有一个在这世上,若是自己真的是东侯王的女儿,那么平安无事的度过了这么多年,是否又是一个阴谋。   因为,庄仕洋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留下一个祸胎,除非是有人授意,让他将自己养在庄府。那个人,知道她的身世,也知道,她还活着。能让庄仕洋心甘情愿卖命的人,除了皇家的人,寒雁想不出别的。只是那时候的七皇子还没出世,那么,就只能是一个人了,太后。   寒雁突然想到之前卫如风要求娶自己的事情,似乎从上一世开始,卫如风娶自己做卫世子妃的这一点从未变过。就算是孽缘的话也太巧合了一点,上一世寒雁比这一世更不如,被山贼掳走,在京城人嘴里失了清白,从不在众人面前露面,几乎只是一个被遗忘的人,即便是这样,卫如风都下了聘礼。在那个时候,寒雁对他几乎是感激涕零的,却没想过这其中的不合理处。天之骄子的卫如风,性子高傲,怎么会瞧上她这个摸摸无闻的人,就算是身份也不合,一个是未来的卫王,一个只是官员不受宠的女儿。   庄语山上一世给自己毒酒的时候,虽然自己死去了,庄语山李代桃僵,看在外人的眼里还是自己做了卫世子妃。庄语山用的是自己的名号,或许…这只是要做给外人看的,那么卫如风娶自己,也是经过别人授意?   寒雁扶住额,接二连三的打击几乎将她的脑子全部搅乱,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卓七看见寒雁的脸色不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没事。”寒雁咬了咬牙:“卓七,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寒雁用了“求”这个字,卓七感到非常不自在,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你说。”   “你能不能带我去大牢中一趟,”寒雁道:“不被人发现。”   私探大牢?卓七有些探究的看向寒雁,为什么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虽然卓七也很想知道寒雁身上发生的事情,可是看她现在失魂落魄的模样,卓七反而希望寒雁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见故人   皇宫内。   太后静静地看着身边蜷缩成一团的老猫,淡淡一笑:“怎么了?”   身边的姑姑小声道:“玄清王快不行了。”   上一次皇上派出去刺杀寒雁的御前侍卫最终死于傅云夕之手,可是傅云夕却也为寒雁挡了一刀,这一刀或许在以前并不是什么重大的伤病,可是落在现在就是雪上加霜,傅云夕的身子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皇上只会把所有过错退在庄寒雁身上,傅云夕只会怨恨皇上,就这样怨恨下去吧。”太后抚摸着老猫顺滑的毛皮:“皇家的亲情,哀家看得多了,总抵不过自私二字。”   姑姑道:“那西戎公主…若是真的将他治好了…。”   “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太后摆了摆手:“若真治得好了,早就治好了,王爷这孩子性子大,哀家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不会接受的。”   “娘娘,那现在怎么办…”姑姑似乎还是有些担忧。   太后微微一笑:“现在?只能他们全部钻进去,这件事情,也就算完了。咱们大宗,也该变天了。”说到这里,她的面目猛地变得狰狞起来,眸光变得惨厉,老猫尖叫一声,一爪挠在了太后的手背上,顿时,一道长长的红痕出现了。   太后并不生气,反而温柔的嘴里唤着“咪咪”逗着它,猫儿弓起的背逐渐蜷缩下来,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靠近了太后,仰起脸将头在她手背上蹭了蹭。太后一个眼神,身边看得心惊肉跳的宫女连忙过去抱起猫咪。   “杀了。”明黄色衣服的女人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道,哪里还有刚才唤猫的温柔模样。   “是。”宫女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连忙抱着猫快步出门了。   太后抚摸着自己手背上的红痕,唇边逸出一个冷笑,敢伤她的,必然会付出代价。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亦如是。   却说今夜的天牢,守门的牢头都昏睡在一旁,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竟然一丝声音都没有。寒雁看着一身黑衣的卓七,颇有些无奈:“你把他们全部弄晕做什么?”这样反而更招人怀疑。   卓七无辜道:“不把他们全部弄晕,怎么保证万无一失,你看我们西戎的熏香厉害吧,没有三个时辰,他们是醒不来的。”   三个时辰天早就亮了,怕是第二天京城就会传出昨夜有人夜探天牢的消息,不过眼下也顾不了多少了。寒雁从上头跳了下来:“先找人。”   天牢里所有人都被熏晕了,找起人来尤其费力,总不能叫一个人的名字让她来回答。卓七走在前面,寒雁一个个仔细的看过去,直到卓七叫了一声:“是不是这个?”   寒雁皱了皱眉,快步走上前去一看,那是一个头发蓬乱的人,一片仰躺着倒在地上,面容尽是污垢。寒雁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了那件熟悉的衣服,虽然已经扯得破烂不堪,到底还是有一些端倪。   那人正是媚姨娘。   时隔一年,在牢中的媚姨娘竟然过得如此潦倒,虽然知道天牢不是人呆的地方,但是眼见着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现在面目全非,和街上的乞儿没什么两样。想起媚姨娘从前光鲜亮丽的样子,实在是有天壤之别,心中便涌起一阵感慨,不过感慨归感慨,到底是没有同情的。   “这样子都被你看出来了,好眼力。”寒雁对卓七道。   卓七得意的一笑:“女人的身体,我是最熟悉的。这牢中的犯人不少,可身姿尚且可口的,便只有这个妇人了。想来应当就是你的姨娘。”   寒雁瞪了他一眼,示意卓七动作。卓七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一只手伸到栅栏边将媚姨娘的身子拖过来,另一只手将瓶子放在媚姨娘鼻尖地下晃了晃,只听媚姨娘一声呻吟,慢悠悠的醒转过来。   当媚姨娘一睁开双眼,看见自己身边站着两个黑衣人的时候,立刻惊惧的尖叫起来:“不要杀我,救命啊,救命啊!”   身处天牢之中的罪人,大多都是犯了不可饶恕之罪,或者是得罪了朝廷命官,便终身监禁在此,过着身不如死的生活,可是也有成为替罪羔羊的,这些人大多在牢中的时候就离奇死亡了。说是离奇死亡,不如说是被幕后的人杀人灭口。媚姨娘想必也见过不少这种事情,所以才会惧怕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是来杀人灭口的。   “闭嘴,”卓七冷冷道:“再叫就一剑杀了你。”   媚姨娘还在苦苦哀求,也许是看周围都没有了动静,她知道这天牢里能动的就只是面前的这两个人。她重重的磕着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只要你们不杀我。”说完就一下子扯开自己的衣裳,她连肚兜都没有,露出自己的肌肤。媚姨娘虽然身上脏污不堪,可是肌肤到底还算是顺滑,只是上面斑斑驳驳的红印和吻痕,昭示着这具身子遭受过多少蹂躏。在牢中,女人可以随意被欺负,想必媚姨娘也是一样。   寒雁想起媚姨娘曾经盛气凌人的模样,她妖娆妩媚,有着让所有男人为之倾倒的风情,她视男人为玩物,即便是庄仕洋,在媚姨娘年轻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她裙下之臣的一个,她都是稍带不屑的。可是现在,她乞求,过得狼狈,哪里还有当初的一丝婉转风情。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并没有说错,寒雁叹息了一声,拉下了自己的蒙面:“是我,媚姨娘。”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媚姨娘先是一愣,随机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寒雁。她的目光有些呆滞,眯着眼睛,似乎是在辨认这个看起来一身贵气的女子真的是曾近在庄府任人欺凌的女童?突然间,她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居然是你,居然是你!”她的声音悲愤无比:“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在刚才不知道寒雁身份的时候,媚姨娘跪在地上苦苦乞求,甚至于出卖自己的身体,践踏自己的尊严,可是一旦知道寒雁的身份之后,她就开始剧烈的反抗起来,目光里带着嘲讽和不甘,好像又恢复到以前那个盛气凌人的媚姨娘。   这或许是大宅院中女人的通病,在面对自己的故人,尤其是从前不如自己,现在却过得比自己好的故人,她们都是踊跃的想要攀比的。这是一种病,治不好。寒雁静静地看着她:“媚姨娘,一年未见,你老了。”   这句话可真是伤人,伤的媚姨娘心都疼了,容颜对女人来说是最值得在意的事情,媚姨娘曾经以自己的美貌为傲,可是寒雁的这一句话,却将她的自信击打的一败涂地。   她扬起脸来看着寒雁,那个曾经被自己欺辱,哭都不敢哭,庄府上下任何一个丫鬟小厮都可以随意打骂的四小姐如今已然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即便她今日只是穿着一件夜行衣,可是身上的贵气却浑然天成。她过得不仅比自己好,甚至比自己好太多,可是为什么!寒雁明明是不如她的呀!那张平凡无奇的小脸已经长开,变得清秀动人,皮肤是那么白嫩,如同新生的水莲,她比自己年轻太多,那是媚姨娘所嫉妒的!   媚姨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年轻,却成了一个弃妇!玄清王不要你,要娶西戎公主做王妃!庄寒雁,你什么都没有!”   身边的卓七身子一顿,立刻恼怒的拔出刀,这女人说话太过可恶了,寒雁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淡淡道:“媚姨娘消息这么灵通,该不会是在和牢头燕好的时候,牢头告诉你的吧。”   此话一出,媚姨娘顿时噤声。心中充满了羞耻,没错,寒雁说的没错,她几乎已经成为了这天牢中的妓子,任何一个当差的人都可以玩弄她。最初她反抗,后来也就习惯了,这些差人心情好了,还会给她一些好处。可是现在被寒雁这么说出来,媚姨娘有一种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扒光衣服的无力感,嘴里的那些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卓七在心中暗暗为寒雁叫了一声好,这样干脆利落的反击,不带一丝犹豫才是寒雁。就算寒雁现在心思混乱,可是还是能冷静的回击。这女人真可怕,总是可以一眼就发现对方的弱点,然后一脚踩上别人的伤口,还不忘在上面撒盐。很可怕,却也很可爱。   寒雁不知道卓七心里的想法,反而是媚姨娘,渐渐冷静下来,她嗤笑一声:“庄寒雁,你今天过来,该不会是为了看我这样狼狈的模样吧,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那么现在目的达到了,什么时候走?”   “媚姨娘着什么急?”寒雁蹲下身子,隔着栅栏与媚姨娘对视,她的目光平静、坚定、带着一丝胁迫:“我今天来,只是想跟媚姨娘做一个交易。”   “我为什么要跟你做交易?”媚姨娘冷笑一声。   “很简单,你需要自由。”寒雁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做个交易   自由?媚姨娘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寒雁猝了一口:“四小姐现在说话,我是越发的不明白了,说什么自由,是开玩笑吗?”   她说的虽然冷淡,还带着一丝自嘲和不相信,可是目光却又含着一丝亮光,寒雁便将她她这一点亮光捕捉到眼里。媚姨娘是渴望自由的,只要有渴望,就有商量。她的视线与媚姨娘齐平,几乎是带着蛊惑的说道:“媚姨娘在天牢住了一年多,该不会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还以为媚姨娘想要出去,见一见外面的世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媚姨娘不笑了,有些急切的问,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寒雁面前表现的这样急切,可是寒雁的话实在是太诱惑了。听寒雁的话,似乎是有办法将自己从天牢中弄出去。媚姨娘在天牢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在她的前几十年,从来没有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这个地步。食不果腹,过着最低贱最肮脏的日子,被无数的陌生男人玩弄,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更可怕的是这种日子永远不会结束,直到自己死的那一天。   “媚姨娘难道不想去看看外面的日光,整日在天牢中这么阴暗潮湿的地方,媚姨娘不知道花开的多好,街市有多漂亮。对了,”寒雁微微一笑:“媚姨娘一定很久没有穿过漂亮的衣服了吧,媚姨娘这么一个大美人,如今却真的是啧啧…”她没有说下去,看起来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笑容却带着一丝玩味。   媚姨娘愤恨的瞪着寒雁:“四小姐不要欺人太甚。”   就好像是在一个无比饥饿的人面前放了一顿美味的大餐,偏偏这大餐还够不着,对方跟你说,需要出卖自己的尊严才能得到这顿大餐。寒雁的这番话,勾起了媚姨娘心中最深的渴望,可是寒雁就这么吊着她的胃口,就像是将她的全部自尊踩在脚下,媚姨娘一开始的盛气凌人和抵触全部都没有了,只有深深的挫败感。   “怎么能说是欺人太甚呢?”寒雁道:“只要做完这个交易,刚刚说的一切,媚姨娘都可以得到,我不是在骗你,我说过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如今我在天牢,你如何救得出我?”媚姨娘问。她是不相信寒雁,事实上,作为一个曾经的对手,她对寒雁有着深深的忌惮,自己就是折在了这个不动声色的小姑娘手上,谁能想到她会有那样的心计,自己今日的一切全部都是拜寒雁所赐。寒雁这次来做交易,就说明自己手上有值得利用的消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是用来换取自由,那都是自己赚了。只是不知道寒雁会不会信守诺言。   “很简单,媚姨娘可以看看周围,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如果我要救你出去,轻而易举的事情。救你出去后,只要你永远不踏进京城一步,就能过上安定的日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比现在好多了,以媚姨娘的姿色,或许能够找一个比老爷更好的依靠也说不定。”   媚姨娘定定的看着寒雁,寒雁没有一丝动摇的盯着她。媚姨娘反而有些心虚了,寒雁的本事她是知道的,的确,现在要将自己救出去轻而易举。可是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寒雁的条件开的如此优渥,那么同样的,她提的要求是什么?   “四小姐想要我做什么?”媚姨娘收起脸色的犹豫,正色问道。这一刻,她心中早已下定决心,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切就有希望。既然寒雁有这个能力,自己就要把握机会。日后的事情,慢慢来,不用急在一时。   “我的亲生父亲,不是庄仕洋。”寒雁道。   媚姨娘一惊,她还没有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比起周氏姐妹来更是弱了许多,那大吃一惊的表情浮现在脸上,瞬间就被寒雁尽收眼底。寒雁心里一凉,果然,媚姨娘的这个表情,似乎已经证实了许多事情。   “你…。”媚姨娘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有些惊惧的看着寒雁。   “媚姨娘应该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或者说,我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寒雁不紧不慢道。   卓七有些吃惊,没有料到寒雁居然就这么不避讳他的开始询问媚姨娘。他不知道的是寒雁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隐瞒的必要,卓七就算知道了她的身世又怎样?卓七毕竟不是大宗朝廷中的人,中间也没有那么多的利害关系。   媚姨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寒雁根本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便道:“既然如此,交易也就不成立了,我们走。”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媚姨娘连忙道。她没有想到寒雁居然这么干净利落的转身,只因为寒雁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媚姨娘就犹豫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绝对不是自己就能胡乱一说的。自己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多年,也是为了自保,不为自己带来麻烦。如今却是要用这个秘密去换自由,两边都是很难取舍,媚姨娘本来想要争取时间再考虑一下,说不定寒雁心急还会提高交易的条件,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的就放弃。这和媚姨娘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以至于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连忙叫住了寒雁。   寒雁背对着媚姨娘,微微一笑,媚姨娘打得什么主意,寒雁自然知道,不过媚姨娘想要用手里的消息来威胁自己,占到上风,那就大错特错了。寒雁不会让自己在这场交易中取得弱势,只因为自己一弱下来,对方就会越强,到后来,就会对自己打听整件事情十分不利。媚姨娘现在无非就是想要自己,自己是她唯一的希望,媚姨娘自然不会轻易错过,抓住她的弱点,媚姨娘怎么会不上钩?   卓七在一旁看的咋舌,寒雁若是去做生意,怕是也会做得风生水起。瞧着精明的头脑,对对方心理的把握,不动声色的威逼,偏偏对方还不会知觉,甚至觉得自己见到了大便宜。   寒雁转过身子,疑惑道:“媚姨娘,你既然不知道,这笔交易也就没有做头,你叫我做什么?难道你知道,那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媚姨娘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跟寒雁讨价还价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因为这个小丫头完全将自己的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中,虽然她不甘心,愤怒疯狂,可是也不能自己堵上自己未来的希望。于是她便道:“是我记错了,四小姐,我知道这件事情。”   “知道事情,就好办了。”寒雁隔着栅栏坐下来:“时间还很长,这些牢卫没有三个时辰是不会醒的,媚姨娘可以慢慢讲。”   “我讲可以,”媚姨娘盯着寒雁:“你要确保我能出去,并且能过的很好。”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可能这幸福来得太突然,媚姨娘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   “自然如此,”寒雁看着她:“并且我还会给你一笔银子,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你几年之内衣食无忧的生活。”   “四小姐果然爽快。”媚姨娘一笑,这笑令她又有了些别样的风情,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美貌如花的影子。   “不过那也要媚姨娘说的有价值才行,”寒雁缓缓道:“如果我发现你在说谎,那么这笔交易就作废。媚姨娘应该知道,我,最善于分辨人有没有说谎。”她慢慢的施压,让媚姨娘的心中有了一丝慌乱,这慌乱令她最后一丝撒谎的念头也没有了。便慢慢的开口道来,也是从媚姨娘的口中,寒雁得知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这个秘密关乎于她的一生,并且改变了她未来的命运。   寒雁的母亲,王氏曾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美丽少女,当时在京中也颇负才名,温柔美貌的待嫁女子,家世不错,求亲的人自然是吧门槛都踏破了。可是王氏的心中却一直有个人,这个人就是她的青梅竹马,东侯王。   东侯王是一个性子狂妄,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就是老东侯王都没办法治得了他,不过东侯王自己也才华无限,在政事上颇有几分灵性,先皇十分赏识,加上老东侯王和先皇又是战场上一同打江山的兄弟情义,先皇对东侯王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东侯王一生做过许多放浪不羁的事情,最惊世骇俗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娶了一个江湖女子做了王妃。当时的朝廷和江湖是绝对互相对立的,东侯王家世斐然,自然要配一个人品身份都十分出色的女子。当时的王氏虽然家世也不错,不过大家都传言东侯王一定会娶公主,所以王氏便将自己的恋慕心思默默地放在心里,却没有想到,东侯王最后却娶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江湖女子。   这个江湖女子身世成谜,不过东侯王叫她:小乔。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相大白   东侯王和小乔成亲的时候,许多人都是反对的,包括老东侯王和先皇,先皇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可是东侯王坚决地拒绝了,并且当着天下人的面立下誓言,今生今世只有小乔一位妻子,不纳正妻不收通房。   说道这里的时候,媚姨娘嗤笑一声,不屑道:“不过是花言巧语罢了,男人的誓言怎能当真?”说罢便意味深长的看了寒雁一眼,在媚姨娘的心里,寒雁也是被傅云夕立下誓言的人,当初因为这个全京城的女人都嫉妒寒雁,羡慕寒雁,可是现在又落得个什么下场,还不是被赶出了玄清王府,看着傅云夕娶一个别国的公主。   寒雁却是没什么表情,心中有些感慨,和媚姨娘不相信男人不同,寒雁觉得敢于立下这样誓言的男子,一定是重情重义,不拘于世俗礼法,将男人惯有的三妻四妾的习惯抛之脑后,东侯王,一定是非常爱那位叫小乔的姑娘的。   见寒雁没有出现自己想要的伤心表情,媚姨娘稍稍有些失望,便顿了顿,继续讲述。   东侯王和那位江湖女子恩爱,当时在全京城人都知道。东侯王虽然狂妄无边,却也是个英俊潇洒的美青年,顿时许多女子都嫉妒那位小乔起来。王氏自然也是一样,不过她只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得到幸福,便在心底默默地祝福着她们。   东侯王和小乔成亲一年后,就有了一个女儿,在这个孩子尚在襁褓中时,东侯王一家就被灭门了。当时东侯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无一幸免于难,大家都说这是被人寻仇来着。东侯王的小女儿也没能逃过一劫,死于非命。   当时的王氏经受不了这个打击,几乎要随东侯王而去,幸而王氏的家人悉心劝导,才使她慢慢好了起来。没过多久,王氏就下嫁庄仕洋。   当时的庄仕洋官并没有做到多大,比起追求王氏的那些名门公子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这样的亲事,的确是有几分出乎人的意料。当时的庄仕洋其实对王氏是有几分殷勤的,年轻温柔的美娇娘,又能在仕途上帮助自己,以庄仕洋的性子,自然是百般讨好,没过多久,王氏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寒雁。   寒雁出生后,庄仕洋一改从前对王氏的体贴模样,变得冷淡起来,刚刚为自己生了一个孩子的妻子被无缘无故的冷淡,本来就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情,府里逐渐的就有流言传出来,说寒雁是王氏与人偷人生出来的野种,寒雁根本就不是庄仕洋的女儿,否则,庄仕洋怎么会对寒雁那样的冷淡,完全没有父亲应有的样子。   媚姨娘说说停停,一直在打量寒雁的表情,见寒雁始终都是一脸平静,就连说道“王氏偷人”   的时候都是淡漠了然,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现在不过是听自己再说一遍而已,媚姨娘忍不住有些心虚起来。   其实府中下人的这些流言,就仅仅只是流言而已,一个深闺中的妇人,平日里除了自己夫君,连男子的面都见不了几次,加上王氏又是个喜爱安静的性子,不常与那些京中太太们聚一聚说说话,外出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是不会与人通奸的。   “其实下人都猜错了,你的确是东侯王的女儿,只是不是和王氏的,而是和小乔的。”媚姨娘道。   终于听到自己心中猜测的事情从媚姨娘嘴里得到证实的时候,寒雁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平静中带着一丝惘然,像是在遗憾,那个对自己慈爱有加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没有机会见一次面,就已经天人永隔。   媚姨娘早先的时候,深受庄仕洋的宠爱,燕好之时,有些事情庄仕洋也不避讳媚姨娘,媚姨娘便渐渐地打听出了一些事情。比如庄仕洋根本就没有碰过王氏,那王氏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有了身子,后来庄仕洋喝醉了又说自己替东侯王养女儿,王氏也是个傻得,不是自己的女儿还护的那么紧,贱人一个,心里只知道东侯王,媚姨娘大胆的猜测寒雁是东侯王和小乔的孩子,这个猜测在后来得到了庄仕洋的证实。   寒雁心中大吃一惊,庄仕洋竟然从来没有碰过娘亲,那么娘亲这大半辈子,几乎就是守了活寡。想到这里,寒雁不禁感到一阵心酸,王氏想必是深爱东侯王,因此才宁愿牺牲自己的一生,也要替他抚养孩子。她什么都没有得到,从来都只是在付出。   难怪自己出生的那天,娘亲身边所有的贴身丫鬟都被找了各种理由打发出府了,原来是要封住嘴巴,保守秘密。   “说来也奇怪,自从你出生后,老爷的仕途就越发顺畅了,虽然你不是老爷的孩子,或许却能保佑他也说不定。不过他现在因你降职,倒也算是报应。”媚姨娘苦笑一声,有几分自嘲的说道。   寒雁可不像媚姨娘那么天真,庄仕洋自从自己出生之后官运亨通,可不是什么保佑,寒雁自认还没有那个本事。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必然,官运亨通,不过是庄仕洋将自己养在庄府,得到的奖励。   寒雁问:“老爷为什么为将我养在庄府?”   这不合理,一个不是自己骨肉的孩子,甚至也不是自己妻子骨肉的孩子,寒雁跟他算得上是非亲非故,总不可能是庄仕洋动了恻隐之心,才将自己养在庄府的。他一定是有理由,这个理由很可能就是:有人要求他将自己养在庄府。寒雁现在想要知道的就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媚姨娘摇了摇头:“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告诉我过,只说四小姐只要在府上,他就不会有麻烦。”   寒雁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情和太后脱不了干系了,将自己养在庄府,相当于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放在了太后的眼皮子底下,这是一种监视,自己要是有了什么动作,太后立刻就会知道,自己身边到处都是眼线。可是太后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杀了自己?如果杀了自己的话,不是简单吗?一切都变得好办了。   不肯杀了自己,却又要监视自己,太后难道是在忌惮着什么?可是,她究竟在忌惮什么呢?   寒雁百思不得其解,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还是卓七在身边提醒,寒雁才明白过来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便站起身来,揉了揉坐的发麻的双腿。   媚姨娘一见寒雁站起身来,连忙跟着站起来,两只手抓住栅栏,急切地问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你现在能带我走了吧。”   寒雁点点头:“自然可以。”她微微一笑,示意卓七打开牢门,卓七也一笑,媚姨娘几乎是欢呼一声,可是这欢呼才刚到一半,身后就被另一个黑影抓住了。   “贱人!别想跑!”那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居然是周氏。   寒雁看了一眼卓七,他倒是手快。这么快就解了周氏昏迷状态,这牢里关着的故人可不只是媚姨娘一个,自然还有周氏。周氏一醒过来,就看见两个黑衣人立在面前,一个对媚姨娘说可以带她走。周氏已经走不了了,她的双腿在牢里的刑法中已经站不起来,她无法逃离这个噩梦,自然也不会让媚姨娘一个人远走高飞,就算是要下地狱,也要拉上另一个人垫背,这是人性的自私,也是人性的本能,牺牲和成全,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寒雁和卓七已经把面罩拉了起来,周氏看不到寒雁他们的脸,以为寒雁他们是媚姨娘请来的帮手。她死死咬住媚姨娘的手,一只胳膊紧紧抱住她,大声干嚎起来,就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媚姨娘挣脱不开,眼睁睁的看着寒雁对她道:“既然你的朋友那么希望你留下来,时候不早,我们也无能为力,再会了。”   话一说话,卓七便拎小鸡一样的拎起寒雁,飞身离开。   媚姨娘愣愣的望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地方,都忘记了撕扯着自己的周氏,片刻,她的喉咙里才逸出一声模糊的惨叫,似乎明白自己最后自由的机会都没有了,两只眼睛顿时变得血红。她转过身,死死盯着周氏,周氏被她的眼神盯的一阵害怕,下一秒,媚姨娘已经像疯狗一样的扑上来,与她撕扯在一起。   天牢外,媚姨娘和周氏的惨叫声已经听不见了。卓七看着站在身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寒雁,打趣道:“没见过你这么耍赖的,我要是你的姨娘,现在恨不得吃了你才是。”   寒雁无所谓的一笑,对于媚姨娘,本来寒雁就没打算放她出去。媚姨娘这种人,今天能背叛庄仕洋出卖秘密,明天就能背叛自己。自己的秘密,又会被她以怎样的价格交易出去呢?寒雁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就当是奸商一回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只想要他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只想要他   寒雁站在风里沉默了很久,卓七看了她一眼:“你要站到什么时候?”   寒雁没有看他,只是突然开口问:“卓七,你到大宗来,到底是为什么?”   卓七一愣,没想到寒雁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来,微微顿了一顿,立刻就笑起来:“被人追杀,躲到大宗来了。爱残颚疈”   “你可不是一只丧家之犬,”寒雁冷冷道:“你是一头狼,你被追杀,所以要反击,你反击的地点是大宗。说吧,西戎那边,抢了你位置的人,和大宗朝廷里的人勾结,究竟想要做什么?”   卓七这一下子,就完全的愣住了。刚开始寒雁和媚姨娘经过那一番对话,卓七以为寒雁受到了极大地打击,可是只不过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又恢复到从前敏锐的模样了。这么平淡的把这种事情说出来,卓七甚至觉得,寒雁早就知道自己的事情了,她一直都可以预见未来发生的一切,只是冷冷看着脑中的一切在现实中出现而已。   寒雁见他不说话,转过身来,用卓七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姿态问:“你要对付傅云夕,是吗?”   这种姿态的寒雁,卓七是熟识的,在他第一次见到寒雁,威胁寒雁掩护他的时候,寒雁就是这种姿态。看着随意平静,可是和自己的距离有着千里之外,警惕防备,就像是面对着一个随时可能对自己出手的陌生人一样,卓七很不喜欢这样的寒雁,这样生疏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和寒雁隔得很远,有一种永远无法靠近她的感觉。卓七的双眼眯了起来,有些危险的靠近道:“那又如何?”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寒雁一点都不为他的态度影响,只是淡淡道:“你别动傅云夕,你要做的事情,我可以配合。”   卓七不怒反笑,他讨厌寒雁的这个模样,为了傅云夕紧张担忧,傅云夕怎么对寒雁,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卓七并没有想过寒雁这样的女子会在短时间内爱上自己,若寒雁真是这样的人话,卓七也不会对她情有独钟了。这些日子,卓七觉得寒雁和自己越来越亲密,傅云夕也渐渐从寒雁身边消失了,说不窃喜那是假的。可是不过是媚姨娘一番话,寒雁又这样关心起傅云夕起来,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可是卓七是真的生气了。在他的人生中,只有女人对他献殷勤的,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被冷淡的场景。他自认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几乎就要发怒。可是等他一转过眼,看到的却是寒雁冷静的目光,她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像是透过自己看其他人,映在寒雁心里的那个影子,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卓七突然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挫败。他冷笑一声:“怎么合作?”   寒雁看着他:“西戎国主要和大宗朝廷中的人勾结,这要变天了。卓七,你应该知道,和西戎勾结的人是七皇子和太后。”   卓七不置可否,到现在为止,寒雁嘴里说出任何事情卓七都不会奇怪了。寒雁这个人实在是知道太多东西,明明是足不出户的小姐。可是她的消息,似乎比谁都灵通。耳聪目明这四个字,送给她是再适合不过了。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对政治有一种可怕的直觉。   “她们要推翻现在的皇上,我猜,西戎一定是答应了他们的某个条件作为答谢,比如,割地。”寒雁道。   到现在为止,太后的野心已经完全的显露出来了,她根本就是要对付皇上和傅云夕兄弟俩,加上一个没有亲情观念的七皇子。这两人狼狈为奸,竟然要和西戎人勾结,要西戎人来帮着对付皇上兄弟俩,太后和七皇子手上的兵力不够,自然只能向西戎人借兵。他们想要以西戎人的兵力来镇压整个朝廷和大宗,可是却不知道这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的事情。西戎人诡计多端,野心更是深不可测,一旦西戎人的士兵军队真的踏入大宗的境内,大宗势必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百姓们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太后和七皇子到了那个时候就会自讨苦吃,因为仅仅用割地作为回礼,西戎人是不会满足的。他们要取而代之,他们的目的是整个大宗。   卓七这个人其实是很有谋略的,他要做的无非就是坐山观虎斗,然后渔翁得利。寒雁猜测卓七一定在大宗也布置了一些暗地里的军队,他要做的就是在西戎人灭了大宗之后,再和西戎的国主干上一场。   可是在这之前,大宗已经不存在了,被灭国了,傅云夕也不在了。寒雁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在了解了西戎人和太后的整个阴谋之后,未来可预见的事情太过可怕,她不能坐以待毙。   “你猜的不错,”卓七有些复杂的看向寒雁,果然如他所想,寒雁对于政治的直觉有着无比恐怖的判断力。她这样的论断,将自己的目的和计划完全不留余地的说出来,要是换了一个人,哪怕是自己亲信,卓七都会毫不留情的杀掉他。因为一个上位者,是不允许自己的心思被别人猜到的。可是对方是寒雁,卓七就什么都不能做。他在心里自嘲的笑了一下,或许寒雁正是看中自己这一点,才这么坦率无所顾忌的说出来,自己骄傲一世,却败在这个看似弱小的女子手上了:“你怎么跟我合作?”   寒雁道:“西戎国主之所以那么嚣张,其实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大宗太后她们的势力,正因为两股势力结盟,她们相互利用,西戎国主的力量在无形中也增多了。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当西戎国主真的吃下了大宗的时候,恐怕你不是他的对手。”   卓七冷笑:“我不是他的对手?”他说的虽然不屑一顾,可是心里却清楚寒雁说的是实话,那个人的确是有实力,否则如今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就是自己而不是他了。如果等那个人吞并了大宗,实力增长到自己无法抵抗的地步时,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他抬头看着寒雁:“你有办法?”心中却是狐疑,寒雁虽然对政事敏感,可是一旦涉及到这种真刀真枪的战场作战之时,恐怕也是毫无办法。   寒雁微微一笑:“各个击破,击毁了太后的势力,西戎国主没有了联盟,你对付起来,就会简单得多。”   卓七一愣,这个办法他早就知道了,原以为寒雁会说出什么妙计,却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办法而已。他要的并不只是西戎,他的本意是在大宗也分一杯羹。寒雁这么说,就相当于自己在大宗捞不着一点好处,便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想要只是安于西戎,大宗,我也要。”   “当心嘴巴张的太大,食物却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你确定,你吃的下去?”寒雁看着他道:“大宗的太后,也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否则,在这个自己夫君早已死去的皇宫里,又没有自己的骨肉,稳当的坐在如今的这个位子,你以为,她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吗?”   卓七摇摇头:“皇宫里有什么不重要,太后的心计,没有我的野心大?”他道:“富贵险中求。”他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心中对于权利也有着无尽的渴望,因为只有拥有无上的权利,才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才可以保护自己爱的人。这一步虽然险恶,可是其中的富贵也是无法比拟的。他想要这块土地。   寒雁见卓七神情坚定,似乎并不为自己的话语所动,沉默许久,才说:“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会灭了你朋友的国家,你以为我会开心吗?”   卓七一愣,寒雁说他们是朋友的时候,卓七是有一瞬间的欣喜的,虽然知道寒雁这话说得可能并不是那么真诚,或许带着一些隐晦的目的,可是这一刻,他竟然真的有点为难了。他不想要看到寒雁伤心的模样。顿了一会儿,他说:“我不会伤害你,你跟我走吧,我会让你住最好的宫殿,过最华丽的生活,所有人都要仰望你,你将成为和我一样尊贵的人。”   这样明显暗示的话,寒雁再听不出来就是傻瓜了,她应该感动的,比起上一世自己过得潦倒而悲伤地生活,这样的男子就应当是她生命中的一道光束,将她从黑暗中拯救出来。对待别人的真心,寒雁还是有一点感动的,可是感动不是心动。   她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说的很好,可是,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必会追随我的故土而去,我会永远恨你,因为你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国家。我不会跟你走,华丽的宫殿,尊贵的身份,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么,”卓七突然冷笑一声:“你想要的,是傅云夕?”   这样冷血无情的女子,还留恋做什么?她要的,想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与君相逢   第一百三十五章与君相逢   寒雁没有说话,她道:“你只要说,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她没有一丝感动的表情,只有就事论事的冷漠,卓七突然一笑:“和你合作,当然愿意。”他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到最后傅云夕真的没事了,你要跟我去西戎。”   “好。”寒雁爽快的答道。   这下轮到卓七惊讶了,看寒雁的表情,卓七还以为她会毫不留情的拒绝,可是这样轻易地就答应了。卓七先是有些怀疑,可是寒雁还算是一个讲信用的人,一般来说说过的事情就会做到。虽然有些疑惑,卓七心里还是稍稍一松,点头道:“一言为定。”   寒雁不置可否,卓七是按照寒雁以往的性格来推断她的做法的,可是却不知道,寒雁的这句承诺,倒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未来的日子谁能说清楚,傅云夕究竟能不能躲过一劫还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他身上的寒毒…。对于卓七的这句话,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见人说人话,见人说鬼话,如果卓七要当真,寒雁也只有在心里说声抱歉了。   “现在怎么做?”卓七问道,他知道寒雁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自己只要全力配合她就好。   寒雁道:“去玄清王府。”事情虽然大致弄得差不多了,可是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得到证实。傅云夕并没有对自己说实话,现在或许应该摊开了说才对。她的心中隐隐一痛,如果真的没有了办法,那又该怎么办呢?   卓七几不可微的皱了皱眉,寒雁立刻就想到要去玄清王府,这让他感觉十分不悦。可是他心中又知道,要拦住寒雁那是不可能的,他不能强迫她。便勉强道:“走吧。”   寒雁也不知是不是没有看出卓七情绪的变化,丝毫没有意识,跟着道:“好。”   玄清王府。   今日的玄清王府分外死寂,然而在这死寂中似乎又透出一丝烦乱来,一种莫名焦躁的空气在酝酿。书房门紧闭,外头两个侍卫紧紧守着门,一个美貌女子站在门前,似乎正在咒骂着什么。这女子手持一条钢鞭,大力的抽打在两个侍卫身上,似乎是想要进门,可是侍卫却不为所动,任钢鞭抽在身上,竟是一点都不许别人进去。   “你们让开,我是进去救他的!”美貌女子见自己无论如何都闯不过去,气急败坏道。   “对不起,公主,这是王爷的命令。”其中一个侍卫道。   这女子正是伊琳娜,一听此话,她便大怒道:“我是你们的王妃,王妃!你们竟然连我的话都不听!”   两个侍卫都是不为所动,倒是院中几个扫洒的婢子在一边,互相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神情。这西戎公主虽然说是住进了玄清王府,也以玄清王妃自居,可是王爷根本就很少与她见面,时常见到这西戎公主怒气冲冲的问道下人王爷去了哪里。王爷对这位西戎公主也是不闻不问,几乎是没什么交集。比起当初对庄家四小姐可是差远了,这些婢子常年生活在大宅院里,自然明白这是王爷对伊琳娜无心的体现了。   只要是人,尤其是下人,大多都有见风使舵的本事的,见这位西戎公主不受宠,加上伊琳娜本身脾性十分不好,动辄就对这些下人打骂有加,下人们便渐渐地对她颇有微词,甚至于暗地里整她。千万别小看宅子里的这些下人,虽然看着不起眼,可是要论起使绊子来,不知道要给对方吃多少阴亏。   伊琳娜便是在这种环境中越来越感到焦急,傅云夕对她的态度冷淡就算了,下人都联合起来欺负她。像以前在西戎的时候,人人看着都是奉承赞美她,她高贵美貌,哪里像现在。下人们背地里说她是战败国的礼物。她心里气愤,可是除了把传出谣言的人收拾一通,还有什么办法呢?流言还是会继续传,总不能将所有的下人全部都杀光吧,就算她想,在玄清王府里也根本没有这个权利。因为傅云夕不会给她撑腰。   伊琳娜知道自己之所以可以住进玄清王府,对庄寒雁取而代之,是因为自己可以救助傅云夕的寒毒,虽然不能完全治好,至少可以稍稍缓解一下。可是傅云夕却拒绝了,伊琳娜知道傅云夕不只是拒绝自己的蛊,他是在拒绝自己。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想到了庄寒雁,她心中充满了嫉妒和不甘,她明明都已经离开玄清王府了,明明都和自己的皇兄传出了传闻,名声已经坏了,可是为什么到哪里都有她的影子?   傅云夕的病情自从上次在街上受了伤之后就越发的加重了,这些日子一直都呆在病榻上,那个太医来了好几次,后来干脆就住在玄清王府了。傅云夕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如果再拒绝自己的蛊虫,傅云夕很可能就这么死了。伊琳娜想要救她,可是傅云夕竟然连自己面都不见,只是让侍卫将自己挡在门外。   她恨,不甘,痛苦,却也无可奈何。   “傅云夕,你会后悔的!”说完这句话,伊琳娜就怒气冲冲的跑出了院子,周围的婢子对视一眼,不情愿的跟了过去。   书房内。   成磊坐在书桌前,面上不知道是喜还是怒:“她走了。”   “恩。”床榻上的人淡道。   “你这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斩断了。”成磊有些激动,一边的吴太医正在拨弄着药草,书房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香味。只有床榻上斜斜倚着的某人,只穿了长长的亵衣,白色的亵衣衬得他的脸色苍白,宽大的袍角铺了一地,看着竟然又清减了几分。   见傅云夕不答话,成磊又道:“你这又是何苦?你现在在这里危急关头,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何必将那西戎公主拒之门外,就算你不喜欢她,让她治好病,再想着别的办法应付也不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治好病,偏偏那个公主也是可以的嘛。成磊是这样想的,不用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原则吧。   “她治不好我。”傅云夕道。他的神情很平静,似乎没有一丝悲伤。   “你怎么知道治不好*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没试过怎么行?”成磊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他不喜欢这样的傅云夕,平静的接受死亡,这是不可能出现在傅云夕身上的。当初在战场上那么危机的情况,也没有听到他这样的说法。   “你是怕对蛊虫有依赖吧。”一直没有作声的吴太医突然开头道。傅云夕微微一顿,没有说话。倒是一边的成磊好奇地问:“什么依赖?”   “西戎公主的蛊虫,可以对付寒毒,本来是用的以毒攻毒的办法。可是蛊虫本身一直呆在体内,需要饲养,就会吸食饲主的血肉,越来越钻进体内。但是这种蛊虫,也并不是完全无害的,用的次数多了,人就会对它有依赖性,会上瘾,如果一次不用,就会全身疼痛难忍,更重要的是,这种蛊虫还会逐渐的损害人的意识。”说到这里,吴太医看了一眼傅云夕:“你是怕自己用了蛊虫之后,对它上了瘾,更怕日后意识模糊,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傅云夕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否认,这便是默认了。   成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大吃一惊,想了想后,又立刻沮丧起来:“如此说来,那蛊虫是不能用了,若是一个大男人日日依赖那小小的蛊虫,西戎公主岂不是有了要挟云夕的手段,日后云夕神志不清,也许还会受那个公主的控制。”他有些恼怒道:“西戎人怎么尽做这些伤天害理的歪门邪道!”   可是就算是歪门邪道,至少也是能救一救傅云夕的,现在这蛊虫用不了,难道傅云夕就要这么坐着等死?他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不好了,这些日子变得嗜睡,一睡就是一整天,成磊都会担心他有的时候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是傅云夕自己却对这件事情很是淡然,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情况有多危急似的。还吩咐成磊将要办的事情办好,他是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就算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身后的事情也不会乱了套,该杀的人,也会提前下套。   “你后悔吗?”成磊问他:“对庄寒雁?”自己什么都不说,害她误会,就算是因为不能说,这样也实在是太苦了,傅云夕本身并没有错不是吗?   “我欠她的。”傅云夕道。   此话一出,屋中顿时一阵沉寂,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进来:“我从来不知道你欠我什么?感情,名声,还是…皇位?”   只听“哗啦”一下,门就这样被人从外面完全的推开了,红红的灯笼将寒雁的衣裳都染上了一层血色,她就站在大门之外,静静地看着傅云夕,神情平静无波,然而那一向清凉的眼眸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是悲凉,又似乎是洞悉。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金枝玉叶   第一百三十六章金枝玉叶   屋中人皆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寒雁的到来。傅云夕眉头微微一皱,目光瞥向守门的侍卫。却见那几个侍卫齐齐屈伸跪了下去:“属下甘愿领罚。”   这些人都是傅云夕的心腹,虽然不清楚傅云夕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么对年的主仆之间的默契也让他们知道傅云夕现在是遇到了麻烦。那个西戎公主根本没有被王爷放在心上过,倒是寒雁,如果寒雁的出现能够王爷,那么他们就算去领一个失职的惩罚也心甘情愿。   傅云夕一挥手:“下去吧。”那几个侍卫便退了下去。   幸而现在伊琳娜不在此地,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幕,若是看到了,必然又会大发雷霆。这些人对寒雁和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可是明明她才是王府的女主人。寒雁的这句话,屋中的其他人都听见了,成磊疑惑的问:“皇位?”   如果说其他的都还能理解,什么叫傅云夕欠了寒雁的皇位,这话成磊却是万万不懂了。他看向傅云夕:“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云夕当然没有回答他,只是对吴太医道:“你说的?”   吴太医轻咳一声,道:“王爷,你也知道小王妃足智多谋,老夫怎么是她的对手,她严刑逼供,老夫也是没有办法…。”   “你不回答他的话吗?”寒雁看着傅云夕:“要不我替你回答吧,你的皇兄陛下正是因为我是东侯王的女儿,才下令追杀我的。就算他知道是太后灭了东侯王满门,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也要不惜杀了我以绝后患。”   当初的东侯王全府上下被灭口,并不是传说中的江湖寻仇,而是有预谋的一件事情。老东侯王和先皇打下江山,两人的功劳一半一半,当初说好是老东侯王做皇帝,可是最后皇上先进了京城,便顺水推舟的做了圣上。先皇一直对自己占了好友的皇位耿耿于怀,对待老东侯王一家都是非常宽厚,所以当年东侯王虽然形式狂妄,经常被人一本奏责参到皇上面前去,最后却什么事都没有。那是先皇对东侯王一家的补偿。   先皇到了晚年的时候,对老东侯王的愧疚愈发的重了起来。于是提前写了遗诏,要将皇位传给东侯王,他是想要将皇位物归原主,可是这件事情,却被太后知道了。   太后自然是不会愿意的,如果东侯王一家成为皇族,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将会消失,于是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了江湖中人对东侯王一家灭了口。她请的那些人都是武林中的歪门邪道,手段极其凶残,东侯王上下无一人幸免。东侯王的事情出了后,先皇猜到是太后动的手脚,可是又苦于没有证据。这时候市井之中开始流传东侯王的死是皇上不满他功高盖主,才秘密赐死。虽然这流言空穴来风,可是一时之间竟然有许多人竟相信了。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是好事情,甚至于会造成国家的动荡不安。皇上便下口不许大宗境内有人讨论东侯王的事情,一经发现,格杀勿论。这样的残暴政策也真正的起到了作用。可是皇上每每想到好友一家的惨死就不能释怀,不就就驾崩了。由现在的皇上登基继位。   这种说法吴太医和成磊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毕竟都是皇宫出来的人,虽然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多少还是能猜到几分。可是听寒雁的话说来,倒是寒雁才是真正的皇族,傅云夕不是了。   傅云夕看着寒雁:“你从何得知?”   寒雁道:“你需要说,是还是不是。”   她的态度很是强硬,几乎是逼问了。可是与强硬态度相反的是她的表情,显得无比自然,像是自己嘴里谈论的不过是今天该吃什么或是该去哪里的小事,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傅云夕沉默一下:“是。”   寒雁干脆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床榻很软。傅云夕的神情冷淡,目光落在寒雁身上,似乎又变得漠然了。可是下一刻,寒雁的手撩起一丝他的乌发,认认真真的去看。他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寒雁却拽了一下他的衣服,将他拉的更近了些,呼吸相近的瞬间,寒雁深深吸了口气。   那原本乌黑的发丝,已经有了淡淡的泛白色,像是结了一层细小的白霜,蒙在乌发上,看着刺眼无比。那是傅云夕的头发,寒毒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么。就算隔得很近,也丝毫感受不到傅云夕身上的温暖。那个曾经带着淡淡暖意的怀抱现在已经没有了,寒雁坐在他身边,像是挨着一尊冰雪雕刻成的雕像。   “小嫂子。”却是成磊开了口:“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办法?”   在成磊心中,寒雁是无所不能的,京城中关于她的事迹许多人都知道,更何况作为傅云夕好友的成磊,曾经在玄清王府听到过寒雁的不少事情。他知道寒雁古灵精怪,做事有许多法子,最擅长的就是把不利于自己的局面变得对自己有利。自从傅云夕让伊琳娜住进玄清王府之后,成磊已经很久没有寒雁的消息了。可是眼下寒雁突然出现,并且似乎知道了许多事情。这是不是意味着,寒雁有了什么别的办法?   寒雁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话。   “聪明。”一边的傅云夕却突然开口,见寒雁看着他,唇角逸出一个淡笑。他看起来依旧云淡风轻,好像根本不存在什么紧急的事情一样。寒雁感到一阵心酸,拽住他袖子的手紧了紧,张了张嘴,却只是吐出了一个“你”字。   傅云夕静静地坐在寒雁身边,寒雁这么快就弄清楚所有事情实在是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皇兄追杀寒雁的事情,虽然他一开始就在提防,可是还是没有料到皇兄会这么快就动手了。皇兄坐在那个位置上太久了,久到不容许任何一个威胁到他地位的人活着。一旦知道寒雁是东侯王的女儿,而东侯王又是先皇下旨要做的皇帝,便立刻下了杀手。虽然寒雁只是一个女子,根本不可能做皇上,可是寒雁的身份一旦被透露出去,大家就会知道皇上现在这个位子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家就会起来反对他。这是皇兄不能忍受的事情。所以即使知道寒雁很可怜,即使知道或许寒雁才是真正的公主,皇兄还是会杀了她,以一个统治者的身份来看,这件事情做的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傅云夕自己,却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皇上和太后在寒雁的事情上几乎达到了一种默契,两个人都不想要寒雁活着。当初东侯王妃唐小乔的丫鬟抱着寒雁逃出了东侯王府,将寒雁交给了王氏,寒雁用了庄寒雁的身份在庄府生活下去,并不是没有人知道的。太后的势力有多大,至少在京城中查出寒雁时绰绰有余。可是当知道了寒雁就是东侯王府的漏网之鱼之后,她并没有赶尽杀绝,因为那份圣旨还没有着落。   先皇立东侯王为皇上的遗诏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太后知道先皇是将遗诏交给一个人了,那个人迟迟不出现,于是太后想要用寒雁将那个人印出来。只要寒雁在,那个人知道寒雁是东侯王的孩子,一定会将圣旨交给寒雁。可是这么多年,那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   太后想要干脆将寒雁杀了,可是这样一来就没有引那个人出来的诱饵了。于是她让卫如风娶了寒雁,因为卫王是太后的心腹,这样就相当于将寒雁全部监视起来。如果寒雁又风吹草动,太后立刻就能知道。   当初大周氏进了庄府,也就是为了查探那一份圣旨到底在什么地方,太后还是有些信不过庄仕洋,害怕庄仕洋得到了圣旨就私藏起来,于是让张太师去查。张太师便让和周氏有关系的大周氏进了庄府,接近庄仕洋,以探望小产的周氏为由在庄府多呆一些日子,好好查一查圣旨的下落。只是张太师没有想到大周氏非但没有查到圣旨的下落,还当着众人的面被发现了和庄仕洋的奸情,让他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这些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在很多年前就是有原因的,皇上的皇位其实是东侯王的,寒雁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太后想要杀人灭口,她的阴谋现在才浮现出来。可是傅云夕现在中了寒毒,或许再也没有治好的可能。   她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眼下的局面实在是太棘手,以至于都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这件事情说起来傅云夕没有错,自己也没有错,然而若说什么都没有的坦荡相处,却又有些微妙的奇怪。   “你知道了,”傅云夕道:“打算怎么做?”   寒雁转过头看着他,还能怎么做?总不能现在冲进王宫,把皇位抢过来吧?她不想那么做,如果可以的话,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她还是默默无闻的平凡女子,他还是权倾朝野的皇家王爷。   ------题外话------   所以说是“贵”女难求啦~ ☆、第章一百三十七章 永不绝望   吴太医和成磊对视一眼,两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这两个人。寒雁和傅云夕应当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傅云夕,”寒雁问:“你的寒毒到底怎么样了?”   “傅云夕”这三个字一出口,寒雁就微微顿了顿,傅云夕也是一样,在他们之前相处的时候,每当寒雁忘形的时候,便会直呼他的名字,不是冷冰冰的“王爷”,没有了那份客气和疏离,有的只是微妙的亲密。时隔这么久,再听见寒雁这么叫他,傅云夕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暂时,”他道:“还死不了。”   寒雁转过头看着他,这个俊美的青年虽然缠绵病榻,依旧风采过人,毫无暗淡消沉之感。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难倒他的,可是这个人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什么都不用说,知道了真相后,连解释都是多余了。她一直固执的握着傅云夕的袖子,像是怕他逃走了,又像是安定自己内心的不安。傅云夕也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动作,主动的伸出手覆盖住她的小手,虽然傅云夕的手凉冰冰的,可是寒雁却似乎是感到了一丝暖意。这让她茫然无措的心安定了不少。   “可以跟我讲讲,寒毒的事情吗?”许久,寒雁才问道。   傅云夕微微一顿,微微笑了一笑:“好。”便开始慢慢的讲出了那段尘封在心底多年,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的往事。   傅云夕的生母静妃是个大美人,这一点从傅云夕和皇上的相貌就能看出来,傅云夕兄弟俩都是继承了母亲极好的容貌。静妃这个人生性敦厚温柔,在宫中犹如一株莲花般的存在。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在宫中生存的,但是静妃却是一个意外。因为皇上十分宠爱她,皇上不仅宠爱她,单有皇上的宠爱也是不行的,皇上是不能管到后宫中的事情,可是静妃的福气就在于,当时的太皇太后也很喜欢静妃,太皇太后在宫中的威严是不容置疑的,所以竟然也没有人敢动静妃。   静妃温柔,不与人争宠,越是这样,皇上就越是喜爱她。可是天子的宠爱,并非就是一件好事。后宫中的女人嫉妒她,这其中,皇后最甚。   作为六宫之主的皇后,平日里要维持一个贤德宽容的样子,这并不代表皇后就容得下任何女人霸占皇上。尤其是皇上对静妃的宠爱已经让皇后有了一种危机感,让她觉得自己的后卫有些不稳。在静妃为皇上孕育了两子后,即将诞下第三子的时候,皇后终于坐不住了。   皇后自己没有儿子,母以子贵,皇上本来就偏爱静妃,现在静妃又接二连三的为皇上生下儿子,地位更是不可摇动,甚至于私底下都超过了她这个皇后。皇上若是有心要立静妃的儿子为太子,自己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难道自己经营一世,努力的扮演大度贤德的皇后,到头来确实为他人作嫁衣裳?   于是她在静妃生产的时候,买通了静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在静妃的房间里点了一味香,这香有麝香的成分,可以致人小产和不孕,静妃喜爱香料,各种香料混在一起,倒也闻不出来。要说皇后是怎么买通静妃身边的丫鬟,无非就是威逼利诱了。静妃自己身边的人和静妃一样没有太多的心眼,皇后很容易就能掌握。在静妃生产前两个月,皇后就去了五台山,美其名曰为静妃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因为静妃出事的那一晚皇后并没有在,所以也没有证据。   宫中每年死的女人多到不计其数,所以即便静妃是皇上最爱的女人,皇上也只是悲痛了一阵子,就不再说什么了。就算心里知道此事和皇后多多少少脱不了干系,却也无可奈何。皇后并不只是一个女人,她背后代表的势力也是皇上所需要的。皇后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这么大胆的干下这件事。   静妃和即将出生的小皇子死了,傅云夕和大皇子还在。皇后便将他们两个养在自己的名下,皇后作为皇后的时候,在外人看来的确是不负贤德宽容的美称。就连静妃都与她十分要好,傅云夕和大皇子当时也与她十分亲近。   皇上没有拒绝的理由,将傅云夕和大皇子养在皇后的名下,日后继位太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可是皇上又怕皇后打着其他的主意,便明着暗着要这兄弟俩提放皇后。只是小孩子本来心性单纯,根本不知道人间险恶,也不知道微笑的面具下掩盖着是怎样的野心。先皇死后,皇后变成了太后,大皇子继位,很快,太后就完全取得了这两兄弟的信任和尊重。   太后每天都会吩咐御膳房里准备药膳给这兄弟俩,那天山雪莲太过珍贵,皇上又心疼体弱多病的弟弟,干脆就将自己的药膳留给了傅云夕,却不知道这却让自己的至亲服下了双倍的毒药,寒毒就此在他的体内扎了根。   傅云夕是在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日午后想要去找太后说话,无意间撞见了皇后与身边姑姑的谈话,才知道静妃当年的死因。当时的他既愤怒又震惊,这么多年的认贼作父,将害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人当做是自己最亲的人,让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杀了那个假惺惺的女人。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皇兄才登基不久,势力尚未坐稳,朝中有很多人都是太后那边的人,一旦撕破脸面,到时候只会给皇兄带来麻烦。   他只能忍下所有的痛苦,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皇兄,皇兄性子比他更冲动,也许会直接质问太后也说不定。他要报仇,要帮皇兄坐稳这个江山,只有韬光养晦,培养自己的势力,等到有一天可以不用忌惮太后的势力,将她犯下的罪行公诸于众,给自己的母亲报仇。   培养势力最快的办法,就是得到兵权。可是仅仅有兵权还是不够的,还要在军队之中建立自己的威望。还是少年的他不顾皇兄的反对出战西戎,一是为了有一些时间远离那个宫殿思考对策,二来就是为了积蓄力量,有一天能够和太后抗衡。   再说大皇子坐稳皇位这么多年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个意外,当初太后本来想是用寒毒控制这两兄弟,等他们死了,再扶植一个傀儡。谁知道药膳都被傅云夕吃了,皇上安然无恙,太后的如意算盘落空,眼见着皇上在政绩上越来越出色,朝廷中皇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心中也是十分焦急,更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傅云夕,一年后得胜归来,立下赫赫战功,一下子在武官之中建立了威望,再也不能小觑。   这两个人,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让她感到事情有些难办起来。太后的势力变弱,自己的势力变强,本身是绝佳的机会。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傅云夕的寒毒病发了。   这不知道应该说是他运气好还是不好,双倍的寒毒让他过早的病发,恰好又被吴太医撞见,虽然不能治好,但是吴太医高超的医术到底遏制了一些毒性。   他终于有了足够的能力在朝堂之上纵横,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他。皇兄也已经成为一代明君,国家安定富足,可是仇人还没有得到惩罚,自己的命却快丢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讲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情。寒雁却能从他平淡的声音中听出那些瞳孔,心中藏着恨的少年步步为营,在杀人不见血的皇宫中为了保护自己和兄弟,终于长成了淡漠英俊的青年。   “那个时候…。你有没有过绝望?”寒雁问。其实傅云夕的一生,说到底和寒雁的上一世几乎是一模一样。娘亲早逝,自己一个人面对周围居心否侧的人,认贼作父,只是傅云夕提早发现了太后的真面目。寒雁却是在自己死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的一生都是一个谎言。在那样的环境下,没有人可以帮到自己,其实是十分煎熬的。那么傅云夕,也会像曾经的寒雁一样,无助而绝望过吗?   “没有。”傅云夕垂下眸子:“绝望不能报仇。”他道。   绝望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傅云夕这个人做事的目的性很强,太后之所以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低估了当时那个少年的忍耐力。他比所有人都能忍,而且对自己毫不心软。他有一颗生来就适合在宫中生存的心,太过坚硬,和机敏。他不绝望,因为绝望在报仇这件事情上完全不会给带给他任何帮助。他要做的,就是有野心的活着。   他做到了,在现在这个时候,拥有了不可小觑的权利和地位,任何人都不能撼动他。即便是身在床榻,仍然可以从容安排一切,比如,对太后的反击。   寒雁道:“那你现在,也没有绝望,是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忽传死讯   一个人只要自己没有绝望,那么一切都有希望,傅云夕在那样的境地下都没有绝望过,现在应该也不会放弃希望吧,最怕的就是他什么都不做就此认命,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听闻此话,傅云夕微微一笑:“是。”   这一笑,便使他冰冷的眉眼变得又有了一些暖意。寒雁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腰,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了他的怀里。傅云夕的身体冰冷,就连寒雁沾染上了,也感觉进入了一个寒气逼人的冰窖,整个人都有些冻得受不了。自己尚且如此,那么忍受着寒毒的傅云夕每日每夜又是忍受着怎样的苦楚?   她瓮声瓮气的说:“傅云夕,我们一起想办法吧。”   她本来是冷淡而疏离的态度到现在为止已经全部卸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地依赖和心疼。如果治不好傅云夕的病,至少也能帮他报了太后的仇,从某种方面来说,太后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虽然寒雁没有见过东侯王夫妇,可是血浓于水,这一份深入骨子里的仇恨如论如何都是不能忘记的。   傅云夕低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寒雁,从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清晰明了,缓解了这些日子里的冰冷。寒毒在体内肆虐,犹如冰针从骨头缝里细细的扎进去,动一动都是疼痛难忍,感受不到温暖,即便拥着被子坐在火炉前,也是冰冷的刺骨。可是这个小丫头冷眉冷眼的冲进来,坐着安静的听了一会儿自己说话,便巴巴的抱住自己,她的身子依旧是小小的,可是已经有了少女窈窕的身段,差点忘记,她已经及笄了。傅云夕的神情微微一动,上一次寒雁及笄的时候,是他毁了那次的礼。其实风尘仆仆的归来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傅云夕心中一动。当初小小的丫头已经长成了清秀少女,他惊喜,可是不能。可是那次以后,寒雁便固执的认为及笄礼未完成,自己就算不得及笄。坚持不肯梳少女发髻,还是梳成了两个圆圆的团子髻。   他的一只手抚上了那只团子髻,心中低低叹息了一声。也罢,既然这样都没有推开她,而这丫头又如此固执,自己又何必替她自作主张。况且这样的保护方式,还不如将她放在自己身边妥当。她因为自己受了不少委屈,东侯王的遗孤身份暴露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既然自己现在还有一口气,那边将她好好护在身边吧。   他道:“好。”   此话一出,便顿时觉得自己怀中一空,寒雁从他怀中钻出来,仰着头看他。傅云夕垂眸看去,见寒雁哪里还有半点小女儿的娇嗔模样,她的神色坚毅冷静,飞快地道:“太后就要行动了,可是她也察觉到了,消除她的怀疑吧。”   傅云夕先是一愣,随即失笑,自己竟然忘记了,寒雁这个人,在这种时候,是没有多余的功夫来撒娇卖乖的。她只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析出对策来。   “你想做什么?”傅云夕道。   寒雁便拉着他衣裳的领子,往自己身边扯了扯,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复又放开他,问:“怎么样?”   傅云夕道:“可。”   两日后。   这一天,京城中的百姓们口中都在谈论一件事情,玄清王傅云夕重病不治,昨夜里便去世了。本是前途无限的风流人物,权势滔天,又是那样神仙一般俊美的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一时间百姓全都扼腕叹息。那些个未出阁的闺女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更是以泪洗脸,京城里竟然处处都是哀声叹息的声音。傅云夕平日里在百姓中威望极高,他的离世对天下人来说都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庄府里安静的异常,连一向喜欢私底下说闲话的下人们也不再吭声。庄府四小姐曾经是傅云夕要娶的人,后来虽然做了下堂妇,却也不见对玄清王流露出恨意,大家便猜想寒雁其实内心还是恋慕着傅云夕的。如今玄清王病殁了,庄家四小姐是在心里黯然伤神,还是在心中到十分痛快呢?   寒雁的心思,大家自然是猜不到的。只是庄寒明因为担心寒雁儿而特意来安慰她,却被寒雁拒之门外了。大家猜寒雁是因为伤心过度不愿意让人看见她如今的模样,便干脆关起门来,这也符合一向的行事风格。庄寒明过来几次都没有结果后,只能无奈的离去了。临走时嘱咐下人要照顾好寒雁。庄仕洋倒是一次都没有来,他似乎是在忌惮着寒雁什么,自从寒雁回到庄府后,几乎连面都很难与庄仕洋见上一面。不过眼不见心不烦,寒雁自己倒是乐得自在。   却说清秋苑却就在这天下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为首的女子一挥钢鞭,“啪”的一下抽在门口边一个扫洒的婢子身上。那婢子见有人来,正要迎上去相问,冷不防却挨了这么一鞭子,而且这一鞭还下足了力气,那婢子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下一刻,又是一鞭抽在自己身上,伴随而来的,还有气势汹汹的质问:“庄寒雁在哪里!”   那婢子痛的说不出话来,手持钢鞭的女子见状,手下更是不留情,一下接一下的往地上的婢子身上抽去。挨打的婢子疼的在地上打滚,惨叫声一下子惊醒到屋中的人。   却听见“吱呀”一声,清秋苑闺房的门突然打开了,寒雁从里面走了出来,冷冷道:“谁敢在这里放肆?”   那手持钢鞭的女子见到寒雁,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叫了一声:“庄寒雁!”   “我道是谁这般没有教养,”寒雁瞥了一眼地上满身是伤的婢子,冷冷道:“原来是西戎国的公主殿下。”   这话里的嘲讽自然被伊琳娜听到了耳朵里,可是今日她却不是来和寒雁吵架的。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狂躁,看着寒雁问:“你知道王爷去世了吗?”   “京城中人人都在说,我自然知道。”寒雁道。   伊琳娜的眼圈通红,明显是狠狠哭过一场,她摇着头道:“我不相信,一定是假的,是不是你们串通起来骗我的,庄寒雁,你一定知道真相。”   寒雁冷冷的看着她:“公主似乎是问错人了,王爷的事情,我也是从别人嘴里得知的。何况公主认为这是我和王爷串通起来骗你的,那么请问公主,我们为什么要骗你,骗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这…”伊琳娜茫然的望着寒雁:“我不知道,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就算…。”说道这里,她猛地住了口,顿了顿,对着寒雁大声道:“你一定知道他还没有死,对不对!”   她似乎笃定了起来,看见院子里站的远远地另一个丫鬟,一扬眉,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王爷究竟在哪里!”   “够了!”寒雁厉声道,她声音十分严厉,伊琳娜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只听见寒雁又道:“玄清王到底死没有死,你不应该到我这里来问,我这几日都未出过门,便是公主无聊的想要随便找个由头消遣,不妨也找个像样一点的来。当心祸从口出。”见伊琳娜仍然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寒雁又道:“再说要知道王爷去世是真是假还不简单,公主是未过门的玄清王妃,自然有权利见一见王爷的遗体,见了王爷,自己瞧一瞧,眼见为实,岂不是很好。”   这话正戳在了伊琳娜的痛楚,她是不相信傅云夕就这么死了的,虽然傅云夕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可是前几日还是好好地,尚且能饮食说话,怎么一转眼之间人就没了呢。她哭叫发疯,摔碎了王府的所有东西,抽打王府中的下人。最终却是成磊看不过去,带着她去了灵堂,也就在那里,伊琳娜看见了躺在棺材中的,身体冰冷的傅云夕。   她颤抖的伸出手去摸他的身体,冰冷的身体没有一丝温度。他是真真正正的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傅云夕了。伊琳娜怎么甘心,她努力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成为他的妻子,霸占这个男人。可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他就死了。   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才来找寒雁。傅云夕心里的那个人是寒雁从来就没有变过,她只是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能从这里得知傅云夕没有死的事实。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可能微乎其微,可是如果连这一丝可能都没有了,那伊琳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那么喜欢他,可是他死了,你一点都不难过,所以,你知道他根本没死对不对?”伊琳娜看着寒雁,这一发现让她喜出望外。寒雁的这个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这是不是说明,一切还有希望?   寒雁静静地看着她,道:“我为什么要难过?公主,你似乎是忘记了一件事情,王爷当着众人的面休弃了我,你认为,我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第一百三九十九章 各自前程   伊琳娜一愣,是啊,傅云夕是在寒雁及笄礼上给了寒雁那样大的难堪,若是换成了自己,一定是心中非常痛恨傅云夕,发誓要报复的。可是…/一旦换在了寒雁身上,她却不肯相信了,因为如果寒雁都承认是傅云夕死了,那么一切真的是没有希望了。她突然出声冷笑了两声:“你怎么能一点事都没有,他那么爱你,为了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他死了,你竟然连眼泪都没有一滴,庄寒雁,你好狠的心思!”   “公主此言差矣,”寒雁看着她,目光依旧是冰寒的:“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关系,总是相互的。我与王爷的纠缠,早在我搬出玄清王府那一日便了结了,如此,王爷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这世界上每一日死去的陌生人不计其数,若我都为此伤心哭泣,岂不是匪夷所思。”她微微一笑:“我与公主是不同的人,公主也许善良天真,”她的语气似乎是有一点嘲讽:“但是寒雁向来铁石心肠,所以公主是要过来质问寒雁为什么不流泪的话,寒雁恕不奉陪。”说完便转过身子,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伊琳娜道:“不过公主若是怀疑王爷的死是不是真的,不妨等着看皇上的反应,若是皇上都颁布诏令,必然就是真的了,君无戏言。”这一次说完,才走进房里,“啪”的一下关上门。   伊琳娜怔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还要上前去拍门理论,就被身边一个婢子怯怯的拉住,那婢子像是伊琳娜的心腹,小声道:“公主殿下,那庄寒雁的眼睛红了。”   眼睛红了?伊琳娜顿了顿,想起寒雁波澜不惊的语气,可是似乎又是与平日里有些不同。眼睛红了,难道她是哭过了?庄寒雁这个人向来要强,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也是这样。总是让人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情绪也不会表现在脸上。难道她真的已经得知了傅云夕的死讯,心中悲切,却又不想被别人看出来,这才表面上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样说来,似乎也符合她的性格。可是…想要这里,伊琳娜才真正的绝望起来,寒雁的样子,根本就是傅云夕已经死去了。一点希望都没有,自己眼睛所见,耳朵所听得,都是真实的死讯,可是一派天真的以为傅云夕没有死,这下子连自己都欺骗不了了。   想到千里迢迢追随傅云夕来到大宗,还未曾感受到他的温柔,他就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也不会有傅云夕了。无论是那一年战场上英姿勃发的美少年,还是如今冷漠淡然的青年,都是不属于西戎的草原的。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量,突然捂住脸嘤嘤嘤的哭泣起来。   卫王府。   这一日的卫王府,分外的热闹,仆人们脸上大多含着笑意和喜气。只因为大宗的玄清王傅云夕去世了,卫王和玄清王向来不和,这是总所周知的事情。如今玄清王病殁,对卫王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水涨船高,卫王府的下人们自然也是满心欢喜,偶尔有几个花样年华的小丫鬟,面容上带着些轻微的忧愁,那是心底为傅云夕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离世而惋惜。   卫王府里女眷住的地方里,有一个后院,院中最里面有一间黑乎乎的屋子。屋子靠着院墙凌乱的一边,四处都是杂物盒污垢,看着就让人觉得心中烦乱。有一个提着篮子的下人径自走进了院子,掏出房门的锁,“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顿时,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那下人是个尖瘦的中年婢子,闻到气味不禁皱了皱眉,大步走了进去,将手上的篮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惊起一股烟尘。   房间里黑乎乎的,片刻,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从外头仅露出的一点阳光照射进来,可以看见不远处脏乱的床上渐渐爬起一个人来,走向了桌子。婢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嫌恶那人身上的臭气。那人径自走到桌边,伸出枯瘦的手掀开篮子,一股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这是…”喑哑的声音似乎是透着几分惊喜,连眼睛都开始放了光。   “玄清王病殁了,世子爷吩咐府里今天所有人都加餐。”那婢子不耐烦的解释道:“便宜你了,快吃吧。”   玄清王?那人微微一愣,猛地激动地咳了几声,一把抓住那婢子:“玄清王死了?”   婢子吓了一跳,一只手“砰”的一下挥在了那人脸上,挣扎开来:“是啊。怎么了?”她有些后怕的看着那人,却见那人猛地仰天大笑道:“庄寒雁,傅云夕,你们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她疯狂的大笑起来,在隐隐的阳光照射下,那张脸干瘪枯瘦如同四十岁的老妪,但是依稀能看出从前不错的模样来。   赫然正是庄语山。   婢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便有些警惕的躲到了门边,生怕这人会突然发疯。可是却见黑暗中庄语山渐渐地低下头来,似乎是陷入了无边的回忆。   玄清王,庄寒雁这两个名字,似乎很久没有出现在庄语山耳边了。若不是今日那婢子提了一句,庄语山甚至会以为,庄寒雁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在庄府的一切似乎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而已。她被关在这个小黑屋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已经整整一年了。   一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比如在卫王府里地位蒸蒸日上的她,终于被卫世子妃李佳琪所取代。比如卫如风一年来从未来过一次见她,比如自己的儿子,也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比如…。她成了卫王府里一个比下人还要低贱的人。   改变这一切的,不过只是一个李佳琪。   李佳琪过门后,占着卫如风正妻的位子,过着横行霸道的事情。当初庄语山还是个待嫁闺女的时候,和李佳琪接触,就知道这个金枝玉叶的娇娇女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不过那个时候的庄语山更倾向于利用李佳琪,因为李佳琪虽然霸道,可是却是个没脑子的。与她结盟对付寒雁,可以省许多事情。可是当这个横行霸道又没脑子的人成了与自己对立的人,踩在自己身上,庄语山就觉得不对劲了。   李佳琪的嫉妒心非常重,尤其是在刚刚入门的时候,几乎是日日都霸占着卫如风,根本不让庄语山有机会靠近他。庄语山虽然不爱卫如风,可是卫如风是她往上爬的依靠,身在后院中的女人,一旦失去了男人的宠爱,那就寸步难行了。庄语山便想方设法的接近卫如风,这被李佳琪看到之后,越发的不悦,两人的战争便开始升级了。   没过多久,李佳琪就怀上了身子,这个时候,庄语山也发现自己同时怀了身子。她恐慌不已,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和李佳琪同时有了孩子,大家必然都是会去心疼李佳琪的孩子,而当孩子出生后,自己的孩子是庶子,李佳琪的孩子是嫡子,嫡子与庶子的区别,她自己是知道的。她恨庄寒雁就是因为寒雁比她多有了个嫡女的身份,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走自己老路?   庄语山便想法子害李佳琪小产了。   其实她的手法当是比较高明的,跟了周氏两姐妹耳濡目染,庄语山虽然次次都败在了寒雁手下,那是因为寒雁重生了一世。放在别的地方,庄语山还算是一个宅斗高手。李佳琪脑子蠢笨,自然是怀疑不到自己头上的,庄语山这么小。   李佳琪不够聪明,可是庄语山千不该玩不该,不该低估了李佳琪背后的势力。右相的女儿,身边的怎么会是省油的灯。不久,庄语山害李佳琪小产的事情就露陷了。右相大怒,要杀了庄语山给自己的外孙偿命,这时候庄语山才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向庄仕洋求助,庄仕洋最是疼爱自己。可是庄仕洋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庄语山犯下大错惹怒了右相,他恼怒还来不及,抛下一句“此女与我无关,任右相大人处置。”就走人了。那一刻,庄语山才感觉到绝望。   从前庄语山看庄仕洋对寒雁那般绝情的时候,只有幸灾乐祸,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庄仕洋当时怎么对寒雁,日后就会怎么对自己。他是一个眼里只有权力的人,所有阻挡他官路的人,即便是亲骨肉,也能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她明白的太迟了。   没人能帮得到庄语山,周氏在牢里,大周氏早就死了,她没有人可以求助。却因为腹中的胎儿,卫如风答应饶她一命,生下孩子之后,就被关在了这个小黑屋里,日日见不到人。孩子被养在了李佳琪身边,自己的孩子,却叫着别人“娘亲”,更可怕的是,庄语山知道,李佳琪不会真心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的下半辈子,着实没什么指望了。唯有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让她暂且的,舒服了一回。 ☆、第一百四十章 章惊险逼宫   彩凤殿内。   太后斜倚高位,七皇子站在下方:“皇祖母,如今傅云夕已经死了。”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目光带着些许兴奋。   “猴急什么?”太后微微一笑:“此人狡诈多段,哀家看你还是打听清楚的为好,若是被人骗了,就输大了。”   七皇子胸有成竹的笑了笑:“皇祖母尽管放心,本宫已经派人去查了,玄清王府现在乱做一天,就连那庄寒雁,都躲在房里闭门不出,想必是在暗自垂泪。”   “她倒是个多情种,”太后似乎是有些不屑,道:“如此说来,傅云夕倒是真的死了。”她深深叹息了一声:“哀家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既然如此,咱们就过去看看皇上吧。云夕死了,他这个做皇兄的,想必悲痛欲绝。”   七皇子点点头:“御林军那边…”   “你管的太多了,”太后神色一变,声音变得阴冷起来:“别忘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是。”七皇子忙弯下腰应道,只是目光里闪过一丝精光,片刻又立即恢复如常。   御书房。   “父皇!”太子急匆匆的从外头跑进来,一进房间就大声叫了起来。   “你就是这么学规矩的,连朕的书房也敢硬闯!”皇上猛地抬起头来怒喝一声,他的目光有些发红。   “父皇!”太子毫不惧怕他的厉色,在皇上面前站的笔直:“他们都说王叔死了!我不信!”   “胡闹!”皇上龙颜大怒:“你胡说什么!”   “皇上息怒!”急忙赶来的皇后一把搂住太子:“他只是太伤心,这才失了理智…。”   “哼!”皇上余怒未消:“朕看他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对朕大喊大叫,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你就是这么教他规矩的!”   这一番怪责委实没头没脑了些,便是皇后此刻心中也有了委屈,却见太子依旧仰着脖子道:“之前听闻王叔病重,儿臣想要前去探望,是父皇阻止了,如今儿臣连王叔面都没有见上,那些人就说王叔死了!儿臣不信!”   “你王叔就是死了!”皇上忍无可忍:“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论!”   “我不信,我不信!”太子在听到皇上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夺眶而出,抛下一句:“我不信!”就转身飞跑出去。皇后看了皇上一眼,眸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泪痕:“皇上,有的时候臣妾真的不知道您到底在想什么。”说完也不去管皇上是什么脸色,跟着太子离去了。   待他们走了后,皇上才慢慢的抬起头来,向来喜怒不显于脸上的帝王眼中是淡淡的悲哀,他一扬手,书桌上的折子尽数扫落下去,身边的太监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皇上和玄清王手足情深,如今玄清王病殁,皇上悲痛欲绝也是情理之中。   太子跑出了御书房外,在亭子面前的花园停了下来。他比起一年前个头已经拔高了不少,脸上也不再是略带天真的稚气之色。帝王家的儿子,向来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的多。他努力的让自己更加成熟稳重,可是当听到玄清王因病去世的消息时,这个努力维持着太子形象的孩子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想起那个总是寒着一张脸的王叔,虽然不言苟笑,可是至少自己在要求和他一起玩的时候,不会像父皇一样断然拒绝。虽然他看起来很严厉,其实是很温柔的人。教自己射箭骑术,比起父皇来,更能让年幼的太子感到亲情的温暖。谁说皇家之中没有亲情,至少傅云夕是太子认定的亲人。如今傅云夕已经永远不在了,他甚至没有赶过去见王叔的最后一面,怎么能不伤心欲绝。   “皇弟不用太伤心了,”身后却是突兀的响起了一个声音,太子转过身来,却见七皇子含着刺眼的笑意走了过来:“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再怎么悲伤,王叔也不会活过来。”   太子咬着牙看他,七皇子和王叔之间的敌对关系,太子也知道一点。虽然不知道具体到底是什么事情,可是至少太子明白一点,王叔的死亡,对于七皇子来说是一件好事。   见太子不说话,七皇子笑的更嚣张了:“世上之事谁都说不准,或许皇弟你虽然现在伤心,可是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王叔也说不定。”   太子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盯着七皇子。七皇子恶劣的裂开嘴一笑,转身走了。留下太子呆呆的站在原地,七皇子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给他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觉。这皇宫之中,似乎是要发生大事了。   却说傅云夕死后,作为玄清王手下的兵权自然被集中到了皇上手里。这么大的兵权,皇上不放心交给别人。军队暂时就这么闲置起来。如果不是两日后西戎人大举进攻大宗,还不会有人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金銮殿内。   “皇上!西戎人已经逼至京城!”手底下的探子来报,神色慌乱无比。虽然大宗与西戎的战况对峙了这么多年,都打到城门之下,还是第一次,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京城中的百姓人人自危。且西戎人残暴无比,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时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文武百官都不做声的默默立着,皇上大怒:“朕再说一遍,谁愿意领兵作战!”这可真是奇了怪了,硕大的一个宫殿,如此多的将领,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带兵打仗的。成磊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谁都找不到他。新来的将领们不敢上战场,老的将领们推说自己年老体迈,担不得如此重任。一些忠心耿耿在前方带兵的将领一时间也难以支撑洪水一般的西戎士兵。后面又没有人配合,实在是进退维谷。   文臣武将们都不吭声,西戎人来势汹汹,想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一场战争有多惨烈可想而知,开玩笑,十三岁就能击退西戎人的玄清王只有一个,换了别人,不是上去送死吗。人为己天诛地灭,大家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四下无人应答,皇上高坐高位之上,突然冷笑起来:“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帝王猛地站起身来,扫视了底下的群臣一眼:“这就是朕养的国之栋梁!朕养的好臣子!”他气的发抖,双手都有些不稳。失去自己兄弟的悲伤还来不及收起,西戎人就大举进攻,偏偏现在还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出战。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生平第一次感到孤家寡人的滋味。可是群臣这样的态度,未免也太奇怪了。   “皇上不必心急,”突然传来一个缓慢的声音,太后慢慢从内殿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身金袍的七皇子。   七皇子走到皇上面前,也没有下跪,只是微微弯了一下腰:“儿臣愿意领兵作战,对付西戎来的士兵。”   殿内鸦雀无声,皇上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七皇子袍角上那只欲飞的金龙上:“你要带兵作战?”他的声音听不出息怒来。   七皇子道:“是,请皇上赐兵符。”   请皇上赐兵符。   不过是一块铜牌子,就能号令千军万马,历史上多少人为了兵权争得头破血流,这是好东西,也是能惹事的东西。在大宗,傅云夕手上的兵符不仅仅代表着一个兵符,它代表着无限的权利,有了这只兵符,就相当于控制了大宗所有的军队。所有的将领都要对它俯首称臣,从某种方面来说,皇上的权利都不及这只兵符。   “皇上,七殿下愿意出战,哀家认为,你该将兵符给了他才是。”太后慢悠悠的开口,她飞扬的眼角今日看起来分外逼人。   “朕,不许。”皇上道。   七皇子神色未变,只是道:“如今西戎人逼近大宗,又无人敢出战,儿臣愿意披甲带兵,皇上又不许。可是不战就亡国,儿臣却是不想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隐晦的威胁:“请皇上赐兵符!”   “你敢威胁朕!”皇上勃然大怒。   文武百官都不做声,他们目光看着的,是太后。   大宗要变天了,早在很久以前,似乎就有人说过。如今真的成了此事,却只有大殿上淡淡的香气,看着这逼宫的一幕。   “兵符不在朕身上。”皇上冷笑道:“你又能如何?”   七皇子悲伤道:“那儿臣就只能背负不孝的骂名了。”说罢一扬手,大殿内顿时冲出百来个带着刀甲的侍卫。御林军不知什么时候被冲出来的军队扣住了。皇上没料到突然会有这么一出,可是大殿上无人敢动弹。太后平静依然,群臣诺诺无声。   空气里都是肃杀的味道,皇上冷冷盯着面前的七皇子,明黄的龙袍下身体僵直。傅云夕不过死了两日,这些人就蠢蠢欲动了,或者是,蓄谋已久,如今却终于敢动手了。七皇子勾起唇角:“父皇,告诉儿臣,兵符在哪里?”   轻描淡写的话语中,杀机毕现。   ------题外话------   大概还有三章全文就完结咯~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网打尽   第一百四十一章一网打尽   像是空气就此凝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帝王步步后退,皇子紧紧相逼,哪里还有一丝父子的情分。这就是皇家,这就是父子。没有温情,没有缓和,有的只是权利和刀锋。   “如果朕说不…”皇上沉声道,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七皇子打断了:“父皇,那儿臣只有自己取了。”   他一扬手,外头的是侍卫全部涌了进来。   却说城门外,守城的将士依然抵挡不住,一波又一波的西戎士兵冲了上来,他们凶悍无比,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向来在战场上占了上风的大宗士兵,第一次感觉到了敌人的强大。可是危机并没有解除。越来越多的西戎士兵涌了过来,城门眼看着已经抵挡不住,西戎人却是越战越勇。他们像是早就知道了大宗士兵的阵法,破阵奇快。大宗的援军迟迟未到,眼见着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守城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将。这一次西戎出兵突然,他主动请缨,本来也是守城的一员大将,沙场上立过不少功勋,可是偏偏年岁已大,这样的一番折腾,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他定了定神,突然将手上的长枪往地上一顿,大声吼道:“城在我在!”吼罢便拿着长枪冲入了敌军之中。随军的战士见了,眼一红,立刻嘴里吼着相同的话语向敌军冲去。这一只军队曾经上过战场,也曾和西戎人对峙过,却从来没有遇到眼前的这样惨状。若是玄清王和城将军在就好了,他们两人是战场上的修罗,就算是什么也不做的往这里一站,也会立刻鼓舞起士兵的无限士气。敌人看到他们就会闻风丧胆,可是如今玄清王已经病故了,成将军又不知所踪。朝廷里剩下的几个年轻小将还没什么经验,其余的又都是贪生怕死之辈,面对成竹在胸的西戎士兵,实在是没什么胜算,天要亡大宗啊!   短暂的冲击并没有为大宗士兵带来过多的希望,霎时间到处都是刀光和剑影,士兵的哀嚎声,到处都是迸溅的血花,惨叫和呼号。绝望和生机,鲜血染红了夕阳,大宗的城门,终于在西戎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下裂开了一道缝。   城!破了!   便是千军万马下,西戎人的眼中立刻射出惊喜的目光,一拥而上的奔向城门。一旦进入京城内,他们可以为所欲为,这些刽子手会杀光京城百姓,抢走他们的财宝,掳人妻女,占领这块土地!他们会毫不留情的将大宗人视作是自己的奴隶!   却就在此刻,突然自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军号,鼓声阵阵。西戎士兵们齐齐望去,却见无数奔腾的马蹄声踏风而来,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有一人身披银甲,手持长剑,正是失踪多日的成磊。   却不说别的,单是见了成磊这个人,一些打头阵的西戎士兵就有些怯场了。却见成磊毫不犹豫的将手上的长剑一指,大吼道:“儿郎们,杀光这些强盗,冲啊!”   马蹄踏起滚滚的烟尘扑面而来,这一只军队实在是太过彪悍,整齐划一,士气高昂,便让刚刚得胜的西戎士兵有些缓不过神来,军队就被骑兵打乱了。军队一旦被打乱,进攻起来就容易得多。不过短短的一炷香时间,之前还嚣张无比的西戎士兵顿时成了一盘散沙,丢盔弃甲的撤退了。   欢呼声在城头响了起来,士兵们都高兴地无以复加。成磊站在城门之上,意气风华的哈哈大笑,身为一个将领,最开心的莫过于打了一场胜仗。这一仗打得实在是痛快,成磊自己也很高兴。憋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干一场了。不知道云夕那边如何?   却说金銮殿这边。   无数的带刀侍卫都将刀锋对准着皇上,明晃晃的刀锋实在是晃眼的很,皇上面色铁青。太后不紧不慢的拍了怕皇上的后背,似乎是在为他顺气:“皇上莫急,哀家看,你就将兵符给了七殿下好了。这江山还是大宗的江山,总不能被西戎人夺了去,若是迟迟不肯将兵符给七殿下,西戎人一旦攻进了城,可就坏了。”   不过是想要夺权罢了,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皇上冷笑一声:“我大宗的江山?怕是将兵符给了老七,这江山就真的变成西戎人来坐了。”   此话一出,太后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这变化极细小。很快便又如常,她微微一笑:“皇上说笑了,只是皇上这般把着兵符,倒不像是个明君呢,七殿下好歹也是你的亲骨肉,有什么不放心的。”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太后已经有了完全的把握,皇上肯不肯已经不重要了,西戎人已经进京了,御林军也被控制了,她们的人已经守在了金銮殿外,逼宫近在眼前。为了这一天,她已经足足等了十几年,如今傅云夕死了,自己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一切顺利得很,一旦七皇子上位,若是听话,便让他做一个傀儡皇帝,若是他不听话,傀儡都不让他做。七皇子说到底都不是她的亲孙子,就算是亲孙子,与她作对的,她都会不留余地的铲除。   皇上只是看着七皇子袍角的飞龙,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虽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当父子相残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还是难以接受。不管是作为臣子对君王的离心,还是儿子对父亲的背叛。七皇子的举动,都已经深深的伤透了皇上的心。他怎么能将兵权交出去,一旦交出去,自己就真的没有路可以走了,七皇子为人心狠手辣,对待太子也不会留情。而太后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一个明君,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猜疑,不就是为了找一个完美的借口么。历史上逼宫成功,坐上那个位置的人,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抹去自己的所有污点,不让自己在史册上有大的过失。   明明就存在篡位的心,却还想要做出忠君爱国的样子,岂不是可笑。   “你,休想!”他道,声音威严无比。   七皇子一挑眉:“如此,孩儿不孝!”他正要摸出皇牌调令军队,就在此刻,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慢!”   像是时光就在此时停住,那声音带着熟悉的狂妄和冰寒,像是从寒冬中刮来凛冽的风,一点点击打在众人的心上。便见大殿的门外,一袭白衣如雪,乌发寒眸,像是从冷光卷轴走出的玉面修罗,缓步而来。   “王…王爷!”一名站在群臣中的大臣颤声到,目光里都是不可置信。太后脸色惨白,眸中尽是阴晴不定。七皇子已然惊呆了,他派了很多探子,得到的消息都是傅云夕真的已经死了。因此他也没有怀疑,都进到棺材里即将下葬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虽然不明白傅云夕怎么会死而复活,可是七皇子也知道,自己和太后之所以决定动手,就是因为傅云夕已经死了,没有了他的威胁。可是如今傅云夕又出现,他突然就有了一种自己即将被毁灭的预感。   “把他给我抓起来!”七皇子大叫道。   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那些他自己手下的人也没有动作,他们目光看向的,是傅云夕。   七皇子惶恐起来,感觉到事情不对的不只她一个,还有太后。她道:“云夕,你没死?你怎么呆了这么多侍卫,哀家可要被吓着了…”   傅云夕冷冷看了她一眼,对皇上道:“西戎人已经战败,成将军现在驻守城门,城守住了。”   太后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西戎人战败了?”   皇上抚掌而笑:“朕就知道成磊能行,云夕,这几日辛苦你了。”   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便是个傻子也明白了自己落入了圈套。太后勉强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大宗总算无惊无险。”   “太后七皇子串通西戎人,里应外合,通敌叛国,拉下去关进大牢,择日再审!”傅云夕说完这句话,身后的侍卫便一拥而上,将太后和七皇子拿下。太后挣扎着:“冤枉!皇上,冤枉啊!你们敢动哀家!哀家没有通敌,玄清王,你可有证据!”   七皇子也跟着叫嚷起来:“就是,王叔,说我们通敌叛国,可有证据?!”   傅云夕冷道:“敌国书信算不算证据?”   这下轮到太后他们目瞪口呆了,傅云夕手上怎么会有他们的书信。他们自然不知道卓七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否则也就不会如此震惊了。   太后不甘心的嚎道:“放开哀家,哀家是太后!你们反了不是!”她的后半生都在筹谋这件事情,自己恨得女人的孩子成了皇帝,一个成了权倾朝野的王爷,一直都是她的眼中钉,眼看着要除去了,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如何甘心!   “父皇,儿臣错了,父皇!求您饶了儿臣一命!”七皇子也跟着叫起来,通敌叛国之罪,一旦招惹上了就是死罪一条,更何况自己还是主犯。他不想死,自己的野心还没有实现,怎么能死。皇上一向待他极好,求一求情,念在他们父子一场,应当还是会饶他一命吧。   可惜直到七皇子和太后被带走,皇上也没有说一句话。   “微臣幸不辱命。”傅云夕道。   “你做的很好。”帝王重新做回高位之上,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群臣。   危机是一块试金石,关键时候,忠奸立辩。   配合着演了这么久的戏,总算一网打尽,该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唐门至亲   第一百四十二章唐门至亲   时间像流水一般掩盖住一切暗涌,京城恢复了平静,若不是三日后的斩首示众,或许人们甚至会以为西戎人进攻大宗,七皇子和太后联合起来造反只是一场梦。舒榒駑襻但是事实证明那并不是一场梦,关键时候忠奸立辩,皇上将朝中的大臣进行了肃清,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那些心存异心的,和太后七皇子结成党羽的,全部被不留余地的铲除干净,比如卫王一家,便是被生生诛了九族。   庄仕洋也在其中有所牵连,直接被发配到边疆做苦役了,说是做苦役,可是山高水长,多少人就在遥远的路途中送了性命,尤其是庄仕洋这样过惯了舒心日子的人。果然不过一日,就说庄仕洋在途中重病不治死去了。虽然这么说,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言而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寒雁没有任何感觉。她以为自己会开心,因为庄仕洋是她上一世的仇人,害死了她的娘亲,放任府中的妻妾欺辱她,可是她没有。她以为自己会怅惘,因为庄仕洋毕竟让她在庄府上平安活到了这么十几年,给了她一个生活的地方,可是她没有。她只是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突然发现,对于自己生命中无关紧要的人,连情绪都是多余的。   至于太后所做的那些恶行,包括在宫中暗害静妃全部被昭告天下,百姓们无不为皇上和玄清王感到叹息。皇上看在她毕竟是先皇的结发妻子份上,赐了她全尸。最惨的莫过于七皇子了,身为儿子却对父亲拔刀相向,身为臣子却背叛君王和敌国通信,实在是最大恶行,被凌迟处死,死后不得入皇陵。凌迟七皇子的那一天,许多百姓都纷纷前去围观,却没有一个人对七皇子感到同情。为了争夺皇位不择手段便罢了,可恨的是居然还出卖自己的国家,这才是令百姓们最感到愤怒的。   那一日的寒雁却没有去看。   汲蓝道:“小姐,要不咱们也去看看?”七皇子对她们家小姐暗地里使过那么多坏,总算得到惩罚,恶人有恶报,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不亲自去看看怎么行。   “你要是想去,便自个儿去吧。”寒雁笑了一笑,那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看着并不是很开心的模样。   姝红有些担忧的看了寒雁一眼,寒雁自然是不会开心的,太后和七皇子的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了,可是傅云夕的寒毒却还是没有解除,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傅云夕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寒雁怎么能够心安。可是她们又不是神医,在这件事情上一点忙都帮不上。   “王爷还是将伊琳娜拒之门外,”犹豫了一下,姝红才道:“像是铁了心不让伊琳娜治病。”   寒雁转过头:“我知道。”傅云夕不让伊琳娜踏进玄清王府,却不是因为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伊琳娜的蛊虫虽然能够暂时缓解一下寒毒,可是那种东西却含有极强的依赖性,到时候寒毒是暂时抑制住了,却又染上了另一种毒瘾,傅云夕自然是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控制的棋子的。况且伊琳娜的办法只是治标不治本,总有一天寒毒还是会爆发的。   他倒是心宽,甚至还安慰自己。寒雁想到几日前傅云夕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的皇上。皇上盯了寒雁许久,终于放了她一条生路。作为一个帝王,其实是不可能将寒雁这种人留在世界上的。每一个新王都会不留余地的做着清除前朝余孽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容许对自己皇位有一丁点威胁的人存在的。   可是傅云夕的态度太过强硬了,强硬到连皇上也不得不软下态度,甚至于有一种如果寒雁不能活下去,就要全天下来陪葬的感觉。皇上只有妥协,让帝王心不甘情不愿的的妥协,除了傅云夕,天下还有谁呢?皇上其实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尤其是在这个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失去性命的亲弟弟面前。   寒雁当时就是这么看着傅云夕和皇上冷静的交涉,他的样子哪里看的出来是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他总是能够将一切都安排好,就连他自己的病情都能被利用起来做一个圈套,吸引七皇子和太后跳进去。   他在病床上的时候就安排好了一切,自己的死讯,西戎人的进攻,逼宫的御林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傅云夕即便是在自己状态不好的时候都可以玩的很好。寒雁重活一世,或许都该叫一声他老师了。   “小姐,外头有个老头要见你。”丫鬟从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有些奇怪道:“古里古怪的,赶都赶不走。”   寒雁一顿,摆摆手:“我出去看看。”   庄府如今只是她一个人住了,庄寒明跟了成磊手下做事,皇上安排她继续住在庄府里,庄仕洋犯了罪,寒雁却平安无事。皇上下这样的圣旨自然是不合情理的,只是这其中必然又有傅云夕的一份功劳。   庄府的门口站着一个灰色衣衫的老者,只见他年过花甲,须发全白,偏偏给人一种精神矍铄的感觉。背上背着一把短剑,看着竟然像是江湖中人。   寒雁轻咳一声,那老者便向她看过来,待看到寒雁的模样时,那人明显呆了一呆,紧接着,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像是激动的不能自己,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老人家?”寒雁皱了皱眉,这个人实在是很古怪,可是奇怪的是,自己虽然这么想,可是在看到他的一刹那,竟然有一种非常亲近的感觉,这种亲近的感觉超越了一切,连对方古怪的打扮和举动,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小乔!”那人终于叫出声来。   寒雁一愣,小乔?她的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名字,唐小乔?   自己是东侯王的女儿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一个永远的秘密,寒雁答应自己永远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来。那是因为说出来不会对现在的局面造成任何变化,自己是不可能变成皇上的,反倒是自己的这个身份,会给有心之人带来新的把柄,也会给自己招来无尽的麻烦。   所以她只会是庄府的四小姐,可是面前的这个人,怎么会看着她叫“小乔”?   他是唐小乔的故人?还是…。亲人?   “我不是小乔,”寒雁道:“我叫庄寒雁,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那老者微微一愣,似乎是被寒雁这句话说得回过神来,略显激动地上前了两步:“太像了,你…你和小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继续道:“我叫唐生,我是你…是唐门现在的堡主。”   寒雁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个人真的与唐小乔有一些渊源的,可是他既然能找到这里,就必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眼下倒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唐堡主远道而来,不如进去喝一杯茶。”寒雁道。   唐生紧紧盯着她,点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便到了庄府的大厅,寒雁将所有的下人都差了下去,只剩下她和唐生两个人。寒雁道:“唐小乔是你什么人?”   唐生没有料到寒雁会突然这么问,只是乍一听到,先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而后神情变得悲伤起来。   “她是我的女儿。”他道。   寒雁一愣,这个人是唐小乔的父亲,那就是自己的…外公?她突然就感觉自己鼻子一酸,这世上真的还有自己的亲人,自己不是一个人孤苦的活在世界上。寒雁仔细打量起对面人的五官,这才发现,自己和这个老者竟然长得十分相像。   “外公。”她道。明人不说暗话,唐生一定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才会前来核实,刚刚那一句自己和小乔很像,明显唐生已经打消了怀疑。认定了自己就是他的外孙女,那么寒雁也就没有必要再遮掩下去了。   更何况,她是真的很像要认这个外公。   此话一出,唐生的目光顿时变得激动起来,向来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老者,此刻就和任何一个见到自己久别重逢的孙女的普通老者一样,露出激动又不知所措的神情来。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好…。好…。你和你娘长得真像…。”他有些语无伦次,看着寒雁又是一阵心酸。   “外公。”她又叫了一声:“你真的是外公?”   唐生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一把握住寒雁的手:“我是你的外公,孩子。”他孤苦了大半辈子,却没有想到小乔的孩子还活着,要不是有人告诉他。他都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小乔的女儿,这么多年了,寒雁该是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都是他这个外公没有尽到职责,照顾好她。   唐生看着寒雁道:“你跟我回唐门吧。”和至亲的人生活在一起,江湖在某些时候,比朝堂来的干净多了。寒雁的事情唐生也有所耳闻,她留在这里,皇上的心思向来不可捉摸,她还是十分危险的。   “外公,唐门善用毒?”寒雁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开口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尘埃落定【大结局】 唐生看着寒雁:“怎么了?” 这么说就是默认了,寒雁问道:“那么,比起用毒,解毒如何?” “雁儿,你要做什么?”寒雁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个问题,唐生有些奇怪。 寒雁摇摇头:“外公,你只需说,是还是不是?” 唐生便道:“比起其他门派来,自然是好得多了。不过解毒不是我们的专长,唐门中人炼毒用毒才是最精的,他们每每炼制一种毒药,也许自己也没有解药。不过…。毒性与药性本来就是相生相克,会炼毒的人,一般也会解毒。” 寒雁眼睛一亮,虽然唐生此番话并没有说他们的医术是如何精湛,可是这些常年用毒的人,见多识广,深知各种毒药的毒性。加上吴太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她立刻跪下身来,对着唐生深深磕了一个响头:“外公,我有一事相求。” 唐生被寒雁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刻就去扶寒雁起来,嘴里不住道:“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告诉外公,外公一定能帮你办到。” “那么恳求外公救一救玄清王,”寒雁顿了顿,继续道:“他中了一种很罕见的寒毒,快要死了。” “玄清王?”唐生一愣,寒雁跟玄清王的事情,他也是特意打听过的。玄清王这个人就是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风流俊美的年轻人,本身就是个人物。若是放到以前,唐生说不定还是非常乐意这个孙女婿的。可是现在…。他皱了皱眉:“雁儿,你莫不是现在还痴恋于他?要知道他当初可是弃你而去,要娶那个什么西戎公主。这样的男子你何必还记挂,要说良人,外公带你回唐家堡,那里的好男子多得是。寒雁你又生的聪明漂亮,不愁找不着…” 听着面前的老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寒雁几乎要哭笑不得了。她只好开口道:“外公,你误会了,他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其中的事情今后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可是现在时间紧急,若是不救他可能就会没命了。”寒雁咬了咬牙:“外公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唐生自然是不舍得自己这个刚刚认回的亲外孙女就这么跪在地上不起来的,就算心中傅云夕的事情十分不解,可是见寒雁这样,也只好道:“不是外公不答应你,只是解毒这件事情,唐门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还是可能治不好呀。” 寒雁摇了摇头:“并不求能治好他,只要有希望,试一试就好。”她看着唐生:“外公,很早以前我就不求人了,这一次,我求您救救他。” 唐生见寒雁坚持的样子,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小乔也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成全她和东侯王在一起。当时的江湖和朝廷和现在一样,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是不允许他们在一起的。可是向来泼辣又活泼的小乔,第一次那么哀伤的求自己成全。他痛心,愤怒,悲哀,可是有什么办法。女儿爱上了那么男人,做父亲的还能强逼着他们分开。况且小乔的性格唐生也清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旦自己真的阻止,指不定还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他只能答应了。 东侯王的确对小乔很好,作为一个很有才华和前途的年轻人,能够这样一心一意的爱着一个江湖女子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可是爱不是一切,东侯王没有照顾好小乔,东侯王就这么被灭了满门,还连带上了自己无辜的女儿。唐家堡的人都见证了唐生一夜间老了十岁。他叱咤江湖这么多年,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 如今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这个外孙女,难道又要走上她娘的老路,为了一个朝廷中的男人放弃一切。可是从寒雁的眼中,唐生已经看出,寒雁对玄清王已经情根深种了。他能说什么?他能干什么? 唐生深深地叹了口气:“莫非是我唐家易出痴儿?”他道:“我便试一试罢了,你起来罢。” 寒雁心中一喜,忙道:“谢谢外公。” 唐生见她眉眼弯弯俱是欢喜的模样,开始因为寒雁的举动而有些不安的心,此刻也放心下来,便也跟着舒展了眉头,祖孙两个相视而笑,便说起这些年的家常话来了。 却说玄清王府中。 吴太医看着傅云夕:“你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病榻上的人看着越发的瘦削了,一双寒眸淡的几乎什么都没有。他只是道:“我知道。” 这个人从来都不会有惊慌的时候,面对自己的死讯也是,或许能让他产生别的情绪的,只有那个丫头了。吴太医摇摇头:“你打算什么都不做?” “这样已经很好。”傅云夕道。什么都不求,这一段日子,反而是他有生以来最平静的日子,大仇已报,心事已了,再没有别的什么心愿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皇上的江山已经坐稳了,未来的几十年都不会有什么问题,西戎人元气大伤,十几年内都不敢轻举妄动,朝堂局势已经稳定下来,百姓生活也没什么波澜。除了…那个人。他微微闭了下眼睛,似乎还是有一点遗憾呢。 “傅云夕。”耳边响起清脆的喊声,有一瞬间他几乎是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幻觉中的那个丫头几乎在自己脑中想起她的瞬间就出现了。可是他很快就明白那是真的,寒雁正朝着这边走过来。她眉眼弯弯,头上扎着圆圆的团子髻,分明是明眸皓齿的少女模样,可是偏偏就让傅云夕想起很久之前,在红梅树下,那个略略有些无措的小姑娘躲进自己的大氅,像只受惊的小兽一般依偎着自己的场景。 正想着,寒雁已经走进到了他的面前,冲他晃了晃手:“发呆做什么?” 吴太医在寒雁进来的时候已经悄悄退出去了。寒雁便自然的在傅云夕身边坐下来。这些日子和傅云夕之间相处的越发的平静坦然了。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病情,知道了在有限的日子里相处是多么不容易的机会,他们不再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有着隔膜的对话中。他们只是聊着一些很平常的事情,琐碎,但温暖。 “什么时候才梳正常的发髻?”傅云夕的目光停留在寒雁的头发上,其实都及笄许久了,为什么还固执的梳着团子髻,是因为自己那一天毁了她的及笄礼,现在还是抗议? 寒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看着他道:“等你赶快好起来,娶了我,就可以做妇人髻了。” 傅云夕微微一愣,见寒雁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认真起来。 她说:“你娶我吧。” 半晌无人,片刻,傅云夕微笑起来:“我即将死了。” “我知道。”寒雁看着他:“再不嫁给你,就没有机会了。”她轻松地一笑:“我还想尝尝,做玄清王妃是什么滋味呢。” 傅云夕沉默的看着她,唇角边淡淡的微笑也逝去了。事实上,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许久,他微微叹息了一声,然而那叹息之中似乎又含着某种笑意,他道:“等寒毒解了,就成亲吧。” 寒雁瞪了他一眼吗,却是道:“好。” 人生难得有一个自己喜爱的,又喜爱着自己的人。重活一世本来就是上天的恩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如是,更重要的,却是一个u从前迥然不同的人生。上一世她没有被人爱过,这一世却不同了。 上一世的傅云夕最后结局到底是什么样子,寒雁是没有看到了。只是他既然没有娶伊琳娜,事情的发展就会全然不同。 寒雁撑起身子,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寒毒解了后,就去外公那边看看吧。” 只是这承诺,两人都知道,是不确定到底能不能兑现的。 两年后。 江南水乡的春光向来都是极好的,处处风暖柳垂,黄莺娇蹄声声。举目望去满眼都是醉人的绿意。 江边的堤岸上,垂柳尽头,许多游人在此赏花放纸鸢。 人群中有一男一女最是引人注目,这两人样貌都生的上乘。男子一身雪白衣衫,乌发中夹着星点白发,看着却并不令人感到厌恶。一张俊美无筹的脸,配着着发丝,倒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了。他神情冷淡,唯有在看向身边女子的时候,面上才显露出一点温柔的神情来。 那女子约摸二九年华,生的只算是清秀,偏偏有一种无法企及的贵气,又含着一丝江湖人才有的利落潇洒,种种气质混合下来,虽然外貌算不得绝色,竟然也叫人移不开眼。那女子的小腹微微隆起,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似乎是有了身子。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人群中,当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实在是般配得很。 这两人正是傅云夕和寒雁。 “江南的风光果真比京城好多了,”寒雁道:“咱们可以多在这里玩些日子,再去唐家堡也不迟。”他们这番就是去唐家堡的,一路上游山玩水,倒也兴致好的出奇。 “当心身子才是。”傅云夕一挑眉,目光落在寒雁的小腹上。 寒雁微微有些赧然,不过才三个月,这人就成天紧张的不得了,自己稍稍做个什么都被人数落着。不过,她又微笑起来,自己也很想快些见到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呢。 时间过去两年了,唐生当初和吴太医联合起来,研制出了一种克制寒毒的药。唐门毕竟不是专门研制医术的门派,这两人联合起来,也仅仅只是能暂时克制傅云夕的毒性而已。傅云夕的寒毒也许还会复发,这其中要多少年,五年?十年?不得而知。 总之,寒雁和傅云夕成亲了。 成亲了半年后两人才圆房,这半年里傅云夕的身子是越发的好了起来,到最后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了。只是那一头乌黑的青丝却在治毒的时候变得有些花白了。唐生说这是因为毒性被逼出来的后果。好在寒雁和傅云夕都不计较这些。 卓七来找过寒雁几次,不过都被傅云夕叫走了,寒雁不清楚他们两人发生了什么,应当是有些较量罢了。卓七当然没有讨得什么好处,再后来带着伊琳娜回到西戎了,他们也有自己的大事。卓七这个人本来就是有野心的,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留在大宗。寒雁只能在心里对他说了声抱歉,毕竟当初是自己骗他合作,帮傅云夕拿到了太后叛国的证据。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她朝着傅云夕笑道:“怕什么,你这么厉害,他也不会差的。” 傅云夕淡淡一笑,小心的牵起她的手,走进了人群中。 这世上总会有个人是为你准备的,就算再多的辛苦和难过,你总会是一个人的心上人。时光太过短暂,何不抓紧眼前的,以后的事情,何必问。 毕竟这春光无限,又是一个好晴天了。 番外 百年好合 傅云夕身上的寒毒,大约有半年都没有发作了。 吴太医啧啧称奇,认为这是一个奇迹的发生。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傅云夕在年少的时候身中了双倍的寒毒,这寒毒性子极猛,因此要治好已经很难了。更何况傅云夕后来命悬一线,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 谁料到半途中寒雁竟然还能找到唐生,唐生虽然不是善于医术,可是他毕竟是用毒高手,出色的见识给吴太医带来了许多帮助。两人捣鼓捣鼓,竟然控制住了傅云夕的病情。 寒毒一旦没有发作,寒雁便主动商量起来和傅云夕的亲事来了。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一点身为女子的忸怩害羞,反而十分的主动。大家都知道傅云夕碍于自己的病情并不愿意拖累寒雁,所以寒雁才会如此执着。不过傅云夕一口答应,倒是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但是转眼一想,却也是傅云夕的性格,便又释然了。 这一日便是寒雁成亲的日子。 傅云夕依照贵人家下聘的礼数,聘礼什么的一样不少,滔天的富贵让人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多少闺中女子躲在屋中芳心碎了一地。而唐生或许是为了补偿这么多年没有照顾好孙女,竟然也是嫁妆丰厚,比起皇亲国戚来不遑多让。 汲蓝和姝红两人作为陪嫁丫鬟,自然也是要跟过去的,只是这两人在这半年的日子里,竟然与傅云夕身边的暗卫沐风和沐岩好上了。汲蓝活泼,配着性子同样活泼的沐风,姝红冷静,配着沉稳的沐岩,也算是天造地设的好姻缘。寒雁便在心中计较什么时候便将这两个丫头的亲事顺便操办了。 汲蓝和姝红两人站在寒雁身后,喜妈妈帮寒雁梳妆打扮好了之后,看着寒雁笑道:“姑娘真是天仙般的人物,王爷真是好福气了。” 寒雁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人儿明眸锆齿,笑容泛着着羞意,粉面桃花,那盘好的头,珠翠珐琅,果真是非常美貌的女子。突然想起上一世,自己也是这般的打扮,却比之现在少了许多风采,难道说人活一世,际遇也会连样貌都改变吗? 她发了一会儿呆,自嘲的笑了笑,大约是自己太紧张了吧。 汲蓝和姝红都是十分激动的样子,在她们的世界里,最开心的莫过于寒雁得到幸福了,小姐是那么好的人,本来就应该有一个很好的人来疼她。可是小姐偏偏命那么苦,现在好了,苦尽甘来。 邓婵站在最里边,将手上的添妆交给汲蓝后,就走过来拉住寒雁的手:“真好,你嫁给了王爷。” 寒雁微微一笑:“你和成将军,什么时候办喜事?”邓婵和成磊的事情寒雁是知道的,一个武将之后,一个文臣之女,却是异常的合适。 邓婵脸一红,却也没有否认,只是有些恼,想了想,她有笑起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初是你救了我们一家…。” 上一世,邓尚书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最后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一世,却也因为自己和傅云夕的筹谋,皇上上演了一幕戏,认清了哪些是忠烈,哪些是奸臣。当时正在备受冷落的邓尚书显出了一个清高文臣才有的风骨,重新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居然也这样就改变了命运。邓婵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知道这是寒雁和傅云夕的计划后,自己的父亲才重新得到了皇上的信任,说什么都是寒雁帮了他们。 寒雁没有告诉邓婵的是上一世邓尚书的下场,如果说上一世是一场糊涂的噩梦,那么这一世更像是在清醒时候自己创造的一个美好未来。邓婵没有嫁给那个翰林院的男子,而是跟了成磊。成磊这个人本性善良,必然也会好好地对待邓婵。一切都很好。 她笑了笑:“胡说什么,这和我没有关系。” 邓婵还要说什么,只听见外头叫了一声:“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竟然到了上轿的时辰了。 寒雁便被喜妈妈披上了红红的盖头,牵着走到了门边。 新娘是要被自己娘家的兄弟背上喜轿的,那里,庄寒明正等着寒雁。当初事情的真相大白之后,寒雁才知道,庄寒明并不是自己的亲弟弟,王氏终生都为东侯王守着贞洁,庄寒明不过是她一个好友的孩子,那好友还未出阁就生了外男的孩子,来央求王氏帮忙,王氏心一软,且庄仕洋也不管她,便将那孩子收养了,别人不知道只道是王氏生的。那好友后来一家便离开京城了,因此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纠葛。 寒雁和庄寒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可是从前那些日子,王氏还在的那些日子,那些亲情却不是伪装可以伪装出来的。寒雁的身世没有告诉庄寒明,可是庄寒明应当也是能猜出来的,两人都没有说破,却又彼此心知肚明。 寒雁趴到那人的背上,被背了起来,曾经需要自己保护的少年,如今也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寒雁听到熟悉的声音低低道:“他要是敢欺负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报仇。” 寒雁一愣,心中一暖,只听那声音又继续道:“你永远是我的姐。” 这话一说完,庄寒明便感觉自己的脖子上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过去了。 寒雁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被背着上轿,帘子放了下来。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一身红衣,见惯了他穿白色的衣衫,这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令傅云夕褪去了那层惯有的凛冽和漠然,精致的五官更加温润,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流艳丽。而他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自己小妻子进了轿子。 于是,敲锣打鼓,十里红妆。 万人空巷,百姓们都纷纷前来看热闹,那马上的人和那嫁妆排场,便是真正的公主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当然百姓们不知道,坐在这轿中,本来就是真正的公主。本来是凤凰的命格,上一世和这一世却如此不同。这似乎只能说明,生存的方式改变了,命运也就随之改变了。 汲蓝收拾众人送的添妆的时候,奇怪的发现了一个玉石的盒子,那盒子一看便知不是凡物,流光溢彩,打开来看,居然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玉手镯,雪白璀璨,十分珍贵。汲蓝奇怪道,这样的东西如此珍贵,自己应该有印象才是,怎么会一点都记不起来是谁送的了,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先收起来,等等再问问寒雁。 拥挤着看热闹的人群中,街边酒楼的二楼,有带着面具的男子手持杯酒,嘴角微微翘起,只是笑容看着有些落寞和苦涩。 “我以为你要抢亲?”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 面具男子转过头,一双如狼的碧色眼眸泛起冷光,见了来人,冷笑道:“所以你特意来拦我,劳烦堂堂成大将军,真是鄙人荣幸。” 成磊微微一笑:“不抢亲,那就祝福吧。你也是这么觉得,不是吗?”拜堂,成亲,挑盖头,一切都像是提前预演了许多次一般。 洞房花烛,屋中两人臂膀交缠,各自持了交杯酒送到对方嘴边,影子倒映在娟白的屏风上,端的是抵死缠绵。 男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半晌看着女子疑惑的目光挑眉道:“是不是奇怪本王怎么还没晕?” 女子一惊,手一甩就要挣开,身子却被禁锢在对方怀里,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 “傅云夕,你耍诈!”新娘气急败坏道。 “你给我下药就不算耍诈了?”某人一改从前的淡然模样,低笑:“王妃这么不愿意与我同房,似乎是忘了半年前在莲清池,某个人,试图非礼本王。” 寒雁眉头一皱,自己是还没有做好圆房的准备,所以才找唐生要了迷药给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这傅云夕的鼻子是属狗的吗? 傅云夕随手脱下身上的大红色喜服,露出里面穿的雪白中衣来,走到榻前斜斜卧下,见寒雁站在原地发呆,便轻声道:“过来。” 寒烟瞪着他,榻上斜卧着的男子青丝如墨,衣裳随意搭着,露出里间青色绣暗纹的滚边袍角。大手一拉,榻前的小人儿便被扯进他温热的怀里。 “你做什么?”寒雁大眼一瞪,小脸红扑扑,不知是气的还是修的。 俊美的脸上是一抹玩味的笑意,修长的身子微微一动,手抚上怀里小人的脑袋,轻轻一拨,盘好的新娘发髻散了开来。 “你你你不要乱来啊。”少女吓了一跳,左右扭动着想要睁开他的禁锢。却听见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清冷动人:“王妃不过等了本王半年,本王却足足等了王妃七载。” “哎?” “夫妻该办的事,你我二人今日便办了吧。” 芙蓉帐暖度*,月色都是这般好,她不知道他们许多年前便见过一面,他亦不知道怀里的人有一段凄惨无比的前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时间还很长,他们是夫妻了,在未来的日子里,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慢慢的为对方,娓娓道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