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卷 ------------ 第一章 城破家亡 顺州城被刘仁恭的大军围困已经有十天了,顺州刺史郭简已经派出了几次信使向晋王李克用求救,可救兵却毫无音讯。郭简心里感到很无奈,他又能怎样呢?生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人命贱如蝼蚁,自己虽然文韬武略都是上上之选,身为顺州刺史可谓是位高权重,城中也有万余精兵。可顺州城本是卢龙节度使刘仁恭的地盘,距离刘仁恭的老巢幽州仅仅是百里之遥。燕云十六州土地肥沃,契丹各部更是窥视已久,契丹若南下顺州城首当其冲。虽然晋王李克用与契丹大酋长耶律阿保机曾有八拜之交,可郭简认为契丹乃虎狼之邦,耶律阿保机更非寻常之辈,一旦他统一了契丹八部,定然会挥军南下趁乱进取中原。他这个河东大将当的可是有点提心吊胆呀。 如今天下纷乱,一个黄巢,就把大唐王朝弄的支离破碎。黄巢虽然兵败,可天下已经不再是李唐的天下了。各路藩镇拥兵自重,晋王李克用雄踞河东、歧王李茂贞霸凤翔、梁王朱温踞河南、卢龙节度使刘仁恭踞幽州、蜀王王建踞巴蜀,南方有吴王杨行密、越王钱镠另外还有大小数十个割据势力。各方势力各自为政,互相攻伐,以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李唐政令已经不能出国门一步了。 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与河东晋王李克用本来互为犄角之势以对抗朱温,却也经常摩擦不断。刘仁恭虽弱,可他在这纷乱的天下能有一席之地自也非易于之辈,平时依附晋王,卑躬屈膝。这几年朱温连年和歧王李茂贞征战不休,无暇顾及幽州,刘仁恭竟然突然对顺州发难。刘仁恭隐忍多年,这次围攻顺周城必然有必胜的把握。郭简派了几波求援信使出去却无援军消息,郭简想来定是信使都没能冲出刘仁恭的包围,以致晋王李克用并不知道顺州被围的消息。如此一来顺州城破只是迟早的事。 自己身为城守,战死沙场本无可厚非,身为战将,马革裹尸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惜一家妻儿老小也要横死在乱军之中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夜已深,郭简还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家将常福道:“老爷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应付敌人的攻城呢。” 郭简长叹一声,道:“顺州被围,消息传不出去,没有援兵顺州城破只是时间问题。”眼中满是忧色,“我死不足惜,可怜这城中百姓啊。” 常福单膝跪地,道:“大人忧国忧民,天人可鉴,我这就带一队人马杀出重围向晋王求救。”常福虽无军职,但身为刺史的家将自然也是久经沙场之辈。 郭简道:“刘仁恭派其子刘守光亲围顺州,定是志在必得,我几次派人突围出去求援均被敌人捕获,现在敌人已有防备之心,突围更是无望。就算你能突围而出,晋王远在太原,远水不解近渴,城中只余三日之粮,岂能等到援军?” 常福沉默。 郭简沉思半晌道:“常福,我待你如何?” 常福道:“大人待我恩重如山,如非大人当年救我,怕我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 郭简道:“顺州城破就在数日之内,我死不足惜,可是……”他神情有些沉痛,“可是小威才六岁,我怎忍心他……” 常福不等郭简说完就已经明白了郭简的心思,毅然跪地道:“属下就算拼了性命也定然护卫少爷周全。” 郭简道:“明日你带上少爷,换成百姓的衣服先到寻常百姓家躲几天,待到城破之后你们趁乱出城。”郭简伸手扶起常福,忽然向常福一拜道:“小威就拜托你了。” 常福大惊,赶忙跪倒,道:“大人折杀小人了,常福深受大人大恩无以为报,保护少爷是常福分内之事,只恨不能随大人与顺城共存亡,常福只感愧对大人的大恩……”他知道,今日一别定无相见之日,心中悲苦,眼中泪光闪动。 郭简叹道:“如今天下大乱,真正能如你这样讲究一个‘义’字的人已经不多了。”他年龄不过四十岁,头发已经花白,额头眼角也布满皱纹,这本不该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相貌。可他为顺州刺史,顺州北有契丹,南临幽州,虽属晋王麾下却距河东甚远。刘仁恭据幽州,窥视顺州何止一日?晋王远在河东鞭长莫及,顺州城只能凭城中万余将士独力周旋,郭简早已心力憔悴…… 五日后,顺州城,杀声震天,顺州城东城门终于不堪敌人的连番撞击,在一片喊杀声中轰然倒塌,顺州城破。刘仁恭的大军如潮水般涌入城中,这一刻,顺州城几乎成了屠场。杀戮、血腥像是有无穷的魔力一样,让人疯狂。刘仁恭本以残酷闻名,这次攻打顺州围城半月遭到守城军民的强烈抵抗,死伤累累。现在城破了,他们肯定不会让城里的人好过的,这就是刘仁恭和其儿子刘守光的性格,残忍好杀、睚眦必报。 大街上尸体横七竖八,有守军也有百姓,可敌人还是不断的涌进城,不断的杀戮。鲜血染红了整座城池。 郭简还在跟敌人厮杀,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争先恐后的逃命,他还在战斗。他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自己却无力保护他们,彷徨、无助、绝望、悲伤、愤怒等情绪纷纷涌上心头。他的刀没有停下来,每一刀挥出都有一个敌人倒下,却有更多的敌人冲上来。 他的战袍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身中数箭,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凄凉,更有那种英雄末路的悲壮…… 这时在西城门,常福带着六岁的郭威混在人群中趁乱向城外涌去,杀戮、鲜血,濒临死亡时的叫喊这一切让年幼的郭威惊呆了,幸好有常福在,他把郭威抱在怀里冲向城外。 西城门外三十里。 常福和郭威混在逃出城的数十个百姓中间,他们一口气跑了三十里,这时看不到敌军了才松了口气,纷纷坐下来休息。常福也把郭威放下来,坐下休息。只是看到郭威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担忧。小小的郭威目光有些呆滞,定定的看着来时的方向,顺州城中已经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虽然相隔三十里却还是看的分外清晰。只是不知道郭威心中想的是什么? 这也难怪,六岁的年纪碰上这样的事,无论是谁都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就算是自己这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多年的人心中不也是悲愤莫名?他想起当年自己少年时遭逢战乱,一家人匆匆逃命,亲眼见到父母死在乱军之中。 晋王李克用和梁王朱温合力围剿黄巢的起义军,他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死在哪方的铁蹄下,战火无情,谁又能避免的了不错杀无辜?只是现在想来当年黄巢起义反唐到底是对还是错?黄巢虽然带的都是过不下去了的百姓,他们反唐无非是想过上好日子,可到后来呢?大唐王朝无奈之下向东突厥的沙陀部首领李克用借兵剿匪;黄巢手下大将朱温降唐,改名朱全忠。双方厮杀多年黄巢兵败,可大唐王朝也成了四分五裂的局面,各路藩镇拥兵自立,征战连年不休。 如果当年黄巢料到如今的局面他还会起兵反唐马?常福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如果没有黄巢的起兵反唐,朝政虽然是一潭死水,却不会是现在的分崩离析。如果当年黄巢能够灭了大唐又如何?天下会太平吗?他不知道,他只是知道同为贫苦出身的义军首领朱温为了富贵荣华可以临阵倒戈,可以肆意屠杀往日的兄弟战友。 他却不知道在中国的历史上,有多少人曾经因穷困潦倒而起兵,却在金钱和权力面前忘记了自己起兵的初衷?当然,他们有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真正的原因只有他们心里知道。又有多少人能抗拒的了金钱和权力的诱惑? 他又如何能知道当年处在朱温的角度下根本不可能有不背叛黄巢的可能,任何人在面对死亡的威胁的时候都不可能太从容,很多时候他们选择妥协和背叛,无非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活下去而已。 可在这种乱世,想好好的活下去真的是何其艰难? 其实如果不是刘仁恭恶名太盛,郭简在大军压境的时候又何尝没有想过投降?他是明知道投降刘仁恭也难逃一死,城中的百姓也难逃被屠戮的命运,所以他只能抵抗到底,可小小的一个顺州城如何能够抵挡的住刘仁恭整个卢龙镇的兵力? 常福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他只是知道是主人郭简在乱军中救了自己,从那以后自己就心甘情愿的成了郭简的亲兵,后来是家将。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既然郭简托付自己照顾郭威自己就一定不会辜负了主人的一番苦心,定然要把郭威抚养长大。他看了郭威一眼,那稚嫩的小脸是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依旧呆滞。 常福知道他小小年纪一定受了惊吓,不由叹息一声,把郭威揽在了怀里,轻声道:“少爷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以后的路还很长。”郭威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一丝变化,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常福的话。 &nnsp; 1 ------------ 第二章 潞州避难 常福休息了一会儿接着赶路,只是前途茫茫,他又该去哪里呢?忽然记起自己还有个姐姐因为嫁到了潞州并未受战乱波及。自己早就有心去探望十几年未见的姐姐,只是跟在郭简身边军务繁忙,一直抽不出时间,现在一来去看看,二来也带郭威去住一段时间。总不能领着郭威流浪江湖吧。 半月后,潞州城。 常福依然把郭威抱在怀中,他只是知道姐姐当初嫁给了一个姓杜的人家,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杜家好像是做布庄生意,却是买卖不大。到了潞州城才知道偌大一个潞州城却不知道怎么找自己的姐姐,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潞州城乱撞。 郭威还是那样一个样子,目光有些呆滞,却比刚出顺州城的时候好了很多了,只是不怎么说话。两人找了家客栈住下,幸好出城的时候郭简给了他不少银两,生活倒是不用发愁。就这样二人白天出去打听常福姐姐的消息,晚上就在客栈休息。 就这样过了三天,潞州城的布庄早已经被他们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常福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这日二人走到一个比较偏僻的街道,走累了就在路边的一个茶摊上喝点茶解渴。常福随口问了茶摊老板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姓杜的开布庄的人家,茶摊老板却说以前有,只是现在没有了。 常福赶忙问个详细,茶摊老板叹了口气道:“以前是有一个杜记布庄,后来杜老板家道中落,就跟了军队去当兵,留了老婆和孩子在家里,也有三年没回来了。” 常福神情激动,“那杜老板的妻子是不是姓常?” 茶摊老板惊讶道:“看你像是外地的客人,你怎么知道?” 常福赶忙把自己要找姐姐的事说了,付了茶钱顺着茶摊老板的指点一路找了过去。 那是一家裁缝店,店面不大,里边正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在缝补着衣物。常福一步步走进店里,看着妇人熟练的动作,眼泪却不能自已的夺眶而出。 虽然十几年不见,他还是从那妇人脸上看到姐姐的影子。只是明明记得姐姐只有三十四岁,只比自己大一岁,可现在的姐姐看上去就像有四十岁都不止的样子,肯定是生活艰辛,多年受苦操劳所致。本来自己脑海中一直幻想着的是那个记忆中的年轻活泼,充满朝气的小姑娘,等到见面时才发现姐姐头上竟然有了不少的白发,曾经姣好的脸庞也变成了暗黄色,皱纹已经悄悄的爬了上去。这怎能不让他心中感伤? 常氏听到有人进了店里,可心中竟然莫名的有一股激动的情绪,难道是他回来了?她不敢抬头,她怕自己会失望,因为他已经失望了无数次。 多年前自己嫁到潞州城来,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却也是衣食无忧,不料嫁来没多久听说在乡下的娘家遭了战祸波及。等军队走后自己和丈夫跑去看,只是看到了满目的残垣断壁,战场已经被打扫过了,家人的尸体倒是没有发现,但是到处都是狼藉一片,残垣断壁上火烧的痕迹还是那么的清晰,街道上的土地的颜色也被凝固的血渍染成了暗紫色,想来家人是凶多吉少了。 后来布庄生意不景气,只能卖了店铺又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买了这一个小小的铺面,给人做些简单的衣物,还有缝缝补补的东西,日子过的当然不轻松。丈夫杜爽年少时也曾舞枪弄棒,练过些武艺,为了生计就去投了军,一晃三年多杳无音讯,她记得丈夫临走时说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她心中无时无刻不盼着丈夫归来,无论丈夫能否给她安逸的生活都无所谓,有什么能比得上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更好呢?这时她虽然没有抬头,可是他心中完全能感觉到来的人让她心中激动万分,那是亲情!不需要任何的语言表达的亲情! 她抬起头,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不是自己的丈夫!但他心中的激动更是强烈,她看着那人脸上的泪痕,心中却被无比的欣喜代替,可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手上的针线衣物悄悄滑落,她猛然扑入那人的怀里,喜极而泣道:“小福,你这么多年都在哪儿?你知道姐姐多担心你,姐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么多年你也不来看姐姐一眼……” 良久过后,姐弟两个才止住哭泣,互诉别来之情,不免又是一阵唏嘘落泪。 这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娘,是不是爹爹回来了?”声音中满是欣喜。 常氏回头看了眼女儿,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笑着道:“不是你爹爹回来了,是你舅舅来了。小琴过来,快来见过舅舅。” 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小脸粉嘟嘟的很是可爱,甜甜的叫了声舅舅,眼睛却看着跟在常福后边的郭威身上,拉着常福的衣角道:“舅舅、舅舅,那个是不是表哥呀?” 常福忙道:“不是……”想说又不知道该这么说,看了一眼目光依旧呆滞的郭威,心中不知道想些什么,心中一动,“小琴,你就叫他小威哥哥好了,你带着小威哥哥一起去玩吧,我跟你娘有些事情要说。” 小琴一声欢呼,拉着郭威就向后堂跑去,她平时很少有玩伴,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年龄跟他差不多的玩伴怎么能不高兴?把自己的木偶、布娃娃等自己心爱的玩具都拿了出来…… 常福看着两个孩子在后院玩耍,不多会儿郭威的小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眼神也有了一丝神采……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转眼已经过了八年。这八年里发生了很多大事,歧王李茂贞伙同宦官韩全海挟持唐昭宗到凤翔,想来是想效仿当年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不料被梁王朱温打败,朱温以救驾为名大军围了凤翔府。歧王李茂贞无奈之下杀了韩全海,放唐昭宗回长安。朱温却又挟着唐昭宗迁都洛阳,之后杀唐昭宗,立唐昭宗之子李柷为帝,就是唐哀帝。至此朱温把持朝政,之手遮天,身兼相国、太尉、兵马大元帅、中书令等职位,又身兼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四镇节度使。可他并不满足,公元九零五年朱温杀唐室大臣三十余人于白马驿,史称“白马之祸”。公元九零七年朱温逼李柷禅位,朱温改名朱晃,建国号为梁,定都汴梁(开封)。 这八年里常福和郭威就住在常氏家里,常福少年时追随郭简从戎,久经沙场,武功深得郭简的真传。为了生计,就在潞州开馆授徒,传授些武艺枪棒,倒是很受欢迎,不少好武少年慕名前来,当然钱也挣了不少。乱世之中,习武当然比四书五经受欢迎。 别看郭威才十四岁,已经长得颇为高大,虽然不算英俊,却是方面大耳,虽然稚气未脱,却颇有一股威严的味道。这时他正在挥舞着一柄长枪,枪影重重,倒是有模有样。小琴正在屋檐下笑吟吟的看着他,不时的叫声好。 忽然小琴取了根齐眉棍跃入场中,与郭威枪来棍往的战在一处,却也是有来有往,身法武功也是不弱,大有巾帼须眉的架势。 常福和姐姐常氏远远的观看,均是一脸的笑意。 常福忽然道:“两个孩子也不小了,要不早点把他们的事情给定下来,也好有个名分。小威这孩子虽然父母双亡,却性格坚毅,为人勤恳,学文习武均是上上之才,又是名门之后,他日定有一番作为。小琴跟了他却也不算辱没了她。” 常氏叹道:“这个姐姐我当然知道,无奈当初你姐夫早给小琴定了一门婚事,涿州人赵敬的公子,名叫赵弘殷。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只是当年听你姐夫说比小琴大五岁,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那什么赵家还有没有人留下。就是你姐夫现在也不知道在还是不在了,这么多年了也没给个信儿……”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常福也只能轻声安慰,心想他们两个的事只能以后再提了,好在两人还小,来日方长嘛。回头看了场中的郭威和杜小琴一眼,见两人已经收手放下了兵器,正有说有笑的在那里嬉闹。常福脸上也涌起了一股笑意,他是真心希望能够让外甥女小琴嫁给郭威,那样也算是对以前的主人有一个交代了,毕竟自己这条性命都是郭简救的,如今郭威父母双亡,自己再不好好为少主考虑的话,岂不愧对主人当年对自己的恩德? 常福这时也已经奔四十岁的人了,这几年由于生活宽裕了一些,前两年也成了亲,在潞州城的礼贤街买了一座三进的大宅院,与姐姐一家人同住。这些年来他一直把郭威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甚至还以少主来称呼郭威,妻子老说他一个武人却怎么如此迂腐,他却微笑不语,这年头世风日下,以怨报德的人多了去了,可他常福不是这种人。 &nnsp; 0 ------------ 第三章 青山苍翠 杜小琴拉着郭威笑嘻嘻的道:“小威哥哥,我们去城外打猎好不好?我很久没有吃过野兔肉了。” 郭威笑道:“你是想出城玩吧?” 杜小琴“咯咯”一笑,道:“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就说去不去吧?” 郭威正色道:“常福叔说现在兵荒马乱的,这里地近梁国,梁兵经常来骚扰生事。梁军虽然号称仁义之师,却与潞州分属敌国,万一碰到他们可不是闹着玩的……” 杜小琴一脸不屑的道:“切!胆小鬼,就知道你不敢去!”偷眼看了郭威一眼,见他脸色不变,嘴角倒是有一丝笑意。知道自己激将法徒劳无功,赶忙摇着郭威的胳膊撒娇道:“小威哥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小威哥哥武功高强,一定不怕什么梁军的是不是?好哥哥去嘛……” 郭威无奈,他可以不理她的激将法,却对她这招软磨硬泡没有任何办法,只得答应。 潞州城外二人腰上挂着短刀,背上背着长弓,颇有点英姿飒爽的味道,只是二人没有坐骑,不免有些遗憾。小琴叹道:“如果能每人骑一匹马就好了,纵马扬鞭岂不快哉!” 郭威摇了摇头道:“给你马骑之后你是不是说如果再带几个跟班的随从也不错呀?给了你随从你是不是说再……” 杜小琴一把揪着郭威的耳朵,装做恶狠狠的道:“你说什么?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样贪得无厌的人吗?” 郭威捂着耳朵大声叫着“女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二人一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倒也是其乐融融。 杜小琴忽道:“小威哥哥,我跟你比试轻功,看谁先登上对面的山顶上好吗?”说着用手一指前面的小山,不等郭威回答就当先向前疾奔而去。郭威喊了两声看她不回答,只能无奈跟上,二人虽然才十三四岁但也跟常福练了八年的武艺,步履轻盈,健步如飞。可那小山看似不远,其实距离也有二十余里,二人来到山下就已经气喘吁吁。 小琴跳上一颗果树,摘了几个果子扔给郭威,自己索性就躺在一个大点的树杈上边吃野果边休息。轻风吹拂,树枝随风舞动,她也随着树枝摇来摆去,衣襟飘飘,仿佛有出尘之意。郭威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刚认识她一样,虽然这八年来二人天天朝夕相处。 郭威痴痴的看着她,目光再也转不开去,仿佛时间就这样停止了一样。他第一次感到她是这么的好看,长发垂下,随风飘舞,一副鹅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大大的眼睛却闪着智慧的光芒。猛然间感到什么东西打到了自己头上,耳中却听到小琴责怪的声音:“学武的人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连我手上的果核都躲不过,如果是敌人的暗器你早没命了。” 郭威赶忙说:“是是是,我不过一时走神罢了。” 小琴疑惑的问道:“你走什么神?” 郭威心中一慌,“我、我……” 小琴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赶忙转过脸去,一时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琴没话找话道:“没想到这不知名的果子还挺好吃,是吗小威哥哥?” 郭威又是一阵“是是是、对对对……” 小琴白了他一眼道:“看你那副傻样!就知道‘是是是’,不能说点别的呀!” 郭威嘿嘿笑了两声“我、我……小琴你真好看……” 小琴红着脸啐了一口道:“都看了八年了,你今天刚知道呀?哈……”说到后来自己倒笑了起来。 小山没有什么特别醒目的景色,却是郁郁葱葱,满山苍翠碧绿,间或有几朵不知名的野花点缀期间,倒是另有一种别样的美。二人漫步登山,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感受着这大自然的宁静。就这样谁也不说话,默默的并肩走向了山顶。郭威心中忽然有一个想法,如果时间停止,我们就这样一直默默的走下去该多好!可是事与愿违,他感觉两人很快就到了山顶,两人并肩躺在山顶上的草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郭威正用刚才随手采摘的野花编制花环,他编的很仔细。小琴却是玩弄这自己的发梢,眼光却不时的偷看郭威,看她小心翼翼的编制花环,心里甜甜的。 郭威把编好的花环戴到了小琴的头上,小琴红着脸看着郭威,轻声的说声:“谢谢。”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互相注视着,仿佛那一刻就是永恒。 忽然一个小白兔从超从中窜出来,小琴欣喜的大声叫道:“好可爱的小白兔哦!小威哥哥快、快帮我抓住她!”小白兔当然不会束手待毙,在草丛中左冲右突,二人在后边嘻嘻哈哈紧追不舍。郭威弯弓搭箭想射那只兔子,小琴道:“不要伤了可爱的兔子,我要带回家养着。” 就在他们快要追上那个小白兔的时候,忽然感觉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挡在了他们的身前,竟然寸步难行。两人一惊,却发现不知何时有一个中年道士出现在了他们眼前,道士手里赫然抱着那只兔子。那道人一袭杏黄色道袍,三缕长须,相貌俊雅,背上背着一把长剑。 小琴叫道:“老道士,你怎么抢了我们的兔子?” 郭威心中大惊,刚才他追兔子时感到自己好像是撞到了一个无形的墙壁上一样,可用眼睛看却分明什么都没有,心道:“难道这就是常福叔说的就连他也不会的高深的内功?这下得罪了他,我们二人可不是他的对手。”心中担心,却赶忙拉了拉小琴的衣襟,示意她不要说话,郭威上前一步有意无意间把小琴挡在了身后,躬身道:“不知仙长在此,小辈无知冒犯,还请仙长海涵,不知仙长仙居何处,他日晚辈必当登门谢罪。” 那中年道士看了郭威一眼,很是诧异,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多看了两眼。见郭威骨骼清奇,相貌堂堂,心中大是喜欢,口中却道:“贫道山野之人,漂泊不定,门倒是不用登了,呵呵,小子你把那女娃娃挡在身后是不是怕我恼她言语冒犯,一气之下出手伤她?” 郭威被中年道士看出心事,不禁脸上一红:“岂敢,前辈乃世外高人,岂会跟我等后辈一般见识?” 小琴却是心中不服,大声道:“你赶快把兔子还我,要不然……哼哼”她也不知道要不然怎么样,只能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不过在她脸上却看不到让人害怕的凶狠,看上去倒有几分可爱。 郭威道:“我妹子不懂事,还请前辈勿怪。” 中年道士看着郭威,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小子,你跟老道我有缘,今日老道就教你一套内功口诀,能参透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郭威当然知道中年道士身怀绝技,自己虽然不知道中年道士有多厉害,却还是拉着小琴一起跪下行礼。小琴心中不愿却也不想拂他之意,也就撅着小嘴跟着他下拜。 口诀并不长,也就寥寥数百字,郭威听了两遍也就牢牢记住了。小琴却是听的云里雾里的,感觉一点也听不明白,一脸茫然之色,见郭威脸上一会儿沉思一会儿欣喜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打搅他,也就没说什么。 那中年道士见她一脸茫然,知道她悟性不佳,也不生气,吩咐郭威慢慢领悟。另外教了小琴一套简单的呼吸吐纳之法,又传了她一套拳法,一套棍法。等她完全领悟的时候日已西斜。中年道士一笑转身离去。 郭威赶忙拜倒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中年道士并不回答,只是高声吟道:“醉舞高歌海上山,天瓢承露结金丹,夜深鹤透秋光碧,万里西风一剑寒。”一首诗吟完人已不见,虚空中一个声音回荡在郭威的耳边,“他日有缘自会再相见。” 郭威抬头望天,漫天晚霞,却哪里还有中年道士的人影? 二人回到家里,天已经有些黑了,不免又遭到常氏的一场埋怨。 从此郭威每日晚上打坐练习道人传给他的口诀,越是练习越是感觉道家内功深不可测,短短数百字却仿佛包罗万象,心中欣喜无比,却感觉进境很慢,他心想自己悟性不佳并没有想别的。 小琴也是对道人教的功夫勤练不辍,却是进境神速,那一套拳法棍法也都是刚猛凌厉,威力颇大。 就这样过了数月,郭威再与小琴交手时已经感觉大是吃力。小琴却是笑他只顾得念那老道士给的什么破经文却荒废了练习武艺。 郭威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那道人传他的是高深的内功,自己资质愚鲁,不能理解十之二三,练不好也是人之常情。却不知那老人真的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传奇人物,传给他的功法就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绝世功法――混元一气功。据说当年黄巢就是凭借混元一气心法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朱温也是凭借这心法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可这心法博大精深,其中玄妙岂是一时半刻能参透的? &nnsp; 0 ------------ 第四章 夜宿柴家 两年后,郭威的“混元一气功”略有小成,感觉内息奔涌澎湃,如江水东去,绵绵不息。当然小琴也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他也早就学会了那套拳法和棍法。常福也早已不是他数合之将,常福也是深感欣慰。 这日郭威来到常福身边,道:“常叔,我想最近去趟顺州。” 常福心中一惊,深深的看了郭威一眼,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幽州刘仁恭当年攻破顺州,屠杀城中百姓,郭威一家除了他以外尽数遇难。那年郭威虽然六岁,可常福知道他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常福道:“如今幽州刘仁恭父子均已身亡,卢龙镇节度使现在是老将周德威,当年你父亲与周德威也有些交情,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报出你爹的名号,周老将军定然会帮忙。” 郭威长笑一声道:“我理会的,现在我已经长大了,福叔你不用为我担心。” 常福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郭威笑道:“我知道常叔的心意,多年的养育之恩我还没报,又岂能再让你长途跋涉?” 常福沉吟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已决,我说什么不过是徒劳,不过少爷请记住一句话:江湖险恶,万事千万莫要轻信于人。” 郭威点了点头,道:“替我跟小琴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去江湖闯荡一段时间,半年后回来。”他实在不忍心跟小琴道别,可自己真的很想去寻找一些自己父母的遗骨,虽然渺茫了一些,可他不愿意放弃。他知道如果小琴知道之后定然要缠着跟自己一起去,常氏当然不会同意小琴出那么远的门,更何况小琴已经是订过亲的人了,如果真跟自己孤男寡女的并肩北上,千余里路程岂能不被人说闲话?所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决定不跟小琴告别了。 这日郭威路径邢州,并没有急着赶路,因为邢州是他的老家,虽然他四岁多就离开了,脑海里并没有对故乡的记忆,但人对于故乡总是有这一份特别的感情,不是吗?更何况当年爷爷一个人在老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爷爷是否还在世上? 那里还有他历代先人的陵墓,他这次路经邢州就是要看看爷爷的消息,顺便拜祭一下先人。至于父母的遗骨到现在还是不知所踪,此次北上除了要找刘仁恭父子报仇外还要到顺州城找一下父母的遗骨,虽然时隔多年,能找到的希望已经很渺茫,可终归要看一下的。 郭威一路打听,到了邢州尧山县境内,这日天色已晚,本待露宿一宵,却见前边有一村庄,就打算到村里借宿一宿。村庄不太大只有十余户人家,村庄四周田陌纵横,在这乱世之中却也是少见的一派太平景象。 村中有一家人家高墙大院,朱门绿瓦,与其余人家截然不同,倒是一个大户人家。郭威径直向那家大户人家走去,道明来意。门童听说是借宿的,笑道:“稍等片刻,我去通报家主,我家主人宅心仁厚,定然应允。”说完回里边通报去了。 不一刻门童跑出来说家主有请,郭威随步而入。院子虽大,却也颇为简朴,并无什么奢华的装饰,想来主人虽然富足却仍不失农家的朴实。 门童把郭威让进房内,一个老者迎了出来,寒暄了几句,知道这里是柴家庄,老者姓柴,有良田数百亩,在当地也算有些名气。郭威看老者五十来岁,精神却颇为健硕。郭威道:“柴老伯,晚辈主上也是此地人士,不过晚辈自幼随父在外漂泊,前些年父亲也去世了,此次前来也是想拜祭先人一番。只是离家时年纪尚幼,不知家中路途,老伯长居此地,想必知道郭家村如何走法?” 柴老一听原来是同乡,更是热情,道:“郭家庄从此向北二十余里就到,并不甚远。既是同乡,我就叫你一声贤侄吧,贤侄今天先在寒舍小住一宿,我叫下人给你准备些祭拜用的东西,明日前去拜祭不晚。” 郭威心中感激,拜谢道:“多谢柴老伯,只是让老伯破费,晚辈心中实是感激不尽。” 柴老哈哈一笑,道:“贤侄不用客气,这里离郭家庄本就不远,你我同乡,这点小事算的什么?不知贤侄的主上是郭家庄哪位?没准老朽认识也是有的。” 郭威道:“先父郭简,十年前在顺州去世,当年晚辈年纪尚幼,只记得祖父名讳像是叫郭洵。只是这么多年没有回老家,也不知道祖父是否还在世上。” 柴老叹道:“原来你是郭简的儿子,你父亲为晋将,守顺州力竭而亡,实令人痛惜。当年我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伤感万分,你爷爷也是听到你父亲的死讯后才郁郁成病,不久也去世了。” 郭威听到祖父也已经去世,心中一阵悲痛。 柴老道:“如今天下纷乱,朱温篡唐,本来也还算开明,后来朱温驾崩,他的儿子有些不争气,倒行逆施,横征暴敛,各地纷纷称臣,只有晋王、歧王、吴王、蜀王四家与之抗衡。蜀王自行称帝,歧王、吴王自顾不暇,只有晋王李存勖还用着大唐的年号。没想到我华夏子孙倒不如人家一个沙陀部的狄夷忠义,唉……” 原来晋王李存勖本是沙陀部的一个首领,本姓朱邪氏,因祖父朱邪赤心在唐朝屡立战功,被唐懿宗赐名李昌国。父亲李克用武功卓绝,征战沙场多年,人称“飞虎神将”,带领手下的“飞虎营”纵横沙场,所向披靡,在剿灭黄巢起义中更是立了大功,被封为晋王。 朱温篡唐后李克用沿用李唐的年号“天佑”,联络各地藩王出兵勤王,却是无人响应,李克用孤军奋战,与后梁朱温征战多年互有胜负。契丹酋长耶律阿保机本与李克用为结拜兄弟,朱温篡唐后却与后梁结盟,拒绝把战马卖给晋王李克用,李克用腹背受敌,郁郁而终。 李存勖即晋王位,在监军张承业的辅佐下,以雷霆之势粉碎了叔父李克宁等人的叛乱,亲率大军解潞州之围,大败梁军。其后常年征战四方,北拒契丹,南抗后梁,东征刘守光,手下有谋臣张承业、郭崇韬等重臣,又有周德威、李存审、李嗣源、李嗣昭等大将,可说是兵强马壮,成为与后梁争霸中原的一个劲敌。 李存勖文武双全,知人善任,张承业虽然是唐朝太监,却是不可多得的相才,是以李存勖亲率大军连年征战在外,却放心让张承业留在晋阳处理政事。可说这些年晋军中的粮草、衣物、军器等一应用具均不用李存勖操心,张承业就给他置办的妥妥当当。郭崇韬善于谋略,李存勖就把他带在身边,常年随自己征战在外,多次在明显的劣势中凭着郭崇韬的计略反败为胜。几位大将也都是文武双全,其中又以老将周德威和李克用的义子李嗣源最为厉害,李存审与李嗣昭也都是李克用的义子。 郭威年纪轻轻,对这些大事当然不甚了解,而且此行是想到顺州找父母的遗骨,在他的记忆中自己还有一个姐姐,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常福只能带他一个人出来,想来姐姐也定然死在乱军之中了吧。 郭威只是道:“我等山野小民,对那些事情也不用去管他太多,只管过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 柴老呵呵笑道:“正是如此,管他谁做天子,我们就在这穷乡僻壤种自己的地,谁做天子我们一样缴纳赋税,不管是什么人做了天子,不都得我们这些百姓养着?” 两人正在闲谈之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兴奋的道:“爹爹、爹爹,我嫂子生了,我嫂子生了……”猛然间看见客厅里还有客人,而且还是个生的虎背熊腰方面大耳的年轻后生,不由的羞红了脸。 那女子不过十二三岁模样,虽然衣着并不奢华,却从骨子里投出一股子清爽味道,更显得丽质天成,不像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的那种浓妆艳抹的样子,让郭威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柴老听说儿媳生了,也顾不得还有客人在,急忙问道:“守玉,你嫂子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那叫守玉的姑娘道:“是个大胖小子,以后就有人叫我姑姑喽,呵呵……”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却难掩小孩子的青涩调皮。 郭威听说柴老刚刚添了一个孙子,也替人家高兴,急忙道:“恭喜柴老伯。” 柴老也很是高兴,急忙道:“同喜同喜,你我既然是同乡,何不等几日在寒舍喝一杯喜酒,你老家现在恐怕也没有什么人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就暂时住在我家,说起来我与你爹爹也是儿时相识,我比你爹爹大六岁,你喊我一声伯父也无不可。” 正在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道:“爹爹,爹爹,我媳妇儿生了,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柴老笑着训斥道:“守礼,看你高兴的样子?都快二十岁的人了,一点礼数都没有,枉自给你起了一个名字叫守礼……” 柴守礼有些尴尬的道:“孩儿这不是因为高兴嘛!”当下与郭威互通了姓名,这柴守礼也是个好客的,当下就想请郭威喝喜酒,郭威急忙推迟道:“柴大哥不必招呼小弟了,柴大嫂刚生完,你还是多去陪陪为好。” 柴守礼这才作罢,正想出门,忽然回身对父亲道:“爹爹,还要劳烦您老人家给孙子起个名字。” 柴老沉吟良久,说了几个名字,自己又觉得不怎么满意,这是他的第一个孙子,一定要娶个好名字才行。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名字来。 郭威在旁边插言道:“柴老伯,您老看‘柴荣’这个名字如何?” 柴老、柴守礼、柴守玉三人齐声道:“这个名字好,‘柴荣’不错,就凭你给起的这个名字,就一定要请你吃一杯喜酒……” &nnsp; 0 ------------ 第五章 晋军营外 反正这次郭威前往顺州也不是很急,在老家多待一段时间也无不可,看在柴家诚心挽留,也就答应住几天,顺便到郭家庄历代先人的墓前拜祭一番,也不知道爷爷坟墓前的草长不长。 虽然他四岁离开故乡,对故乡和爷爷只不过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他不会忘记这一切,毕竟有亲情相连,他对尧山这个地方似乎有一股特殊的感情。 第二天柴老帮郭威准备了一些纸钱和祭祀用品,他还怕郭威不知道爷爷的坟在哪里,派了一个家丁陪同郭威一同前往。 那家丁嘴上虽然答应,心里却是老大的不乐意,柴家刚添丁,定然要让家丁们吃些好的,这个时候陪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家伙去祭什么祖,心里虽然不愿意,可嘴上却不敢说,只能满口答应。 郭威是一个第一次单独出门的半大小子,哪里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柴家在尧山有良田千顷,哪里在乎这点东西?光家丁都有百十个,方圆十余里的佃户和长工更是不计其数。柴老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更何况现在他正在为家里新添了一个孙子而高兴? 郭威在尧山停留了五天,这五天里他拜祭了两次爷爷的墓,其余时间就是在柴家呆着,郭威性格豪爽,有时候也经常跟柴家的护院武师切磋上几招,这些武师当然不是郭威的对手,郭威也会随手指点他们几招功夫,被指点的武师总是没口子的道谢。 柴守礼作为柴家的少主,当然也习练一些枪棒,五代时期武风甚圣,有钱人家的子弟大都习武,正所谓“穷文富武”这句话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说实话,也只有有钱人家的人才能够练的好武艺,毕竟习武之人要消耗比普通人多很多的体力,当然要吃的好才行,如果一日三餐天天喝粥的人去练武,一辈子恐怕也练不出个头绪来。 柴守礼也是受过名家指点的,可惜他资质平平,又不是很勤奋,所以只练了一些花拳绣腿而已,耍把式唬人还行,真正与人交手的话根本不实用。郭威有心想点拨他一下,却见柴守礼很是自负,只能作罢。 这五日中倒是柴守玉经常来找他玩耍,小姑娘很活泼,有时候喜欢问一些出人意料的问题,郭威也把这个守玉姑娘当做妹妹看待,毕竟如今的柴守玉不过才十二三岁,年纪尚幼,两个小辫子摆来摆去的很是让人高兴。 在这里郭威感受到了家的温馨,可他并没有迷失自我,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顺州,他要到那里看看当年父亲镇守过的地方,看看父亲战斗过的地方,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父母的遗骸。当年父母身亡时他年纪尚幼,无法给父母尽孝,可现在他已经十六岁了,是该做些什么的年纪了。 更重要的是,他住在常家,虽然常福和杜常氏不说什么,可常福的妻子时常唠叨一些不咸不淡的话,让郭威很是不忿,他不想再靠常福而生活,虽然常福受过他家的恩德,可常福已经抚养了他十年,有再大的恩德也该还清了。如果因为自己而让常福夫妻不睦的话,郭威会感觉心里很过意不去的。 郭威离开柴家的时候,柴守玉也跟着爹爹送到门外,做了个鬼脸道:“郭家哥哥,等你从北边回来记得还来我家玩儿几天啊!” 柴老却道:“小郭,如今虽然幽州已经是晋王的地盘,可如今的镇州已经不是王镕的天下了,张文礼窃取了镇州,倒行逆施,如今张文礼虽然已经死了,可他的儿子张处瑾依然控制着镇州,如今晋王替赵王王镕报仇,讨伐镇州,那里正在开战,郭小哥一路上务必小心。” 郭威道:“多谢柴老伯提醒,晚辈记下了。” 郭威一路北上,越往北走,路上的流民越多,郭威从那些流民口中得知晋王麾下大将阎宝围困镇州,却被张处谨用计袭破了大营,河东的溃兵四散奔逃,那些溃兵沿途洗劫了很多村庄,弄的很多百姓家破人亡,不得不背井离乡南下寻求生路。 郭威却依旧毅然北上,他父亲是当年李克用麾下将领,自然而然也把晋王看成是效忠的对象,现在晋王麾下大将阎宝新败,他倒是想去军前效力以图能够混得一份功名。 如今群雄并起,在中原梁、晋两家无疑是最有实力的诸侯,而晋王李存勖自幼英武过人,文武双全,应该是一个值得追随的明主。这时的郭威一心想着能够辅佐晋王李存勖建功立业,以后能够像父亲一样坐镇一方,那样也不算辱没了先父的威名。 想通了此节,郭威加快速度向北赶路,数日后抵达镇州境内,由于境内正在开战,已经很少能够见到有人烟的村落,战争的痕迹十分明显。很多村落都成为废墟,不知到底是毁于晋军还是赵军。 以前赵王王镕坐镇州的时候也是个墙头草,梁强则依附于梁,晋强则依附于晋,张文礼坐镇镇州,暗中依附于梁,与契丹也有勾结,晋王李克用当然不能容他,是以一直想拔除这个眼中钉。本来晋王亲征镇州,张文礼本来已经打算投降了,后来又反悔,梁军北面招讨使戴思远见晋王困镇州,就派大军攻打德胜、澶州(河南濮阳),晋王只得撤镇州之围,南下抵挡戴思远。 晋王李存勖击退戴思远后,派大将阎宝、史建瑭还有王镕麾下大将符习分三路进攻张文礼,史建瑭攻陷赵州,在镇州的张文礼本就有病,惊闻赵州失陷,忧愤而死,其子张处谨继任赵王,据镇州抵抗阎宝。 阎宝由于大意,被张处谨打了个措手不及,兵败如山倒,竟然一败再败,史建瑭从赵州前去救援,路上中了赵军的埋伏,中箭身亡。这时候晋军的大营中的主将是晋王麾下的老将李存进,李存进征战沙场多年,善出奇兵,是晋王麾下得力的战将之一。 郭威的父亲郭简与李存进当年同为晋王麾下,应该也有些交情,郭威如是想,他想投入李存进麾下征战,也好能够立一些战功如果能够在军中混一个出身,也好过寄人篱下,虽然常福一直把他当少主看待,但郭威可听不惯常福新娶的妻子冷言冷语。 郭威整理了一下衣冠,就直接向晋军的大营走去,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不会如此莽撞,这样不被晋军的哨探当做奸细才是怪事呢。可郭威刚刚十六岁,哪里懂得这些规矩? 郭威刚刚来到距离晋军大营三里的地方,就见暗处转出五六个晋兵,其中一人喝令道:“站住!军营重地,闲杂人等靠近者格杀勿论,你是哪家的娃娃,怎么愣头愣脑的往军营里闯?” 郭威不过只有十六岁,在这些当兵的看来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而已,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没有把他当做赵军的斥候,如果是年龄大一些的人妄图接近军营的话,恐怕早就就被这些暗哨用弓箭放倒了。 郭威赶忙躬身抱拳道:“几位军爷,我是来投军的,想到李将军麾下效力。” 那名小兵笑道:“快滚一边儿去吧,小孩子家投什么军?一边儿玩儿去?”其他几个哨兵也都一阵哄笑。河东军想来都是精兵,哪里能招募一个半大孩子来军前效力?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惹人耻笑? 郭威也让众人笑的有些脸上发红,不由的心中微有怒气,他虽然年幼,却受不得别人轻视,当下冷哼一声道:“年纪小怎么了?当年老晋王(指李克用)十五岁就跟着父亲讨伐庞勋,立下大功,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如何从不得军?” 他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这几个小兵哪里反驳的了?只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小兵是一个伙长,也算是这几个人的头儿,哪里愿意在属下面前被一个少年抢白?不由怒道:“让你滚你就滚,惹怒了老子,老子杀了你。”说着还把手中的长矛象征性的向前挥舞了一下。 本来那小兵根本没有攻击郭威的意思,郭威还以为他是要动手教训自己,心中怒气更胜,单手一劈,竟然用一只肉掌把面前的长枪枪杆劈断。 几个哨兵大惊,其余六七个有兵器的人急忙把折断兵器的伙长围在核心,一个个把手中的长枪对准郭威,可没有一个人敢真的上前进攻,倒是纷纷向后退去。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他们手中的长枪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材料,可他们还没见过有哪个人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用手掌折断长枪的,就是普通的刀也未必能够砍得断,除非是那种非常沉重的陌刀才能够砍断。 可以说郭威露这一手功夫把他们几个人镇住了,可河东的军队本来就是精锐之师,训练很是严格,特别是哨兵和斥候大多都是由应变能力很高的人担任。那名伙长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神,紧接着他就掏出了手中的号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紧接着不远处有号角声相呼应,不一刻,号角声此起彼伏,附近执勤的那些明的暗的哨兵都向这边聚集过来,还有一些巡逻的小队也在向这里集结。 郭威虽然不怕这些人,但是也不想让人家当靶子射,急忙解释道:“我真的是来投军的,我想见一下李存进李将军。” 虽然郭威这么说,可那些哨兵哪里肯信?依旧把郭威围在中间,生怕他暴起伤人。可郭威更是不想与他们有太大的冲突,毕竟自己到这里是想建功立业的,如果一旦跟这些老兵闹的不愉快的话,以后这些老兵会不会给自己小鞋穿? 郭威处于这种情况下,感觉脑袋有些发麻。他看到很多人弓上弦,铁质的箭头闪着寒光在晚秋的日光下让人心中不自禁的有些发寒。虽然他不想更大的冲突发生,但他更不会束手待毙。 郭威高声道:“各位请息怒,请容我一言,我来这里只是想为李大人效力,并没有其他的企图,还望大家替我禀报李大人……” 可那名伙长吹的号角是“敌袭”现在几乎整个大营三万人马都知道有敌军来袭,哪里会给他解释的机会,郭威话音刚落,数十只羽箭已经向他飞来…… &nnsp; 0 ------------ 第六章 面见李存进 李存进接任镇州四面行营招讨使的差事还不足十天,所以他很是谨慎,营寨四周的哨兵是平时的三倍,斥候更是多不胜数。这时大白天的听见敌袭的号角,让李存进很是纳罕。 他很愤怒,他不知道张处谨这小子是怎么想的,以为凭借镇州那点儿人马就敢到他李存进的大营来撒野,这简直是找死,如果不是阎宝大意也不会被张处谨打的打败,更不会让史建瑭为了想挽回败局而轻易出兵中伏而死。 可这不代表他张处谨能够无视他河东的大军,李存进冷笑一声,高声道:“击鼓聚将,跟我出城杀敌!” 传令兵领命而去,不一刻营中就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战马嘶鸣,铠甲铿锵,整个大营沸腾了起来,李存进信心十足,在他想来,无论镇州的张处谨到底有多厉害,也不可能是自己麾下三万精兵的对手。 等李存进聚拢了将领,集结了人马,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军营外依旧喊杀声此起彼伏,李存进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马,听外边动静不小,却没有一个敌军打到寨门跟前来,不由的暗暗纳闷儿。 营寨外有五六百人,分别由两个校尉带领,一个校尉带领哨兵营,另一个带的是斥候营,哨兵应应该三百人全在营外,斥候营业最少应该有一百多人在附近活动,其余一百多人在镇州附近打探敌军的动向。 李存进心想四百多人能够和敌军周旋这么长时间而敌军无法靠近自己的大营,应该说敌军人数不会太多,所以李存进并不是很担心,如若不然的话,他早就杀出营外去了,哪里能集结这么长时间的兵马? 这时候的郭威已经被这些河东人马赶的很是狼狈,可他仗着身法灵活,武艺高强,愣是在数百人中来回穿插,却没有杀一名河东士兵,只是笑笑的惩戒了几个人而已,有几十个人受了轻伤,兵器被折断。 这时的郭威已经抢了一匹战马,手中也不知从哪个倒霉蛋手里抢了一杆长枪,之见他纵马在人丛中穿插来去,一杆长枪上下翻飞,每一次都会带掉一支兵器,说来也怪,同样是长枪,那些河东军的长枪与郭威的长枪一碰,立刻就会断裂,或者脱手而飞。 这些河东兵可是清楚的知道郭威手中的长枪跟他们用的是一样的材料,根本别无二致,可为什么同样的长枪相碰,总是别人的兵器断裂呢?他们不得其解,因为河东的精锐大部分都是塞外的番军,他们哪里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内功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甚至他们根本连经络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这些哨兵的弓箭大多已经浪费完了,可郭威身上却连一支羽箭也没有中,这不得不让他们对这个人刮目相看,有时候明明看见羽箭已经射中了他,可一转眼羽箭却已经顺着他的衣服滑落,平时锋利的羽箭甚至连他的衣服都刺不破。这让他们更是惊异万分,可偏偏郭威只有一个人,是以城外带队的校尉根本不敢派人去大营禀报主帅,敌袭的号角已经吹响,当带队的校尉刘知远发现所谓的敌袭只有一个人之后,真想把那个伙长杀了的心都有,区区一个人就冒然吹响敌袭的号角,惊动全军,现在可能大营里的李将军也应该会知道了,可偏偏一时半刻还拿不下那一个半大孩子,反倒让他伤了数十人,兵器折断无数。 不过刘知远也发现那人明显没有伤人的意图,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很多时候那人都是折断己方士兵的兵器,或者把他们打下马之后就不再追击。虽然刘知远看出了这一点,可现在己方弟兄被伤了数十人,如果不能把那一个半大孩子生擒的话,自己这个校尉恐怕也脸上无光,如果李将军追问起来的话,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如果刘知远知道现在大将军李存进正在调集人马准备杀出营外的话,恐怕他连死的心都有了,惊动大军出动,自己作为营外的哨探营当值的校尉,在没有明白敌情的情况下就冒然吹响了敌袭的号角,事后知道真相之后又没有向主寨禀明军情,更重要的是他麾下三百人全部出动,竟然连一个半大孩子都奈何不了,这种事情岂不让他很丢脸? 大营的聚将鼓刘知远也听到了,很显然刘知远已经被大营外的动静惊动了,现在刘知远知道说什么都晚了,即便是现在真的拿住了这个半大小子,自己也少不了一个谎报军情的罪名,因为一个半大孩子而惊动了大营的三万精兵,他真不知道这个罪名下来自己这个小小的校尉如何担当的起? 可该面对的终归要去面对,这时刘知远也索性放弃了对郭威的追击,赶紧让传令兵用号角告诉大营里外边一切平安,他却纵马来到郭威身旁不远处,高声道:“你这个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不是镇州张处谨派来的奸细?” 郭威苦笑道:“我是来投军的,想到李将军麾下效力,我如果真的是镇州的奸细的话,怎么可能大白天的来你们大营?我嫌命长吗?” 刘知远也知道可能郭威并没有敌意,要不然他完全有脱身的能力,也有能力让那几十个受伤的士兵变成死尸,既然他不想下重手杀人,就证明他并没有恶意。 刘知远也只能苦笑道:“既然你是来投军的,为何不说明情况就跟我的手下动手?害的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郭威叹道:“哪里是我想动手,明明是你们的人先动的手,如果不是我还有两下子的话,恐怕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就在这时大营的大门“吱呀呀”打开,大队的骑兵冲了出来,一队队的骑兵连绵不绝,看的郭威也有点傻眼了,心道:“不是吧?因为我一个人,竟然搞这么大的动静?”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面高高的帅旗,上面一个大大的“李”字表明镇州四面行营招讨使李存进亲自来了。 这时当然已经有传令兵把情况禀报李存进,李存进听说是一场误会,不由的有些温怒,可不是吗?因为一个人竟然吹响敌袭的号角,这不是拿整营的将士们当猴耍吗?他冷冷的道:“今天谁当值?” 立马有行军长史回禀道:“是哨探营校尉刘知远。” 李存进冷哼一声,道:“让这个刘知远过来见我。” 传令兵把李存进的命令传到刘知远身边的时候,刘知远无奈的道:“看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这位小兄弟,你不是说是想到李将军麾下效力的吗?现在我去见李将军,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这刘知远倒是聪明,想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郭威身上,所以才让他一起去,事实上郭威也已经没了选择,数千骑兵已经把他们给包围了起来,这时的郭威即便是不想去,恐怕也不可得了。 郭威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里知道什么危险?在他想来,大将军当然是十分公正的,更何况李存进是晋王的麾下,当年郭威的父亲郭简也是晋王麾下的将领,在他想来既然是父亲当年的同僚,应该都是正直之士才对。 所以郭威根本就没有任何不去的理由,当下对刘知远拱了拱手,道:“正合我意,这位将军先请。” 两人在距离李存进很远的地方就已经下了马,一溜小跑的来到李存进的帅旗下,刘知远躬身道:“哨探营当值校尉刘知远见过大将军,刚才不知为何这位少年与属下的一个伙长发生了争执,那伙长以为他是奸细,情急之下吹响了号角,其他人听见号角声,没有分辨真假,这才照成了如今的误会,请大将军责罚。” 李存进有些怀疑的道:“就一个人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看了看郭威,见他身上虽然有些灰尘,但明显没有受伤,在他想来,如果是普通百姓与官军发生争执,早就被官军打的鼻青脸肿的了,哪里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李存进心里当然不会相信刘知远的话。 刘知远还没有说话,郭威抱了抱拳道:“小人邢州尧山人郭威,想到将军麾下效力,却不料这位刘校尉麾下的一个军爷说不让我进去,还意图要用长枪刺我,我这才不得不折断了他的兵刃,没想到竟然有两三百人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用弓箭射我,我不得不出手反击,伤了三十多个兵大哥,实在抱歉。” 他郭威在这里实话实说,可听在众将耳朵里却是哪个人也不相信,在他们心中根本不可能有人可以同时对付两三百人的围攻,更何况这两三百人个个都装备了弓箭,数百支箭一起射,他竟然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这话李存进也不相信是真的,李存进虽然也自负勇武,可他也自问不可能在两三百人中间从容来去,当然也不相信年纪轻轻的郭威能够做到。本来他见郭威年纪虽然轻,可相貌堂堂,应该是忠厚之辈,没想到他说话竟然如此胡吹大气,让李存进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减弱了几分。 &nnsp; 0 ------------ 第七章 倾巢而出 李存进把目光转向刘知远,刘知远当即道:“都怪卑职麾下的一名伙长太鲁莽,冒然吹响敌袭的号角,卑职发现情况之后怕将军责怪,想先抓住这小……壮士再说,不料郭壮士武艺高强,卑职把麾下三百人全部调集起来也没能擒住这位郭壮士,让卑职很是汗颜。” 李存进皱眉道:“你二人说的可是实情?” 刘知远和郭威两人急忙躬身道:“千真万确,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李存进这才面色稍和,可他心里还是不敢相信郭威小小年纪能够在三百人的追击下,做到毫发无损,竟然还伤了数十个己方士兵。忽然李存进眉头一皱,道:“你是邢州尧山人,可是前顺州刺史郭简那个郭家?” 郭威躬身道:“郭简正是家父,当年顺州城破之后,我被常叔带着混出城外,这十年来一直在潞州暂居。” 李存进仔细的看了郭威好一会儿,欣喜的道:“我说怎么看你有些眼熟,原来是郭贤弟的后人,真是老天有眼,郭贤弟的后人尚在人间,郭贤侄,你可知道你还有个姐姐也尚在人间?” 郭威惊喜万分,迫不及待的道:“李将军,你知道我姐姐的下落?” 李存进呵呵笑道:“你姐姐在城破后被你父亲的家将一路护送到晋阳,正好遇见老夫,就在老夫府上住了下来,后来跟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做了夫妻。”紧接着李存进话锋一转,神情也有些黯然的接着道:“可惜的是我那儿子是个没福气的,去年已经病故,留下你姐姐他们孤儿寡母,好在我这个老骨头还有些田产和金银,足够让他们母子一辈子吃喝不愁。” 在郭威记忆中姐姐应该比自己大七八岁,顺州城破的时候姐姐应该已经有十三四岁了,若说姐姐已经嫁人,郭威当然相信,可没想到的是姐姐竟然嫁给了振武军节度使李存进的儿子,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姐姐竟然已经守了寡,二十出头就守寡,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虽然姐姐的遭遇很不好,可郭威还是很高兴,毕竟姐姐尚在人间,在这是十年时间里,郭威一直以为姐姐已经身亡,没成想姐姐竟然嫁给了大将军李存进的儿子,虽然姐夫已经去世,可以李存进的家世,姐姐一生应该不用为吃喝发愁了。 既然郭威是李存进儿媳妇的弟弟,这就是自己人了,李存进以长辈身份受了郭威一拜,有寒暄了一阵,并问了一些郭威这些年的情况,知道郭威这些年全靠那个叫常福的家将抚养长大,不由的感叹道:“常福也算是一个义士,你父亲去世十年了,他竟然还以少主的身份敬你,真的很难得,这样的人现在已经少之又少了。” 郭威道:“虽然常叔对我很好,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这次我北上一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先父的遗骨,二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营生,也好挣些钱贴补家用,报答常叔的养育之恩。” 李存进又夸奖了郭威几句,说他小小年纪就十分懂事,又接着笑道:“既然是名将之后,想来也是自由习武的,文韬武略都不会很差,既然你想在军中建立一份功业,我当然欢迎,不过现在镇州已经是强弩之末,破城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这次恐怕不会有什么功劳好立了,你先在我军中呆着,等我回到振武军,我给你先安排一个校尉当当,历练历练,等以后有机会再升迁。” 郭威本想投军从最底层的士卒做起,却没成想李存进开口就答应给他一个校尉做,虽然校尉是低级军官,可要是从小兵、伙长、队副、队正、小校、校尉这样一级一级升上来的话恐怕也要好几年的时间,正常情况下在战斗不是很平凡的时候从一个小兵想升到一个校尉的话没有七八年时间是很难做到的,校尉已经是从六品的武官了,属于正规编制。 这一下可把郭威高兴坏了,他真的想把这件事情告诉远在潞州的小琴,让她也替自己高兴高兴,当年自己的父亲也不过是一个四品的顺州刺史,自己小小年纪就能够做一个校尉,也算是继承父志了。 就这样郭威就在李存进营中住了下来,由于李存进高兴,也没有过分追究哨探营校尉刘知远的责任,这刘知远倒是对郭威佩服有加,时常找郭威讨教一些枪棒的技巧,郭威也毫不吝啬,能指点的就指点一下,除了混元一气心法没有传他之外,也教会了刘知远很多东西,刘知远当然是感激万分。 匆匆过了十余日,李存进已经开始着手攻打镇州,郭威虽然跟李存进是亲戚,可也没有参加众将议事的资格,他只是看见在众将议事之后的第二天,大队的骑兵纷纷出营,就连步兵也跟着出营了,想来是去攻打镇州去了。 可令郭威不解的是大营中剩的只是一些老弱病残,还有一些民夫,可以说现在的晋军大营就是一座空营,而营中却存着大批的辎重和粮草,如果这时候有敌军来袭的话,恐怕晋军的大营根本坚持不了一时半刻。 幸好李存进扎营的地方正好是东垣渡口,隔着一条滹沱河南望,十余里外就是镇州的州城真定城。 郭威十分不解,如今镇州已经是一座孤城,李存进手中有三万大军,还怕破不了他一个真定城吗? 可现在李存进竟然把所有精锐全部调去攻城,万一这时有人来袭营的话,恐怕营中的辎重和粮草都会被付之一炬,这三万精锐在失去粮草和辎重的情况下,定然军心涣散,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晋军就必败无疑了。 郭威急忙去找李存进,晓以利害,李存进笑呵呵的道:“即便是我留一座空城在这里,张处谨小儿也分不出更多的兵马来劫营,即便是他有这个兵力也没有这个胆量。我已经探听到了,城中的人马不足两万人,他哪里能够分出人来劫营?除非他想放弃镇州,否者他绝对不会从城里往外调人马。” 郭威听李存进说的信心十足,可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还想说些什么,李存进笑道:“滹沱河就在我们的大营之前,镇州军想渡河可没那么容易,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一个渡口,只要我控制了这座浮桥,敌人再多的人马也未必过的来。” 郭威虽然听李存进如此说,可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史建瑭、阎宝两人都是因为大意才导致的兵败,更是把性命都陪了进去,这李存进毕竟与郭威的父亲是旧识,也是他姐姐的公公,这一仗他只能胜不能败,可他却依旧想兵行险着,怎能让郭威不担心? 可李存进兵马都已经派出去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加上李存进信心十足,郭威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能闭口不谈。 于此同时,镇州城中的张处谨也接到了斥候送来的急报,说是李存进倾巢而出,攻打镇州,张处谨双眼一亮,当即哈哈大笑道:“幸亏我事先在城外留了一队兵马,正好可以前去攻打李存进的大营,他既然倾巢而出,大营必定空虚,这一下即便不能攻破他的大营,也定能迫使他退兵。” 接着他传令下去,让在城外的常山深处驻扎的弟弟张处球率领麾下的七千人马火速奔袭李存进的大营,现在他们比的就是速度,看是李存进的人马先攻破镇州,还是张处球的人马先攻下李存进的大营了…… &nnsp; 0 ------------ 第八章 镇州城下 李存进麾下大将史匡懿带领三万人攻打镇州,这个计策就是他处的,因为就在不久前,他的父亲史建瑭攻陷赵州后在前去镇州的路上被张处谨伏击,中流矢而亡,史匡懿为了替父亲报仇,才想出了一个用李存进为诱饵来攻破镇州的办法。 这个计策相当危险,他带着大队人马倾巢而出,让李存进守卫大营,知道这一招根本瞒不住镇州的斥候,张处谨必定派人来袭。如此一来,镇州必定也十分空虚,而他史匡懿就可以带着三万人马攻打镇州,现在就看他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镇州了。 史匡懿不是不想多留一些人马在大营,而是如果人马留多了,镇州就不会派人去袭营,这样攻打镇州就十分困难,一旦张处谨从镇州本就不是很多的兵力中再抽出一部分人马去袭营,那样无疑是给自己增加了更大的破城机会。 东垣渡口距离镇州的治所真定城仅有十里之遥,在史匡懿想来,即便是镇州派人手出城,也定然是绕道而行,肯定不敢与他的人马相遇,加上史匡懿出营的时间在先,定然先赶到镇州。一旦自己先攻下了镇州,李存进的大营就安全了,所以一路上史匡懿命士卒火速前进,争取在天亮之前攻下空虚的镇州。 镇州城曾一度叫做常山郡,名将赵子龙就是常山郡人,也就是镇州人,镇州作为成德军的治所,城墙十分巍峨,想破城并不是那么容易。可史匡懿并不担心,他带了足够的云梯与攻城器械,还有足够的人马,镇州本来就只有万余兵马守城,张处谨想偷袭李存进的大营,至少要派出五千人出城,而偌大一个镇州留数千人马守城,根本不可能有用,只要自己分兵三路攻城,张处谨唯有弃城而走一条路可行。 只要张处谨放弃了镇州城,在野外作战,史匡懿有绝对的把握能够让张处谨无路可走,因为史匡懿麾下的三万人马有一万都是骑兵,沙陀骑兵最擅长的就是在城外野战,可以说如果没有城池的保护,河东人的野战能力堪称当世无匹。 这也是为什么史匡懿有信心攻破镇州并生擒张处谨的筹码之一。 高大的城墙就在史匡懿面前,他下令士兵不做任何停留,直接攻城,数以千计的弟兄抬着云梯推着撞车快步前进,城墙上也是旌旗招展,影影绰绰的士卒跑来跑去,可明显没有多少人马。这更坚定了史匡懿的信心。 史匡懿心中激动,在心中暗自祷告:“爹爹,您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儿子旗开得胜,一举攻下镇州,生擒张处谨小儿,替您老报仇雪恨。”史匡懿亲自擂鼓,“隆隆”的鼓声响彻云霄,弟兄们喊杀声震天撼地,城头的羽箭如飞蝗般落下,城下的弓箭手也在盾牌的掩护下还击,不时有人倒下,却没有人会去搀扶,甚至没有人去多看一眼。 战场上不允许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因为只要有人倒下,后面就会有上百双大脚踩过来,如果谁想去搀扶,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踩在脚底下。所以没有人会去关心身旁的袍泽,他们只是一味的向前,再向前,后边的督战队时刻在看着他们,只要他们有丝毫的犹豫或者后退,督战队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射杀,以稳定军心。 双方的羽箭攻势都没有给对方造成很大伤亡,弓箭的威慑力主要是为了扰乱敌人的阵脚,对于准备充足的军队根本没有多少伤害,长大坚固的盾牌足以抵挡弓箭,即便是从盾牌的缝隙中穿过,也未必能够穿过厚厚的皮甲,被羽箭射中也不过是受些轻伤根本不足以致命。 那威力强大的床弩却是攻城将士的噩梦,每一根床弩发射出来,最少要有两名攻城的士兵被射死,索性的是镇州的床弩并不是很多,而且床弩发射缓慢,要用绞盘拉动弓弦,再上上一跟粗如短矛的大号箭矢,调节角度才能够发射,床弩的威力十分巨大,足以穿透厚重的盾牌和坚硬的铠甲,所以床弩在守城的时候能够发挥的威力十分巨大。 可惜的是床弩的制作工艺复杂,造价昂贵,一般的城池都不会有太多,即便是镇州这种大城,也只是每个城门有那么五六架床弩而已,面对着数千名蜂拥而来的敌军,张处谨的床弩所能造成的杀伤实在不算什么,只能给攻城的晋军心理上造成一些威胁而已。 数十架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头,晋军蜂拥而上,一排排的晋军攻上城头,接着被砍翻下来,惨叫声瞬间淹没在喊杀中。 兵器相交声,刀剑入肉声,骨头碎裂声,濒临死亡的惨呼声……这一切仿佛是那么的遥远,又那么的接近。数十个健壮的士卒抬着撞车撞向城门,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仿佛在敲打着攻守双方士卒的心,一下又一下…… 史匡懿的心也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他就能看到镇州城的城破,仿佛下一刻张处谨就会带着城中的守军弃城而走,他就可以带着骑兵一路追击,杀的他片甲不留。 可就在这时,原本没有多少人马的城墙上猛然间旌旗招展,影影绰绰都是敌军,滚石檑木纷纷落下,溅起斑斑血迹,染红了城门,染红了城墙,染红了一切。 城下的晋军死伤惨重,云梯被城上的守军用挠钩钩翻,数百的河东健儿被活生生的摔死,抬撞车的人被滚石砸伤,沉重的撞车翻到,砸伤了更多的晋军,一时间城墙下变成了人间地狱。更有人从城墙上往下倒滚热的沸油,还有滚烫的开水,烫的那些攻城的晋军哭爹喊娘。 事出突然,也确实出乎了史匡懿的预料之外,张处谨竟然没有从城中调集兵力去劫营,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就不动心?即便张处谨不上当,可史匡懿依旧有攻破镇州的信心,史匡懿的手中足有三万精兵,这一次失利损失不过千人,对于他的三万大军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可说实话,现在攻城的人马遭到突然袭击,士气肯定受到影响,这时候再继续攻城无疑是平添伤亡。所以史匡懿果断的鸣金收兵,虽然他现在心切替父亲报仇,可他还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不会不知道军中的禁忌,更不会让麾下的兄弟平白送死,这是一个为将者的最基本的素质。 正当史匡懿准备筹备第二次进攻的时候,身旁的侍卫们纷纷惊呼:“大营……大营方向燃起了烽火,有人偷袭大营……” 惊慌和恐惧就像瘟疫一样迅速在军中蔓延,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只带了三天的粮食,大部分的粮草和辎重都在大营,如果位于东垣渡口的大营有失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这三万人马很可能会失去粮草,除了退兵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甚至就连退兵也未必能够从容而退,失去士气的晋军很可能被镇州的人马乘势掩杀,这与军队的实力无关,有时候军队完全凭借士气就可以打退数倍于己的人马。 史匡懿也知道事关重大,在他的印象中,即便是张处谨从听到自己的人马出营的时候起就派兵攻打大营,也应该在第二天才能赶到东垣渡口的大营,可张处谨竟然这么快就能让军队赶到东垣渡口,而且城中的人马根本没有减少,这说明张处谨在城外一直埋伏着一直人马。想到这里史匡懿大惊失色…… 如果真如他想象的这样,恐怕自己赶到东垣渡口时大营已经被敌军付之一炬了,一想到这里,史匡懿就说不出的难过,他赶紧下令,“回营,赶紧回营!” &nnsp; 0 ------------ 第九章 血战东垣桥(上) 刘知远看见远处的烟尘滚滚而来,虽然还没有听到马蹄声,可他已经清楚的知道来的是敌军,只有敌军才能够用这么快的速度往这边赶,如果是史匡懿的人马,根本没必要这么快的速度赶路,更何况史匡懿刚刚出营一个多时辰,怎么可能如此快的就回来? 刘知远急忙吹响了敌袭的号角,并且接连吹了三次,等到确定了大营中能够听到的时候,才吹响了集结兵力的号角,号角声凄厉悠长,在空旷的天空回荡。 三百名哨探营的人在悠长的号角声中迅速向桥头集结,加上桥头原本的三百名守军,有六百人,虽然六百人不是很少,但对于敌军的大队骑兵来说,根本不足十分之一,刘知远根本没有丝毫能够守住东垣桥的把握。 刘知远是正宗的沙陀人,骨子里有那么一股血性,他们是突厥部的分支,他们崇拜的图腾是狼,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更何况浮桥宽不过两丈,根本容不得那么多的人马征战,双方的人马能够接触的不过只有十余人,人多也未必能够派上用场。 桥头上的守将是石敬瑭,这人也是一个不要命的家伙,是出了名的猛将,早在五六年前李存勖攻魏州的时候,由于轻敌,梁将刘鄩包围。石敬瑭那时候还是个伙长,就带着十余名骑兵杀入重围,把李存勖从乱军中救了出来,晋王李存勖着实夸奖了他一番。由于那时候石敬瑭年纪还轻,加上他不识字,所以没有被重用,不过经过这几年征战,现在也是个校尉了。 这时石敬瑭的任务就是守住这座浮桥,石敬瑭在桥头架了四架床弩,他眼神坚定的注视着远处的烟尘,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刘知远三两步走到他身边,道:“石大哥,敌军有六七千人,而且都是骑兵,我们怎么办?” 石敬瑭虽然胆大,也知道这一次没有多大的把握,脸色有些发白道:“敌军虽然人多,但浮桥就这么宽,人再多也未必能够过得来,只要我们守住浮桥,史将军的人马必定回军来救,到时候敌军腹背受敌,必定大败。” 刘知远也没有多少信心,干笑道:“问题时我们能守多长时间?” 石敬瑭白了他一眼,道:“能守多长时间就守多长时间,我等受晋王大恩,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正是我们报效晋王的时候,如果我们受不住东垣桥,那我们的大营就保不住,只要粮草有失,史将军带到河对岸的三万大军恐怕就没有返回来的余地了。” 忽然有一个胆小的人道:“要不我们把桥弄断。或者干脆把浮桥烧了,这样敌军就过不了河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石敬瑭一脚踢翻在地,石敬瑭怒喝道:“史将军还在河对岸,如果没有了浮桥,史将军的三万大军根本没有粮草,不说跟敌军交战了,就是敌军不打他,恐怕也能把那三万大军饿死。你切断了浮桥,就等于断了三万人马的后路,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那人不敢吭声,刘知远对石敬瑭拱了拱手道:“石大哥,你我虽然都是校尉,可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哨探营的,巡逻打探消息等东西还行,行军打仗我可不怎么在行,我这三百人马就都交给石大哥指挥了,风里火里就石大哥一句话。” 石敬瑭虽然也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好歹也是征战多年了,虽然职位不高,但对于行军打仗这一套比刘知远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要厉害很多,这一点刘知远心知肚明,所以当机立断把自己麾下的三百人的指挥权交给了石敬瑭。 石敬瑭知道事态紧急,不是客气的时候,只得拱了拱手道:“那么刘兄弟,老哥我就得罪了,有什么得罪之处,等击退了赵军再说。” 张处谨的父亲张文礼本是赵王王镕的大将,杀王镕而自立赵王,所以石敬瑭称镇州军为赵军,虽然张文礼张处谨父子都已经投靠了后梁朱友贞,但镇州历来是赵地,所以他们才如此说。 石敬瑭命人把四架床弩架在桥头,让数十名重甲兵手举坚盾站在桥上,三排长矛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下依次排列,后边是刘知远麾下的哨探营的人马,哨探营的人全部都手持角弓,为弓箭手,负责远程打击。 他这样安排正好可以发回各自的强项,他麾下的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适合跟敌军硬撼,而刘知远麾下的三百人却已骑射见长,所以让他们负责用弓箭压制敌军,六百人摆出来一个防御阵型,倒也是有模有样。 可石敬瑭知道,敌军的兵力是自己的十倍有余,自己能够守住这个浮桥的希望十分渺茫,可他清楚的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毁坏浮桥,因为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让三万弟兄无家可归。 敌军的速度很快,沉闷的马蹄声如惊雷般传了过来,让人心惊胆战,虽然他们都是沙陀族的勇士,可不代表他们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可他们没有人退缩,既然当了兵,就有战死沙场的觉悟。 身后的大营的营门打开,李存进的大旗迎风飘扬,老将李存进身穿一身重甲,在亲卫们的簇拥下来到桥头,郭威也一身戎装,手中是一杆长枪,枪头的红缨闪动,倒也威风凛凛。只是现在谁也没心情管他这个无名小卒。 石敬瑭和刘知远两人赶忙参见李存进,李存进是河东宿将,他本姓孙,名重进,后来被李克用认了义子,被李克用赐姓李,改名存进,这些年跟随李克用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李克用去世后,他辅佐李存勖也是兢兢业业,这一次攻打镇州,本以为就一万多守军的孤城还不是手到擒来,没想到竟然张处谨这小子还有这一手,竟然坐看大军围城,还能分出七千人马来劫营,这一招围魏救赵之计也算是深的兵家的精髓。 &nnsp; 0 ------------ 第十章 血战东垣桥(中) 李存进摆了摆手,对石敬瑭和刘知远道:“今日一战决定到三万大军的存亡,只需胜不许败,除非我们全部倒下,否者绝不放弃浮桥,一定要守住浮桥!守住大营!守住史将军的后路!今日老夫与此桥共存亡,弟兄们愿意与我一起抵御赵军吗?” “愿意,愿意……”数百人在石敬瑭和刘知远等人的带领下,轰然响应,声震原野,仿佛呼啸的滹沱河也为之一滞。 郭威看着将士们士气高昂,面对压过来的大军依旧表现出如此的斗志,不由的有些心热,在这一刻仿佛跟大伙儿一块儿战死也在所不惜。 只是郭威内心并不看好这场战争,他看着李存进老将军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飘舞,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父亲站在顺州城头的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下闪耀生辉。 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他们能够用他们的生命来捍卫更多的人,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显得不平凡。 郭威看着李存进脸上那刀刻般的皱纹,还有那被风霜吹得黝黑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可这时候不是感慨的时候,因为敌军已经到了河对面,已经不允许他们做任何的其他想法,因为一场血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李存进让桥头的重甲步兵前进二十步,弓箭手准备,弩箭已经开始发射,床弩的发射频率并不快,可射程和力道都很强,加上床弩的弩箭就像是短矛一般,每一只床弩都可以穿透两三个人,足可以轻松的穿透铁甲,撕裂普通的皮甲更加轻而易举。 这时还没有来到弓箭射程之内,可床弩已经开始发射了,每一轮攻击是四支粗大的弩箭,每一次都带起一串血雨,直接把攻来的赵军穿成串儿,并牢牢的钉在地上。 可床弩只有四架,所能杀伤的敌人毕竟有限,敌军并没有因为伤亡而停步,反而被鲜血激发出了凶性,更加疯狂的冲了过来。 宽阔的滹沱河足有三百步宽,三百步的距离每一步几乎都要付出数条生命的代价。 不过距离还是迅速拉近,毕竟床弩还是太少,形不成火力威慑,根本压制不住赵军的挺近速度,很快双方距离就拉近到了两百步,双方的羽箭如飞蝗般的在空中乱飞,几乎连夕阳的光芒都遮掩住了。 河东的士兵都是弓马娴熟的牧民出身,所以河东的人数虽然少,但赵军的伤亡并不比晋军少,而且晋军的前军是手持坚盾的重甲兵,防护能力很强,羽箭的杀伤力对他们几乎造不成任何的威胁。大部分的羽箭都被高大的盾牌挡住了,少数的羽箭穿过盾牌的缝隙,也未必能穿透晋军厚重的铠甲。 而赵军的前军却是轻装的刀盾手,防护能力比较差,在晋军的箭雨之下伤亡颇重,可赵军的士气也十分高昂,他们大多数都是镇州本土出身,他们的家人都在镇州,为了自己的家人不被敌军的铁蹄蹂躏,他们也要用生命去守护,所以他们都没有丝毫退缩。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无论镇州的主将是姓王还是姓张。 河东军虽然是打着替赵王王镕报仇的名义来攻打镇州的,而以沙陀军为主的河东军的军纪实在不敢恭维,烧杀抢掠是出了名的,而且在镇州城下晋军已经损失了阎宝和史建瑭两员大将,晋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们只能战,用生命来捍卫自己的家人,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更何况滹沱河对岸仅有不足千人的队伍,而他们有足足七千人的骑兵,他们对拿下这座浮桥信心十足,只要能够穿过这座浮桥,胜利就属于他们,只要烧掉晋军大营的粮草,再烧掉这座浮桥,史匡懿带领的三万晋军精锐就会不战而溃。 可以说这一战赵军只能胜,不能败,这也是赵军唯一的制胜机会了,只要这一仗打胜了,晋军一时半刻就未必能够得到喘息之机,甚至乘胜夺回赵州、定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到时候梁军的援军也会赶到,河东再想攻打镇州,梁军也不会坐视不理。 哪个不知道后梁朱家与河东的李家是世仇,张处谨已经向梁廷称臣,据说梁军的北面招讨使戴思远已经北攻德胜,占领德胜北城,李存勖正亲率大军南下抵御。梁大将段凝、张朗等攻破卫州(河南卫辉),又乘胜与戴思远合兵,接连攻克淇门、共城、新乡,晋军损失惨重,黄河天险已经不可守,特别是在胡柳坡一战竟然斩杀晋军大将周德威,更是让晋军士气低落,虽然后来郭崇韬、李嗣昭等人力挽狂澜,但毕竟前线的几座军事重镇几乎储备了晋军全军近三成的粮草,消息传到晋阳,老臣张承业竟然忧愤而死。 如此一来晋军能够抽调出三万人马攻打镇州,已经是最多的兵力了,李存勖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来对付镇州,且不说在南方依旧强大的梁王朝,就连北方草原上的契丹也是蠢蠢欲动。 所以张处谨和张处球才会奋力一搏,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这一次把这三万人马给吃掉,晋军一时半刻根本不可能抽调出更多的人马来攻镇州。 双方的人马终于开始了接触,赵军人数虽然多,可正如石敬瑭和刘知远预料的那样,再多的人也根本伸不上手,桥面只有那么宽,双方能够接触的也就那么二十来个人。 他们的招数没有任何花俏,晋军的重甲步兵用盾牌死死的顶住数倍于己方的敌军,隐藏在盾牌后边的长矛手奋力举矛前刺,从盾牌的缝隙中把赵军刺死。 鲜血染红了浮桥,染红了汹涌的滹沱河,一排排的士兵倒下,在惨呼中变成尸体,掉入汹涌的滹沱河,淹没在翻滚的浪涛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会对倒下的袍泽看上一眼,他们不顾的身上的疼痛,不顾的身上的伤口,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懈怠,自己就会像袍泽们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长眠于这汹涌的滹沱河中。 喊杀声依旧在继续,桥面上已经形成了胶着状态,晋军人数虽然少,可石敬瑭麾下的士兵都是百战老兵,战斗力非常强悍,加上晋军大部分都是沙陀人,本身的身体条件就比赵军要好上很多,所以赵军的伤亡远远大于晋军,可赵军有足够的人手优势,兵力足有晋军的近十倍,照这个比例拼下去,晋军兵败只是迟早的问题。 桥头的床弩也一直没有停顿,依旧在呼啸着对赵军发射,四架床弩就是四架杀人机器,在这种时候桥上的赵军几乎就成了床弩的活靶子,再坚固的盾牌和铠甲也无法抵挡强劲的床弩。 可晋军还是在节节败退,毕竟人数与敌军相差太多,石敬瑭已经亲自上阵,奋战在第一线,他手中长大的陌刀每一次挥舞就会带起一阵血雨,可赵军人数实在太多,杀了一个,立马有两个扑上来,仿佛越杀越多,而人的体力是有限的,石敬瑭看着麾下的老兵越战越少,就连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亲兵也大多战死,剩下的寥寥几人也都身上挂彩。 石敬瑭本人虽然勇武,但久战之下也有些手脚发软,挥舞沉重的陌刀也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他再一次用陌刀砍死了一个敌军的小校,一阵眩晕之感袭来,差点摔倒,要靠用手拄着陌刀才能够让自己不倒下。 这时敌军中一杆长矛刺来,石敬瑭已经无力格挡,只能尽力转身躲避,意图躲开这致命的一击,可敌人的长矛仿佛长着眼睛一般,如影随形跟随而至,让石敬瑭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石敬瑭把眼一闭,心道:“吾命休矣!” &nnsp; 0 ------------ 第十一章 血战东垣桥(下) 就在石敬瑭闭目待死的时候,一杆长枪架开了刺向石敬瑭的那柄长矛,只听一杆稍显稚嫩的声音道:“你先退下休息。” 石敬瑭猛然睁开眼睛,见一个身穿主营李存进的亲兵的装束的少年长枪翻飞,接连刺伤数名敌军,杀出了一片空地,可这空地瞬间又被冲上来的敌军补上,敌军仿佛杀之不尽一般,倒下一波就会有更多的人扑上来,鲜血已经把木质的浮桥浸湿,滑溜异常,脚下稍不留神就会摔下滚滚的滹沱河。 石敬瑭不及细想,在几个受伤的亲兵的搀扶下向后退却,原本在后阵的刘知远却不知什么时候冲了上来,带着几个身手矫健的老兵与那名少年一起抵住了汹涌的敌军。 如此狭窄的空间,很多招数根本派不上用场,长大的长枪根本无法发挥其应有的威力,四周全是人,即便是郭威这种内家高手手中的长枪也施展不开,其他人更是毫无章法的乱刺了。如此近距离的厮杀,大多数人用的还是刀,刀光闪烁,每一下劈砍都会带来一片血雨,这么密集的人群,想不砍中人都难,甚至有的人明明已经被砍死,却在双方拥挤的情况下连倒都倒不下去。很多人身上中了十余刀,却依旧顽强的不倒下,直到身上的鲜血流尽才被人推入汹涌的滹沱河。 实际上双方接触才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可赵军已经损失了五六百人,而晋军伤亡虽然小,可也有两百人的死伤,按照这个比例打下去,晋军根本支撑不了太长时间,而且石敬瑭麾下的悍卒即将伤亡殆尽。 刘知远麾下的人以游骑为主,在狭窄的桥面上守御根本不是他们的所长,如此一来晋军就更加无法抵挡赵军的进攻了。 虽然前面有刘知远和郭威两人奋力厮杀,可毕竟实力悬殊,守护东垣桥的晋军的脚步一步步后退,人数也越来越少。 李存进不得不把自己的亲兵派到第一线,与敌军展开厮杀。李存进的亲兵战斗力强悍,比石敬瑭麾下的那些老兵的战斗力都高了一大截,他们更加能够适合这种近战的战斗,他们手中是清一色的横刀、滕盾,这一百名生力军加入之后,让本来步步后退的晋军又稳定了下来。 郭威和刘知远两人见到己方来了生力军,也都抖擞精神,全力厮杀,休息够了的石敬瑭也带着十几个人再一次冲了上来,虽然他们知道这种打法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如果史匡懿的大军不能尽快赶回来,他们这八百人马根本无法逃脱全军覆没的结局,但他们没有人退缩,鲜血已经让他们更加的疯狂,疯狂的冲向死亡,在这一刻,他们根本不再向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战,他们只是尽可能多的砍杀对手,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 这时刘知远身上也已经挂了彩,如果不是郭威救援及时的话,恐怕刘知远身上早就添了几个透明窟窿了。这时的刘知远也来不及感激,只是尽可能的挥刀、挥刀、再挥刀…… 厮杀还在继续,可史匡懿的大军还没有回来,十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三万人马倡促回撤,怎么可能这么快时间赶到? 李存进见敌军距离桥头已经只有十余步的距离,而晋军人手已经剩下不足两百人,而且大多数已经带伤,李存进拿起手中长刀,刀头向前一挥,带着麾下最后的一百名亲兵加入战团,可他知道,这一战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区区一百人的加入,对于、数千敌军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能够坚持多长的时间还是未知之数。 李存进杀上桥头,对着郭威喊道:“郭贤侄,你快走吧,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凭借你的身手,马上立功名也不是什么难事,没有必要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在这里殉葬……” 郭威这时候已经杀红了眼,虽然是第一次杀人,可他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当年父亲在顺州城时战死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更何况这时晋军没有一人后退,他怎么能够独自一个人逃生呢?那样岂不是辱没了父亲的威名!不,决不能一个人逃生,史将军的人马应该马上就能赶到,只要再坚持一刻钟,就一刻钟,史匡懿的人马就会赶来,战局就会发生变化…… 郭威手中的长枪折断了,他抛出短枪,强劲的力道刺穿了两名敌军的身体,他随手从地上的尸体边捡起一柄朴刀,狂乱的挥舞、砍杀,没有一刻的停留。虽然身上已经不止有一处伤口,可他竟然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老将军李存进挥舞着长刀,威风凛凛,长刀一挥,竟然能够把敌军连人带兵器一起砍为两段,有时候甚至能够把敌军斜着从肩头劈开,殷红的血飞溅,跳动着的心脏从身体里滚出来,在即将被群山遮挡的夕阳的余晖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可怖,却没有人为此多看上一眼。 忽然不知道是谁兴奋的高喊了一声:“看,远处的烟尘,史将军来了……”他话音还没有落下,就被敌军的长矛刺中了小腹,接着他惨呼着用手中的刀砍中了对手的肩头,沉重的横刀被敌军的骨头卡住了,一时半刻根本拔不出来,他惨笑着奋力把手中的横刀往下压,根本不顾小腹上的鲜血如泉水般涌出…… 史匡懿的人马来了,远远的已经可以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滚滚的烟尘中,晋军的大旗迎风飘扬,马上的骑手虽然疲惫不堪,却一个个顾不得疲惫,顾不得平时亲若兄弟的战马的体力,他们把战马的体力压榨到了极限,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浮桥上冲天的血光,还有被染红了的滚滚的滹沱河水。 敌军的阵脚已经有些松动,李存进乘机高呼:“史将军已经来了,兄弟们,只要再坚持住一会儿,敌军就只有全军覆没的余地。” 李存进一边高呼,一边带着身边仅剩的十余名亲兵厮杀,忽然间一直冷箭飞来,正中李存进的面门,老将军的身体猛的一滞,鲜血从脸上流下,猛然向后倒下去…… 远处敌军丛中,张处球放下手中的角弓,冷然道:“杀过去,杀过去,只要烧掉了敌军的大营,史匡懿的三万人马就会被饿死,大家不要停留……” 可这时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如惊雷一般让人心惊肉跳,而浮桥依然没有攻下,即将腹背受敌的赵军阵脚已经有些慌乱,有些人看见晋军的主将阵亡,高呼着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可还有更多的赵军在滹沱河南岸,他们清楚的知道即便是他们的前军攻下了浮桥,他们后队也没有过河的希望,很大一部分人都要战死在滹沱河南岸。 这一刻,前面所做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张处球依旧在高喊着:“杀过去,杀过去,烧掉他们的大营,烧掉他们的粮草,他们就会饿死在滹沱河边……”可这时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服从命令了,滹沱河南岸的赵军有的开始列阵御敌,可依旧有相当一部分人开始逃跑,后队的督战队砍翻了几个,可依旧约束不住。 郭威看到一支狼牙箭正中李存进的面门,竟然深入两寸,眼看是不活了。郭威心中一阵悲戚,李存进与他的父亲是旧交,还是她的姐姐的公公,虽然郭威认识他还不过数天时间,这几天来李存进却对他照顾有加,并承诺让他做一个骑兵校尉。一个时辰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还在大营中跟他侃侃而谈,这一刻却已经永远的失去了知觉…… 郭威怒发如狂,手中的朴刀砍卷了刃,他随手丢下,捡起了李存进老将军的长刀,大吼着杀向了汹涌的敌军,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脸庞,染红了他的盔甲,是否也燃烧了他的心? &nnsp; 0 ------------ 第十二章 歼灭战 郭威、刘知远、石敬瑭等人奋起反击,竟然乘着赵军阵脚不稳的时机杀的赵军连连后退,远处的史匡懿手持长枪,一马当先,身后是数以万计的骑兵队伍,更远处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步兵,而且步兵呈雁行阵,几乎挡住了赵军所有的退路,光这阵势就已经让赵军胆寒了。 而且骑兵的速度非常快,加上他们毫不体恤马力,竟然把战马的速度压榨到极限。这无形中更增加了他们的气势,让本就有些害怕的赵军更加胆寒。 在赵军毫无章法的发出两轮羽箭之后,史匡懿的万余骑兵就利用战马的速度优势冲入了赵军的阵营,刚刚还处于绝对优势的赵军现在成了待宰的羔羊,虽然同样是骑兵,但他们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列阵,更没有充足的时间让战马提升速度,仅仅发出两轮毫无章法的羽箭,对高速行进中的晋军骑兵没有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赵军本身就士气低迷,加上长时间拿不下浮桥,又失去了速度优势,战场情况简直成了单方面的屠杀,数以千计的溃兵凌乱的四散奔逃,史匡懿根本不用分兵去追击,自然有后边大队的歩卒来消灭这些溃散的敌军。 张处球看了看已经乱成一团的后队,心中五味杂陈,原本胜利在望,地方主将已经阵亡,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史匡懿却赶来了,更令他不解的是对面的两个校尉带着仅剩的一百多人死战不退,还有一个李存进的亲兵更是浑身浴血,但他矫健的身手却没有丝毫停留,手中拿着李存进的长刀,几乎没有一合之将,势若疯虎般杀的前军节节败退,似乎根本不在乎身上受的伤痕。 张处球十分愤怒,他不甘心,可败局已定,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嘶声力竭的高呼着命令,却没有丝毫效果。 张处球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杀过浮桥,最好能够在史匡懿杀过桥之前把晋军的营寨烧了,如果他麾下的人马不自乱阵脚的话,凭着现在还有五千多人马,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可现在己方的人马根本已经没有多少人听他这个主将的指挥,在身后的三万人马的威压下完全丧失了士气,各自为战,甚至还有人放下兵器祈求晋军的饶恕。 可同样愤怒的晋军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无论赵军是抵抗的也好,放下兵器的也好,统统被晋军无情的踩在马蹄之下。 夕阳已经落山,西边的半边天依旧红彤彤的,仿佛被鲜血染过一般,汹涌的滹沱河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整个滹沱河已经被血水染红,依旧有新的鲜血继续流入。 这时郭威眼中也是一片血红,仿佛世间的所有颜色都成为了鲜血的颜色,他只是在不停的挥刀、挥刀、挥刀,这时的他心中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就是机械式的挥刀,砍翻一切试图攻上来的敌人。他内力深厚,气息悠长,心中又有一股怒火,仿佛不知道疲累一般,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变得麻木。 猛然间一声弓弦响过,郭威下意识的挥刀格挡,“叮”的一声,一支狼牙箭被他用长刀击飞,落入河水之中,连一朵涟漪都没有激起来。郭威猛然抬头,正看到张处球一脸不敢置信的放下弓。郭威知道,正是这个人用冷箭射杀了李存进老将军,虽然自己与李存进老将军相识不过几天,可老将军一直待他如自己的子侄一般,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不远处,怎能让郭威心中不怒?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大喝一声,把身前的一名敌军连人带矛一起砍断,吓的附近的几个本就失去了勇气的赵军滚下浮桥,落入汹涌的滹沱河。 石敬瑭和刘知远两人见郭威神勇无比,虽然他们两人已经疲累不堪,但也佩服郭威的胆气和武功,不想让他一个人死在乱军之中,急忙一左一右的跟上,他两人身边的亲兵一共剩下那么十来个,也都个个都带伤,但还是紧跟着他们冲了上来。 后边剩的百十号人大都是李存进的亲兵,如今主将战死,论军法他们都是死罪,这一刻他们没有任何余地。且不说李存进平时对他们都不错,即便是从他们自己的角度去考虑,拼死在战场上还能让家里的妻儿老小得到一笔不菲的抚恤,如果没有战死的话,最后因为保护主将不力被斩首的话,不但家中的妻儿得不到抚恤,还要让他们因此遭他人的白眼,永远抬不起头来,所以他们更加的悍不畏死,口中高喊着:“替老将军报仇,替老将军报仇……” 人都说“一夫拼命,万夫莫敌。”这话虽然夸张,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句话却很有道理,他们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在临死前的挣扎却是最让人恐惧的。 赵军这时候本就失去了应有的勇气,只能节节败退,可后边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晋军,上万骑兵,两万步卒,他们已经没有了丝毫希望。张处球知道这仗打到这份儿上已经没有任何挣扎的意义了,这个时候即便是冲破了前面的晋军防线,也已经没有机会能够对敌军的营寨构成威胁,散乱的己方人马根本不可能吧史匡懿的队伍阻挡在浮桥南岸。 而张处球这个人更是亲手射杀史匡懿的父亲史建瑭的人,今天又射杀了晋军大将李存进,李存进是李克用的义子,十三太保之一,无论任何一个人的死都足够让他张处球死一百次的。所以张处球知道今天自己能够生还的机会几乎已经没有,他横了下心,与其被晋军抓到后受尽折磨再死,还不如来个痛快的,他长叹一声,翻身跳入了滚滚的滹沱河…… 赵军的主将投河自尽,这一下本来就像无头苍蝇一样的赵军更加的组织不起任何的有效抵抗,有的人四散奔逃,却被远处的歩卒用弓箭射成了刺猬。大多数人各自为战,根本抵挡不住晋军的骑兵冲锋,在桥上的赵军见后无退路,前面又是那魔鬼一般的几个少年,仅仅凭借数百人能够抵挡他们七千人一个多时辰的冲刺而依旧敢奋勇往前杀的人不是魔鬼是什么? 可以说在桥上的人大多数不是被砍死的,而是慌乱之下被自己人挤到了滹沱河中,被汹涌的河水淹没…… 这一战赵军七千人马伤亡殆尽,到最后连一名俘虏都没有留下,全部斩杀,甚至没有让任何一个人走脱,除了被滹沱河吞没的那些人外全部被斩杀在东垣渡口。而晋军的伤亡不足一千,原来守在桥头的八百人马只有不足三十人幸存了下来,而且个个带伤。 可这么大的胜利,却没有一个人高兴的起来,因为年迈的李存进李大将军阵亡,史匡懿跪在李存进的遗体前,涕泪交流,哭道:“老将军,都是我害了您老人家,是我报仇心切才让您老人家战死在桥头,我有罪,我有罪……” 凄凉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原野回荡,久久不绝…… &nnsp; 0 ------------ 第十三章 契丹南下 还没等史匡懿的加急文书送到李存勖的行营,北方却传来了契丹十万大军南下的消息,幽州告急,现在史匡懿哪里还顾得上镇州的张处谨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抵挡住契丹人的南下。 契丹人狠辣无比,所过之处烧杀掳掠,如果真的让契丹人打过来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这几年契丹没少跟中原产生摩擦,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契丹一直都向中原称臣,一直以来依赖与中原的贸易才能够生活下去。他们用人参、鹿茸、上好的生皮等换取中原的粮食和布匹、茶叶等。 以前大唐强盛的时候,契丹人只不过是一些很小的部落,属于突厥人的附庸,其实沙陀人就是突厥人的一个分支,而契丹人一向以来在战争中都是弱势的一方,直到出现了一个草原上的英雄耶律阿保机之后,契丹的情况就大为不同了。这几年契丹八部已经被耶律阿保机统一,对草原上其他的一些小的部落也都是以兼并为主,短短的几年时间里,耶律阿保机就兼并了很多小的部落,已经控制了草原上相当大的一部分地区。 这时候他乘中原大乱的机会南下,恐怕也是为了捞一票就走,并没有打算跟中原的各路军阀争江山的意思,更何况耶律阿保机也有自知之明,中原就向是一头雄狮,草原上的狼即便再强大,也无法吞噬这头雄狮,还不如弄点儿好处就走来的划算。 说实话,这一次契丹人南下主要还是看准了时机,易定王处直病故,他的两个儿子王都和王郁两人争夺义武军节度使的位置,王郁不敌,就跑到了契丹,想借助契丹的兵力夺回自己应有的地位,当然事成之后少不了契丹人的好处。 加上已故幽州节度使刘仁恭麾下大将卢文进投靠契丹后对李存勖怀恨在心,一心蛊惑耶律阿保机南下,卢文进在契丹的地位很高,因为他不但给契丹人带去了耕种之法,还带去了中原的文化,还有兵书战策,让耶律阿保机的野心更加的膨胀。 耶律阿保机对卢文进言听计从,耶律阿保机的妻子述律平本不同意南征,可耶律阿保机经不住卢文进的一再蛊惑,这才调集各部兵马南征,不到一个月就攻下了涿州,直逼定州。 义武军节度使王都求救于晋王李克用,王都其实是王处直的义子,这些年王处直一直都依附于河东,由于晋军在柏乡战役中的大胜梁军,已经威胁到同为节度使的王处直。 王处直为了自保,就暗中勾结契丹,想在关键时刻依靠契丹人来自保,这种事情当然瞒不过王都,由于河东与契丹不睦,所以王都乘机发动了兵变,囚禁王处直,驱逐王郁,并以晋王李存勖马首是瞻。 所以说王都也算是晋王麾下的铁杆支持者了,是以契丹攻打易定,王都第一个就想到向李存勖求救。 当年李克用临死的时候跟李存勖说了三个大仇人,一个是朱温,一个是刘仁恭,还有一个就是耶律阿保机,耶律阿保机本来有机会跟李克用合作的,他们两个曾有八拜之交,却在朱温称帝后,不但不跟李克用并肩作战,还派使臣去汴梁送上贺礼和贡品,向梁称臣,断然与河东绝交,让河东失去了一个重大的战马来源。这才导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河东与汴梁方面交手的时候总是处于下风,也正是他们河东为何要仇视契丹人的原因。 李存勖听说契丹人即将南下的消息,急忙亲率五千骑兵精锐北上救援定州。河东和易定唇齿相依,唇亡齿寒,李存勖当然不想让易定落入契丹人的手中。 李存勖一路北上,越往北逃难的难民越多,难民们都说契丹人足有十余万大军,好几个部落都参加了战争,他们是为了抢劫二来,所以他们绝不会对百姓们有丝毫的仁慈。 李存勖麾下的将领很多人都有些害怕,甚至还有普通士卒试图当逃兵,被抓后斩杀在营门前,脑袋被挂在高高竿子上。 其实李存勖心中也没有什么底,毕竟契丹骑兵的攻击力并不比沙陀人差,甚至沙陀骑兵的战马还都是从契丹人手里边买来的,所以在李存勖心中一直对契丹很是忌惮。当年父亲李克用一直对耶律阿保机很是佩服,李存勖自认比不上父亲李克用,这是第一次跟耶律阿保机正面交锋,心中要说不忐忑那是假的。 可众将大多数都以为契丹出倾国之兵南下,晋王李存勖根本无法抵挡,更何况晋王就带了区区五千骑兵,虽然都是精锐,可要说能打败契丹的十余万大军,还是令人不敢相信。 李存勖听众将七嘴八舌的乱说一气,大多数都是想不去易定赶着趟浑水,现在梁军正在乘机北上,还要派人防御梁军北上,还要分兵对付镇州,更重要的是现在周德威、史建瑭、阎宝、李存进四员大将接连阵亡,晋军已经没有多少百战老将了。李存勖叹了口气。 郭崇韬看出了李存勖心中的犹豫,他微笑道:“晋王不要担心,契丹南下不过是为了掳掠财货,所谓倾国之兵不过只是一个幌子,如今晋王新败梁军,威名日盛,契丹人见晋王的大旗必定闻风远遁,只要我们挫其锐气,败其前锋,契丹人马必退!” 这时昨天刚从潞州赶来的李嗣昭道:“安时(郭崇韬字安时)之言有理,且不说契丹的人马的战斗力如何,现在我们是有进无退,如果我们一旦坐视定州失陷而不出兵救援的话,以后谁还敢依附晋王麾下?” 李嗣昭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不由的李存勖不点头,李存勖也不是胆小之辈,见自己的心腹谋臣和大将都决定要与契丹一战,其余人的话自然不必再理会,当即爽朗的道:“益光之言深得我心,孤王以数万之众而平定山东(太行山以东),柏乡一战更是打的梁军丢盔弃甲,岂能怕一个新崛起的契丹?说白了他们不过只是草原上的牧民而已,人数虽多,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我们稍微给他们一些挫折,必定能够让他们溃不成军。” &nnsp; 0 ------------ 第十四章 北上 郭威的伤势也不轻,他与石敬瑭、刘知远三人在守护东垣桥的战斗中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现在东垣渡口的晋军大营以史匡懿的官职最高,所以史匡懿对他们三人好言安抚,着实夸奖了三人一番,并找来军中最好的刀伤大夫给他们处理身上的伤口。 由于北方契丹虎视眈眈,史匡懿在没有接到晋王的命令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更怕如果自己北上的话会被张处谨从背后追击,是以只能按兵不动。 如此过了半个月,郭威的伤势已经好了一半儿,由于李存进阵亡,他在这里已经没有留下来的任何理由了,虽然石敬瑭和刘知远两人都很看重他,可石敬瑭他们两人不过只是校尉的级别,根本无法在军中说上什么话。 史匡懿虽然职位不低,可也不过是一个指挥使,如今更是待罪之身,恐怕李存进阵亡的责任还要算在他的头上,即便是有心想提拔郭威,也是有心无力。 这样一来郭威就又想起了北上的打算,幽州的周德威已经阵亡,这也让郭威生出很多感慨,跟父亲一辈的大将纷纷阵亡,正说明在马上讨功名的危险性,即便是百战名将,也大多无法逃脱战死沙场的结局。这也让他在心中对马上讨功名这件事情产生了怀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他想现在是去顺州呢,还是去晋阳找自己的姐姐,这让他有些犹豫不决,如果去顺州的话,北上一定要经过易、定,现在易、定等州都在契丹人的围攻之下,想平安过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可他听说李存勖已经挥兵北上,契丹是胡虏,相对于镇州的张处谨来说,更加能够激起郭威的敌忾之心,如果能够在晋王身边弄个一官半职的话,以后可能在军旅生涯中的路将会顺利的多,郭威如是想。 于是郭威向石敬瑭和刘知远辞行,二人送出数里才依依而别,并承诺以后有机会三人再一起并肩作战,石敬瑭和刘知远二人也有心北上与契丹征战,无奈职责所在,不能轻易离开镇州,只能长叹而已。 郭威道:“两位哥哥不用担心,想来晋王定能一举把契丹外虏赶回漠北,我去了也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 话虽然这么说,可郭威心中还是有着强烈的功名之心,毕竟当年守护一方的父亲是他的偶像,虽然最后父亲用生命去捍卫他所守护的土地,可郭威依然为父亲而骄傲。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可就在十余日之前,李存进老将军就死在他的面前,给他的震撼不可谓不大,可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作为一个武将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即便是用生命去守护,也在所不惜。 郭威胯下骑了一匹刘知远送的战马,一路往东北方向前进,一路上不时的看到大批的难民从北方往南走,拖儿带女的队伍行进速度很慢,一个个也都面黄肌瘦,郭威身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干粮,送了几块给了一些饿的哭喊不止的孩子,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可这种景像更坚定了他北上抗击契丹的举动,是残暴的契丹人让这些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背井离乡,颠沛流离。他要用他手中的武器驱逐北方的威胁,让更多的百姓不用流离失所。 越接近定州,难民越多,等他赶到定州的时候,契丹的人马已经北撤了,据说两日前晋王的骑兵队已经赶到了定州,契丹的一万前军闻风远遁,已经北撤到王都附近。义武军节度使王都亲自出城迎接晋王李存勖,双方人马准备联合北上攻打望都。 现在定州依然处于备战状态,城门紧闭,不要说大队的人马和商旅,就是普通的百姓也不准随意出入,像郭威这种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更没有进城的机会了,他十分清楚,等不到他接近城门,恐怕就会被当成契丹的斥候给抓起来,虽然未必会当场格杀,但吃一番苦头是免不了的。 所以郭威就索性绕过定州,继续向北,一路上沿着李克用的人马的足迹向北行,这样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毕竟契丹人兵强马壮,郭威虽然胆大,但也没有一个人抵挡数万大军的信心。 他只是想找机会给契丹人捣个乱,或者对付一些落单的斥候什么的,至于刺杀敌军大将这种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这日他来到距离望都只有五十里的地方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一伙儿契丹人正在屠杀逃难的百姓,百姓有两三百人,现在被杀的只剩下几十个,而那一波契丹骑士却只有二十多人,可他们手中的弯刀和沉重的狼牙棒却没有丝毫的停留,每一下挥击,就有一个手无寸铁的难民横尸就地。 惨呼声此起彼伏,几乎每一声惨呼就如一下重击敲击着郭威的心房,郭威弯弓搭箭,把那个正准备挥刀砍杀一个老人的契丹人的胸膛射穿,鲜血飞溅了老远。 郭威对这些契丹人的暴行痛恨到了极点,一连放了五支箭,就有五个契丹人倒地身亡。 那些契丹人见有人放冷箭,纷纷停下对那些难民的杀戮,转过神来,见只有一个少年正在马上弯弓搭箭,一个个叽里咕噜大吼着就冲向了郭威,郭威冷笑一声,弓弦一松,又结果了一个契丹武士。这才一边催马前冲,一边把角弓挂到马鞍旁,顺手拿起马侧的长枪,凭借战马的速度,他直接把一个契丹武士挑了起来,鸭蛋那么粗的枪杆猛的受到阻力,猛的弯曲成一个弓形,紧接着郭威猛的一抡,那尸体正好又砸中一名敌人,把那人也砸下马来。 这时候旁边的一个敌人借着二马错蹬的时候用手中弯刀向郭威肋下横扫,郭威回枪一架,荡开敌人的弯刀,紧接着长枪一抖,把另外一个敌人打落马下。 郭威长枪指东打西,转眼之间就把这个契丹小队杀伤了十来个人,剩下的十来个人一看势头不对,拨转马头转身向北逃去。郭威又用弓箭射杀了三人,其余几人已经逃远了,他也不追赶,转身看那些难民,仅剩的那三四十个难民纷纷跪倒,叩谢郭威的救命之恩。 郭威急忙下马,一边搀扶起两个上了年纪的难民道:“老丈,千万使不得,这里距离望都不远,恐怕敌人的大队人马很快就能赶来,各位还是赶快走吧,尽量别走大路,走树林或者山道都行,虽然难走些,总好过再遇上这些契丹胡虏。” 一众难民也知道郭威说的不错,一个个千恩万谢的去了。郭威也找了一个树林纵马奔了进去,不一刻就消失在密林深处,他可不想在这里等死。 &nnsp; 0 ------------ 第十五章 神秘伏击者 李存勖带着自己麾下的数千骑兵就驻扎在望都以南三十里处,他在这里已经驻扎了两天了,根据斥候得来的情报,望都这个小城里驻扎着数万契丹大军,城外驻扎着五千契丹的先锋,由奚族首领图内带领。 如今的奚族是契丹的附庸,只能替契丹人当炮灰来用,这一点图内当然知道,可在草原上向来都是强者为尊,奚族首领图内虽然明知道此行这个前锋不好当,可他别无选择。 李存勖也根本没有把图内这个奚族的酋长看在眼里,当年吐谷浑那么厉害的部落都被他带着大军打的找不到北,哪里会把这小小的奚族放在眼里?更何况奚族的人马大多数都是牧民,根本没有经过什么正规的训练,就像在定州城下的时候一样,看见他李存勖的人马未及交手就望风而遁,连带着影响了耶律阿保机的队伍都跟着仓惶退到望都,在度过沙河的时候被李存勖的人马追及,契丹的大军和他的几路附庸人马掉入河中淹死的都不在少数。 对于经常南征北战的李存勖来说,兵力的多少兵不是胜负的关键,胜负的关键在于能否军队的战斗力和士气,还有军队的训练程度、天时、地利等因素都可以决定战争的胜败,唯独人数这个看似比较重要的因素反倒没有什么重要的了。 让李存勖不解的是他刚刚收到斥候的禀报,在望都附近,敌军屡次有小股的巡逻队或者是落单的斥候被杀,但这不是他李存勖麾下的人干的,也不是王都麾下的人干的,可李存勖却想不到这易、定之间还有那一股人马会与契丹大军作对。这一股人马不会很多,但也不会很少,在李存勖想来应该有数百人的规模,来去如风,可以一击即走,让契丹的人马根本摸不透他们的行踪,包括他李存勖也一样找不到这股人的下落。 李存勖正在这里琢磨到底是谁在给契丹人捣乱,如果这股人马真的有心与契丹为敌,他李存勖真的想把这波人给招揽过来,他可以给他们更多的人马,更好的装备,那样就可以对契丹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就在这时,亲兵说斥候营有最新情报,李存勖急忙道:“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斥候营的校尉杜重威,他先对着李存勖行了礼,接着道:“启禀王爷,今天又发现了一个契丹的斥候小队被人袭击,九人当场死亡,一人重伤昏迷,被卑职发现,现在已经醒转……” 李存勖高兴道:“如何?他可知道是什么人袭击的他们?” 杜重威接着道:“他说袭击他们的人只有一人,而且其他被伏击的人回去禀报的时候也是说就一个人,据那名伤者说那人武艺高强,箭法奇准,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箭致命,除了弓箭外他还用一杆长枪,年纪只有十六七岁,出手却干净利落。” 李存勖也来了兴趣,“只有一个人?如果这两天被袭击的契丹人都是一个人做的话,那这个人就真的很厉害,我军中武艺高强的将领不少,可应该还没有这么厉害的人,即便是夏鲁奇也做不到。如果能够为我所用的话,真的是我河东之福啊。” 夏鲁奇是李存勖的亲卫统领,在晋军中单以武艺而论不在当年的周德威之下,是不可多得的猛将。李存勖用夏鲁奇来比那个神秘的袭击者,可以说已经很高估了那个人了。 杜重威却有些不服,杜重威年纪轻轻就做了李存勖麾下的斥候营的校尉,直接归李存勖节制,他自信文武双全,熟读兵书,论武艺虽然不及夏鲁奇,但也不是泛泛之辈,论文采和韬略就更不是夏鲁奇那种武夫可以相比的了。所以他杜重威也把那个偷袭的人归为那种只有匹夫之勇的人了。 杜重威道:“此人武功高强不错,可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武夫,冲锋陷阵还行,却未必真是什么将才,如果是稍微有些头脑的人就不会一个人作战,要么纠集一帮人手,要么直接投入王爷麾下,也好有个正经出身,既可以做更大的事情,又可以有一个强大的后方支撑,何乐而不为呢?” 李存勖笑道:“杜校尉啊,江湖上藏龙卧虎,并不是你我所了解的,比如说当年的杨师厚,我父王没有善加利用,最后让他辅佐了朱温老贼,帮朱温老贼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当年如果父王好好用杨师厚的话,恐怕当年的梁晋之争我们就不会一直处于劣势,朱温也未必能够有称帝的野心。” 杜重威对当年的事情不太了解,不过杨师厚的名头他还是听说过的,柏乡之战梁军大败之后,杨师厚坐镇魏州,节制魏博,让晋军不敢南下。后来杨师厚的“银枪效节军”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精锐之师,若不是杨师厚病死的话,恐怕晋军根本没有取魏博的能力。而杜重威却不知道原来杨师厚一开始竟然是老晋王李克用的麾下。 杜重威心里虽然不服,却不像跟主公争论,急忙点头称是,杜重威虽然很自信,可毕竟还没有立过什么像样的功劳,所以也不敢说什么大话。如果不是跟他们杜家是世交的赵弘殷举荐他做斥候营的校尉的话,恐怕他现在顶多只是一个队正或者是伙长。 所以杜重威听了李存勖的话,急忙道:“王爷说的是,草莽之中也多奇人异士,当年周德威周将军也是出身草莽,照样辅佐老王爷南征北战,攻城略地,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李存勖的掌书记冯道怕李存勖听到杜重威的话想起老将周德威之后伤感,急忙干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杜校尉可知道那袭击契丹的壮士到底是什么人?” 杜重威哪里知道那人的身份,他只知道是一个人伏击的契丹人,别说不知道是谁,就连那契丹人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甚了解,当下脸一红,道:“卑职还未查出来,现在我已经派了几十个好手试图跟他联络,现在还没有消息。” 冯道轻轻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可这已经让本就不傻的杜重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以还有事情要处理而躬身告退。 &nnsp; 0 ------------ 第十六章 李存勖遇伏 李存勖长叹一声,道:“上次若不是我轻易进军,也不至于让周德威老将军父子二人战死沙场,若周老将军在,哪里容得契丹小儿猖狂?” 冯道也知道上次由于李存勖决策失误导致周德威父子战死的事情让李存勖很是伤心,好不容易过了这么长时间,李存勖还是一直耿耿于怀,冯道叹道:“周老将军去世也已经有大半年了,事已至此,王爷还是莫要再多想了,为将者战死沙场本就是最高的荣耀。” 李存勖又何尝不知道再伤心也不过是徒劳?只是他向来就是这种直脾气,有什么情绪向来都不会掩饰,这也正是麾下众将死心塌地辅佐他的原因。 李存勖也不想让自己的心情过分影响其他人的心情,勉强笑了笑道:“让可道(冯道字可道)见笑了,事情虽然过了那么长时间,可我有时候想起来还是不免有些可惜,周老将军跟着我父亲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可以说河东包括幽州、山东(太行山以东)大部分地区都是周将军打下来的,不管是面对契丹还是梁军,有老将军在都从来没有什么大的败仗,现在我却只能亲冒矢石,怎能不让我想起老将军的好处?” 冯道也黯然道:“与其老是想着老将军的好处,倒不如多给老将军的家人一些抚恤和照顾,毕竟眼前我们北有契丹,南有朱梁,若王爷老是放不开的话,岂不更让麾下众将们泄气,何况众将领除了郭崇韬郭将军和李嗣昭李将军外都不看好这一次北拒契丹,即便是为了军中的士气,晋王也一定要振作起来。” 李存勖对着冯道深深一揖,道:“多亏可道提醒,要不然孤王定然再次铸成大错,这一次我们只能胜不能败,我看契丹人马虽然多,可真正有战斗力的人并没有多少,更何况耶律阿保机喜欢让那些附属部落打头阵,那些小部落都喜欢打顺风仗,一旦有挫折,必然一溃千里,我们真想胜的话,想来也没有多少困难。” 冯道呵呵笑道:“王爷能这么想,冯道就放心了。” 第二日李存勖亲自带领一千人马为前锋,向望都进发,一路上但见到处都有百姓的尸体,李存勖对契丹人更是愤恨,不顾郭崇韬和冯道的劝告,轻兵急进,在距离望都十里的地方遇到了契丹的人马,双方刚一交手,那些连盔甲都没有的牧民怎能挡住河东的精锐之师?几乎是一触即溃,李存勖紧追不舍。 堪堪追出两里路,两边伏兵尽出,本来正在逃走的敌军也纷纷回头厮杀,李存勖的一千骑兵遽然遇袭一时反应不过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李存勖的麾下全都是骑兵,这时候就是有心想组成防御阵型也没有那个可能性,他只能让弟兄们继续向一个方向冲杀,毕竟河东的人马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装备也都是长矛和马刀,真正打起来之后战斗力和彼此之间的配合能力都很强,根本不是图内这个奚族首领麾下的这些乌合之众能够抵挡的。 但毕竟图内的人马是李存勖的五倍,一时半刻哪里冲的出去,李存勖急忙命传令兵吹响了求援的号角。凄厉的号角声传了出去,立刻有远处的斥候用号角声应和,把求援的信息传到更远的方向。 李存勖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一定会有救兵赶来,只要自己能坚持一个时辰,就能够等到己方的援军,李存勖下令麾下的亲兵,让他们保护好冯道等几个文官,自己手中拿着一杆长枪往来冲突,夏鲁奇和赵弘殷两员亲兵将领一直不离左右,三人都是猛将,杀的奚族的人马人仰马翻,可敌人数量实在太多,周围都是敌军,几乎一眼看不到头,五千人马岂是一时半刻能够杀的完的? 虽然李存勖的人马各个悍勇,但人数实在处于绝对的劣势,几番冲杀下来虽然杀了有五百奚族的牧民,己方也损失了近两百人,按照这个比例伤亡下去的话,李存勖的人马死完也只能杀敌两千余人,而敌人的人数是五千多,这仗根本没法打。 夏鲁奇拿了一杆沉重的陌刀,陌刀本来是步兵的兵器,是步兵专门对付骑兵用的,由于陌刀的锋刃很长,足有七尺,而刀柄只有四尺,锋刃是利于攻击的双刃,整个陌刀足有四十多斤重,力大者一刀砍出可以把敌人连人带马砍为两段。 而夏鲁奇正是这种力大无比的人,原来他用的是长枪,后来知道在长枪的造诣上比不上王彦章,所以就从汴梁辞官,来到了李克用麾下,从此改用陌刀,陌刀这种武器无论是马战还是步战威力都很大,但一般的人臂力不够,不能持久。 夏鲁奇双手持刀,只用双脚控制战马,陌刀挥舞,很多时候都是把那些牧民连同他们手中的木矛一起砍断。 赵弘殷也是手中一杆长枪,横扫直戳威风八面,加上两人都有各自的亲兵,一时间倒把李存勖给挡在了身后。赵弘殷本是赵将,是赵王王镕麾下的一个校尉,又一次晋王李存勖被契丹人包围,赵弘殷带领三百人马把李存勖救了出来。 后来赵王王镕被张文礼所杀,赵弘殷也就投靠了李存勖,李存勖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又佩服他的武勇,这才让他做自己的一个亲兵校尉,后来跟着他南征北战,现在已经是都尉了。 现在赵弘殷还不过二十出头,已经做到了晋王的亲兵都尉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前提是这一战不能全军覆没,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赵弘殷也会奋力冲杀,只要这一次保着李存勖杀出重围,以后自己就会更加受器重,一旦李存勖登基称帝的话,自己就是开国元勋,从龙之臣,封侯拜将光耀门庭都不是梦想。想到这里,他更卖力的厮杀,杀死一切他面前的敌人…… 李存勖索性把长枪挂在马鞍旁,摘下一把角弓,专门射那些衣服华丽一些的人,这一下对方的阵型更加散乱。李存勖是聪明人,凭借他多年的征战经验可以判断出敌人中那些是将领,而那些是普通士卒。奚族本就比较贫穷,那些衣饰比较华丽一些的定然是一些小头目无疑。 这下虽然给敌人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可毕竟不能改变整个战场的胜败,加上现在混战了很长时间,晋军的战马早已经失去了速度优势,而敌军却越战越多,仿佛怎么也杀不完,李存勖见己方的人一个个倒下,心中也不由的有些焦急。 &nnsp; 0 ------------ 第十七章 反败为胜 就在李存勖组织的第五次突围行动宣告失败的时候,李存勖的人马已经不足五百人,而且有些人已经受伤,就连儒将郭崇韬都加入了战团,挥舞着一把横刀乱砍,几个亲兵营的人赶忙上前护住,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哪个不知道郭崇韬是李存勖的臂膀,一旦郭崇韬受了什么伤害,恐怕李存勖定然不会放过他们几个。 李存勖看看天上的日头,大概过了已经有半个多时辰了,援军还没有赶到,李存勖想来即便是援军赶到也要在半个时辰以后,到那时恐怕他们就已经被消耗殆尽了。虽然敌军的伤亡更大,可己方的人数实在不占优势,即便是士卒们战斗力再强,也没有用。 正在李存勖赶到有些绝望的时候,远处一股狼烟迅速向这边奔来,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来的是己方的援军,可看人数却不是很多,但全是骑兵,李存勖高声道:“弟兄们,给我奋力向前杀,援军已经到了。” 奔来已经有些低迷的士气再一次被求生的欲望唤醒,高昂的喊杀声震彻天地,他们用自己所有能用的东西当做武器攻击敌军,用拳头,膝盖甚至是牙齿来攻击对方,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很快援军的马蹄声就已经传了过来,让本来已经有些松动的敌阵显得更加的混乱,虽然晋军的援军并不多,但已经足够让这些人胆寒。 李存勖箭壶中的羽箭已经用完,再一次拿起了长枪,往来冲杀,替下了已经多处受伤的赵弘殷,赵弘殷拔下肩头的羽箭,匆匆裹了下伤口,稍作休息就再一次加入战团。 夏鲁奇更是勇武,砍杀了大半个时辰,仿佛不知道疲累一般,在他刀下被砍死的敌军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可夏鲁奇依旧挥舞着陌刀,威风凛凛,状如疯虎。 援军越来越近,他们的喊杀声也清晰的传了过来传到每一个晋军的耳朵里,晋军也已经看清楚了,来的人是昭义军节度使李嗣昭,李嗣昭手提点钢枪,一马当先,口中高呼:“主公莫急,李嗣昭来也!” 高速奔驰的战马终于冲入了敌阵,没有任何花俏的撞击上了已经出现了混乱的敌军,如沸汤泼雪,一排排的敌军倒下,被长枪洞穿,被铁蹄踏翻,死亡的恐惧瞬间在敌军中蔓延,图内知道来的人只有三四百人,他一再下令让士卒不要惊慌,可没有人听,队伍依旧在混乱,并有越来越乱的迹象。 图内知道现在己方虽然还有三千多人,而地方加起来不过七八百人,但己方的士气已经被瓦解,将士们已经失去了战胜敌人的信心,这时即便是神仙来了,也挽不回兵败的局面。 图内命自己的弟弟图外率领五百人殿后,自己带着大队人马向望都撤退。 李存勖见敌军撤退,远方又有己方的大队援军赶来,看旗号应该是马步军都指挥使李存审,李存审带着三千多沙陀骑兵还有一万定州的歩卒,浩浩荡荡的赶赴战场。李存勖调转马头,高声道:“给我杀,追上去,追上去,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晋军士气高昂,他们高喊着“报仇、报仇……”拖着疲惫的身躯,调转已经浑身是血的战马,继续杀向敌军,很快的,奚族酋长图内的弟弟图外的五百死士就已经被淹没,被士气高涨的晋军分割包围,之后逐步一个个杀掉。 等解决了图外的殿后军队,李存审的人马也已经赶到,李存勖的人马主动给李存审让路,让李存审的大队人马为主力,追击敌人,大军浩浩荡荡一路向望都进发。 李存勖和李嗣昭等人却乘机整顿军队,检点伤亡,而李嗣昭却发现自己的军中多了一个作战十分骁勇的新兵,虽然他穿的也是晋军的装束,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而这三百人全是他的亲兵,由他的二儿子李继韬带领。 李嗣昭问李继韬道:“老二,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兵是谁,刚才作战很勇猛,武功也很厉害,应该不在你之下,你什么时候收罗到帐下的?” 李继韬也早就注意到了那个人,只是他却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是何时来到的自己帐下,赶忙叫来行军长史问道:“那个用长枪的小子是谁?什么时候入的我军?” 那长史叫韩继林,是李继韬的远房堂弟,李嗣昭本姓韩,名韩进通,后来被李克用的弟弟李克柔收为义子,就改姓李,但他家族的其他人还姓韩。 韩继林皱眉道:“这个……好像没有什么印象,咱们军中都是大帅的亲兵,哪里能有这么年轻的半大小子?他绝对不是咱们军中的人。” 这一下李继韬就有些脸红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混了进来,那还了得,急忙上前喊住那年轻人,高声道:“你是何人麾下?怎么混入的我军?快快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那年轻人正是郭威,郭威也不害怕,上前一礼道:“我姓郭名威,是已故顺州刺史郭简之子,原本在振武节度使李存进李将军麾下效力,半个月前李存进将军阵亡,我失去了依靠,就想去顺州看看能否找到父亲的遗骨,路径这里,见契丹人滥杀无辜,就在这山中杀了些落单的契丹斥候。后来见晋王被围,有心上前救援,无奈敌军人数太多,一个人冲上去只有送死的份儿,后来见你们来救援,我就跟着冲了进来,侥幸杀了几十个胡虏,也算是替死去的百姓们讨回一些公道罢了。” 李嗣昭作为晋军中的老将,对于已故顺州刺史他当然认识,虽然没有深交,也有过数面之缘,赶紧上前一把抱着郭威道:“我本以为你们郭家只有你姐姐逃了出来,原来你也尚在人间啊,既然你从李存进将军那里过来,想来也已经知道你姐姐已经是李存进将军的儿媳了?” 郭威点头道:“李将军已经告诉我了,只是我没有保护好李将军,让李将军战死在东垣桥,唉……” &nnsp; 0 ------------ 第十八章 怜悯 李嗣昭也黯然道:“贤侄也不必过于自责,战将难免马上死,我们做武将的,马革裹尸本就是最高的荣耀,没有什么可伤心的,等打退了契丹人,我定然亲自去镇州,生擒张处谨、张处球兄弟两个,为李大哥报仇!” 李嗣昭伤心了一会儿,接着道:“贤侄何不就留在我的军中,也好弄个出身,继承你父亲的遗志,正好晋王就在这里,我引荐你去见晋王殿下……” 这边一闹腾,李存勖也听到了动静,过来观看。正好看见李嗣昭说要带一个半大孩子引荐给自己,当下笑着道:“老哥哥又有什么事情要用到孤王啊?你弟弟我可先说清楚,虽然论私情我要喊你一声哥哥,可公事上还是不能马虎的,你要是想到我这里走后门,可是没有办法……呵呵……” 李嗣昭也笑道:“晋王说哪里话来?老哥哥什么时候在公事上面求过你?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不能因私情而坏了规矩。这位是十年前战死顺州的郭简郭刺史的后人,名叫郭威,我想让他在我麾下效力,还请晋王恩准。” 李存勖对郭简也有些印象,但不是很深,听说郭威是郭简的后人,称赞了几句郭简当年的功绩,至于郭威到李嗣昭麾下效力的事情,李存勖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郭威是河东旧臣的后人,到李嗣昭麾下历练一番也是好的,在他想来,一个十六岁的半大小子,能有什么能耐?李嗣昭让他到麾下效力也就是想找一个借口照顾他一下,自己这个做主公的当然不会阻拦。 李嗣昭听李存勖说同意让郭威到自己麾下效力,很是高兴,当即夸赞了郭威一下,道:“王爷,您别看郭贤侄年纪轻,刚才他一个人可是最少杀了八十个奚族蛮子,而且这几天来单枪匹马在这里不知道杀了多少敌军的斥候和巡逻队,我想先任命他做我的亲兵队正,等他历练一段时间之后,就让他做个校尉,我看郭贤侄以后定然会是我们河东军中的后起之秀,前途不可限量。我本以为王爷见了这样的人才定然要留在身边,没想到王爷这么爽快就答应让他到我麾下效力……” 这一下李存勖算是明白了李嗣昭为什么会如此郑重其事的把一个半大孩子引荐给自己,原来他就是一个人杀了好几队敌军斥候的人,早知道如此,怎么说也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可现在既然已经答应了李嗣昭让郭威在他麾下效力,想改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嘴上却说不出来,只能干笑两声,对李嗣昭表示恭喜了。 李嗣昭虽然是李存勖的麾下,可现在李嗣昭是昭义军节度使,而晋王李存勖名义上也不过是一个河东节度使而已,他不想也不能过多的干预李嗣昭的事情,毕竟李嗣昭也是坐镇一方的节度使,有自由安排麾下士卒的权利,他这个晋王也没有权利过多的干涉。 李存勖清点了一下战果,阵亡五百二十三人,重伤一百四十一人,轻伤两百余人,李嗣昭的三百人马只阵亡了十六个,重伤的几乎没有,轻伤二十六人,可以说伤亡几乎为令。而敌军的伤亡人数是两千多人,重伤的敌军都被他们毫无任何犹豫的补上一刀,让他们不再痛苦。 郭威在见到他们对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人动刀的时候,心中有些不忍,眼中明显的有一丝怜悯,在一旁的李继韬看在眼里,笑道:“你以前在李存进将军麾下也没多长时间吧?” 郭威苦笑道:“也就是十来天的时间。” 李继韬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如果你在军中时间长了的话,这种事情就会司空见惯,根本不会对他们有任何的怜悯之心,你可以想一下,他们杀我们中原的百姓的时候可想过什么怜悯之心?对于这种人,本就不能有怜悯之心,他们来我们的地盘上烧杀掳掠的时候,就应该能够想到这一点。” 郭威默然,在他离开家的时候,想的只是如何能够在马上立功名,却没有想到要面对多少杀戮和血腥,他原本以为在马上立功名就是想当年的父亲一样保一方平安,却没有想到,即便是要保一方平安,也要面对杀戮,杀人和被杀,每一场战争都要杀人,或者是被杀。 虽然郭威已经杀了不下两百个人,但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杀的,第一次是面对占据绝对优势的镇州军,后来是面对那些恣意屠杀中原百姓的契丹人和他们的附庸,刚才他们杀那些奚族人是为了救被困的晋王李存勖。 几乎每一次杀人都有理由,可这时候明明那些奚族人已经放下了武器,甚至大部分都已经丧失了抵抗的能力,但这些当年自己父亲的袍泽却还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把他们砍死在血泊中,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人类本身就对鲜血有着强烈的渴望? 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些受伤的或者是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奚族牧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永远的失去了生命,他们之中有的是罪有应得,有的根本没有来得及做任何罪恶。“他们真的该死吗?”郭威在心中问自己,可他无法回答自己的话。 李继韬见郭威不语,知道他心中不快,不由的叹了口气,道:“我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时候也是如此,见到杀人心里总是不舒服,可慢慢的杀习惯了就好了,后来我在战斗中比任何人都更狠,出手更疯狂,别人都夸奖我作战勇猛,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我不过是想凭借着更多的杀戮来掩饰我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有时候在杀戮的时候人会更加的清醒,即便是想糊涂一会儿都不可得。” 郭威也叹道:“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我觉得敌人既然已经放下了兵器,失去了自我保护的能力,我们为何还非要赶尽杀绝呢?” 李继韬笑道:“敌军的人数占据绝对的优势,所以我们不可能留着大批俘虏去打仗。因为我们根本腾不出手来看押这些俘虏,只有死人才不会在后方拖后腿。” &nnsp; 0 ------------ 第十九章 年轻的小队正 郭威听了李继韬的话,心里也有些认同,毕竟降卒或者受伤的敌军如果留下来,不但要消耗大量的粮草和本就紧张的草药,而且还有可能对己方的军队带来不可预知的灾难。当年白起在长平之战的时候坑杀赵军降卒四十万,想来也是身不由己的吧? 没有人天生就喜欢杀人,除非那些人威胁到他的生存,或者是威胁到他的利益,当年白起不过才有二十万人,而赵军的降卒有四十万,白起不但负担不起那么多人的粮草消耗,更怕那些降卒一旦兵变,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白起不得不杀那些降卒,落下了一个杀人魔王的名号。 这时的晋军杀掉那些奚族的降卒和伤者,当然也是为了以防不测,契丹和各附属部落的联军的兵力远远的大于晋军,这些人在兵败的情况下虽然投降了晋军,可一旦晋军在战斗中受了挫折,难保这些人不会倒戈一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杀了,永绝后患。 这道理郭威也都懂,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心里还是有些不适滋味儿。但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救他们的能力,即便是有,他也不一定会去救他们,因为他亲眼看见过那些人对他们中原的百姓残忍的屠杀。 契丹之所以要南下,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中原乱的太久了,一旦中原统一,北方草原民族向来都只能是称臣的份儿。可中原王朝从安禄山之乱之后,就一直征战不休,各藩镇拥兵自重,互相攻伐,直到后来天下大乱,朱温异军突起,挟天子以令诸侯,并让治下的百姓休养生息,发展生产逐渐获得民心,最后终于逼李柷退位,建立后唐。 可惜的是朱温登基之后没有几年就一命呜呼了,朱温的嫡子朱友贞在魏博镇节度使杨师厚的协助下平定朱友珪的叛乱,登基称帝。这个朱友贞虽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却也不是什么明君。原本兵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的大梁现在也变的有些乌烟瘴气。 现在放眼天下,也就是李存勖还能够堪称英雄,李嗣昭作为河东有数的大将之一,郭威能够在他的麾下效力,也算是能够有一个好的前途了。现在郭威还没有那个替那些降卒求情的能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绝望中死去,或许这就是他们入侵中原所应得的下场吧,郭威想。 降卒和伤者有一千人左右,被李存勖的人马在一个时辰中砍杀殆尽,大军稍作休整,就继续前进,身后留下的是如河的鲜血和横七竖八的尸体,没有人回头看上一眼,他们都已经习惯了看待死亡。郭威知道,自己想在军中生活下去就要能够习惯面对死亡。 李继韬比郭威大四岁,已经有二十岁了,对于战场上的将士来说,二十岁不算大,但他已经在战场上征战了五年,对战场上这些东西已经是司空见惯,而且他对郭威很有好感郭威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李继韬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他。郭威就好像是一张白纸,对很多事情都不是很了解,有时候明明很简单的东西他都不清楚,特别是战场上的事情,郭威的武艺很好,却没有多少与其他人配合的经验,其实现在他做一个队正也觉的有些累,很多事情都让他焦头烂额。 每当这个时候,李继韬都会笑着跟他说如何如何,怎么样能够事半功倍,怎么样才能够让麾下的士卒听从指挥。郭威虽然是将门之后,但他自幼没有了父亲,由常福抚养长大,常福虽然也是征战沙场多年,可他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箩筐,哪里会教他什么军中的行军布阵之法?兵法什么的更是想都不用想,武艺倒是传了他一些比较实用的枪棒刀剑,如果不是郭威在机缘巧合之下得遇那神秘道人习得混元一气神功,恐怕他就是投身军旅,这辈子顶天也就是能混一个都尉当当也就不错了。 可现在郭威武艺虽然不错,但毕竟年纪尚幼,对官场和军旅的东西都知道甚少,李继韬和李嗣昭父子虽然对他青睐有加,但也不能轻易给他什么重任。 一个队正带领五十个人,麾下有一个队副,五个伙长,这些人都是在军中打了好几年的仗才升起来的,所以众人对这个新来的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队正都没有太好的印象。是以郭威在军中的日子并不是很好过,而且他麾下的兵丁都是李嗣昭的亲兵,这些人平时都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老兵,哪里会把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看在眼里?所以这些人平时都对郭威的命令阴奉阳违,最不济的也是不卖力办事,而且还让郭威无法发作,这些老兵有的是办法,郭威这个新人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郭威新来乍到,面对这些老兵,他也拿不出更多的威严来约束他们,越是如此,那些老兵就更不把他看在眼里了,郭威在军中的日子就更加的不好过。每当郭威想到以后有可能当校尉,就不由的头大如斗,手底下管着五十个人都有些忙不过来一样,如果让他管三百个人的话,还不累死啊? 每天要张罗五十个人的饭食、铠甲、兵器等东西,还要处理他们之间的一些小摩擦,这对于一个毫无经验的十六岁的小伙子来说确实有些困难。 这天李继韬来看郭威,见他忙来忙去的,不由的有些纳闷儿,道:“你小子整天都忙什么啊?看你一天到晚都闲不下来。” 郭威苦笑道:“五十个兄弟什么事情都要我来弄,哪里能不忙呢?这个队正不好当啊!” 李继韬皱眉道:“这才五十个人就忙成这样,如果让你带千军万马的话还不把你忙死?” 李继韬略一沉思就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笑呵呵的道:“肯定是那些老兵油子故意给你下马威,呵呵,他们欺负你年轻,脾气又好,所以我说你对他们就不能有好脸色,还有,很多事情你根本不用亲自动手,只要你交代给队副和几个伙长就行了,你只负责监督,哪个不听话就换人,让其他小兵顶替不听话的伙长,如果队副不听指挥,你直接让听话的伙长顶替他,让他直接当大头兵就是了,这样以来你就不用忙来忙去的了。” 这几句话听的郭威连连点头,郭威笑道:“还是少将军厉害,我看来这么复杂的东西让您一说那简直就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呵呵!等打退了契丹人我请你喝酒。” 李继韬也笑道:“喝酒倒是不必了,到时候你跟着我一道回潞州就行了,你这样的猛将可是不多见的,你可不能跳槽啊?哈哈……” 郭威也知道李继韬是在开玩笑,当即两人相视而笑。 &nnsp; 0 ------------ 第二十章 李继韬的难处 郭威按照李继韬的方法管理手下的那些人,果然事半功倍,不但几个伙长不敢说什么,就是那个队副也老老实实的了,郭威更是撂下一句话,哪个不服的跟老子单挑!能打赢老子的,这个队正就给他当!这一下更是没人敢出头了,哪个不知道郭威当天一个人就杀了八十余人,无论是步战、马战、兵器、肉搏样样都行。他们这些人才不会不长眼的跟他单挑呢。 李存审的人马一路北进,在望都大败契丹联军,等李存勖和李嗣昭他们的人马赶到望都的时候也只有打扫战场的份儿了。这一次契丹大军南下的匆忙,回去的也匆忙,说到底契丹的大军主要还是以牧民为主,他们单兵作战的能力或许很强,但真正的战场配合却不行,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打一些顺风仗还可以,稍微遇到一些挫折就会一溃千里,什么军纪,什么督战队,统统都没有任何作用。 契丹人一路溃退到易州,还没等喘一口气,李存审的人马就跟了上来,这一次李存勖亲自上战场,李嗣昭的人马也及时赶到,双方一场厮杀,契丹各部联军几乎一触即溃,耶律阿保机昂天长叹道:“是长生天不让我进攻中原,看来可敦说的是对的。” 耶律阿保机临南下之前,他的妻子述律平也就是契丹的皇后,用契丹语说就是“可敦”,在耶律阿保机南下之前,多次劝谏不要南下,耶律阿保机就是不听,在王郁和卢文进的蛊惑下一意南下,想趁中原动荡的时候一举占领中原的花花江山,不料却是惨败而归。 耶律阿保机一边撤退,一边让人把王郁给绑了,先打了几十军棍,但并没有杀他,而是要把这个罪魁祸首带回去慢慢收拾。至于卢文进耶律阿保机倒是没有过多责难,毕竟卢文进来契丹这些年为契丹带来了很多先进的耕种技巧,还有先进的练兵方法,可以说这几年契丹能够逐渐强大起来,主要还是卢文进的功劳。可以说如今的契丹离不开卢文进,耶律阿保机已经称帝,如果没有一个懂得中原文化的大臣的话,以后怎么可能南下牧马? 易州一战,契丹再次大败,而李存勖的人马能战的也没有剩下多少了,为了虚张声势,李存勖只能派人继续追击,可派出去的人马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派一个可靠的人去追击,这个人要有勇有谋,胆大心细。 可他身边的两员大将李存审和李嗣昭显然是不行的,因为这一次追击行动的人数不能多,所以参加追击行动的人的安全就无法保证,所以就一定要派一个级别稍微低一些的将领。李存勖想来想去,就想让李嗣昭的次子李继韬来带领这次追击行动,可他还要征求一下李嗣昭的看法,毕竟这次行动九死一生,不能不考虑一下李嗣昭的看法。 当李存勖把他的想法婉转的跟李嗣昭说了以后,李嗣昭当即就答应了下来,李嗣昭道:“为了彻底把契丹人赶出中原,即便是我亲自去也是应该的,继韬也应该去历练一下了,老是在我麾下也容易让他形成依赖心理,不过晋王想让他带多少人前去?” 李存勖沉吟了一会儿,道:“如今我们虽然胜了,可毕竟也是惨胜,契丹不知道我们只带来了五千骑兵,其余的一万定州军的战斗力根本无法相比,而且都是歩卒,我想让他带两百名骑兵追击,主要是虚张声势,你看如何?” 李嗣昭的心猛的一痛,他知道,如果儿子真的去了,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敌军虽然败了,可依旧有数万人马,区区两百人能有什么用?但他是晋王的臣子,没有理由质疑晋王的策略,毕竟现在晋军可战的人马不多了,河东的人马大部分都在南方与梁军作战,还有一部分在镇州,这次北上抗击契丹如果不是有李存勖和李存审还有自己三人坐镇的话,恐怕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现在只派两百人追击敌军,哪里有生还的可能? 可偏偏李存勖就下了这一道命令,而且李存勖也知道这两百人就是弃子,但他还是这样做了。李嗣昭有心抗命,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李继韬是他的次子,但也是他几个儿子中最有才华的一个,他的长子李继寿生性懦弱,天资平庸,如果做一个刺史还勉强可以,做节度使就有些勉为其难了,在这个乱世,他十分清楚,如果没有李继韬在,将来自己百年之后,恐怕潞州定然会沦入他人之手,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必定要拱手让人,以后自己的子嗣恐怕能否善终还是未知数。 有时候李嗣昭甚至想李存勖是不是对自己又怀疑,所以想借这个机会毁掉他最得力的儿子,随即李嗣昭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辅佐他们河东李家三代,可以说立下功劳无数,在晋王麾下这么多将领中,恐怕只有李嗣源和李存审可以与之比肩。他不相信李存勖会如此做,李嗣昭叹了口气,缓缓的离开了李存勖的大帐。 当李嗣昭对儿子李继韬说出让他带领两百人马追击契丹大军的时候,李继韬差点跳了起来,他把眼睛瞪的溜圆,可他清清楚楚的知道父亲没有跟他开玩笑,他当然知道这种命令肯定不是父亲下的,当即他愤愤的道“是晋王下的命令吗?” 李嗣昭点了点头,道:“是晋王钦点的你,说必须由你带兵,而且为父要去镇州接管李存进将军的人马,继续攻打镇州,所以明日一早,你我二人就要各奔东西了。”李嗣昭强忍着心中的伤感,尽量不让眼里流下来,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次一别很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要说心里不伤心那是假的。 李继韬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恨恨的道:“我们一家对他们李家忠心耿耿,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到头来他竟然如此对我,爹爹,我不甘心!” 李嗣昭爱怜的看了儿子一眼,脸上却充满了无奈,他叹了口气道:“不甘心又如何?难道你还能抗命不成?在军中这么多年,军令如山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可是……”李嗣昭欲言又止,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李嗣昭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其实也不用那么悲观,反正你只有两百人马,败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其实有的时候未必非要身先士卒,实在不行的话不要顾及面子,败就败,人数相差数百倍,败了也不丢人。” 李继韬眼中一亮,郑重的点了点头。 &nnsp; 0 ------------ 第二十一章 追击战(上) 第二天李继韬即将北上的时候,郭威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郭威道:“李将军,你们去追击契丹人,怎么不算上我一个?” 李继韬由于知道这一去十有**回不来,所以并没有叫郭威,郭威刚到,而且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好的身手,李继韬不想让他跟着去送死。没想到的是郭威竟然主动找了上来,这让李继韬很是为难。 李继韬苦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你何苦赶着来?倒不如跟着我爹爹去镇州,还可以替李存进老将军报仇。” 郭威郑重道:“你李将军都不怕死,我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好怕的?”紧接着他又笑了笑道:“再说了,我们是去追击敌军,打不过跑还不行吗?” 李继韬叹了口气道:“晋王让我们去当然不是说让我们象征性的虚张声势,他要的是把契丹人赶出塞外,可两百人马真要把数万大军赶出塞外,真的是谈何容易!” 郭威皱眉道:“这确实有些难度,不过你放心,无论有多么困难,我都会站在你身边,这些天来你对我很是照顾,现在你有危险,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吧?” 李继韬知道郭威说的是真心的,心中一阵感动,他也不是那婆婆妈妈的人,当即高声笑道:“有郭兄弟跟我一起杀敌,定能让敌军闻风丧胆,把那些契丹蛮子赶出塞外。” 他们每个人带了十天的干粮,他们尽量不去想十天之后的事情,因为他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在两可之间。这一次出战的都是李嗣昭麾下的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都是李继韬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手,不能说每一个都能以一敌百,但以一当十应该没有多少问题。 特别是他们互相之间的配合更是纯熟无比,李继韬很相信他这两百人可以毫无悬念的击垮十倍于自己的契丹人,可百倍呢?李继韬根本没有丝毫把握,甚至是没有半分胜算,如果一旦敌人知道了他们的虚实,恐怕就是想走都未必能够来的及,契丹人都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骑术肯定不会比他们河东军差,虽然河东大部分都是沙陀人,可沙陀人入关日久,很多习惯都几乎与中原人无异,论马上的骑术,恐怕还没法与契丹人相比。 李继韬他们每人都带了两匹马,空马鞍上驮着粮食,马尾上还拴着树枝,奔跑起来远远的看去烟尘滚滚,倒也声势浩大。起初两日契丹人只要看见他们战马激起的烟尘,就远远的逃走,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胆量。 可李继韬的眉头依旧没有一刻舒展过,郭威知道他担心什么,上前开解道:“李将军不必过于担心,契丹人已经是惊弓之鸟,见到我们的大旗就立刻远遁,根本不敢有丝毫阻拦。” 李继韬苦笑道:“这虚张声势之计可以满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不出三天,敌军定然会发觉,到时候我们如果就此后撤,恐怕难以完成晋王交给我们的任务,如果我们继续追击,恐怕会全军覆没。” 郭威本来就对这种事情不怎么懂,他只是一个新兵蛋子,所知道的就是上阵杀敌,其他的根本不懂,当下只能继续宽解道:“李将军也不必太悲观,即便是战,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当初我一个人也能消灭敌人的巡逻队或者斥候队,现在我们有两百人,怕他什么?” 李继韬呵呵笑道:“你以为我们这些人都有你那么好的武功啊?即便是我单打独斗的话恐怕在你手中也走不了十招。” 果然不出李继韬的所料,又过了两天,就有几批胆大的斥候想近距离查探他们的虚实,被郭威发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们全歼了,没有留一个活口,郭威当然知道如果放走了一个人将意味着什么。 一路上只要遇上掉队的契丹军或者是契丹军的斥候,都是直接砍掉,绝对不留一个活口,虽然他们这两百人带的干粮不多,可一路上时常可以捡到仓惶后撤的契丹人遗留下来的粮食和肉干,还有在中原不常见的马奶酒。 郭威在马上喝了一口马奶酒,咧了咧嘴,骂道:“蛮子就是蛮子,连做的酒都这么难喝!” 李继韬笑道:“他们哪里会种粮食的人很少,都把粮食当成紧俏物资,有的吃都不错了,哪里还舍得用粮食造酒?塞上的马奶酒就是这个味道,我小的时候就经常喝马奶酒,虽然有些烈,但更适合塞北的天气,塞北天气寒冷,喝这个可以驱寒。” 郭威直接把手中的酒袋子抛过去,道:“既然你喝的惯就送你了,一股子马骚味儿,我实在享受不了。”郭威年纪不大,本身就不怎么饮酒,对于味道浓烈的马奶酒就更加不感兴趣了。 李继韬哈哈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喝烈酒,像那些南方人喝那种竹叶青或者女儿红那些东西,虽然入口绵甜,可哪里有半分酒味儿?”说着他昂头喝了一大口马奶酒,常常的吁了口气,称赞道:“喝这个才够味儿!” 两人一路上东拉西扯,倒也不算寂寞,但他们都清楚,这种日子恐怕已经不会太久了,契丹人已经起了疑心,不时的会派出斥候和小股的巡逻队来探查虚实,而李继韬和郭威他们却是只要见到有人试图接近,就放手大杀,根本不给敌军丝毫怜悯,实际上战场上也容不得有怜悯之心。 算起来他们追击了也已经有两百多里路了,斩杀掉队的敌军和斥候已经不下两百人,而己方的军队只是受到较小的伤亡,除了有两个人不小心中箭重伤外,只有十来个人轻伤,阵亡的一个没有。这让他们的士气更加的高昂和旺盛。 但李继韬却始终高兴不起来,郭威受了他的感染,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们知道,要么明天,要么后天,敌军一定会有大队的人马迎战他们,到那时他们将会面对一场血战,郭威知道,这场血战会比上个月在东垣桥头的保卫战更加惊险。但无论如何,郭威都会从容的去面对这一场战争,不单单是为了功名,更加是为了与李继韬之间的友谊。 &nnsp; 0 ------------ 第二十二章 追击战(中) 至于民族大义什么的东西,郭威暂时不去考虑,他这个年纪的人也根本想不到这些,他是汉人,可父亲效忠的晋王就是沙陀人,这并没有让他有任何的反感,毕竟沙陀人入中原日久,生活方式已经与中原十分接近,而且一直以来河东李家都是以大唐的臣子自居,这一点让很多中原豪杰都忘记了河东李家的沙陀人身份。 其实很多人都已经不再对那些外族有什么歧视,如果说实在的,就连李唐的开国皇帝李渊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汉人,只是后来牵强附会说是汉代飞将军李广的后人,日子久了也就成了事实。 郭威不懂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辅佐的人应该属于正义的一方,所以他就毫不犹豫的去投靠他们,想在晋军中建立一番功业。如今天下分崩离析,各地势力不相统属,也容不得他有过多的考虑。 李继韬和郭威带着两百人马继续北上,在恒山脚下终于遇上了契丹的殿后部队,李继韬命令人马原地驻扎,并不急着进攻,如果一旦双方交锋,实力肯定暴露无遗。好在对面的敌军也不在歼敌,而是拖延时间,他们本来就被耶律阿保机当成了弃子,打算用他们的生命来换回足够的时间,好让他们的大队人马撤回草原,所以他们当然不会主动进攻,在他们想来,能多拖一刻是一刻。 殿后的契丹人有足有五千人,仅骑兵就有一千多,相较于仅有两百人的晋军来说简直不可她同日而语,他们有理由相信追击来的晋军不可能只有那么区区几百人,他们更加相信这两百人只是前锋。 可他们等了两天,对面的人马还是只有那么多。这让他们心中产生了疑心,就在当天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李继韬主动迎战,凭借过人的指挥能力和郭威等人高超的武功,战胜了数倍于己的契丹人,可己方伤亡了有三分之一,受伤的人更多,真正能战的已经不足一百人。这让李继韬很是为难,如果就此退兵的话,晋王那里不好交代,可如果不退兵,敌军还有数千人马,自己这区区百十个残兵能经得住敌人的一轮冲击才是怪事呢! 李继韬看了看郭威,郭威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只是黯然的摇了摇头,李继韬知道在郭威这里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帮助,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垂头丧气,默默的在为同伴包扎着伤口。 李继韬心中也有些纠结,他不是不想撤,而是不能就这么打了一仗就撤了,即便是为了父亲的昭义军的名声,也不能轻易的就这么灰头土脸的撤了,更何况,晋王那里还不好交代。更何况他们即便是撤退,中原的战马也未必能够跑的过契丹的良驹,能否安全撤退还在两可之间。 李继韬很清楚,明天天一亮,恐怕敌人就要发动进攻了,数千人的进攻对于他们这百十号受伤的人来说根本就没有能够抵挡的余地,所以这一夜李继韬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正在李继韬愁眉不展的时候,郭威来到了他的帐中,不声不响的坐了下来。 李继韬苦笑了一下道:“文仲还没睡啊,早点睡吧,明天可能还要战呢!”文仲是郭威的表字,李继韬一直把郭威当朋友看待,所以就以表字相称。 郭威一脸郑重的道:“李将军以为明天我们还能挡住敌人的一轮攻击吗?” 李继韬继续苦笑,摇了摇头,道:“挡不住又能怎么样?晋王让我们来,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如果他真有心追击契丹人,最少要三千骑兵,还要有一万歩卒压阵,这么区区两百骑兵,能挡住敌军的冲锋才是怪事呢!” 郭威看了李继韬一眼,道:“将军可有什么良策?” 李继韬苦笑道:“哪里有什么良策?要么撤军,一旦我们撤军,恐怕敌军未必会让我们从容撤退,要么我们今晚就主动出击,拼死看能不能趁黑把敌军的大营给挑了!可我们就这么点儿人,有什么用?如果等到明天天亮,恐怕就是想撤,也未必撤得了了。” 郭威道:“我这次来也是这个意思,我想既然我们明天挡不住一轮进攻,索性就今晚马踏敌营,主动出击,我看看能不能直接射杀敌军的主将。” 李继韬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叹道:“我知道你射术很精,可如今我们军中都是骑弓,射程不远,没有威力大的上好步弓,想射杀敌将,真是谈何容易啊。” 郭威也叹了口气,道:“既然不能主动出击,我们就得今晚带着兄弟们撤退,绝不能等到天亮,天亮的话我们恐怕一个也走不了。” 李继韬沉思良久,道:“如果我们今夜出其不意攻击敌营,有多少胜算?” 郭威犹豫道:“应该有三成吧?” 李继韬摇头苦笑道:“最多有一成胜算,可我们不能不拼一下,如果我们就此撤退的话,恐怕以后在晋王面前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郭威道:“我听李将军的,只要李将军说战,我们就战,这些兄弟都是你麾下的精锐,应该没有人会临阵胆怯。”郭威经过这几次战斗,已经对鲜血不那么敏感了。 李继韬心中又何尝没有一战的想法?只是他很清楚,就算是这一战真的能够杀掉敌军的主将,甚至烧掉敌军的大营,自己这百十号人恐怕也未必能够逃走一个,在千军万马中,个人的武功即便是再高,也未必能够生还。 郭威和李继韬两人又把几个心腹叫道跟前,说明了当前的情况,并征求大家的意见。这些人都是跟随了李继韬多年的人,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是死过几回的人了,也不怕再到鬼门关转一圈。 当下让那些受伤比较重的人带着粮食乘战马先行离开,并派了两个轻伤的人护送,其他人先躺下休息两个时辰,准备在三更时分出发。 &nnsp; 0 ------------ 第二十三章 追击战(下) 当夜四更时分,契丹的大营中烧起了几朵火苗,如暗夜中盛开的妖艳之花,璀璨而夺目。在呼啸的北风吹拂之下,火势迅速蔓延,号角声、马蹄声、喊杀声、濒临死亡的惨呼声,喧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继韬带着一百多个儿郎在契丹的大营中快速驰骋,不时的把点着的火把扔入帐篷,火苗在风势的助力下迅速蔓延,很多来不及穿衣服的契丹人惨呼着冲出帐篷,却被李继韬麾下的人马砍翻,只要是遇见有出来的人,他们根本不问对方的身份,上去就是一刀,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在这种情况下,也容不得他们怜悯。 郭威手中拿着一支鹅蛋粗细的大枪,在敌营中纵横来去,手中大枪横扫直戳,根本没有一合之将。不远处有一个契丹将领模样的人正在试图聚拢士兵,已经有二三十个无头苍蝇似的契丹人向他靠拢了过去,那人手中握着一杆旗帜,应该是一个契丹人的中级将领。郭威急忙直奔那人而去,因为本身李继韬和郭威他们人数就少的可怜,一旦让惊慌失措的契丹人找到了主心骨儿,只要能够抵住他们一段时间,就能够让契丹人的其他将领有时间聚拢到更多的士卒,到时候李继韬和郭威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郭威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冲去,那将领的两个亲卫见浑身浴血的郭威冲来,双双迎上,想拦住郭威。郭威的战马遽然加速,手一抡,把手中的大枪投了出去,把其中一个亲卫钉在了地上。郭威在投出大枪的同时摘下了马鞍旁的角弓,弓弦响处,另外一名亲卫急忙来了一个镫里藏身,翻到了马腹之下。而这时郭威却已经赶到了近前,从那名死去的亲卫尸体上拔出自己的大枪,就地一扫,把另外那名亲兵的战马的马腿扫断,那人瞬间被战马压在了底下,肋骨断了好几根,不死也差不多了。 这几下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名契丹将领见郭威如此神勇,口中大呼小叫,也不知他说的什么,郭威一句也听不懂,但他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惊慌。郭威根本不停,继续往前冲,敌将一边招呼士卒,一边往后撤,还让身边的人往前冲,想凭借手中的亲兵来挡住郭威,可郭威的武功之高,岂是这区区二三十个小兵所能挡住的?郭威用手中的角弓接连射倒几名契丹士卒,接着又用大枪挑飞了三四个,其他人急忙后退。 那契丹将领见郭威如此悍勇,急忙勒马转身,一夹马腹就想逃走,郭威大喝一声,手中大枪横扫几下,把那几十个契丹人打翻,紧接着弯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中那将领后心,那将领惨呼一声,不肯自信的想回头看一下,却由于重心不稳,啪的一下被摔下了马背。 这附近的契丹小兵见将领被射杀,轰然一声就散了,却被晋军的小兵赶上砍翻。 就这样他们在敌军的大营中杀了三个来回,也不知到杀了多少人了,李继韬手中的大刀都砍卷了刃,郭威更是浑身鲜血淋漓,也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鹅蛋粗细的大枪杆子已经被鲜血浸透,握在手里滑腻异常,幸好在出发前李继韬让他在手上缠了葛布,要不然握枪都不好握。 虽然战果已经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可他们两人身后的人却只剩下二十来个,敌军伤亡虽然惨重,却已经渐渐的聚拢了起来,已经不像一开始一样毫无组织的乱窜了。这样就更让李继韬和郭威感到吃力,他们二十多个人组成一个小型方阵互相照应着继续厮杀,这时就是他们想撤退,恐怕敌军也容不得他们从容退走了。 敌军主将的大旗也已经竖了起来,在夜空中迎风飘扬,四周燃烧的火焰正好起到了照明的作用,连火把都不用点,敌军主将身边的传令兵一遍一遍的吹响号角,四周更多的人向帅旗聚拢,帅旗上是一匹张牙舞爪的苍狼,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的阴深可怖,仿佛随时都可能扑过来,咬断晋军的喉咙。 李继韬用长刀一指敌军的帅旗,高声道:“兄弟们,变箭矢阵型,砍翻敌军帅旗,杀掉敌军主将!” 正在行进中的小方阵迅速变阵,变成一个前窄后宽的利于进攻的箭矢形阵,郭威喝李继韬两人在最前方开路,作为箭矢阵型的箭头。一把长刀和一杆大枪纵横交错,把敢于挡在前面的敌人瞬间砍翻。 可敌军主将身边已经聚拢了五六百人,他这区区二十个人一时半刻哪里能冲到敌军主将跟前?敌军主帅一遍遍的发号施令,身边的传令兵把他的命令用号角声吹响,传遍整个军营,越来越多的敌军汇聚了过来。 李继韬和郭威他们依旧没有退缩,他们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冲向敌军的帅旗,虽然他们早已经知道了结果,可他们还是没有退缩,为了他们昭义军的荣耀,也为了作为一个军人的职责,他们毫无退缩的冲了过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郭威马鞍上的两壶羽箭都用完了,他把手中的角弓扔掉,再一次紧握大枪,挑翻一个又一个敌人,李继韬的武功远不如郭威,但他的临阵经验比郭威丰富了不知道多少,所以李继韬挥舞着那把砍出了好几个豁口的镔铁长刀,也是威风凛凛。 前后左右都是敌人,他们已经被包围了,敌军依旧向这边汇聚,仿佛根本杀不完一样。 李继韬看了身边的郭威一眼,惨笑道:“文仲,哥哥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我能够活着出去,我愿意与你结为异姓兄弟,若是我们出不去,你我就一道在黄泉路上结拜……” 郭威这时也知道生还的机会十分渺茫,可他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他还很年青,他还想回家再看看小琴,还有常福,还有十年未见的姐姐……可这一切他只能想想而已,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紧握手中的大枪,杀掉面前任何能够挡住他们的人。 &nnsp; 0 ------------ 第二十四章 血战 郭威强笑道:“好,那我就叫你一声大哥好了,大哥,你我二人并肩杀敌,杀掉敌酋,让契丹胡虏永远不敢觊觎我们中原。” 李继韬点了点头,说了声好,手中长刀再一次挥击,砍掉一个敌军的脑袋,鲜血飞溅出来老高。郭威手中的大枪更是如游龙一般,每一枪刺出,都会有一名敌人落马,枪杆一扫,就会扫倒一大片。 可敌军实在太多了,他们这二十来个人在人群中显得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孤独,仿佛如大江中的一叶孤帆,仿佛随时都有被卷入水中的可能。可他们这些活到现在的人几乎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除了郭威以外,每一个都是经历过很多次战争厮杀的老兵,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互相间的配合都不是这些契丹的牧民所能比的。 虽然这时候他们已经很是疲累,虽然这时候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几条伤口在流血,可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仿佛他们根本不觉得身上的伤口会疼痛,或者说他们已经麻木了,他们仿佛根本不知道疲累一样,他们只是在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敌人身上招呼。鲜血染红了他们身上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铠甲,染红了他们的眼睛,就连胯下的战马也浑身鲜血淋淋。 在半炷香的时间里,他们向前前进了三十步,在这三十步的路上,撂下了一地的尸体,而李继韬他们只倒下了两个,还有十八个人在继续坚持着战斗、战斗,仿佛永远都不停歇。 敌军的主将见七八百人拦不住晋军十几个人,气的哇哇大叫,提了一根狼牙棒要亲自上阵,身边的亲卫急忙阻拦,他们当然不想让主将犯险,他们作为主将的亲兵,如果主将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他们谁也跑不了,后果很严重。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在外征战的人来说这点道理他门还能不懂吗? 郭威见敌将向前来,当下就高兴了起来,如果敌将进入他用长枪能够投掷到的地方的话,郭威有把握能够一击必杀! 厮杀在继续,战争也在继续,敌军的主将很不解,为何晋军就这么点儿人就能把己方的五千兵马驻守的大营打成这种局面,可以说现在五千人马已经损失过半,受伤的就更多,这也是他这个殿后的主将为何如此狼狈的真正原因,这也是他这个做大将的为何要不得不冲向战斗第一线原因。 郭威看着敌将的战马一步步向自己接近,口中咦哩哇啦的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东西,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在咒骂这些晋军。 郭威纵然内力深厚,可毕竟年纪还小,说句实话也就是还没有成年,能够厮杀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可郭威依旧拖着疲惫的身躯,与敌军战做一团。 忽然郭威对旁边的李继韬喊道:“李大哥,你掩护我!”说着他猛的拧腰,手臂一抡,手中的大枪越过冲过来的敌军的头顶直接把敌军的主将给钉在了地上。这一下变起突然,等那名敌将想用手中的狼牙棒抵抗的时候,只感觉胸口一凉,自己就身不由己的向后飞出丈余的距离。鲜血溅起老高,直接喷了他身边的那名扛大旗的亲卫一脸。那亲卫见主将阵亡心中一惊,手中的大旗轰然倒下…… 正所谓“将是兵之胆”,主将阵亡,帅旗倒下,这意味着什么?很多不明所以的人看到帅旗倒下,正在向这里集结的人勒住马缰,缓缓掉头,逃向无边的黑夜。 虽然有很多人逃走,可依旧有不不少人奋力杀来,特别是那名敌将的亲卫,他们主将阵亡,按照军法,他的所有亲卫都是要殉葬的,除非有大的功绩方可以免死。所以他们都一个个奋不顾身,口中“叽里咕噜”说着郭威听不懂的语言,应该是“替将军报仇”什么的话,郭威想。 可这时的情况根本容不得郭威乱想,因为最少有四件兵器向郭威身上招呼,他躲开了正面的一杆长矛,李继韬挥刀挡住了他右边的一柄狼牙棒,可左边的一柄长矛和一个弯道却让郭威避无可避。 这时郭威手中又没有了兵器,情况十分危急,郭威深吸一口气,右手一翻,运掌成刀,“啪”的一下生生的把那支长矛用肉掌砍断。可这时那一柄弯道却已经砍了过来,郭威已经没有任何躲闪或者是应付的余地,加上他身疲力乏,已经没有变招的余地,只能稍微侧了下身,试图硬抗这一刀,他只能尽量不让敌人砍中要害部位。 一声惨叫在郭威身边响起,郭威却并没有感到预料中的疼痛,郭威看见自己的队副石奋用自己的身体帮他挡住了敌军那致命的一刀,而他手中的那柄大斧也砍中了敌人的肩头,沉重的大斧把那人从肩头斜着砍为两半,五脏六腑稀里哗啦落了一地都是。 郭威一把抱住石奋,高声道:“老石!你这是何苦?” 石奋惨然一笑,他想说话,一张嘴却冒出了一股鲜血,他的小腹上被敌人的弯刀开了一个尺余长的口子,鲜血泉涌般流出,眼看是不活了。 石奋到底没有说出一句话,就已经气绝了,临死的时候他把手中的大斧交到了郭威的手中,就此去世…… 石奋在郭威手下做队副也就才半个多月的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可在关键时刻,郭威也想不到石奋竟然可以用生命来为自己阻挡敌人的刀,这让他很是吃惊,也很是感动。郭威一声长啸,几乎盖过了周围的喊杀声和兵器的碰撞声,这一刻,几乎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在纵声长啸,几乎整个天地都蒙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 敌军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手中的兵器再一次砍向郭威,李继韬见郭威状若痴呆,根本不知道躲避或者格挡,当即纵马上前,长刀挥舞起一片刀光,扫断两根长矛,砸偏一柄弯刀。 李继韬大喊道:“文仲,你带领弟兄们先走……” 郭威猛然间从沉痛中惊醒,紧紧的握住了石奋交给他的大斧,飞身跳起来把一个敌军劈落马下,顺势上了那名敌军的战马,长柄的大斧在手,郭威出手更是狠辣,有时候一斧子下去能够把敌军连人带兵器一起砍成两段,他义无反顾的冲向敌军, 带着一丝悲壮,却没有一刻回头…… &nnsp; 0 ------------ 第二十五章 阵亡? 十日后,李存勖在澶州的大营中人喊马嘶,李存勖正在校场上检阅士兵,郭崇韬急匆匆的走到李存勖的身边,在李存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李存勖猛的转过身,正对着郭崇韬,道:“消息确实吗?” 郭崇韬道:“我安排的斥候亲眼所见,应该不会错,李继韬带领两百人马一路北上,斩杀契丹士卒千余人,最后在恒山脚下与契丹断后的大将耶律晖的五千人马交锋,李继韬和郭威率百余人夜踏敌营,杀敌近千,斩杀耶律晖,可最后由于寡不敌众全军尽没!” 李存勖虽然知道这两百人生还的可能很渺茫,但他却没有想到李继韬能够对敌军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李存勖叹道:“这李继韬确实是个人才,只是此人有反骨,他日必为我军心腹之患,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当然也不能成为我的敌人,在他羽翼未丰之前就此战死,也算是保全了李嗣昭大哥的英名。” 郭崇韬叹了口气,道:“王爷,以后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还是少信为妙,王爷故意置李继韬于死地,李嗣昭将军不会看不出来,现在李嗣昭将军为昭义军节度使,又统领大军攻打镇州,虽然李嗣昭将军对王爷忠心耿耿,可王爷也不能让老将军心寒啊。” 李存勖知道郭崇韬说的没有错,郭崇韬也是为了他李存勖好,可李存勖还是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因为李存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可能的背叛,即便只是可能也不行。 现在李嗣昭已经有昭义军的几个州,可一旦李嗣昭百年之后,继承他的人肯定不会是他的嫡长子李继寿,应该是他的次子李继韬,一旦李继韬有反心,恐怕整个昭义军都不再是自己所有了。现在梁军趁着自己正抵御契丹的时候接连攻陷几处要地,如果潞州再有失的话,恐怕以后自己在跟梁军的战争中就没有丝毫的优势了。 所以李存勖必须在李继韬掌握整个潞州之前除掉他,虽然李继韬至今为止还没有丝毫的叛逆迹象,但李存勖还是固执的相信自己的观人之术不会错,李继韬脑后有反骨,他日必然为祸河东。 李存勖问道:“现在李嗣昭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郭崇韬道:“现在李嗣昭将军在镇州,镇州距离恒山脚下的战场比我们这里要近数百里,恐怕李嗣昭将军在昨天就应该知道消息了吧。” 李存勖叹道:“李嗣昭是我叔父的义子,算起来是我的堂兄,可论年纪足可以做我的师长,他一生对我李家忠心耿耿,现在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也于心不安啊。传我的命令,李嗣昭攻下镇州后,让他兼任成德节度使,加封赵王。” 一旁的掌书记冯道道:“晋王体恤下属,李嗣昭定然感激万分,我这就去草拟公文。”说罢匆匆而去。 李存勖等冯道去远后,对郭崇韬道:“只是可惜了那个叫郭威的人,我本来想重用他的,没想到他竟然跟李继韬那么投缘,明知道九死一生,可还是跟着他去,这样的人不多了。” 郭崇韬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有些时候不该说的时候就要闭上嘴巴,以免惹祸上身。 镇州城外,李嗣昭确实已经知道了儿子李继韬全军尽没的消息,心中自然悲痛万分,作为臣子的他本不应该腹诽李存勖的做法,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何李存勖非要让自己的儿子李继韬去追击契丹人,而且只带区区两百人马。契丹已经大败,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没有人追赶,恐怕三两年内也未必敢再次南下,而晋军也绝不是只能拿出来区区两百人马,但一向对李家的命令从来没有违背的他依旧没有质疑李存勖的做法,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走向了一条不归路,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刻,李嗣昭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懦弱,那么的无能,他想恨,却不知道该恨谁,是恨李存勖的无情,还是该恨自己的懦弱。 他只能把心中的恨意全部加注在镇州军的头上,所以他不停的攻城,日以继夜不停的进攻,仿佛镇州人才是杀掉他的爱子的仇人一般,可事实上镇州人跟儿子的死没有丝毫的关系。可李嗣昭必须要找什么事情来发泄一下,可怜的镇州的治所真定城就成了李嗣昭的发泄对象,而张处谨无疑就是这个倒霉蛋。 李嗣昭日以继夜的攻城,丝毫不知道疲累,昭义军节度判官、行军司马任圜是李嗣昭的心腹,知道李嗣昭是伤痛爱子之死,以至于有些失常,找了个机会劝道:“大帅,您休息一下吧?您都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就是铁打的人也不行啊!” 李嗣昭道:“老任啊,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先去休息吧,让弟兄们先轮流休息,镇州城中可用的兵马已经不多了,我想明天应该可以破城。” 果然在第二天巳时,李嗣昭的昭义军人马攻上了镇州东城的城墙,有数十个兵丁在城墙上站住了脚跟,正在努力向四周扩大,而身后云梯上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晋军向城墙上爬,赵军几次反攻,均被彪悍的晋军杀了回去。由于晋军人数的不断增多,赵军人数上的优势逐渐消失,渐渐的他们只能后退,退入城楼。 晋军有五十多个人沿着马道下了城,砍死了那些拼命堵在城门后的赵军,接着已经攻到了城门后的晋军把沉重的门插取下,打开了真定城的东门更多的人冲进了镇州的治所真定城。其实这还不是需要高兴的时候,因为镇州城本身是一座大城,每一个城门都有瓮城,现在赵军就等于已经撤入了镇州城内,把瓮城留给了晋军。 幸好这时晋军已经占领了城墙,如若不然的话,晋军冒犯进入瓮城,肯定被城楼上的敌军像射杀猎物一般把他们挨个儿的射死,可现在东门附近的城墙上都是晋军,所以根本不用怕有人会埋伏他们。 &nnsp; 0 ------------ 第二十六章 李嗣昭战死 镇州城的东门被打开,李嗣昭一马当先冲进城,内城的城门还没有打开,已经攻到了城墙上的晋军奋勇冲杀,把城墙上的守军打的节节败退,敌楼上的弓箭手依旧在放着冷箭,不时的把大意的晋军射杀。 李嗣昭冷笑一声,把自己特制的硬弓摘下,弯弓搭箭,敌楼上的弓箭手只要一露头,李嗣昭弓弦一松,立刻敌楼上就会传出一声惨叫。李嗣昭强弓在手,一直注视着敌楼上的动静,而他周围是十余个手持坚盾的护卫警戒,以防有冷箭袭击李嗣昭。 这样一来,李嗣昭简直就成了一个狙击手,镇州守军的弓箭手只要一露头,定然只有被射杀的可能。李嗣昭身经百战,实战经验十分丰富,特别是弓箭,用的最是纯熟,当年李克用的箭法公认塞外第一,后来李克用把他的箭法传给了李嗣昭,而把枪法传给了李嗣源,可以说他和李嗣源两人各自得了李克用的一项绝技,都算是继承了李克用的衣钵。 而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却是二者兼得,却每一项都不精,箭法不如李嗣昭,枪法不如李嗣源,但悍勇却比其父犹有过之。 李嗣昭一个人几乎压制住了整个敌楼上的弓箭手,这让晋军在城楼上的战争更加顺利,伤亡也降低了不少,不一刻就攻下了瓮城的马道,从城墙上杀了下来,打开瓮城的城门,晋军一阵欢呼,在镇州城外连续损折了三员大将,现在终于攻破了镇州,怎能让他们不高兴? 李嗣昭心中也有些激动,毕竟镇州是大镇,自己打下镇州之后就是未来的赵王,虽然他知道这个赵王是李存勖为了对自己失去一个儿子的补偿,但他还是有些兴奋,毕竟他从白手起家,到现在可以割地封王,建立属于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基业,即便是失去了一个儿子,自己还有好几个儿子可以继承自己的一切。 李嗣昭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李继韬,可儿子的音容笑貌却总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挥之不去。李嗣昭只有通过杀戮来减轻自己对儿子的思念,城门打开了,李嗣昭迫不及待的向前冲去,冲向镇州的内城,他要生擒张处谨,把他千刀万剐,来报老朋友李存进的仇。 猛然间已经没有抵抗的敌楼上有三把强弓同时对准了李嗣昭,在千军万马中厮杀了这么多年的李嗣昭当下就感觉到了危险,他急忙去摸箭壶,却发现箭壶已经空了。这时候三支羽箭破空飞来,直取李嗣昭。 李嗣昭手中角弓左右一挑,砸飞了两支羽箭,可另外一支羽箭却射中了他的鬓角,李嗣昭怒极,这时候他的护卫才刚刚赶来,一个个大声惊呼,想上前救援。李嗣昭却咬了咬牙,反手拔出了鬓角上的破甲锥,不顾鲜血喷涌,弓弦响处,敌楼上刚才那个放箭射中自己的人背一箭封喉,而李嗣昭也翻身落马。 熟话说,将是兵之胆,李嗣昭中箭落马,晋军立刻就乱了方寸,李嗣昭的亲兵护着受伤的李嗣昭迅速后撤,已经进入城门的死士本来就不多,不过三百多人,这时因没有援军继续进城,那冲进去的人瞬间死伤惨重。 本来已经丝毫没有战斗力的镇州守军见对方主将中箭落马,一个个大声高喊着又杀了过来,原本士气如虹的晋军这时候士气低落之极,只能仓惶后撤,原本一场大胜的仗,因为主将李嗣昭的阵亡,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败仗。 晋军连日攻城,本就十分疲惫,现在又丧失了士气,哪里有不败的道理?幸亏镇州的守军这些日子来更是疲惫,因为他们人少,晋军不过是轮流攻城,而镇州的守军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就是睡觉也是就在城头上眯一会儿而已,这时虽然有心多杀些敌人,却是有心无力,大多数人在兴奋之余,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象征性的追了几里路,就急忙回了城,重新关上大门,开始庆幸这一次又保住了性命。 李嗣昭回到大营,之后,箭伤血流不止,军医束手无策,当夜就撒手归西了。临死前李嗣昭把指挥权交给了节度判官任圜,让他继续攻打镇州。任圜不过是一介书生,虽然胸中有些韬略,却不是将才,加上晋军接连伤亡了数员大将,士气低落之极,任圜只能在大营坚守而已。 任圜一边把军情用六百里加急报告晋王李存勖,一边严密守护营寨,等待李存勖派新的大将来主持军务。 期间任圜打着替昭义军主帅报仇的名义试探性的攻击了几次,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任圜也只有叹气的份儿。 晋王接到李嗣昭阵亡的消息,悲痛万分,为了一个镇州,接连折损了阎宝、史建瑭、李存进、李嗣昭四员大将,这时晋军中真正的名将已经就剩下了李嗣源和李存审,还有自己身边的儒将郭崇韬。李嗣源正在澶州的治所德胜城(河南濮阳)与梁军周旋,李存审刚刚击退契丹人,现在正坐镇幽州,而郭崇韬更是在李存勖身边时刻不能擅离,这三个人都不能轻易离开,可若是让其他人去打镇州,恐怕未必能够打的下来。 一时间李存勖也有些为难,如今北方只有一个镇州城还在负隅顽抗,其他地方都已经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若不能打下镇州,自己就不能专心对付梁军。李存勖考虑再三,还是打算让李存审去打镇州,幽州虽然重要,但契丹新败,一时半刻也不会再次南下,可以说幽州城根本没有多少危险。 更令李存勖头痛的是昭义军,如今李嗣昭阵亡,自己是时候该找一个人去接管潞州了,而且李嗣昭对李家有大功,他如果在李嗣昭刚死就派其他将领接管潞州,恐怕会让人多想。可如果让李嗣昭的嫡长子李继寿接管昭义军的话,李继寿这人是出了名的懦弱,根本难当大任,李嗣昭的三子李继远素来有野心,不是久居人下之人,更不能接任昭义军节度使的位置。 李存勖就打算先让李继远扶灵回晋阳,这其实就已经说明了要其他人接管潞州了,并非是李存勖不讲情面,而是他不能让一个没有能耐或者是心术不正的人为昭义军节度使。 李存勖识字不多,所以他的所有命令都是让掌书记冯道代笔的,冯道听了李存勖的命令后,心中不由的叹了口气,可嘴里却没有说什么。冯道宦海浮沉多年,跟过刘仁恭、刘守光,后来刘守光兵败,他经郭崇韬的举荐跟了李存勖,由于他处事谨慎,办事认真,又不贪钱财和美色,所以颇得李存勖重用,这么多年的宦海生涯让他对各种事情的处理都十分小心,对不该说的话从来不会多说一句,他只想把那些话藏在心里。虽然李存勖对自己很信赖,可李存勖这人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这一点冯道很清楚。 &nnsp; 0 ------------ 第二十七章 南返 这时正是阳春三月的天气,河北大地上一片葱绿,可大多数的农田里长的都不是本应该长的麦苗,而是很多不知名的杂草,时而有不知名的野花夹杂其间,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清新感觉,而是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萧瑟。 由于多年的战乱,河北大地这一片肥沃的土地上数十里内很少见到炊烟,只有一些大的堡寨周围还有些大片的麦田,不时可以看到一些忙碌的农人正在给麦田浇水。 郭威和李继韬两人都已经换了百姓的衣服,由于两人身上的伤口都刚刚结痂,所以两人的战马都只是缓缓而行,李继韬受伤颇重,本来两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可当时契丹人主将身亡,军队士气一落千丈,李继韬和郭威带着十来个弟兄都是不要命的狂砍滥杀,俗话说“一夫拼命,万夫莫敌。”更何况是十几个老兵一起拼命? 即便如此,到最后也只有郭威护着李继韬杀出了重围,其他兄弟全部阵亡。郭威每次想起那天的情形,都忍不住心中后怕,当时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活着出来,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海,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带着仇恨和恐惧的眼神。 这一刻,郭威清楚的知道,那些契丹人也是身不由己,他们的命运也根本由不得自己掌握,他们只是普通的牧民,却被驱赶着来中原打仗,但他们不能不来,因为草原上匮乏的资源已经容不下他们日渐强大的部落了。 由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根本不懂得耕种,只能以游牧为生,所以他们为了让人口日渐增多的部落生存下去,就必须到中原来掳掠,来抢夺,本以为中原到处都是财宝和金银,还有吃不完的粮食。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中原的百姓一样穷苦的吃不饱,穿不暖,虽然中原的各个部落见经常相互攻伐(在他们眼里中原的各藩镇就是一个个的部落),但中原人的战斗力并不像卢文进说的那么不堪一击。 郭威和李继韬在涞水以南的密林中养了七八日的伤,这时伤势稍微好转一些,就开始缓缓南下,想先赶到镇州去见老将军李嗣昭。一来向老将军报个平安,二来也必须给李存勖一个交代。 李继韬即便对李存勖再有意见,毕竟李嗣昭是河东的大将,李继韬即便是为了自己的父亲,自己也不能投效其他人。 郭威道:“李将军,前面就是易州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到达定州,半个月之后就能到达镇州境内。” 李继韬笑了笑道:“文仲啊,不是跟你说不要叫什么将军吗?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以后你我兄弟相称,千万莫要客气,虽然我没有什么本事,可家父在朝中还是有些人脉的,你有了我这么一个哥哥,以后在军中或者官场上混都应该能有些好处的。” 郭威呵呵笑道:“我救你可不是为了这个!我佩服您的为人,也佩服您的胆气,更何况你这些天来对我很是照顾,我怎能不知恩图报?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们能活着出来。” 李继韬郑重的道:“文仲,你这人太忠厚,以后很可能吃亏,今天做哥哥的教你几句话,以后可不能再为了任何人如此拼命了,你武功好,我相信即便是在千军万马之中,只要你想走,应该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你,这次因为我让你受伤,差点连命都丢进去,我实在过意不去。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千万不要顾及我,你一个人反而更容易脱身的多。” 郭威憨厚的一笑,道:“这种只顾着自己逃命的事情,我可做不到,李将军,如果是我陷入敌阵,你会丢下我一个人逃生吗?” 李继韬沉思了一会儿,道:“说句实话,我会。”接着李继韬哈哈大笑,道:“兄弟,我跟你开个玩笑的,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要有我李继韬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 李继韬这一番话虽然未必是真心的,但郭威心中还是一阵感动。 两人一路南下,五日后就到了定州,李继韬本想在定州休息几天,并找义武军节度使王都借一些盘缠,没想到刚进城就听说了一个令他感到如晴天霹雳的消息,父亲李嗣昭在镇州城外战死了。这个消息让李继韬无法相信,父亲征战沙场数十年,立下无数战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能够做到现在的昭义军节度使,也算是封疆大吏了,可以说他们一家人一直都以父亲为榜样,为楷模,可现在父亲竟然阵亡了,这如何不让他感到伤心欲绝? 李继韬听到消息后,连饭都顾不上吃,急急忙忙的就上路继续南下,他快马加鞭,根本不顾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郭威也很是伤心,前些日子刚刚目睹了李存进老将军阵亡,现在又是李嗣昭老将军,这些曾经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一个个阵亡,让郭威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因为这更证实了这条军旅生涯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马上立功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便是百战名将也难保不会战死沙场,更何况自己这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 可这时候他没有动摇,说实话,他也不会动摇,现在镇州城外很可能仍然在征战,他要跟李继韬一起赶到战场,替李存进老将军和李嗣昭老将军报仇…… 有时候仇恨可以让人蒙蔽双眼,有时候仇恨也能让人忘记疼痛,现在李继韬和郭威两人都已经被仇恨之火烧的忘记了身上伤口的疼痛,他们想做的就是尽快赶到镇州,赶到晋军在镇州的大营,带领人马踏平镇州,这时候在他们心中,仿佛只有靠鲜血才能够冲淡那浓烈的仇恨。 滚烫的热泪从李继韬的眼中滑落,滑过他带着几分憔悴的脸庞,落入尘埃,却被马蹄带起的灰尘淹没掉…… &nnsp; 0 ------------ 第二十八章 灵前密议 定州到镇州的距离并不远,只有一百多里的路程,李继韬和郭威快马加鞭,一路向南,半日就到了镇州境内。抵达镇州境内之后,李继韬更是着急赶路,可胯下的战马已经口吐白沫,被一路上的快马加鞭累的将近虚脱,无论如何跑不动了。 李继韬也不顾得心疼战马,郭威也只能陪着他赶路,直到两匹战马实在跑不动的时候,两人就下马步行,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真定城外的晋军大营。 李继韬和郭威两人刚一接近晋军的大营,就被大营周围的暗哨发现,十余个巡逻的士卒上前阻拦,李继韬高声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不认得我了吗?” 那巡逻的队正一见是少将军回来了,十分激动,道:“二将军,您快回去看看吧,老将军阵亡了,三将军也从潞州赶了过来,晋王下令让三将军带着老将军的灵柩去晋阳办理丧事,三将军正在犹豫不决,世子又坐镇潞州无法脱身……” 李继韬心中一惊,晋王让弟弟李继远带着父亲的灵柩去晋阳置办丧事,就说明他们弟兄几个都不可能接管潞州,晋王定然会派其他将领去潞州担任昭义军节度使。 李继韬本来就对李存勖派自己去送死有些不忿儿,现在倒好了,竟然在父亲尸骨未寒的时候图谋父亲一手打下来的昭义军,这如何让李继韬不生气?李继韬当即冷哼一声道:“前面带路!” 那队正一边派一个小兵火速回营通报,一边带着李继韬和郭威往大营方向走,早有两个小兵让出了两匹战马给李继韬和郭威。李继韬也不客气,翻身上马,和郭威并骑而行。 一路上见到的兵丁脑袋上都缠着白布条,校尉以上将领更是在铠甲外面穿了一身白袍,李继韬眼中再一次湿润了起来。 刚到营门,年仅十五岁的弟弟李继远已经迎了出来,只见他小小年纪一身重孝,哭着拜倒于地,高声道:“二哥,爹爹殉国了!” 李继韬急忙下马,扶起哭倒在地的弟弟道:“三弟,快带我去看看父亲的遗容。” 李继韬和李继远两个来到父亲的灵前,再一次嚎啕大哭,郭威也跟着在李嗣昭的灵前跪拜上香。 从相州邺城来的李存勖的使者是李存勖的五弟李存渥,李存渥也早已垂涎潞州已久,本来他想来李嗣昭阵亡,李继寿懦弱,李继韬战死,李继远年幼,正是自己占据潞州的最好时机,没想到已经阵亡的李继韬忽然回来了,这如何不让他心中失落? 李存渥装模作样的陪着掉了几滴眼泪,道:“两位贤侄,说起来你父亲还是我的堂兄,你祖父是我的亲叔叔,咱们也算是骨肉至亲,你父亲为国殉难,我这个做堂弟的也很是伤心。” 李嗣昭是李克用的弟弟李克柔的义子,李存渥是李克用的第五子,所以他说李嗣昭是他的堂兄也不算错,可李继韬和李继远两兄弟就对李存渥没有什么好感。李存渥这人没有什么本事,仗着大哥李存勖为晋王,平时很是趾高气扬,不把众将看在眼里,这时候又是带着让李继韬和李继远兄弟扶灵回晋阳的命令来的,就更加不受两兄弟待见了。 可偏偏李存渥还没有丝毫的自知之明,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李继韬哽咽道:“五叔,我和三弟想单独陪陪父亲,您老先回去吧。” 其实李存渥虽然比李继韬大着一辈,可年龄并不比李继韬大多少,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李存渥虽然不是李克用的嫡子,不过李克用对这个庶出的儿子一直很好,李存勖也对他很是照顾,因为李克用的长子落落在魏州被葛从周麾下大将牛存节生擒,被罗弘信斩杀于魏州城,次子李存鸾也在早年阵亡。 后来的曹夫人生的李存勖本来是李克用的第三子,由于曹夫人深得李克用敬爱,被立为正室,李存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李克用的嫡长子,李存渥虽然不是曹夫人所生,可李克用依旧对这个儿子很是溺爱,导致了他这种对父兄依赖成性的性格。 李存渥见李继韬下了逐客令,知道不能厚着脸皮再赖在这里了,只能悻悻然的离开。李存渥一走,其他人自然也知道李继韬和李继远兄弟定然有话要说,纷纷退下,顷刻之间灵堂里就剩下了李继韬和李继远兄弟两人。 李继远看了看四周,确定灵堂内没有其他人,并吩咐属下亲兵在灵堂外守护,没有他们兄弟两人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灵堂附近三十步以内,有擅入者杀无赦。 李继远吩咐完之后,这才回到灵堂,对李继韬道:“二哥,我们一家对晋王忠心耿耿,晋王却派他这个草包弟弟来夺潞州的军权,想把我们软禁在晋阳,大哥虽然在潞州坐镇,可大哥的性子懦弱,只要晋王下一道手令,他定然乖乖的交出兵权。二哥,我们兄弟三人就只有你文武双全,而且你跟随父亲征战多年,也只有你有带兵的经验。只要二哥一句话,我们潞州的将领定然会一呼百应,大不了我们反了,明天我就杀了李存渥那个败家子。” 李继韬犹豫道:“不可,我们一直是晋王的下属,虽说我们本是姓韩,可现在怎么说也是李克柔的一脉,和晋王说起来也是一家,如果我们真的反了晋王,恐怕这天下未必能够容的了你我,我看还要从长计议。” 李继远愤愤的道:“晋王明摆着是早有预谋,他派你带两百人马去追击契丹数万大军,显然是想借刀杀人,你现在还在想着效忠他们李家,你也太忠厚了你,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人数钱啊!” 李继韬苦笑道:“那又如何?我们现在根本没有造反的本钱,且不说现在昭义军还有一个节度判官任圜在,潞州军的士卒会不会全都听我们的还不知道呢,就是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包括任圜在内的所有将领都听你我指挥,你以为凭借我们潞州的这些人马能和晋王抗衡吗?” 听了李继韬的话,李继远不禁叹了口气,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李继远不甘的道:“难不成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打下来的地盘就这么拱手让给李存渥这个败家子不成?” 李继韬摇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只是说要从长计议…… &nnsp; 0 ------------ 第二十九章 回潞州(上) 李继远可是一个急性子,见李继韬在这里卖关子,心中哪里能耐得住,急忙道:“二哥,有什么话你就明说,明知道三弟我很多东西都想不到,您还是别跟我卖关子了吧!” 李继韬沉吟道:“三弟,现在我们还不能公开跟晋王反目,我们可以先奉晋王的命令,假意回晋阳,半路上直接回潞州,先控制了潞州和泽州再说。只要我们控制了潞、泽等地的兵权,就由不得晋王再派他人来接管,现在北有契丹,南有强梁,晋王根本没有功夫来攻打我们,只要我们不公开与晋王反目,我们就能继续守住潞州的基业。” 李继远点头道:“二哥说的有理,如今父亲的亲信牙将申蒙手中还有四千精锐,足以护着我们回潞州,只要回到潞州,就是我们的地盘了,晋王若想无故讨要潞州,恐怕潞州的士卒和百姓也未必会答应。” 李继韬道:“申蒙是父亲一手提拔出来的将领,对我们家忠心耿耿,他麾下的将士们也都是父亲的亲兵,可以不受晋王的约束,只对父亲一人尽忠,现在父亲去世,大哥羸弱,你还年幼,二哥我只能勉为其难,暂代潞州留后之职。” 李继远道:“二哥这是说哪里话来?虽然说起来潞州该由大哥继承,可大哥性子过于柔弱,难当大任,当然该由二哥统领潞州,即便是父亲尚在人间,也不会让大哥来主持潞州军务,无论是文武还是担当,二哥都是不二人选。” 两兄弟商议妥当,李继远又偷偷的找了昭义军牙将申蒙密议了一番,决定由申蒙麾下的四千精锐护着他们先回潞州再说。 第二天,李继韬就和李存渥等辞行,说是要启程赶往晋阳。李存渥心里当然很是高兴,这镇州城外的大营就暂时先由他打理,李存渥给足了李继韬足够的粮草,让他们回晋阳。由于申蒙所部是李嗣昭的私兵,晋王都没有调动的权利,虽然他有心想拉拢申蒙,可终究没有那个气魄和自信。 郭威当然也跟李继韬等人同行,他想如果能先回晋阳也好,可以先看下多年未见的姐姐。这时的郭威已经知道父亲的遗骸被百姓偷偷的安葬在顺州城外,后来周德威占领幽州生擒刘仁恭父子后,把郭简的墓重新修葺了一下。郭威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就不急着去顺州了,其实他当初说去顺州找父亲的遗骸,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他就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自力更生的路,能够不再寄人篱下,以后就是想跟小琴提亲,也好有一些底气。 现在郭威和李继韬也算是共过患难的了,看情况李继韬必定会接任昭义军节度使的位置,虽然李继韬还有一个哥哥李继寿,可论资历、论能力,李继韬都是昭义军节度使的最佳人选。 郭威并没有嗅出硝烟的味道来,毕竟他还年轻,对政治上的东西还不够敏感。 可李继韬的幕僚魏琢的嗅觉就非常的灵敏,李存渥是李存勖的亲弟弟,这次他奉命来传旨让李继韬兄弟去晋阳置办丧事,魏琢就感觉不对劲,明显的是李存勖兄弟想图谋潞州。 潞州虽然算是晋王的地盘,可毕竟是李嗣昭一手打下来的地方,当年梁军十余万大军围困潞州,梁将换了一波又一波,康怀贞、李思安、符道昭、刘知俊,个个都是名将,可没有一个人能攻下潞州,最后被周德威和李存勖两人的援军偷袭,攻破夹寨,后梁大将符道昭战死,这才解了潞州之围。 从那时起李嗣昭就一直镇守潞州,李嗣昭在潞州辛勤经营十六七年,根基深厚,又岂是一个李存渥这种酒囊饭袋之辈能够轻易图谋的了的?即便是李存勖亲临,没有一场血战恐怕也未必能够拿得下潞州城。 现在天下以后梁最强,虽然朱温去世后后梁已经有些大不如前,可中原大部分地区已经臣服于后梁,即便是南方的割据势力,除了杨吴以外其他割据势力也都向梁称臣,西蜀的王建在三川关起门来当皇帝,对中原的事情很少插手,这些年晋王李存勖一边与梁军征战,一边扫平桀燕刘守光父子,并一举荡平山东(太行山以东),看似意气风发,可宿将大多战死,如今只有蕃汉马步军都总管李嗣源和大将李存审(符存审)两员大将可堪大任。可这两人都是李嗣昭的故交,与李嗣昭交情深厚,如果让这两人攻打潞州,定然不会尽力。 现在梁晋之间正在交战,李存审又要打镇州,李嗣源一个人定然挡不住梁军,李存勖肯定不可能亲征潞州,只要李存勖不亲征,魏琢以为凭李继韬兄弟几个保住潞州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李继韬没有跟魏琢明说,但魏琢很清楚,以李继韬的性子,他定然不会去晋阳。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大军一路向西,刚刚过了井陉关,抵达平州境内之后就转头南下,一路前往潞州。这时候李继韬才让牙将申蒙对麾下的士卒说明情况,士卒们大多拥护李继韬为昭义军节度使,少数人即便有异议,也没有人敢说出口来,只能憋在心里。 郭威这时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既然李继韬违抗晋王的命令,势必要与晋王翻脸,晋王李存勖和李存渥也绝对不容许他们平安回到潞州,这一路上少不了会有几场厮杀。所以郭威时刻都保持着警惕,不敢有丝毫懈怠。 牙将申蒙追随李嗣昭征战多年,论在军中的资历,李继韬也无法望其背项,所以这四千人的指挥权依旧交给申蒙,申蒙行军十分小心,每日扎营必定选择地势稍高又有水源的地方,如果有树林的话必定要占据上风口的位置,以免被敌人火攻。 郭威现在就作为李继韬的亲兵小校跟在李继韬的身边,时刻保护着李继韬的安全。由于军中带着李嗣昭的灵柩,李继韬不敢行军过快,所以每日只走八十来里路。 他们四千人改变方向,当然瞒不过李存渥派出来跟踪他们的斥候的耳目,当即就有人回镇州城外的大营禀报李存渥。李存渥大惊之下亲自带人马来追,在辽山县境内追及了李继韬的人马,却被李继韬骂了一顿之后灰溜溜的回了相州的邺城,向李存勖汇报情况去了。 &nnsp; 0 ------------ 第三十章 回潞州(下) 李存渥虽然手中也有一些兵马,但怎么也无法跟李继韬手里的百战精兵相比,李继韬根本连打都不用打,直接几句话就把李存渥打发走了。李存渥回到邺城,哭着向李存勖加油添酱的说了一通,还说李继韬和李继远想杀他,如果不是自己见机的快的话恐怕就没有机会再见哥哥的面了。 李存勖大怒,但考虑到正在与后梁对持,后方还与镇州打仗,北方还有一个契丹在虎视眈眈,现在不是对付李继韬的时候,潞州距离梁国的晋州和绛州都很近,一旦自己对潞州用兵,恐怕李继韬必将投向梁国,梁国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理。这样一想,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李继韬继续坐潞州,省的偷鸡不成蚀把米,那样反倒不好了。 李存勖想到这里,心中渐渐平和了一些,李存渥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李存勖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见弟弟这不成气候的样子,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有心想骂他几句,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父亲去世的早,这几个弟弟几乎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实在也不忍心责备弟弟的无能。 李存勖摆了摆手,制止了李存渥的罗嗦,叹道:“你先下去吧,潞州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就不用惦记潞州的事情了。” 李存渥还想再说,“可是……” 李存勖打断道:“没有什么可是的,一切有我,你就不要费心了,现在情势危急,我们不能再与潞州轻启战端,如果一旦李继韬把潞州拱手送给朱友贞,恐怕我李家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李存渥见李存勖说的郑重,当下也不敢多说,只能悻悻的退了出来,没有把潞州弄到手,心里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自己手中虽然也有一些兵力,但都是没怎么上过战场的家伙,即便是人数再多,也未必是人家李继韬的精兵的对手,想用武力夺取潞州简直是痴人说梦。 却说李继韬兄弟二人带着四千牙兵回到潞州,李嗣昭的长子李继寿迎出城外十里,见到李嗣昭的棺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李嗣昭的棺木前,倒头就哭,真是伤心欲绝啊。 李继韬和李继远也跟着掉了些眼泪,兄弟三人痛哭了一会儿,在李继寿的带领下陆续进城,李继寿作为李嗣昭的长子,布置灵堂等东西,还有安排丧葬等一些事情都由他来安排。 所幸的是李继寿这人行军打仗不行,办理这些琐碎小事倒是十分在行。可他却没有想到的是,潞州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变,而这场巨变的目标就是他,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是李嗣昭的长子。 郭威在回到潞州的当天就跟李继韬请了假,要回“家”去看看,毕竟常福养育了他十年,他一直以来都把常福当长辈看待,现在自己做了军官,当然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常福叔叔,还有常姑姑,更重要的是小琴,他第一个想让人来分享这个消息的人就是小琴。 小琴是和郭威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也是青梅竹马恋人,虽然他们两人自己都还不知道,但他们两个人的心已经默默的有了对方。郭威在外面这些日子,几乎没有一天不想小琴的,因为小琴已经深深的藏在了他的心中。 郭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上故意穿了一身帅气的荷叶甲,更衬的他本就高大威武的身材让人看上去威风凛凛,走在大街上以前的熟人都有些不敢认了,偶尔有一些小时候的玩伴认出了郭威,一个个高兴的又叫又跳,跟着郭威的战马大喊大叫,“看见了吗?那个是文仲,不到两个月没见,现在都做了大将了?” “可不是吗?人都说这郭威这孩子长大后一定有出息,你看看,现在人家才十六岁,就做了校尉了,以后定然前途不可估量啊!” 早已经有人去通知常福去了。 远远的,郭威就看见常福正在门前观望,常福见郭威一身戎装来到跟前,当即哈哈笑道:“少主,您已经是一名军官了?什么时候从的军?”郭威刚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听见常福一阵连珠炮似的询问,问的郭威都有些不知道从何所起。只能跟常福问了一声好,并大概说了一些在北方的见闻,最后才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小琴在家吗?怎么没看见她出来?” 常福脸色猛的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道:“小琴现在毕竟年纪大了,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不能还老是抛头露面的了,毕竟她也是定过亲的人了,以后少主您还是不要跟她走的太近为好。” 这句话说的郭威有些茫然,但郭威从常福的眼中看出来他说的是真的,绝对不是跟他开玩笑,再说了,常福也从来没有跟他开过什么玩笑,这种事情他更不敢乱说了。 一时间郭威心中感觉有些发堵,他张了张嘴,但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他仿佛感到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一种单调的灰色,自幼与小琴在一起的日子一点点的浮现在眼前,那曾经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令人难忘。两人一起习武,一起出外游玩,这十年来几乎一直都形影不离,即便是常福和常氏姐弟两个都把郭威和杜小琴看成是天生的一对,常福几次跟姐姐说想让姐姐把小琴许配给郭威,常氏明明想答应,却碍于当年丈夫给女儿定的亲事,所以就一直耽误了下来。 没想到,现在真的出现了变数,小琴应该不会主动离开自己的,郭威想,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小琴的性格,也了解小琴对自己的情谊,可常福说的对,小琴是定过亲事的,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一定是男方有了消息,要不然常福只会尽力撮合郭威和小琴,现在常福如此说,当然是跟小琴定亲的那个赵家有了讯息。 郭威感觉喉咙里有些干,沙哑着嗓子道:“是不是涿郡赵家有了消息?” 常福点了点头,叹道:“我姐姐是一个很古板的人,既然当年我姐夫把小琴许给了赵家,现在赵家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悔婚,那样的话会让人瞧不起,何况现在赵家的公子来信说他在晋王身边效力,已经是个校尉了。” &nnsp; 0 ------------ 第三十一章 结义金兰 郭威只听了几句,就已经知道常福后边的话要说什么了,他很想说自己现在也是校尉了,可他没有说,他不想让小琴为难,毕竟小琴是自幼与赵家的那个什么赵弘殷定的亲,在定州城外的时候郭威也见过那个赵弘殷一面,知道赵弘殷也是一个磊落的汉子,文武双全,虽然说年纪大了几岁,论起来跟小琴也算是般配,这年头儿男子年纪大一些也很好。 郭威淡淡的道:“常叔,我只是随口问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这次北上我遇上了李存进将军和李嗣昭将军,可惜的是两人都阵亡了,我也在军中学了很多东西。现在我在李继韬将军麾下效力,昨天刚刚从镇州跟李继韬将军扶灵回来,军中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就不进去看常姑姑和小琴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到节度使衙门找我。” 常福也知道郭威是心里不舒服,郭威对小琴的心意常福又岂能不知?可造化弄人,本以为小琴的未婚夫婿已经不再人世,没想到多年未联系现在竟然又有了讯息,让本想撮合郭威与杜小琴的常福也有些尴尬。自己虽然是小琴的舅舅,可毕竟无法做主,即便是能做主,也不能主动悔婚。 毕竟那桩婚事是常福的姐夫杜爽应下来的,虽然杜爽已经去世,但这个婚约还在。常福感觉心里有些对不住郭威,见郭威要走,急忙道:“少主,大丈夫何患无妻?你现在年纪还小,正是拼搏的时候,等过两年老奴我帮你找个好的,这两年老奴在潞州也有些积蓄,也算是有些人脉,这潞州城的大户人家也认识不少,定然会替少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 郭威脸一红,有些尴尬道:“常叔,你就不要过于操心了,我已经长大了,您老抚育我这么多年,我还没有报答,哪里还能让您老操心?现在我也算是有功名的人了,自己能够照顾自己,至于婚事我还不想考虑,毕竟现在我年纪还小。” 常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少主也确实长大了,在军中不比在家里,有什么事情不要太逞强,遇到事情首先要考虑自己的后路,保命要紧,什么名声啊什么的都是狗屁,如果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将军就你一个儿子,可不能有任何散失,少主一定要切记。” 郭威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常叔,我姐姐还尚在人间,现在嫁给了李存进老将军的二公子,不过现在已经守寡,有时间的话我一定要去一趟晋阳,看看姐姐和小外甥。” 常福高兴道:“真是老天开眼啊,你姐姐现在算来也有二十多岁了,唉……” 郭威到底还是没有进门,一个人骑着马回了李继韬的府衙。 李继韬见郭威又回来了,疑惑的道:“我不是准了你几天的假期回家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郭威强笑道:“家中没有多少事,现在李大帅殉国,将军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不能因为私情耽误军务。” 李继韬当然不知道郭威之所以回来的真正原因,还以为郭威真的担心自己,心中很是感激,越发看重郭威。李继韬当即道:“当初我答应过你,只要我们平安归来,我就跟你结为异性兄弟,这些天来我忙着置办父亲的丧事,一直没有履行承诺,还望你文仲不要见怪。”这几句话说的十分诚恳。 郭威虽然心中有事,但听到李继韬说的很是诚恳,心中也十分感动,道:“承蒙将军看的起,郭威铭感五内,只是如今潞州正值存亡之际,将军还是把心思用在军务上的好。上次你大骂李存渥,他回去定然会在晋王面前搬弄是非,我们一定要加倍防范,以防晋王前来讨伐。” 李继韬听郭威如此说,心中对郭威这个人更加的看重,李继韬冷笑一声,道:“如今晋王四面受敌,北方有契丹威胁,南方有梁国的大军,镇州张处谨还在负隅顽抗,我们这里只要不公开投靠朱梁,晋王定然不会发兵征讨。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晋王想图谋潞州,我父亲在潞州经营近二十年,我岂能束手就缚?大不了一拍两散,他若真敢派大军征讨,就不要怪我投靠梁国,如今梁国虽然大不如前,可依旧不是晋王可以比拟的,孰轻孰重我想晋王一定能够分的清楚。” 郭威虽然阅历有限,但他也是聪明人,知道李继韬说的有道理,当即点了点头,道:“将军说的有理,是我多虑了。” 李继韬道:“那我们现在就结义金兰,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李继韬的兄弟,” &nnsp; 0 ------------ 第三十二章 兵变 乱世战神32_乱世战神全文免费阅读_第三十二章 兵变来自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李嗣昭的葬礼就在三日后的六月初七,葬礼很隆重,几乎昭义军的所有文武官员全部到场,潞州境内的士绅大户也都带了大批的礼物来吊念。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李嗣昭坐镇潞州近二十年,在这军阀混战的唐末,让潞州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战火,当地的百姓都很感念李嗣昭,特别是城里的士绅,他们家大业大,李嗣昭能够保得潞州这么多年平安,他们要说不感激那是假的。 其实这些士绅来吊念也是来探一下口风,看看到底是谁来接任这个节度使,如果是大公子李继寿继任节度使的位置,恐怕潞州很难再有平静的日子,且不说晋王兄弟几个是不是要图谋潞州,就是强大的梁国也定然要派大军来攻打,哪个不知道大公子不过是个书呆子,文采虽然不俗,但对行军打仗根本一丝一毫都不懂,哪里能保得住潞州? 如果他们一旦打探到具体的消息,就会做出决定,只要大公子接任节度使,他们就要远走他乡,避免战乱之苦。如果是二公子接任节度使,他们中的很多人就能够定下心来,因为二公子李继韬武艺不亚于其父,他自幼就随同父亲李嗣昭征战,这次更是带领二百骑兵打的数万契丹大军狼狈北逃,这种人接任节度使的位置,他们当然能够放心了。 即便是潞州城的守军还有节度使衙门的牙兵,也大都拥护李继韬接任节度使的位置,但自汉唐以来一直是只有长子才有资格接替父亲的基业,这也就给潞州的继承人的问题带来了很大的变数。 说实话,李继寿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人来支撑整个潞州,他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庇护之下,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父亲会离自己而去,这时候他心中很是彷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潞州的一切,他对军政没有任何的概念,虽然有满肚子的诗书文章,却没有任何一点可以用来治理潞州的一切。 就连他的几个心腹的谋士也都相对摇头,这些天来李继韬于军中的将领过从甚密,他们都看在眼里,可没有人主动跟李继寿提起,他们知道,即便是说了也于事无补,李继寿根本不是有担当的人。与其现在做这个坏人,还不如装糊涂来的好,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潞州要想安定,必须要李继韬来当这个节度使。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就在李嗣昭刚刚下葬后的第二天,以牙将申蒙为首的武将“劫持”了李继韬,要拥立李继韬为昭义军留后,李继韬百般推辞,可以申蒙为首的武将就是不答应,并声称如果李继韬不答应做昭义军留后,也没有人会听从李继寿的调遣。 申蒙道:“二公子若是不答应,让潞州百万百姓如何自处?大公子根本无法保证大伙儿的安全,与其将来被李存渥那厮吞并,倒不如现在大伙儿索性反了……” 李继韬为难的道:“申将军,我大哥宅心仁厚,一定会善待百姓,善待大伙儿,弟兄们又何必非要陷我于不义呢?” 申蒙道:“二公子,如果你做节度使,我们绝对不会说二话,因为你不会看着大伙儿被别人欺负,不会看着潞州百姓流离失所,不会看着老将军守护了十余年的基业被别人糟蹋。可大公子能做的到吗?一旦晋王下令让大公子去晋阳,恐怕大公子定然会乖乖的就范,李存渥觊觎潞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李存渥是晋王的亲弟弟,凭大公子的性子,定然会把潞州拱手相让。若是让老将军的基业就这么送给李存渥,我申蒙第一个不同意!” 李继韬苦笑道:“申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 申蒙悲愤的道:“老将军对我恩重如山,若是让我看着老将军守护了一辈子的基业让给别人,除非把我申蒙的头砍掉,否者我绝不同意!” “绝不同意!” “对,绝不同意!” “他李存渥虽然是晋王的弟弟,可他凭什么要染指潞州!他若是敢来,就打断他的腿……” 众将领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没完,李继韬想说些什么,但他的话被众将的声音淹没,一句话都没有传出来。 这时李继韬的亲兵校尉郭威冷笑道:“你们想干什么?二公子不想做的事情,你们谁也别想强迫他,这是二公子的家事,你们有什么资格过问?”郭威顺手从一个将领手中抢来一杆长枪,那名将领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长枪已经脱手被郭威夺去,头上不由的渗出冷汗来。 申蒙看了郭威一眼,冷哼道:“我们是为了潞州千千万万的百姓着想,你这个刚刚进入军营的毛孩子知道什么?别以为你武功高就了不起,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立刻就会被乱刀分尸,你信不信!” 郭威看着群情激奋的众将,心中要说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众将都是跟随李嗣昭征战多年的将领,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战斗力当然非同一般,郭威虽然自负武功高强,但一个人面对整个潞州的精锐将领,心中不发虚才怪呢?郭威听了申蒙的话,没有接茬,算是默认。 李继韬一把拉过郭威,对他缓缓的摇了摇头,道:“文仲莫急,他们不会伤害我。”李继韬接着转向申蒙等人,道:“弟兄们不要让我为难,我知道大伙儿是为了我好,也知道大伙儿是为了潞州的将来打算,可毕竟有我大哥在,我如何能够执掌潞州?” 无论李继韬说什么,申蒙等人就是不听,一心想让李继韬执掌潞州。 消息传到李继寿那里,李继寿急的团团转,可却想不到任何办法,一来担心弟弟的安危,二来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是越急越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急忙问身边的几位谋士该怎么办。 那几个谋士心中跟明镜儿似的,李继韬这一手玩儿的太漂亮了,他不自己对付哥哥,而让众将出头,让众将拥护他为留后,之后再接任节度使就水到渠成了,很多军阀就是这样做的,他李继韬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明白归明白,他们可没有一个敢明说的,他们看看大公子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很难想象让他执掌潞州会把潞州治理成什么样子,若是太平年月还好,可现在是乱世,乱世中这种懦弱的性格可不得了,轻则身首异处,重者家破人亡,甚至还要连累城中的百姓。 &nnsp; 乱世战神32_乱世战神全文免费阅读_第三十二章 兵变更新完毕! ------------ 第三十三章 酒后杀人(上) 乱世战神33_乱世战神全文免费阅读_第三十三章 酒后杀人(上)来自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李继寿看着几个心腹谋士,气急败坏的道:“到底该怎么办?你们几个倒是说句话啊!” 其中一个姓王的谋士道:“大公子,对于治理潞州,您有没有一个合适的章程?如今老将军驾鹤西去,无论是汴梁的朱友贞,还是晋王李存勖,都想把潞州据为己有,我们潞州虽然是晋王治下,可近二十年来一直靠着老将军的治理,前些日子听说晋王下令让几位公子扶灵去晋阳,这明显的就是图谋潞州。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他顿了顿,见李继寿没有说话,他继续道:“二公子当时就抗命了,据说还差点儿杀了来追赶的李存渥,大公子您想啊,这李存渥是晋王的亲弟弟,二公子得罪了李存渥,就等于是得罪了晋王,晋王能轻易放过我们潞州吗?以我看来,不如就让二公子先继任潞州留后的职位,反正留后就是个临时的,能不能做节度使还不好说呢。” 李继寿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让二弟先做潞州留后,看看晋王的反应?可万一晋王答应了怎么办?以后潞州岂不是二弟的了?” 那姓王的谋士道:“现在潞州看似平静,实际上危机四伏,且不说梁主和晋王都想图谋潞州,就是眼下申蒙一心想让二公子继任节度使的位置这一点,大公子恐怕就没有办法阻拦,现在天下纷乱,有兵权才是最主要的,二公子常年跟老将军在外征战,在军中素有威望,无论是府兵还是牙兵都拥戴二公子,试问大公子用什么跟二公子争位?” 李继寿叹道:“难道就这么把节度使的位置让给二弟吗?” “除了拱手相让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万一申蒙等人造了反,恐怕大公子性命堪忧啊!望大公子早作打算。” 李继寿长叹一声,道:“罢了,反正我也不是为政的料子,索性让二弟去折腾去吧……” 六月十六日,李继韬正式接任潞州留后,进驻潞州节度使衙门,并写信给身在魏州的李存勖,请求认可。果然不出李继韬所料,李存勖现在刚刚平定了镇州的张处谨、张处球兄弟,拔除了后方的一个心腹之患,可在镇州损失了阎宝、史建瑭、李存进、李嗣昭四员上将,实力大损。梁国北面招讨使戴思远、招讨副使段凝的重兵就在黄河岸边,北方的契丹虽然被击退,可谁也保证不了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如果契丹南下,首当其冲的也是他李存勖的地盘。 这时候的李存勖哪里能腾出手来对付李继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答应了李继韬的请求,任命李继韬为昭义军留后。 郭威成了李继韬的亲卫统领,申蒙为马步军都指挥使,魏琢为长史,组成了新一轮的昭义军领导阶层。 这一段时间郭威已经很少回家,如果说常福的家可以称作是郭威的家的话。 郭威没有去常福家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杜小琴已经定亲,而是杜小琴的未婚夫已经来了潞州,准备迎娶杜小琴去兴唐府(河北大名)。如今李存勖的行在已经到了兴唐府的治所大名,并改大名为邺都。看样子是想跟梁国和蜀国一样称帝,如今这个乱世称帝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他一个。 潞州虽然相对比较独立,但明面上还是属于李存勖的势力范围,而李嗣昭一家也一直是河东李家的臣子,所以李存勖的亲信将领赵弘殷来潞州迎娶未婚妻,李继韬这个潞州留后不但不能阻拦,还要好吃好喝招待着,不能有任何怠慢。 郭威作为李继韬的亲信,当然免不了与赵弘殷有些接触和应酬,虽然心里不想跟他接触,但表面上还是要应酬一下的,在他看来,赵弘殷虽然年龄比杜小琴大了几岁,可看上去也是虎背熊腰,一表人才,更何况他是晋王李存勖的亲信将领,虽然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校尉,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个赵弘殷前途不可限量。 李存勖称帝后,他赵弘殷这个小小的亲兵校尉很可能就会一跃而成为禁军将领,据说李存勖很看重他的骁勇和为人,有心要提拔他。且不说这些消息是否确实,即便是真的,郭威也没有什么可羡慕的,既然已经想好了要成全他们,他就不会再有什么更多的想法。 现在的杜小琴仿佛真的成了大家闺秀一般,整日在家里不出门,就连她平时最喜欢的拳脚枪棒也不练了,杜常氏已经收了赵弘殷家的聘礼,礼金很重,毕竟赵弘殷已经做了好几年的校尉,大小也算是个低级将领,而且这个将领还是晋王李存勖身边的人,对于钱财当然不会吝啬。 杜常氏也常常对外人夸奖未来的女婿一表人才,只是常福有些闷闷不乐。 这日郭威奉李继韬的命令陪赵弘殷喝酒,郭威酒量本来就不大,加上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就感觉有些头重脚轻,饭后郭威本想睡上一觉,可无论如何睡不着,索性就起来到街上走走。 大街上热闹非凡,郭威只是随便走走,并没有固定的目的,却不知怎么的来到了集市上,远远的看见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显然是有人发生了争执。 郭威急忙紧走几步来到近前,发现集市上杀猪的张屠户带着几个无赖正在踢打一个少年,那少年只是抱着头哭嚎,丝毫不敢还手。 张屠户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钱就让你妹妹顶替,过两天就把你妹妹送来,让大爷我乐呵乐呵,我就再宽限你一个月,如若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那少年哭道:“张大爷,俺上月欠了你三十文的肉钱,现在我如数奉还了,你却说让我还三百文,这是何道理?” 张屠户道:“欠钱当然是要给利息的,你不给利息哪里能行?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如果你不把你妹妹送来,下个月就要还三千文,我看就是把你妹妹卖到窑子里也未必够还的,现在只是让你妹妹给我们弟兄几个乐呵乐呵你都不肯,难不成你想把你妹子卖到窑子里让千人压万人骑?” 郭威一听就知道是张屠户仗势欺人,虽然放高利贷的人也不是没有,但一个月的时间翻十倍的利息,这哪里说的过去?郭威最恨的就是这种欺男霸女的无赖,当即大喝一声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敢欺男霸女?还有没有王法!” &nnsp; 乱世战神33_乱世战神全文免费阅读_第三十三章 酒后杀人(上)更新完毕! ------------ 第三十四章 酒后杀人(下) 张屠户哪里认得郭威是谁?这天郭威穿的是常服,张屠户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哪里放在心上,当即瞪了郭威一眼,喝道:“看你那操行,毛都没长齐呢就敢管老子的闲事,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什么来头?不想死就赶紧滚远远的,趁老子没发火之前赶紧滚蛋!” 郭威这时候酒劲儿也上来了,他心里正在窝火呢,哪里容得下一个泼皮无赖在这里撒野?郭威一个箭步冲到跟前,噼里啪啦就是几个大耳光,打的张屠户眼前金星乱冒,张屠户连郭威怎么来到自己面前的都不知道。 张屠户倒也光棍儿,张口吐出了被打掉的两颗大牙,带着满嘴的鲜血,依旧发狠道:“好小子,敢打老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弟兄们,给我上!往死里打,打出人命来算我的!” 一群地痞无赖一拥而上,就想来对付郭威,郭威冷笑一声,一阵拳打脚踢,把一众泼皮打翻在地,张屠户见郭威厉害,哪里还敢上前。可看周围众人的目光带着嘲弄,他也感觉有些下不来台,本来张屠户是这条街上有名的无赖,也算是一个出了名的混子,哪里吃过这种亏,头脑一热,顺手抽出杀猪用的尖刀照着郭威身上就戳。 且不说郭威武功卓绝,单说他前几个月在边关连番征战,接连大战数十场,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会怕这种不入流的招数?郭威也是一时气愤,手下失了轻重,一抬手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张屠户的杀猪刀,下边一脚提出,直把张屠户二百来斤的身躯踢出一丈开外。 要说这张屠户也算是倒霉,脑袋正撞在他卖猪肉的肉案子的边上,当时脑袋一歪,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看热闹的人见出了人命,当即一哄而散,有那胆大的人就急忙去喊专门抓贼捕盗的捕头去了。 郭威也没想着杀那张屠户,本身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谁曾想那张屠户竟然如此时运不济,竟然就此一命呜呼! 这一下郭威也慌了神,郭威杀人倒不是第一次了,在战场上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个了,可这时候不一样,在战场上杀人是各为其主,杀敌是有功劳的。可这时候在潞州城中杀人可不是好耍的,毕竟这里的人都是潞州的百姓,这张屠户虽然有罪,但也罪不至死。即便是该死,也不应该由郭威来动手杀他,应该由衙门按律法定罪,明正典刑才是。 虽然现在是乱世,在很多地方律法已经没有什么作用,可在一些大的城池还是有各自的律法存在,虽然未必完全是大唐律例,但也相差无几,这种在闹市中杀人的事情,最少也要发配充军。 郭威想到这里,心里不由的一惊,酒也醒了一大半。毕竟郭威年纪还小,遇见这种事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更是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打算。 虽然李继韬是潞州留后,也就是代理的节度使,可这种公开杀人的罪名也不是想压就能压的下去的,毕竟这事发生在闹市中,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就是李继韬有心给他推脱,恐怕也要费一番周折。更何况李继韬刚刚上位,底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如果一旦李继韬处事不公的话,恐怕立刻就会有人发难,李继寿本身就不甘心被李继韬抢了节度使的位置,现在李继韬如果敢公然包庇自己的心腹的话,李继寿肯定会乘机制造事端,给李继韬施加压力。 进入官场也有大半年了,郭威当然知道这事情没有那么好解决,要说不担心那是自欺欺人,更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是现在杜小琴的未婚夫赵弘殷也在潞州,本来郭威还暗地里跟赵弘殷较劲儿呢,两人都是少年军官,也都是校尉的军衔,更是都对杜小琴情有独钟,郭威虽然表面上不说,可他还是想在官场上压倒赵弘殷,其实也是想让杜常氏看看而已,未必是因为他真的在乎什么功名富贵。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作为一名将领,还是节度使大人的亲信将领,竟然知法犯法,在闹市中杀人,别的不说,这一身的功名肯定是保不住了。 平时跟着张屠户混的那些泼皮见郭威武功高强,又见三下五除二就把己方这么多人全打趴下了,更是连老大都能一脚踢死,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新下胆寒?一个个连老大也顾不上搀扶,一个个头也不回的作鸟兽散。 不一刻就有衙门里的捕头带着七八个捕快来到了郭威的身前,这些衙役们一个个虎背熊腰,一脸的横肉,加上他们平时在城中跋扈惯了的,哪里管得了许多?更何况听说出了人命案子,一个个大老远的就把手中的铁尺和铁链抖的“哗啦啦”乱响。 一个叫外号叫做王麻子的捕头大老远的就嚷嚷道:“凶手在哪里?有没有逃走?” 郭威苦笑了一声,道:“有劳几位捕头大人了,人是我不小心失手打死的,正想到衙门里去自首,没想到还是劳几位捕头大人多跑了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王麻子“哼”了一声,本想说几句场面话,见郭威相貌不俗,衣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百姓,他还以为是哪家的官宦人家的公子,当下也不敢过分无理,道:“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是哪位府上的衙内?如何与这张屠户发生争执?” 他们这些做捕头的,当然都是圆滑的很,要不然也在这潞州城中也呆不下去,郭威既然敢当街杀人,而且事后也不逃走,在他想来定然是有恃无恐,家中在这潞州城中定然有什么强硬的后台,所以他也不敢过分得罪。 郭威从容道:“我是节度使衙门牙兵校尉郭威,见这张屠户欺压良善,欺男霸女,本想教训他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纠集数十个恶霸与我动手,这张屠户更是持刀在手,我不得已之下出手有些重了,竟然打死了他……” ------------ 第三十五章 郭雀儿 捕头王麻子听说对方是郭威,心中就打起了鼓,郭威这个人他当然听说过,就是那个跟节度使大人一起带着两百骑兵把契丹十余万大军赶出中原的那个郭校尉,可以说郭威的名字在潞州城没有几个没听过的。王麻子急忙抱拳道:“原来是郭校尉,郭校尉在塞外抵御契丹人的威名我们都是如雷贯耳,这张屠户平时就欺男霸女惯了的,仗着妹夫是州衙里的主薄就无法无天,我们虽然有心抓他,可得罪不起主薄大人,现在郭校尉为民除害,我们定然会如实向上边禀告。” 郭威一听这张屠户的妹夫是潞州州衙的主薄,就知道这事情不能善罢,当即道:“不劳几位捕头大人动手,我这就去向节度使大人请罪,有什么责罚我一人承担就是,绝不让你们为难。” 捕头王麻子听了郭威的话,感激的不得了,本来他还以为自己两边都得罪不起,没想到郭威这么好说话,但他们也不敢擅自离开,就这么一路跟着郭威向节度使衙门走。 郭威笑道:“你们不用那么担心,我若是想走,就凭你们几个也未必拦得住我。” 几个捕快急忙点头称是,王麻子更是连连作揖,道:“大人也知道,小的们职责所在,不得不为,还望大人海涵。” 郭威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节度使衙门走。 李继韬听说郭威在当街杀了人,心中大惊,正准备想什么办法把事情压下去,潞州主薄孙大成就过来喊冤来了,说自己的大舅哥无缘无故被郭威打死,请求大人做主。 李继韬已经听郭威述说了经过,那个被张屠户打的少年也在一旁作证,并说了张屠户看上他妹子,想霸占为己有的事情。李继韬见孙大成过来,冷哼了一声道:“孙主薄,你大舅哥是什么人你自己不清楚吗?就他平日欺男霸女的那些个事情都是你给压下去的吧?你身为潞州的主薄,却让自己的大舅哥横行乡里,还处处为他辩护,你可知罪?” 孙大成当然知道自己的大舅哥是什么德行,当下脸一红,道:“我大舅哥虽然有罪,可罪不至死,即便是要杀,也要明正典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杀了。” 郭威道:“当时刀子是在他手上,我不过是自卫罢了,情急之下出手有些重……” 孙大成冷哼一声,道:“郭校尉,你可是万马丛中厮杀的悍将,一个我大舅哥不过是个小民,如何经得起你的拳脚?他那人平时也就是喜欢瞎咋呼,他一个杀猪的哪里敢杀人?拿把刀不过是壮壮胆子而已,你却不问青红皂白把他给杀了。”紧接着他一转头,对着李继韬一躬身道:“大人,请您给下官做主,秉公处理。” 李继韬也感觉十分为难,于情于理,郭威当街杀人都是说不过去的,即便是张屠户该杀,也要送衙门明正典刑,郭威一个武官根本没有处死他的权利。郭威的职责是保护李继韬的安全,对地方上的事情根本没有权利过问。更何况他这个潞州留后的位置刚刚坐上没有多长时间,大哥李继寿也未必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自己处理的有失偏颇,大哥必定会说自己处事不公,逼自己让位。 郭威见李继韬沉吟不语,不想让他为难,当即道:“大帅不要为难了,是我失手杀了他,也是为了自卫,当时那张屠户纠集了数十个地痞无赖以多为胜,张屠户手中还有刀,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我是迫于自保才动手反击,即便是失手杀人也罪不至死,大不了发配充军再从最低成干起来也就是了。” 李继韬长叹了一口气道:“文仲,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 “大帅,你的心意我知道,我只恨我以后不能再在大帅身边了。”郭威也有些感动的道,“即便是发配充军,最多也就是做个最底层的苦囚,凭我的本事,也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李继韬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但他没有说出来,李继韬缓缓背转身,艰难的道:“牙兵校尉郭威,误伤人命,本该重责,念在他抵御契丹有功,现革去他校尉之职,打入苦囚营……” 牢房中,郭威一个老头儿正在用针在郭威的脸上纹刺青,每一针扎下去,都有鲜红的鲜血渗出,老头儿的手法很是熟练,口中还喃喃的道:“郭校尉,忍一忍就过去了,大帅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您先在这苦囚营中待一段时间,现在潞州正是用人的时候,不可能让您在这里多待的,过不了多长时间,大帅一定会从新启用你。”老头儿一边说,一边用墨水染在刚刚纹过的地方。用温水洗去墨汁和血迹,郭威英俊的脸上显现了一个青黑色的刺青,一直小小的麻雀。 从此郭威就有了一个新的外号,叫“郭雀儿”,不过这个绰号没有人敢当面喊他,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一段并不光彩的记忆…… 虽然郭威的衣服跟其他苦囚营的人一样褴褛,但看上去比别人的干净的多,负责看守他们的人也都对郭威很是同情,加上郭威在潞州名气很大,更重要的是大帅有交代,一定要好好对待郭威,不能有任何为难。所以这些看守苦囚的人都对郭威很是恭敬,甚至还有人主动安培人帮郭威洗衣服。即便是郭威想跟其他苦囚一样干活,负责看守的人也会拦着他,不让他动手,口中还哀求道:“爷,您就绕了小的吧,大帅有令,如果您老受一点儿苦,就拿小的的脑袋当夜壶,小的哪里敢让您老干这种活儿啊!” 本来看守他们的人给郭威送了几套新衣服,是郭威执意不肯穿,非要穿着跟那些苦囚一样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免与其他苦囚相差太大,让人说三道四,郭威不想让李继韬为难。 就这么郭威在苦囚营里好吃好喝的过了个把月,期间常叔来看了他十来次,常福见郭威在这里也没受什么苦,也就放了心了。这天负责看守的伙长说有人来看郭威,让郭威去见一下。 郭威还以为是李继韬或者是常叔来了,也没有多想,出去一看,郭威心中不禁一痛,这个人事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他心中最在乎的人。 &nnsp; 0 ------------ 第三十六章 杜小琴来探 来的人当然是杜小琴,郭威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刺青,急忙转过身去,淡淡的道:“你怎么来了?常叔和杜婶婶还好吗?” 杜小琴黯然点了点头,道:“母亲和舅舅都好,谢谢小威哥哥挂念,只是舅舅每次提起你都唉声叹气,他本以为你可以继承你爹爹的遗志,把你们郭家发扬光大,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本来郭威心里就不舒服,这时候小琴一见面就说这些埋怨的话,郭威心里就更加难受,冷哼一声道:“对,我不争气,让常叔失望了,你的那个赵弘殷比我好多了,丰神俊朗,成熟稳重,又是晋王身边的心腹,岂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小子可以比拟的?” 杜小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道:“小威哥哥,不是这样的,舅舅一直都很担心你,他去找过李大帅,大帅也说会尽力想办法……” 郭威不等她说完,就冷冷的说道:“你走吧,我在这里过的很好,这里的看守对我都很照顾,不劳你杜大小姐来关心,你也是快嫁人的人了,别让赵家说三道四。” 杜小琴猛的一滞,眼泪不自觉的就下来了,她哽咽道:“小威哥哥,这十年来我们一起长大,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本来以为赵家的人早就死光了,哪里想得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亲事是我爹答应下来的,我娘他不想悔婚,何况我二叔和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是受了赵弘殷的照顾才在晋王身边谋得了一些差事,我不能让二叔和几个堂兄弟因为我悔婚而丢了差事。”仿佛杜小琴也觉得自己的理由有些牵强,一个多年未见的叔叔和几个根本不曾谋面的堂兄弟的前程根本无法做她移情别恋的理由。所以她越说声音越小,小到连自己仿佛都听不清楚。 杜小琴变了,郭威如是想,在他心中的杜小琴是一个活波开朗、天真无邪、敢爱敢恨的女孩子,而不是现在这个哭哭啼啼的弱女子。在郭威想来,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赵弘殷的出现,可郭威不想去恨赵弘殷,因为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苦囚,根本没有资格追求杜小琴,更没有让杜小琴嫁给自己的能力,这个时候,即便是杜小琴想嫁给郭威,郭威也不想让杜小琴等自己,自己会在这苦囚营中待多长时间根本就没有一个谱,何苦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为自己苦苦等候呢?还不如自己在这里祝福她来的好。 想明白了这一点,郭威硬着心肠道:“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想来如果杜婶婶知道了也会埋怨你的。毕竟你是快要嫁人的人了,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让赵弘殷知道了也不好。” 小琴眼中含着泪花,看着郭威憔悴的背影,心中很是伤心,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郭威,更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做才能够让郭威变的和以前一样,眼前的郭威再也不是自幼跟自己青梅竹马的小威哥哥了,再也不是哪个可以时刻照顾自己、安慰自己、迁就自己的小威哥哥了。 杜小琴感觉现在的郭威变的那么的陌生,那么的遥远,仿佛跟自己形同陌路,可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又实实在在的是她的小威哥哥。 杜小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就这么良久之后,才流着泪道:“小威哥哥,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肯定受了不少苦吧?难道你就不能回头让我看一眼吗?” 郭威苦笑道:“相见不如不见,你还是走吧,没有什么好看的,看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看够吗?” 杜小琴唯有暗自落泪,又苦苦哀求了郭威几次,郭威只是硬着心肠没有回头,只是让杜小琴赶紧走。杜小琴无奈,只能把手中的篮子放下,道:“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你最爱吃的水晶肘子,还有桂花糕,还有一壶陈年的汾酒,小威哥哥吧保重!”说罢转身恋恋不舍的往外走,她数次回头看去,郭威却一次都没有回头。 郭威听着小琴的脚步声走远了,这才转过头来,双手捧起那一个还是自己编的竹篮,打开篮子,水晶肘子的香味和桂花糕的香甜同时传入了他的鼻子,郭威却鼻子一酸,眼泪落在了还在冒着热气的肘子上…… 郭威的心中这时不知是高兴还是痛苦,痛苦的是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杜小琴了,高兴的是小琴并没有忘了自己。 郭威就这么抱着这个竹篮,看着里边冒着香气的水晶肘子和桂花糕,仿佛在看着的是举世无双的艺术品一样,双眼久久不能离开。 许久之后,他听到有人在身边小声的抽泣,他猛然抬头,见不知何时杜小琴又回来了,正在默默的看着自己流泪。郭威猛然转过身去,冷冷的道:“你怎么又回来了?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还是快走吧……” “小威哥哥,你的脸……”杜小琴的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哽咽的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郭威故作洒脱的强笑道:“老王的手艺不错,帮我纹的这个小麻雀还蛮好看的,人家都说栩栩如生呢,呵呵……”郭威说的轻松,可眼角处的眼泪却出卖了他。 小琴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注意这边,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小威哥哥,凭你的武功如果想出去是易如反掌,你为何不走呢?要不我今夜就来劫你出去,我们从此浪迹天涯,好不好?” 郭威的心猛的一颤,心中一阵狂喜,答应的话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可随即他又想到现在自己不过是一个苦囚的身份,脸上又有一个丑陋的刺青,即便是杜小琴真的不嫌弃自己,以后她跟着自己也一样会被人家嘲笑,自己如果擅自逃走的话就成了逃犯,有那个刺青在脸上,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难道这一辈子就让杜小琴跟着自己过暗无天日的生活么?让她就这么跟自己躲躲藏藏一辈子吗?不绝对不能,她应该有她自己的生活,以赵弘殷的为人,定然会好好待她,赵弘殷前途无量,也一定能给她幸福安定的生活,只要她能够幸福,自己就已经很满足了。 想到这里,郭威淡淡的道:“不用了,我是一个不祥的人,出去只会拖累更多的人,你走吧,赵弘殷是一个好人,他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一旦晋王立国,赵弘殷就是从龙旧臣,以后封侯拜将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光耀门楣,你们杜家脸上也有光。” “小威哥哥,你……”小琴欲哭无泪。 “你不要再说了,赶紧走吧,这种地方待时间长了不好,也免得让杜婶婶和赵弘殷担心……”郭威又换回了那种陌生人似的口气,脸上的激动又被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所取代,仿佛如恒久不化的冰山,让人丝毫不敢靠近…… &nnsp; 0 ------------ 第三十七章 赵弘殷 杜小琴走了,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她还是走了,她扪心自问,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郭威的事情,甚至在郭威成为一个苦囚的时候依旧想着舍身救他出来,然后跟他浪迹天涯,可不知为什么,向来很看得开的小威哥哥却变的那么的古板,那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一点让她心里很伤心,无论是任何一个女孩子,被当面无情的拒绝,心里要说没有任何想法那肯定是假的,但杜小琴还是感觉自己放不下郭威,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话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他还是无动于衷,在她想来那个所谓的苦囚营根本困不住他,可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离开。 想到小威哥哥脸上那个丑陋的刺青,她心中不由的一阵伤痛,那么英俊的一张脸庞,被那个丑陋的刺青破坏无遗。 一边伤感一边失魂落魄的走出苦囚营,刚一出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出来了,郭兄弟怎么样了?我已经拜托过李大帅,让他对郭兄弟多加照顾,想来里边的人也不敢对郭兄弟过于苛刻。” 杜小琴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赵弘殷来了,猛的冷下脸来,“哼”了一声道:“不用你操心,小威哥哥自己不想出来,如果小威哥哥想出来,就凭那几个守卫,哪里能够奈何的了他!” 赵弘殷只是笑了笑,道:“这一点我当然知道,郭兄弟与李大帅带领两百骑兵把契丹十万大军打的抱头鼠窜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天下,只要知道的人哪个不夸郭兄弟一声好汉子?可毕竟他犯的是杀人的罪名,能够免去死罪已经是李大帅法外开恩了,即便是他逃出去也要永远过那见不得光的日子,那又是何苦呢?倒不如在苦囚营中耗些日子,到时候晋王登基,定然会大赦天下,那时就能够堂堂正正的走出来了,到时候我再向晋王举荐他到军中立功,想来以他的武艺和名望,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杜小琴却丝毫不给他面子,冷笑道:“不用你假惺惺,我还要回家呢,我们这种草民,高攀不起你这晋王身边的亲信将领!你还是早日回晋王身边去吧,前些日子听说晋王被梁国的大将刘鄩包围,差点儿被杀,若不是夏鲁奇和李嗣源等人救援及时,恐怕晋王未必能活着回来,你作为晋王的心腹,却在这潞州有何贵干?” 赵弘殷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可却丝毫也不气馁,苦笑着道:“晋王勇武盖世,哪里那么容易被刘鄩所乘?刘鄩虽然是一员猛将,又善于出奇兵。可他却不善为官之道,对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的勾当很是不屑,也不知道给把持朝政的赵岩和张汉杰等人送礼,被张汉杰那些奸佞之辈数番诋毁,梁主朱友贞已经对刘鄩多方猜忌,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命令刘鄩速战速决,刘鄩几次说明时机尚未成熟,梁主朱友贞就是不听,刘鄩不得已只得出战,被晋王大败与新乡,现在刘鄩已经因为作战不利被朱友贞赐死了。刘鄩一死,梁国再无百战名将,晋王南下平定河南只在旦夕之间。” 杜小琴所说的晋王被刘鄩所围困的消息已经是数月前的事情了,而赵弘殷的消息渠道却灵通的多,杜小琴虽然是一个民女,但对于梁国国主朱友贞自毁长城的做法也很是惋惜,但她对这些并不是很关心,无论谁打了胜仗,他们这些百姓依旧要缴纳赋税,谁输谁赢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太大影响。 可他听赵弘殷说如果晋王登基称帝的话大赦天下,小威哥哥就能够从苦囚营出来,不由的就希望晋王能够打赢,不由的看着赵弘殷也觉得顺眼了一些,牵涉到郭威,她就变的礼貌了很多,道:“你说晋王如果登基,小威哥哥真的能够被放出来吗?” 其实赵弘殷也不知道会不会,但他这时候不想让杜小琴失望,坚定的点了点头,道:“肯定会。” “那晋王什么时候登基?”杜小琴迫不及待的问道。 赵弘殷苦笑道:“这种事情,我一个校尉哪里有资格知道?” 杜小琴心里一阵失望,幽幽的道:“那你岂不是白说?”说罢也不理赵弘殷,快步向家里走去。 赵弘殷看着她婀娜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由的一阵苦笑,对于这个自幼跟自己定亲的未婚妻,他是没有任何办法,说实话,当初他来潞州迎娶她,不过是为了履行父亲的临终嘱托而已,对杜小琴本人并不抱任何想法,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可自从见了杜小琴之后,就被她大胆泼辣的性格所吸引,所实话,杜小琴并不能算什么大家闺秀,甚至根本与大家闺秀不沾一点儿边儿,可杜小琴自幼习武,即便自己这个在晋王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在她手下也占不到丝毫便宜,甚至稍有疏忽还被她凌厉的棍法打的手忙脚乱,不可不说杜小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中豪杰。如果她是男儿身,真不知道会是如何的一员猛将。 可据她说,郭威的武功远在她之上,她的舅舅常福也对郭威的武功人品赞不绝口,有时候他真的想找机会跟郭威较量一下,可他知道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以后恐怕也不会再有这个机会。 因为十日之后,他就要带着未婚妻一家人去魏州投奔晋王,他是晋王的心腹,在这个河东与河南争雄的关键时刻,他不能长时间的离开晋王,因为他知道现在正是他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一旦错过,恐怕这辈子就未必会有更好的立功机会了。 赵弘殷对自己的前途很有信心,因为他知道自己跟了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主公,李存勖十七岁即位晋王,十余年来南征北战,收易定、灭桀燕、平山东、定魏博,最近又平定了盘踞镇州的张处谨、张处球兄弟,可以说黄河以北的大部分地区已经尽入版图,可谓是意气风发。赵弘殷跟着这样一个有雄才大略的明主,想不升官发财都难。 &nnsp; 0 ------------ 第三十八章 犹豫不决 转眼已经到了后梁龙德二年的冬天,年关将近,常福又一次来看郭威,告诉郭威他们一家即将去魏州,虽然他没有说赵弘殷和杜小琴的婚事,可这种事情根本不用说,郭威心里跟明镜似的。 郭威强笑道:“赵弘殷是个实在人,又是晋王身边的爱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小琴跟着他也不算辱没了她。” 常福苦笑摇头道:“只是苦了你了,这苦囚营防范也不算很严,凭你的武功闯出去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赵弘殷说晋王对你也很欣赏,只是现在的潞州虽然表面上还听晋王节制,实际上已经是李继韬的天下了,他说恐怕晋王的面子李继韬也未必会给。但只要你闯出来,跟他去魏州见晋王,就是给李继韬天大的胆子,他也未必敢跟晋王要人。” 郭威笑了笑道:“李继韬对我有知遇之恩,又有金兰之义,他之所以让我进苦囚营,也有他的苦衷,毕竟是我杀人在先,不能怪李大帅。常叔就不要为我操心了,在这里我的日子过的反而更清闲一些,除了没有太多自由以外,伙食和住宿条件都不错,我就当是在这里修养了,呵呵……” 常福又劝了郭威几次,见郭威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心中不禁有些叹息,少主的性子跟老主人一个样,也是那么执拗。常福看着郭威长大的,对郭威的性子很是了解,只要郭威打定了主意,就很少会有改变。 常福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就不勉强你了,不过你要记住,切不可没有丝毫防人之心,李继韬这个人利用阴谋诡计逼大哥让位,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物,你不得不防啊!” 郭威想了想,心里不以为然,可他不想让常福担心,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说了声“知道”,并叮嘱常福多注意身体,毕竟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练武的人身子结实,毕竟岁月不饶人。 常福走了,郭威本想着他们走之前杜小琴肯定会来一次,可左等右等,杜小琴却一次也没有出现,转眼已经到了年关,龙德二年就这么结束了。 这一年中发生了很多大事,契丹寇边、晋王李存勖同时与契丹、镇州、梁国三方开战,逐契丹,灭镇州,败后梁大将刘鄩。可以说李存勖的风头一时五两, 只是在李存勖北拒契丹的时候,后梁大将段凝、张朗乘机袭取了卫州,紧接着段凝又与北面招讨使戴思远合兵,接连攻下淇门、共城、新乡,澶州(河南濮阳)以西,相州(河南安阳)以南重归梁军所有。晋军在前线的大批粮食储备落入敌手,形势急转直下。 若不是梁主朱友贞刚愎自用,自毁长城,赐死了百战名将刘鄩,恐怕晋军很难再有南下的机会。但即便是如此,李存勖也不得不亲自去前线,坐镇魏州,就近调度指挥。 李嗣源军屯澶州的治所德胜,与在魏州的李存勖遥相呼应。戴思远和段凝等人数次攻打德胜,曾一度攻破德胜北城,却每次都被李嗣源赶出来,李嗣源麾下的人马虽然不多,可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加上他的义子李从珂悍勇无匹,大将高行周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有他新招募的两员猛将石敬瑭和刘知远,把德胜城守的固若金汤,即便有时候稍有受挫,也定能扳回局面。 由于前方粮草不济,李存勖不得不把目光集中在潞州,他命李继韬送粮食五万石到相州,以支援与梁军作战的晋军。 李继韬一边哭穷,一边跟租庸使讨价还价,请求把五万石改成三万石。 李继韬表面上跟晋王派来的使者讨价还价,暗地里却时常与心腹大将申蒙、谋士魏琢还有弟弟李继远、李继能、李继达等人日夜商议对策。 李继韬道:“如今天下已经纷乱了这么多年,从安史之乱之后,各藩镇之间几乎就没停过打仗,直到黄巢之乱后,天下分崩离析。可久乱之下人心思定,如今晋王挫契丹、平山东、灭桀燕,黄河以北几乎再无敌手。而晋王由于多面同时作战,兵力捉襟见肘,相对来说梁国建国多年,兵力雄厚,猛将如云,王彦章、戴思远、段凝、董璋、霍彦威、朱友谦等都是独当一面的勇将,敬翔、李振更是智计百出,料事如神。潞州处在梁军与晋阳的必经之路,一旦梁国北攻太原,潞州堪忧啊!” 魏琢躬身道:“主公言之有理,如今晋国北有契丹,南有强梁,最近虽然打了几场胜仗,可周德威、阎宝、史建瑭、李存进还有老主公相继战没,横海军(即义昌军,治所在沧州)节度使李存审虽然能战,可年纪老迈,百病缠身,如今可堪为将的也就是蕃汉马步军副总管李嗣源老将军一人而已。如今契丹寇边,李存审老将军抱病北上,为卢龙军节度使,能不能守住幽州还在两可之间,李嗣源在澶州也是岌岌可危,若不是梁主擅杀大将刘鄩,恐怕晋国危矣!” 申蒙的话就更加直接了,只听申蒙道:“主公,如今晋国人才调零,国力日衰,恐怕总有一天会被梁国吞没,我们也要早作打算啊 !” 李继韬听了众人的话,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人,他很想听听他的想法。随即李继韬道:“三弟,你把郭威请来,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李继远有些不以为然的道:“二哥,郭威武功虽高,不过只有匹夫之勇而已,这种事情你问他有什么用处?他年纪比我还小,有没有多少阅历,问他还不是白问吗?” 李继韬怒瞪了李继远一眼,道:“你懂得什么?我看郭威此人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说不定以后他的成就不会比你我低,再说了,我与他有八拜之交,遇见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请他来共同参详了。我一开始抓他入苦囚营,不过是为了给潞州百姓一个交代而已,他如今已经在苦囚营待了三个月,恐怕那件事早就被人忘得差不多了,那个张屠户的妹夫也被我打发到泽州去了,恐怕现在就算是我明着把郭威放出来,也未必会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说三道四!还不快去请!” 李继远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知道二哥的性子是说一不二,也不敢过分顶撞,急忙起身去了。 &nnsp; 0 ------------ 第三十九章 背叛 郭威听说李继韬要见自己商议军情,心中知道定然有大事发生,当下不敢怠慢,匆匆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就跟着李继远直奔节度使衙门的议事厅。 李继韬见了郭威脸上的刺青,心中很不是滋味,含泪道:“文仲老弟,我对不起你啊,我这个潞州留后当的不称职啊!” 郭威爽朗一笑道:“这哪里怪的了大帅?是我酒后忘了分寸,让大帅为难了才对,按照大唐律法,杀人者死,若不是大帅照顾,恐怕我这条命都未必能保得住。由于有大帅的关照,在苦囚营的这几个月我也没有吃什么苦头,现在个头反倒长高了一些,呵呵……” 李继韬见郭威如此看的开,不由的也笑了笑道:“从今日起你就依旧到我身边听命吧,想来以后也没人敢说三道四的了,那个孙大成孙主薄已经被我打发到了泽州去了,其他人就更不敢乱嚼舌头了。” 郭威当然知道这是李继韬送他的一份人情,当即深深一揖道:“大帅的恩德郭威无以为报,从今日起,我这条命就是大帅的,无论是刀山火海,只要大帅一句话,我郭威万死不辞。” 李继韬急忙扶起郭威,道:“文仲言重了,这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去年在塞北若不是你,我哪里有命回来?若说报恩,我还没有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呢。” 郭威又谦逊了几句,就问起了李继韬找自己来的目的。李继韬简略的把当前的形式说了一遍,请郭威参详。 郭威沉思良久,道:“如今晋王看似风光无限,可论国力,晋王治下有十三个节度使,统辖五十个州,而梁国有六十个节度使,两百多个州,实力悬殊。加上梁国的辖地大多数地方都是良田,而晋国的土地大都贫瘠不堪,若不是梁国国主朱友贞生性懦弱,被赵岩和张汉杰这两个小子把持朝政的话,恐怕早在十年前晋国就该灭亡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 李继韬点点头道:“文仲书说的有理,梁国虽然强,但梁国国主的姐夫赵岩和国舅张汉杰两人把持朝政多年,误杀大将刘鄩,自毁长城。梁国大将虽然多,却未必受到重视,就连后梁的开过功臣敬翔的言论朱友贞也未必能听的下去。朱友贞虽然为人还算正直,却不是什么明主,时常被赵岩和张汉杰迷惑。在这种情况下,梁国若想真的战胜晋国,恐怕也未必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 李继韬的心腹谋士魏琢道:“可如今晋王想图谋潞州,而且卫州(治所在黎阳,是北方的重要粮仓)被段凝攻破,晋国的粮食储备损失三成以上,王彦章、戴思远、段凝、董璋、霍彦威等大将各领大军虎视眈眈,晋王不得不亲冒矢石在前线征战,晋国人才调零,仅剩的两员虎将李存审年老多病,李嗣源也年事已高,后继无人,以魏某看晋国被梁国吞并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申蒙也道:“加上北方有契丹寇幽州,镇州刚刚平定,人心未稳,现在且不说李存勖想图谋潞州,就是目前晋王李存勖问我们要五万石军粮,这就不是一个小数,大帅跟他们商议说给三万他们都不同意,即便是我们勒紧裤腰带给了他五万,没准儿过一段时间他们又来敲诈,我们总不能每次都给吧!我们又没有聚宝盆,老主公经营潞州十七年,弄这点儿家底不容易,若都被晋王敲诈完了,怎么对得起老主公啊!” 李继远也在一旁帮腔道:“大哥,与其被晋王敲诈,不如索性与梁国结盟,如今晋国北有契丹,南有强梁,根本没有时间讨伐我们,即便他真想攻打潞州,潞州城高壑深,他也未必能攻的下来,退一万步说,梁国也不可能看着晋王攻打潞州。” 魏琢、申蒙、李继远、李继达等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想与梁国结盟。 李继韬本来就对李存勖去年安排他去追击契丹人而感到愤愤不平,明眼人都知道李存勖让他们带两百人追击契丹,很明显是想借刀杀人,李继韬又何尝不知?是以听了众人的话,心里不免有些动摇,只是他没想到郭威竟然不赞同与后梁结盟,在他想来,郭威作为同样被李存勖安排去塞北追击契丹的人,应该对李存勖充满恨意才对。却没想到,第一个不赞成与后梁结盟的会是他。 李继韬看了郭威一眼,道:“文仲,如今天下梁国最强,其次就是晋国与吴国,还有占据三川的蜀国,这四国实力最强,可蜀国地处偏远,吴国徐温把持朝政,加上吴国距离我们的潞州太远,所以我们要么与梁国结盟,是最好的办法。” 郭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当下就知道了李继韬他们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当下也不想过分得罪李继韬,当即道:“与梁国结盟可以,可派谁去做使节呢?” 李继远道:“我去,我是二哥的亲弟弟,我不带多少人马,百余七就够,二哥亲自写信给梁主,让我去送信是再好不过的了。” 李继韬看看李继远,道:“你年纪还小,未必能够担当这样的重任,现在晋国和梁国正在开战,恐怕现在想去汴梁,未必有那么好走。” 李继远不服道:“我年纪虽小,却也是自由习武,论武艺虽然及不上二哥,可也相去不远。即便是遇见大批的梁军,也未必能够困得住我。” 李继韬还在犹豫,李继远接着道:“当年二哥你带着两百人都敢追击十万契丹大军,我带着百余人暗中突破晋军的防线应该也不是难事。” 李继韬沉吟了半响,道:“三弟,你去汴梁可以,却必须要拿出一个章程来,不能事事都凭着侥幸的心里。还有,我让郭威和你一起去,有什么事情路上你们两人多商量,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可以派人跟我禀报就是。你们两个看如何?” 李继远和郭威两人一起躬身领命。 &nnsp; 0 ------------ 第四十章 赵岩府 李继远和郭威两人就带了一百多人,装成贩卖牲口的商旅,一路上赶着牛马骡子等牲口一路向南,走走停停,本来不远的路途走了大半个月,不过还是平安到达了汴梁。 进入大梁国的京城,把弟兄们都安排在了客栈内,李继远和郭威就只带了四个护卫去找梁国皇帝朱友贞的姐夫赵岩。 赵岩是梁太祖之女长乐公主的驸马,也就是朱友贞的姐夫,现在是梁国的租庸使、户部尚书,按说李继远和郭威本不该找他,两国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户部尚书所能够管的了的。可赵岩这人仗着驸马的身份,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与控鹤指挥使张汉杰两人把持朝政,把敬翔这种老臣都架空了,其他人就更不看在眼里了。 所以李继远想见梁国天子,当然第一个想到的是赵岩,只要给他足够的贿赂,赵岩定然会代为引荐,更何况这是他们送给赵岩的一个天大的功劳,以赵岩的性子不可能不知道轻重。 赵岩的家就住在上土桥旁边,非常好打听。两人问明了道路,就带着礼物去了赵岩的府邸,远远的就见到大门口的两个一丈多高的大石狮子立在门前,很是气派。朱红色的大门,门前有几个趾高气扬的家丁,门前停着很多豪华的马车,想来有不少官员来拜会。 李继远到门口对着门口的家丁一拱手,道:“这位小哥,我们是从北边过来的,有紧急事情要见尚书大人,还望小哥行个方便。”一边说一边把一个十两重的银锭塞在了那家丁的袖子里。 那家丁明显的感觉到袖子里的重量,心道:“这小子还挺会来事儿,得,就替你通报一回吧。”不过嘴里还是说道:“通报可以,只是大人公务繁忙,有没有时间见可就难说了。” 他一个家丁,一个月的工钱也就是五钱银子,十两银子可是他近两年的工钱,哪里能不高兴?这看门的家丁是赵岩的远房亲戚,平时也是个知道轻重的,知道这银子虽然好拿,但话得先说出去,要不然拿了银子办不好事儿就不好看了。 李继远笑道:“我们来见尚书大人有北边的军情禀报,北边的事情大人肯定想了解。”他故意把“北边”两个字说的特别重。 那家丁眼睛一亮,他作为这种尚书府的家丁,当然知道梁国和晋国正在开战,现在大人对北方的事情也很关心,他听说有北边的军情,急忙道:“两位稍等,我这就去。”说罢匆匆去了。 郭威对李继远的这一做法很是佩服,知道这样一来应该可以顺利的见到赵岩,赵岩这人听说唯利是图,只要多给他点儿好处,什么事情都好说。 果然不出李继远的所料,不一刻那家丁就出来说:“尚书大人有请。” 郭威喝李继远相视一笑,并肩走入赵府,在家丁的引领下,二人穿廊过户,走了许久,也不知穿过了多少个院落、回廊,才终于走到了赵岩的书房。这让郭威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子总算是开了眼界了,他本以为李继韬的节度使衙门就已经够恢弘的了,没想到这赵岩的私宅就如此庞大,雕梁画栋、假山池沼更是令人目不暇接,别说郭威了,就是自由见惯了豪华奢侈的李继远也不由的心中感叹。 来到书房的门口,家丁让李继远和郭威在门口等着,他进去禀报,里面一个人高声道:“有请!”声音听上去倒是有几分豪迈。 两人进入书房,见一个三十多岁高大威猛的汉子做在书房中的书案后面,让人看上去怎么都感觉不舒服,这家伙若是放在战场上,穿上盔甲,倒是有几分大将的风范,坐在这书房里就有些不伦不类了。郭威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粗犷的家伙竟然就是户部尚书赵岩,大梁长乐公主的驸马爷。 郭威有所不知,这赵岩的父亲就是当年孤守陈州的赵犨赵老将军,赵犨就凭着陈州一座城池,让黄巢的三十万大军打了三百多日,愣是没攻下来,后来各路剿匪的大军云集陈州,黄巢才不得不撤军。正是因为这一战,赵犨名闻天下,成为唐末历史上出色的善守的名将。 也正是为此,朱温后来对赵犨很是看重,赵犨也是慧眼如炬,在朱温刚刚当上宣武军节度使的时候就看出朱温不是池中之物,不顾兄弟几个的反对,一直以朱温马首是瞻。朱温征战四方,多亏了赵犨为他提供粮草物质,可以说朱温能够灭唐建梁,赵犨一家有很大的功劳,所以朱温虽然知道赵岩这人没有多大的能力,还比较贪财,但还是让他做了长乐公主的驸马。 这赵岩也是将门之后,年轻的时候也曾在战场上厮杀过数年,身材魁梧,武艺也不弱,倒也是一员猛将。 赵岩本身在北方安排的有眼线,他本以为是自己派到北方的眼线送情报回来的,没想到进来的两个人没有一个认识的,愣了一下道:“二位是从北方来?” 李继远道:“启禀赵大人,我们两个确实是来自北方的潞州,我叫李继远,是潞州留后李继韬的弟弟……” 李继远的话还没说完,赵岩大惊:“什么!你是李继韬的弟弟?你们来此究竟所为何事?”一边说,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剑,仿佛随时都有人与他性命相薄一样。他当然要小心了,谁不知道李继韬是李嗣昭的次子,武艺超群,李继远既然是他的弟弟应该也差不到那里去,特别是郭威,虽然年纪不大,身上却散发出让人窒息的气息,那是强烈的杀气。 李继远急忙道:“大人不必惊慌,我找你也是奉了我二哥的命令而来,如今晋国国主想趁着家父战死的机会吞并潞州,我哥哥不想把家父经营了十五六年的潞州拱手相让……” 李继远口才本来就好,把自己此行的目的简要说了,道:“我二哥说想与梁国结盟,我们在梁国举目无亲,又怕暴露了身份,这才打扮成商旅模样来到汴梁找赵大人,希望达人能够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李某定然不会让赵大人白白帮忙,事成之后定然还有重谢。” 赵岩一听说是来投降梁国的,当然是高兴万分,这本来就是大功一件,没想到人家还要赶着送礼物,这种事情哪里找去?当下满口子的答应,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两个进宫面圣…… ------------ 第四十一章 梁国皇宫 第二天一早,李继远和郭威就在宫门外等候,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传旨的太监说皇上召见他们,二人从明德门(就是后来的宣德门)进了皇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中书省、翰林院、御史台、枢密院等办事机关,远远的就看见这些院落后面有一个气势恢宏的殿宇,就是整个皇宫中规模最大的大庆殿,这里是举行大朝会和一些大的典礼的地方。 郭威哪里见过这种皇家的宫殿?眼睛都看直了,可他记着李继远的吩咐,不敢多看,但还是时不时的看上几眼,心道:“这么恢弘的殿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够进去看看,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样子的?” 过了大庆殿,向北不远是崇德殿(就是后来的紫宸殿),这里是举行日常朝会的地方。从这里往西是文明殿(就是后来的文德殿),这里是皇上上朝前或者是下朝后休息的地方,规模比较小。再往西是长春殿(也就是后来的垂拱殿),是天子日常接见大臣的听政之所,规模相对来说比崇德殿要小,却比文明殿稍微大一些。 这时候的梁国天子朱友贞就在这长春殿之中,那太监领着李继远和郭威来到长春殿外,对两人道:“二位在此稍后,容咱家进去禀报一声。” 李继远急忙道:“公公请便,我们在此候着就是。” 那太监去后,不大会儿的功夫,又来了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道:“陛下有旨,宣李继远、郭威觐见。” 李继远和郭威急忙快步上了丹陛(宫殿前铺着红毯的台阶),跟着那公公进入长春殿,两人虽然胆大,但知道这大殿之中坐着的可是梁国的天子,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二人也不敢抬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就这么低着头进了大殿。 郭威只听到一个十分温和的声音道:“二位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郭威两人急忙道:“谢陛下关心。” 那声音又道:“李将军欲与我大梁结盟的事情,赵尚书已经跟朕说过了,朕十分欣慰。李将军,听说你父亲李老将军数月前在镇州殉国,朕听后心中很是伤心,老将军征战沙场二十余年,守城固若金汤,攻城如汤泼雪,可谓是用兵如神。当年先帝数十万大军攻打潞州,损兵折将,就连先帝最器重的大将符道昭也战死在潞州城外,大将李思安也因兵败被先帝赐死,可先帝对李老将军却是由衷的佩服。当时先帝曾道:‘若我麾下能有一将如李益光(李嗣昭字益光)者,何愁天下不平?’可见先帝对李老将军的推崇。现在李存勖竟然在老将军尸骨未寒的时候让李存渥图谋潞州,无怪乎你们兄弟不服,今日你能代替你兄长来到汴梁,朕真是欣喜万分啊!” 李继远急忙道 :“多谢陛下厚爱,继远代家兄谢过陛下,家兄曾言,既然李存勖不仁,就不能怪我等不义,从今以后,我昭义军三州一十九县就是大梁的国土,我李家至今以后,就是梁国之臣,望陛下能够不计前嫌,我兄弟几人感激不尽。”李继远这话当然都是临时想出来的场面话,李继韬不过让他相机行事,哪里会跟他说这些?他们向梁国称臣,无非就是想有一个可以抵抗晋王李存勖的强援而已,哪里是真的甘愿称臣? 朱友贞又何尝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只不过不想点破而已,比如说南面的荆南、吴越、闵、南汉、楚等地其实都已经自立为国,各自都有各自的制度,赋税也都是各自收各自的,虽然表面上受他这个名义上的天子的约束,其实也就是每年进贡一些金帛财物而已。就连当年朱温的干儿子朱友让(本姓李,人称李七郎)的家奴高季昌也能在荆南割地称王,想来现在的李继韬在潞州也是打的这种主意,又怕李存勖会发兵打他,这才像梁国示好。 朱友贞做了这么多年的皇上,这点儿弯弯绕当然瞒不过他,但他也不会说破,李继韬要的是一个强大的盟友,可以抵挡李存勖的进攻,而他朱友贞所要的无非是削弱李存勖的力量而已,只要潞州以后不是李存勖的就行,至于李继韬是否真心要投靠梁国,他朱友贞并不在乎。 这一次双方是各取所需,所以双方的谈判根本没有任何障碍,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梁国天子朱友贞当庭就让知制诰(替皇上写旨意的官员,相当于黄到底的秘书,比知制诰更高一些的是翰林学士,两者的职责倒是差不多)拟旨,封原晋国昭义军留后李继韬为昭义军节度使,并改昭义军为匡义军,节度使依然是李继韬,另外加封李继韬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一下等于李继韬挂了一个宰相的头衔。 宰相在外做节度使或者刺史的被称为使相,能够混到使相的人,一般都不简单,像李继韬这么年轻就做到使相的,真的是少之又少,可以说在梁国的版图上可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为了怕李存勖派人征讨,也为了怕昭义军治下有人不从,朱友贞还派了大将董璋帅大军在潞州南八十里驻扎。 一切商议妥当之后,梁国天子朱友贞才注意到李继远身边还有一个英俊少年,这少年英俊挺拔,器宇不凡,只是脸上有一个雀儿刺青,很显然是配军出身。朱友贞有些好奇,问道:“李将军,你身后这位小将军是何许人也?” “启禀陛下,这位是我兄长的亲兵校尉郭威,去年曾跟我哥哥率领两百骑兵追击契丹十万大军,虽然把契丹大军赶回了塞北,可两百骑兵只有我二哥和这位郭校尉生还回来,其余人等全部战死。”李继远答道。 朱友贞叹了口气,道:“契丹主耶律阿保机狼子野心,据说当年他还曾与老晋王李克用结义金兰。耶律阿保机见我大梁建国,明明知道我们梁国与晋国水火不容,可他不顾与李克用的金兰之义,还是要与我梁国建交,这才气死了李克用。唉,单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耶律阿保机是何等的奸猾。契丹人残忍好杀,若是让他们南下的话,必然会给中原带来无穷的灾难,幸好这位郭将军把契丹胡虏赶回了北方,这实在是中原把百姓之福啊!” 朱友贞只说郭威的功劳,只字不提李存勖抵御契丹的功劳,弄的郭威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有心想分辨,又不知从何说起。 ------------ 第四十二章 汴梁宫中的女人 郭威知道梁主朱友贞与河东李家有宿怨,他更不想牵扯其中,他现在心中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想在这个乱世中能够生存下去也就是了。 幸好朱友贞只是说了一会儿,就推说身体有些不适,回文德殿休息去了,郭威和李继远两人就先回客栈去了。 当天下午,李茂贞就派中使(太监)去李继远他们落脚的客栈传旨,让他们到驿馆休息,并赏赐了很多金银等物品。除了身边的五六个亲兵外,其余一百多人都被安排到了校场休息。一行人等来到驿馆刚住下,就发现驿馆周围多了很多明的暗的岗哨,巡逻的士兵也增加了不少。 郭威还没有什么,李继远可是十分清楚,朱友贞把他李继远当人质了,如果李继韬不按约定投靠梁国,郭威和李继远他们恐怕立刻就会变成阶下之囚,甚至身首异处。可李继远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他知道二哥的性子,一旦他铁了心的要做什么事情,就绝对不会半途而废,更不会朝三暮四。 可是这种被人监视的滋味绝对不好受,特别是李继远这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的人,更是受不得约束,别看他只有十六七岁,跟郭威年纪差不多,但已经有了好几房妻妾。每日如果没有女人服侍,根本睡不着觉。 可现在身在汴梁,也根本容不得他矫情,也没有他吆五喝六的权利,有心想找几个女人来,却由于不想被梁国的文武说三道四,也只得作罢。却不曾想,在他们住进驿馆的第二天,就有人送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进来,说是要服侍李将军和郭将军的日常起居。 这一下李继远一点儿也没有客气,当即就笑纳了。还分给了郭威两个,让郭威也尝尝这梁国的女子有什么不同。可怜郭威连任何女人的滋味儿都没有尝过,何尝能够分辨出梁国的女子和晋国的女子有什么不同来? 更何况,郭威心中只有杜小琴一个,无论如何也容不下其他女子,有心推迟,可李继远笑道:“郭校尉,这是梁主的一番心意,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啊!” 郭威推脱不过,只能收下,到了夜里,李继远左拥右抱,到自己房中去体验汴梁的女子有何不同去了,看的郭威摇头苦笑,再回头看看那两个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女子,心中不由的一阵狂跳。 郭威身为一个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少年,对年纪相若的异性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想法,可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去占有两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女子,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来。 郭威回到自己的房里,两个女子也跟了进来,郭威红着脸道:“两位姑娘请回房休息去吧,我这里不用服侍,我是穷人家出身,不习惯被人服侍。” 两个女子却仿佛受了惊吓,迟迟不肯离去,其中一个道:“郭校尉年轻有为,英雄盖世,贱妾蒲柳之姿本就入不得郭校尉的眼,可我二人受陛下之命来服侍校尉大人,我们不得不从,更不敢有丝毫懈怠……” 郭威脸红红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二位姑娘都是国色天香的佳人,只是郭威无福消受,我本就是一个穷人出身,前些日子又失手杀人,属于配军(因罪发配充军的人),哪里敢唐突佳人?”郭威本就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虽然脸上有一个雀儿的刺青,却丝毫不显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更给他稍显文弱的脸庞平添了几许刚毅之色,反而更能让女子心动。 那两个女子本就是梁宫中的女子,只是入宫三年,从来没有被天子宠幸过,宫中佳丽三千,梁主朱友贞哪里能让他们全部雨露均沾?能够被天子宠幸的更是寥寥无几,更何况朱友贞本就是一个痴情种子,对去世的德妃一直念念不忘,所以他对女人一直没有多大兴趣,所以在梁宫之中,没被天子宠幸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如今拿出四个来服侍两位远道而来的将军,根本不算什么。 这里两个女子在后宫之中虽然算不得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既然能够入得了宫,自然相貌也都是百里挑一的人,而且自幼也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熏陶,不然的话不可能入得了宫。她们两个正当花季之时,却在宫中被冷落三年,三年时间里她们几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男子。偶尔见一次天子,可高高在上的天子却 从来没有看过她们一眼,这时候好不容易可以和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有机会做那鱼水之欢,她们岂肯轻易放过? 长时间的寂寞让她们的热情变得更加的热烈,也更加的疯狂,其中一个上千走到郭威身边,就要给他宽衣,郭威急忙后退几步,双手连摇道:“两位姑娘,我真的不用服侍,请你们回去安歇吧,我……我……”说白了郭威还是个半大孩子,对于美女诱惑的免疫力几乎为零,郭威毕竟是一个正常的男子,在这个年龄段本身就是对异性有那种朦胧的感觉的时候,仿佛在心底就有一种欲望,这时候被两个寂寞了三年的美女一撩拨,心中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跟她们发生什么,可却没有拒绝的勇气。 他心中很是矛盾,却又有一丝渴望,可不知为什么,他眼中老是闪现过杜小琴的影子,一瞥一笑,都是那么的清晰…… 那两个女子见了郭威的神情,知道郭威定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她们两个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却在进宫的时候就被宫里的老宫女教导过男女之事的经验,正因为有了这种经历,这三年的寂寞才显得更加的难熬,这时候见到郭威这个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英俊小伙子,哪里有放过的道理,两人对视一笑,一左一右,硬拉着郭威进了寝帐…… ------------ 第四十三章 李存勖称帝 第二天郭威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倒是李继远早就起来了,他虽然跟郭威年纪相仿,可却不是郭威那样的雏儿,能被两个女人玩的团团转。李继远见郭威起来了,笑呵呵的道:“郭校尉,昨晚睡的可好?” 一句话把郭威弄了一个大红脸,郭威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李继远是过了来人,知道郭威第一次干这个调调,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也不为己甚,稍微开了几句玩笑也就算过去了。 用过早饭,李继远把身边的人都支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他和郭威两人,李继远道:“郭校尉,看来你我二人要在这汴梁城中多待上一段时间了,一时半刻回不了潞州。” 郭威疑惑道:“这是为何?” 李继远冷笑一声道:“我们说要投靠梁国,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吧?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你我二人就是人质,除非我二哥派了新的人质来,我们才有回潞州的希望。我是我二哥的亲弟弟,你是我二哥的心腹,我们两个做人质也算是名副其实。不过你放心,在这里我们没有任何的危险。” 郭威其实早就有了这种感觉了,只是他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对于李继韬的安排,他不想去考虑太多,毕竟自己这条命就是人家救下来的,不可能说别的话。 虽然这里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是郭威知道,自己只要想走,这里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即便是在京城这种藏龙卧虎之地,恐怕郭威也未必能够找得到对手。可他不能那样做,一旦他逃出汴梁,恐怕李继韬和汴梁的结盟打算马上就要黄了。 郭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急忙岔开话题道:“不知道大帅那里是否顺利?” 李继远叹道:“裴约反了,现在我二哥正和汴梁方面的大将董璋联手攻打泽州。” 郭威心中一震,道:“泽州刺史裴约造反了?” 李继远点点头,道:“裴约那人不识抬举,我爹爹待他不薄,他却不知道感恩图报,实在该杀。” 郭威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良久之后他才叹道:“在这种乱世,有几个人还记得感恩?他们生怕站错队伍而落的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毕竟现在我们潞州的实力单薄,根本无法与晋王抗衡,他选择晋王也无可厚非。” 李继远默然,对于潞州的前途,李继远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无论是梁国还是晋国,都不是一个小小的潞州能够惹得起的,他劝二哥李继韬与梁国结盟,不也是看到梁国的实力比晋国强大吗?这又何尝不是在战队?他也怕如果一旦站错队伍,他们兄弟几个免不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毕竟现在天下大部分的藩镇都向梁国称臣了,无论是荆南还是吴越这种巨无霸的藩镇,还是党项人占据的定难军,都已梁国马首是瞻,更何况梁国拥有中原富庶之地,而晋国就相对来说比较弱小一些,若不是前些年的柏乡一战中梁国将帅不和导致的惨败,晋国也不可能发展成现在的这种局面。 可即便如此,晋国在连番大战之后,最近晋国与梁国的交锋中一直处于劣势,前些日子卫州(黎阳,仓储重地)被梁军攻占后,晋国更是士气低落,人心惶惶,张承业更是因此忧愤而死。 晋王李存勖为此不得不做一些事情来转移视线,来提升士气,李存勖也不知是听了什么人的蛊惑,竟然妄图称帝,多方的密报都显示,晋王李存勖即将在魏州称帝。李继远却根本不看好李存勖的所作所为,因为打天下靠的是实力,而不是所谓的投机取巧,更不是一个人的英勇善战就能够成功的,即便是李存勖再厉害,也是于事无补,毕竟现在晋国人才凋零是事实,李存审病倒后,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就只剩下李嗣源一个了,而梁国却是人才济济,正好跟晋国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 四十四章 偷袭郓州 李存勖一身龙袍,看着身边死气沉沉的文武官员,他心里有些气愤,现在他也是皇上了,他可不想在自己的大唐遇到困难的时候这些文武百官全都变成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李存勖道:“如今北方契丹寇边,南方有梁国大兵压境,潞州的李继韬又依附梁国,镇州初定,数月前又丢了黎阳仓,可以说现在正是我大唐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知各位有什么想法能够打开目前的僵局?” 依旧是死气沉沉,没有人说话,现在的局面众文武都知道,他们何尝不想想一个办法出来?可如今大将李存审正坐镇幽州,抵御契丹,梁国数路大军齐头并进,他们哪里能够想出来什么万全之策? 良久之后,李存勖骂人的心思都有了,正当他准备发火的时候,郭崇韬道:“陛下莫要忧虑,以微臣看来,如今正是光复大唐盛世的关键时刻,梁国看似强盛,实际上朱友贞宠信赵岩、张汉杰等奸佞,猜忌有功之臣,去年赐死能征善战的大将刘鄩就是梁国灭亡的前兆。刘鄩善出奇计,屡出奇兵,当年曾数次兵围晋阳,曾数次逼得老王爷差点儿自尽,若不是监军张承业苦苦相劝,恐怕也没有如今的大唐了。” 李存勖点头道:“的确,朱友贞杀刘鄩,无异于自毁长城,可梁国名将甚多,失去一个刘鄩,还有王彦章、戴思远、董璋、霍彦威等大将,可我大唐如今真正的百战老将就剩下李存审和李嗣源两位兄长了。” 郭崇韬摇头道:“不然,朱友贞听信谗言,杀大将刘鄩,让梁国军中有功将士人人自危,刘鄩跟随朱温征战多年,一直是与我大唐对抗的最具有威胁性的将领,在梁军中威望很高。现在梁军中很多将领都是刘鄩的老部下,他们一直对刘鄩的死耿耿于怀,前日就有天平军守将严顺密前来归顺。” 李存勖还不知道竟然有梁将前来投奔,急忙道:“是吗?他现在在何处?” “就在殿外。”郭崇韬答道。 “快宣他进来!”李存勖有些急切,既然有梁将来投,定然能够打听到很多梁军的虚实,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不一刻,严顺密被小太监领了进来,严顺密首先给李存勖磕了头,又拜见了一众文武,这才道:“如今梁天平军节度使戴思远为北面招讨使 ,正屯兵杨刘,而现在天平军治所郓州守军不过千人,郓州现在留守的守将是刘遂严,此人素来不得人心,如果陛下能够以数千精锐突袭郓州治所东平,则天平军数州之地可以即刻纳入囊中。” 李存勖听的眼中一亮,正想鼓掌叫好,却发现众文武的脸色没有一个好看的。 郭崇韬本来早就见过了严顺密,可他却不知道严顺密竟然会给李存勖献上这么一条计策,弄的自己也有些措手不及。郭崇韬见众文武都不答话,只得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孤军深入,且不说能否打下郓州,即便是能够打下郓州,恐怕也未必能守得住,一旦失利,恐怕就要空损失数千兵力,请皇上三思。” 众文武纷纷附和道:“请皇上三思!” 李存勖看了看一脸平静无波的众文武,还有仿佛胸有成竹的郭崇韬,心中很不是滋味,他长叹了一声,只能把议事草草结束了事。 ------------ 第四十五章 郓州城破 李嗣源并不是一个不体恤士卒的将军,可这个时候容不得他有丝毫怜悯之心,德胜城到郓州的治所东平有将近三百里的路程,而且路上要经过戴思远的屯兵重地杨刘,李嗣源命令士卒昼夜不停的行军。他带的这五千人都是百战精兵,大多数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兵,长途行军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可像这样长时间的急行军就比较罕见了。 一直在赶路,渴了就喝一些冷水,饿了就吃些干粮,而且都是在脚步不停的情况下解决的。不说那些少数的新兵,就是那些征战多年的老兵也有些吃不消。 可李嗣源一反常态,毅然下令有抱怨叫苦者以惑乱军心论处,杀,有故意偷奸耍滑者,杀!实在跟不上的就果断抛下,给他两日的粮食,能否赶上来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在斩了几个老油条之后,整个队伍再没有一个人敢抱怨了,一个个虽然都累得有些想虚脱,可还是不敢有一句怨言,在即将到达杨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数千人马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这一段时间绕过梁军的屯兵重地杨刘,又赶了三十里路才在一个靠近水源的山坡上扎营,清点人数,五千人马只有不到四千跟上来了,掉队的竟然有一千多人。 李嗣源命令大伙儿吃些干粮就地休息,三个时辰后接着赶路,士卒们心中虽然有些怨言,也不敢说出来,只能裹一个毯子在冰凉的地上躺下,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不管地上有多凉,地上有多么的不平整,很多人都是倒下就睡。 李从珂看了看累的有些虚脱的士卒,对义父李嗣源道:“爹爹,我们如此急行军,就是真能赶到郓州城下,士卒们都已经疲累不堪,哪里还能打下郓州?爹爹,我们是不是让士卒们多休息一会儿?” 李嗣源白了李从珂一眼,道:“不是我不体恤士卒,而是现在不是体恤士卒的时候,你体谅士卒是好的,可你要知道,慈不掌兵,在有些时候该硬下心肠的时候就要硬下心肠,不如此怎能成就千秋霸业?” 李从珂低头受教,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受教了。” 李嗣源的大军在这里只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在李嗣源的催促下开始行军,根本连埋锅造饭的时间都没有,虽然大家伙儿都知道在这种时候也不是埋锅造饭的时候,一旦被敌军斥候知道了他们的行踪,不要说偷袭郓州了,就是这几千精锐恐怕也要全军尽没。 所以李嗣源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两个时辰内后边有不少掉队的士卒跟了上来,可他们已经累的有些虚脱了,根本无法接着行军,李嗣源只得留下石敬瑭的副手刘知远带着那些无力再走的士卒,就在这里等待并集结那些掉队的士卒。他自己带着义子李从珂、大将高行周、安重诲、石敬瑭等人继续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郓州进发。 而这时远在汴梁的郭威和李继远却接到了一个他们可以回潞州的消息,可这并不是因为梁主朱友贞消除来了对李继韬的疑虑,而是因为李继韬送来了他自己的两个年幼的儿子到汴梁做人质。 朱友贞见李继韬把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都送来汴梁了,可见他确实是诚心归顺,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留着李继远和郭威两个人了。毕竟李继远是李继韬的亲弟弟,而郭威也算是李继韬的心腹,如果他朱友贞非要把郭威他们关着,恐怕会让天下豪杰笑他过于小气了。 郭威在心中长叹了一声,有些替李继韬感觉有些不值,梁国虽然实力雄厚,可在汴梁这些日子他也看到了梁国的另一面,朱友贞这人虽然不是一个昏君,但也不是什么雄主,特别是他对赵岩和张汉杰等人的过分信任,并不是一个明主所应该做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郭威认为如果朱友贞真心诚意的想和潞州结盟,就不能扣押潞州的人为人质,可朱友贞先软禁了自己和李继远,接着扣押了李继韬的两个不满十岁的儿子,这一点充分说明了朱友贞根本不是十分信任李继韬。 现在泽州守将裴约不愿意跟李继韬投降梁国,梁国已经派出骁将董璋前去攻打泽州,据说裴约这人誓死守城,董璋和李继韬两人的联军竟然一时半会儿也拿裴约没有办法。 可现在郭威也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因为他已经接到李继韬的命令,让他与李继远尽快回潞州。现在的郭威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少年了,他是一个军人,一个潞州节度使李继韬的亲兵校尉,因为他与李继韬的关系非同一般,实际上他已经是李继韬的亲兵统领。 郭威和李继远带着那一百多人出了汴梁,郭威回头看着汴梁这座巍峨的大城,心中感慨万千,那两个奉命陪他的宫女当然没有跟来,他不知道她们以后会怎么样,也没有权利知道,她们本就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她们是宫里的女人,本不该是他所能够染指的,更不可能让他带走。 郭威清晰的记得他说要走的时候她们眼中的不舍,可他们都知道彼此都没有任何办法,这一次分开以后能见的机会可以说十分渺茫。说实话,郭威对她们说不上什么感情,可这一个月来的缠绵,也让他心里有些放不下。 为此李继远还跟郭威开了几次玩笑,郭威没有辩解,只是笑笑了事。 就在郭威刚刚离开汴梁的第二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汴梁,天平军的治所郓州失守了!包括郓州治所东平在内的六七座大小城池被李嗣源的人马摧枯拉朽般的占领。而且李嗣源每打下一座城池都约束士卒,不让入城的士卒扰民,尽量的安抚百姓。 百姓们对这些打来打去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他们很清楚,无论是谁打下城池,他们都只是交税纳粮而已,交给梁国还是晋国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分别,只要赋税不是很重,能给他们留条活路,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百姓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只要能够活下去,就已经足够了。 ------------ 第四十六章 敬翔举荐王彦章 梁国天平军节度使、北面招讨使戴思远听到郓州失陷的消息,急忙从杨刘带兵回救,可李嗣源已经占据了东平城,戴思远几番攻打,李嗣源兵少,只是坚守不出,戴思远一时半刻哪里打的下来? 消息传到汴梁,朱友贞大怒,急召文武大臣到崇德殿(即后来的紫宸殿)议事。众文武知道了郓州失陷的消息,一个个大惊失色,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提出妥善的解决办法。 留守郓州的守将刘严遂已经回了汴梁,刚回来就被打入了死牢,听后发落。 朱友贞看着大殿里的文武百官,道:“逆贼李存勖竟然贸然称帝,李嗣源偷袭郓州,刘严遂不战而走,北面招讨使戴思远久战无功,不知道众位爱卿有何看法。” 赵岩收了段凝的好处,正想让段凝取戴思远而代之,当即出班奏道:“刘严遂不战而走,导致郓州失陷,罪不容恕,臣以为应该判斩立决!天平军节度使、北面招讨使戴思远久战无功,大军屯杨刘,李嗣源从德胜偷袭郓州,必然要经过杨刘,可戴思远竟然丝毫不知,足见戴思远玩忽职守,请皇上罢免戴思远招讨使之职。” 张汉杰与赵岩关系不错,而且他也收了段凝的好处,当然也起身附和,这一下两个朱友贞最信任的大臣都一致要罢免戴思远招讨使的职位,其余文武大臣哪里还敢说别的?再说了,这次丢了郓州,与戴思远的兵力部署不无关系,即便是罢去戴思远的招讨使的职位,也不算对不起他。 朱友贞见大家没有意见,就下旨,罢免戴思远天平军节度使和北面招讨使的职位。 张汉杰见朱友贞同意罢免戴思远北面招讨使的职位,急忙道:“皇上,如今沙陀李存勖日渐猖獗,竟然公然称帝,还敢攻打天平军的治所,北面招讨使的位置不能空置,还请皇上赶快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担当重任。” 朱友贞这个天真平时根本不怎么处理政务,对军政所知更少,他心中哪里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当即道:“不知众位爱卿以为哪位将军适合做这个招讨使?” 当年跟随梁国的开国天子朱温的那些开国老臣看见朱友贞这个样子,一个个心中感慨万千,当年大梁开国天子朱温是何等的英雄?处四战之地,周围强敌环伺,最后却脱颖而出,整个天下除了河东的李克用、西蜀的王建、淮南的杨行密之外,几乎全部向梁国称臣。可谁知道他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争气的,除了长子朱友裕之外个个都是庸才。可偏偏朱友裕时运不济,英年早逝。 后来更闹出了朱友珪弑父、杀兄串谋帝位的事情,当时留守洛阳的朱友贞在魏博节度使杨师厚的帮助下打回汴梁,才得以坐上帝位。可这个朱友贞性子随和,也没有什么帝王的手段,加上他对张德妃的一片痴情,这才对德妃的哥哥张汉杰信任有加。 这张汉杰虽然是由于妹妹的关系才得到朱友贞的信任,可他也是梁国的开国大将右龙虎统军、左骁卫上将军、河阳节度使张归霸之子,即便是没有妹妹德妃这层关系,只凭他这个开国功臣的子弟,也必定能混一个出身,只是未必有现在这般显赫罢了。 而赵岩却是陈州的将门世家子弟,他的父亲正是曾在陈州以一座孤城抵挡黄巢数十万大军的赵犨,而且赵岩还是朱温的女婿,也就是朱友贞的姐夫,以朱友贞这种性子,既然重用了大舅哥,这个姐夫当然也不会不信任,所以就让赵岩和张汉杰两人在汴梁城中权倾朝野。 可偏偏赵岩和张汉杰两人都爱才如命,或许他们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人,等到大权在握的时候,心思就有些变了,这或许就是人的一种劣根性,在很多时候,人的性格会根据这个人所处的位置的变化而变化。 梁国的天下在这两个贪财的人的治理下会是什么样子可想而知,很多忠臣良将得不到重用,就连老臣敬翔和李振都被排挤在了决策中枢之外。以前的一些宿将也大都得不到重用,能够得到重用的大多是一些趋炎附势之辈。 可现在郓州被攻破,一众文武却根本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赵岩和张汉杰两人收了段凝的好处,纷纷举荐段凝为北面招讨使,他们两个一说话,很多人都跟着附和,可那些老一辈的老将却有些不乐意了,但他们虽然地位超然,却没有多少实权,他们说的话朱友贞这个皇上也未必肯听。 就在朱友贞打算任命段凝为北面招讨使的时候,老臣敬翔躬身道:“万万不可,段凝在北方虽然小有胜绩,却威望不足,更何况他资历也尚显不足,以老臣看来,非王彦章不足以担当此任。” 这时担任枢密使、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王宗也道:“老臣以为敬大人说的有理,王彦章勇猛无匹、处事果断,当年随太祖皇帝征战沙场,屡立奇功,老臣也举荐王彦章为招讨使发兵北上。” 朱友贞看看自己的姐夫赵岩和大舅子张汉杰,有些犹豫,敬翔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唐末五代第一智囊,看见朱友贞的眼神,当即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由的摇了摇头。在朱温在位的时候,把敬翔当做肱骨之臣,任命敬翔为崇政院使,可以说就是现在的国务院总理一般,可自从朱温驾崩以后,敬翔的权利逐渐被架空,就是他说什么话,朱友贞这个天子也不怎么听了。 要说敬翔心中没有什么想法那是假的,他怎么能看着太祖皇帝和自己一手打下的大梁江山就这么毁了?虽然现在梁国还是中原之主,可北有沙陀、南有杨吴、西有西蜀,一旦梁国有什么战略上的失误,很可能就是灭国之祸,容不得他不担心。 他见朱友贞有些犹豫,当即涕泪交流,道:“当年太祖皇帝在时,对老臣所谋,无一不用,如今皇上不用老臣之言,老臣活着也无用了,不如就此死了,也好早日见到太祖他老人家……”说着竟然从靴筒里拿出一根绳来,要悬梁自尽。 梁国之所以能够占据中原,灭李唐得天下,敬翔功不可没,他虽不能征战沙场,却是运筹帷幄的帅才,还是处理政务的老手。这一下撒起泼来朱友贞还真拿他没办法,急忙亲自下去扶起他,道:“老相父何故如此?李存勖虽然攻下了郓州,可时局也没有到那么不堪的地步,有什么事儿咱慢慢说。” 敬翔是梁国的宰相,又是朱温的托孤重臣,这些年虽然不得意,但余威尚在,朱友贞见他寻死觅活,不由的也慌了神,急忙道:“传旨,命王彦章为北面行营招讨使,准备北征!” ------------ 第四十七章 大将王彦章 这时的王彦章已经赋闲了好几年,虽然朱温在的时候王彦章屡立奇功,深受朱温器重,可王彦章在人们心目中就是一员猛将,而不是帅才。所以朱温驾崩以后的这些年王彦章一直没有得到重用,他倒是没什么,他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名利的人,对权利的欲望也不是很强烈。但他看着大好的江山被那些贪财好利的奸佞弄的乌烟瘴气,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这时梁国虽然不如太祖在位时强大,但大多数的战争还是和北方的李存勖作战,可王彦章虽然拜开国候,如今是匡国军节度使,治所在许州(河南许昌),没有天子的旨意,根本不能北上抗敌。 梁太祖朱温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对朱家很是忠心,当年朱友贞即为之初,忌惮魏博节度使杨师厚兵力雄厚,想分魏博军的兵,可杨师厚一生戎马,立下赫赫战功,朱友贞之所以能够当上皇上,也是杨师厚一手扶持起来的,他还真有些怕这个杨师厚,魏博军的牙兵是出了名的厉害,当年罗绍威就曾经请朱温帮他镇压桀骜不驯的牙兵。 魏博军的牙兵八千人被朱温一夜之间杀光,从此之后魏博军就一蹶不振,成为了朱温的附庸,罗绍威后来也后悔不已,曾感叹:“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 后来杨师厚做魏博节度使的时候自持功高,选军中骁勇之士数千人,设立银枪效节军,说白了就是他的私兵,银枪效节军也成为当时天下战斗力最强的军队。 杨师厚对朱家忠心耿耿,朱友贞对这个有从龙之功的老将也十分器重,更有三分惧怕。所以杨师厚病死的时候,朱友贞一边加封杨师厚为太师,一边暗地里大肆庆贺。因为魏博军兵力强盛,朱友贞趁着杨师厚死的时候,想把魏博军分为两镇,以分其军,让平卢军节度使贺德伦为天雄军节度使治魏州。 朱友贞为怕以防万一,当时还派了王彦章带领精兵五百人去魏州的金波亭布防。王彦章征战多年,哪里不知道这五百人根本不可能有丝毫作用,可君命难违,他明知道没有用,还是义无返顾的去执行了。而当时的王彦章还只是澶州刺史。 果然不出王彦章所料,魏博军的牙兵当天就杀了贺德伦的亲卫,囚禁了贺德伦,紧接着进攻金波亭,王彦章仅有五百人,虽然也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但那里是数千名银枪效节军的对手?王彦章只能后退,与在附近的大将刘鄩回合,准备伺机收复魏州。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魏州的牙将张彦竟然勾结李存勖,想把魏州献给河东。 ------------ 第四十八章 三日破敌 这时候的郭威和李继远已经回到了潞州,李继韬隆重的接待了他们,李继韬道:“梁国没有难为你们吧?” 李继远笑道:“他们对我们很好,还怕我们寂寞,竟然派了宫里的宫女来暖床,郭大哥算是开了荤了,呵呵……” 郭威听了李继远的话,不由的脸上一红,有些扭捏。李继韬怕他尴尬,急忙道:“文仲,你不要听他乱扯,既然是人家送的,不玩儿白不玩儿,男子汉大丈夫,早晚都有这一天,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逢场作戏而已。” 郭威心中长叹一声,虽然他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可处在那种情况下,那两个女子又是汴梁皇宫中的宫女,他是不可能带回来的,更何况,他跟她们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可郭威总感觉心里怪怪的。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就说起了军情,李继韬当然也知道了李嗣源已经攻破郓州的事情了,可他并不认为李嗣源那点儿人马能够对强大的梁国形成什么威胁。泽州的裴约在董璋和李继韬两路人马的夹击下已经快守不住了,他根本没想到裴约能够在泽州守这么长时间。不禁对这个裴约有了爱才之心,他想等攻下泽州之后,尽可能想办法招降此人。 又说了一些军情,郭威和李继远由于旅途劳顿,就先回去休息去了,李继韬还说让郭威休息两天就跟他一起去泽州。 王彦章已经出京一日了,赵岩和张汉杰两人根本不相信王彦章夸下的海口,在他们看来,王彦章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赢这场仗,甚至王彦章能不能打赢都是问题。因为李存勖手里有当年杨师厚建立的银枪效节军,战斗力非同一般,岂是说赢就能赢的? 王彦章出了汴梁之后一路急行军,第二天就赶到了滑州,当夜在滑州大摆筵席犒赏三军。招讨副使段凝心中冷笑,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我看你三天怎么破敌! 酒宴刚刚开始,王彦章说要去趟茅房,让段凝招呼众将饮宴。 这场酒宴持续了两个时辰,可王彦章却一直没有出现,段凝心中不禁有些纳闷儿,心道:“这王铁枪难道得了痢疾?” 他却不知这时的王彦章已经快要赶到了德胜城(今河南濮阳境内)下,德胜城横跨黄河,被黄河分为南城和北城,中间有浮桥连接,地处险要,是梁晋近几年来在黄河上的主要战场,也是黄河上的一个主要渡口,由于这里有一座浮桥,占据了这座城池,黄河就不能称其为天险了。 正因为德胜的重要性,王彦章才在这个时候来攻打德胜,由于滑州距离德胜只有不足百里的路程,王彦章秘密命六百精锐乘船顺流而下,直奔德胜,这六百人的目的是烧断连接德胜南北城的浮桥。而王彦章则亲自带领四千精锐进攻德胜南城。 一旦浮桥被烧断,驻扎在德胜南城的兵马就成了孤军,北方的**(这时李存勖已经立国号为唐)无法来救,王彦章就可以顺利的攻下德胜南城。 如今驻守德胜的是蕃汉马步都虞候朱守殷,他早就得到李存勖的叮嘱,说是梁国的北面行营招讨使换成了王彦章,并说王彦章这人很不好对付,让他务必小心。朱守殷派出多股斥候打探王彦章的动静,王彦章的行军速度很快,可王彦章到了滑州之后就不走了,在滑州大摆筵席,犒赏三军,朱守殷也就放下了心来,这天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王彦章不可能今天来攻城,朱守殷既然料定王彦章今天不会来,所以就早早的睡下了,前日刚刚强行买来的那个小妾还在营帐里等着呢。 原本将领在外打仗是不准带妻妾的,可朱守殷是李存勖的家奴出身,从小看着李存勖长大的,骄横惯了,哪里顾忌的了这么多? 就在朱守殷正和那小妾颠龙倒凤的时候,外面一阵喧闹,接着一个亲兵军校的声音道:“启禀将军,大事不好了,梁军攻打南城,南城那里准备不足,如今梁军已经进了城,请将军火速前去支援。” 朱守殷大惊失色,胯间本来正雄壮的东西一下子软了下去,他一把推开那女人,急忙穿上铠甲,急匆匆的就直奔校场点兵去了。 他往南一看,南城中已经燃起了几处火苗,这么远的距离都看的清清楚楚,足见火头肯定不小,看来王铁枪应该已经进了南城,悔不该没有听皇上的话啊,朱守殷在心中后悔不已。 等到朱守殷点了一万人马赶到河岸的时候才发现浮桥已经被弄断了,北城这边的码头上只有几艘小船,根本不顶事儿,朱守殷象征性的派了两百人驾了几艘小船想划到对岸,还没到岸边就被梁军用箭雨给射了回来,还平白伤亡了二十多人,只听对岸数十名梁军齐声喊道:“大梁开国侯王将军谢过朱将军相让之德。” 把个朱守殷给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可如今隔着黄河天堑,就这么几个小船哪里能够渡河?更何况即便是给他大船,他也没本事过河去打以悍勇著称的王铁枪。 从王彦章出京北上,到占领德胜南城,正好三日。 德胜南城可以说是**在黄河南岸的唯一一个重要据点,也是**想南下的一个重要的渡口,而另外一个重要的渡口杨刘城也在戴思远长时间的攻打之下岌岌可危。戴思远当然知道黄河上的杨刘和德胜两地是梁晋之间最重要的是渡口,所以他把手中绝大多数的兵力都集中在了杨刘,可正因为如此,才让李嗣源偷袭了他的大本营郓州。 天亮的时候身为北面行营招讨副使的段凝还没有等到“上茅房”的王彦章回来,却等到了王彦章已经攻下德胜南城的消息,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嫉妒,王彦章刚出京城就得到了一个这么大的功劳,而偏偏这里边还没有自己什么事儿,心里当然不舒服。 段凝心里虽然不舒服,可也无法可想,只能带领大队人马去德胜和王彦章回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