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卷 ------------ 001:被迫离家 [正文]001:被迫离家 ------------ 大周玄武帝十八年,初冬。 苍穹暗黄,阴沉沉的云雾正在酝酿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安锦华将大氅拢了拢,以此来抵挡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气,然而,上等的狐狸皮大氅,也暖不了她已经寒冷的心。 站在锦院门口,扭头盯着她熟悉的一切,这院子她居住了十五年。是时候离开了,闺阁中的女子,年满十五便要嫁人,她以为她离开的时候,会身披霞帔,风风光光,没想到…… “大小姐,你快走吧,老爷已经说了,不想再见你一眼!”身边的婆子见她发怔,不耐烦地催促着,语气相当鄙夷,完全没有奴婢该有的态度。 安锦华苦涩一笑,耳边回荡起父亲冰冷痛心而决绝的话语,“如此不知检点,倘或不是看在你死去母亲的份儿上,还留你一条命做什么?” 父亲是她的亲生父亲,其实安锦华也不知道留她一条命做什么,她的名字已经从宗谱上抹去,她活着,是因为母亲临死前,深深切切的嘱托,母亲叫她好好活着。而现在,她失去了一切,唯有母亲留给她的还属于她。也许是为了母亲的遗愿,亲弟弟已经没了,她不能死,何况,她是清白的…… 她曾哭着向父亲说明,父亲痛心疾首,说她丢尽了昌宁侯安家列祖列宗的脸面。只有文姨娘,和她一起跪在父亲跟前,跪在祖宗祠堂外,才免了她一死。 她是昌宁侯安家嫡出长女,拥有尊贵的身份,如意的婚事,可这一切都不再属于她。尚未出阁便与人通奸,所以她没有十里红妆出嫁的风光,身边只有一个名叫晴儿的小丫头提着蓝布包袱,狼狈的从昌宁侯府后门离开。 还有如同漫天北风袭来的恶言恶语相送。 “她就是安家的大小姐,听说她趁着去观音寺上香,与姘夫在佛珠眼皮底下做苟且之事……” “如此败坏门风,不知廉耻的女子,还有脸活在世上?!” “要是我家的闺女做出了这等不知廉耻的丑事,早一抹白绫上吊了!” “安家世世代代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 安锦华咬紧牙关,低着头,即便没有抬头看众人,也知道大伙的神情。突然,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白底青面履,藏蓝色袍子衣角。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低下去,安锦华抬起头,来人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蓝色袍子令他愈发器宇轩昂。此人本该是她安锦华未来的夫君――秦风。 “你太让我失望了!” 随着这一句话,安锦华雀跃的心又沉入谷底,所以当秦风将她的庚帖递过来,她反而比刚才更坦然。伸手去接的时候,却不小心绊住脚,硬生生地跪在冰冷的石板路上。 秦风居高临下,痛心疾首道:“从此以后,我秦风与你安锦华再无半点关系!”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呸”地一声吐了一口唾沫,更有谁家的孩童捡起地上的石头扔过来,如果不是晴儿护住她就打在她身上了。但众人的愤怒却恰如其分地被激活,更难听的话语传来,更多的人开始朝她吐口水,有些妇人觉得她丢尽了女人的脸,开始随手捡起什么东西就往她身上扔,晴儿人小力薄,哪里能护得了她周全? 身上干净的大氅不知何时砸来了一个臭鸡蛋,恶臭难闻,或有石子、烂菜叶子砸打在她头上、背上、腿上…… 而秦风,却只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安锦华不知检点,与人通奸,大婚当即被退婚,轰动一时成为京城最大的笑柄。甚至,之后的两三年,此事也是京城百姓茶后谈资。 ------------ 002:死不瞑目(1) [正文]002:死不瞑目(1) ------------ 大周玄武帝十九年。百度+谷歌搜索 正值酷夏,阳光如同大朵绽放的波斯菊,晕开一圈一圈的光晕,打在碧翠的繁叶上,折射出细细碎碎刺眼的光芒,就连这光芒,似乎也是一个个小型的发热体,让人也如同那被晒焉的叶子一般,提不起精神。 这是一处远离喧哗,十分寂静的庄园,东南方向一马平川是良田,西北方向是大片果林,位于中央的位置,有一座四合院式的房屋。 然而,外面**的热度,却丝毫没有让屋里的安锦华觉得温暖,甚至让她觉得浑身冰冷。 晴儿躺在地上,先前还挣扎着,这会子已经一动不动,双眼圆圆地睁着,嘴角溢出暗红色的血迹,模样十分恐怖。 而站在屋里的众人,除了安锦华,其他人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恐怖,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两个壮实的婆子将毒药灌进晴儿嘴里的事儿,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那放在桌上的碗,还摇摇晃晃,提醒着安锦华,以及手心传来的刺痛,安锦华会认为这是一场噩梦。 她抬起头,看着坐在软榻上神情孤高狠绝的文姨娘,她穿着苍青色万字不断头对襟比甲,里搭配了一件素色绢衣,三十五岁,保养得当瞧着不过三十出头的妇人,穿戴上极为讲究。如果不知道她身份的,定然以为她是那个大户人家的正房夫人。 “为什么?”她盯着她,极力抑制任旧觉得自己的嗓音微微颤抖。 光天化日之下,她们竟然杀了晴儿。自从她声誉不保,累及家门,丢了婚事,搬来母亲留给她的庄子上后,就再也没有踏进京城一步。这些日子只有晴儿一人肯陪着她,承受来自各方的舆论压力。 文姨娘微微一笑,满脸的不屑和嘲讽,“你还真是愚昧,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问为什么?你当真想知道么?你可知因为你不知检点,你父亲仕途之路也受到影响,家里人口如此之多,上下打点那样不需要银钱?而你却一分一毫也不肯拿出来……” “你胡说!”安锦华死死盯着她,虽然安家族谱上已经没了她的名字,每年年底庄子上的收入她任旧只留下少数够用的,其余的全部交了回去,文姨娘当家多年,这些都是她经手。而现在,她却说…… 是啊,安锦华自嘲地笑起来,她的确很愚昧,她以为姨娘是真的为她好,她以为女子就该贤良柔顺。她以为,她闺誉尽毁还能在这僻远的地方活下去。 她,太天真了! 她还记得两年前,文姨娘如何在跪在父亲跟前哀求,让父亲留她一条性命。 却原来让她搬来这里,文姨娘就能像处理晴儿一样,将她也这样处理了。而她的一切,嫡母留给她的一切,这些顺理成章的都成了她文姨娘的囊中之物。因为舅舅家已经彻底落败,这些东西自然就再也不会收回去,而文姨娘,她根本就没有嫁妆! ――――――――――――题外话―――――――――――― (解释一下,在古代女子出嫁的嫁妆是女子的私有产业,夫家在没有证得妻子的同意下,是不能私自拿来用的。当然,如果妻子自愿拿出来用就另当别论,不过如果用了妻子的嫁妆,一般会被人耻笑。妻子过世,如果有亲生子女就是子女继承,如果没有子女,妻子娘家人有权利收回,本文女主的母亲夏氏娘家落败,没人来收回。女子的嫁妆在古代很重要,特别是大户人家,讲究十里红妆,嫁妆越多对女子来说越好,其实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俺家的女儿到了你们家,吃的用的都是自带的,这样在婆家就不会受到欺负或被看不起。) ------------ 003:死不瞑目(2) [正文]003:死不瞑目(2) ------------ 文姨娘笑起来,看到安锦华脸上神情幻变,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怀过。而其他人,丫头婆子,个个一副鄙夷嗤笑,就好像看着戏台上的小丑在极力表演。 “其实,还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事儿,你已经是将死之人,让你死的明明白白,我也不吝啬告知于你,到了九泉之下,倘或遇见了你的母亲,告诉她。当年我伏低做小,受够了窝囊气,多谢你这些年的成全,虽然我任旧不是昌宁侯府的主母,可我的儿子,在不久的将来便能世袭了原该属于你弟弟的爵位,昌宁侯安家,从此以后都没有你夏氏后人立足之地。” 朱唇轻启,吐出一串安锦华从来都没有想到的信息,她睁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你,你竟然杀了我弟弟!” 文姨娘轻轻摇头,嘴角挂着适宜而感激的微笑,抬头望天,“我没有杀他,只能说老天爷也是站在我这一方的,是老天爷让你弟弟去世。”她的目光落到安锦华脸上,已经全部被讽刺代替。“连你也始终站在我这一方的不是么?” 安锦华握紧拳头,她还祈求什么?她以为文姨娘可以信赖,想到她是母亲的陪嫁丫头,想到她在母亲身边服侍多年,对母亲尽心尽力。何况母亲临死时,殷殷切切嘱托她好好照顾她们姐弟,可她…… 她早就视自己为眼中钉,而自己却愚昧的,一直没有看出来。直到临死之前,她才知道从十三岁那年落水,到后来毁她清白,秦风退婚娶了安锦珠,这一切都是她文姨娘的杰作。 “该说的我也说了,你就安心上路吧。其实,你活着也无甚意义,还不如一死了之呢!本来我也不想动手,可你却愚昧至此,倘或你自己早早的做个自我了断,也不至于受后来的苦。”文姨娘话音落,便给两边候着的婆子打了眼色。 两位婆子立马冲过来,嘴角上的嗤笑像极了传言中的黑白无常,安锦华费尽全力挣扎,可这身子以前害过一场重病,之后便大不如从前,她哪里能挣开死命拽着她的婆子。 “光天化日之下,你杀了我,就不怕坐牢么?” 众人像是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文姨娘道:“谁会抓我去坐牢?你大概还不知道,庄子上的人都是我的,再说,你清白已毁,又重病缠身,不论是你羞愧自缢,还是病死,谁会起一点儿疑心?我不过是……” 文姨娘的声音渐渐远去,安锦华只觉全身如同被火烧一样**地疼,眼前的景物发生天旋地转的变化,她睁着眼,咬紧牙关,吐出大口大口血腥:“黄天在上,我安锦华死不瞑目,即便化作厉鬼永世不得投胎,也绝不会放过这些害我、毁我之人!” 文姨娘“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留着去阎王殿发誓吧!” ------------ 004:重生当年(1) [正文]004:重生当年(1) ------------ 徐徐凉风透过敞开的窗棂子吹进来,案牍左侧摆着一顶青铜兽头香炉,渺渺青烟蔓延满室怡人馨香。 南墙上挂着四幅春夏秋冬图,东边靠窗设有软榻,两边放着黄花木高几,一株兰花恰好开出两朵娇艳的花儿。与那馨香混合出香甜的味道,那味道像是一条指引方向的路径,让安锦华在漫无天际的黑暗中,顺着那味道瞧见稀薄的光明。 死亡,就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耳边传来激动的呼叫声:“嬷嬷,小姐的眼皮动了动,小姐的眼皮动了。” 站在床边的丫头芍药这么一喊,屋里七八个人先愣了愣,随即激动地跑过来,赵嬷嬷伸手拭了拭床上人儿的鼻息,喜极而泣,叹道:“终于有气了,快去请太医再来瞧瞧,还有太夫人哪里,过去个人说一声,就说大小姐缓过来了。” 七八个人很快分工出来,芍药和赵嬷嬷留下来张罗,其他人去请太医的请太医,去通知太夫人的去通知太夫人,半刻不到屋里就安静下来。 安锦华只觉全身如同散架了一般,眼皮似有千斤重,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睁开,看着竹青色床幔,床顶上挂着绣了喜上眉梢的承尘。她笑了,她认得这是她的房间,她其实不喜欢竹青色这样素净的颜色。只是,她是姐姐,哪怕只比妹妹大半岁,妹妹喜欢的她也要礼让。于是,单凡颜色鲜艳的布匹绸缎皆被妹妹选了去,她只能选一品红绣了一幅喜上眉梢来调节。 这里,她已经离开了差不多两年,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她死了的时候,是回光返照么?不对,她离开这里的时候,因她名节不保,有损家门,屋里一点儿喜庆的颜色都没有,这幅承尘,她也早早地收捡起来了。 这……容不得安锦华想太多,只见一个丫头看着她,激动而恭敬地道:“小姐,太医进来了,让太医给你诊诊脉吧。” 说着话,拿了一块白色绢子搭在她的手腕上,安锦华顺着望过去,然后呆住。这不是她的手,不,上边的血淋淋的痕迹却又非常熟悉,是她十三岁那年,和妹妹在池边玩耍,不小心滑下池塘,直到最后伤口好了,也留了一个疤在上面。 再抬头,方才那个面熟的丫头已经放下床幔,年老的太医弓着背走进来,在床边的杌凳上落座。趁着太医诊脉的空挡,安锦华死死睁着眼,透过竹青色床幔看着外面的一切,原本就是她熟悉的从前的一切。 然后,她看到了赵嬷嬷,她的奶娘。而刚才的那个丫头,是以前她身边的大丫头芍药。不对,赵嬷嬷家里出了事于三年前就走了,还有芍药,文姨娘说她害了痨病,也被打发出府。她们,她们怎么还在? 安锦华只觉胸口“砰砰”地跳,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愈发年轻的文姨娘姨娘焦急地走进来。 ------------ 005:重生当年(2) [正文]005:重生当年(2) ------------ “大小姐怎么样?可醒来了没有?”文姨娘急切地问道,知道太医在里面,也顾不得回避。(e) 芍药喜道:“小姐醒了,方才奴婢还瞧着她睁开眼睛呢。太医正在给小姐诊脉。” 文姨娘松了口气,“幸亏是醒来了,倘或有个好歹,老爷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呢!”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太医已经诊断完毕,外伤包扎好了,说是受惊过度又受了凉,略吃几记药调养调养便可痊愈。 而安锦华记得,十三岁那年,她落下池塘,就遗留了一个病根,从那之后,她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长时间在房中修养,落下了一个身体羸弱的“美名”,即便如此,嫡母给她定下的亲事秦家,也从来没有说过要退亲的话。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如果没有她终究是要嫁给秦风。 芍药撩开床幔,心急如焚的文姨娘凑上前,见安锦华睁着眼,不由得长长吐口气,笑容温和,“大小姐觉得好些了么?可有哪里不舒服?” 安锦华看着她,文姨娘还是那样,从嫡母过世后,祖母身体抱恙,父亲还没有续弦之前,便是由她主持府里的中馈。身份虽然是姨娘,可毕竟当家,但在安锦华跟前,从来都表现的很是恭顺。正是因为她这样,自己从前才那般地信赖她。 可现在不同了,安锦华永远也忘不了她另一副嘴脸,狠心决绝。此刻再瞧见文姨娘温和慈爱的一面,她只觉得恶心。 “我还好,绝对死不了。”是啊,她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不会像上辈子一样,让自己糊里糊涂就死了,她要让那些害过她的人,一个个生不如死。 安锦华语气冰冷让文姨娘愣了愣,芍药和赵嬷嬷也露出诧异。大小姐性子温顺,对人和蔼,从来不会板着脸说话,下人们自然喜欢这样的主子,不过这样的性子说好听点是和善,说难听点儿就是懦弱。 文姨娘随即明白过来,讪讪道:“都是你妹妹顽皮,回头我好好说说她,让她过来给你赔罪可好?” 安锦华眼底泛起冷笑,却很快就掩饰下去,文姨娘生养的二小姐安锦珠,模样靓丽,虽然比自己小半岁,却已经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小年纪已经是出了名的才女。可惜,在极为讲究尊卑等级的大周朝,庶出的她即便自负美貌和才气,也得不到大户人家的青睐。 她之所以能嫁去秦家,不过是因为安锦华被她们母女设计毁去清白,安家与秦家为了两姓之好,秦风才娶了她过门。 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惊动了全京城,多少同样庶出的女子,羡慕而嫉妒地看着那一场原本属于安锦华的婚礼。 罢了,安锦华闭了闭眼,“只怕妹妹也伤的不轻,不必要她过来。” 文姨娘笑着夸赞道:“到底是大小姐作为长姐的懂事。” 懂事?前世就是因为太懂事,才被她们明里暗里害了那么多回。如今,是风水轮流转了! ------------ 006:重生当年(3) [正文]006:重生当年(3) ------------ 安锦华记得,以前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她都很高兴,觉得很温暖。可现在,她只有两个感觉――累、恶心。不管是五年后的文姨娘,还是五年前的文姨娘,她从此以后都只会觉得恶心。 她不过是个姨娘!安锦华闭上眼,“我累了,姨娘请回吧。” 文姨娘身边的大丫头梨香心急道:“姨娘也该去瞧瞧二小姐了,听彩月说,二小姐也伤的比较严重。” 这句话算是提醒了安锦华,让她想起十三岁那年,她因为落水落下病根,可安锦珠同样也因此伤了头部。在那之后的日子,因为自己是长姐,便多了许多愧疚,什么都让着她。如今细想,这落水也不是无缘无故。 鲤鱼池边用的是防滑的石头,而当时她和妹妹好好的走着,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道,让她脚下不稳。她好容易站稳了,却瞧见安锦珠落下去,情急之下,她才没有想自己会不会水,就跳下去要救安锦珠…… 太多事需要她慢慢清理,可现在她实在太累,是她在水里挣扎太久,让身子脱虚。是啊,她和安锦珠同时落水,身边却只有她们各自带的两个丫头,那院子里平常都有人巡逻,怎么落水后却隔了许久才有人来救她们? 文姨娘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才领着梨香匆匆离开锦院。安锦华养了一会儿神,却又怕眼前的一切是梦境,不敢让自己睡去。 屋里只有芍药一人在服侍,她睁开眼,芍药见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忙过来搀扶,关切地问道:“小姐可是觉得不舒服?” 安锦华摇摇头抚着她的手腕,掌心下传来温热的感觉,好像只有这些感觉才能让她觉得自己现在不是做梦。她贪婪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多宝阁中有母亲留给她的珍贵摆件,还有弟弟亲手捏的泥娃娃 十三岁那年冬天,弟弟安浩轩逃课去郊外游玩不慎滑落马背,脑袋磕在石头上,才八岁就…… 安锦华心头一悸,“轩哥儿呢?轩哥儿去哪儿了?” 芍药见她十分焦急的模样,心里有些疑惑,却还是说道:“小姐难道忘了么?大爷从今儿开始就去忠义书院了,还没下学呢!” 就是这一年,她出事后一直听从文姨娘的话,在屋里调养身子,对唯一的亲弟弟也没有时间照顾。不知后来怎么的弟弟就不喜欢读书,父亲因此也越来越不喜欢弟弟,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弟弟就没了。 “小姐歇会吧,大爷回来定然要过来瞧小姐的。现在到底还是春天,虽然冰雪化了池里水也冰凉彻骨,奴婢叫小厨房熬了姜汤。这会子怕是好了,奴婢去给小姐端来。” 春天,安锦华闭上眼,让芍药扶着慢慢躺下去。还好一切都来得及,她现在的确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儿力气,是该好好养着,不能真的落下什么病根。 ------------ 007:重生当年(4) 可真正闭上眼却又睡不着,心里终究不能平静下来,她睁开眼,侧着头顺着敞开的窗棂子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⑴ ⑶8看書網 隔了一会儿,赵嬷嬷和芍药一起进来,芍药搅拌着碗里的姜汤,赵嬷嬷看了看安锦华。眼里露出疼惜,安锦华贪婪地看着她,微笑道:“嬷嬷身子一向可好?” 赵嬷嬷愣了愣,安锦华才想起自己问的唐突了,忙改了口,“我出了事,祖母一定急坏了,她这会子可好?” 赵嬷嬷笑眯眯道:“太夫人是吓坏了,不过只要小姐好好的,太夫人自然就不必担心小姐了。⑴ ⑶8看書網” 是啊,太夫人从来都是心疼她和弟弟的,自从弟弟意外身亡后,太夫人对她也淡了。她知道真正的原因并非太夫人不喜欢她,而是因为她自己。如今,她已经明白了一切,她定然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再度发生。 被子里握着的手紧了紧,微微的刺疼反而让她心里涌起窃喜,她真的回到了十三岁,这一次她要改变自己未来的人生。⑴ ⑶8看書網 赵嬷嬷见她精神不错,琢磨了半晌,看了一眼芍药,芍药心领神会将姜汤放下,去门外看着。赵嬷嬷这才低声问道:“小姐可还记得,怎么会突然落下池塘?” 依稀记得前世,赵嬷嬷也这样问过。可那个时候她一心担心安锦珠,还说赵嬷嬷多心怀疑,为此自己还不高兴说了她几句。前世,自己真的好糊涂,赵嬷嬷、芍药她们从来都是为她好的,明里暗里不知提醒了多少次,要她对文姨娘和安锦珠留个心眼,可她却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我也记不清楚,不过瞬息间发生的事。”她是真的不记得了,不过,陪着她的丫头,“品翠呢?” 这问话虽没头绪,赵嬷嬷却宽慰地笑起来,至少大小姐不会像从前那样,面对什么都没心一般。这一次虽然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可因此能多个心眼也是好的。“品翠和品梅被文姨娘带去问话了。” 安锦华微微蹙起眉头,文姨娘手脚倒是挺快的,只怕这会子把品翠叫回来也问不出什么来。不过,“她是我屋里的丫头,去把她叫回来。” 赵嬷嬷答应一声,忙不迭地叫外面的小丫头去叫人。回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安锦华,心疼道:“只怕这会子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不过因此小姐能多留些心也好。” 安锦华点点头。 每日九点准时两更,欢迎童鞋们踊跃炉坑,简妈人品保证,不断更,不弃坑!!!! ------------ 008:初次交锋(1) [正文]008:初次交锋(1) ------------ 这个留心自然不是单单要留心文姨娘和安锦珠,方才赵嬷嬷说话故意让芍药去门外守着,已经说明这院子里多的是文姨娘的眼线。赵嬷嬷和芍药早就发觉出来了,可前世的她……罢了,前世留下的是沉痛的教训。 赵嬷嬷和芍药扶着她喝下浓浓的姜汤,顿时觉得身体暖和了许多,精神也比方才好了些。还觉得有些饿,让芍药端了一盘点心。 钱嬷嬷领着品翠进来的时候,安锦华正好在吃点心。钱嬷嬷见她端坐在床边,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二小姐伤的可不轻,流了好些血,这会子人还昏迷着。大小姐倒好,竟然好端端地还有心情吃点心。 安锦华看了一眼品翠,双颊高高肿起,布满鲜红的五指印,嘴角益处的血迹还没有来得及擦拭干净。衣裳凌乱,衣襟和裙摆湿漉漉,摸样别提多狼狈,任何人见了也会可怜她。 安锦华故作惊疑,“这是怎么了?谁打了她?” 钱嬷嬷平平见了个礼,趾高气昂地道:“护主不利,姨娘让奴婢给了她教训。” “啪”的一声,安锦华一巴掌落在矮几上,呵斥道:“大胆!” 众人不由得愣住,何曾见过大小姐这样?大小姐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很少,更别说会生气,钱嬷嬷不觉浑身一颤,脑袋不由得垂下去,就听到安锦华冷言道:“当时若不是品翠极力营救,只怕我和锦珠这会子已经死了,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责罚不该责罚的人?姨娘向来明白事理,心肠软和,定然不会如此糊涂如此狠心将品翠打得面目全非,定是你这个奴婢自作主张。还不快跪下,给品翠磕头赔罪!” 自从文姨娘当家后,作为文姨娘左膀右臂的钱嬷嬷,就渐渐没有将大小姐放在眼里。若是在外人前面子功夫还做一做,倘或没有外人,连面子功夫也懒得做。这会子见大小姐疾言厉色说了一番话,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去。 她自己还云里雾里的,脑袋犯晕,安锦华又道:“即便要责罚也是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我和锦珠落水,她们当时都去了哪儿?为何迟迟没有出现。那院子好歹也有十来个人,怎么一时间十来个人都不在了?” 钱嬷嬷愈发乱的理不出头绪,倒是品翠吓得不轻,回过神后忙跪在地上。大小姐要钱嬷嬷给她道歉,她以后还怎么在府里待下去,一时急得哭起来,“大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好好照顾大小姐,才让大小姐落水受伤,奴婢自愿领受责罚。” 安锦华看了看她,神情温和,朝芍药道:“先带品翠下去换身衣裳,这样**地穿在身上,回头该生病了。再说,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 009:初次交锋(2) [正文]009:初次交锋(2) ------------ 换而言之,钱嬷嬷责罚品翠就是是非不分。e待品翠和芍药离开,安锦华盯着跪在下面的钱嬷嬷。哪里还有那一日的张狂,和文姨娘一起看着那些婆子将毒药灌进她嘴里的幸灾乐祸。 当年这件事,祖母原说要查,也是因为她极力请求,祖母才没有查了,不过责罚了院子里当差的人。可她们怎么可能会受到重责?这一切应该都是文姨娘安排的吧。如今不指望能问出什么来一举扳倒文姨娘,但也要那些人明白,这府里如今还轮不到她文姨娘一人只手遮天。 “你可知错?”安锦华吃了一口茶,看着钱嬷嬷淡淡问道。 钱嬷嬷这会子已经回过神,不服气地努努嘴,干净利落地摇摇头。 安锦华嘴角轻挑,语气任旧淡淡的,“那就跪着吧,等品翠换了衣裳回来,你给她赔罪道歉,她若肯原谅你就罢了。若是不肯原谅,你是怎么打她的,我就让人打回来。” 语气虽然清淡,却有着不可违逆的魄力。赵嬷嬷看着安锦华的一举一动,面上虽没什么,心里却无比高兴。再看跪在地上的钱嬷嬷,赵嬷嬷自然选择沉默。主子要责罚下人,她自然要做个表率,主子说话做奴婢的那里有过问的权利? 钱嬷嬷气得头顶生烟,几度想起来,却又不敢。她不是愚昧的人,她知道这会子起来了,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她就安心地等着,等文姨娘来了,看大小姐能把她怎么样?! 安锦华自然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即便文姨娘来了能如何?她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愚昧的一心信赖文姨娘的安锦华,她们也不会知道,她如今十三岁的身体里,是历经一切变故后,五年后的灵魂。不再是哪个单纯的,随便可以被她们玩弄的人了。 品翠的动作很快,没一刻工夫就换了衣裳,重新整理妆容走进来。只是双颊比刚才还肿的厉害,眼眶也通红的,大概是哭过了。安锦华看了芍药一眼,芍药不留痕迹地摇摇头。也就是说,芍药什么都没问出来。 不过,说不说都没关系,安锦华也没指望品翠能说什么。 “去给品翠磕头认错,说你自己糊涂打错了人。”安锦华看着钱嬷嬷语气重了几分,钱嬷嬷冷哼一声,将视线移开,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品翠毕竟才十三四岁,没有钱嬷嬷老练自然也没有她那份耐性,听安锦华这样说,忙不迭地跪在地上,哀求道:“小姐别为难钱嬷嬷,是奴婢自愿认罚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非要在这件事儿上计较,她不过是个三等小丫头罢了,哪里敢让钱嬷嬷给她道歉,甚至磕头。 安锦华怜惜地看着品翠,柔声问道:“脸颊还疼么?瞧着肿的那么厉害。” ------------ 010:初次交锋(3) [正文]010:初次交锋(3) ------------ 品翠眼眶一热,眼泪如珠滴落,摇摇头道:“不疼了,真的小姐,奴婢一点儿也不疼了。e” “可我瞧着心疼,你是我屋里的丫头,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在关键时候,你救了我和锦珠,我还说要奖励你,却让你先挨了打。”安锦华说完,目光落在钱嬷嬷身上,冷声问道,“钱嬷嬷的意思大概是嫌品翠不该救我和锦珠吧?所以才对施以营救的品翠给予责罚,而真正该责罚的人却没有过问。这到底是何道理?莫非我和锦珠做了什么让钱嬷嬷痛恨的事儿,要除之而后快?” 即便是沉着的钱嬷嬷,这会子听安锦华如此一说,也吓得脸色变了变。这罪名扣下来,可是不轻,完全能够送去衙门了。 品翠也吓得脸色大变,她虽没有钱嬷嬷那么老练,能沉得住气。可她也明白,这会子她根本就没法子帮钱嬷嬷说话。如果说她没有去营救大小姐和二小姐,她被打死也不算冤枉,所以只能承认自己当时确实像大小姐说的那样,救了大小姐和二小姐。 无论是谁,在面临死亡的时候,都会想着保住自己的性命。 赵嬷嬷暗暗称赞一声,虽然对大小姐的转变有些诧异,可那又如何?大小姐没了生母,太夫人上了年纪,亲弟弟年幼,她能依仗的只有她自己。 安锦华迟迟不见钱嬷嬷回答,又问了一句,“钱嬷嬷可知错了?” 稍显稚嫩的声音,却带着戳戳逼人的气魄,钱嬷嬷暗暗咬碎一口银牙,正要说话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安锦华抬头望去,很好,前后不过两盏茶的功夫,文姨娘就撇下昏迷不醒的安锦珠赶过来了。 钱嬷嬷扭头见文姨娘走来,立刻就是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样,原打算从地上起来,想了想还是好好跪着。 果然,文姨娘一进来便问道:“钱嬷嬷这是犯了什么错儿?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跪在地上?” 一把年纪?安锦华不知道她是那只眼睛看着她一把年纪了,钱嬷嬷不过四十来岁,这一年养尊处优,显得愈发年轻了。 安锦华抢在钱嬷嬷前头,拉着文姨娘道:“姨娘来的正好,姨娘来评评理。当时我和妹妹同时落水,幸亏品翠奋力营救我和妹妹,只因她人小力气不大,可毕竟为了救我和妹妹一身上下都湿了。钱嬷嬷倒好,只怕是我和妹妹得罪了她,竟然把救了我和妹妹的品翠打得鼻青脸肿。太夫人常教导我们,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我和妹妹虽是品翠应该做的事儿,可钱嬷嬷打她我就不明白了,难道钱嬷嬷的意思是怪罪品翠不该救我和妹妹么?我现在倒是没要紧的,可听说妹妹还昏迷不醒呢!” ------------ 011:初次交锋(4) [正文]011:初次交锋(4) ------------ 钱嬷嬷气得只差没当场吐血,大小姐一席话说得她百口莫辩,只能扭头狠狠地瞪着品翠。 文姨娘蹙着眉头,别说钱嬷嬷,就是她这会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安锦华一脸的委屈,心里却止不住地冷笑,文姨娘能说会道,前世哄得自己对她百般信赖,却是养虎为患,最后被反咬一口丢了性命。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模样,安锦华只觉得无比痛快,她要加把劲儿,先断了文姨娘这只爪牙! “姨娘,妹妹怎么样了?我瞧着她比我伤的还严重,倘或不是品翠和品梅奋力救她,只怕……钱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帮着姨娘打理府里的事儿,如今只怕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愈发的不知轻重,连我也说不得了。” 钱嬷嬷闻言,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沉着,扑到文姨娘脚边,“奴婢知错了,求大小姐和姨娘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安锦华冷冷看了她一眼,继而十分担忧地道:“这一回我倒是没事儿,可万一真的出了事怎么办?那园子向来是钱嬷嬷打理的,怎么会一时之间连个人也没有?” 文姨娘此刻心里亦是又气又急,女儿安锦珠还昏迷着,原打算是让安锦华落水,才将园子里的人打发走。如今池水冰凉,掉下去就冻得全身僵硬,只要没有人能及时将她救上来,她即便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安锦华落水了,安锦珠竟然也落水了,伤的比安锦华还严重。 她恨,可她现在没有法子不讨好昌宁侯府的嫡长女安锦华,只因安锦华身后还有一个太夫人,只因她自己的身份是姨娘。 原本打了品梅和品翠,是恨她们没有好好保护安锦珠,没想到现在竟然被安锦华弄得骑虎难下。 钱嬷嬷见文姨娘沉思,忙扑到品翠身边,一边磕头一边道:“品翠姑奶奶饶了老奴吧?老奴知道错了。” 品翠手足无措,也跪下来,文姨娘见钱嬷嬷磕得额头都见血了,到底有些不忍心,“钱嬷嬷毕竟年纪大了……” 安锦华叫芍药和赵嬷嬷将钱嬷嬷和品翠扶起来,朝文姨娘道:“钱嬷嬷年纪确实大了,所以人也有些糊涂了。不过这件事也算是提个醒儿,园子的人懒惰了,她管理园子也不称职,太夫人又是心慈的,不如就让她回去颐养天年吧,免得以后又出什么篓子,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文姨娘暗自打自己的嘴巴,她才反应过来,安锦华就是要将钱嬷嬷撵出府。想到这里,心里有些不安,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可想想也不对,锦院里面她安排进来的丫头绝对都听她的话,所以品翠不可能给她说什么。她这样维护品翠,倒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品翠任旧是她的人。 这样一想,文姨娘的心思又活了,冷着脸盯着钱嬷嬷道:“大小姐饶你,叫你回家,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账房支了银钱走人?!” ------------ 012:乘胜追击(1) [正文]012:乘胜追击(1) ------------ 钱嬷嬷见大势已去,心知现在说什么话都没用。大小姐张口闭口都把二小姐带上,二小姐是姨娘亲生的女儿,如果由着大小姐说下去,只怕文姨娘对她也会心存芥蒂。失去了文姨娘的信任,想要回来就更难了。再说,文姨娘的手段她不是没见过。 钱嬷嬷思虑再三,禁不住老泪,给文姨娘和安锦华磕了头,灰头土脸恹恹地去了。 文姨娘目送她的背影,袖子里的手不禁紧了紧,钱嬷嬷是她这么多年一手栽培起来的,夏氏病逝后,她承蒙侯爷看重,暂且由她主持中馈。钱嬷嬷没少给予她协助,否则她怎么会如此顺利,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原本是要算计安锦华,却反被安锦华几句话,就打发走了她身边倚重的人。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锦珠,她的女儿锦珠,伤了脑袋,若是留下什么病根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文姨娘只恨自己不能让安锦华再落水一次! 安锦华淡淡看了一眼文姨娘,前世文姨娘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将她身边的人打发走,这一次她也要让文姨娘尝尝个中滋味。心里冷笑,脸上却是担忧,“还有那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方才梨香说妹妹还没醒来,可见伤的多么严重,也不知到底如何了?钱嬷嬷作为管事婆子难辞其咎,那园子里当差的丫头婆子也脱不了干系。倘或她们及时赶来,也不会让我和妹妹在冰冷的水里挣扎那么久,妹妹也不会受伤。定是那些丫头婆子偷奸耍滑去了。这一次是我和妹妹,万一下一次是二弟呢?” 安锦华如此一说,芍药明显有几分着急,钱嬷嬷已经打发走了,可那院子里少说也有十来个人,若是都这样被打发走,岂不是要让大小姐在下人们心里留下个不善的印象? 可瞧着大小姐的模样,她却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将目光落到赵嬷嬷身上。只见赵嬷嬷恭恭敬敬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不打算说的样子,她也只能将心里的想法暂且搁着。 安锦华句句在理,又恰好说到文姨娘的心尖上,一狠心道:“大小姐说的是,那些丫头婆子的确太不像话了,这一次的事儿定然不能轻饶了她们。” 安锦华暗暗一笑,目光落到品翠身上,“品翠和品梅护主有功,是该奖励。” 品翠闻言,忽地抬起头,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愧色,又怕被人擦觉似地,匆匆垂下头。 文姨娘哪里有不答应的,看着品翠道:“大小姐赏识你,还不快给大小姐磕头?” 品翠忙跪下去,就听到文姨娘道:“大小姐屋里二等丫头还短一人,不如就提了品翠起来做二等丫头吧。” ------------ 013:乘胜追击(2) [正文]013:乘胜追击(2) ------------ 安锦华微微一笑,这才是真正的文姨娘,身边的爪牙钱嬷嬷没了,亲生女儿安锦珠还昏迷着,而她却依旧能够这般镇定。e失去了另外的爪牙,马上就开始培养新的爪牙,那她就助她一臂之力。 “品翠性子纯良又稳重,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呢!” 品翠愣了愣,她从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因祸得福,三等丫头和二等丫头虽然只有一个等级的差别,可无论是在奴婢里头的身份,还是每个月的月例银钱,差别都不是一点半点。喜悦让品翠的脑袋顾不得思考别的,接连磕了三个头,在芍药和赵嬷嬷略显不理解的目光中,安锦华亲自扶她起来,温声道:“先回房间好好歇着,还有你脸上的伤,让芍药给你拿些药酒擦一擦,也好快些好起来。” 品翠热泪盈眶,哽咽着点点头。 文姨娘见安锦华对品翠上心,心里堵得那一口气才顺畅了一些。解决了眼下的事儿,安锦华更觉浑身不舒服,虽然刚才那一碗姜汤暖了她的身子,可毕竟在冰冷的池水里待了太久,站着的身子不觉晃了晃。 赵嬷嬷眼疾手快,忙过来扶着她,文姨娘见状,立刻是一幅贤良又心疼的模样,“大小姐快去躺着吧,那钱嬷嬷是糊涂的不像话,明知大小姐身子不痛快,还让大小姐劳了半天的神。” 说着又将锦院的丫头婆子叫进来,啰啰嗦嗦吩咐了一大推,安锦华半躺在床上,柔柔和和地道:“姨娘快去瞧瞧妹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等我身子好些,也去瞧瞧她。” 这才将文姨娘打发走,芍药和赵嬷嬷也将屋里的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两人见安锦华脸色确实不大好,慌得又要去请太医,安锦华安慰她们,“先让太医给二妹妹瞧了再说,另外,我的汤药就劳烦乳娘和芍药了。” 前世,她落水后就落下了个不知名的病根,一天吃几顿饭就有几顿药。现在想来,安锦珠在这一次事故中比她伤的还严重,只是额头上留了个疤,头发遮住就看不出什么来,却什么病也没有。而自己,定然是汤药被人动了手脚,她前世糊涂才没有多想。 赵嬷嬷和芍药齐齐点头,安锦华磕上沉重和眼皮。赵嬷嬷给她掖了掖被角,和芍药轻手轻脚地去了外间。 “嬷嬷,您说大小姐让姨娘处置园子里的丫头婆子,会不会……惹起众人不满?”芍药终究不放心这件事,觉得大小姐太狠了些。 赵嬷嬷摇摇头笑道:“大小姐也是心疼二小姐。” 矛头自然会指向文姨娘和二小姐,是她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就看文姨娘怎么料理后续的事儿了。可不管如何,那些丫头婆子受处罚都是在所难免的,也该让她们明白,帮文姨娘办事,文姨娘未必能在关键的时候保住她们。钱嬷嬷可就是活鲜鲜的例子,所以,大小姐安锦华这一系列的作为,赵嬷嬷是没有半点儿不满意的,相反她由衷地感到欣慰。觉得大小姐因祸得福,真正开窍了。 ------------ 014:气得吐血(1) [正文]014:气得吐血(1) ------------ 文姨娘从锦院出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件事她暗暗地策划了许久,才选择现在动手。早上借故将赵嬷嬷和芍药从安锦华身边支开,然后锦珠找她去园子里玩耍,品翠恰好陪同。园子里的人也提前打发离开了,品翠和品梅都是北方人不会水,安锦华落水后,她们即便没能及时将安锦华救上来,太夫人怪罪下来,她们顶多打几板子或被撵出去。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她们也不敢走漏半点儿风声。 可安锦华今天太反常了,文姨娘想到安锦华伶牙俐齿的话语,顿时醒悟过来,惊呼一声:“是大小姐!” 梨香惊得一乍,文姨娘眯着眼盯着梨香,疑惑不定地问:“你觉不觉得大小姐变了?” 梨香不由得琢磨起来,大小姐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可能正如太医所言,受惊过度所以才会……姨娘的意思是,大小姐擦觉出来了?” 文姨娘咬咬牙,眉宇间布满阴狠,“以后咱们要做什么得小心一些了,还有,你去告诉所有人,以后见了大小姐,都给我好好守着规矩!” 梨香谨慎地点点头,还没走到二小姐居住的绣园,就瞧见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神色惊慌地跑来,到了文姨娘和梨香跟前,一边见礼,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姨娘不好了,吴嬷嬷她们在院子里闹起来了,说要姨娘给她们做主。” 文姨娘闻言,脸色愈发阴沉,不用小丫头说,她也知道定然是太夫人要过问这件事,这些人担心吃罪不起,都跑过来。想到这里,忙疾步朝绣园去,如果这件事有人说漏了嘴,不但她完了,就是她的一双儿女,安锦珠和安浩奇也要受牵连。 而此刻,绣园早就炸开了锅,见文姨娘阴沉着脸走进来,大伙一拥而上,十来个人立刻将文姨娘围得寸步难移。七嘴八舌争前恐后地说着话,不外乎要文姨娘给她们指条路,倘或不肯,她们要保全自己也只能实话实说。 梨香在人围外面瞧着,心里急得要命,这样闹下去还不闹得众人皆知,可怎么收场? 文姨娘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心里急是一回事儿,可瞧着这些平日里对她恭恭敬敬百般巴结的人,一出了事儿就原形毕露的模样,更多了愤怒,呵斥几声,冷声道:“你们再闹下去,就是我想帮你们也没法子!” 这一吼倒是震住了大多数人,唯有几位年纪大的老嬷嬷,冷笑道:“姨娘真有法子帮我们么?我们不过都是低等奴婢罢了,可是听说钱嬷嬷因此都被撵出去了。” 无疑不是提到了文姨娘的痛处,暗暗咬着牙,看了众人一眼,冷静地道:“即便你们不听我的,不将这件事掩盖下去,难道你们还能在府里继续待下去?” 那几位老嬷嬷互相看一眼,继续冷笑,“我们也就罢了,到了哪里都是奴婢的命,不过是从这家离开去别家,倒是姨娘您自己,您和我们可不一样。”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要想堵住她们的嘴,自然要拿出点儿诚意来。文姨娘哪里不明白,眼下也只有先稳住这些人,遂吩咐梨香回屋里拿银钱去。 ------------ 015:气得吐血(2) [正文]015:气得吐血(2) ------------ 当家一年,文姨娘根基不深,并不敢真的把官中的银钱收入自己锦囊中,太夫人虽然上了年纪,且时常身子骨抱恙。只是,文姨娘更明白,如果太夫人真的对她放心。老爷提出要将她扶正的话,太夫人也不会一直压着。 看着自己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梯己所剩无几,文姨娘气得胸口如同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梨香将箱子盖上,叹口气道:“她们这些人,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姨娘还是尽早想法子,这些人能稳住一时,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指不定哪天她们又……” 文姨娘烦躁地瞪了梨香一眼,咬牙切齿道:“我何曾不明白?对了,品梅那丫头呢?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二小姐也落水了?” 品翠及时被大小姐找了去,虽然挨了打到底没有大碍,品梅却不同,梨香眼底露出怜悯,“品梅只怕是废了。” “废了就废了,太夫人问起,只说病得厉害,等风头过了,再将她打发出去。” 梨香见文姨娘丝毫没有关怀之心,心里不觉泛起寒意。品梅进府也有两三个年头,一直在二小姐身边服侍,现在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姨娘不说找郎中进来瞧瞧,却已经要弃用她了。 可怜品梅的遭遇,焉知不会想到自己,万一哪天也这样糊里糊涂因为办砸了事儿,会不会也和品梅一样的下场?梨香不敢想下去,恰好二小姐的奶娘许嬷嬷从里间出来。 “二小姐刚刚醒了一回,又沉沉地睡去了。太医说伤了头部,只等二小姐清醒了才能知道到底伤的重不重?倘或严重的话,怕是以后……”许嬷嬷不敢继续说下去,眼眶微红,小心翼翼看了文姨娘一眼。 文姨娘沉着脸,咬着牙没说话,起身去了里间,坐在床沿上,看着脸色苍白,头顶上抱着纱布的女儿锦珠,只差没咬碎一口银牙。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篡着袖口,暗暗起誓:若锦珠好端端的也就罢了,若锦珠有个好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安锦华! 她神情冷厉阴狠,让许嬷嬷和梨香背脊生凉,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文姨娘和二小姐欲要算计害大小姐未遂,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委实怨不得大小姐。但文姨娘只怕都要怪在大小姐头上去了,她不能明着把大小姐怎么样,今儿起了头,后面还不知要使多少绊子。 暗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文姨娘渐渐平静下来,她知道这件事还没有完。想到太夫人,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没有伤着安锦华就罢了,如今太夫人哪里还不知道怎么过关。 少不得,又要好言劝着安锦华在太夫人哪里帮着说说好话。 正琢磨着,外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二小姐如何了?太夫人叫奴婢过来瞧瞧。” ------------ 016:嫡庶尊卑 [正文]016:嫡庶尊卑 ------------ 只见一位身穿妖红色衣裳、杏黄色襦裙,模样清秀,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走进来。梨香忙迎出去,“牡丹姑娘来了。” 文姨娘吐出一口浊气,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将一脸的戾气收敛起来,牡丹在梨香的引领下走进来,文姨娘嘴角立刻挂起适得体的微笑。牡丹是太夫人屋里的大丫头,虽然是奴婢,身份却非同一般。文姨娘自来不敢怠慢她,忙站起身让座。 牡丹略作推辞,照着规矩给文姨娘见了礼,又看了看床上昏迷着锦珠,顿时脸色一沉,盯着文姨娘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太夫人在屋里听到消息,说大小姐和二小姐落水,吓得脸色都变了。奴婢才从大小姐那边过来,见大小姐倒是无甚大碍,只是伤了手臂,又着了凉,没想到二小姐却伤的这般严重。” 文姨娘勉强道:“到底是大小姐有福气。” 如果不是有福气,怎么会避开? 牡丹语气重了几分:“幸亏大小姐没伤着,否则奴婢还不知如何去太夫人哪里回话呢!” 文姨娘笑得更加勉强,安锦华是嫡出,安锦珠是庶出,即便都是太夫人的孙女,她更紧张的也是嫡出。 牡丹见文姨娘脸色不虞,方知自己说的话不得体,可这也是事实。大周朝极为讲究嫡庶尊卑,那些大户人家要说亲,也会先打听对方是嫡出还是庶出,其次才会打听人品相貌,特别是对女子,要求更为严格。 女子是依附男人而活,男人即便是庶出,自己有些能耐,能闯出一方天地身份地位自然会提高。而女人,没有高贵的出身,就只能指望妻凭夫贵了。不过,这样的指望无疑不是渺茫的,出身大户人家的庶出男儿,有些能耐也会求娶门第相对低一些的嫡出女子。 出身大户人家的庶出女孩儿,要想嫁给嫡出男儿,也只能嫁给门第低的。这也就是门当户对的理儿了。当然,倘或庶出的女孩儿人品相貌样样出色,就另当别论了。 牡丹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瞧着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临走时好心提醒文姨娘:“这件事太夫人听说后很生气,姨娘还是早些该处置的就处置了吧,太夫人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文姨娘道了谢,目送牡丹离开,才惊觉掌心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昌宁侯府太夫人苏氏,当今太后娘娘的表妹,一共孕育了三个孩子,昌宁侯府侯爷安璞是太夫人苏氏最小的儿子,前面两个孩子夭折的夭折,早逝的早逝,太老爷虽然有几位庶出的儿女,在太老爷去世后,女儿嫁人,儿子就分出去单过。 一年前安璞正妻夏氏病逝后,太夫人年纪大了,又有夏氏临终前的嘱托,文姨娘才得以暂且代为掌管府里中馈。可一年孝期已经圆满,如果不是侯爷外出公干一时半刻回不来,只怕继室已经娶进门。到了那时候,哪里还有她文姨娘立足的地儿? 越想,心里越乱。她的盘算明明不是这样…… ------------ 017:避之不见 [正文]017:避之不见 ------------ 她要让安锦华全心全意地依靠她,让安锦华知道,除了能依靠她谁也不能依仗。~~e~~所以才设计让安锦华落水,去了半天命为了她弟弟安浩轩,自然会和她达成共识。 因为夏家没有适龄的女孩儿,能嫁给安璞做继室。与其是不知根知底的外人,倒不如她是夏氏的陪嫁丫头多一层亲近关系。 安锦华虽然只是十三岁,但只要她稍稍指点,安锦华就能明白。这一年,她已经完全掌握了安锦华,只是现在,她突然觉得并非是她想的那样。 “大小姐感染风寒,午饭也没怎么吃,浑身不舒坦,这会子才睡了。”芍药满是心疼而焦虑地道,见文姨娘神色黯然了一下,不禁暗暗冷笑,大小姐果然料事如神,说文姨娘要过来,文姨娘还真的来了。 “姨娘有要紧的事儿么?要不奴婢进去瞧瞧,将大小姐叫醒?” 文姨娘忙摆手陪笑道:“没要紧的事儿,就过来瞧瞧大小姐好点儿了没?既然大小姐睡了,我就放心了。” 芍药感激道:“多谢姨娘操心挂念,姨娘对大小姐真好。” 文姨娘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照例嘱托几句,才慢悠悠地离开锦院。待她走远了,芍药才撩开帘子进了屋。 安锦华半眯着眼躺在床上养神,身上盖了两床被子才觉得温暖了一些,虽然太医再三保证只是受了凉,吃几服药便能痊愈。安锦华还是禁不住担惊受怕,前世吃了太多的药,以至于最后她的舌根都麻木了,尝不出苦与甜来。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也要先保护好自己的身子,才能保护她要保护的人。 赵嬷嬷端着熬好的药进来,安锦华闻着味道便睁开眼,芍药见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扶着安锦华坐起来,用软枕垫着她的后背。 赵嬷嬷将药碗呈上来,低语道:“药方子是白太医开的,奴婢叫来福去抓的药,然后奴婢看着小丫头熬好,大小姐放心饮下就是。” 安锦华点点头,端起温度适宜的汤药,蹙着眉头一口气喝下去,真苦!可她心里却是甜的,她的味觉回来了。 芍药手脚利索地端来漱口水,又给了安锦华一颗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安锦华的眉头不由得松开。已经两年了,她终于能再度体会酸甜苦辣的滋味。 “大小姐,咱们这样防着到底不是办法。”芍药忧心忡忡地道。 安锦华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当然不用一直防下去。” 芍药眼前一亮,“小姐的意思是?” 安锦华想起她搬去庄子上后,晴儿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只野猫,那只猫捉住耗子后,却不是立刻就将耗子吃了,而是陪耗子玩。耗子以为有逃脱的机会,殊不知已经是猫嘴里的肉,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她当时不明白猫为何要如此,不过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猫不是陪耗子玩耍,而是将耗子拼命逃脱却又逃不掉当做一场游戏,猫在其中寻到了乐趣。 而现在,安锦华也想从中寻到乐趣。 赵嬷嬷另有见解:“到底大小姐没有伤着,而是二小姐伤的严重,再说老爷还没回来,太夫人年纪大,大小姐年纪小,府里的事儿总要有人料理着。” ------------ 018:心生一计 [正文]018:心生一计 ------------ 这件事因为安锦华不在文姨娘的预想中出牌,已经漏洞百出,可偏偏拿不出证据。就像赵嬷嬷说的,原是想害大小姐,可结果却是二小姐伤的严重。 不过,有了这件事,文姨娘更是失去了太夫人的心。往后她自会收敛,只要安锦华再加把劲儿,她失去的不光是太夫人的心,还有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心。到了那时候,不用安锦华说什么,这些人自然也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只是现在,牵连进去的人为了自保,非要她们承认,就有屈打成招的嫌疑。文姨娘巧舌如簧,说不定会趁机将这些人都打发出去。那么,这件事就真正不了了之了。 安锦华在心里计较一番,给了芍药一个要她放心的笑,道:“就像乳娘说的,咱们留心就好。” 芍药见大小姐和赵嬷嬷都不纠结,想来自己的担心也是多余的。不过,只要大小姐不像从前那么信任文姨娘,不在太夫人跟前维护文姨娘。文姨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正在说话,门外传来小丫头的禀报声,说文姨娘来了。 这已经是她今天下午过来的第六趟了!芍药询问安锦华,“小姐见不见?” 安锦华点点头,理了理衣裳,当然要见。前世,文姨娘来了一趟,她便不顾身体虚弱就去了太夫人哪里,说了好些好话,当着她的面儿文姨娘千谢万谢,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嘲笑她。 前世,太夫人对此事疑心,愚昧的她怕牵连了文姨娘,谎称是自己失手撞了安锦珠。 文姨娘走进来,眉宇间多有急色,脸上却依旧是关怀紧张,安锦华让芍药扶着下床,文姨娘忙拦住她,“大小姐快歇着,我就过来瞧瞧,不知大小姐这会子可好些了?” 安锦华微笑道:“刚刚吃了药,只是浑身冰凉。” 文姨娘脸色一沉,盯着芍药道:“你也是大丫头,怎么照顾大小姐的?大小姐觉得冷,怎么不多拿一床被子出来?” 芍药窘迫地垂下头,安锦华暗暗冷笑一声,任旧柔声说道:“不怪芍药,大概是在冷水里待得太久,不过白太医说不碍事,调养几日便好。” 说着,安锦华露出几分担忧,“二妹妹怎么样了?” 文姨娘叹口气,眉间不禁添了几分忧心,“还没清醒过来。” 安锦华惶恐道:“我没事,姨娘快去守着二妹妹吧。” 文姨娘目光微闪,安锦华知道她心里着急,不知如何开口要自己去太夫人哪里帮她说话。而安锦华,压根就不想给她开口的机会,“我真的没事儿,姨娘快去吧。倘或妹妹有个好歹,姨娘难过,我心里亦会不安的。” 文姨娘只讪讪地点点头,并不急着走,安锦华不禁冷笑,原来安锦珠在她文姨娘心里也不过如此。也难怪前世她能狠下心那般对自己,为了她自己对她亲生的女儿也不见得多好。想到这里,安锦华心里一动,又冒出一个想法。 朝赵嬷嬷吩咐道:“你去给总管说一声,劳烦他拿一张帖子送去太医院,最好能留一位太医在咱们府里,这样妹妹的病情也能及时诊治,免得一来一去的耽搁了。” ------------ 019:太老夫人 [正文]019:太老夫人 ------------ 赵嬷嬷微微蹙眉,安锦华也不点明,只是坚定地点点头,见赵嬷嬷眉间松开,目光清明了然。e安锦华知道聪明如赵嬷嬷,已经领悟了自己的意思。 前世,安锦珠就如她生母文姨娘一般,是个心肠歹毒的人。可如今不过也才十二三岁,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试。挑拨离间的事儿,前世在文姨娘身上也学了不少,如今是到了该学有所用的时候了。 文姨娘自是千谢万谢,说了好些话,终于寻到机会,蹙着眉头道:“钱嬷嬷已经受到惩罚,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也是一时疏漏了,幸亏大小姐没事儿,倘或有什么事儿……” 话没说话,安锦华轻轻打断,“可妹妹伤的很严重,只怕太夫人哪里说不过去。” 文姨娘当然知道太夫人哪里说不过去,太夫人不但会追究那些人的责任,也会怪她文姨娘。“不过好在大小姐伤的不严重。” “是啊。”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赵嬷嬷忙迎出去,只见太夫人在七八个丫头婆子簇拥下走来。太夫人还没进屋,瞧见文姨娘身边的梨香在门口守着,顿时不满地道:“不是说二丫头伤的更厉害么?怎么文姨娘不去照料二丫头?” 安锦华听到太夫人的声音,只觉鼻子一酸。前世太夫人到临死时都是极心疼她和弟弟的,而她真正的悲惨就是从太夫人病逝后开始。那个时候,她连最后的依仗也没了。其实她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好好孝敬太夫人,前世太夫人病重,她也在养病,连侍奉汤药都不曾。还经常因为其他的事儿惹太夫人不高兴。 太夫人一进来,见安锦华眼眶微红,忙过来坐在床沿上心疼地搂着她,心肝宝儿地叫着,“可怜的华儿,没事了,没事了。” 安锦华歪在祖母怀里,已经四年了,也许更久,她都没有像这样腻歪在祖母怀里。那温暖而安全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大哭一场,将前世所承受的一切都说给祖母听。 她一动不动,贪婪地嗅着祖母身上慈爱的味道,生怕一动现在一切都如梦一样碎掉。太夫人见她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愈发心疼不已,浑浊的眸子落在文姨娘身上,多了几分冷冽,“那些不好好当差的丫头婆子定然不能轻饶了!” 文姨娘早就垂下头,听闻太夫人如此一说,禁不住浑身一颤。唯唯诺诺的模样,太夫人心里更多了几分不喜,“你不好出面,我就出面,定要问问她们当时都做什么去了,怎么就好像约好了似地,全都不在!” 安锦华已经渐渐止住平静下来,透过太夫人的臂弯迎上文姨娘恳求的目光,遂抬起头,泪眼摩挲地看着太夫人,“祖母别怪她们了,我和妹妹去的时候,打扫的时辰过了,她们一时去了别处也不一定。” 文姨娘忙接下安锦华的话,连连点头道:“太夫人放心,我已经将她们都关了起来,只是担心大小姐,所以才没时间过问,这会子便去问,倘或说不出什么来,就全部打发出去。” 安锦华蹙着眉头,“到底她们也不是犯了多大的过错,祖母,我不过受了凉,太医也说调养些时日便好了。倒是妹妹,伤的很严重。” 太夫人心疼地看着安锦华,柔声叹道:“你就是个心肠软和的。” 不是心肠软,那些人文姨娘是巴不得全部打发出去,可安锦华不想这么容易让文姨娘将这件事揭过去。那些人不但一个不能走,还要全部都留在府里,让她们先替自己折磨折磨文姨娘。 文姨娘见安锦华肯说话,心里松了口气,太夫人冷冽的声音传来,“不管什么原因,一个个的先打二十板子!” 安锦华还想开口,太夫人看着她,谆谆教诲道:“罚是一定要罚的,不给点儿惩戒,以后她们还会再犯。” 安锦华投给文姨娘一个她已经尽力的眼神,毕竟太夫人说得也在理。 ------------ 020:再见弟弟 [正文]020:再见弟弟 ------------ 太夫人又陪了安锦华一会儿,她老人家也是强撑着赶来,时间久了精神头明显不济。安锦华有些惭愧,前世的她应该让太夫人很失望吧?那么这一世,她一定会好好孝敬太夫人,一定不会再让她失望了! “祖母放心,孙女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一定会乖乖吃药,一定快些好起来。” 太夫人伸出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笑容和蔼地道:“这样祖母就真的放心了。” 太夫人走了不久,安锦华正闭目养神,窗外传来一阵焦急万分的童声:“姐!姐,你怎么样了?” 是弟弟安浩轩!安锦华睁开眼,只见眼前人影子一晃,一颗小脑袋配着一张担忧的面孔呈现在自己眼前。 紧跟着进来赵嬷嬷笑道:“都说了大小姐没事,大爷还不信,火急火燎地跑来了。” 安锦华看着弟弟,和她记忆里一模一样,白净圆润的小脸蛋,双颊一对健康的红晕,还有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安锦华慢慢伸出手,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有什么样的感触,重生的第一天,她见到了文姨娘、见到了赵嬷嬷和芍药、还有太夫人。即便如此,她心里任旧禁不住害怕,害怕这些都是幻影。 可当手掌心传来温热的感觉,她眼眶再度湿润。 安浩轩不解地盯着她,看了看赵嬷嬷和芍药,忽地一副大人模样道:“姐姐不要害怕,我会保护姐姐的!再也不会让姐姐受伤。” 的确害怕,害怕这些都是假的。可才七岁的弟弟说出这样温暖的话,让安锦华破涕为笑,“我不害怕,我知道咱们的轩哥儿是个小大人啦。” 赵嬷嬷和芍药笑起来,安浩轩有些不满,当她们是嘲笑他呢,哼哼强调:“我真的会保护姐姐!” 安锦华拿出手绢擦了擦弟弟鼻尖上的薄汗,笑眯眯地点点头:“姐姐知道,等轩哥儿长大了一定会保护好姐姐。不过,现在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听先生的话,将来才有能力保护姐姐呀。” 说到读书,安浩轩神色瞬间黯然下来,安锦华瞧在眼里,柔声问道:“怎么了?” 安浩轩犹豫了半晌,才微微红着脸道:“先生讲的我听不懂。” 安锦华愣了愣,前世只知道弟弟厌学父亲不喜,却不知道弟弟为什么会厌学。今天是弟弟第一天去京城功勋世家联合办的忠义书院读书,忠义书院的师资力量其他书院自然是没办法比较,按理,弟弟在里面应该会受到很好的教育…… “你先去祖母哪里给祖母请安,回头到姐姐这里,把不懂的地方说给姐姐听,姐姐瞧瞧能不能看得懂。” 安浩轩立刻展颜一笑,点点头,刚走几步,又犹豫地回过头,“可姐姐身子不舒服。” ------------ 021:重生后的不安 [正文]021:重生后的不安 ------------ 让芍药亲自将弟弟送回去,安锦华梳洗后躺在床上,想到弟弟时时刻刻的关怀之语,胸膛间满满的都是温馨,嘴角自然而然溢出满足的微笑。身上的不舒坦也随之减轻,芍药回来后见安锦华还没睡,虽然笑容恬静,脸色到底有些不好。 叹口气道:“小姐何苦这样费神,咱们大爷又不用去考状元。” 功勋世家子弟,特别是有资格世袭祖上功勋,大多都不必寒窗苦读,非要考取功名才有出路,自有家势背景和祖上的基业荫庇。而放眼京城,更有些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的世家子弟,照样官运亨通。 赵嬷嬷一边整理安锦华换下来的衣裳,一边微笑道:“咱们老爷当初也不必考状元,却是进士出身。再说,连太夫人也经常说读书明智,可见读书的益处颇多。” 安璞的过去,还是多年前的一段佳话,侯爷安璞最爱读书,自然也喜欢爱读书的孩子。文姨娘生养的安浩奇,后来深得父亲的心,也是因为在文姨娘的监督下,他五岁开始读书,七岁便能成文。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世弟弟意外身亡后,父亲的心很快就转移到安浩奇身上去的原因。 想到这里,安锦华心底一凉,似乎觉得有什么是自己没想到的,却因为头昏沉沉理不出来。罢了,重生的第一天,到现在为止,她已经精力殆尽。 这一夜始终睡得不安稳,前世的一幕幕,纷纷乱乱在梦里出现,总有一种分不清现实的错觉。想要醒来,却又睁不开眼,懵懵懂懂直到芍药一声叫喊,安锦华猛地睁开双眸,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落入眼帘的是芍药和赵嬷嬷担忧的目光。 芍药似是松了口气,“小姐终于醒了,可把奴婢吓坏了,叫了半天都没动静。” “许是梦魇了。”赵嬷嬷很心疼,到底才十三岁,失去了生母,这一次又受了惊吓。 她们哪里知道安锦华也深深地松了口气,昨夜入睡前,她生怕自己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 白太医医术精湛,是宫里最有名望的太医,亏得太夫人和太后娘娘有些关系,才能请到他来。安锦华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也更加肯定前世的药定然被文姨娘动了手脚。想想这件事,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气得不轻吧? “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 安锦华忙床上鞋子下床,芍药知道她是要去给太夫人请安,忙提醒道:“昨儿太夫人就吩咐下来,小姐身子没有痊愈,不必去请安。” 安锦华坚持,“现在已经好多了。” 赵嬷嬷很是赞赏,已经去门外叫端着洗漱用品的丫头进来。安锦华见芍药蹙着眉头,低声道:“我真的没事儿,也不能有事。” 所以即便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头晕目眩,安锦华也必须起来。她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给文姨娘在汤药里动手脚的机会。再说,她就是要文姨娘体会体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挫败感! ------------ 022:品梅死了 [正文]022:品梅死了 ------------ 春寒料峭,晨起的风透着一股子凉意,芍药怕安锦华冻着,叫身边随同的小丫头回去取了一件夹层披风来。百度+谷歌搜索她则扶着安锦华,慢慢走在晨光中。 转眼间,已经两三年未曾走过这条路……前世不堪回首,安锦华果断地打断自己的思维,和芍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一路上遇见打扫的粗使丫头和婆子,仿佛都在低声议论什么。芍药见安锦华眉头微蹙,招手叫了一个丫头过来,询问之下,那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看了安锦华一眼,才道:“今儿早起品梅没了。” 芍药脸色大变,故意扬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没了?” 回话的丫头十来岁的光景,是才入府的新人,年纪小自然吓得不轻,脸色都白了,唯唯诺诺道:“奴婢……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还能是怎么回事儿,八成是被文姨娘杀人灭口了,芍药心寒,觉得风更凉了,忙打发那小丫头去,朝安锦华道:“是奴婢鲁莽让小姐一大早的就听见这样的话。” 安锦华摇摇头,死过一次的人还会害怕这些么?品梅不过是个奴婢,这样的大户人家,随便死个奴婢根本不算什么,她是连自己都敢杀的人。 说话间回去取披风的丫头已经返回,安锦华低声吩咐芍药,叫她去看看品梅的尸身。芍药虽然害怕,还是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 安锦华让其他丫头陪着一道往太夫人哪里去,刚到寿禧堂院外,远远的瞧见安浩轩在丫头乳娘的陪同下走来,他见到姐姐,就丢下丫头婆子飞奔过来,急得丫头们和乳娘生怕他摔着,一声一声叫他慢着点儿。 安锦华看得直摇头,待弟弟跑过来,佯装生气地道:“已经去书院读书了,怎么还和小孩儿似地?倘或磕着碰着,祖母心疼你就罢了,连你屋里的丫头乳娘也要受责罚。” 安浩轩憨憨地笑了两声,“这不是瞧见姐姐了嘛,方才我去姐姐屋里,赵嬷嬷说姐姐过来给祖母请安来了,我就忙赶着过来。”说着,又严肃地盯着安锦华,“姐姐还说我呢,姐姐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却不在屋里待着,大清早的出来吹风。” “瞧瞧,我们的轩哥儿果然是长大了。”安锦华爱怜地摸摸他的脑袋,牵起弟弟的手踏进寿禧堂。 还没进屋就听到太夫人动怒的说话声,门上的丫头瞧见她们姐弟,忙见了个礼进去通报,太夫人的训话才打住。 安锦华和安浩轩进去的时候,太夫人脸色很难看,可瞧见他们立马就露出慈爱的笑容。一边垂手而立的文姨娘,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看来品梅的死,太夫人已经知道了。 安锦华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笑盈盈上前见礼,太夫人忙摆手叫牡丹扶着她坐下,嗔怪道:“早上风凉,身子不舒坦怎么还过来?” 安锦华保证地道:“孙女真的没事儿了。” 安浩轩又冲着太夫人甜甜喊了一声“祖母”,太夫人愈发高兴,搂着他抱了一会儿,见外面小厮朝里头探头探脑,方想起安浩轩要去书院的事来,不免更加心疼,“年纪这般小,请个先生回来教也一样,干嘛非要去书院。” 去书院是父亲的意思,父亲望子成龙心切。安锦华没说话,她昨晚细细地想过了,也觉得弟弟不去书院更安全。可在父亲眼里,男孩儿不能娇养,她若开口提就有违父亲的意愿,太夫人才是最适合说这话的人。 ------------ 023:要学理家 [正文]023:要学理家 ------------ 太夫人将跟着安浩轩的小厮伴读叫进来,啰啰嗦嗦嘱托一大堆,才放弟弟去了。 安锦华端着茶杯吃茶,这期间文姨娘一直恭恭敬敬站在边上,时不时看安锦华一眼。太夫人对他们姐弟与对自己所出的一双儿女完全是两种态度,还有那个品梅,真是个贱骨头,她死了就罢了,还拖累的她受了半天训话。 太夫人回头,见文姨娘还站在这里,目光落到她身上,神情冷下来,语气凌厉,“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到底是一条人命,去通知她家里人来把尸身领回去,另外叫账房多给些银钱!” 安锦华惊愕地看了太夫人一眼,又看着文姨娘,神色有些迷茫。 牡丹低声解释道:“今儿早起品梅没了。” “怎会?品翠虽然受了些凉,到底没怎么样。”言下之意,品梅的死就很蹊跷。 两人说话声不大不小,恰好屋里众人都能听见,文姨娘脸色阵白阵青,太夫人冷哼一声,对此事没有说法,却道:“派人去庄子上将桂娘叫回来,以后家里的事儿你就少操些心,二丫头受伤,奇哥儿年纪小,你是做母亲的,多些心照顾他们!” 文姨娘脸色大变,这是要夺了她主持中馈的权利! 安锦华快意地看了她一眼,她失去了当家的权利,那些人更加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她处心积虑经营到今,不过太夫人一句话罢了。 只是,如此一来只怕文姨娘对太夫人恨意越深,如此的话,岂不是不能继续留着她?这么容易就打发走她,安锦华还不愿意,“不知品梅是怎么没了?” 牡丹道:“咬舌自尽。” 太夫人眼底一片寒意,如果没有人逼,怎么会咬舌自尽? 安锦华怜悯地叹口气,“许是因为二妹妹一直没有醒来,她害怕了。” 文姨娘感激地看了安锦华一眼,安锦华冷笑,就让你现在感激吧,以后有你受的! 太夫人语重心长略显严肃道:“你年纪小,又没经历过,如何明白其中的厉害?死个奴婢不相干,就怕有些人借题发挥,你父亲如今深受圣上器重……” 安锦华随着太夫人慎重的语气,也严肃起来。倘或她真的是十三岁的女孩儿,自然不知道里面的厉害关系。但她经历过后来的事儿,也彻悟了“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的道理。家宅不宁,如何安心?这也是大户人家娶妻娶嫡的缘故,因为嫡出方能受到良好的教育,方能帮着丈夫管理好后宅。 安锦华没说话,太夫人越看文姨娘越火大,目光落到安锦华身上,忽地道:“等你身子好了,也学着理家。” 前世,太夫人也说过这样的话,可她相信了文姨娘,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便以身子弱的理由搪塞过去。当初太夫人心疼她,也不忍她劳累。 安锦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太夫人欣慰地笑起来,“不过也要等你身子彻底痊愈了再说,咱们现在不急。”见她高兴,安锦华却胸膛闷而酸楚。 ------------ 024:婆婆造访 [正文]024:婆婆造访 ------------ 太夫人当着安锦华的面儿,又训了文姨娘一回,让她丢尽了脸面方才让她下去,独留下安锦华陪太夫人说话。岂料,文姨娘刚走,门上的婆子来回,“秦家大夫人来了。” 安锦华不由自主地一僵,她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件事,因为突然提到秦家,她脑海里就清晰地回荡起,当初秦风袖手旁观站在人群里,看着她被众人欺凌而无动于衷的景象。更记得,曾几时他坚定无比地说过,誓要娶她为妻。 虽然当初秦风退婚错不在他,可若不是他在众人前让她尚未出阁便沦为下堂妇,如何会激怒众人,让她当众受辱?那时候,秦风已经是大周朝的榜眼,风流倜傥,前途无量,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只见一位约莫三十七八,上面穿着暗红色里裳,外套一件金丝缕万字不断头对襟比甲,下着石青色十二幅十样锦绣花襦裙的贵妇,在一种丫头婆子簇拥下走进来。安锦华回过神,却任旧呆坐在椅子上,还是太夫人咳嗽一声,她才站起来走过去给秦夫人见礼。 秦家乃世代书香之族,秦夫人贾氏是秦风的母亲,亦是秦家长房长媳,出身也是门风教养极好的书香之族。模样不算十分漂亮,一双眸子却如少女般水润,给她修长消瘦略显凌厉的面部添了几分柔和。 秦夫人贾氏乍见到安锦华还显得有些惊讶,随即松口气欣慰地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太夫人见她喜欢安锦华,又听她如此说,想必是知道孙女落水后,赶来探望,心里很是安慰。当初儿媳夏氏病中给安锦华定了这门亲,太夫人也相看过秦家那孩子,小小年纪就相貌堂堂,虽然门第上显得有些不般配。不过夏氏的顾虑她老人家也明白,安锦华没了生母,上面又没有兄长可依赖,下面的弟弟年纪小,这样的门第,等安锦华嫁过去,即便没有多少依仗,婆家也不敢刁难。 再说,秦家那孩子一看便非池中物,秦家对子孙后代的教养,历来是京城出了名的好。以后的前途,是谁也说不准的。 一番见礼后,太夫人请贾氏落座,贾氏说明来意,果然如太夫人所想的那样。太夫人笑呵呵道:“让夫人挂念了,也是她们姊妹的顽皮,不小心落水,幸而没伤着。” 贾氏打量安锦华几眼,任旧有些担忧,“脸色却不怎么好,不过精神看起来不错,到底她们年轻,病了伤了也恢复的快。” “夫人说的极是。” 太夫人和贾氏闲聊起来,安锦华端端正正地坐着吃茶,微微垂着头,其他人都当她是见到了贾氏拘束,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在想如何将这门亲退掉! 前世,是秦风当着众人面退了婚,这一世,她势必要将那羞辱归还给他!如果,他之后没有娶安锦珠,她的恨也就不会这么深,但那是如果! ------------ 025:坚决退婚 [正文]025:坚决退婚 ------------ 当年的她,怀着一颗憧憬的心听他誓言坦坦地说――此生娶你一人足矣!多么美好的誓言,她安锦华何德何能得风流倜傥,前途无量的他倾心以待? 越是美好,最后的痛就越深。安锦华深吸一口气,将茶杯放在矮几上,款款站起身,“祖母、夫人,我身子不爽,先回去了。” 太夫人忙紧张地叫牡丹搀扶住她,贾氏也站起来,忙不迭地道:“快回去歇着吧。” “晚辈失陪,请见谅。”安锦华福福身,转身朝外面走。到了院子外,也不用丫头扶着,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想着心事。 三月芳菲,万物复苏,凉爽的春风让她的思路一点一点清晰起来。没有继续沉溺在前世秦风给的美好中,那些过去此刻看来更像一个笑话! 她与妹妹同去观音寺上香,结果回来的途中马车突然坏了,城门关上她们进不了城,只好步行返回观音寺。结果就在留宿观音寺的那天晚上,她的房间突然闯进来了一个男人! 当时安锦珠就住在隔壁厢房,为什么偏偏那个所谓的姘夫就闯进了她的房间?她当时极力抵抗,那个男人根本没来得及得手,屋里突然亮了灯,跟着去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她与一个光着背的大男人纠缠在一起。 明明当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清白的,而且那个男人也被跟着去的家丁和观音寺的人逮住,可后来就成了她未婚前与人通奸。 如今细想来,也好像重新经历了一般,安锦华迎风吐出一口浊气。 后来她去了庄子上,秦风娶了安锦珠,说是延续两姓之好。安锦华冷笑,什么两姓之好!那时候秦风已经是大周朝的榜眼郎,无限风光,京城多的是比安家,比安锦珠更好的女子愿意嫁给他。 秦家的门第随着他的高中,上了一个台阶,安锦珠的确漂亮,是个美人胎子。但京城里高门第嫡出女孩儿也多的是比安锦珠更漂亮的!何况,秦风貌比潘安,年少有为,连皇家的女子也把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为了他的仕途,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安锦珠! 迷雾慢慢展开,安锦华不禁咬紧牙关,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她定要让秦风和安锦珠生不如死! 而这门婚事,也一定要退掉!不是由秦风来退婚,而是她安锦华退了秦风! 芍药不知何时已经赶来,将陪着安锦华的小丫头香草支退下去,她见安锦华沉思,便静悄悄的没说话。直到安锦华回神,才低声将品梅之死的猜测说了一遍。 安锦华点点头,在太夫人哪里她已经知道了,“品翠怎么样了?有了品梅的例子,她可不能再有事了。” “今儿早起品翠已经好多了。”芍药一边回答一边思量,大小姐这会子将品梅和品翠同时提起,意思……“到底是品翠有福气,遇上大小姐这般疼爱下人的好主子。” 芍药向来通透,否则文姨娘也不会想法子要将她从自己身边去掉。安锦华知道芍药已经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脸上绽放出熙和的笑容,虽然脸色苍白,也如那暖阳一般能温暖人心。 安锦华目视前方,“咱们去秀园瞧瞧吧。” ------------ 026:挑拨离间 [正文]026:挑拨离间 ------------ 很多东西都变了,安锦华乍然走进秀园,还有些不适应秀园的朴素简洁。e在她的记忆里,安锦珠虽然是庶出,居住的秀园风光布局与锦院不相上下,甚至更为华丽。 昌宁侯府祖上是大周开国功臣,太老爷更是侍奉了两位先帝,御赐了这偌大而华丽的宅子,如今只安璞一房人住着。安璞现有两儿两女,都批了独立的院子单独住。安锦华住在锦院,安浩轩住在松园,安浩奇目前才四岁,年纪小文姨娘便和他一起住在柳园方便照料。安锦珠的住处,便是这看起来极为简朴的秀园了。 秀园坐北朝南三间正屋,两边抱夏耳房五六间屋子,后面还有三间后罩房,作为粗使婆子丫头的住处和独立的小厨房。 院子中间光秃秃的,只有边上靠着回廊的地方零星摆着几株盆景,安锦珠的闺房在正屋中间,门上挂着半新不旧的帘子,大概是有人进进出出,帘子挂在门上,外面也没人守着。 当文姨娘以及屋里众人瞧见安锦华进去的时候,很是大吃一惊的模样,文姨娘似乎还瞪了其他人一眼。安锦华心头一动,难道她们在说什么自己不能听的话? 再看文姨娘时,她已经惶恐而激动地站起来,好像安锦华的出现让她感到无限荣耀,“大小姐怎么来了!” 安锦华笑得关切,“来瞧瞧二妹妹,不知她情况如何了?” 说着话便往床边走去,文姨娘以及其他人主动让开道。安锦华紧着瞧了安锦珠两眼,没有错过她睫毛轻颤的动作,想来是已经醒了。面上却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忧心地叹口气,“太医是如何说的?怎么还没动静?长此下去可不要急死人么?实在不成,咱们就换一位太医。” 文姨娘道:“多亏了大小姐请了太医在府上住着,今儿早上二小姐醒过一回,现在才睡过去了。” 安锦华长长松了口气,“白太医要照顾太后娘娘的凤体,咱们这样的人也不好太叨扰了他,免得误了太后娘娘的康健。不过,既是白太医推荐的太医,想必医道也高明。” 文姨娘又感激一番,陪笑道:“让大小姐这般记挂,是二小姐的福气。” 安锦华蹙着眉头道:“到底也比不得姨娘是妹妹的母亲,我已经没事儿了,姨娘就好好照顾陪着妹妹吧,不必时时刻刻挂念我两边跑。再说,妹妹这时候也需要姨娘。” 太医是她安锦华安排的,文姨娘作为安锦珠的生母,在安锦珠昏迷病重期间却一心都在安锦华身上,反而弃了亲生女儿不管。倒是安锦华看不过去,更关心妹妹多些。 安锦珠已经醒来,听到这些话,再打探一番,心里自然会有个计较了。安锦珠的聪明,安锦华是知道的,而她更知道,越是聪明的人,疑心越多。病中多思,这句话在前世,文姨娘不止一次在安锦华耳边说过。 那时候,文姨娘这样宽慰自己,是让自己按照她的意愿的做事。这一世,自己用同样的手段,就是要离间她们母女的关系! ------------ 027:初露芥蒂 [正文]027:初露芥蒂 ------------ 安锦华刚走,安锦珠就睁开眼。文姨娘还在恼怒安锦华一口一个“姨娘”,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实在不需要旁人时时刻刻提点。 也正是因为这可恶的身份,太夫人一句话就能轻易收回了她当家的权利,竟然还让安锦华学着理家!如此以来,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虽然安锦华要出阁嫁人,可她一刻也不想放开好容易才到手的权利。 太夫人虽然安排了桂娘回来,可桂娘毕竟是奴婢…… 安锦珠哪里知道文姨娘在想什么,脑袋上的疼痛让她心里充满了委屈,醒来后怕留下什么痕迹,专门让彩月拿了镜子过来,把纱布拆开了瞧,确定伤口在头上,并且用头发就能盖住,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没有安锦华高贵的出身,有的只是这副尚且还让她满意的容颜,如果连这份容颜都没了,她还有什么本钱? 幸亏是伤了头部,如果伤在脸上……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埋怨起文姨娘的馊主意。抬眸盯着文姨娘,见她一点儿反应也没,只专注地想着自己的事儿,心里更是难受的紧。就连她昏迷清醒过来,文姨娘也不曾多关怀几句,方才安锦华来之前,她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任旧是她当家的事儿。 难道,当家已经胜过亲生女儿了么? “我累了,姨娘先回去吧。”安锦珠低声说道。 如果文姨娘留意,自然能擦觉出她语气的不对劲,不过恰在这时,梨香走进来,略显焦急地道:“吴嬷嬷等人都去了柳园……” 文姨娘脸色沉下去,安锦珠瞧见,幽幽道:“姨娘有事儿就去忙吧。” 文姨娘愧疚而慈爱地帮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你好好养着。” 安锦珠点点头,轻轻别开脸磕上双眼。耳边传来文姨娘离去的脚步声,不多时屋里就安静下来,安锦珠睁开眼,见彩月收拾矮几上的茶具,想到安锦华过来说的那些话,叫了彩月到跟前细问。 品梅是安锦珠身边信得过的大丫头,今儿已经没了,彩月来府里时间不长,心性儿颇为直爽,为人纯良又勤恳。如今侍奉二小姐,一颗心都在二小姐身上,况且,她并不知道这一次二小姐和文姨娘的算计,只知道,“倘或不是大小姐,让太医及时过来给小姐包扎伤口,只怕小姐没有这么快醒来呢!大小姐伤的虽没有二小姐这般厉害,可当时瞧着也格外吓人……” 说到最后,已经是满脸的感激,好像是安锦华救了安锦珠的命。 “那姨娘呢?” 彩月迟疑片刻,委婉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姨娘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忙得连昏迷的亲生女儿也顾不得了,安锦珠冷笑一声,说什么只要安锦华没了,她就是府里唯一的小姐,太夫人和老爷都会重视她。其实,她就是怕安锦华不听她的话,她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她自己罢了! 安锦珠暗恼自己之前为什么那般糊涂,信了文姨娘的话。如今想来,如果安锦华真有个好歹,她也脱不了干系,更别提让太夫人和老爷重视她了。 至于文姨娘,她恼怒安锦华称呼她“姨娘”,却疏忽了亲女儿安锦珠亦是叫她姨娘。 ------------ 028:慢慢报应 [正文]028:慢慢报应 ------------ 相对于柳园的热闹,锦院安静得出奇,品翠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两个小丫头闲话。 “品梅姐姐待人也算好的,没想到活生生的人儿说没了就没了。” “是啊,幸亏大小姐及时救了品翠姐姐,否则她哪里还能活生生地躺在里面!” “就是,我还大胆地去瞧了品梅一眼,实在是……听那边的婆子说,她临死前把整个舌头都吞下肚了,本来已经面目全非,叫人认不出来,又满脸的血迹,也不说洗洗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就预备用草席卷了丢去乱坟岗上。多亏了太夫人,才让她家人来把尸身领回去……” “哎,说到底幸亏咱们是大小姐屋里的丫头,即便是做粗活的,好歹大小姐脾气好,也不会亏待咱们。” 品翠背脊生凉,待外面的说话声消失,她才惊觉自己双手握成拳,因为太用力,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她和品梅一起进的府,先在外院跟着嬷嬷学做事,后来又一起调来后院。两人的名字还是钱嬷嬷同时给改的,品梅直接就去了二小姐身边。当初她无比羡慕,因为很快品梅就从三等丫头变成二等丫头,今年年初又提了一等大丫头。 直到有一天,文姨娘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去锦院,还打听了她家里的情况,给了钱让生病的母亲请更好的大夫看病。她一直以为文姨娘是好人,对文姨娘的帮助很感激,后来才知道…… 可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做文姨娘手里的棋子,如果不愿意,就是品梅那样的下场。死兴许可怕,而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品梅死了都把舌头吞了,那么临死前她到底受过什么样的罪?只有她自己知道,而没了舌头,到了阎王殿也说不出来…… 想到这里,她眼前突然浮现出大小姐温和的,能使人倍感舒坦的微笑,那样的微笑不同文姨娘笑里藏刀,而是发自内心。 安锦华半躺在榻上看书,见芍药笑容可掬地进来,嘴角勾起一抹笑,语气清淡地问道:“那边现在如何了?” 芍药痛快地哼了一声,回答道:“还能如何?听说已经开始当首饰了。” 说着脸色又愤愤不平起起,委实鄙夷地道:“也亏得她做得出来,这会子又说奇哥儿病了,要请大夫,叫梨香去账房支银子去了。” 安锦华继续专注于手里的书本,“咱们府里的人病了,大多都请太医,再说太医就在府上,莫非外面的郎中比太医院的太医医术高明?” “她还不是病急乱投医。”不过芍药也不得不佩服文姨娘的手段,竟然能镇得住那些人,她也是费了些劲儿才打听出来这些的。想到这里,禁不住担忧地蹙起眉头:“小姐,咱们真的什么都不做么?” 当然不用做,“等着看好戏吧。”小丫头兴许好打发,那些磨成人精的婆子可不见得那么好打发,之前自己为她们说好话,等的就是看她们如何折磨文姨娘。现在才开始罢了,不过是要一些看病吃药的钱,以后…… “这一次我到底没伤着,再说奇哥儿还小,那些人也未必肯站出来说话,以后再有什么事儿,一并发作才好!” ------------ 029:秦家送来的礼 [正文]029:秦家送来的礼 ------------ 安锦华自然不会忘了,这一次父亲回来,会带回来另一位姨娘。e那姨娘本家姓刘,生的娇俏动人。文姨娘已经生了一双儿女,再怎么养尊处优地保养着,也比不过人家二八年华。 可想到父亲的小老婆只比自己大三四岁,安锦华没来由的就觉得恶心,悻悻然放下书本。父亲对嫡母是极好的,嫡母病重期间,他一直在家里陪着母亲。只是,男人真的就那么的永远不知足么?非要大小老婆娶好几个! 安锦华叹口气,忽地意识到什么,忙打断自己的思维。原来重生后,不经意间的想法竟和当初一样。当年的她,就是因为不喜欢刘姨娘,再加上文姨娘在一旁敲打,她便渐渐地远离了父亲,再不肯与父亲亲近。 而安锦珠却恰恰相反,背着文姨娘和刘姨娘的关系甚好……当初,安锦珠看似是瞒着文姨娘的,可未必不是她们母女合演的一出戏。 安锦华闭上眼,迎着从窗棂子外吹进来的凉风舒口气,似乎想借着这风把胸膛里的浊气都吐出来。 从她识字写字开始,就知道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放眼京城,只要家底殷实的,那个当家的男人只有一个老婆?就连太夫人那么强势的人,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太老爷一个接一个抬姨娘回来。 父亲,还算是长情的人,母亲在世时,除了一手提拔的文姨娘,再没有旁人。可身为女子,又有谁是心甘情愿地愿意与他人分享一个丈夫? 所以,当年秦风的承诺,才让自己满心欢喜并且被幸福冲昏了头。 “大小姐,秦夫人让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呢!”小丫头夏青喜滋滋地进来,怀里捧着三只锦盒,后面还跟着两个丫头,每人怀里也抱着三四个盒子。 芍药忙过去将桌子收拾出来,让三人将东西放在桌上,她毕竟和安锦华不同,这会子乐得眉开眼笑,由衷地为大小姐感到高兴,“秦夫人对小姐真好,专程来探望小姐,还带了这些东西。” 说话间一一把盒子打开,秦家虽不算极富贵的人家,到底也出过好几位进士,秦风的祖父曾经还是一品大员。加上门风向来勤俭,所以家底也算殷实。难得的是一向勤俭的秦家,自从定了安锦华这位未来儿媳妇,就好像生怕被她人抢了去似地,送来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这两株人参少个儿不小,定是超过百年的。这祖母绿的耳坠,色泽通透,没有一丝杂质。这养容丸的味道很是清雅……”芍药大惊,“竟然和年前宫里太后娘娘赏下来的一样!” 芍药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推,才想起给三位丫头打赏,也不问安锦华,自顾去拿了些散钱铜板赏给她们。打发她们下去,芍药又细数了一遍送来的东西,笑盈盈询问安锦华,“要不要过去谢谢秦夫人?” “是咱们院子里的丫头拿来的,她已经走了。”安锦华想也没想,“这些东西都收起来。”说完,去了里间,才将紧咬的牙关慢慢松开。秦家――也只有前世糊涂的自己,才会觉得秦家是真心实看重她的人。 ------------ 030:一株人参引发的事端(1) [正文]030:一株人参引发的事端(1) ------------ 芍药将东西一一归类存放,最后抱着那两株上等人参进来,“东西是好东西,搁着反而要霉坏了,大小姐,要不这两株人参就让咱们小厨房炖了,您正好也补补身子。” 安锦华睁开眼,“我不过受了些许凉,哪里就需要这样的东西来进补,再说……你将个头大的拿出来,明儿早上我去祖母哪里请安,给祖母带过去。另外一株,送去秀园。” 安锦华自知嫡母去世后她伤心过度,身子骨弱也是事实,这样的体质根本就不宜进补。太夫人年纪大了,现下天气凉快,倒是能补补。至于安锦珠哪里的,安锦华嘴角勾起一抹笑,她一定会,一定会让文姨娘和安锦珠母女关系越来越差。 文姨娘可谓急得焦头烂额,安锦华和弟弟安浩轩吃晚饭的时候,她来了一趟,明面上是为了看看安锦华身子好些没,拐弯抹角的却说起桂娘的坏话。 “……终究是没见过世面的,竟然说咱们府上的开支大了,要缩减一些。殊不知,咱们这样的人家,样样求其简,反而要惹了外人笑话,猜测咱们家是不是已经内里亏空了。” 安锦华放下碗筷,芍药手脚利索地将漱口水送来,安锦华漱了口,才浅笑道:“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天家也崇尚简朴。”难道有人敢怀疑天家也内里亏空了么?这话恐怕天下间没人敢说。 安浩轩得意洋洋地道:“是啊,今儿孔先生也讲了要从其简的道理,说什么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安锦华爱怜地摸了摸安浩轩的脑袋,赞扬了一句。 文姨娘脸色非常不好看,却硬着头皮道:“大小姐和二小姐都要养身子,总不能也短了大小姐的月银。” 太夫人再如何信任桂娘,也抵不上安锦华一句话,文姨娘打定主意赶走桂娘,不但要其他人协助一二,安锦华也格外重要。 “府上每个院子的月例银钱似乎都有定制,我没听说要更改,姨娘如此说为时尚早。再说,桂娘是太夫人叫回来的,桂娘要做什么,太夫人必定都知道。” 文姨娘堵得没话说,略坐了坐告辞离开。安锦华瞧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第二天去太夫人哪里,太夫人见安锦华拿来的人参,自然十分高兴。恰好桂娘也在,见太夫人欢喜,应景儿笑道:“也难怪太夫人最喜欢大姐儿,大姐儿这般孝顺,连奴婢也羡慕的紧呢!” 安锦华腻歪在太夫人怀里,太夫人顺了顺安锦华额前的发丝,慈爱地笑道:“华儿身子也不好,合该补补。” “孙女身子好着呢,再说,孙女到底年纪小,这一次虽然受了些凉,到底没有二妹妹严重,所以孙女把另一株人参给二妹妹送去了。”不但将另一株人参去向阐明,更能体现她对妹妹的关爱和大度。 太夫人很欢喜,觉得安锦华懂事多了。只是,她安锦华年纪小不适合食用人参,安锦珠可是比安锦华还小半岁,另外,人参这样大补的东西,体质差或者生病的人,最是不该食用。 安锦珠或许不明白这个道理,文姨娘跟着夏氏好些年,总该明白的吧。至于安锦华送去的那株人参…… ------------ 031:一株人参引发的事端(2) [正文]031:一株人参引发的事端(2) ------------ 彩月找了许久也没找着,安锦珠不免有些着急,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她还不至于糊涂的连安锦华都不吃的人参,她能吃下去。 “昨儿赵嬷嬷亲自送过来,小姐还坐起来陪赵嬷嬷吃了一会子茶,当时您没让奴婢收捡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别的奴婢收在了什么地方,奴婢去叫她们进来问问。” 安锦珠点点头,眉头紧紧蹙着,如果不是太夫人屋里的小丫头茴香奉命过来瞧她,顺便说起太夫人今儿十分高兴的事儿,她差点儿就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 都怪文姨娘,这两天一过来就说安锦华和太夫人的坏话,还有那个桂娘,她也不会被扰得脑袋犯浑。而今天,文姨娘竟然问她要钱! 她不过是个庶女,每个月的月例都紧巴巴地捏着,何况她用钱的地方也多,文姨娘不说帮她打点,反而问她要钱。她说没有,文姨娘竟然把她的首饰拿去了两件。对她的关怀,尚且不如嫡姐安锦华,还好意思说安锦华的坏话。殊不知,若不是安锦华照顾她,她哪里就有那么大的脸面能让太医院的太医住在府里给她医治! 越想越气,而彩月带回来的消息更让她火大。 “是姨娘今儿早上过来的时候,瞧见了放在桌上的锦盒,姨娘拿去了。”彩月见二小姐气得青筋都凸显出来,说话声不觉低下去。 安锦珠气得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除了文姨娘,还有谁敢随便动她的东西? “小姐,要不奴婢过去问问姨娘,应该还在姨娘哪儿……” 安锦珠坐下来,冷冷道:“不必了!” 文姨娘现在偷偷摸摸的把首饰都拿出去当了,那人参怎么可能还会在她屋里,指不定已经被人拿出府外!安锦珠琢磨了一会子,让彩月将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银钱都拿出来,又找了个可信的嬷嬷去外面卖人参的铺子里问问。定要找个头大的,到了傍晚出去的嬷嬷才回来,虽然也带回来了几株人参,可与安锦华送过来的差别大的多,只是年份一眼看去就不足,何况品相。 这边安锦珠气得不行,倒没糊涂地找文姨娘闹腾,那边文姨娘倒是听说她对着下人奴婢发了一通火气,心里愈发不受用。禁不住朝梨香道:“真是白养了她一场,不过一株人参罢了,她甩脸子给谁看?” 这话第二天就传到安锦珠耳朵里,躺在床上哭了一场,又一夜没睡好,次日醒来身子愈发软了。 文姨娘只当那人参,大小姐给了二小姐便是二小姐的,二小姐愿不愿意给别人是一回事儿,她现在急需要钱打发那些人,又需要钱疏通其他人给桂娘使绊子,怎么能照料安锦珠?又如何能往深得地方去想? 而安锦珠养病期间,难免无所事事,想法自然多些。虽然只是一株人参,可在太夫人眼里便是孝心。安锦华孝敬太夫人,于是不舍得吃给了太夫人,而她也是太夫人的孙女,有了能孝敬太夫人的东西,却留下来自己吃了。何况,太医也嘱托过,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宜大补。 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要吃上好的人参有什么难?只是在于一个人的心罢了。自己不过是个庶女,本来就不得太夫人的心,又这般不知趣儿,太夫人如何会喜欢她。 思来想去,竟是越来越对文姨娘不满,遂吩咐彩月和奶娘许嬷嬷,“我屋里的东西,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也不能随便拿了去,即便是姨娘要拿去也不成!” ------------ 032:给她们母女关系再加把油 [正文]032:给她们母女关系再加把油 ------------ 文姨娘忙着周旋与那些下人以及桂娘之间,安锦华的身子慢慢好起来,气色一日比一日好,对安锦珠的关怀比以往更好。在她的照料下,安锦珠的精神也好起来。 对此,芍药有些愤愤不平,“大小姐何苦对她好呢?那一日若不是她央求大小姐去园子里玩耍,大小姐也不会遭此劫数。” 安锦华笑容恬静,迎着暖暖的风道:“你觉得她现在和文姨娘的关系如何?” 芍药想起在昨儿在二小姐屋里,文姨娘过来时,二小姐淡淡的神情和眼底的厌恶,遂明白过来,只是,“二小姐可以如此对待生母,对旁人……” 对旁人更好不到那里去,安锦华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对安锦珠越好,安锦珠倘或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儿,后果就越严重。前世愚昧的自己,被她们母女玩弄于手掌之中,那么这一世,她要用同样的方法去报复她们母女! 她,不再是那个任由人欺凌的安锦华了。 一转眼便是半个月,一路走来残红满地,像极了现在的文姨娘。那园子里的嬷嬷们向来是闲散的,没事便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酒赌钱,其中吴嬷嬷更是个嗜赌如命的人,听说这两天又输了些钱。 文姨娘的日子是一点儿也不好过,内忧外患的滋味不知她感觉如何? 刚想到这里,文姨娘迎面走来,安锦华眯着眼望过去。她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褂子,纵然颜色鲜嫩,可也掩饰不了她明显憔悴的容貌,仿佛一下子年长了好几岁。 “原来大小姐在这里呢!”文姨娘一脸温和的笑意。 安锦华微微点头,寒暄道:“姨娘是要去瞧瞧二妹妹么?” 文姨娘摇头,笑道:“二小姐有大小姐体谅照应,哪里需要我费什么心,只是大小姐一心都用在二小姐身上,我心里更是惶恐不安,生怕有人趁着大小姐不留神的机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使呢!” 安锦华明白她在说桂娘,面上却迷惑不解,眼角余光瞧见安锦珠屋里的丫头经过,那就再加把油吧!安锦华故意提高音量道:“我是姐姐,自然要多疼妹妹些,再说她与我虽不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却是同一个父亲。我也只有她这么一位妹妹,不疼她还能疼谁?姨娘如此说,可叫我如何呢?难道就不管妹妹的死活了?” 文姨娘一心要说服安锦华,哪里会留意周围,又怎么会细琢磨安锦华的话,赔笑道:“大小姐就是个心肠好的……”说着又靠近一步,故意压低声音道,“难道大小姐还不知道么?桂娘说您年纪小,太夫人便让桂娘去管着夫人留下的庄子。大小姐您可要留意着,别自己的东西不知不觉就被旁人拿了去。” 安锦华在心里冷笑,前世的文姨娘可不是这么做得么?一边哄着她生怕太夫人沾手,一边暗地里将庄子上的人全换成她的了。 安锦华皱着眉头,很是恼怒的样子,“竟然有这等事儿!” 文姨娘见状,心里暗暗窃喜,又加把劲儿道:“何止这些,庄子里有人不能做活,桂娘便做主重新安排了人进去。”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到底不懂这些,桂娘是太夫人信得过的人,我自然也相信的。”安锦华虔诚地道。 文姨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啧啧道:“大小姐心思单纯,焉知她是否能体谅大小姐这份信任?” 呃?难道她安锦华现在连太夫人也不能相信了么?文姨娘啊文姨娘,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难道我还不明白么? 安锦华为难地蹙起眉头,“可我实在不懂这些,那庄子母亲虽然留给了我,外面的铺子留给了弟弟,可我从来没有管过。” 文姨娘毫不在意地道:“这有什么难的,如果大小姐信得过我,我教您管如何?” ------------ 033:文姨娘的心思 [正文]033:文姨娘的心思 ------------ 安锦华哪有不乐意的,说起管理家务或者管理庄子,她还真的没有什么经验。(e)前世,这些都是文姨娘在打理,后来搬去了庄子上,一切条理分明,她不过看看账本就罢了。特别是弟弟那几间铺子,一开始生意都是极好的,慢慢的生意便下滑。弟弟意外身亡后的第二年,因为做不下去,将铺子盘出去。 至于那些银钱,文姨娘交给了自己一千两,愚昧不知外面世故的自己,真的以为四五间铺子就只值这个价! 那几间铺子,只怕最后也落入文姨娘腰包中了! 文姨娘见大小姐一口就允于了,心里窃喜不已。暗暗哼了一声,还以为安锦华真的学聪明了,如此看来要掌握她并没有什么难的。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愈发慈爱亲切,“既然大小姐如此信得过我,我一定直言不讳,尽心竭力教您如何管理庄子和铺子。” 安锦华感激一番,又好心提醒道:“姨娘不去瞧瞧二妹妹么?二妹妹早起身上有些不痛快,头上的伤口痒的难受。” 文姨娘一心想着自己的事儿,再说安锦珠这两天气色越来越好,伤口发痒挠挠就好了。她目前最重要的是,早些将桂娘赶走,还有安锦华和安浩轩手里夏氏留下的东西。 夏家三代就出了夏氏这么一位女孩儿,当年在家便受尽宠爱,后来嫁给安璞,夏家更是隆隆重重地大办了一回,那十里红妆的嫁妆,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夏家虽不是功勋贵族,可夏老爷却是朝廷的一品大员,风光虽不及安家,到底有些家资。如今安锦华的大舅爷和二舅爷,一位是二品大员,一位是三品大员。 放眼京城,这样的人家也是极少的。 和文姨娘商定了,午后没事儿的时候她便去锦院指教安锦华,未了,安锦华又提醒了一句,文姨娘道:“我先下去预备预备,二小姐哪里,有大小姐呢。” 安锦华便不多说,目送文姨娘离开,果然见树影后偷听的丫头气冲冲地往秀园去了。 芍药想起文姨娘的好心,嘘嘘不已,“也不知她又打着什么主意,太夫人都说了等大小姐身子好了,就让大小姐学着理家。” “我现在是没什么大碍了,她要教,我若不肯学,指不定她又要去太夫人哪里说我不愿意学呢!” 至于文姨娘的心思,不就是看着她好欺负,先将她掌握了,再由她安锦华去赶走桂娘,紧接着文姨娘又能如愿当家了。恐怕这些还远远不够,她还盯着她的庄子和弟弟的铺子。 这一次,安锦华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嘴角勾起一抹笑,文姨娘这样殷殷切切都快到秀园了,也不进去瞧瞧安锦珠,不知安锦珠会如何想? “啪”的一声,上好的青瓷茶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安锦珠紧紧咬着牙关,一字一顿从牙缝里蹦出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最在乎的是她自己!即便我现在死在这里,她也不会过问一句吧!” 许嬷嬷和彩月等人吓得不轻,只见安锦珠脸色铁青,嘴唇被牙齿咬得渗出血迹,颇有些触目惊心。 许嬷嬷是安锦珠的奶娘,亦是秀园的管事嬷嬷,见其他人不敢说一句话,而二小姐又气得不轻,少不得站出来劝慰道:“二小姐天天儿在屋里养病,哪里知道外面的事儿?也莫怪姨娘忙得脚不沾地,那园子里的人就不好打发,如今太夫人又不让她管理后院的事儿了……” 话没说完,安锦珠冷笑道:“她这怨得了别人么?若不是她自作聪明,哪里会有这些事,我又怎么会受伤?” ------------ 034:叫你白忙活一场 [正文]034:叫你白忙活一场 ------------ 虽然当初要害安锦华的事,安锦珠不但知道,而且也赞同,还积极配合。e可结果是,不但没有伤着安锦华半分,她却脑袋上受了伤,现在结了疤无甚大碍,只是每当天气变化,就痒的难受,又不能用手去挠,心里如何没有火气? 文姨娘不说多关怀几句,还给她添乱。想到早上去太夫人哪里请安,太夫人淡淡的态度,她就满腹委屈。 她好歹是大病初愈,除了安锦华,却再没有人愿意关心她一句。 气恼地坐在榻上生了一会儿闷气,朝彩月道:“你去打听打听,姨娘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 彩月踌躇一会子,就有灵敏的丫头跑进来禀报,“姨娘去了大小姐屋里。” “大小姐不是好了么?她还去做什么?” 那丫头道:“说是教大小姐学着理家呢。” 安锦珠气得险些被茶水呛着,指尖从榻桌上划过,发出“吱吱”声响,“好啊,她倒是个贤惠的,放下亲生儿女不管不顾,竟巴结着长姐去了!” 此刻,文姨娘正在教安锦华熟悉账本,说话声异常柔和,叫人不由得就放下心来。 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文姨娘倒是实打实地将自己理家的心得都细说了一遍,安锦华也认真地记在心里。文姨娘身份不高,能镇得住后院的下人,也有几分难耐。 当然,安锦华明白,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好心,直到第三天。 “……一般而言,是十月交租子,只是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庄子上的收入,除了上交一部分当年要用度的,还要将粮库里存放的陈年米粮换出来,粮库里存放的是预备着那年流年不利,收成不好才有的吃。剩下的一部分,就让庄子上的管事变卖,将银钱交上来。所以庄子上的人一定要是自己信得过的,否则被私吞了多少,咱们也不知道。”说着看了安锦华一眼,见她若有所思,想必是自己的话被她听进去了,接着道: “像大小姐的庄子,除了粮食,还有一大片果林,如果只是咱们自己家的人吃,哪里能吃得完,所以丰收的时节,也是管事们拿出去买了,然后直接上交银钱。所以我才说管事最为重要。” 安锦华心里冷笑,这话怎么听着都无比的耳熟,细细一想,原来前世的文姨娘也说过这样的话。那么接下来,她是不是就要提到她娘家的哥哥? “大小姐信任我,是我的荣幸,俗话说举贤不避亲,我这里倒是有个人是信得过的。当年在夏家也管着庄子上的事儿,不知道大小姐还记不记得?” 这些事安锦华本来就不知道,谈何记不记得? 文姨娘见她沉默,趁机道:“就是我娘家哥哥,后来赎了身,在乡下置办了田产,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眼下,大小姐需要人,少不得叫他来帮衬一二。” 自然是来帮衬她文姨娘的,否则她文姨娘怎么敢光明正大地在庄子上将自己毒死?幸亏安锦华知道这些,“管事的事儿,桂娘今儿早上与我说了,太夫人已经打发了人过去接管。” 安锦华为难地看着文姨娘,眸光闪烁,好像很是感激,“文姨娘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太夫人的人我也不好回绝了。” 看着文姨娘变幻的脸色,安锦华很痛快,原来能预知未来,感觉这样爽?一连三天,她才说到这事儿,也算是她沉得住气,不过这三天注定要白忙活一场了。也谢谢她,教了这么些东西。 可安锦华没想到,有些事也在她的预料之外…… ------------ 035:人心的变化 [正文]035:人心的变化 ------------ 文姨娘听安锦华如此一说,也不好驳回,毕竟是太夫人的人。明着怎么好撵走了,也只有想法子日后将人撵走。还有太夫人,明明三病两痛,又一把年纪怎么还不死? 有太夫人在安锦华身后给安锦华撑腰,她要完全掌控安锦华哪有那么容易,可偏偏太夫人哪里被牡丹等人守得死死的,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文姨娘一边琢磨一边出来,安锦华在屋里继续看账本,太夫人知道文姨娘要教她后,对文姨娘的脸色略好些了,只是也暗暗地让赵嬷嬷等人留意着,如果文姨娘不好好教,反而要误导安锦华的话,她便不会轻饶。 文姨娘今儿能说出这一番话,也是因为赵嬷嬷今儿回去探亲。想到这里,安锦华嘴角泛起冷笑,文姨娘能让嫡母那般信任,可见其厉害了。如果不是自己死过一回,哪里还会如此清醒,指不定早就被她迷惑。 她可是能丢下亲生儿女不管的人!对自己好得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来。 芍药奉命去做了点心,这会子做好了拿进来,安锦华便叫她亲自送去秀园。芍药知道这桂花莲藕糕是安锦珠素来爱吃的,禁不住道:“大小姐对二小姐这样好,奴婢看着都眼红。” 知道芍药为自己抱不平,安锦华朝她一笑,眸光闪闪发亮,“辛苦你了,明儿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豆沙包!” 芍药这才笑起来,高高兴兴地去了。 安锦华舒口气,看了看天色,想到晚上弟弟又要来这里吃饭,并且她承诺了要做弟弟爱吃的糟鹅,现在这时辰差不多,等做好了他就该下学了。 要去厨房做菜,蝴蝶袖的衣裳不适合,遂叫丫头进来服侍更衣。换了衣裳正要出门,却见品翠鬼鬼祟祟在门外探头探脑。 自从品翠大病一场后,虽然任旧留在锦院,倒没派她什么差事。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也没怎么出门,这会子突然来了,不知为何,安锦华心房“突突”地跳了两下,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 转身坐在榻上,叫品翠进来。 品翠一进来便跪在地上磕头谢恩,“多谢大小姐救了奴婢一命!” 这些日子她也仔仔细细地琢磨过,继续跟着文姨娘,还不知能活多久,虽然有把柄在文姨娘手上,可大小姐对她的好,她不能不顾。 安锦华忙叫她起来,她不肯,欲言又止几次,安锦华知道她有话要说,又不方便其他人听见。便支退了旁人,只是没想到品翠带来的消息,竟然是,竟然是――文姨娘对弟弟安浩轩不利的消息! “大胆,竟然这样搬弄是非,就不怕被人割了舌头?”安锦华疾言厉色道。 品翠急红了眼,“大小姐,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倘或不是大小姐,奴婢哪里还能活着,当初奴婢和品梅一同进府,如今只有奴婢,却再也没有品梅……” 说着,跪着爬到安锦华脚边,哭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大小姐您要当心啊。” 弟弟意外身亡,重生后安锦华也怀疑那并非意外,何况现在才四月。可无论如何,安锦华都无法安下心来,心慌得厉害,仿佛她在乎的东西要失去一般。 ------------ 036:弟弟不能死 [正文]036:弟弟不能死 ------------ 让品翠起来,忙传话叫外院的人去书院瞧瞧。e 芍药回来的时候,见安锦华脸色不好,品翠眼眶微红,不知何事,正要询问时。只见一名婆子跌跌撞撞闯进来,顾不得喘气,直呼道:“不好了大小姐,大爷出事了!” 仿佛一块巨石跌入湖底,溅起千丈巨浪。安锦华耳膜嗡嗡作响,脑袋有瞬息的空白,芍药扎扎实实地愣住。倒是品翠急忙忙问道:“跟着大爷的人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婆子也说不清楚,模模糊糊地道:“据说是大爷骑的马突然发了疯似地,不听使唤!” 安锦华回过神,安浩轩去书院读书,因着年纪小,每天来去都是乘坐马车,又怎么可能会骑马? 不会的,弟弟一定不会有事,现在才四月,前世弟弟出事的时候是十月。因为他不喜读书,翘课去郊外玩耍,失足跌下马背…… 只有骑马才会从马背上摔下来,难道厄运提前了么? 不管是什么,安锦华咬咬牙,很快镇定下来,“去通知桂娘,让她安排人出去寻找。叫外面的人备一辆马车,要最快的马,还有,太夫人哪里慢慢儿说,别把她老家人吓坏了……” 镇定下来的安锦华,快速地安排着,芍药也回过神,一转身就飞奔出去,来禀报的婆子见安锦华这么快就镇定下来,不知不觉松口气。似乎能肯定大小姐有十足的把握,大爷一定不会出事。 可大爷不过七岁,去年才学着骑马,还是那种体型小的没成年的马。这会子,也不知大爷到底骑的是什么马…… 安锦华匆匆瞥了品翠一眼,品翠只觉那道目光似是能够穿透她的肺腑,禁不住浑身一颤,忍不住要垂下头,却让自己坚决地将头抬起来。她已经决定以后忠心大小姐,否则她也不会对大小姐说那些话。那么现在,她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大爷身边的福子,他父亲曾经是跟着老爷的。” 安锦华目光一沉,品翠这话看似无关紧要,无疑不是透露出福子是文姨娘的人。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了握,安锦华几乎跑着往角门去。而来禀报的婆子,这会子已经先一步去了,并将马车预备好。 芍药和桂娘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安锦华准备上马车,两人忙拦住她,惊慌失措地道:“大小姐要做什么?奴婢已经安排人出去寻找了。” 安锦华看了她们一眼,目光凌厉。不过十三岁的女孩儿,却拥有那样凛然不容侵犯的目光,桂娘暗暗吃惊。芍药知道大小姐的脾气,想来劝也没有用,何况,大小姐最在乎大爷。便忙不迭地过来扶了安锦华一把,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 等得到消息的文姨娘赶过来时,马车已经飞也似地驶出角门。 芍药见安锦华神色凝重,嘴唇紧紧抿着,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也不敢说一句话。幸而赶车的婆子也曾送过安浩轩,知道书院的位置,也不询问安锦华直接往北街而去。 安锦华闭上双眼屏住呼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镇定下来,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但依旧能感觉到街道不平凡的嘈杂。前世,弟弟出事的地点在城外,因为他翘课而去,这一次…… “给婆子说,直接去城外的石头崖!”安锦华睁开眼,果断地道。 芍药迟疑片刻撩开帘子对外面赶车婆子说了。婆子立刻改变的方向,一路朝安锦华说的地点去。 “大小姐是怀疑大爷去了郊外么?” 其实安锦华也不是那么肯定,“想必桂娘安排的人已经去了书院。” ------------ 037:与命运抗衡 [正文]037:与命运抗衡 ------------ 芍药不再多说,只是担忧而焦急地看着安锦华。 安锦华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前世弟弟惨死在她怀里的场景,浑身是血,无论她怎么用全身的力气压着,也堵不住从指缝里渗出来的血迹。弟弟的脑袋砸在石头上,当场昏迷,那发了疯的马匹,甚至还踩了他两脚,胸部、腰部……一口气吊着,太医还没有赶来救治就死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悲剧,太夫人伤心过度,那年冬天便一病不起,安锦华十四岁生日后的第三天就去了。 不知是马车摇晃的厉害,还是自己的身子在发抖,安锦华要自己镇定,可想到弟弟的死状,心脏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她握紧拳头,即便是老天爷要收了弟弟的命,她安锦华也绝对不会同意! “小姐,您听,好像有人喊救命。”赶车的婆子在外面,自然听得更清楚些。 此话一说,芍药忙撩开帘子。连日来天气晴朗,城外的官道不比城里铺了石板,马蹄急促起了滚滚沙尘,她根本睁不开眼,闭上眼留神细听,没想到听得更明白。 不由的大吃一惊,脸色都白了,“是大爷的声音!” 殊不知这句话,让安锦华心跳地几乎无法抑制。难道重生后,一切还要按照前世的轨迹么?她,安锦华就真的斗不过命运? 不!即便是老天爷,她也绝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再发生! 咬紧牙关,安锦华沉着冷静地朝赶车的婆子道:“从左边绕过去,到了石头崖立刻停下!” 这紧要的关头,谁也没有多想安锦华的话,她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 而安浩轩嘶哑的呼救声,逐渐由远而近,滚滚尘埃中她们几乎能瞧见那匹发了疯的马朝这边跑过来,安浩轩紧紧抱着马脖子,整个人都贴在马背上,生怕被摔下来。 芍药和赶车的婆子已经完全吓傻了,照这样的情况看来,那匹马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而石头崖的正前方,虽不是万丈深渊,一人一马如果掉下去,也绝对是死路一条! 而她们更没有想到的是,马车还没有完全停下来,安锦华已经从马车里跳了出去,芍药要上前去阻拦,却看到了更惊心动魄的一幕――大小姐安锦华竟然站在马匹奔过来的正前方! 十来丈远的后面是悬崖,前面是发了疯的马匹,大小姐站在那里无疑不是死路一条!芍药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唯有眼泪刷刷地落下来。 赶车的婆子已经没有一点儿反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小姐莫不是疯了么? 一切似乎都和前世一样,安锦华最早的打算,是站在弟弟落下的地方接住弟弟,她没有忘记自己只有十三岁,也许根本就接不住。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只要弟弟没有伤着脑袋,弟弟就一定不会有事。而弟弟能避开这一劫,那么运命终究要对她臣服。 可在她看清那匹马的时候,她改变了主意。她展开双臂,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匹马,清明的眸子发出奇异而锋利的光芒。不论怎么做都是一场赌局,不一定能接得住弟弟,也不一定能镇得住那匹马。 两者都不一定,她选取了后者。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本能如此。而两种选择,她都可能会死。 马蹄声越来越近,大有震耳欲聋之势。而安锦华耳朵里听不到任何杂音,芍药大呼声,婆子惊叫声,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即便是注定的命运,她安锦华也要改变! 马越来越近,她已经能看到安浩轩苍白惊慌的脸庞,还有他大张着嘴不知道在喊什么,然后她看到弟弟哭了,紧紧搂着马脖子的双臂慢慢松开。 安锦华惊慌大呼:“不―――” ------------ 038:有些人还不如畜生 [正文]038:有些人还不如畜生 ------------ 芍药闭上眼,赶车的婆子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亲眼目睹那匹马奇迹般地停下来。 那匹马就停在安锦华一步的距离之外,不满地用前蹄刨地,巨大的马头就在安锦华的头顶上,嘴里发出压抑的嘶叫声,鼻孔呼出两道气流,将安锦华本来就凌乱的发丝,吹拂得更为凌乱。 没有疼痛,什么也没有,安锦华睁开眼,怔怔地看着那匹马,才惊觉自己满身冷汗,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似地。安浩轩不知何时已经从马背上下来,哭着扑进安锦华怀里,“姐姐,你不要命了吗?姐姐,你知不知道,刚才看见你站在这里,我有多害怕……” 安浩轩毕竟才七岁,没有吓得昏过去,就已经十分难得。安锦华不放心,双手在他身上摸,又仔仔细细查看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伤,也没有流血。 弟弟没事,这一劫终于是躲过去了么? 安锦华紧紧抱着弟弟,失而复得,或与命运抗衡而胜,她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样感觉,唯有怀里的活生生的弟弟,才能让她安心。 芍药飞奔而来,赶车的婆子也跌跌撞撞跑过来,主仆四人喜极而泣。 只是她们似乎都忘了,旁边还有人。当然,安锦华至始至终都没注意到这个旁人。 “没见过这么愚昧无知的,当真以为自己站着就能阻止住马么?!”沉厚而暗压着火气的声音自头顶上空传来。 安锦华这才抬起头,高大的背影恰好挡住了夕阳,她微眯着眼,只见那人身着玄色袍子,浓眉上扬,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如猎鹰透出犀利的光芒,只是这光芒多了几分嘲讽她的意味。 安锦华不再看他,目光落到那马身上,千钧一发之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拦住这匹马。不过,现在她知道了,“畜生在人身边久了,便有了灵性,而有些人还不如畜生。” 这匹马原是受过伤的,本来是一匹好马,如今却不能跟着父亲外出。那次它得较为厉害,险些就没了命,奄奄一息躺在马圈里,连兽医也说没救了。这样的好马,安家并不缺,因此便无人管它。 那时候嫡母还在,安锦华的性子较为活跃,偷偷跑去马圈里玩耍,见它蒙了一层水雾的眸子巴巴地盯着她,她一时心软,慢慢靠近它喂它草料。甚至央求嫡母又找了医治马匹的兽医来。 兽医拗不过安锦华,草草处理了它的伤口,没想到它竟然慢慢地好了。可已经有了新的马代替它原来的地位,它只能闲散在府里,偶尔拉拉马车。 惊讶于她年纪不大却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双黝黑的眸光中,嘲讽之意慢慢淡下去。禁不住又看了安锦华两眼。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家的小姑娘,不过看衣着定是出身不错的大户。大户闺阁中的女子,有这种魄力和勇气,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应该没有吧? 想想刚才的情形,即便是他上过战场、杀过敌军的大男儿,也未必能及时控制得住这匹明显受惊的马。而她却办到了,单薄瘦弱的身子,相较于八尺男儿的他而言,她实在娇小玲珑。 眼中慢慢浮现出敬佩,他为人向来光明磊落,既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自然就要道歉,“唐突了姑娘,请谅解。” ------------ 039:不能不起疑心 [正文]039:不能不起疑心 ------------ 搂着弟弟回到马车上,芍药探头进来,“小姐,那匹马怎么办?” 安浩轩已经镇定下来,安锦华看了看他,目光怔怔,语气尽量放得轻柔,“怎么会突然想到骑马?” “马车的轮子突然坏了,我想着姐姐要做糟鹅,所以……姐姐,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知道错了。e”随着安锦华的目光沉下来,安浩轩的说话声也低下去。 芍药蹙眉,“马车的轮子怎么会突然坏了?难道早些时候就没有人发觉么?” 安锦华吐口气,眸光凌厉:“不是没有发觉。” 太夫人疼爱弟弟,本来就不放心他每天去书院读书,身边不但有两个书童,还有一个有些拳脚功夫的护院,另外还安排了两位年纪大的每天跟着。而弟弟的马车,不能说是最好的,可也花了些功夫,更何况马车是新造的,弟弟去书院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么短暂的时间,宫里内务局制造的马车,轮子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坏掉?! 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福子他们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安浩轩见姐姐脸色不好看,知道自己闯了祸,听见安锦华问,忙一五一十地道:“福子家里出了事儿,上午我去了书院,就让他回去了。下学的时候向叔和邱叔发现轮子坏了,向叔便叫虎头去找人来修理,是我急着回家,决定骑马先走。这匹马也怪异,本来好好的,不知怎么到了人多的地方,它就不听使唤……” 想到在之前的事,安浩轩脸色就有些苍白。 安锦华见状,心疼不已,搂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慰道:“别怕了,现在没事儿了。” 安浩轩安定下来,安锦华的心却无法平静。看似是一场巧合的意外,跟着弟弟的所有人与这件意外都没有直接关系,如果不是意外,那文姨娘的手段,她还真是小瞧了。 “把马带回去,吩咐人别伤害它。”安锦华疲倦地道。 安浩轩不满地低吼:“都是这匹马,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它!” 疑点就在马身上,训练有素的马怎么会突然发狠。然而,它是造成伤害的直接因素,因此,前世弟弟死的时候,那匹让弟弟惨死的马也随后被折磨而死。 “它是受了惊吓才会如此。” “我倒觉得它是胆小鬼,害怕人多的地方呢!” “那我问你,昨天是它拉的马车么?” 安浩轩想了想点点头,小眉尖也严肃地蹙起。一直都有这匹马,向叔说它腿脚有力,而且是匹好马,而它也一直乖乖地和另一匹马拉车…… 现在要紧的是将弟弟带回去,那匹马安锦华也查看过马身,并没有什么伤痕。为什么会受惊,她也不明白。可如果不快些将弟弟带回去,祖母不知怎么着急。 安浩轩见姐姐面露倦怠,便安安静静依偎在姐姐怀里。芍药和赶车婆子交涉好了,也上了马车,顺便道:“方才那位公子说,他要送送咱们。” 安锦华闭着眼,细细地琢磨这件事,只胡乱应了一声。 快到城门的时候,遇见其他寻找安浩轩的人,听赶车的婆子说大小姐救了大爷,皆松了口气。 ------------ 040:不简单的文姨娘 [正文]040:不简单的文姨娘 ------------ 当马车停下,芍药撩开帘子,安锦华顺着望出去,太夫人、文姨娘、桂娘加上一众丫头婆子,密密麻麻好些人都守在垂花门前。 太夫人疾步走过来,再看清楚安锦华和安浩轩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安锦华先下了马车,转身去抱安浩轩,没想到安浩轩自己扶着马车面色如常地跳了下来,太夫人急得叫道:“可有没有伤着?怎么不让人扶?” 安浩轩憨憨一笑,扑进太夫人怀里,“祖母,是姐姐救了我,姐姐拦住了马,我没事。让祖母担心挂念,是孙儿不孝。” 太夫人闻言,诧异地盯着安锦华,紧张地问道:“华儿可伤着了?” 安锦华摇摇头,文姨娘上前,满是担忧地嘀咕:“大爷怎么会去骑马?那匹马也是,怎么会突然不受控制?” 说到马的时候,已经咬牙切齿,恨不能宰了它似地。安锦华暗暗冷笑,心里明白是先前回来禀报的人已经将大概说了一遍。她不问跟着弟弟的人,反而说起马来,她是恨这匹马没有伤着弟弟吧! 再看其他人,目光皆落到那匹怡然自得的马身上,个个恨不能将它千刀万剐。如果不是安锦华提前就下了令不能伤了它,只怕它这会子已经开始遭罪了。 安锦华慢悠悠地道:“马到底不比人,即便是人受了惊吓也会慌乱无措,更何况马呢?”目光扫了一圈,跟着弟弟的几个人,除了福子其他人皆垂手而立站在边上,擦觉到大小姐的目光,不由得将脑袋垂得更低,“倒是跟着轩哥儿的人,明知轩哥儿年纪小,却放任他单独骑马!” 太夫人亦恨得咬牙,“一个个都当我死了不成?玩忽职守,背地里那些小动作别以为我聋了瞎了不知道!” 这话说的凌厉,让文姨娘不由得浑身一颤,却眨眼间就一副与太夫人同仇敌忾的模样,呵斥道:“还不跪下!” 那几个人腿脚一软,“噗通”几声皆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安浩轩觉得自己也有错,正欲开口说话,文姨娘已经抢着喝道:“还不去每人领二十板子!” 或许文姨娘并没有擦觉到,她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当家祖母,太夫人在这里,她却忙着耍威风,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太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一手搂着安浩轩,一手拉着安锦华,语气柔软慈祥:“你们姐弟都受了惊,咱们先进屋。” 文姨娘又忙着附和了几句,太夫人皆淡淡的,也不理她,将她晾着。她自己大概也觉得没趣儿,便沉默下来。只是最后才询问太夫人,“那匹马怎么处置?” “如今府里的事儿桂娘管着,要怎么处置,全凭她做主。” 文姨娘愣住,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太夫人竟然还继续让桂娘管理家事!安锦华自然将她措愣的模样看在眼底,暗暗咬了咬牙,终究是自己太大意了。自己出了事,太夫人才将桂娘叫回来,文姨娘是打定主意让弟弟出事,这样一来她生养的安浩奇就成了父亲唯一的儿子,而她又能继续理家。 一石二鸟,果然好手段,好计谋! ------------ 041:太夫人的手段 [正文]041:太夫人的手段 ------------ 说话间已经进了屋,牡丹机灵已经指派了小丫头倒了压惊茶来,安锦华一边捧着茶杯吃茶,一边听太夫人和桂娘说话。 安浩轩出了这等意外,虽然没有伤着,可若不是大小姐及时赶去救了他,后果真不敢设想。于是,桂娘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磕头认罪。 文姨娘瞧见暗暗窃喜,却不敢表现出来,太夫人长叹口气,朝桂娘道:“这些年你一直在外面,才来府里不久,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再说……” 浑浊却精明的眸光猛地落到文姨娘身上,文姨娘反应何其快,立马就跪在地上,磕头道:“妾身也有错,不敢求太夫人原谅,但求太夫人责罚。” 太夫人冷哼一声,“你有什么错!” 不是疑问,是肯定。然而这样说才更让文姨娘心里没底,瞧她赫然大变的脸色,安锦华就知道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看了太夫人一眼,她暗叹: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而太夫人就是最好的先生,前世的自己却都错过了,那么这一世就要好好学着! 文姨娘惶恐不已,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却想也没想就道:“没有教管好大爷身边的人。” “岂止大爷轩哥儿身边的人!以前瞧着你倒是好的,没想到如今却接二连三地出事,先是华儿,现在是轩哥儿,你到底起了什么心思?!” 文姨娘闻言脸色都白了,接着磕了好几个头,眼泪刷刷地落下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哽咽道:“太夫人明鉴,妾身哪里会有别的心思?妾身不过是个姨娘身份,说是主子,到底也是半个奴婢。跟着先夫人陪嫁而来,在府里的时日还不及一些府里的老人……” 言外之意,便是因着她的身份,管不住这些人!安锦华冷笑,她以为她哭着说太夫人就会心软么?自己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却消想不该属于她自己的,也莫怪会自己断了自己的路! “既然管不了,那就不必让你勉为其难,以后都不用你管了!” 太夫人一声令下,文姨娘几乎忘了哭,也不擦泪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太夫人。此刻太夫人已经和颜悦色要桂娘起来,桂娘深深道:“终究奴婢也有错,太夫人开恩恕了奴婢,奴婢自己却难辞其咎,必定会……”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自己去接受惩罚,无需多说。 只是,太夫人的意思,“奴婢一人到底能力有限,大小姐沉着稳重,又不失魄力,奴婢斗胆请大小姐同奴婢一道打理。”说着又磕了个头,态度恳切。 太夫人点点头,慈爱地看着安锦华,越看越满意。可也禁不住心疼,她嫡母去世的这一年多,她心情一直郁结。以前见她对文姨娘言听计从,太夫人哪有不担心的。在大宅院里,没有提防人之心如何能好好地活下去? “今儿多亏了华儿,否则还不知怎么收场!”后面又意义深远地加了一句,“老爷也快回来了。” ------------ 042:安浩轩生病 [正文]042:安浩轩生病 ------------ 是啊,父亲快回来了,文姨娘一枝独秀的生涯也即将结束。e只是,安锦华却忽地想到另一件事。重生后她改变了一些事,于是弟弟的劫数提前,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其他变故? 而太夫人最后一句话,似乎已经有所暗示。 文姨娘垂头丧气一边抹泪一边退出去,太夫人疾言厉色要桂娘好好盘问跟着安浩轩的人,最后瞪着安锦华,也不说话。 安锦华心里一紧,她知道太夫人是责怪她太过冲动,不等太夫人说话便垂下头道:“孙女以后必定谨慎行事,没有完全的把握绝对不会冒险。” “你明白就好。” 安锦华松了口气,太夫人到底不忍多责怪她,又因他们姐弟风尘仆仆受了惊吓,便叫他们早些回去歇着。 从寿禧堂出来,安浩轩终于忍不住拽着安锦华的衣袖,道:“姐姐,向叔他们并没有什么错,为什么祖母要责罚他们?” 安浩轩欲言又止好几次要帮他们说话,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安锦华看在眼里,语重心长地道:“他们怎么会没有错?如果他们阻止了你,你又怎么会受惊?实在阻止不了,也该多个人陪着你一起。你要记住,他们跟着你是为了护你的周全,没有尽责就是错!” 安浩轩似懂非懂,安锦华冷哼一声,“既然这些人没用,还留着做什么?” 这府里的人,是该换一换了,那些蛀虫也该清理干净。安锦华目光灼灼,火红的夕阳映着她的眸子,呈现一片血色。 翌日一早,安锦华才刚起来,弟弟安浩轩屋里的丫头红鸾就跑过来禀报:“大爷浑身发热呢,呓语不断,叫也叫不醒,吴嬷嬷急得都哭了。” 话没说完,安锦华随手接住芍药递过来的外衣,披上就往外走。红鸾气喘吁吁地问道:“要不要通知姨娘?” 芍药看了她一眼,“太夫人已经发话,姨娘今后不管事。” 红鸾这才回想起昨儿吴嬷嬷带回来的消息,难怪吴嬷嬷只叫她来通知大小姐。 安锦华看了看天色,琢磨着弟弟到底是受了惊吓,才会导致体热。一边疾步往前走,一边吩咐芍药:“你去门上派人去请白太医!现在这时候他应该还没有进宫,顺便多派个人再请一位郎中进来。” 芍药不敢迟疑,点点头就奔去了。 锦院离松园不远,安锦华很快就赶到了,只见门上的灯笼早已点上,此刻天色尚早,这里却已经灯火通明。正屋的门开着,丫头婆子进进出出异常忙乱,隐隐约约还传来压抑的哭声。 安锦华心头一悸,难道就真的逃不脱命运的手掌么?因为她,让弟弟躲过了之前的劫数,而新的劫数马上就来临了么? ------------ 043:老天爷都在帮她 [正文]043:老天爷都在帮她 ------------ 文姨娘惊声坐起来,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说大爷病得很厉害?” 小丫头慎重地点点头,“一早就吵得松园闹翻了天,吴嬷嬷叫红鸾姐姐去通知大小姐,奴婢进去看了一眼,大爷的嘴唇都白了,只有脸上被烧的通红,吴嬷嬷抱着他叫也叫不醒,这会子哭得嗓子都哑了。” 文姨娘垂下头,禁不住冷哼一声,果然是老天爷都在帮她呢。昨儿那样他都没事,还害得她自此就丢了当家的权利。现在好了,安浩轩不过七岁孩童,如果是从昨儿晚上的浑身发热,现在人烧糊涂了,大夫没有进来极是诊治,还不要彻底把脑袋烧坏? 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以前就听说过有孩童因为体热变成痴儿的事儿。 这么想着,文姨娘忙叫通报的丫头先回去,又叫梨香赶紧找来衣裳,匆匆梳了个头,看了一眼在乳娘床上熟睡的安浩奇,便马不停蹄地朝外头奔去。 现在这个时辰,只怕太医也快要进宫了。即便没有进宫,大早上的才起床,也要梳洗更衣,总之时间都会被耽搁一些。 越想文姨娘越觉得痛快,只要安浩轩成了痴儿,即便还活着,对她生养的安浩奇就造不成什么阻碍。安浩奇早晚要世袭了安家的爵位,到了那时候,母凭子贵,她就是堂堂正正的侯爷母亲了。 想到这里,文姨娘不觉笑起来,只是笑容还没抵达眼底就被收敛,忽地顿住步子,吩咐梨香,“咱们去二门上瞧瞧,看看有没有派人请太医。” 安锦华的有心何尝不是怕安浩轩烧糊涂?刚到松园,一进门就立刻朝床边奔去,见吴嬷嬷双眼红肿,躺在她怀里的弟弟,眉头紧蹙,整张脸难受地纠结在一块儿,嘴唇惨白干裂,唯有双颊一对不正常的潮红,全身滚烫的吓人,摸一下就禁不住收回手。 “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安锦华干哑问道。 吴嬷嬷摸了摸泪,哭道:“今儿早起,奴婢进来才发现不妥当。” “屋里就没有守夜的人么?”安锦华看了周围众人一眼,众人不敢迎上她的目光,皆垂下头。安锦华知道,一般能在主子屋里守夜的丫头,都是大丫头。 红鸾立刻慌慌张张地站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昨儿着了风寒,怕过给大爷,就没在屋里守夜。樱桃家里哥哥成亲,桂娘准了她两天的假回去帮忙。昨儿,昨儿奴婢……奴婢让青音进来服侍……” 被提到的青音这才战战兢兢站出来,安锦华看了她一眼,不过十二三岁的丫头,此刻已经吓得脸色苍白。而弟弟……安锦华又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额头,只觉背心都冒出一层冷汗。 这些不谨慎当差的人那里比得过弟弟?当下能让弟弟的体温褪下来才是要紧的,可是,她毕竟不是大夫……脑袋里乱成一团,恍惚间好像有什么法子,却因为心急理不出来。 深吸一口气,安锦华闭了闭眼,脑袋里灵光一现。前世的她也经常浑身发热,自从晴儿来了她身边后,说起一个土法子。 安锦华快速地吩咐道:“去打一盆井水进来,取一张布巾。” ------------ 044:决不轻饶 [正文]044:决不轻饶 ------------ 井水冰凉,安锦华用浸泡过井水的布巾反复擦拭弟弟的额头,又脱了弟弟衣裳,用同样的法子擦拭他的身子。片刻不到已经满头大汗,吴嬷嬷在一旁瞧着不妥,可见大小姐冷静自持的模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唯有默默祈求菩萨,保佑大爷千万别出事才好。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安锦华松了口气,试了试自己额头上的体温,又去摸了摸弟弟的额头,总算比方才好些了。而弟弟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安锦华让吴嬷嬷将弟弟平放在床上,红鸾机灵,知道大小也累了,便过来学着大小姐的法子,拧了布巾擦拭大爷的手脚。 吴嬷嬷已经止住了哭声,嗓音却任旧带着浓浓的鼻音,“奴婢一时唬得没了主意,忘了先派人去请太医……” 这一提醒,安锦华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亮起来,按理太医是该到了,可却还没有动静,芍药也没回来。眸光微敛,这屋里到底谁忠心安浩轩,谁是文姨娘的人,安锦华并不清楚,不过就方才大伙的反应,她知道红鸾说的是实话,而吴嬷嬷本来就是弟弟的乳娘。 遂吩咐红鸾去门上瞧瞧,又叫吴嬷嬷将名叫青音的丫头先关起来,其他人都在院子里,不许任何人出去。她倒要瞧瞧,弟弟身边到底有多少蛀虫,反正都是要一并清理了的! 安排完这些,安锦华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水,润泽了她已经开始冒火的喉咙,见弟弟嘴唇干裂,又吩咐丫头倒了一杯来,顺道抬头看了这丫头一眼。 十来岁的光景,却已经这般机灵,如果不是文姨娘的人,倒是可以放在弟弟身边。在她的协助下来,安锦华将弟弟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叫唤了几声,安浩轩眉尖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一瞧见姐姐,眼泪就落下来,低低地道:“姐姐,我好难受……” 却不知安锦华见他不但醒来,还能说话,心里已经大大地松了口气,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声道:“没事,姐姐一直陪着你,先喝点儿水吧,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那丫头忙将茶杯递过来,安浩轩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吃着,吃完了一杯还想吃,那丫头又忙不迭地去倒了一杯。安浩轩吃了两杯茶,却虚弱地睁着眼,他生怕见不到姐姐似地,想到昨晚的噩梦。她看到姐姐浑身是血,就怕的要命。 安锦华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安慰他歇一歇,养养神儿。 这会子的功夫,芍药和红鸾一同回来。两人的脸都红扑扑的,想来是一路跑着回来,而她们身后,却没有太医也没有郎中。 “白太医昨儿留在宫里了,说是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去请别的太医,不是也一样留在宫里,就是已经去了宫里了。郎中在二门上,文姨娘拦住不让进来,说是江湖郎中不可信,没得反而要医坏了大爷……” 安锦华握紧拳头,好呀文姨娘!你如此,就别怪我狠心! ------------ 045:看谁比得过谁? [正文]045:看谁比得过谁? ------------ 安锦华知道安浩轩还没睡着,只是闭着眼,便触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吩咐红鸾去将吴嬷嬷叫进来,让吴嬷嬷取了一锭十两纹银出来。朝芍药道:“无论如何都去给我将郎中请进来,别管文姨娘,她若要拦着,就告诉郎中,如果不进来以后别想在京城开铺子挂诊!” 哼!文姨娘,你的那些手段我安锦华虽然不能说全部都摸透了,却也摸得**不离十,这一次我看你还怎么推脱过去! 不是善于用钱收买人么,那么现在我就和你比比,看谁比得过谁! 不一会儿,芍药已经将郎中带了进来。那郎中约莫四十来岁,衣着简朴,大概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府里给人看病,整个人显得战战兢兢。安锦华到底是小姐,总要回避,便去了里间。外面自有吴嬷嬷、芍药和赶过来的赵嬷嬷照顾着。 如果不出所料,那郎中给弟弟把完脉,便会说没有法子。 果不然,安锦华刚想到这里,外间就传来那郎中惶恐不安的声音:“在下医道疏浅,令公子体热如此厉害,还是快些请有名望的郎中来吧……” 安锦华深吸一口气,“都道医治父母心,弟弟年幼,却遭此横祸,小小年纪难道就真的要因为没有及时请到郎中就丢了命么?” 她的嗓音本来就稍显稚嫩,又说的楚楚可怜,连身边的小丫头也红了眼眶。外头吴嬷嬷忙将那一钉银子递给郎中,“虽然郎中如此说,到底跑了一趟,这银子就做路费吧。” 说着,想到大爷的情况,吴嬷嬷是真的伤心地哭了起来,方才弟弟醒过来的时候,她并不在屋里。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周围其他人也跟着嘤嘤哭起来,安浩轩甚至想睁开眼。 赵嬷嬷更不知道别的,只觉大小姐话语叫人心痛,一狠心就跪在地上,“大夫,好歹想个法子让他体热褪下来才好,他是我们家的大少爷啊,小小年纪就没了亲生嫡母,里面说话的是我们家的大小姐,她只有这么一位同胞的弟弟……” 那郎中亦是有些年纪的,见识不薄,素来知道这样的大户人家明争暗斗的事儿不少。想到方才在门上遇见的那位夫人,他亦是懊悔不已,这样的出诊他原就忌讳,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遇上了。一边感叹自己时运不济,一边又对床上的病者生出同情。 才七八岁的男孩,他的小儿子也是这么个年纪。不过受惊导致心悸,才会患了体热,这也并不是什么大病。但如果不及时用药物调理,只怕要烧坏了脑袋。 郎中在心里权衡一番,也不收吴嬷嬷递过来的银子,只朝着里间跪下磕头道:“只求贵府大小姐能为在下一介郎中做主。” 安锦华闻得此话,知道郎中已经动摇,忙道:“只要能治好弟弟的病,我保证你能全身而退。” 郎中闻得此话,谢了恩,叫人备了笔墨纸砚,快速地写下药方子。 ------------ 046:真的长大了 [正文]046:真的长大了 ------------ 此间,安锦华叫了芍药进来,问明白了郎中的来历,知道并非什么外地跑来行医的,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e)住在南街,街坊上小有名气,却也又几分真本事,否则也不敢跟着芍药来了。 而他先说不能治,现在又能治,足可见芍药离开的那会子,定是文姨娘和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儿。 想到这里,安锦华低声吩咐了几句,芍药点点头便出去朝那郎中道:“劳烦大夫暂且留在府中,倘或大爷的病情好转,只当重金奉上酬谢。” 那郎中心头本来就有愧疚,听芍药如此一说,忙作揖道:“这是自然,只等令公子病情稳定,确定无甚大碍,在下再离去不迟。只是……” 芍药见他迟疑,紧着问道:“大夫直说无妨,我们大小姐最是通情达理的。” 这话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夫人身边的牡丹大老远就喊了一声:“太夫人来了。” 那郎中闻得此话,忙找地方回避,赵嬷嬷命红鸾领着他去了隔壁抱夏。屋里又是好一阵忙碌,随着心急如焚的太夫人走进来,安锦华也从里间出来。 “到底如何了?怎么不早些时候叫人去告诉我?!”严厉的语气让屋里众人为之一颤,吴嬷嬷发现大爷不对劲儿后,大伙都唬得没了神。如果不是吴嬷嬷清醒着及时去通知安锦华,只怕现在还没将郎中请来。 安锦华扶着太夫人去床边瞧安浩轩,一边道:“她们通知孙女的时候,孙女才起来,也怕吵着太夫人安歇,所以没有及时告诉祖母,祖母别因此气坏了身子,郎中已经开了药方子,说是及时用药调理便无大碍。” 太夫人眉头几乎打成死结,“外面的郎中哪里比得上宫里的太医?” 安锦华看了一眼站在太夫人左手边上的文姨娘,道:“郎中是芍药带人去请来的,是京城人士,如果他没有把握绝对不敢妄下结论。” 言外之意,昌宁侯府在京城的地位,岂是这些江湖郎中敢诓骗戏弄的?何况他是京城人,家里老小都在京城,真出了什么事儿,昌宁侯府的人就会轻易放过他么? 太夫人随即明白了安锦华话里的意思,又摸了摸安浩轩的额头,是比平常滚烫得厉害些。可安浩轩知道祖母来了后,实在忍不住就睁开了眼睛。喃喃道:“祖母,孙儿没事儿,已经好受多了。” 吴嬷嬷见安浩轩不但睁开眼还开口说话,激动地抹了一把泪,“幸亏是大小姐及时将郎中找来!” 芍药遂将请不到太医的由头说了一遍,太夫人因着安浩轩醒过来,松口气的同时,赞许地握住安锦华的手,“华儿真的长大了,行事果断又周全。倘或咱们只等着太医,偏又等不到,岂不是要误了轩哥儿的病情。” ------------ 047:审问郎中 吴嬷嬷道:“太夫人说得极是,只是,有一点奴婢不明白,那郎中先说不能医治,要大小姐请别的大夫,后来又说能医治了。⑴ ⑶8看書網” 吴嬷嬷在府里的时间并不断,原是夏氏身边人,后来大爷搬出来单独住,她就过来做了教管乳娘。她本是一心护住,想到文姨娘拦住不叫郎中进来的事儿,心里就不爽快。何况,她亦是有些头脑的,为什么松园有点儿风吹草动文姨娘就知道,想来定是对先夫人起了二心,一心防着大爷和大小姐,才会在大爷和大小姐身边安排自己人。⑴ ⑶8看書網 安锦华忍不住暗暗叫好,吴嬷嬷很上道,不说文姨娘阻拦郎中,毕竟外面的郎中确实不如太医院的太医令人信服。却只说郎中的两次态度变化,那郎中面对太夫人,不相信他不敢说实话! 安锦华冷冷瞥了一眼文姨娘,这一次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文姨娘只觉那道目光冰冷到了极致,仿佛将她恨之入骨,心跳因此漏了一个节拍,整个人都慌了起来。⑴ ⑶8看書網又擦觉到太夫人的目光,脚下一软,竟硬生生地跪在地上了。 “文姨娘这是怎么了?”安锦华关切地看着她,眼里哪里还有决绝,全是单纯至极的担忧。 文姨娘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是自己小瞧了安锦华。没想到她城府心计如此之深,又隐藏的如此隐秘,让她丝毫没有擦觉。 “我……我没事。”文姨娘扶着床沿站起来,却仿佛站在万丈深渊前,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而粉身碎骨。这种感觉,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尝到,也会让她一辈子都记着。 “去把郎中叫进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太夫人狠狠吼道。 安锦华见她气得青筋凸显,脸色铁青,禁不住有些心酸。祖母年纪大了,却还要操心这些事儿,可这事若不借祖母的手,就不能彻底将文姨娘扳倒。 很快,丫头婆子便已经预备妥当,搬了一张屏风进来,郎中站在屏风外面回话。 进来之前,便有人告诉他,他要见的人是昌宁侯府的太夫人,已经唬得脸色大变。进来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了脚,不敢抬头看一眼,便跪在地上。 太夫人凝了一口气,语气威严,“说吧,⑴ ⑶8看書網,为什么先说不能医治,后又说能医治?你到底能不能治?你要明白,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敢诓骗我!” 每日九点准时两更,欢迎童鞋们踊跃炉坑,简妈人品保证,不断更,不弃坑!!!! ------------ 048:文姨娘狡辩 [正文]048:文姨娘狡辩 ------------ 郎中浑身一颤,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太夫人随着他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凌厉的目光落在文姨娘身上,仿佛要将她生生凌迟致死。 “好啊文姨娘,枉费华儿、轩哥儿的生母那般信任你,临死前将他们姐弟托付与你,你却起了这等令人齿寒之心!你到底安了什么心?是非要亲眼看着你旧主子留下的血脉活活病死么!” 文姨娘脸色早已煞白,那郎中说到一半她就浑身发软,若不是倚着梨香早就跪下去了。却咬着牙坚持下来,现在太夫人如此一问,她虽不知道安锦华到底为何要针对自己,但如此一来,她和安锦华的脸面算是彻底撕破了。否则,后面郎中这一出戏也不会上演。 太夫人威严故而可惧,只是想到自己一双儿女,如果自己没了,他们还有人心疼么?太夫人对他们向来是淡淡的,老爷虽喜欢女儿安锦珠,可安锦珠毕竟是庶出,人微言轻终究比不得安锦华。安浩奇年纪小,还不懂事。 心里一横,文姨娘忽地想发了疯似地冲着屏风朝那郎中道:“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这样来诬陷我?!” 她紧咬牙关,目光如柱,仿佛要将那屏风灼一个洞出来。越是愤怒,便显得她越清白。 原本听了郎中说文姨娘假传消息,说大爷的病难治,又说大小姐脾气暴躁,如果医治不好必不得善终,还对文姨娘鄙弃。这会子见她气红了眼,仿佛真的是郎中冤枉她似地,倒有些动摇。 安锦华冷哼一声,文姨娘见郎中不说,朝着太夫人跪下去,哭诉道:“太夫人明鉴,我当时拦着他,是想着他是外面的郎中,哪里能比得上宫里的太医,大爷不是别人,是太夫人的嫡亲孙子,哪里能由得外人胡来?实在不知郎中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我果真有心,何苦做的这样明显?又怎么会第一时间去通知太夫人您呢?” 安锦华瞥了一眼梨香,淡淡道:“光凭你们一面之词必然不可信,不过郎中进来说的话,我们却都知道,如果不是我再三恳求郎中,郎中必不会答应。就连我打赏的银钱,郎中也不肯要。这里这么多人都亲眼目睹,文姨娘,要不要听听她们怎么说?” 文姨娘目光微闪,安锦华看向梨香,“不如就先让梨香说说,郎中说的话可信,还是你说的话可信。” 梨香闻言,只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虽不敢抬头看,却也知道那两道让人局促又惊慌的目光,是大小姐和太夫人。 安锦华又加了一句,“梨香,府里素日待你不薄,你也是明白人。” ------------ 049:太夫人发威 梨香的话让安锦华不禁闭上眼,想到从前嫡母在世时,文姨娘对她和弟弟百般殷勤的态度。⑴ ⑶8看書網或许嫡母也没有想到,她信任、依赖甚至亲口向父亲大人提过,如果可以就将文姨娘扶正。 嫡母对她已经仁至义尽,虽然是主仆关系,却是当亲姐妹对待。没想到,没想到文姨娘是早就起了那样的心,如果这一世安锦华没有重生,没有看清文姨娘的真面目,而处处防着她,甚至设计让她不好过。她或许就能耐得住性子,然而,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原是大家都在赌。⑴ ⑶8看書網 老天厚待,安锦华她赌赢了。以前的事儿拿不到证据,这一次却再也放不过她了。 郎中将揣在怀里的银子拿出来,依照梨香所说,放在鼻息下嗅了嗅,果然闻到一股特有的熏香。这也是梨香顾虑再三,不得不说实话的原因,这是最大的破绽,因为此香只有文姨娘屋里才有。 二爷安浩奇从小就不太好带,夜里常常哭闹不休,白太医为此开了一个香料的方子,文姨娘托人配成,便拿来焚烧。⑴ ⑶8看書網今儿早上出来的时候,文姨娘不小心将荷包掉进焚香的香炉,故此味道浓烈,经久不散。 赵嬷嬷从郎中手里接过银子,拿在鼻息下一闻,看了已经安静下来的文姨娘一眼,道:“咱们都是跟着先夫人陪嫁而来,这么多年相处,却……”顿了顿,疼心疾首道,“是先夫人错看了你!” 太夫人气得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狠狠朝文姨娘砸去,许是气急反而使不出力,一杯茶尽数倒在文姨娘身上,却并没有伤着她半分,随着茶杯碎裂声,太夫人一边拄着拐杖,一边道:“还不快把这狠心的毒妇给我绑起来关去柴房!” 看到文姨娘眼底的绝望,安锦华痛快的同时,也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原还想陪文姨娘多玩会儿,可文姨娘不是耗子那么好应付,如今了却了她,能过一段舒心的日子了。 ————————————分割线—————————— 没收藏、没留言、没动力,写文写得懒洋洋……亲亲们,给点动力成不?那啥,如果真心喜欢种田文,而非伪种田,就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那样的文文,推荐俺另外的文文《任家五小姐》《长媳》《一路锦绣之小户千金》,咳咳不在⑴ ⑶8看書網,在潇湘书院,笔名:如小果。汗哒哒滴,不知道这些内容会不会被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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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早上,红鸾明明就说只通知了安锦华,文姨娘却那么快就知道了,大早上的还能去拦住郎中!安锦华神色一凛,如今文姨娘倒了,那些小鱼小虾既然看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婢,那就好好教教她们。 “赵嬷嬷,把松园的人全部集中起来,昨儿的事儿,今儿的事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赵嬷嬷点点头,芍药见安锦华脸色不好,蹙眉迷惑地问:“大小姐是怀疑,昨儿的事儿也有蹊跷?” 昨天是下午发生的事儿,桂娘要查要罚也来不及,今儿一早又发生了意外,可安锦华还不糊涂,弟弟接二连三地出事,环环相扣,看起来都是意外。而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的意外? 要保护弟弟,就要先清理干净弟弟身边不忠不义的人! ―――――――――――――――――――――――分割线―――――――――― 打雷,话说不知道能不能用电脑,今天跟新一章,以后补上吧,谢谢大家的支持,如果喜欢就给个收藏吧,话说推荐、收藏什么的实在不给力啊,简妈动力缺缺…… ------------ 051:未雨绸缪 [正文]051:未雨绸缪 ------------ 自从安锦华落水重生后,弟弟每天晚上都在她屋里用饭,前天晚上吃了晚饭后,安锦华想起弟弟爱吃糟鹅,便说隔天给弟弟做。这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儿,说这话的时候身边除了芍药和赵嬷嬷,就只有弟弟身边的丫头红鸾。 因为弟弟赶着回来吃糟鹅,马车坏了才骑马。安锦华将自己心里的想法略说了几句,赵嬷嬷和芍药就反应过来。 “定是有人说了这事儿,知道大爷心急,才设下其他的局。马车刚好坏了,马又发了疯!”芍药恍然大悟,想到昨儿红鸾在场,恨不能立刻找红鸾来问。 安锦华道:“先问问红鸾,她回来之后,还和谁提过这事儿。” 芍药咬咬牙,点着头就预备出去。安锦华瞧着她的模样,叫住她吩咐赵嬷嬷道:“还是有劳嬷嬷去问问吧。” 芍药脸色一顿,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安锦华也不想她心里有负担,只是,赵嬷嬷毕竟年长,身份也更压得住人。芍药虽聪慧,行事却未免有些欠考虑,即便这一次要严惩,也不能弄得府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因此道:“芍药留下来照顾轩哥儿吧,你心细厨艺好,轩哥儿身子不适,胃口不好,你去做几样他爱吃点心来。” 自从先夫人没了之后,大小姐最在乎的就是大爷,听大小姐这样说,芍药知道大小姐并非是怀疑她才不得重用,而是和赵嬷嬷一样。心里暗悔自己不该多心,忙应了大小姐的差事,琢磨着道:“点心未免太干难以入口,奴婢去煮粥,再做大爷最爱吃的酱菜。” 安锦华赞赏地笑了笑,目送赵嬷嬷和芍药出去,屋里就剩下他们姐弟,还有连早饭也顾不得吃一直守在安浩轩身边的吴嬷嬷。 “嬷嬷年纪大了,快下去吃饭吧,弟弟吃了药,兴许要睡一会子,我守着就是了。”安锦华和颜悦色道。 吴嬷嬷本来心里就存了愧疚,见大小姐非但没有怪她没照顾好大爷,还想着她没吃饭,不禁红了眼眶,哭道:“都是奴婢糊涂,早知大爷身边有不干净的人,却不知到底是谁?先夫人看重奴婢,才让奴婢照顾大爷,奴婢却辜负了先夫人。幸亏大爷吉人天相,才没有让那起子小人得志,否则就是奴婢死了,也无颜去见先夫人。” 前世,弟弟死后不久,吴嬷嬷就因病去世了,她的忠心安锦华是知道的。现在想来,嫡母去世前把赵嬷嬷给了她,把吴嬷嬷给了弟弟,大概也是对文姨娘不放心。 “这些都不怪嬷嬷,是文姨娘骗过了咱们的眼睛,现在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以后就不会轻易被蒙骗了。” 吴嬷嬷轻轻摇了摇头,一边抹泪一边道:“文姨娘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就看太夫人如何发落她。可大小姐,您想过没有?咱们府上连个当家的妇人也没有,老爷虽说不年轻了,可家里哥儿小姐年纪都小,太夫人年纪又大了。走了一个文姨娘,谁知会不会有第二个文姨娘。奴婢老了,照顾不了大爷几年,大小姐过不了几年,也是要出阁的。” 安锦华心头一震,一直压在心头,却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事儿,突然间被吴嬷嬷点出来。是啊,文姨娘能当家,除了嫡母临死前的嘱托,如果太夫人不点头,她哪里有这个权利。现在让桂娘回来,可桂娘毕竟是奴婢,有些事,比如弟弟以后的婚姻大事,都需要当家主母出面,否则外人亦会笑话昌宁侯府连当家的主母也没有,必然被外人看轻。 安锦华陷入沉思。 ――――――――――――分割线―――――――― 恩恩,这章内容多一些,简妈的电脑只能用两个小时,没电了,希望早些来电吧~亲亲们留言简妈暂时来不及回复,请见谅啦……谢谢大家的支持,如果喜欢别忘了收藏一个!! ------------ 052:清理蛀虫(2) [正文]052:清理蛀虫(2) ------------ 前世,弟弟小小年纪就意外没了,而她本人的婚事已经有了着落,这些问题也就不会存在。而前世糊涂的她,一直相信文姨娘,虽然直到被文姨娘毒死,文姨娘还是姨娘身份。如今她重生,要保住弟弟,弟弟逐渐年长,吴嬷嬷所说的问题就冒出来。而这个问题,兴许太夫人早就想到了。 父亲虽说不年轻,但并非是真的就不能娶继室,继室倘或生了男孩,一样会同文姨娘一般,将弟弟视为眼中钉,恨不能一举拔除。而她已经十三岁了,按照大周的风俗惯例,一般十五六岁就要出嫁。 秦家这门亲还要想法子退掉,即便没了秦家这门亲,她一样要嫁人。倘或坚守不嫁人,在外人眼中,便是她本身有不足之处,如此一来,就要连累了安家的声誉。说得更厉害些,对弟弟也会造成影响。所以,她自己终究是要嫁人的,而且要风光大嫁,嫁给一个对弟弟来说,能让弟弟依仗的夫家! 安锦华闭上疲倦的眼睛,太多的事儿要做,但必须得一步一步来。吴嬷嬷提到的问题,无可避免,一定要一定要想个法子,无论是安浩奇还是以后可能出现的父亲的继室生养的儿子,都不能夺了弟弟的一切! 没了生母,可还有母舅家。在前世的记忆力,大舅公、二舅公、大舅母、二舅母对她和弟弟都是极好的,如果不是因为后来母舅家落败,即便文姨娘真的将自己毒死了,嫡母留下的一切,她也没有办法拿了去! “大小姐,已经问清楚了,青音认了。”赵嬷嬷进来禀报,打断了安锦华的思维。 青音不认也得认,之前安锦华就看出她眼神闪络。可安锦华不相信只有一个青音,“还有谁?” 赵嬷嬷狠狠地冷哼一声,“果然如大小姐预料,今天的事儿,是有人第一时间去通知了文姨娘。” 只问出了今天的,那么昨天呢?品翠那样提醒,难道不是发现了什么?想到这里,安锦华吩咐赵嬷嬷去将品翠找来,“说不定她还知道一些。” 赵嬷嬷点头,“如今文姨娘倒了,她若是聪明的,就该将什么都说出来。” 当初之所以要救品翠,不单单是为了打击文姨娘身边的钱嬷嬷,更是为了拉拢品翠,希望在关键的时候得以己用。 安锦华捧着茶杯,在赵嬷嬷去找品翠的间隙,见吴嬷嬷情绪稳定下来,少不得先问问她。毕竟,吴嬷嬷一直呆在弟弟身边,平时哪些丫头听话,哪些丫头不听话,她总该知道的。 “红鸾倒是敦厚老实的,先夫人仙去后,她也尽心尽力,奴婢有不周全的时候,她也会帮着奴婢教管底下的人。只是,奴婢说句肺腑之言,大小姐切勿责怪奴婢。” 安锦华给了她一个叫她安心的笑,由衷地道:“之前是我糊涂,才忽略了弟弟这边的事儿,一心想着姨娘定然会对我们姐弟好,平日里赵嬷嬷劝着我,我还觉得赵嬷嬷多心。嬷嬷有话不妨直说,我也知道我有不足之处的。” 安锦华态度谦和,吴嬷嬷也就不担心说了之后会令安锦华不喜,便一一道来,“说起来大小姐和大爷虽是老爷的嫡亲儿女,可毕竟一旦失去了嫡母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文姨娘当家,下面的人哪有不见风使舵的,别说是奴婢说话她们不当回事儿,就是大爷有时候需要什么,她们也推三阻四拖拖拉拉。” 安锦华笑容淡了几分,吴嬷嬷这样说,岂不是在给她们求情? ------------ 053:清理蛀虫(3) [正文]053:清理蛀虫(3) ------------ “身在其位不为其事,便是失职,嬷嬷无需多言,既然这么爱见风使舵,还留着作何?”安锦华声音不觉冷下去。e 吴嬷嬷还想说,安锦华抢在前头道:“嬷嬷方才还提醒我,走了一个文姨娘,说不定还会出现第二个文姨娘。我亦如此忧心,所以这一次,如果不将这样的人都清理了,如何叫我安心?” 吴嬷嬷老脸一红,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一边是欣喜,一边又是担忧。大小姐不过十三岁,就有这样的雷霆手段,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可她说的毕竟在理,大小姐和大爷的处境,就容不得人心软。 赵嬷嬷还没将品翠找来,芍药却已经做好了吃食,安锦华轻轻叫醒弟弟,让他吃了一碗清粥,又才哄着他睡下。大概安浩轩也擦觉出什么来,临睡前拉着安锦华的手,哀求道:“姐姐,红鸾一直对我很好,姐姐别怪她。” 留了芍药和吴嬷嬷在屋里守着弟弟,安锦华起身去了松园最大的抱夏。赵嬷嬷心领神会,留下品翠,便去将松园所有丫头婆子都叫了过来。那起先承认的青音和另外一位丫头,一进来便主动跪在地上。 安锦华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朝赵嬷嬷吩咐道:“她们两个失职,各赏十大板子,叫人牙婆子来领了去。” 那青音一听,顿时哭起来,她是京城人,家人都在京城,如果被人牙婆子卖去了外地,岂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亲人了?心里懊悔不该为了一点儿钱就做了文姨娘眼线,又不住磕头求安锦华宽恕,哪怕打发去庄子上做苦力也好。 安锦华被朝的烦躁,眉头微蹙,赵嬷嬷叫了外面守着的壮实婆子进来,一左一右将青音和另外一个磕头求情的丫头一并拉了下去。 剩下的人皆唬得变了脸色,都道大小姐心肠软和,却也不是软柿子,一时间大伙都不安起来。唯独少数还算镇定,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站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安锦华一一扫了一圈,那些面色正常的,要么是城府深的,要么就是没做过什么的,至于那些眼神呈现惶恐,神情万分不安,不消说,安锦华直接点名叫她们出来。这一下子就是三个人,两个二等丫头,一位粗使婆子。 安锦华冷哼一声,目光如驻,冷冷道:“若实话实说,不过吃些皮肉苦头,若还想欺骗我那丢得就是几辈子的老脸!” 三人吓得忙跪在地上,只顾着求饶,安锦华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品翠。品翠发现她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安锦华心凉了半截,品翠的意思的是,弟弟身上的发生的事儿,和这三个人无关。可这三个人若不是文姨娘的眼线,怎么会吓得只顾着求饶? 松园一共才多少人?算上粗使小丫头和婆子,才十二三人。打发了青音和另外的一个丫头,算上她们三个,已经去了五个人。而剩下的人当中,还有文姨娘的眼线。文姨娘到底是怎么收买了她们的? 安锦华深吸一口气,“我说过,只要实话实说,就网开一面。”也许,安锦华是希望,她们并非全部都不得用。嫡母去世才一年多而已,她们……真叫她寒心。 ------------ 054 [正文]054 ------------ 她和弟弟没了生母,好歹还是府里正正经经的嫡出,上面有太夫人、有侯爷,而她们多得是家生子,并非全部都是后来从外面外来的,在安家呆了几辈子的都有。 安锦华痛心疾首,“倘或不说实话,每人下去领二十板子,以后别想再进来!”目光一寒,朝那年纪小的丫头道,“因犯了错被主子撵出去的,你们还以为你们能遇上其他主子么?这样不忠于事的奴才,谁还敢要?便是人牙婆子带了你们去,也不见得有好果子吃!” 倒不是安锦华有意吓唬她们,特别是家生子的奴才,主人家不要了撵了出去,就没人敢用。没人敢用自然就不会有人买了去,人牙婆子却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男孩到底强些,到了外面还有其他活路,而女孩儿,却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卖去穷乡僻壤给人当老婆,要么去窑子里当粉头儿。 总而言之,两条路都是一辈子不见天日的。处罚她们并非安锦华多么恨她们,而是不能轻饶,弟弟差点儿就出了事,不能等弟弟果真除了意外,她自己才恨自己。 纵是还算镇定的品翠,听出安锦华话里的深意,也唬得变了脸色,身子微微发抖。而跪在地上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唯独一名丫头哭着大喊:“少奶奶饶命,奴婢再也不敢有别的心思了,奴婢……” 安锦华见有人说话,又细问几句,才知这说话的丫头,竟然是盯上了弟弟房里人的位置。弟弟才七岁,她们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 “拉下去,每人二十板子。”又指着说话的丫头道,“小小年纪就动了歪心思,打了板子后就送去庄子上做粗活,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回来。” 三人腿脚一软,皆跌坐在地上,脸上呈现绝望。而剩下人再也不敢小觑了大小姐安锦华,大小姐不是没有脾气,一旦违逆她日子也不好过。 三道求饶声渐渐远去,屋里安静下来,安锦华也不急,慢条斯理吃了一杯茶,她在等,等那人主动站出来,而眼角余光也没有闲暇,有时不时意无意地看她们一眼。 目前处置的丫头,都是因为今儿安浩轩生病,有人偷偷给了文姨娘消息让文姨娘差点儿害弟弟没大夫医治。再有便是不认真当差的,可昨天的意外,却没人站出来承认。 哼,当真以为不主动承认,我就不知道!安锦华眼底浮现出不耐烦,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喊了一声“品翠”。 耳边随即传来两道“噗通”声,安锦华的目光任旧没有从品翠身上移开,见品翠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安锦华深吸一口气,凝住一口气,冷声吼道:“好大的胆子!枉费太夫人如此信任你们,你们竟然,竟然想要了轩哥儿的命!” 跪下的两人,一位模样清秀的二等丫头,一位稍稍体面的婆子,平日里帮着吴嬷嬷管教下面的小丫头。难怪吴嬷嬷会说她管教不到的时候,是红鸾再管教,这位婆子平日里都做什么去了? 而让安锦华更气得不是别的,那婆子竟然是福子的母亲。她丈夫原是跟着父亲的,安锦华虽然已经就记不清楚到底长什么模样,可印象里老老实实又憨厚,当初是为了保护父亲,淋了雨染了疾病去世。 太夫人体谅他们孤儿寡母,让福子跟着安浩轩,有意叫他也识得几个字将来好继续效忠府里,识得字提升的空间便高了一些,往后提拔上来做管事也有可能的。再说,跟着府里的爷们读书做书童,是月例高又轻松的事儿,他们竟然如此不知感恩! ------------ 055 [正文]055 ------------ 安锦华不明白,不明白为何他们就不知道满足。e而心里恨极之后,却忽地平静下来,“说吧,是自己说,还是送去了衙门,让衙门里的人严刑拷打了再说?” 那婆子早已吓破了胆儿,此刻见安锦华语气软下来,神色异常的平静,反而吓得比刚才还厉害。她不知道安锦华会如何处置她,她只希望安锦华能放过福子,便- 情 人 阁 -了。 昨儿的事儿,原是她听红鸾说起安锦华要做糟鹅,后来遇见文姨娘,说漏了嘴,文姨娘暗暗地谋划一番,方想出了那么个法子。让马车坏掉,福子献计,说安浩轩必然赶着回去,定然要骑马,如果马发了疯让大爷受伤,就和谁也没有关系,自然疑心都在马身上。 为此,福子告了假,想法让马失控。而他又不在场,便没了嫌疑。 福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安锦华不敢相信,这办法真的是他想出来的。 “大小姐,您绕过福子吧,不求别的,只求别要了他的命,他是老奴唯一的儿子,是奴婢家里唯一的血脉……” 安锦华戚声道:“轩哥儿就不是我娘唯一的儿子么?您是做母亲的,您真的忍心看着别人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么?” 婆子答不上来,只一个劲儿地磕头,子不教父之过,福子没了父亲,便是她为母的过失。是从小宠坏了他,让他跟着别人学坏了,一味地只知道赌,家里的银钱早被他败光。要不是欠下文姨娘的银钱还不上,偏儿子在外面又惹了事,是文姨娘救了他…… 明知太夫人最不爱不学好的人,倘或知道福子有恶习,如何肯让福子留在大爷身边?不留在大爷身边,她的老脸往哪里搁? 真是一步错便步步错,终究酿成大祸。婆子急火攻心,又上了年纪,终究支撑不住,当场昏了过去。 赵嬷嬷找人将她抬了出去,安锦华盯着另一个跪在地方的丫头,她已经懒得询问了,叫赵嬷嬷带去交给桂娘处置。至于剩下人的,“你们是否真心对轩哥儿好,我有眼睛看着,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儿今后还会发生!” 剩下人的齐刷刷跪在地上,又听安锦华吩咐说照顾好大爷便人人有赏,心里对大小姐的恐惧随之多了几分敬意。少了那些有文姨娘撑腰的人作践她们,她们哪里有不欢喜的,如今见识了大小姐的手段,又知大小姐处事公平,奖罚分明,心里已经暗暗起誓,势必从此以后都效忠大小姐和大爷。 安锦华疲倦地摆摆手,“如今松园人手少了一些,你们勤恳些会有你们的好处。” 众人谢了恩,便有条不紊地出去,虽然早上的事儿耽搁了不少,然而人少做起来反而快些,大伙也都十分积极。安锦华看在眼里,心里颇多宽慰,还好不是所有人,否则,她会忍不住想亲手杀了文姨娘。 不,现在文姨娘还不能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一了百了太便宜了她。安锦华就要她生不如死! ------------ 056:布局 [正文]056:布局 ------------ 红鸾端着新泡的茶进来,沏了一杯送到安锦华手里,不由分说便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郑重地道:“谢大小姐如此信任奴婢!” 今天大小姐将松园所有人都集中起来,唯独没有她和吴嬷嬷。吴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又是跟着先夫人陪嫁过来的,大小姐信任她无可厚非。而她自己,连家生子也不是,大小姐这份信任岂不叫她感激于心。 安锦华舒口气,柔声道:“你起来吧,松园的人手短缺了不少,若是跪坏了,可不是又要少一个人?” 红鸾红了眼眶,见大小姐和颜悦色,眼泪反而流的更凶,“奴婢没有照顾好大爷,是奴婢的失职,奴婢甘愿受罚,请大小姐降罪。” “好了,若理论起来,我也有过失,莫非我也要去受惩罚?”安锦华故意板着脸,进来的芍药听得这话,几步走过去拉着红鸾站起来,“你就听大小姐的话吧,否则大小姐不高兴,真罚了你才好么?” 红鸾破涕为笑,朝安锦华深深福了一礼,“谢谢大小姐。” 一直在旁边的品翠,忽地跪下来。的确,她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底,大小姐今儿处置的全是被文姨娘收买的人,她也是,可她怕死。 红鸾见品翠跪下,禁不住道:“我才起来,你又跪下去做什么?” 品翠不说话,挺着腰板端端正正地跪着。 安锦华盯着她,知道她心里的顾忌,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除掉品翠的想法。文姨娘走到今天,无疑不是又给安锦华上了一课,收买或要挟来的人心,到了关键时候真的管用么? 前面她落水,那些人不是一样用了同样的法子去要挟文姨娘?她心头有恨,每每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她清楚里面充满了戾气。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变成了这样的人。 深吸一口气,她明白,人心还有另一个途径能得到,那就是施恩。 “你起来吧,以前的事儿,以后再不会发生,这一次你的功劳我都明白了,奖赏没有,算是将功抵过吧。”安锦华嘴角含笑,轻声道。 芍药愣住,“大小姐……” 安锦华示意她什么都别说,芍药不满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品翠任旧跪着,只是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挂满泪痕,磕了个头道:“请大小姐让奴婢去庄子上吧。” 她不想离开,庄子上清苦,且她这样的二等丫头即便是主动提出去了庄子上,也会受到苛待,将她当做犯了错的人惩罚。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的确确做过错事。 安锦华叹口气,品翠比芍药年纪还小,“你是信不过我么?我说过的话不想说第二遍,你留下吧,如果不想待在锦院,去别处也可以。” 品翠心里一动,眼泪还挂在脸上,神情却坚定了几分,“二爷身边的品梅没了,奴婢去二爷屋里吧。” 这话一出,芍药忍不住多看了品翠几眼,眼底的神色略好些。安锦华点点头,“难为你想的周全,二爷毕竟年纪小,你性子稳重,去照看顾一二太夫人也能放心。” ------------ 057:噩梦 [正文]057:噩梦 ------------ 到了中午,安浩轩情况好转,宫里的太医也到了,在太夫人眼皮底下太医亲自诊断过,又将一直留在府里的郎中叫出来,两人对了一番诊断结果,太医又亲自看过郎中的药方,确定郎中的诊断和药方都没错。e 太夫人安了心,送走太医,又吩咐牡丹去备了一百两纹银打赏郎中。郎中不敢收,诚惶诚恐道:“老太君不怪罪草民,已是开恩。” 太夫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中间隔着屏风,郎中也看不到,安锦华笑道:“大夫就收下吧,不瞒你说,我们家虽然常有太医来请平安脉,可太医院的太医要照顾宫里各位娘娘贵体。我们家上上下下人口如此之多,看病吃药少不得要请外面的大夫,今儿太医也说你医道极好,往后我们家若还有事,希望大夫别推辞才好。” 郎中呆住,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太夫人冷哼一声,“莫不是嫌弃一百两银子少了?” 郎中回神,忙跪在地上磕头谢恩。简直是喜从天降,他们家世代从医,在京城也只能算得上小有名气,如今得了昌宁侯府老太君和大小姐的赏识,以后…… 郎中激动地浑身颤抖起来,于医道他自信自己虽比不得宫里的太医,可京城也找不出几个人来。战战巍巍站起身,双手接过丫头奉上的白银,郑重道:“草民谢老太君、大小姐赏识。” 安锦华吩咐赵嬷嬷亲自去安排马车,“耽搁了大夫一上午,大夫莫怪才好。” 郎中只说不敢,随着赵嬷嬷出去了。太夫人扭头见孙女脸上笑容纯真,想到松园那些受罚的下人,不知为何,心里既是心疼又是生气。 安锦华不知太夫人心里所想,倒也想起要将上午发生的事儿说一边,又恐太夫人听多了头疼,只简单几句交代完了。 不想太夫人竟不冷不热一直盯着她,让她没来的心虚。难道是自己的变化太明显了,让太夫人起了疑心,想想这两天的作为,她好像是过了些,“祖母……” “你说说,昨儿你怎么知道轩哥儿骑马出了城?又如何知道他的马具体在什么地方?” 安锦华心惊,“祖母,您是怀疑孙女……”说着,眼眶一热,委屈地差点儿落下泪来。 太夫人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知道轩哥儿的马跑去了什么地方,能及时找到他,出了城官道四通发达,偏偏石头崖是不通的。” 安锦华知道是自己误解了太夫人,可是,该怎么说,说自己重生么?这样的事儿谁会相信?她暗暗琢磨一番,“孙女做了噩梦,梦见弟弟就在石头崖从马背上摔下来死了……” 太夫人微微愣住,见安锦华眉间带着倦意,脸色因为落水后便一直不如从前红润,昨儿又受了惊吓,她实在不忍心多加责怪,语气不觉得柔和下来,叹口气道:“是我不好,你和轩哥儿没了生母,老子又在外头,偏偏受了惊吓才做了这样的噩梦。” 安锦华在心里道,其实这不是噩梦,如果我没有去阻止,弟弟就真的没了。“祖母,我已经长大了,轮到我来照顾祖母和弟弟了。” 太夫人神色黯然,“难为了你。” ------------ 058:游说 [正文]058:游说 ------------ 安锦华知道这一次过了关。 她与弟弟一母同胞,或许冥冥之中有些感应,故此才恰好做了这样的噩梦,及时救了长孙。 太夫人禁不住喟然长叹,她是经过风风雨雨大起大落的人,已经半身入土,自诩识人能力还算不错。以前就对文姨娘没什么好感,没想到她竟然做出这等泯灭良知的事儿来,想到这里,太夫人恨不能亲手解决了文姨娘。 可她好歹是安锦珠和安浩奇的生母,只是,这样的生母,没得反而要带坏了孩子。 太夫人脸上阴霾重重,安锦华不知她想什么,给弟弟掖了掖被角,看着弟弟因为体热而泛红的脸颊,想到重生后的变故,安锦华任旧觉得弟弟年纪小不该去书院读书,而这恰好是说服祖母的时候。 在心里琢磨一番,安锦华道:“祖母别担心,太医也说轩哥儿没事儿,会好起来的。” 太夫人点点头,极是心疼地看了看安浩轩,抬头见安锦华若有所思的模样,道:“想说什么便说,你父亲不在家,文姨娘这般不识好歹,亦是留不得的人,祖母我老了,家里的事儿少不得要你多操些心的。有想法说便是。” 安锦华吐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昨儿轩哥儿出事,孙女已经查明是文姨娘有意谋划陷害。这一次弟弟吉人天相躲过了,孙女实在不愿还出现第二次。再说轩哥儿毕竟年幼,孙女觉得即便请了先生到府里教轩哥儿也一样,等轩哥儿年纪大了,再去书院也不迟。” 安锦华一边说一边留意太夫人的神色,见她没有大的反应,悬着心微微放下,紧接着道:“孙女听闻城外的欧阳先生就是学问极好的,如果能请的欧阳先生来府里授课,轩哥儿必定获益不浅。” 太夫人眼底又起了疑惑,“你如何知晓欧阳先生?” 安锦华早就想好了措辞,笑道:“以前嫡母在世,给孙女请来的西席先生提到过欧阳先生,不知祖母可知道这个人?” 太夫人当然知道,欧阳先生原是翰林院讲师,因一宗贪污案受到牵连罢了官,后来又查明他的清白,只是欧阳先生便再不肯入仕,以生病为由回家养病去了。他还是太祖十年的状元,其为人历来被推崇,不过他回家后就拒绝与官宦人家来往。 京城多少人都没请动他,安家虽显赫,也未必能请得动此人。 “他脾气不好,未必肯来。” 安锦华见太夫人松口,忙道:“如果孙女能将他请来,弟弟就不用去书院了可好?” “他的才学并不比书院的先生差,能请得动自然是咱们轩哥儿的福气。咱们轩哥儿虽不用走科举入仕之路,不过读书明智,益处颇多,书读的好并无坏处。”只是,太夫人少不得提醒安锦华,“先别说大话,能请来再说。” 安锦华神色一黯,她并无十全的把握,太夫人见状,又道:“也不一定非要欧阳先生不可。” 安锦华心底一喜,知道太夫人也怕弟弟真的再出什么意外,心里却坚定了要请欧阳先生的决心。 ------------ 059:差别 [正文]059:差别 ------------ 事情在自己预想中发展,弟弟的病隔天就好了许多,精神也不错,早上中午都吃了两碗饭。~~e~~安锦华任旧不放心,留在松园照顾弟弟,外面的事儿倒是知道一些。文姨娘关去柴房,只提供一日三餐,安锦华好心提醒桂娘该安排什么样的人去守着她。 只不过一夜,来人便说文姨娘蓬头后面,极其狼狈,至于安浩奇,任旧由乳娘带着。 太夫人审问了福子母女,福子起先不认,知道自己的母亲什么都说了,混账的要去打他母亲,太夫人气得不轻,当场叫人打了福子三十板子,又可怜福子母亲养子不善,责令她去了庄子上。至于福子,教训一顿便送去了衙门,道:“如此不忠不义不孝,试图伤害主子,又殴打生母者,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最后衙门会如此处置,便与安家无关了。 芍药回来说起,禁不住地亢奋,“太夫人到底仁慈,如果换做了奴婢,才不会这么轻易就送了福子去衙门里。” 安锦华倒是理解太夫人的心思,毕竟福子是忠仆唯一的香火,去了衙门要受些苦头,到底不会要了他的命,可这也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安浩轩刚刚午睡,芍药也不敢太大声说话,又见安锦华脸上倦意甚浓,低声道:“小姐也去歇歇吧,奴婢和红鸾在这里守着大爷。” 安锦华点点头,“我就去榻上歪会儿,轩哥儿醒了就叫我。” 红鸾忙去柜子里拿了一床羊毛毯子出来,芍药帮着将安锦华头上的发簪取下,刚预备去榻上,听得外面小丫头说话声传来。 “……大小姐在里面,说了没要紧的事儿,不许打搅大小姐。” 来人缠着叫小丫头通报,小丫头不肯,两人在外面起了争执。安锦华顺着窗棂子望出去,竟是安锦珠身边的许嬷嬷。 芍药也发现了,冷哼一声道:“她这会子跑来做什么?难道替那人来瞧咱们大爷是不是好了么?” 安锦华却想起今儿在太夫人处,安锦珠脸色不好的事儿来,朝红鸾道:“你去问问许嬷嬷有什么事儿?如果是来瞧轩哥儿的,就告诉她轩哥儿睡了。” 不稍片刻,红鸾面色惊恐地进来,回道:“嬷嬷是来求大小姐请太医,说是二小姐病的厉害,咳出了血又昏过去了。” 芍药不以为然,冷冷道:“她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红鸾不敢多说,二小姐是文姨娘生养的。不过,府里主子病了请太医,并不是难事,给管事的说一声,管事自然会做安排,哪里就需要来求大小姐? 安锦华瞪了芍药一眼,心里明白府里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如今文姨娘倒了,谁还会将安锦珠和安浩奇放在眼里?他们本来就是庶出。 “芍药,你去给管事的说一声,叫人立刻去请太医,二妹妹这病情,八成是因为上次落水没彻底好的缘故。” 芍药不肯,“小姐难道忘了,二小姐……” 安锦华不悦地打断她的话,“文姨娘是文姨娘,二妹妹到底是我的妹妹,同样是父亲的孩子。别人无情我也无情,我与她们还有什么差别?” ------------ 060:人心所向 [正文]060:人心所向 ------------ 芍药不情愿安锦华何曾不明白,说白了她自己也不情愿。只是,安锦珠还有用处。安锦华态度坚决,芍药拗不过,只得跑一趟给门上的管事说,叫人去将太医请来。 安浩轩睡得十分安稳,安锦华吩咐了吴嬷嬷和红鸾几句,让芍药陪着去瞧瞧安锦珠。 芍药更是不情愿,安锦华没好气地道:“太医都请来了,我为什么不去瞧瞧她?”扭头见芍药闷闷地不吱声,安锦华叹口气,语气柔和下来,“我知道你是怕我吃亏,可现在谁还能让我吃亏?你想想,以她的性子,她还会怪我么?她若怪我,便是她不识好歹。” 这样一说,芍药脸色才好看些。哼哼道:“她若敢做对不起大小姐和大爷的事儿,别说咱们家容不下她,就是老天爷也容不下她。” 安锦华浅笑,转念一想,倘或这一世安锦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儿,自己还是容不下她么?这个想打让安锦华心头一顿,目视前方,姹紫嫣红百花绽放。重生后,她第一次感到迷茫。 却很快就将这些心思收敛起来,她要坚定自己的决心,绝对不能心软,否则重生就变得毫无意义。 秀园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中。 彩月从正屋里出来,见三五个小丫头全部聚集在抱夏屋檐下耍懒,已经吃了午饭,院子竟然还没打扫出来。彩月心里气不过,走过来低斥道:“一天不说你们,你们就皮痒了不是?院子也不扫,屋子也不收拾,哪里有东西要赏下来,你们跑得比谁都快!” 有丫头懒洋洋笑道:“彩月姐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会子太阳毒着,我们命贱没人心疼我们,只能自己心疼自个儿。哪里比得过彩月姐姐,只在屋里服侍主子便是,有事儿只管吩咐我们做。” 彩月闻言,气得脸色都变了,“你们竟然还敢回嘴?!这会子太阳毒,上午干嘛去了?难道因为太阳毒就不打扫了?你们到了太夫人院子里、大小姐院子里,也敢这样不成?” 那丫头冷笑道:“我们倒是巴不得离开这里呢,彩月姐姐既然嫌弃我们,何不替我们回了大小姐的话儿,就说我们服侍不好二小姐,我们自会感激彩月姐姐的,等发了月钱,分一些孝敬彩月姐姐如何?” 说得其他丫头跟着笑起来,彩月气得瞪眼,又恐动静大了里头二小姐听见平添愁绪,反而要把身子熬坏。只指着丫头们狠狠道:“你们等着,别以为我真拿你们没法子!” 丫头们哪里还会怕她,以前是畏惧文姨娘,生怕被扣了月钱,如今嘛,文姨娘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她们何不卖大小姐一个人情,指不定还能得到好处呢! 远远听到里面的动静,安锦华放慢步子,曾几时,她院子里的丫头们亦是如此。倘或文姨娘或者安锦珠见了,也只当做没瞧见,任由那些丫头作践她。那个时候,她身边连彩月这样肯为她说话的丫头也没。 前世……安锦华闭了闭眼,只等里头安静了才进去,说话的丫头们已经不在院子里,整个秀园安静的落针可闻。寂寥、萧索,安锦珠置身其中仿佛回到了当初。 ――――――――――分割线―――――― 晚点儿还有一章…… ------------ 061:探病 [正文]061:探病 ------------ 几乎想掉头就走,安锦华深吸一口气,耳边传来彩月惊喜而热情的声音,“二小姐,大小姐来瞧您来了!” 安锦珠挣扎着坐起来,脸色黯然,嘴唇也没多少血色,整个虚弱的仿佛只剩下半条命。安锦华忙按住她,关切道:“躺着吧,怎么就病的这么厉害?” 安锦珠苍白而无力地笑了笑,道:“让姐姐记挂,也不知轩哥儿的病情如何了?我又这样,也不能去瞧他。” 安锦华打量着安锦珠,想起前世她嫁给秦风的头几天,趾高气昂地出现自己跟前,洋洋得意告诉自己,她将是秦家的儿媳。那个时候,她那么的漂亮,仿佛烈日般夺目。安锦华阻止自己想下去,板着脸朝彩月道:“你怎么照顾主子的?病得这样厉害,也不说请太医来瞧瞧!” 彩月垂下头,安锦珠勉强笑道:“姐姐莫要怪她,是妹妹自己的身子骨不争气罢了,原想着养养就好了,谁知会反反复复。” 彩月红了眼眶,张开嘴正要说话,安锦珠忙抢着道:“外面太阳毒,姐姐却来瞧我,我心里倒是不安。” “妹妹快别这样说,都是姐姐的不是,这两天轩哥儿接二连三地出事,才没顾及到妹妹。” 彩月脸一红,垂下头,心里明白二小姐不让自己告状的原因。想到文姨娘惹出来的事儿,彩月也无可奈何,大小姐还能来探望二小姐已经不错了。心里倒对安锦华越来越愧疚,又多了几分敬重。暗想道:大小姐到底明白事理,没有因为姨娘而迁怒二小姐,如果换做别人,只怕是巴不得二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好让姨娘追悔莫及,早知道这样,昨儿就该告诉大小姐二小姐的病情,说不定早就有太医来瞧了。 想到这里,彩月忙去将二小姐屋里最好的茶叶拿出来泡,对安锦华也愈发的恭敬。 而安锦珠却另有一番心思,自从安锦华落水后,性情就有些变化。是她擦觉了什么么?落水一事,她知道真相么?如果知道了她还能对自己好?即便那次的事儿她不知道,现在落实了姨娘陷害轩哥儿,她心里对自己对弟弟安浩奇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 仿佛看出了安锦珠的心思,安锦华柔声宽慰她,“我已经吩咐下去,太医一会子就到了,妹妹也别多心,你这病说不定就是多思造成的。咱们虽不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家里总共就咱们两个女孩儿,我虽气文姨娘的作为,可我明白这些与你无关……” 话没说完,安锦珠留下泪来,眼睛红彤彤的,“是我多心了,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待我极好。姨娘的事儿,我在这里替姨娘给姐姐磕头赔罪。” 说着就要起身下跪,彩月瞧着心疼,“二小姐何苦这样,大小姐心疼您,您更因该好好保重身子,否则反而辜负了大小姐的心。” “彩月说得对,妹妹好生养着身子要紧,否则祖母瞧你三病两痛,心里也难过。” 安锦珠艰难地点点头,慢慢止住哭声。安锦华直等到太医来了,瞧过安锦珠的病才离开。安锦珠挣扎着起来,将安锦华送出秀园,才摇摇欲坠地让彩月扶着回到屋里,呆呆地坐在床边发怔。 彩月瞧着叹气,“二小姐多思的毛病真的该改改了。” 安锦珠苦笑,“我这样的身份,又摊上这样的生母,你叫我如何不多想不多思?” “可大小姐是真心实意地对小姐好。” 安锦珠没说话,呆呆地望着窗棂子外蔚蓝的天空。不禁想到,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么?安锦华她心里就没有恨?亲弟弟差点儿就死了,如果换做了自己,弟弟安浩奇差点儿被人害死,自己就不恨么? 总之,自己一定做不到。 ------------ 062:为难 [正文]062:为难 ------------ 安锦华,似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安锦华了。 吃了药,安锦珠昏昏沉沉睡下,醒来的时候已经黄昏,彩月正和一名小丫头说话,见安锦珠醒过来,两人才没说了,可两人的眼眶都红了,神情更是悲痛。 “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这样,果真我死了,难道你们还要跟着我去不成?” 彩月哽咽道:“二小姐别说浑话,二小姐会长命百岁的。” 安锦珠艰难地展开一抹笑颜,喃喃低语,“长命百岁,长命百岁,活那么久有什么趣儿?不过矮人一等,什么都不得自己做主,还不如一死了之。” 彩月闻言,吓得脸色就白了,“二小姐再说这样的话,奴婢就先一步去黄泉。” 那小丫头急红了眼,“二小姐,彩月姐姐,你们若是再不想法子,姨娘可就没了。” 提到姨娘,安锦珠心里就堵着一口气,冷声道:“提她做什么?若不是她,我至于如此么?” 小丫头一边抹泪一边道:“二小姐话虽如此说,可姨娘毕竟也是为二小姐和二爷啊。” 安锦珠闻得这话,混乱的思维慢慢清晰,怔怔地盯着说话的小丫头,才发现她并非是自己屋里的人。年纪不过十一二岁,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你不要命了么?那边有人守着,你还巴巴地跑去,难道非要她没了,我和二爷也没了才好?” 小丫头见安锦珠脸色铁青,神情冰冷刺骨,吓得忙不迭跪在地上,“奴婢不是故意去的,是那边的嬷嬷叫奴婢送东西去,如果不去,奴婢还不知道,姨娘,姨娘已经没了人形……” 说着期期艾艾哭起来,好不伤心难过。 安锦珠冷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话虽如此说,心头却凉了半截,姨娘,再怎么怪她,她终究是自己的生母,自己终究是打她肚子里出来的。 “说吧,她叫你带什么话?” 小丫头犹豫了半晌,才慢吞吞道:“姨娘说,从昨儿开始,晚上二更天的时候,看守她的两位嬷嬷会回房睡觉,那边只有两个小丫头。” “有什么话叫你带不就成了,为什么非要我去?她还嫌我身子不够糟么?” 彩月也道:“姨娘明知二小姐病情恶化,夜深露重,二小姐哪里禁得起折腾?” 小丫头哪里知道该说什么,前面的话儿都是姨娘教她的,姨娘说只要告诉二小姐,二小姐必然就会去,琢磨了半晌,才想到了一个理由,“姨娘或许只是想见见二小姐。” 安锦珠笑容更冷了几分,见她?她心里何曾有过自己? ------------ 063:表哥 [正文]063:表哥 ------------ 安锦华终于舒舒坦坦睡了一觉,弟弟安浩轩病情好转,接下来就是请欧阳先生的事。*大概还有半个月父亲就要回来,祖母松口不让弟弟去书院,她势必要在父亲回来之前,将这件事办妥,如此父亲也不会有意见。 想到欧阳先生,安锦华微微一笑,成不成她总要试一试。想到前世住在庄子上,欧阳夫人的照顾,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那时候,她恨透了这个世界上的人,却总有那么一两个让她倍感温暖,否则她也撑不到文姨娘下毒,就自我了断了。 没有后来的事儿,她还会不会重生? 赵嬷嬷领着丫头们进来服侍安锦华洗漱更衣,见安锦华神清气爽,由衷欣慰。 芍药一大早却带来另一个消息,安锦珠昨儿夜里偷偷去见文姨娘。为此芍药气不过,“那些婆子连大小姐也不放在眼里!” 安锦华安排那些原来在院子里当差的婆子去守着文姨娘,就没指望她们会尽心尽力,不过好处也不是没有,只怕文姨娘也吃了不少的苦头,要不怎么会抓住机会就求援呢! “你去吩咐品翠,叫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奇哥儿。” 安锦华嘴角泛起冷笑,安浩奇是文姨娘唯一的筹码了,就叫她折腾吧,折腾的最厉害,才会彻底断了退路。 芍药不解,“姨娘见的是二小姐。” “难不成她要见奇哥儿么?奇哥儿还不到两岁。”说来也怪,奇哥儿如今还不会说话,前世的记忆里,奇哥儿三岁就自己要求读书。 芍药听安锦华这样说,脸上的疑惑褪去,慢慢浮现笑意,“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嘱托品翠,可是大小姐,品翠信得过么?” 安锦华微微一笑,脸上仿佛有关,“她是聪明人。” 聪明人知道做什么对自己有好处,做什么对自己没好处。 收拾妥当,安锦华就去了松园,陪弟弟一起吃了早饭,等他喝了药,便一同前往太夫人处。没想到舅舅家的四表哥带着礼物来探望弟弟,重生后,安锦华也一直想着去看看舅舅舅妈们,却总是因为其他事儿耽搁了。 “原还想着等弟弟病好了,就去给舅舅舅妈请安呢!” 四表哥夏宏现年十八岁,生的面如冠玉,风流倜傥。以前嫡母在世,经常带着安锦华回娘家,安锦华与夏宏算是青梅竹马地长大。小时候,安锦华还以为自己说不定会嫁给四表哥,结果四表哥十三岁的时候就订了亲。 夏宏见安锦华面色略有些苍白,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听闻表妹病了,表哥早就想来瞧瞧,却一直脱不开身,表妹别怪表哥才好。” 安锦华笑眯眯地,眼睛亮晶晶如同星辰璀璨,“不过咳嗽两声,早就好了。表哥如今要备考,倘或因为我耽搁了,反而叫我心里不安。” 夏宏目光更柔和了几分,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安锦华却不留痕迹避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定了亲,表妹也定了亲,如今表妹已经逐渐长大,他却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去靠近她。 心底泛起怅然,不禁想到母亲说过的话――亲上做亲固然好,可是,万一累积你们的孩子呢? 母亲娘家妹妹便是嫁给了表哥,结果连生了两个儿子都是痴儿,找不出任何原因,母亲便咬死是因为他们原该是兄妹,不能做夫妻,所以才会如此。十三岁那年稍稍流出那么点儿意思,母亲就火速给自己定了亲。 只是,那么多表妹嫁表兄的,若果真如母亲所说,为什么别人的孩子就好端端的呢?然而父母之命难为,他也无可奈何…… “真是便宜了秦家那小子!”夏宏暗暗咬牙,低声恨道。 ------------ 064:前因 [正文]064:前因 ------------ 安锦华没听清楚,忙着招呼丫头给他倒茶,夏宏回过神来,“别忙了,已经吃过茶了。” 说着,目光才落到安浩轩身上,见他无碍笑道:“大伯母、二伯母也念着轩哥儿,身子好了去我们家玩儿吧,茜姐儿总是念着你,天天吵着要来瞧你呢!” 夏茜是夏宏的亲妹妹,三舅妈生了两个儿子,终于盼来了一位女儿,大舅、二舅家也没有女孩儿,只这么一个众人都娇惯的紧。安锦华默默算了算,茜姐儿如今应该只有五岁。前世,舅舅家落败,茜姐儿便跟着三舅母去了乡下,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 算起来,安锦华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舅舅家的任何人。如今见到夏宏,还和记忆里的模样一样,心里只觉亲切。 太夫人等他们叙完了,才佯装生气道:“真是没规矩,还不请宏哥儿坐下,哪里有让客人站着说话的理儿?” 夏宏朝太夫人作了个揖,“不怪表妹,是晚辈见了他们心里欢喜。” 太夫人素来知道,前儿媳妇在娘家受尽宠爱,夏家的人爱屋及乌,也极是心疼安锦华和安浩轩。又想到这段日子,安锦华和安浩轩接二连三地发生意外,心里倒有些担心夏家的人知道了说什么。如今见夏宏只字不提,心里略安,待他坐下,便问道:“你父亲调任回京的日子可有落定了?” 夏宏恭恭敬敬回道:“已经定了八月初,说是能赶着回来过中秋。” “这就好,如此一家子就能团聚了。” 安锦华却因为他们对话想起另外的事儿来,三舅舅进士出身,在翰林院呆了三年,便去了外省上任,一年到头不过年底回来一回。如今升迁回到京城,的确是件大喜事,前世,三舅舅回来的时候,父亲还送了两台戏去庆贺。 而自己因为要养病的缘故,呆在家里,文姨娘领着安锦珠去。不到晌午就匆匆赶回来,只说夏家出了大事。 为着这件事儿,父亲一连忙了好几个月,隔年夏天,大舅、二舅、三舅接连被罢了官,关进了大理寺的牢房。一桩案子申了好几年,直到安锦华被迫离家,搬去庄子上的两年后,大舅、二舅病死狱中,扣上畏罪自杀的罪名。 百年书香夏家,就此彻底落败。 安锦华时常在想,如果舅舅家没有落败,文姨娘还有那个胆量来害自己么?而自己被冤枉没了清白时,舅舅家会不会站出来帮自己说话? 后者安锦华不能肯定,而前者,文姨娘必然是没有那个胆量!她毒害自己,也是等到夏家彻底翻不了身之后才进行的。 无论如何,安锦华相信夏家的清白,否则一桩案子不可能申了几年也没有结果。那么,不管是为了谁,安锦华也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可到底是如何开始的?三位舅舅因何获罪?安锦华此刻却想不出来。 ------------ 065:熟人 [正文]065:熟人 ------------ 就在安锦华绞尽脑汁地想的时候,夏宏惊讶的声音传来,“表妹想请欧阳先生来府里教轩哥儿?!表妹认识欧阳先生?” 安锦华下意识地就要点头,极是刹住了,她若是点了头还不知怎么解释呢。前世她蒙欧阳夫人照顾,也见过欧阳先生几回,不过对欧阳先生的了解,却是从欧阳夫人哪里知道的。 “难道表哥没听说过欧阳先生么?我也是听以前的西席先生说过这位前辈,心里很是敬重他的为人。” 安锦华敬重欧阳先生不光是因为他的才学,更因为他一生只娶了欧阳夫人一位妻子,没有姨娘,没有小妾,膝下也只有一位中年才得来的女儿。他却不愁没有儿子延续香火,使得欧阳姑娘常常笑语:“以后就招赘一位女婿上门,这样孩子就随了母姓,任旧是欧阳家的人。” 那时候,安锦华是整个京城最无耻,最大的笑柄,是不守妇道的典范,唯独欧阳一家不嫌弃她。 “提到这事儿,表哥一位友人,也极度敬重欧阳先生呢!”夏宏说着站起身,朝太夫人作揖,充满歉意地道,“前几天他去拜访欧阳先生,回来的途中撞见一匹发了疯的马,马背上还有一位与轩哥儿一般年纪的小男孩。后来打听才知道正是轩哥儿,晚辈也是从他哪里得知此事,回去后说给母亲听,母亲特意叫晚辈过来。不巧,今儿路上遇见他,他得知晚辈是来府上,也说来给太夫人请安,瞧瞧轩哥儿可吓着了没有。晚辈就做主,领着他来了。” 轩哥儿一听,随即朝太夫人道:“当时确实有位大哥哥将孙儿从马背上抱下来的,后来还送我们到了城里,家里人赶去了才离开。” 这事儿安锦华回来并没有与太夫人说,也不许知道的人浑说。毕竟人言可畏,前世她没少吃人言的苦头。回来后,也把那个人彻底忘了,如今夏宏一提起,她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人嘲弄的神情。 太夫人笑呵呵道:“既然也帮了咱们轩哥儿一回,就该好好请进来当面道个谢。” 牡丹得了令便忙出去请客人进来,安锦华情知劝不得,便暂且回避到了里间,不稍片刻,外面就传来一道低沉醇厚嗓音: “晚辈褈之冒昧,请老太君恕罪……” 明明年纪不大,声音却透着一股沧桑之感。太夫人微眯着眼打量对面的年轻人,却不由得一怔,心里依然明白对方的身份了,忙叫牡丹搬了椅子来,请名唤褈之的年轻人坐下。 太夫人如此郑重,让里头看不到情况的安锦华也觉得奇怪。太夫人对外人多是威严的,因着与太后娘娘的关系,在京城身份地位颇最贵,能让太夫人言语中便如此看重的,会是什么人? ------------ 066:好感 [正文]066:好感 ------------ 从始至终,太夫人的言语中的敬意丝毫不减,让安锦华疑惑更胜,犹豫了许久终究是没安奈住,悄悄走到帘子旁,探出半边脸打量那人。 那日初见,只觉他浓眉大眼,眼窝深邃,因着目光中的嘲讽之意,安锦华并未细细打量他。今儿这么一瞧,倒是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更透着一股子清贵之气。玄色袍子并不打眼,穿在他身上却自有一股沉稳大气。 与太夫人说话,应对自如,并未因太夫人对他另眼相看而流出丝毫不敬之意。安锦华收回目光,他既与四表哥来往,相比与四表哥也是一般岁数,可瞧着实在不想十**岁的少年,或许是因为与四表哥在一起,他皮肤略显深沉,故而看起来成熟一些。 不管这个人到底是谁,也不过是来瞧瞧安浩轩,见安浩轩好端端的,他便没理由再出现了。只是,安锦华刚刚坐回榻上,端起茶杯,却听他说起那日之事。 太夫人眉间微蹙,却随即就舒展开来,“孙女救她弟弟心切,故此才鲁莽了。” 褈之道:“府上小姐说了一句话,倒让晚辈受益匪浅。” 他什么意思? 虽然,当时情况紧急他才出现,可毕竟在城外,安锦华是女孩儿,他这样岂不是非要挑明了和安锦华接触过? “孙女年纪小,又没了母亲教导,老身年岁已高,不过一句玩话罢了,褈之抬举她了。” 褈之却格外慎重,“老太君谦虚了,同样的岁数,家中几位妹妹却无人能及得上贵府大小姐。” 即便是一旁服侍的小丫头,也看得出这位年轻人对安锦华印象深刻,且流露出好感。然而,却使安锦华产生厌恶。这人,原也是看走了眼的,心里对他的好感随之淡下去。 夏宏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咳嗽两声笑道:“我那表妹原就不比常人。”言语中同样流露出好感,以此提醒冒昧的褈之。 褈之随即领悟出来,夏宏倒是与她多了一层表兄表妹的关系。心底倒也暗悔不已,明明是来拜访太夫人,顺道瞧瞧安浩轩,却因为提到安家大小姐,就引来这些话。忙站起身作揖,“老太君恕罪,是晚生鲁莽了。” 他态度恳切,太夫人松了口气,笑笑道:“叫褈之瞧了笑话,都是老身教导不严的缘故。”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褈之说些不关紧要的话,便起身告辞。太夫人挽留不住,让夏宏代为自己送他出门。 安锦华从里间出来,一抬头就迎上太夫人愠怒的目光,安锦华心里也无缘无故窝了一把火气,却被太夫人的目光浇灭了,走过来低声道:“当时,孙女并没注意有没有旁人在场,是他无理跑过来,孙女也不过与他说了两三句话罢了。” 太夫人想起那日赶车婆子回来说的话,登时就心软了,只是道:“你回来没提此事,便是明白的。你没了母亲,但也不能因此就失了教养,别忘了,你已经订了秦家。” 安锦华点点头,胸膛里暗潮汹涌,她怎么会忘了,怎么会忘了她订了秦家,而她更不会忘了,前世秦风冰冷决绝的话语。更不会忘了,后来却是安锦珠嫁给了秦风! ------------ 067:少年将军 [正文]067:少年将军 ------------ 安锦华低垂眉目,浓密而修长的眼睫毛挡住了她的眸光,叫太夫人看不真切,却误以为她伤心,想来是自己的态度冷硬了些,语气便放得柔和了,轻声道:“你是安家的女孩儿,又是嫡长女,言行举止要格外注意,别叫你过世的母亲在地底下也不安啊。e” “孙女明白的,以后定会十分注意。” 太夫人见她神情郁郁,心头一动,脱口而出,“莫不是你不满意秦家?” 安锦华抬起头,“儿女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孙女不敢有不满的地方。” “既如此,下个月是秦家老太太的寿辰,你也去道贺。” 夏宏将褈之送到安家府外,又原路返回来,太夫人不胜费神,已经有了些乏意去里间歇着。安浩轩很喜欢舅舅家的表哥们,和安锦华一道去了抱夏等着夏宏回来再叙话。 夏宏一进门就见安锦华脸色不好,想到友人褈之那些话,他也觉得别扭,讪讪笑道:“表妹别生气。” 安锦华神情淡淡的,语气里也没有恼的意思,“我没生气,只是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无理,太夫人却还敬着他似地。” 夏宏闻言松了口气,微笑道:“他是国公府上的长公子。” 安锦华微微吃惊,京城是富贵权贵聚集之地,除了至高无上的黄泉,朝中栋梁大多聚集在此。便是如此,市面也流传一句话,东有国公府,西有昌宁侯,以此说明这两家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实际上,安家并不如国公府。安家只有侯爷一人在朝中效命,若不是太夫人与太后娘娘的关系,哪里就能得大伙这般看重与尊重。 而国公府却不同,国公府的大小姐是当朝太子妃,二老爷执掌兵权,三老爷为吏部尚书,便是子辈的…… “表哥的意思是,他便是去年在闽南打破敌军的少年将军?”安锦华想起这事儿,便脱口而出。 夏宏见表妹吃惊的模样,心里多不是滋味,自己不过提醒一句,她便知道他的战绩了。讪讪点了点头,“可不就是他。” 却不想安锦华接来下却用厌恶的语气道:“果然是军营里出来的,说话没个顾忌,为人张狂鲁莽。” 夏宏失笑,安锦华见他笑容颇具深意,不觉红了脸道:“难道表哥不觉得么?” 一旁一直插不上的安浩轩迷惑不解地望着安锦华问道:“姐姐既然不喜欢这个人,为何一直说他呢?反正以后也未必能见着了。”最后一句,还带着无限的惋惜,安浩轩听说那人是带兵打仗的,心里就多了几分崇拜之意,指挥千军万马,那是多么威风的事儿! 夏宏嘴角抽了抽,很有些不是滋味。安锦华却觉脸颊**的,瞪了安浩轩一眼,丢下一句“你陪陪表哥”的话,就扬长而去。夏宏看着她火急火燎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 068:挣扎 [正文]068:挣扎 ------------ 夏宏离开已是傍晚,原带给安锦珠和安浩奇的礼物,因听说文姨娘陷害轩哥儿,心里有气只说都是给安锦华和安浩轩的。 这事儿还没天黑就在府里传开,彩月在门上听下面的丫头议论,担心里头安锦珠听到了更添心伤,叫那些丫头住嘴,那些丫头反而和她争起来,冷笑道:“我们不过实话实说,倘或姨娘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也不会连累我们出了院子也遭受白眼。” 这些彩月也是心知肚明,不说别的,二小姐身子不好没有胃口,她去厨房叫厨娘做些开胃的菜色,厨娘竟推说没有食材。可她分明就瞧见灶头上还放着许多,与厨娘讨要,厨娘竟讽刺道:“这些是太夫人要的,别说二小姐,就是大小姐也不敢抢太夫人的东西吧。” 彩月碰了一鼻子的灰,端回来吃食只有一小碟咸菜和一些清粥,竟不如往日秀园丫头的待遇。彩月想去求大小姐,二小姐却不让。 “彩月?”彩月想的入神,屋里突然传来二小姐虚弱的叫喊。 外面的丫头听见,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大声地说笑。彩月想训斥几句,许嬷嬷从屋里出来,仿佛没听到那些丫头的话,道:“二小姐找你有事儿,快进来吧。” 彩月瞪了那些丫头一眼才进去。 安锦珠挣扎了一整天,原就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听文姨娘的话,这会子听到外面的议论声,想起这一年来,自己虽身为庶女,但所有的一切都与安锦华没有差别。因为文姨娘当家,下面的人对她恭敬有加。如今姨娘没了,她们便这样作践自己。 这还只是开头,以后呢?她是女孩儿,不能想弟弟一样,好好读书就能有个好前程。她的未来不是自己能掌握的,庶女的身份已经让她低人一等,再没了生母,她的未来只怕连丫头都不如。 安锦珠看了看窗棂子外的天色,黑压压的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恨文姨娘的作为连累了她,可文姨娘毕竟是她的生母。或许父亲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扰了姨娘吧,可问题是,还不知道父亲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许嬷嬷、彩月,外面那些丫头婆子不愿做事,就叫她们都下去歇着吧,我这个样子,也莫怪她们心存抱怨。”说着眼眶一红,泪水顺着脸颊滴落。 彩月恨得牙咬,“这些见风使舵的,当初也不知是谁求着要来小姐身边。” 许嬷嬷示意彩月别说,轻声问安锦珠,“可是有什么事儿?” 安锦珠想到她们两人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照顾,眼下也只有她们还将自己当做小姐,想来是可以信任的人。她想自己走动,只怕更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此琢磨一番,便低声将文姨娘说得法子说了。 昨儿文姨娘告诉她的时候,千叮嘱万叮嘱叫不许别人知道,想来是被这些下人们的背板伤透了心。安锦珠却不以为然,文姨娘只知道用钱财收买人心,钱财原是死物,用了就没了。 何况,终究还有其他人要知道才能做成,否则她能如何? 许嬷嬷乍然一听,便面露难色,懦懦嘴唇多有不忍心,“二爷才一岁多。” 安锦珠叹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弟弟才一岁多?才一岁多就没了生母,我又这样怎么能护得了他周全。” 彩月道:“到底也伤不了二爷。” 许嬷嬷看着安锦珠通红的眼眶,苍白憔悴的面容,咬咬牙豁出去了似地道:“那奴婢就跑一趟吧,二小姐关心二爷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安锦珠想了想不放心,道:“嬷嬷可要注意些,别叫人瞧见才好,即便是嬷嬷奉了我的吩咐去瞧二爷,可万一二爷有什么不对劲的,第一个想到未必不是咱们。” 当晚,安浩奇哭闹了一休没睡,将身边服侍的人弄的人仰马翻,安锦华还没起床,消息便到了太夫人哪里。 ――――――――分割线―――――――― 简妈家里出了点儿事儿,这两天更新不稳定,请各位见谅~ ------------ 069:哭闹 [正文]069:哭闹 ------------ 乳娘抱着小脸苍白,哭得嗓门儿干哑,眼眶通红的奇哥儿,一边抹泪一边道:“都是奴婢没有能耐,没有照顾好奇哥儿。” 太夫人虽憎恨文姨娘,也不太喜欢安锦珠和安浩奇,可如今瞧着小不点也甚是可怜,顾不得梳洗忙叫去传了桂娘来,拿了她的帖子安排人去请太医。 安锦华赶到的时候,哭得累了的奇哥儿歪在乳娘怀里睡着了,太夫人愁得眉头紧锁,那乳娘也哭得眼眶通红,也是一夜没有休息,此刻面容憔悴,嗓音低哑,“……以前都是姨娘带着奇哥儿睡,奴婢在外间躺着,半夜里要吃奶才让奴婢抱一会儿,兴许他不习惯跟着奴婢睡……” 说着又伤心地哭起来,文姨娘生养的安锦珠和安浩奇,也和安锦华和安浩轩一样,落地便是找了乳娘喂奶。对于乳娘来说,孩子虽然不是自己生的,可养育了一年多,终究有些感情在里面。她言辞真切,神情悲伤,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头两天不是好好地么?怎么突然就闹腾起来?”安锦华一边问,一边紧紧盯着乳娘,前儿安锦珠偷偷去见了文姨娘,昨晚安浩奇就开始哭闹,这两件事难道没有联系? 可乳娘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安锦华看了看太夫人,这时候外面天还没亮,太夫人虽然梳洗妥当,可瞧上去也是面带倦意。 “奴婢也不知道,奇哥儿年纪小,大概才回味过来,幸亏奴婢一直带着,头两天才好好的。” 这个说法也说得通,文姨娘这一年来一直主持中馈,白天几乎没时间照顾奇哥儿,奇哥儿身边的人多,所以他不怕生,见不到文姨娘也不哭闹。只是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因为已经几天没瞧见文姨娘了。 安锦华来得匆忙,来不及询问品翠。可这一闹腾,太夫人瞧着孩子可怜,未必会痛下决心处置文姨娘。而安锦华根本不想再给文姨娘翻身的机会,“太夫人年纪大了,哪里禁得起小孩子闹腾,不如让乳娘搬去我的院子里,我帮着照顾两天瞧瞧。” 太夫人道:“先请太医瞧过再说吧。” 安锦华不在做声,趁着太医没来,先服侍太夫人吃了早饭。奇哥儿好容易睡着了,太夫人体谅乳娘一夜未眠,让身边牡丹代为照顾奇哥儿。怎料这话一出口,本来安睡的奇哥儿又大哭起来,大伙顺理成章地认为奇哥儿依赖乳娘。 可既然依赖乳娘,昨晚又怎么会哭闹? 因着前世的仇恨,安锦华讨厌安锦珠,对于安浩奇算不上讨厌但也绝对没有好感。可太夫人为人母又为人祖母,听见奇哥儿哭闹就心疼不已,哪里会想其他,况且她年纪也大了。 安锦华看着歪在乳娘怀里哭闹的奇哥儿,琢磨着一会儿就找品翠来问问可有蹊跷的地方。 ――――――――――――分割线―――――――― 待会还有一章,在这里顺便通知一下,以后此文更新大抵都是晚上了,简妈白天要去驾校学习,汗!电脑终于修好了,如果再坏的话,大概要考虑换电脑了,想买个本本,亲们可否给个推荐?? ------------ 070:诊断 [正文]070:诊断 ------------ 太夫人身份贵重,拿了她的帖子很快就将白太医请了来。白太医人如其名,已经满头白发,情况紧急大伙也都不用回避,而奇哥儿只要一离开乳娘的怀抱就哭闹起来,不得已只好由乳娘抱着让白太医诊断。 半晌也无结果,白太医眉心渗出密密一层薄汗,太夫人紧巴巴地盯着他,见他不言语忙问道:“可知是什么缘故?” 白太医朝太夫人深深鞠了一礼,道:“老夫能否瞧瞧贵公子的身子?” 此话一出,乳娘明显有些不自在,眼神闪络不定,而奇哥儿更卖力地哭起来,小脸憋得通红,哭到极点仿佛顺不过气,白太医见状也不好再坚持这个要求,只好如实说道:“从脉象上看并无什么病症,许是受了惊吓,老夫先开一个定神的药方子,去了太医院再请李太医来瞧瞧,他是宫里专门服侍小公主、皇子们的。” 李太医擅长儿科,太夫人只好听从白太医的话,命牡丹给了赏钱,白太医又道:“实在哭闹的厉害,就点一些安息香。小孩儿体能不及成年人,长久哭闹下去总是无益处的。” 太夫人皆应了下来,又叫人从她屋里拿了安息香,看着安静下来的奇哥儿,朝乳娘道:“今儿先留在这里吧,李太医来了就在这里诊断。” 乳娘点头称是,桂娘立刻吩咐人收拾一间屋子,太夫人年纪大,总不能让奇哥儿和乳娘呆在太夫人屋里。其他人去开药方自是不提,而奇哥儿许是真的累坏了,没人吵闹又睡了过去。 安锦华见左右无事,叫芍药去找品翠来。却去了许久才将品翠找来,安静茹一眼就瞧见品翠绯红粗糙的双手,“这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眼泪只在品翠眼里打转,芍药气愤地道:“大小姐好心好意指派过去照顾奇哥儿的人,没曾想吴嬷嬷竟叫她去做粗活。做粗活就罢了,屋里的帘子、引枕什么都让品翠一个人去洗,这不摆明了欺负人么?” 不管品翠以前对安锦华做过什么,但如今品翠是从安锦华屋里出去的,自然代表的就是安锦华,欺负她岂不是给安锦华甩脸子? 品翠强忍着泪道:“不怨吴嬷嬷。是奴婢做错了事儿,奴婢甘愿受罚。” 安锦华安慰她几句,问她还愿不愿意呆在柳园,品翠直点头,想了想便道:“奴婢心里正有一件事觉得怪异,想过来说给大小姐,怎料吴嬷嬷看管的严,奴婢脱不开身,幸亏今儿芍药姐姐来找奴婢。” 遂将安锦珠身边的许嬷嬷夜里去柳园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许嬷嬷离开没多久,奇哥儿就哭闹起来,奴婢左右想不通到底是为何。想去一看究竟,却总是没机会。” “你从我身边过去的,她们要防着你也正常。不过真是因为这样防着你,更让咱们觉得奇怪。”安锦华说完又安慰了品翠几句,直说得品翠眼眶通红才让她回去,“回去了她们倘或问你,你怎么回答?” 品翠道:“大小姐关心奇哥儿,找奴婢问问也是应当的,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大小姐还骂了奴婢,说奴婢没用。” 安锦华满意地点点头,品翠果然是聪明人,她现在眼眶通红,可不是被骂哭了。 大约一个时候后,李太医匆匆赶来,为奇哥儿把了许久的脉,提出和白太医同样的请求时,奇哥儿的反应任旧是哭闹不休,李太医无法,最后得出的结论和白太医一样,只说大概奇哥儿年纪小,哭闹在所难免。 太夫人一筹莫展,闻讯赶来的安锦珠见奇哥儿那般情形,忍不住也哭起来,姐弟两人活像被人欺负了一般可怜。 ――――――――――-分割线―――――――― 以后更新都在晚上十点左右~~亲亲们等不及第二天来看吧~ ------------ 071:头绪 [正文]071:头绪 ------------ 牡丹上前劝解,“太夫人为着二爷的病情,早上饭也没吃几口,劳了半天的神,二小姐快别哭了,横竖已经请了太医来瞧过,也开了方子,姑且让奇哥儿吃着试一试,指不定明儿就好了。” 安锦珠慢慢止住哭声,她本来气色就不好,这样梨花带雨地大哭一回,似乎连喘气都困难,彩月紧紧搀扶着她,亦轻声宽慰道:“太夫人心疼二爷也心疼二小姐,您这样岂不是让太夫人担心二爷的同时还要担心您么?” 安锦珠轻轻点了点头,又走到安锦华身边见了个礼,“姐姐一早就过来看顾奇哥儿,妹妹在这里给姐姐道谢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安锦华笑容温和,“奇哥儿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姐姐关心弟弟也是应当的,妹妹如此可不是见外了。” 她言辞恳切,目光清澈,有文姨娘的事儿在先,还能做到如此可见她的大度,太夫人暗自点头。说到底,安锦珠和安浩奇也是自己的孙子孙女,是儿子的亲骨肉。安家历来人丁单薄,子孙后辈多些,以后大伙互相也有个帮衬,在京城才有长久的立足之地。 太夫人命人搬了椅子,让彩月扶着虚弱的安锦珠坐下,又询问了她的病情。安锦珠道:“慢慢养着总能见好,让祖母这般记挂,实属孙女不孝。” 安锦华蹙了蹙眉,歉意地道:“这两天家里事儿多,轩哥儿的病情也才好转,姐姐没照顾到你,你别多心才好。”又问彩月,屋里可有短缺的东西,如果缺了什么就给她说。 彩月本想顺着将秀园里那些丫头婆子目中无人的事儿说出来,脑袋里却想起文姨娘当家那一年中,大小姐的锦院少不得也有这样的人。而她更清楚,这些都是文姨娘授意的,如今文姨娘倒了,大小姐面上对二小姐和二爷还算很好,但心里难道就不恨么? 彩月突然明白了二小姐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可大小姐不过十三岁。只是,二小姐比大小姐还小半岁,已经能想到这些,大小姐未必想不到。彩月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吃了大夫开的药方子,这一天安浩奇终于没有再闹腾了。旁晚时分任旧由乳娘抱回柳园,太夫人放了心,劳了一天的神,早早就睡了。 安锦华去瞧了弟弟轩哥儿,见他气色好了,安顿他睡下才打着灯笼回自己屋里。琢磨着安浩奇这哭闹的毛病到底是为何,芍药道:“定是她们做了什么手脚,不信的话等着瞧,今儿晚上二爷一样会哭闹的。” 安锦华当然想到了这一点,乳娘之前就说过奇哥儿夜里都是文姨娘引着睡,现在发现文姨娘不见了,才哭闹起来。可也只提过一次,太夫人没放在心上。 芍药又道:“要不咱们把奇哥儿抱过来瞧瞧。” 安锦华立刻摇头,“我原也这么想过,可瞧着奇哥儿的情形,抱过来万一出了事儿,有得文姨娘闹腾的了?” 赵嬷嬷微微点头,“以前听大小姐读书,说什么皇后为了争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嫁祸给对方。” 芍药唬得脸色大变,“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安锦华心中一动,“说不定还真如嬷嬷说得这般。” “可咱们根本无法靠近二爷。” 安锦华微微一笑,“这个不难办到,且等着看她们还有什么话说,我才好一举揭穿,让大伙都瞧瞧,文姨娘到底是怎样心狠手辣的人!” ------------ 072:请求 [正文]072:请求 ------------ 如果此事落实,安锦珠也讨不到什么好处。~~e~~ 果然如大伙预料的那般,四更天的时候,柳园的吴嬷嬷哭天抢地地跑来锦院,嘴里直呼:“大小姐救命!!” 因为预先就想到了这些,锦院的人一听到吴嬷嬷在院子外叫喊,就点上了灯。安锦华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也不梳洗就叫赶来的芍药和赵嬷嬷命人打了灯笼开了门。 吴嬷嬷一见安锦华出来,就跪在地上,哭道:“求求大小姐,救救二爷的命吧,二爷哭得脸色都青了。” 安锦华冷静地看了她一眼,“快些起来,我现在就过去瞧瞧。” 吴嬷嬷忙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的模样比安锦华等人有过而无不及,身上穿着睡衣,连外套也没来得及套一件。幸而这后院都是女人,除了一岁半的奇哥儿,并没有男人会出现。 风风火火赶到柳园,大老远就听到奇哥儿撕心裂肺的沙哑透顶的哭声,在这漆黑寂静的压力,各位突兀,令人闻着落泪。 安锦华一边走一边问道:“夜里可点了安息香?” 吴嬷嬷忙点头道:“一直都点着的。” 安息香有安神催眠的作用,别说奇哥儿年纪小,就是对成年人也有用。安锦华紧紧抿着嘴唇,这一刻竟同情起奇哥儿来,他还那么小,不知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罪? 柳园灯火通明,连小丫头们也都起来了,站在门口听着奇哥儿一声接一声凄凉的哭声,无不暗自抹泪,可怜奇哥儿。 乳娘抱着奇哥儿在屋里中间来回踱步,轻声哄着奇哥儿,安锦华凑近一瞧,吴嬷嬷说的一点儿不假,奇哥儿的脸色相当难看,整个脸面呈现绛紫色,嘴唇苍白,大张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让安锦华产生了怀疑,都说虎毒不食子,文姨娘争来争去不过是为了安浩奇以后能继承的父亲的一切,安锦珠能摆脱庶女的身份,以后能有个体面的婚事。而最主要的是她自己,她不甘心为妾,可若是害死了奇哥儿,她就什么都没了,她真要如此来个鱼死网破么?对她有什么好处?对安锦珠更没有好处,至少他们姐弟以后能互相依靠。 “大小姐,吃了药,也点了安息香,可奴婢实在不知问题出在哪里,这可如何是好?如果二爷有个三长两短,奴婢还有什么活路?” 乳娘一边说一边抹泪,安锦华心里也没底了,只是瞧见屋里人多,冷声吩咐大伙都下去,“吵吵闹闹的更没法子让奇哥儿入睡。” 大伙不敢有异议,皆默默地退下去。安锦华又朝乳娘道:“这时候不早不晚的,请太医是没法子的,先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赵嬷嬷忙出去办,而这期间奇哥儿还在不停地哭,不多时摇摇欲坠的安锦珠赶来了,没想到连太夫人也给惊动了,安锦珠前脚进门,太夫人后脚就来了。一进门就问:“怎么又苦恼起来?” 乳娘抱着奇哥儿给太夫人见礼,太夫人近前一瞧,唬得脸色大变,“这可如何是好?瞧着竟不好!” 太夫人一把年纪,见多识广,她这一出口,安锦珠惊呼一声,硬生生跪倒在地,慌得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奇哥儿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会这样?他若是没了,我……我……” 说着哭得愈发伤心难过,姐弟两又上演了一场情真意切地哭声,哭得太夫人也心烦了,低斥道:“你姐姐已经着人去请郎中,现在最要紧的是有什么法子让奇哥儿别哭了才好。” 乳娘闻言,斗着胆子跪在太夫人脚下,一边抹泪一边道:“奴婢求太夫人,就看在奇哥儿的份儿上,让他见见姨娘吧。奇哥儿夜里认人,奴婢也没法子啊。” 安锦珠仿佛找到了救奇哥儿的法子,哭着爬到太夫人脚边,“姨娘所作所为确实令人心寒,也差点儿害了大爷,求祖母瞧在奇哥儿也是您孙子的份儿上,让奇哥儿去姨娘那里吧。奇哥儿年纪还小,等他稍稍大一些,孙女身子好起来,孙女便能带着他……” ------------ 073:心软 [正文]073:心软 ------------ 不说放姨娘出来,只说让奇哥儿搬过去。文姨娘现在关的地方简陋无比,奇哥儿这么个情况搬过去住能叫人放心么?倘或传出去,还会说太夫人虐待庶出的孙子。 嫡庶尊卑的差异摆在哪儿,然而这原本就是男权社会,庶子和庶女同样存在差异。庶子用功读书,以后有功名傍生,庶女要嫁人,能嫁好的有几个? 这就是她们的目的么?太夫人见奇哥儿这样,必然会答应,哪里要处置文姨娘就要延后,她们是打算等到父亲回来,希望父亲能帮她们说话。真正是个不错的主意,安锦华不得不佩服文姨娘的心思,如果是前世的她,即便发生了现在的情况,大概也会被蒙蔽了过去。说不定还会站出来替文姨娘求情。 那么现在呢?安锦华看了太夫人一眼,果然见太夫人动摇了几分,如果此刻自己不站出来帮着说话,奇哥儿有个好歹,指不定外人还要怎么议论。 安锦华暗自琢磨一番,挺身而出,“到底轩哥儿也没伤着,只是奇哥儿现在看来才真正危险,如果姨娘带着他,他能好起来就让姨娘带着吧。奇哥儿还这样小……” 说着也红了眼眶,安锦珠见她帮着说话,有瞬间发怔,安锦华接着又道:“赵嬷嬷已经去请郎中了,还是先让郎中看看,我瞧着奇哥儿真像病了似地。” 这话说的在理,文姨娘是奇哥儿的生母,但并非大夫,她可以哄住奇哥儿不哭,可若单说奇哥儿认人就哭闹的这么厉害,估计太夫人也有所怀疑。 太夫人点着头,又催牡丹,“我这里也不要你服侍了,快去门上瞧瞧,或者找人再去催催才好。” 安锦珠知道不好再说,且走到这一步,太夫人动摇了,安锦华也帮着说了话,总归没白费了功夫。文姨娘那夜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他们姐弟原本就是庶出,如果连生母都没了,以后日子还怎么过活?她即便不能帮着做什么,好歹在心灵上是个依靠。 太夫人又见大伙衣裳不整,便吩咐大伙整理整理妆容,又略略布置一下一会儿大夫来了回避的问题。 正屋里奇哥儿哭闹的厉害,安锦华劝着太夫人去了隔壁屋里,这里就留下安锦珠和乳娘照顾奇哥儿。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起伏不定,倘或通过这件事一时处置不了文姨娘,以后她使幺蛾子怎么办?这个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安顿好太夫人,安锦华想出了办法,叫来芍药如此这般嘱托一番。芍药犹豫道:“万一咱们用错了法子呢?方才小姐您都帮着说话了。” 安锦华深吸一口气,“我也拿不准,可若问题不在奇哥儿身上,会在谁身上?” 芍药一想也对,点点头下去准备不提。正屋里奇哥儿哭闹声渐渐低下去,与此同时,赵嬷嬷和牡丹领着郎中匆忙赶来。 连宫里太医都没法子的病症,郎中又能诊断什么来?最后的说辞竟和太医们的说辞一致,皆不知病因到底出在什么地方,以此更落实了奇哥儿夜里认人的说法。 太夫人长叹口气,终于无可奈何地道:“去吧文姨娘找来,奇哥儿去她哪里像什么话儿?” 安锦珠和乳娘皆松了口气,齐齐跪下谢太夫人的恩典。太夫人叫她们起来,一双浑浊的眸子就落在安锦华身上,安锦华知道她眼里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理解她。安锦华沉声道:“孙女和轩哥儿皆没了生母,孙女能理解没了生母的那种感受,实在不想二妹和二弟也如此。” 太夫人慈爱地拉着她的手,“你是明白事理的。” 是啊,安锦华自然明白事理,安锦珠和乳娘的神情她可看的一清二楚,“祖母说了这会子话,先喝口茶吧。” 说完给芍药打了眼色,芍药立刻将备好的温茶端来,走到乳娘跟前时,却不知何故脚下一滑,一盏茶全倒在奇哥儿身上。 ------------ 074:识破 [正文]074:识破 ------------ 屋里顿时一片慌乱,奇哥儿更是扯着嗓子大哭。百度+谷歌搜索众人都道那是一杯滚烫的茶水,奇哥儿年幼即便穿着衣裳,只怕也烫的厉害,何况他本来就哭闹不休。太夫人怒瞪芍药,芍药吓得忙跪在地上求饶,“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原看你也是稳重的,没想到……”太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乳娘和安锦珠只是一个劲儿地哄奇哥儿。 安锦华深感惭愧,心一横就挨着芍药跪下来,“都是孙女没**好婢女,祖母息怒,目前最要紧的是把奇哥儿身上的湿衣服换下,他年纪小,倘或着了凉就是打发了芍药也无济于事啊。” 安锦珠和乳娘俱是一愣,脸色更是不自然,太夫人哪里注意到这些,听着奇哥儿的哭声就紧张,也不追究芍药的过错,忙朝乳娘道:“还不抱他去换衣裳。” 乳娘忙抱着奇哥儿去了里间,又命丫头寻找衣裳,屋里顿时忙做一团。只要将奇哥儿的衣裳脱了,事情就要败露,乳娘焦急地频频朝安锦珠使眼色,安锦珠心知已经无计可施。屋里这么多人,知道的不过两三个人,无论谁发现了都会大呼小叫。 唯有狠狠地瞪了芍药一眼,太夫人说得不错,她本来就是稳重的,怎么可能偏偏在这个时候失手?目光落到安锦华身上,她却表现的比自己还着急怕烫着奇哥儿。 乳娘见安锦珠回避自己的目光,顿觉心寒不已,太夫人叫她将奇哥儿抱过去,她懵懵懂懂站着不动,也不知是谁从她怀里抱走了奇哥儿。 紧接着屋里慢慢安静下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被太夫人一声怒吼打断:“毒妇!毒妇!谁这么恨的心,竟然对一岁半的奇哥儿吓得了手!!” 安锦华走进一瞧,也唬得捂住嘴巴,只见奇哥儿白白嫩嫩的大腿内侧,密密麻麻一片细小的针眼儿,千疮百孔触目惊心。 文姨娘果然够狠的,这样的疼痛还不如一刀杀了来的痛快,就是看着也觉得那些针眼在自己身上一般。 “先拿一床抱被来包住奇哥儿,芍药你还跪着做什么,快去将郎中追回来,让他瞧着开些药方啊。”桂娘几乎瞬间明白了芍药是故意打翻茶水,而那杯茶也并不滚烫,否则奇哥儿露在外面肌肤早就起泡了,现在连一点儿红肿都没。 芍药看了一眼安锦华,安锦华点头她才起身飞快地跑出去。 乳娘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等太夫人问话,就直挺挺跪在太夫人跟前,眼眶绯红,只叹了一句,“奇哥儿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就再不肯多话。 太夫人恨得眼眸通红,举起拐杖劈头盖脸地朝乳娘打去,乳娘哼都不哼一声。太夫人毕竟上了年纪,手上的力气能有多大,再说她气急伤身,众人少不得先劝下来。 等郎中来看过,又开了治伤的膏药,也不问到底是如何造成的,只说:“只要伤好了,必然就不会哭闹了。” 太夫人闭上眼,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下倒好丢脸丢到大街小巷去了。送走郎中,便叫人将乳娘捆了送到她跟前审问。 ------------ 075:承认 [正文]075:承认 ------------ 只是没想到,乳娘一进来就承认了是她自己用绣花针刺伤奇哥儿,太夫人又是勃然大怒,就叫人拿板子来。 安锦华生怕她气坏了身子,前世是因为弟弟出事,太夫人伤心过度,一病不起隔年春天就病逝了。如今弟弟出事的时候提前,因为安锦华出手相救,避免了祸事,太夫人便没有因为弟弟的事儿生病,可现在太夫人如此动怒,万一急火攻心岂不是也要提前…… 安锦华不敢想下去,“祖母保重身子要紧,如今父亲不在家,若是您病倒了连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乳娘是服侍奇哥儿的人,虽然没有生育之恩,养育一场的情分到底不假,她怎么能下得了这个手?” 话没说完,乳娘便道:“大小姐不用说了,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 即便不是她自愿的,已经脱不开干系,二小姐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保住二小姐就算保住她的家人了。 “可乳娘没道理要这样做啊?你也是为人母亲的,家里的小儿子和奇哥儿一般岁数吧?” 想到自己的孩子,乳娘强忍的泪终于流下来,安锦华给一边的赵嬷嬷使了眼色,赵嬷嬷立刻上前宽慰她,又道:“大小姐最是明白事理的,知道咱们这些为人奴婢的各有各的难处,可你想过没有?这事儿你是主谋,便是残害主子这罪名落下来,你纵然可以一死了之,可你的孩子们呢?他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左邻右舍的知道了,还敢与你们家的人来往么,你可是要害苦了他们。” 乳娘哽咽道:“奴婢自知已经犯下弥天大祸,即便后悔也没用。奴婢倒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奇哥儿可怜,这么小生母就不在身边了。” 太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荒谬!你这是可怜他么?你差点儿就害死他了!” 乳娘吓得再不敢说话,赵嬷嬷看了安锦华一眼。安锦华冷哼一声,示意赵嬷嬷继续劝,她就不信这个乳娘真的心甘情愿为文姨娘卖命。 太夫人却不耐烦这样兜圈子,冷声道:“即便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自作主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那毒妇的主意!” 安锦华心里大喜,原来太夫人也怀疑是文姨娘。乳娘已经被赵嬷嬷劝的动摇,又见太夫人疾言厉色如此动怒都是为了奇哥儿,倒并非如其他人说的那样,任由奇哥儿自生自灭。甚至哥儿的生母,文姨娘更疼爱奇哥儿多少,文姨娘这样心狠的母亲,到底能有几个? 正要交代时,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祖母不用问了,都是孙女的主意。” 众人顺着声源望过去,只见安锦珠紧紧抿着嘴唇,抬头挺胸一步一步朝屋里走来。方才还柔弱不堪,这会子看去却精神的很。 ――――――――――今天上午就更新,大部分时间会在晚上………… ------------ 076:母女情 [正文]076:母女情 ------------ “是孙女想救姨娘,才想出这样下作的手段,利用奇哥儿让祖母心软。都是孙女一手策划,给了乳娘银钱,威胁乳娘这么做的。”安锦珠说完抬起头,虽然跪在地上,却腰板打的挺直,毫不退缩地迎上太夫人的目光,“孙女和奇哥儿本来就庶出,身份原就不及姐姐和轩哥儿,姐姐和轩哥儿虽然也没了生母,却还有祖母的疼惜,舅爷家的看顾,而这些可以依仗的孙女和奇哥儿都没有。” 重生后安锦珠一度扮弱,差点儿让安锦华忘了前世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安锦珠的聪慧前世的自己没法子企及,就是重生后,只怕也不及她。 她站出来承认,是她与文姨娘的母女情分,女儿想法子救生母虽然用错的法子,却是情有可原的。如果一旦挑明是文姨娘的主意,即便父亲想宽恕文姨娘,上面还有太夫人压着。 别说放文姨娘出来,就命也保不住了。 安锦华深吸一口气,“妹妹说什么胡话?难道祖母就不心疼你和奇哥儿了么?奇哥儿这样闹腾,大半夜的祖母不是一样赶来了,你这样说岂不是叫祖母心寒?” 安锦珠微微垂下眼帘,“我知道我伤了祖母的心,祖母要打要罚我都认了。让大伙也跟着忙活,都是我的错。”说着朝太夫人磕了三个头,又转过身朝大伙磕头。 众人竟不知受还是不受,但安锦珠坦诚认错的态度却是良好的,安锦华瞥了一眼太夫人,自己此刻最好什么话也别说。安锦珠不愿供出文姨娘,她自己能讨到什么好处? “他是你亲弟弟!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怎么就狠得下这个心?”太夫人气得浑身颤抖,“你比你母亲的心更恨,小小年纪便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谁还敢亲近你?!” 安锦珠垂着头,紧紧抿住嘴唇。心里冷笑不已,太夫人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有什么样的生母就养出什么样的女儿。罢了,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没有这件事,这个家里还有谁愿意亲近自己?即便是以后的婚事,能与安锦华相比么?她是长姐,她都下嫁给了秦家,就算自己在如何讨好长辈,能越过长姐去么? 安锦珠突然想笑,庶出,谁叫她投错了胎不是从嫡母肚子里出来的? 人生本来就不是她可以选择的。 天色慢慢亮起来,没人打搅的奇哥儿终于熟睡过去,可见这两天对他来说多么难熬。而太夫人终于做出了决定,“把二丫头身边的人都给我打发走,不是她们使坏,她哪里就有这些心思!二丫头闭门思过,再不许靠近奇哥儿,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外人问起就说她在养病。至于文姨娘,我原打算送到庄子上就罢了,如今看来就把她送到老家去,着人好好看着,若是出了意外,必然不会轻饶!” 安锦珠承认了又能如何,太夫人始终不相信这样的毒计是安锦珠能想出来的,自然会联想到文姨娘身上。再将文姨娘留在京城,指不定好好的孩子都要被她教坏了! 安家的老家在南方,还有安家一些族人住在那边,都是依附太夫人和父亲过活,把文姨娘送过去,自然会得到特别照顾。 安锦华舒口气,这样文姨娘才真正无翻身之地了。如此一来,弟弟的生命还有威胁么?自己要不要按照计划去请欧阳先生? 芍药从外面进来,喜道:“老爷来了信,送信的人正在太夫人屋里呢!” ------------ 077:来信 [正文]077:来信 ------------ 安锦华皱皱眉头,父亲的归程差不多就是这些天,这个时候打发人送信回来,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去寿禧堂的路上,重生后的一些事在安锦华脑海里闪个不停,很多事都不按前世的轨迹发展,不是提前便是推后,是因为自己重生后改变了原本的命数么? 安锦华心里升起一阵烦躁来,芍药见她郁郁寡欢,笑着说些逗趣的话,又想起一事来,扭头朝安锦华道:“方才奴婢遇见赵大娘,她问奴婢杜康酿的酒还要不要?” 安锦华很快冷静下来,多数人都知欧阳先生嗜酒如命,却不知他最喜欢的就是杜康酿。还是前世的欧阳姑娘告诉她的,如果能给欧阳先生带去一坛子好酒,等他喝得烂醉如泥,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这样的事儿,欧阳家的人自然不敢对外人提起,对安锦华说得时候,也只当做笑话说罢了。安锦华不知道这一招行不行得通,不过总要试试。 “即便是才酿出来的,也预定下来。” 不管命运是不是因此改变,安锦华都不想用弟弟的生命去冒险。 芍药笑道:“赵大娘还说杜康酿的老板问是不是咱们府上喜事将近呢!” 芍药原觉好笑才如此说,安锦华心里却是一震,脚下的步伐不觉加快。喜事将近,嫡母去世一年多了,这个家没有当家的女人,父亲年纪也不算太大…… 前世,前世是因为太夫人病逝,父亲又要守孝三年,所以续弦再娶的事儿才一拖再拖。再说,他回来的时候,也带回了另外的一位姨娘。 安锦华气喘吁吁,太夫人见她风风火火地赶来,拿在手里的信件扬了扬,笑着宽慰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你父亲大概还要半个月才回来。” 推迟了!安锦华调节了心跳节奏,露出轻松的笑容,“父亲可问起家里的情况?” “就问了轩哥儿的课业,信中提到一事,你自己看看。” 安锦华心头一顿,禁不住看了太夫人一眼,只见太夫人神情安详,才略放了心,拿起信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忍不住长长舒口气,“父亲竟和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太夫人笑道:“我琢磨着也有几分道理,咱们轩哥儿年纪小,书院里头学子众多,别说先生因材施教,就是多照顾一二分也难。” 信中提到的便是父亲一位同僚,也是望子成龙巴不得自己的儿子样样比别人强,六岁便送去书院,原还学的不错,后来就厌学了。原来竟是因为一次先生提问他回答错了,大伙都笑话他,后来慢慢的更学不进去了,到最后还是得接回家里,单独请了先生教导。可现在已经十五六岁,基本定了型,一样不爱读书,只知道遛狗斗鸡。 “欧阳先生哪里行不通,我托你三位舅舅帮着选选如何?” 安锦华将信件折叠起来,“让孙女先试试吧,实在不行再另做打算。舅舅们家里事儿也多,不得已还是不去打搅他们,” 太夫人见她坚持也不好多说,欣慰地道:“总之你父亲的话说到这里,请不动欧阳先生,等你父亲回来再相看请先生也不晚。” 牡丹笑道:“今儿奴婢给大爷送东西去,一大早的大爷就趴在书桌上写大字了,奴婢劝他,他说早上起来精神好,写过的东西最容易记住。” ------------ 078:预备 [正文]078:预备 ------------ 正说着,只见轩哥儿从外面跑来,后面丫头婆子紧紧追随。 “听说父亲来信了,可是真的?”轩哥儿一脸兴奋,给太夫人行了礼就东张西望,看见放在桌上的信件,就拿起来看。 太夫人有意试他,“你可认得全上面的字?” 轩哥儿憨厚地笑了笑,“回祖母的话,孙儿虽然认不全,大抵意思却明白,父亲不让我去书院了!” 他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太夫人见状,佯装恼了板着脸道:“就知道你贪玩儿,不去书院值得这么高兴么?” 轩哥儿立刻收起得意忘形的嘴脸,小心翼翼地道:“书院里的先生讲的我大多都听不明白。” 见他眼珠儿欲滴的模样,太夫人就心疼的不得了,搂着他道:“你姐姐给你看准了以为先生,不过这先生脾气古怪的紧,你可害怕?” 轩哥儿全身心地信任安锦华,忙不迭地摇着脑袋:“姐姐和祖母都是为了我好,便是先生严厉些也是要我学的好,我不害怕!” 太夫人更是高兴了,接下来安锦华就着手准备去请欧阳先生的事儿来。酒是必须的,不但她要去,还要把弟弟也带去,要求让弟弟自己提出来。 闺阁中的女孩儿出趟门不容易,光是身边要带的人就不少,可欧阳先生那脾气,是最忌讳与达官显贵来往,太过招摇只怕带去的好酒也起不了作用。 安锦华思来想去,决定等个七八天再去。杜康酿在京城只此一家,已经被她买的断货,欧阳先生想喝也没了,对于嗜酒如命的人来说,没有酒的日子就好像没饭吃一样。 再来便是跟去的人,安锦华和太夫人商量了许久,太夫人才同意贴身服侍的人带上芍药、赵嬷嬷、红鸾、牡丹、桂娘,另外后面一辆马车跟三五个壮实的婆子和三五个有些身手的家丁。 虽然人还是不少,却比之前太夫人决定的少了一半。安锦华知道这是太夫人最大的让步了,人少了万一遇上坏人,都是女眷也没法子应对。至于到了欧阳先生家,多余的人躲在暗处就成了。 再来,安锦华也不想引起人们的注意,她是待嫁的女孩儿,如果大张旗鼓地出门多少要传些流言蜚语出来。 天气慢慢热起来,花草植被疯狂生长,处处洋溢着勃勃生机。 天空蓝澄澄如明镜,吹着徐徐清风,安锦华总觉得这过于美好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偶尔会莫名其妙地问芍药:“我是不是睡着了在做梦?” 芍药总会抿嘴好笑,“小姐又说胡话呢!不过奴婢可就开心死了,奴婢一直在小姐的梦里呢!” 安锦华自己也觉得好笑,前世才是一场噩梦,这一世她要抓住机会好好地活一把。见赵嬷嬷进来,安锦华打起精神,“预备的如何了?” 赵嬷嬷道:“小姐吩咐下的都预备齐全了,只是奴婢不明白,小姐买了那么多酒,怎么就只送两坛子去?” “错,只送一坛子,另外一坛子是引欧阳先生出来见咱们的,那坛子酒可是拿来孝敬土地公公他老仙家的。”安锦华想着就忍不住好笑,记忆里欧阳先生并非十分严厉的人,呃,其实还有些像老顽童。不过这是在熟人面前才会露出的本性,在外人前,他正儿八经、威风八面呢。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真能为弟弟将欧阳先生请来。还有欧阳姑娘,也不知五年前是什么样子,她们还能不能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友。 ------------ 079:请师(1) [正文]079:请师(1) ------------ 翌日,安锦华早早起身,让赵嬷嬷梳个了简单的头饰,拗不过她一番苦劝将她连夜赶制出来的遮阳帽戴上。e说是遇见外人,来不及回避的话,这个也可以挡一挡。 安浩轩兴奋了一夜没怎么睡,安锦华还没收拾妥当,他就穿戴整齐赶过来了。安锦华扭头打量他,见他穿着灰色袍子,只有领口袖口才有花色,头上束发用了一支常见的素银簪子,白净圆润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扑扇扑扇溢满了兴奋,一个劲儿地催安锦华快些。 安锦华好笑,“这么早是赶着去吃早饭么?” “我在书院也听先生经常提及欧阳先生,所以想快些见到他。” 安锦华正色道:“你要知道,咱们去请他是为了教导你学问,不是去看稀罕的。另外,我昨儿嘱托你的那些话,你可记住了?” 安浩轩念经是掰着手指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无论他怎么刁难都不退缩,无论他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都答应,无论他怎么骂我,我都不能还嘴……姐姐,欧阳先生德高望重,他会骂人吗?” 一众丫头婆子闻言掩嘴笑起来,安锦华故意拉长了脸,“有这么说先生的么?你要尊重他人,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安浩轩认真地点点头,安锦华叹口气,欧阳先生骂人的功力她是见识过的,别说德高望重,简直就像个泼皮猴儿。不过,他活的洒脱,世人推崇他,不但因其才学,更因其脾性。 安锦华收拾妥当,急忙赶去太夫人处,没想到太夫人也一早就起来了,见他们姐弟进来,忙吩咐牡丹传饭,拉着安锦华的手问了出门的事儿,又将要跟着去的所有人叫进来嘱托一番,任旧不放心似地,“我还是跟着去吧,你们姐弟两个终究不能叫人放心,或者快马急鞭给舅老爷家送个信哥儿,让你大表哥陪你们去。” “祖母,都说了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您年纪大了,让您奔波父亲回来岂不是要怪我和轩哥儿没照顾好您?再说,大表哥如今在刑部供职,怎么好耽搁他?我保证绝对不会出事的。”说着给弟弟打眼色。 安浩轩又表现了一把撒娇的功夫,太夫人才作罢,吃了早饭,瞧着日头出来才放他们姐弟走。 欧阳先生的住处并不难找,出了城门往南行驶约莫半个时辰,便能瞧见一座屹立在青山绿水之间三进两出的院子,高高的围墙掩盖住了里面的格局,只隐隐约约瞧见房屋菱角,以及那株绿葱葱的百年槐树。 多少人想进入那朱红色的大门,却不曾想到,人人喊骂的安锦华,曾经会是这里的常客。那难熬的三年,欧阳家雪中送炭,连亲生父亲也不愿相信的她,却能得到欧阳一家的款待。 “姐姐,你怎么哭了?” 安锦华匆匆擦去脸上的泪,收住满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朝安浩轩道:“给赶车的李婆子说一声,咱们就在这里等,先别过去。” 安浩轩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那边有其他人拜访欧阳先生,总有先来后到的,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去吧。” 安浩轩撩开帘子瞧了瞧,果然见远处欧阳府外站着许多人,中间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而安浩奇更发现了一个问题,“姐姐,那些人身上还带着刀呢!莫不是来打劫的?!!” ------------ 080:请师(2) [正文]080:请师(2) ------------ 外面芍药听见这话,笑道:“谁打劫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 安锦华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但绝对不是一般权贵,这里并不算特别偏僻,除非身份特别贵重,否则怎么会如此慎重。~~e~~ “芍药,叫大伙在这附近寻个农户,咱们别在路上挡着路了。” 不稍片刻,赵嬷嬷和芍药就打点好,安锦华牵着弟弟的手从车上下来,看着狭小的院落,简陋的房屋,脚踩着泥巴地面,仿佛又回到在庄子上的岁月。 “小姐怕是累坏了,先进屋歇歇吧,这家人都出去了,屋里已经收拾干净。” 安锦华稳重情绪,默默告诉自己,那些岁月已经成为过去,不,那些岁月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提醒自己这一世要好好地活。 她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掌心的疼痛让她的脑袋豁然清朗。 赵嬷嬷打点好无力的一切,又询问安锦华,“奴婢派人去探探,倘或走了就立刻来禀报小姐如何?” 安锦华点点头,芍药却有些担心,“看起来那些并非一般人,也不知什么才会离开,倘或一直不离开,咱们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么?” 安锦华道:“现在时候还早,等等看吧。” 只是,倘或一时半刻见不到欧阳先生,回去晚了祖母要着急。只希望那些人快些离开才好。 安浩轩安奈不住,对这农户屋里的、院子里的一切没见过的东西都十分好奇,安锦华也不好将他拘在身边,就随他出去看。又有小丫头认得这些东西的,讲解给他听,叫他怎么使用那些农具,安浩轩玩心大起。 安锦华坐在屋里看着院子里的他,极力抑制自己不去想前世的事儿,时间就这样打发过去。约莫一个时辰后,赵嬷嬷进来禀报,那些人已经离开,又嘘嘘不已,“欧阳先生好大的体面,奴婢瞧着那马车像是皇室贵族才会乘坐的,这样的身份竟然没有见到欧阳先生。” 芍药愁得眉宇紧锁,“那咱们岂不是更见不到?” 安锦华淡淡一笑,“走吧,咱们来都来了,总要试试的。” 从农户家出来,抬头望去,果然没见到那些人了,安锦华舒了口气,命人将马车慢慢朝欧阳府驶去。 门上的小厮不耐其烦,嘴里直嚷嚷着,“都说我们老爷不在家,怎么又来了?” 赵嬷嬷唬得脸色大变,一个小厮就这般张狂,芍药冷笑道:“我道欧阳先生家教最是严的,怎么府上竟有这样不懂礼数的奴才?!” 那小厮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道:“我们老爷就是这样的人,怎么了?惹着姑娘你了么?” 芍药被堵得脸色绯红,扭头跑到马车前朝马车里道:“小姐,咱们还是别拜访欧阳先生了,奴婢瞧着不过是空有虚名罢了。” 安锦华掩嘴好笑,原来欧阳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咱们打扮普通,小厮是见惯了达官贵人的,自然小瞧了咱们,别理他就是了。” 又吩咐安浩轩下车去提拜帖,安浩轩谨记姐姐的话,恭恭敬敬将拜帖呈上,给了小厮十两银子的赏钱,道:“劳烦大哥哥转达一声,我们带了些先生喜欢的礼,若是能见我们,我们就把礼奉上。” 那小厮拿了赏钱脸色好了些,胡乱答应一声就进去,又把门关上。 ――――――――――分割线―――――― 没留言,到底有没有亲亲在看呢?给点收藏推荐让简妈动力十足吧!! ------------ 081:请师(3) [正文]081:请师(3) ------------ 安浩轩也不返回,抬头挺胸站在大门口守着。此刻日头已经热起来,赵嬷嬷等人瞧着不妥,那小厮一去许久都没回应,生怕安浩轩热着了。 安锦华撩开帘子,赵嬷嬷忙过去道:“让大爷也在马车里等吧,奴婢们晒晒倒没什么,万一把大爷晒坏了,回去怎么向太夫人交代呢?” 不远处安浩轩听见这话,眼睛都没眨一下,“如果这点儿苦都吃不了,我还有什么用处?嬷嬷别说了,我没事!” 安锦华赞许地笑了笑,小厮去了那么久,她可以肯定欧阳先生已经躲在墙角下偷听。还说不在家呢,给了赏钱就进去禀报了,这个小厮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又过了许久,那门任旧没有动静,里面也静悄悄的,安锦华琢磨着时间差不多,让赵嬷嬷去看看风向,找准了上风口的位置。这边做好准备,就给安浩轩打了眼色,安浩轩立刻将安锦华教他的话大声念出来。 大抵意思是,礼已经带来了,没有带回去的理儿,所以就放在这外头。又担心没人来取,其他人拿了。左思右想,既然是送给欧阳先生的,孝敬保护欧阳先生的神明也一样。 于是乎,芍药按照安锦华的指示,打开酒坛盖儿,取来一只碗,舀一碗朝处于上风口的墙壁泼去。顿时酒香四溢,再被那风一吹,就吹到了院子里头。闻着酒香的欧阳先生吹胡子瞪眼,心里恨得要命,杜康酿,他最爱的杜康酿,因为害怕有人发现他的软处,即便喜欢这酒,一次也不敢买太多。他已经好几天没喝这酒了,如今外头每传来一次泼水声,他浑身都跟着颤一下。 泼了大半坛子,任旧不见动静,芍药不确定地看一眼安锦华。安锦华示意她继续,终于在一坛子酒快泼完的时候,那朱红色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只见一位打扮平常的老头儿气急败坏地走出来。 原要破口大骂,却见领头的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火气才去了一些,耐心问道:“你什么人?” 安浩轩不卑不亢道:“敬仰欧阳先生的人。” 老头儿眯着眼颇有兴趣地问道:“你可知欧阳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安浩轩不假思索道:“值得人尊敬的先生。” “怎么值得人尊敬了?” “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行的正坐得直、顶天立地……” 一长串地背下去,老头儿正被褒扬的飘飘然之际,安浩轩忽地停住,仰头盯着老头儿道:“我要见欧阳先生,你是什么人?缠着我做什么?” 芍药见机行事,又舀了一碗酒朝墙角泼去,老头儿立马急了,嚷嚷道:“我就是欧阳先生,快叫你的人别浪费酒了!倘或不听,我不客气了!” 安浩轩却不信,只说老头儿撒谎骗他是个孩子,老头儿又再三保证,芍药才不泼了。老头儿立马跑过去抱住那酒坛子,生怕有人跟他抢似地,就往大门里去。安浩轩不紧不慢道:“其实车上还有一坛酒呢!” 见老头儿顿住步子,安浩轩才不紧不慢道:“天热口渴……” 话没说完那老头儿就立马叫身边的小厮将他们引进去,又道:“快些去与厨房的说一声,备些好酒好菜。” 安锦华掩嘴好笑,没想到这般顺利。却不知,此刻不远处的林子里,一双锐利如鹰的眸子泛起惊疑。 ――――――――――――还有一章,稍后呈上―――――――― ------------ 082:达成 [正文]082:达成 ------------ “去打听打听,那些是什么人。e”身穿华服的男子朝身后随从吩咐道。 他语调沉着,却不知身后一干人等皆气得面色铁青,他们主子什么身份?放下身段去求见欧阳先生,竟说欧阳先生不在家,如今不知是些什么人,却被请了进去。倘或欧阳先生在家,岂不是明目张胆地不给他们脸子? “爷,依属下之见,欧阳先生定是在家的,随便寻了个借口打发咱们走。等属下去瞧过,若是欧阳先生确实在家,咱们硬闯进去,叫他给咱们一个说法!” “不可!”表字褈之的男子沉声道,“欧阳先生不愿入仕,先帝敬重他给了他圣旨,就是圣上来了,也要礼待,何况咱们。” 再说,他虽身份贵重,却是有求于欧阳先生。 说话的汉子虽不服欧阳先生,却完全敬服少将军,少将军的话他从不违抗,当即便道:“属下这就去打听。” 然而,等他赶去时,安锦华等人皆进了欧阳府邸,开门还是刚才那位小厮,一见来人,任旧是刚才那话,“我们老爷不在家,请大爷择日再来吧。” 汉子闻言吹胡子瞪眼,大声呵斥道:“方才明明瞧见有人进去了,难道不是来拜访欧阳先生的?” 小厮头脑机灵,一眨眼就随便编了个借口,笑道:“大爷说刚才那些人么?那些人是我们夫人的亲戚,是来见夫人的。” 汉子瞪眼盯着那小厮,小厮却也不怕,笑嘻嘻地对上他的目光,一点儿心虚也没有。汉子无计可施,转而打听是些什么亲戚,小厮四两拨千斤敷衍过去,汉子回去禀报少将军,少将军当即便问:“可知是哪个府上的?是京城人士还是外地人士?”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汉子一个也答不上来,惭愧地红了脸,正当不知所措时,有人道:“兴许去那边农户问问,还能问出来。” 汉子更是窘迫不已,褈之瞥了他一眼摇摇头。亲自骑马过去打听,却只打听出来是京城本地口音,并非外地人。 汉子见机提议,“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等那些人出来去打听欧阳先生是否在家。” 褈之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道:“即便在家,你以为能打听出什么来么?欧阳夫人的确是京城人,在京城有几门亲戚也不足为奇。” 也就是说,欧阳先生可能真的不在家,那些人也只是拜访欧阳夫人的罢了。然而,一连来了五六次,却只见到欧阳先生一次,闲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如何能将他请出来? 虽然回家的时候晚了些,但心愿达成,安锦华心情愉悦,安浩轩歪在太夫人怀里,将今儿所见所闻当成笑话说给太夫人听。太夫人见她们平安回来就十分高兴,这会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桂娘亦笑道:“到底是咱们大姐儿有办法,京城多少人想请欧阳先生也行不通,大姐儿去了一次便请动了。” 太夫人欣慰地望着安锦华,以前不觉得,突然间发现她愈发沉稳,简直不像十三四岁的姑娘。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与欧阳夫人商议了一回,欧阳先生每个月在府里住半个月,其余时间轩哥儿或温习或出城请教,且外人问起,也不能说是欧阳先生。”安锦华顺道将这个决定说出来。 太夫人赞赏道:“正该如此,咱们家就是请了欧阳先生也要低调行事,不能连累了欧阳先生。” 安锦华生怕祖母怪她自作主张,见太夫人不但不怪还赞赏她,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桂娘又笑道:“奴婢记得秦家公子今秋要乡试,倘或能得欧阳先生指点一二,定能考出个解元来。” 太夫人立刻想起今儿秦夫人特意送来的帖子,朝安锦华道:“过两天秦家老夫人做寿,你和轩哥儿赶紧的做两身新衣裳!” ——————两更完毕,谢谢大家的支持!!那啥,如果喜欢,别忘了收藏、推荐啊—————— ------------ 083:梦境 [正文]083:梦境 ------------ 安锦华脸上笑容不觉淡下去,太夫人乐呵呵接着道:“等欧阳先生来了,轩哥儿可就要好好儿跟着欧阳先生学文章,出门的机会可不比从前,这一次秦家还请了你们三位舅爷,到了那日你们的舅娘也要带着孩子们去乐一乐……” “祖母,孙女有些累,想先回去歇歇。e”安锦华敛了眉目低声道。 太夫人这才注意到她情绪低落,不像方才说起欧阳先生那般神采奕奕,却只当她是害羞,微笑道:“祖母想着如今气候不冷不热也去凑个热闹,到了那日咱们女眷的在一处,没什么好别扭的。” 安锦华抬头看着她,很想告诉她自己不想去的真正原因,可是该如何说出口呢?说出来祖母会信么? 安浩轩乖巧地道:“祖母,姐姐或许真的累坏了呢!” 太夫人盯着安锦华,女孩儿面皮薄些也没什么,如此一想便立马叫人预备晚饭,“就在祖母这里吃了再回屋歇着,咱们且不说别的,今儿你们姐弟做到了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儿,咱们合该好好庆祝庆祝。” 屋里众人应景地笑起来,又说了许多贺喜的话儿,太夫人愈发高兴,一时之间屋里竟然热闹非常。只是这些热闹却无法感染安锦华,前世今生,真真假假似梦非梦。 这天夜里,安锦华做了个梦。 梦里,她身后是灼灼绽放的桃花,桃花树下,站着身穿宝蓝色衣裳的秦风。他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对着她绽放出一个魅惑夺目的笑容来,一瞬间仿佛连花也失了颜色,他望着她,目光温柔地能滴出水来,他说――此生娶你一人足矣。 如同破竹而来的利刃,那句话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底。一切仿佛都不受她的控制,她明知那是假话,却还是深陷进去,不顾礼教朝他飞奔而去。 然而,他却离她越来越远,他的笑容还是那般温柔,他怀里任旧搂着一位少女。只是,自己明明站在远方,他怀里的人是谁? 那一瞬间天地变色,灼灼桃花纷纷凋零又随风而去,安锦华突然觉得自己也飞了起来,就像那些桃花瓣似地,禁不住强烈的风惊慌地四散而去。她一声声地喊着救命,然而秦风却好像根本就听不见,他只是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女子,对周围的一切变故充耳不闻。 她从他身边经过,伸出手出扯他的衣角,然而,所有的动作都在她看清他怀里女子面容那一刻静止定格。 他抱着的不是安锦华,他抱着的是安锦珠。 安锦华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盯着相依相偎的他们,又是一阵强烈的风吹来。求生的本能让她对他们投去哀求的目光,哀求地喊着救命却也换不来他们的援手…… ――――――分割线―――― 今天只有一更,家里从昨晚八点开始停电,今天晚上八点才来电,结果打雷下暴雨,又临时停电,简妈笔记本电池,也就够写这一章了。内容有些少,亲亲们见谅~~ ------------ 084:担忧 [正文]084:担忧 ------------ “小姐醒醒,小姐快醒醒……” 芍药使劲摇晃安锦华,她是被安锦华大声呼救吵醒的,掌灯进来就见安锦华像溺水似地,拼命挥舞着手臂喊救命,她叫了好半天也不见安锦华醒来。急得差点儿哭了,同样被吵醒的赵嬷嬷风风火火跑进来,芍药看到她,就忙喊道:“嬷嬷快来瞧瞧,大小姐被梦魇了,我叫了好半晌也不见她醒来。” 赵嬷嬷定睛一瞧,只见安锦华满头大汗,枕头都濡湿了,同样吓得不轻,来不及思考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安锦华脸上。 安锦华睁开眼,刚才在梦里,她梦见自己死了,然后在地府遇见了文姨娘,文姨娘说她害死了她,伸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脸颊上传来阵阵疼痛,安锦华茫然地看着屋里的灯光,芍药和赵嬷嬷面面相觑,还是赵嬷嬷率先开口,“小姐是梦见落水的事儿了么?” 安锦华涣散的目光一点一点有了焦距,摇摇头又点点头,想到梦里文姨娘狰狞的面容,“我梦见文姨娘死了。” 赵嬷嬷闻声便碎了一口,“文姨娘不怀好意,人已经走了却还这般歹毒地记挂着大小姐!” 安锦华没告诉她,不但梦见文姨娘死了,梦里自己也是死了的。文姨娘现在应该还没抵达南边老家,消息也尚且没有传来京城,这个梦是不是有什么预示? 要明里处死文姨娘,太夫人是不肯的,这关系到昌宁侯府的声誉,将她远远地打发到南边,与判了死刑没有什么差别。可现在想想,文姨娘诡计多端,去南边路途遥远,她未必不会想法子脱身。 就是路上不会出什么意外,到了南边,天高皇帝远,就是真出了事也要一两个月京城才能得到消息。 安锦华心慌地厉害,她最怕的不是文姨娘对自己怎么样,而是对弟弟和太夫人。前世的自己也活到了十八岁才被她毒死,而弟弟就是今年冬天便没了,太夫人是明年春天。 越想越不安,安锦华询问赵嬷嬷:“文姨娘这会子应该到了什么地方?” 赵嬷嬷掐指算了算日子,踌躇片刻十分有把握地道:“平常一个月就能赶到,这一次太夫人特意嘱托了叫快些到的,如今已经半个多月,差不多到了柳州,也就几天的功夫便到了。” “这样说来,咱们要知道文姨娘情况,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赵嬷嬷以为她是被噩梦吓着了所以才问起文姨娘来,微笑道:“大小姐不必担心她会使坏,跟着去那些人是太夫人安排的,家眷都在咱们府里,真出了事儿,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安锦华轻轻摇了摇头,“嬷嬷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她去了那边,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一时半刻也不知道。” 这一点儿赵嬷嬷更是觉得没必要担心,“那边都是安家的族人,太夫人吩咐的话不敢不听的,她闹不出花样了,她这一次去出了几套换洗的衣裳,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 安锦华想说,即便没有铜板,文姨娘也能弄出花样来。可想想,自己因为一个噩梦就大张旗鼓,未免有些草木皆兵。安锦珠和安浩奇还在,不管生母是谁,他们终究都是兄弟姊妹。 ――――――――分割线―――――――― 恩,这是昨天的,后面还有两章,谢谢大家的支持,如果喜欢给了收藏推荐吧! ------------ 085:同情心 [正文]085:同情心 ------------ “大小姐,时辰还早,再睡睡吧,不会出事的。”赵嬷嬷也芍药一人一句说了好一会儿,安锦华乖乖重新回去躺好,叫她们也回去睡。 芍药微笑道:“要不奴婢就在这里陪小姐睡吧。” 安锦华微微一笑,芍药是知道她没有睡意才留下来陪自己,点点头便往里面让了让,“别去重新铺床了,咱们一起睡吧。” 芍药欢欢喜喜爬上床,赵嬷嬷见没事儿就回自己屋里去了,芍药将灯吹熄,黑暗中两个人都睁着眼。 “小姐要是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如何?” “正合我意,可咱们说什么?” 芍药有意要逗安锦华开心,笑眯眯道:“奴婢听牡丹说,秦家大公子是书院学子里最得先生喜欢的,文章做得最好,为人也很谦虚……”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安锦华都没怀疑过秦风的能力,两年后他是大夏的探花,风光无限,前世的安锦华觉得自己能嫁给秦风是高攀了。 只是经历了前世的痛,安锦华再也不想见到秦风,却不得不去见。 芍药说了大半天也不见安锦华回答一声,顿了顿低声问道:“小姐睡了么?” “没有,咱们不说这些吧,就说说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奴婢是跟着小姐,再说,奴婢哪里知道以后……” 是啊,未来谁知道?安锦华苦笑,她发现自己很贪心,她已经拥有了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却又想能回到生母在世的时候,然后时光便停留在哪里永远不要继续。 她知道这是逃避,可面对已知和未知的未来,她觉得疲倦。 不想嫁给秦风,身为嫡出,昌宁侯府的大小姐,也不是她随便说不嫁就能不嫁的。 “芍药,你已经十五了吧?” “是啊。” …… 第二天,桂娘领着绣娘过来给安锦华量尺寸,安锦华没有拒绝,量了尺寸又选了花色,便叫桂娘领着绣娘去安锦珠哪里。 芍药不服气,等身边没人了,便朝安锦华道:“横竖她又不用出门走动的,做新衣裳干嘛?姨娘张狂的时候,她做衣裳的次数比小姐还多呢!” “不过一身衣裳罢了,她虽然在养病,可也需要衣裳穿。” “那也不必和小姐用一样的料子,那料子三十两银子一尺。在家穿哪里需要这么好的。” 安锦华不以为意,文姨娘诡计多端,安锦珠的心思也不少。这段日子,她身边的人全换了,听说人是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去,等父亲回来,她不但憔悴不堪,连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加上嫡母过世这一年,自己对父亲多有回避,父亲喜欢她明显比喜欢自己多些。倒是见她那样,未必不会心软。 “以后别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再提醒了你,今儿你就好好记住,文姨娘是文姨娘,她是她。” 人都有一种本能,会同情弱者,可这弱者如果不识趣,也就不会得到别人的同情了。 ――――――――分割线―――― 第三更要晚一些了,大概十点左右。另外,重点男配即将登场,至于男主,早就露面了,嘎嘎~~ ------------ 086:赴宴(1) [正文]086:赴宴(1) ------------ 接连好几日天气晴朗,气温升的快,人也跟着犯懒不想动弹,没想到秦老夫人寿辰这日是阴天,吹来的风很是凉快,也没下雨,倒是非常适合出门。 太夫人心情极好,让桂娘预备了极为贵重的寿礼,三乘轿子,后面跟着一辆马车,浩浩荡荡出了门。 秦家门庭亦是十分热闹,来往车马不断,并没有因为天气变化而变得冷清,安锦华从马车上下来时,就瞧见秦夫人偕同几位与安锦华一般岁数的女孩儿,笑盈盈迎上来。 秦夫人热情地给太夫人见礼,又领着几位女孩儿一起见过太夫人,将几位女孩儿介绍给安锦华认识,又叮嘱她们道:“好好儿款待安家姐姐,别胡闹。” 几位女孩儿接连点头,安锦华对秦家的人口现状并不了解,经过秦夫人介绍才知,秦风原有两位妹妹,大的十四岁,是秦夫人生养的,名唤秦岚。年仅十二岁的秦莲是庶出,另外两位是亲戚家的妹妹,秦风大舅的三女儿贾淑华,和秦风姨妈的二女儿沈怀玉。 一众女孩儿里头,就秦岚年纪最大,贾淑华、沈怀玉两人皆与安锦华同岁,但显然这两位也是客,说话并不多。 秦岚作为主人,一路上都找各种各样的话儿说,安锦华心里原就有些排斥秦家的人,只是默不作声,一句话也不想接。 到了待客的花厅,秦夫人理所当然安排太夫人走在首位,与今儿的寿星秦老夫人一起。安锦华和安浩轩一起上前给秦老夫人行礼拜寿,秦老夫人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大大的红包,笑眯眯朝太夫人笑道:“老太君到底有福气,孙女端庄大方,就连孙子小小年纪也礼数周全,真正好教养。” 太夫人谦虚地笑了笑,表扬了秦岚和秦莲几句。 秦夫人笑得眉开眼笑,只摆手道:“她们两个哪里比得上老太君的孙子孙女,一个个只知道玩儿。” 秦岚立即表示不满,拉着秦夫人的手,露出娇憨的笑容,“还不是娘纵容我们?现在却来怪我们的不是了。” “瞧瞧,就嘴皮子厉害,中看不中用。”又当着众人面儿训斥秦岚,“你呀,明年就及笄了,叫你跟着我学学理家,你还不肯,人家比你小都知道帮着长辈分忧了。” 太夫人叹口气,眼里露出怜惜,“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她娘去世的早,我越老越不中用,少不得叫她多操些心。这女孩儿也就在娘家时能轻松地乐一乐,等明儿去了婆家,想乐也不中了。” 安锦华垂下头,其实她是羡慕秦岚,有母亲庇护的时光,那种美好她再也不会拥有了。 仿佛看到两兄妹低落的情绪,秦夫人忙打圆场,笑着朝安锦华道:“这里都是长辈,你们在这里也闷得慌,不如去外面园子里玩耍吧。” ------------ 087:赴宴(2) [正文]087:赴宴(2) ------------ 贾淑华与沈怀玉眼前一亮,十分期待。秦岚也笑道:“正好呢,园子里玉兰花和樱花开得极好,咱们赏花去吧。” 安浩轩不去,正好秦家也来了两个与安浩轩一般岁数的男孩子,秦夫人便安排妥当的人领着安浩轩去找同龄的孩子玩耍。 秦家虽不算十分富足,然而几代人经营下来,如今的宅子虽不及安家,倒也十分宽广。布局更是讲究格调,简朴中透着雅致,花草植被虽然普通,一片绿意却叫人赏心悦目。亭台楼阁更是精巧无比,只是,一路上大伙都不怎么说话,只有秦岚偶尔介绍几句。 很快就到了园子里,不同于外待客的地方,这里十分幽静。安锦华抬头望去,樱花绚烂,一瞬间让她想起那个离奇的梦来。 “表姐真是偏心,这么好的景致,昨儿我们来了却不告诉我们!”贾淑华惊呼一声,一边说一边瞥了怔怔呆住的安锦华一眼,在心里冷笑一声,安家也不过如此,这样的景致就看呆了! 秦岚微笑道:“昨儿你们风尘仆仆赶来,一路劳顿,哪里还敢折腾你们?” 沈怀玉笑道:“是啊,今儿还觉得脚下都在晃动,不过这里真漂亮,回去了也叫娘在院子里种几树才好!” 秦岚附和几句,见安锦华一动不动,走上前朝她笑道:“前面还有一大片,别看如今才开花,过不了几个月果子就成熟了,到时候一定给府上送一些新鲜去。” 安锦华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盘旋的画面挥去,强作笑意地点点头,“有劳姐姐记挂了。” 她年纪没有秦岚大,是该称呼一声姐姐,却不想这一声姐姐惹得贾淑华笑起来,“今儿是姐姐,赶明儿还得改口,不如就直接称呼嫂子、小姑子吧!” 安锦华微微蹙眉,秦岚见她不悦,忙朝贾淑华打了眼色,贾淑华却故意道:“莫非我说错了?” 贾淑华也客,秦岚自然不好说她不对,只好赔笑朝安锦华道:“淑华妹妹就是个心直口快了,你别和她计较,咱们别理她了。” 可安锦华已经擦觉出来,贾淑华是针对她,从她一来就觉得贾淑华的看她时,目光中的嫉妒分外明显。 贾淑华见秦岚帮着安锦华,就拉着秦莲笑盈盈问:“妹妹说我说的对不对?” 秦莲窘迫地红了脸,她本来就是腼腆的姑娘,却不是愚昧无知的,即便定了亲事,没过门哪有改口的说法? 正僵住时,迎面又两位女孩儿走来,“秦姐姐,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秦岚松口气,像是看到了救星,招手叫她们走近,“你们怎么才来?我还当你们不来了呢!” 两位女孩儿皆笑道:“哪里会不来,我们好容易才等到秦姐姐下了帖子。” 秦岚与她们寒暄几句,便介绍她们与安锦华等人认识。众人互相见礼,得知安锦华的身份,这两位女孩儿先是怔了怔,很快就恢复自然,主动和安锦华攀谈起来。 她们虽是京城闺阁中的女孩儿,但交友的范围也受到家族背景的影响,简单来说,就是门当户对的意思。安锦华是侯爵之后,平常来往的也多是这样的身份背景的女孩儿,只是嫡母去世后,她便极少出门,圈中交好的闺蜜几乎没有,所以前世的她才特别珍惜与欧阳姑娘的交情。 一路人很快就分成了两队,贾淑华拉着沈怀玉、秦莲,秦岚陪着安锦华和新到的两位女孩儿。 ------------ 088:遇见未婚夫 [正文]088:遇见未婚夫 ------------ 这两位女孩儿,陆青苑的父亲是六品同知外任官,王燕儿的父亲为从五品常属,秦风的父亲如今是正四品礼部侍郎,官职略高。但秦岚为人直爽,两个女孩儿也不拘束,四人很快就彼此熟悉,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她们也不会故意说安锦华与秦风的亲事,只说眼前景致或各自有趣的见闻,这让安锦华对她们三人都生出好感来,若不是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以及前世的经历,安锦华或许很乐意与秦岚成为朋友。 可惜,有些疼痛沉淀在心底,是无论如何都磨灭不掉的。 秦岚见安锦华兴致缺缺,只当她是身子还没好利索,便征求陆青苑和王燕儿的意见,在亭子里歇歇。 陆青苑环顾四周,一片绚烂樱花,只说这里是个好地方。 王燕儿笑道:“倘或在这里煮茶品茗,再来一首曲儿,必定是难得的雅趣儿。” 秦岚立即吩咐身边的丫头,“你将我屋里新得的花开锦绣拿来,再将书房的琴搬来。” 陆青苑疑惑问道:“你拿什么花开锦绣?咱们也不必那样麻烦,沏两壶茶来就罢了。” 秦岚身边的丫头笑着解释道:“那茶的名儿就叫花开锦绣呢!” 陆青苑和王燕儿没听过,两人一愣一愣的,秦岚笑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几位不见怪才好,不过那茶的名儿也算贴切,泡开的时候就如同花朵绽放。” 两人都觉得新奇无比,安锦华倒是知道这茶,味道清雅绵长,因为生长的地方难采摘,所以市面上出现的机会不多。大多是有了便被人高价买了来送人,父亲以前就经常带回来。 不一会儿丫头们将茶具茶叶都搬了来,那架琴自然也被抱来了,不过抱琴的人却是贾淑华。 “还当你们去了哪里,原来跑来这里寻乐了,也不叫上我们,秦姐姐我可生气了,以后再不来了。” 秦岚连忙赔笑道:“不过是走累了歇歇脚,就你话多,方才叫你们,你们又不愿与我们一道。” 说话间沈怀玉和秦莲也赶来了,本来就不算大的亭子,一下子围满了人。丫头忙着泡茶,贾淑华怂恿沈怀玉抚琴,沈怀玉红着脸说她不会,贾淑华不依不饶非要她弹一曲,并朝大伙道:“一人一曲,若是不弹待会儿就罚酒五杯!” 秦岚心头升起不满,也擦觉出贾淑华故意找茬,不说别人,她屋里虽有琴,却鲜少去碰的,曲子会一两首,却生涩的紧。倒不是怕自己丢脸,只是…… 秦岚看了安锦华一眼,母亲特意交代过,要好好款待她,万不能惹了她不痛快。也不知她是否擅长抚琴。 “喝酒有什么趣儿?这里除了我年长些,你们那位在家里敢喝酒的?没得一个个贪杯喝的醉醺醺的,倒是我的不是了。换个惩罚的法子吧。” 贾淑华眉毛一挑,半开玩笑道:“秦姐姐分明偏心,就不会帮我说两句么?” 估计再争下去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安锦华淡淡开口道:“这么办吧,谁先起得头,就谁先抚琴。” 秦岚连忙附和,陆青苑和王燕儿自然也没话说,贾淑华只好先弹了。 丫头焚了香,抬了一张琴桌安置在亭子中央,又搬了杌凳。在丫头们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大伙人手一杯茶,陆青苑和王燕儿见茶叶果然如花绽放,兴奋地一直惊叹奇妙,却好似故意要将贾淑华晾在一边似地。 贾淑华却也不在意,十分自信地往杌凳上一座,紧接着就传来悦耳的琴声。哪知,这琴声刚刚响起,对面就传来什么东西落水声,鲤鱼池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实在抱歉,打扰几位妹妹的雅兴了!” 顺着声源望去,竟是秦风领着三五个锦衣少年,一个挨一个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 089:诬陷 [正文]089:诬陷 ------------ 贾淑华似笑非笑道:“原来秦姐姐是这么打算的,看来我们留在这里都是妨碍。” 秦岚瞪了她一眼,其他女孩儿却被对面几位少年看得面红耳赤,纷纷转身避让,也不知是谁推了谁一把,慌乱中传来“噗通”一声,竟是秦莲落水。 众人顿时傻了眼,一个个呆若木鸡,那鲤鱼池虽不大,水却足有两丈深,此刻在这里伺候的都是些丫头,全是不会水的。而水里挣扎的秦莲,不到片刻就有往下沉的趋势。 又是落水!安锦华心头一紧,方才那个力道分明是推在她身上的,不过她及时抓住了栏杆,但却碰上了在自己身边秦莲。不论是谁,分明是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下丢脸! “快去找人啊,一个个愣着干嘛?”安锦华扯了扯秦岚的衣袖,冷静地道,“这附近有没有竿子之类的东西?还有对面的人,快叫他们离开,这样看着成何体统?” 安锦华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众人都能听到,秦岚回过神,吩咐身后的丫头去找竿子之类的东西,又朝对面秦风使了眼色,谁知竟然已经有人跳下了水。 这个变故,让大伙的目光都聚集在水里,跳下去的少年分明会水,很快就游到秦莲身边,拽住秦莲下沉的身子。朝这边亭子游过来。 安锦华眸光微眯,开始看的不真切,这会子定睛一瞧那少年,竟然与贾淑华有几分神似。 “安姐姐,咱们先回避吧。”陆青苑走过来扯了扯安锦华的衣袖,安锦华点点头,扭头见秦岚已经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丫头打力将秦莲从水里弄起来。 “咱们去通知其他人。” 三人结伴出来,没走多远就有遇上闻讯赶来的婆子,陆青苑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那婆子便吩咐小丫头去找太医,她则过去帮着秦岚料理,十分抱歉地道:“让三位小姐受惊了。” 又吩咐剩下的另外一位丫头领她们三个去花厅,陆青苑和王燕儿经常来秦家做客,对秦家的地形也算熟悉,推说不用,让婆子快些带人过去要紧。 婆子谢了一回,匆匆赶去了,陆青苑这才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安妹妹以前可得罪过贾姑娘?” 安锦华摇摇头,“今儿才第一次见面罢了。” “那就奇了怪了,莫非是我看花眼了?”陆青苑垂下头思量片刻,盯着安锦华慎重地道,“总之安妹妹小心些,方才我瞧着好像是她故意推了秦姐姐身边的丫头,那丫头才撞上了你,不巧的是秦妹妹恰好站在你身后,所以她才……” 王燕儿亦道:“陆姐姐这样一说,我倒也觉得是真的有人使坏。当时咱们是急着要避开那些人,可也不至于能将秦妹妹挤下去啊!” 陆青苑想到那少年中有个人的眼神就生气,“也不知秦姐姐家都来了些什么客人,竟然又这样无理的!” 不管怎么样,秦家宴客出了落水的事儿都算不上什么光彩的,安锦华道:“没人问起,咱们就别说了,陆姐姐提醒的,我会注意着。横竖不过吃顿饭就要回去。” 陆青苑点头道:“是啊,原还想下午能多留些时候,难得出趟门,如今看来也只好走了。” 可安锦华没想到,贾淑华竟然说是她故意推了秦莲! ------------ 090:难堪 [正文]090:难堪 ------------ 秦夫人脸色十分难看,贾淑华眼眶通红,期期艾艾道:“幸亏哥哥会水,及时救了表妹,否则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太夫人怀疑的目光落到安锦华身上,安锦华一派安然自若,原来那会水的少年是贾淑华的哥哥,倘或落水的人是自己,那么必定也是会水的他去救了。这个时节,不算太热,但衣裳也穿的单薄,救人固然要紧,但他毕竟是外男。 不但是要她出丑,还要…… 安锦华目光一寒,直直射向贾淑华。秦夫人低斥贾淑华,“浑说什么?不过是二丫头不小心滑下去了!” 贾淑华一心要诬陷安锦华,哪里会想其他,她就是看不惯安锦华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不惯秦岚对她的阿谀奉承。心头虽然对安锦华的目光产生畏惧,却咬着牙一鼓作气道:“我看的很清楚,就是安大小姐推了秦妹妹!” 却不想这话一出,就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竟是贾夫人打了贾淑华,瞬间就在她脸上留下了鲜红的五掌印。 今儿秦老夫人做寿,安家太夫人是贵客,安锦华是太夫人的嫡亲孙女,即便是秦家未来的长媳,可身份毕竟摆在哪儿,谁敢得罪? 贾夫人忙走过来给太夫人和安锦华赔礼道歉,“让大伙瞧了笑话,都是我教女无方……” 安锦华轻声打断,“当时秦妹妹的确站在我身后,她落水我没拉住,所以贾姑娘瞧见是我推了她。” 说完,盯着贾淑华,幸亏来的路上,陆青苑说了那些话,“到底是谁推了人,谁心里清楚,要不要找人来对质?” 贾淑华脸色大变,安锦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秦夫人歉意了福福身,道:“劳烦伯母将秦姐姐身边的丫头叫来,我们有人亲眼目睹了。原我也不想说,可贾姑娘竟然怀疑是我,总要给我一个清白吧?再不济,我也明白出门做客的礼数!” 主人家宴客出了事,为了主人家的脸面,谁不想着帮主人家掩盖一二?贾淑华的母亲和秦夫人是亲姊妹,说起亲戚的情分,一点儿也不浅,贾淑华要把这件事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可见其脑袋不甚灵光。 安锦华坦然自若,不惊不慌,反倒是哭得伤心的贾淑华更显做作,到底怎么回事儿,估计大伙心头也有数了。 “我不明白,到底是哪里的得罪了贾姑娘,要这样要诬陷我?”安锦华得体地朝她微微见了个礼,“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还请贾姑娘谅解,但若要说是我故意推了秦妹妹,我是万万不服的,我为何要伤害她?” 眼泪还挂在贾淑华脸上,她却已经哭不出来,贾夫人一个劲儿地叫她朝安锦华道歉,安锦华摇头拒绝,她不犯人,可也不允许别人犯她! “还是请大伙都来对质吧!” ——————————分割线—————— 简妈的左眼白眼仁冒出一大块血块,看上去整个白眼仁都变成了血红色,莫非简妈要变异?囧~~流年不利啊,2012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 091:不欢而散 [正文]091:不欢而散 ------------ 众人面面相觑,太夫人连连给安锦华打眼色,安锦华心知太夫人心头所虑,自己日后就是秦家的媳妇,这样还没过门就戳戳逼人,传入外人耳朵里,岂不是图惹笑话? 秦老夫人做寿,太夫人能来还不是给安锦华撑腰,希望她日后嫁入秦家,秦家的人不敢小瞧了她没了生母,只有一个弱弟。若不是这个原因,太夫人这样的身份,秦家能请得来么?就是夏家与秦家交好,难道不是看在安锦华与秦风的婚约上? 安锦华能把这些问题看的透彻,秦夫人、贾夫人难道看不明白?贾大人不过从五品的官职,论起来还不及秦家,这样得罪安家,贾夫人如果不是气急,又怎么会当众打贾淑华的耳光? 安锦华深吸一口气,闻讯赶来的秦岚带来秦莲清醒的消息,得知这里贾淑华诬陷安锦华,连忙说是误会,“是我身边的丫头,不小心滑倒了,才推了其他人,二妹妹落水实在是我照顾不周全。” 说着已经将那笨手笨脚的丫头带进来,丫头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安锦华看了秦岚一眼,恰好迎上秦岚哀求的目光。 安锦华移开目光,陆青苑站起身看着贾淑华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还真的是我看花眼了!” 秦岚直点头,又福福身道:“都是我的不是,没有照顾好的大家的周全,我给各位姐姐妹妹赔罪。” 秦岚勇于承担责任,这性格安锦华喜欢,可要包庇贾淑华,安锦华似笑非笑道:“那么贾姑娘这会子可看清了?” 早就哭得泣不成声的贾淑华只觉的委屈极了,贾夫人叫她点头,她竟一边抹泪一边跑出去。秦夫人忙安排身边的人追出去照看,贾夫人一张脸阵红阵白,勉强扯出笑容来朝大伙赔罪。 这件事看似没有结果,其实却早已有了结果。这屋里子全是女人,女人的嘴最爱八卦,只怕不出两天,所有人都知道贾淑华的性子了。且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可这样愚昧的人,也足够贻笑大方了。 因为这个插曲,不论秦夫人怎么说笑,也挽回不了先前的气氛。午宴结束,太夫人便提出告辞,贾夫人万般赔罪,秦夫人百般挽留,太夫人皆四两拨千斤敷衍过去。安锦华的三位舅母,自然也不会继续留下,客客气气与秦夫人道别。 秦夫人亲自将她们送到垂花门前,又听安锦华的大舅母薛氏请太夫人去夏家逛逛,太夫人欣然答应。秦夫人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笑容多少有些维持不住,待安家和夏家的马车一走,她便虎着脸去寻秦莲。 还没走多远,陆家、王家两位夫人也带了陆青苑、王燕儿来与秦夫人作别,秦夫人强撑着笑挽留一回,哪里挽留的住,送走陆家、王家的,其他客人也纷纷前来告辞,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热热闹闹的一场寿宴,只剩下本家亲戚。 秦夫人面上早已结了霜,又有不识趣的丫头前来询问,什么时候开戏,戏台子那边已经预备妥当。秦夫人也维持不住平日的端庄,冲着那丫头发了好一顿火气,只把丫头骂哭了才作罢。 ------------ 092:矛盾无处不在 [正文]092:矛盾无处不在 ------------ 事情到了这个局面,贾夫人更觉无颜面对秦夫人,劈头盖脸骂了贾淑华一顿,贾淑华委屈不过,闹着要上吊,一干人又是劝又是拉,只差点儿把整个屋子翻起来,让贾夫人真正把脸都丢尽了。 这边秦夫人迅速赶到秦莲屋里,见秦莲脸色苍白,人也虚脱了,又有秦岚在一旁求情,终究也没把秦莲怎么样,这才想着询问当时的情况。 秦岚道:“也不知哥哥怎么了,竟然带着表哥他们去了园子里,瞧见了我们不说回避,反而还走出来。又有个不知名的人,骨溜溜盯着我们看,安妹妹原就恼了,谁知大伙回避的时候,会撞着人。” 其实,她也看见了贾淑华推丫头的动作,可现在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安家分明是恼了她们家。诗书之家,最注重礼数教养,哥哥那么鲁莽冒犯安锦华,安锦华在这里给他们家留了体面没有说,焉知回去了不会说给安家太夫人听。 秦夫人盯着床上的昏迷的秦莲咬牙切齿道:“这晦气的丫头,多早晚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事。你父亲又恰好打听到一个补缺的好位置,还想着安家老爷回来,去走动走动。” 秦夫人一边气一边叹,又想到贾淑华当众让秦家丢脸,她哥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自己清楚,“你哥哥定是受了那小子的挑唆,才明知你们要去园子里,不懂得回避的!” 秦岚没说话,当初就怕招待不好安家,秦风才提出去园子的玩耍的,秦家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那个园子。现在想来,哥哥未必不是故意的。可谁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秦岚道:“眼下娘还是想想法子,怎么补救吧。” 秦夫人一筹莫展,又有人进来禀报:“老爷回来了,在正屋里等夫人呢!” 秦夫人闻言,眉头愈发蹙得紧,老爷这会子找她还能有什么事儿?秦夫人瞥了一眼秦莲,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断药进来的卫姨娘。 卫姨娘战战兢兢的模样,让秦夫人心头更添了一层堵。秦夫人年轻的时候,模样也只算得上端庄,生养了两个孩子,即便注重保养,也不及卫姨娘风姿卓越,明艳动人。秦夫人早就不满卫姨娘,却碍于卫姨娘一直小心谨慎,不曾犯过什么错儿,她想收拾她也没有由头,眼下正好是个机会。 不能动她,就动她的亲生女儿。 秦夫人暗自琢磨一番,见了丈夫,不等丈夫询问,就一边抹泪,一边将今儿所有事儿都推到了秦莲身上。 秦老爷早已知道了大概,问起贾淑华来,秦夫人忙辩解道:“她不过是看花了眼,大伙儿拥挤着,谁也没出事,偏偏二丫头就出事儿。” 恰好,贾夫人领着贾淑华进来给秦夫人、秦老爷赔罪。秦老爷当着妻子的面儿,也不好给贾夫人和贾淑华脸色瞧,只是略略说了一句无碍,就找了借口出门。 且不说秦家闹翻了天,安锦华和太夫人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夏家。人还没从马车里下来,几位表哥及表嫂就围上来询问,暖暖的亲情,让安锦华眼眶湿润。 ――――――――分割线―――――― 两更完毕~~简妈会努力的,谢谢亲亲们的支持,那啥,其实简妈这人喜欢留言,能看到留言,简妈就激动,激动就有动力~亲亲们没事儿就踩踩吧~ ------------ 093:久违的亲情 [正文]093:久违的亲情 ------------ 安锦华五岁那年,外公和外婆过世,夏家三兄弟便分了家,比邻而居皆是继承了祖上传承下来的基业。如今三房人经济独立,也算是各立门户,却与其他人家不同,三兄弟都是一母同胞,分家的时候也没闹过矛盾,各家小事各自做主,涉及家族的大事,却是大伙一条心商量着办。 也真是因为如此,前世二舅出事,才连累了整个夏家族人,大舅、三舅皆没能幸免,一族的人彻底落败了。 安锦华收起满腹感触,强作笑颜和两位表嫂,四位表哥,以及夏家同辈唯一的女孩儿茜姐儿打招呼。大表哥夏清成亲已经五年,已经做了父亲,儿子一岁半。二表哥夏荣成亲的时候,正是安锦华母亲病重的时候,安锦华第一次见到这位看起来就温柔端庄的二表嫂。三表哥只比四表哥夏宏大一岁,同样订了亲事,只等对方及笄,就要娶过门的。 安锦华一一拜见,而茜姐儿,年纪与安浩轩差不多,这会子两个小家伙已经说到一处去了。 “怎么没见到五表哥?” 三舅母微笑道:“他是个不安分的,今儿一早就和人出去闲逛去了。” 五表哥夏扬和安锦华同岁,只比安锦华大两个月,不过还是要叫一声表哥的。总而言之,在没有茜姐儿的时候,安锦华每次到夏家,都被大伙儿宠着疼着,现如今即便有了茜姐儿,三位舅舅、三位舅母以及各位表哥,看她的目光任旧像小时候一样,充满了溺爱。 断隔了五年的亲情、关怀以及疼爱,安锦华心头温暖,也让她更加不想失去他们。她一定会阻止,不能让夏家倒了! 安锦华暗暗咬咬牙,神情多了几分坚定,而她的神情却叫其他人误解为她心里难受,夏宏第一个不满地发言:“秦家简直不识抬举,让表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三位舅母同样十分不满,却也不好将话说的太过,少不得先安慰安锦华几句,大抵的意思就是,叫安锦华不用担心没有生母庇佑就受了委屈,她们都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女儿,定然不会叫她吃亏。 这样一说,安锦华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没有生母,前世所受的委屈,重生后第一次哭的这般伤心。贾淑华的诬陷并没有叫她这么难过,她真正难过的又怎么能说出来? 而她这一哭,更叫大伙难受,夏宏抬脚就要去找秦家的讨个说法,幸亏被三舅母李氏拦住,“他们失礼是他们家的事儿,那么多眼睛看着,你这会子去,就是咱们失礼了。” 复又扭头朝安锦华郑重地道:“华儿你放心,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秦家给个说法的。” 李氏说得道理安锦华明白,方知是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忙擦了泪朝夏宏道:“四表哥心疼我,我是明白的。三舅妈说得也有道理,横竖咱们沾着理儿,若是也不懂礼数地去闹,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闹到最后,反而要落得一个以大欺小的嫌疑。 夏宏气不过,又有其他人劝,他才一咬牙,道:“总之不能轻易饶了秦家那小子!”他原就不服安锦华与秦风的婚事,巴不得这样一闹让亲事作罢。 这厢刚刚劝住,就有人进来禀报:“秦家大少爷递了帖子,在大门外候着。” ――――――――分割线―――――― 看到亲亲们的留言,谢谢大家对简妈的关心,简妈会注意休息。呵呵,这段时间暴雨天气较多,也因为简妈自身原因,所以更新才不稳定。不过还是希望大伙能给予简妈支持,你们的支持就是简妈坚持下去的动力。 ------------ 094:找上门来 [正文]094:找上门来 ------------ “他还敢找上门来!”夏宏低吼一句,也顾不得别的,抬脚就气势汹汹冲出去。李氏生怕他惹事,忙叫夏清和夏荣也跟着去瞧。因为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少不得叮嘱他们一句,“千万劝着别打人才好。” 夏清和夏荣忙忙地去了,李氏还是不放心,又安排身边的婆子去看着,真出了事也要快些进来禀报。最后才询问太夫人的意思,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太夫人不说话,目光落到安锦华身上,其他人也都看着安锦华。安锦华垂着头,也不说话。倘或就因为这事儿退婚,对外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小气?婚是要退的,却不是这个时候,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前世秦风带给她的屈辱。 太夫人盯了她一会儿,道:“就说乏了,今儿不见了。” 总之占理就不能轻易放下身段,否则还当安家是随便能欺负了去的!薛氏道:“正该如此,就说太夫人到我们家歇歇脚儿,一会儿就要回去。” 婆子会意,福福身出去。 屋里的气氛多少有些压抑,薛氏与汪氏面面相觑,原还有一事想说,这档口也不便开口,便叫丫头重新上了茶,只当外面什么也没发生,笑盈盈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太夫人尝尝味道如何?” 很快就谈笑风生起来,太夫人大赞茶的味道不错,薛氏就吩咐身边的丫头去包两斤起来,只是,外面许久没有动静,大伙表面气定神闲,心里却真的担心他们三兄弟把秦风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门上一位婆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打起来了,四爷把秦家大公子打得鼻青脸肿!” 李氏惊呼一声,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打翻了,急急忙忙站起来,问道:“可严重?宏哥儿的两位哥哥呢?” 婆子一边喘气一边道:“大爷和二爷压根拉不住四爷,打成一团,奴婢走的时候,才把四爷拉开。” 夏清和夏荣身形高大,也比夏宏年长,哪里会两个人加起来都拉不住夏宏一人?这绝对不可能,除非他们是故意让夏宏去打秦风的。 李氏急的不行,这个夏宏也太鲁莽了,打了人可就是秦家占理了。她略一思量,就朝太夫人赔罪,“都是晚辈管教无妨,给太夫人惹了麻烦。” 太夫人直摇头,一点儿也不介意,“他们年轻人难免有冲动的时候,小孩子胡闹,咱们长辈的怎么好当真?说起打架,谁家的男孩儿没打过呢?” 轻描淡写就把事情归结与少年之间的胡闹,只要夏家不当回事儿,秦家当真,就是秦家的不对。李氏回味过来,不得不敬佩太夫人,转而吩咐婆子:“去给秦家的送个信儿,叫他们来人将秦家大公子带回去。” 安锦华在秦家受了委屈,秦风挨点儿打算什么?横竖两家扯平了罢了,其实还算不上扯平,受了委屈的任旧是安锦华。 ――――――――――分割线―――――― 两更完毕,简妈去睡了,亲亲们也早些睡吧~ ------------ 095:有苦说不出 [正文]095:有苦说不出 ------------ 婆子领命而去,不稍片刻,夏清和夏荣诚惶诚恐地回来,却见屋里众人谈笑风生,他们两个悬着的心才稍安。e 薛氏和汪氏见了他们个,任旧没好脸色,薛氏问道:“人怎么样了?” 夏清和夏荣立刻垂下头,“四弟今儿吃了些酒,我们两个还挨了几拳头呢!” 李氏不见夏宏回来,忙问夏宏的去处,夏清道:“他说他送秦家大公子回去,顺道给秦家的赔个理儿,他喝多了。” “胡闹!既然喝多了,还顺便乱跑什么,还嫌弃脸丢的少了?”李氏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会子人已经走了,拦也拦不住,只好另外吩咐婆子,备了些治伤的药给秦家送去。 这里两位表嫂听说夏清和夏荣也挨了打,忙担忧地过去查看,夏清捞起衣袖,果然有一块紫青,而夏荣的伤在腿上,可见夏宏下手多狠。李氏少不得又埋怨了儿子几句,夏清和夏荣忙为堂弟求情,众人也都明白过来,夏清和夏荣根本就是故意的,至于两人的伤,谁知是不是夏宏打的。 总之,这件事有了夏宏登门道歉,就真的成了两个少年之间的胡闹。 秦夫人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儿子,恨不能将这些伤又打在夏宏身上,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只埋怨儿子不懂事。 秦风倒也不至于躺在床上下不来,不过伤都在脸上,看起来吓人,也没法子出去见人。忍着浑身的疼痛,还得劝着秦夫人别因为自己和安家、夏家把关系弄坏了,横竖以后还要登门去道歉。 “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去道歉?安家我无话可说,夏家怎么也如此?他们家不过仗着有位女孩儿是一品浩命夫人罢了,如今那一品浩命夫人已经没了,怎么还能如此飞扬跋扈?” 秦风暗自摇头,夏家大老爷身为朝廷三品大员,无论如何也比秦家强,且夏家经历几代,人才辈出,秦家是这两代才好了些,若不是祖上勤俭治家,现如今的风光只怕也没,各方面来讲,夏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不可小觑了去。 秦风想到亭子里回眸一瞥,安锦华端庄秀丽,他看的痴迷,这会子竟觉得脸颊滚烫,“说到底都是咱们的不对,是我失礼唐突了。” 秦夫人最是宝贝自己的儿子,见他又难过又忍着身上痛,真正是有苦说不出,哪里不心疼,正欲说两句宽慰的话。怎料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就传来一道趾高气昂的少女声:“表哥挨了打都怪安锦华,表妹心里不服!” 此人不是别人,真是贾淑华。她眼眶通红,头发散乱,身上的衣物也在丫头婆子拉扯下显得格外另外。这会子横眉竖眼活脱脱一个泼妇形象。 她不露面还好,一露面就让秦夫人想起今儿秦家丢脸的事儿来。原本能掩盖过去,都是这丫头疯疯癫癫胡闹一场,最后得罪了人不说,儿子还挨打。 秦夫人面色一寒,朝风风火火赶来的贾夫人道:“淑华这孩子只怕得了魔症,妹妹回去好生请大夫瞧瞧,身边多派些人跟着,没得又闹出什么笑话来。她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便要许人,这么个情形,谁家敢娶回去?” 贾夫人脸色通红,咬碎一口银牙,拖着贾淑华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来找姐姐就是与姐姐告辞,外头车马备好,我这就带着她回去。” 秦夫人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懒得说,更别说送贾夫人了,她还有更头疼的事儿,如何把秦家和安家的关系搞好。 ------------ 096:又出变故 [正文]096:又出变故 ------------ 安锦华、太夫人等人离开夏家已是暮色十分,关于秦风挨打的事儿,事后压根没人提及,临走时夏宏才低声朝安锦华誓言旦旦道:“秦家那小子若是敢冒犯妹妹,我一定还会给他颜色瞧瞧!” 安锦华无奈摇头,“四表哥还是好好读书要紧,今年秋闱准备得如何了?别让三舅妈为了你的事儿头疼。” 夏宏道:“这一点无需妹妹担心,那秦家不是以侍书之家自居么?今年秋闱场上,我一定不会输给了秦家那小子。” 李氏听得瞪了儿子一眼,“什么那小子那小子的,我记得你们还同窗了几年。” 夏宏讪讪笑了笑,安锦华登上马车,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前世的秦风这一次秋闱是解元,隔年大考,殿试探花。大周最年轻的探花,秦家因此而风光无限,他成了京城女孩儿爱慕的对象,而她侧成了京城女孩儿羡慕的对象。 在夏家吃了晚饭,回到府里,太夫人不甚劳累早早就去歇了,安锦华将安浩轩送回去,自己才让芍药陪着慢慢往锦院去。 晚风清凉,仿佛将心底浊气也拂去,安锦华接着片刻的清爽,仔细琢磨着夏家出事的详细信息。芍药见她闷闷不乐还当她因为在秦家的不愉快而不高兴,正要劝几句,却瞧见桂娘急匆匆走来。 “大小姐,总算是找着您了!” 安锦华抬起头,见桂娘神情焦急,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忙不迭地问道:“怎么了?” 桂娘长长叹口气,顺了顺气息才沉重地道:“文姨娘没了!” 安锦华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文姨娘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没了? 芍药也唬得脸色苍白,“不会是消息有误吧?” 桂娘道:“送她走的人都回来了,奴婢瞧着太夫人乏了才没说,听他们说,是在船上文姨娘发了疯地胡闹,结果不小心落水,大半夜黑灯瞎火的,众人找到天亮,又在附近找了一天,皆没找到文姨娘,连……尸身也没找到。” 芍药唬得捂住嘴巴,结结巴巴道:“不会,不会是被水里的怪物给吃了吧?” 安锦华瞪了她一眼,“水里哪有什么怪物?”又盯着桂娘问道,“可曾报官?” 桂娘摇摇头,“他们急着回来禀报,没想到这些。” “明儿一大早就去衙门报官,另外咱们也要派人再去找找,即便没有找到尸身,她那日穿的衣裳总能找到一些,一个人不能无缘无故就没了。”安锦华冷静地吩咐完这些,又道,“暂时别告诉太夫人,也别告诉二妹,她身子不好,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说吧。” 桂娘见安锦华这么快就做出反应,禁不住暗暗点点头,一一应下来。“文姨娘原就得了病,送去老家修养,没想到她如此不识抬举。” 那么文姨娘没了就没了,这一页也就这样轻松地翻过去,当初太夫人压着是怕为人知道损了安家的门楣,既然她自己选了一条死路,就与安家不相干了。 安家在京城门楣显赫,侯爷在朝中难免树敌,站得越高就要越谨慎,这个道理,安锦华自来就明白。前世,自己可不就是因为给安家带来污点,才被撵出府的么? “父亲也快回来了,这事儿就拜托衙门早些给个答案。” 衙门结了案,找不到文姨娘,她的名字抹掉,这世上就不会再有文姨娘这个人。 回到屋里,安锦华禁不住问了一句赵嬷嬷:“我是不是太心狠了?” ------------ 097:不狠不行 [正文]097:不狠不行 ------------ 赵嬷嬷愣了愣,深吸一口气,说起嫡母生病那一年的事儿来,“夫人仁慈,总是对谁都好,她走了兴许不知道咱们活着的会如何活下去。小姐想想,倘或咱们大爷不是因为小姐及时救他,他现在即便活着也去了半条命,而说到底若不是文姨娘动了歪心思,大爷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一劫?如今因为咱们识破了她的诡计,所以咱们还活着。可若是咱们没有识破她的诡计呢?” 安浩轩意外身亡,自己因为吃了文姨娘安排的药,从此就落得个体弱多病的名声,甚至到最后被文姨娘母女算计,毁了清白被迫离家…… 前世的一切走马观灯在安锦华脑海里闪过,舅舅家落败,太夫人去世,没有人给她撑腰,文姨娘顺理成章牵着她的鼻子走。以至于最后被她毒死,只怕连死墓碑上也不会留下她的名字。 她是给安家带去屈辱的人,她不配姓安。 “小姐,咱们不害人,但也不能让别人害了咱们。所以咱们不能不能不恨!” 这一夜安锦华失眠,直至四更天才眯了一会儿。赵嬷嬷说得对,不害人,但不代表坐以待毙等着被别人来害,否则,老天爷何苦多此一举让自己重生? 安锦华默默告诉自己,不能迷失了方向,她这一世只想好好的活,体面地活。 欧阳先生如约而至,彼时安锦华和安浩轩刚陪太夫人吃了早饭,太夫人听说欧阳先生到了,忙命桂娘好生招待,又让安锦华陪她去换了一身衣裳,要见见欧阳先生。 不想,走进来的竟是一位身穿粗布,打扮如同农夫的老头。若不是安锦华和安浩轩已经见过,只怕不敢相信他就是欧阳先生。而欧阳先生并无半分不自在,只说这样穿衣舒服,太夫人也不介意,任旧奉为上宾,一应礼数十分周全,半点儿没有怠慢的意思。反而让欧阳先生有些不自在了,总之见面很是愉快。 欧阳先生吃了两盏茶,就带着安浩轩去读书的地方,之前便已经收拾妥当,包括换洗衣物,皆有所准备。 看到这些,欧阳先生傻眼了,他原还打算说自己忘了带衣裳晚上回去呢!明儿来不来还要看自己的心情,没想到他这点儿小算计,早就被人家给识破了。 正欲发火,对上安浩轩圆溜溜真诚崇拜的目光,火气就没了。上午就这么过去,到了下午才正式开始授课,因为安浩轩得了姐姐的话,在欧阳先生面前别拘束就好,于是乎,半天下来,欧阳先生发现安浩轩与他还挺投缘,加上安浩轩并不愚钝,应该说还有些刁钻,这激发了欧阳先生的要将他教导听话的兴趣。 第二天一早,太夫人让安锦华陪着偷偷跑去瞧,见欧阳先生一本正经开始授课,安浩轩也学的认真,禁不住长长舒口气。 笑着朝安锦华道:“也不知你这小鬼头用了什么法子!” 桂娘笑道:“奴婢倒是知道的。” 太夫人立刻要桂娘实话实说,桂娘打趣道:“还不是看在咱们太夫人的面子上,旁人可没这么大的面子。” 太夫人听着很受用,心知并非如此,可不管什么法子都罢了,总之管用就是好法子。“若是能一直留着就好,等奇哥儿到了启蒙的年纪,也跟着欧阳先生学,等将来长大了,他们两兄弟都有能耐才互相有个依仗,不至于像你父亲那样,没个兄弟姊妹的帮衬。” 安锦华顺着答应了一声,安浩奇现在还小,还不懂人情世故,而安锦珠却明白,未来谁说得准,安浩奇和安浩轩就能兄弟情深? ------------ 098:父亲归来 [正文]098:父亲归来 ------------ 五天后,衙门的官差带着文姨娘的衣物上门,经当时送文姨娘的仆从确认,为文姨娘发疯落水那日身上所穿的衣物一致。至于文姨娘的尸身,根本就没有找到。 太夫人猛然听得此事也吓了一跳,最终不过长叹一声,便吩咐桂娘料理一下文姨娘的后事。 安锦珠在病重闻得此事,哭了一夜,隔天早起,便叫人将屋里颜色鲜艳的东西都收起来,她自己也换下鲜亮的衣裳,披麻戴孝。 因为禁足,不曾离开房屋,太夫人也没管她,任由她去了。只是,她身边有瞧着她可怜的婆子暗地里劝她,“姨娘是姨娘,二小姐是二小姐,她没了二小姐何苦这样?太夫人知道了不高兴,也有损您的身份啊。恕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哪有小姐承认自己是姨娘生养的?” 即便是庶出子女,明白的也只认嫡母。 安锦珠默默趟泪,嗓音沙哑地质问:“难道她没了,我连作为子女的最有一点儿孝心也不能圆了么?” 婆子没说话,深吸一口气默默离开房间。倘或连一点儿伤心也没有,那自然不对,可这样大张旗鼓地要为姨娘守孝,岂不是更寒了太夫人的心? 然而,婆子离开后,安锦珠就擦干了脸上的泪,盯着高堂上文姨娘生前穿过的鞋子,眸子里哪还有伤心?那目光充满怨毒。 文姨娘害苦了她,文姨娘死了可以一了百了,而自己呢? 形同犯人一般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屋子里,能有什么前途?还有安锦华,她为什么没有死?她为什么越活越好,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独占,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不甘心,一点儿也不甘心! 指甲深深刺进肉里,传来刺骨的疼痛,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日子平静下来,安锦华跟着桂娘一道料理家务,将府里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至于秦家,已经连续来拜访太夫人五六次,前面几次太夫人推说身子不适,挡了回去,后面见了两次,太夫人一应不提那日之事,不过是比往常冷淡些。 这期间,陆青苑和王燕儿来拜访了安锦华两次,因此安锦华知道贾淑华当日连夜离开京城。而关于贾淑华的人品问题,却已经在京城贵妇小姐们之间传开了,众人只当做笑话讲。一来一往的,安锦华倒与陆青苑、王燕儿结成了闺蜜,因此陆夫人和王夫人也成了安家的座上宾。 一转眼十天过去,这日安锦华刚午睡起来,芍药就兴高采烈地跑进来道:“老爷回来了,大小姐,老爷回来了!” 安锦华翻身坐起来,“老爷可带回什么人没有?” 芍药有些迷惑,“小姐希望老爷带什么人回来?” 前世,父亲带回了刘姨娘,安锦华不喜欢,可此刻,她心里是希望没有变故才好。 ------------ 099:新人 [正文]099:新人 ------------ 安锦华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叫芍药过来服侍她更衣。两年了,记忆里父亲的模样,只留在他决绝赶她出家门那一刻。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胸口上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此刻一样如此。 芍药见安锦华脸色不好,露出些许担忧,轻声问道:“是不是这几日太劳累了?” “不是,我父亲已经到家了么?” 芍药微笑道:“小姐别急,老爷的已经进城了,随着老爷去的人都回来了,不过老爷去了宫里回话,大概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吧。”顿了顿,又道,“方才小姐问老爷带人回来没有,奴婢听说好像是真的带回来一个丫头。” 话音刚落,赵嬷嬷满脸喜气进来,见安锦华收拾妥当,笑道:“小姐快去太夫人屋里吧,老爷带了好些玩意儿回来呢!” 安锦华心头一跳,带回来了人,就和前世一样。她是没做好心里准备去面见父亲,心底终究是怨恨父亲的,可那又怎么样,前世今生,她终究是他的女儿,而他也是她的依仗。 “走吧,还有二妹,叫个人过去说一声。” 文姨娘的事儿,不必她操心,太夫人自然会与父亲说明白。但她作为长姐,照顾弟妹确实应当的,无法做到像前世那样依赖父亲,但也必须要亲近父亲,做一个父亲眼里懂事、稳重且孝顺的好女儿。 太夫人屋里很热闹,丫头婆子络绎不绝地从外面搬东西进来,屋里桌上已经堆满了南方盛产的丝绸,色彩斑斓,十分漂亮,而安锦华第一眼就瞧见了那一匹压在最底下的流光锦。 这种料子摸上去十分光滑不说,花纹还是织上去的,看起来浑然天成,虽颜色清丽,在太阳底下,或月光、灯光下却会发亮。因为难得,且是贡品,故而就是昌宁侯这样的贵族,有一两匹就十分难得了。 前世,她没有得到,父亲带了两匹回来,一匹文姨娘拿去裁剪一身衣裳,另外一匹是给安锦华的,安锦华让给了安锦珠。 还和前世一样,有两匹,一匹白月色百合花纹,一匹杏色芙蓉花纹。 唯独不一样的是,这一世文姨娘再也不会穿上这样料子的衣裳了。 安锦华发了会怔,听见太夫人叫她才回神,忙给脸上添了笑走过去。 太夫人微笑道:“去给欧阳先生说一声,晚上给你父亲接风,请他和咱们一起吃顿饭吧。” 安锦华有些为难,“只怕欧阳先生不肯。” 太夫人语重心长道:“他肯不肯是他的意愿,咱们请不请是咱们的心。” 安锦华红了脸,“是孙女想的不周全。” 太夫人轻轻摇摇头,在她眼里,安锦华已经十分好了,想到这里忍不住赞道:“你父亲知道你如今能独当一面,指不定多高兴呢!” 安锦华没说话,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做妇人打扮的丫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姨娘。和前世一样,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且容貌清新脱俗,十分娇俏玲珑。 刘姨娘发现安锦华的目光,一张脸立马绯红一片,唯唯诺诺走过来见礼,“请大小姐安!” ------------ 100:父亲 [正文]100:父亲 ------------ 安锦华忍住心头强烈的反感,周全地回了一礼,就听到太夫人不冷不热介绍:“她本姓刘,跟着你父亲一道回来的。” 太夫人语气里的不悦让刘姨娘愈发窘迫,活像做错了什么事儿,脑袋恨不能埋进胸膛里去。 安锦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父亲的女人,她没有资格给予评论。且,原来还打算利用刘姨娘给文姨娘添堵呢,如今倒是不用。不过她的出现,至少让安锦华心头稍安,不必担心她的重生会引起更多的变故。 安锦华扭头问桂娘,父亲的院子可整理出来,桂娘笑道:“已经派了人过去,那边天天儿都打扫着,倒没有大事儿,只是,这……” 桂娘拿眼睛瞄了瞄刘姨娘,这人该怎么安排?是重新安排个院子住着,还是就住到老爷院子里去? 太夫人眼睛也不抬,问刘姨娘会些什么,刘姨娘低声回答说在原来的府上,帮着原来的夫人做针线。太夫人就叫牡丹在寿禧堂后院耳房暂且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刘姨娘去歇着。 刘姨娘自然不敢有异议,提着包袱随牡丹去了。 太夫人这才握住安锦华的手,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你也别怪你父亲,他是男人,这丫头我留心观察,若是个不安分的,便不能留了。” 太夫人一片苦心安锦华自然明白,微笑道:“孙女瞧着她倒是老实的。” 不过面子话罢了,总不能说父亲带回来的女人不好。反正刘姨娘是有些手段的,前世能在文姨娘的压制下坐稳姨娘的位置,还能得到父亲的宠爱,可见其不简单。 但,这一世,随便什么人,她安锦华也绝对不允许伤害弟弟半分。 直至傍晚,风尘仆仆的安家老爷才回来。安锦华和安浩轩已经在太夫人处等候多时,安锦珠抱病没有来,安浩奇倒是被乳娘抱来了,至于欧阳先生,很不给面子请不来,说见了当官的就浑身难受的紧。 太夫人也不好太过勉强他,叫人送了丰盛的酒菜去他屋里。 安老爷是太夫人最小的儿子,前面两儿一女皆没有养活成人。如今三十七岁的安老爷,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近四十岁的人,虽这两年常年在外公干,却没有风吹日晒的沧桑,浑身上下展露出来的皆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安锦华像他的地方不多,安锦珠外貌上继承的更多,所以安锦珠很漂亮。 许是灯光的缘故,安锦华有些恍惚,怔怔地看着父亲,而安浩轩已经兴奋地迎上去。芍药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站起身朝父亲见礼。 安老爷目光柔和,全没有记忆中那样的决绝无情,他慈爱地摸着安浩轩的脑袋,朝安锦华道:“起来吧,看着你精神好些了,我也放心了。” 关怀的语气,仿佛回到了嫡母在世的那些岁月里。其实,父亲对自己一直是好的吧? ------------ 101:夜话(1) [正文]101:夜话(1) ------------ 整个晚餐过程,安锦华都处于游离不定的状态中,她几乎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百度+谷歌搜索她的动作总是慢一拍,整个人仿佛失了魂――如果嫡母还坐在父亲身边就好了。 安老爷见她那般,眉头渐渐蹙起,从他进屋就发现女儿总是回避他的目光,时隔半年,难不成她还在怨自己? 原配妻子仙逝已经一年多,起初他体谅一双儿女的心情,多方劝解,可日子久了,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还有那个心情?妻子的死并非他乐见,何况他也心痛,这半年身在外地,心头哪有不惦记家里的? 太夫人擦觉出桌上的气氛,又素来了解儿子的脾性,生怕他与孙女安锦华父女之间生出嫌忌,便拿起公筷夹了安老爷爱吃的菜,笑道:“在外面终究比不得家里,华儿心细,这是她特意去厨房做的,老爷多吃些。” 又将目光落到安锦华身上,“不是盼着你父亲回来么?如今回来了,怎么反而闷着不说话?” 安锦华懵懵懂懂地抬起头,发现父亲眉间的不悦,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默默告诉自己,回不去了,那些真正美好的岁月,再也回不去了。 安锦华为自己的失态道歉,笑容或多或少有些勉强,父亲对她再好,一时半刻也无法除去前世带给她的伤痛。可他是自己父亲,与外人不同。 安老爷这才想起安锦珠来,太夫人道:“那丫头前阵子不小心滑下了鲤鱼池,加上后来又出了些事儿,她本是个心思重的,身子骨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所以在房中养病呢!” 太夫人不咸不淡的语气,面上瞧着不过是陈述事实,听着却不对味,安老爷知道定然还有其他原因,却没有现在就问。 一顿饭在太夫人有意的调节中,安浩轩的快乐中结束,太夫人留下安老爷说话,安锦华送两个弟弟各自回去不提。 且说太夫人正屋里,安老爷双手放在膝盖上,神情恭敬,略略垂了头。太夫人上座,身边高几放着烛台,烛火忽明忽暗,屋里的气氛也因为灯光的缘故,显得有些压抑。 太夫人缓缓开口:“我这里有几件事要说与你知道,第一,你也莫怨华儿这孩子,你不在家的这是日子,多亏了她,否则你回来还能不能见着轩哥儿也未可知。她失去母亲,哪有不伤心的道理?” 安老爷紧紧抿着嘴唇,颔首道:“儿子心里明白,她比轩哥儿年长,懂得也多。”又紧着问道:“母亲说儿子未必能见着轩哥儿,可是轩哥儿出了什么事儿?” “这正是要与你说的,我没让轩哥儿去书院了,如今在家请了为先生教他学问。”太夫人深吸一口气,“你走了没多久,家里就接二连三地出事,华儿和二丫头落水,幸亏华儿伤的不重,却也险些丢了命。轩哥儿去书院没过几天,便出了个马发疯的事儿,华儿及时找到轩哥儿,轩哥儿才没出事。这第二件事,便是文姨娘了……” ------------ 102:夜话(2) [正文]102:夜话(2) ------------ 太夫人至始至终,都像是在说故事,而安老爷的心却紧着被提起,慢慢幻化成戾气,听太夫人说完,禁不住冷冷道:“儿子原来竟不知她是如此毒妇!” 太夫人道:“她原来也是好的,若不是生了儿子,你媳妇又没了,怎么会生出这些歪心思来?她如今已经没了,可怜奇哥儿年幼,我也老了,华儿是能干,却也不能一辈子呆在娘家。” 安老爷慢慢平复了心头的怒气,听太夫人后面一席话,知道是为了自己续弦的事儿,只道:“全凭母亲做主,儿子没有不从的。” 太夫人抬头瞥了他一眼,这才说起夏家大夫人的提议,“那姑娘我还没见过,身份虽差了些,听说为人倒是十分贤惠,本来说了一门亲,岂料还没过门,未婚夫一病不起……今年已经十八岁,我是不信那些克夫的传言。” 十八岁的还未出阁,又出了那等事,自然是难以许配人家。夏家之所以找到太夫人提出此事,焉知不是为了安锦华和安浩轩考虑,安老爷不能没有一个替他管家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不能如同文姨娘那般生出外心思,必定要品貌端正,心胸大度之人。 安家的事儿,轮不到夏家的说话,但夏家的心思,太夫人却不排斥。 安老爷很快就悟出其中的道理来,沉默着没说话。 太夫人委婉地道:“轩哥儿也才七岁,还要十多年才成年,华儿已经十三岁了,最多不过两年就要出阁。” 安锦华出阁,谁来护着安浩轩? 安老爷见母亲说得这样明白,点点头道:“儿子听从母亲安排。” 太夫人见他没有半分不情愿,才微笑起来,“最后还一件事要说给你知道,华儿给轩哥儿请回来的先生,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先生。” 安老爷惊愕地抬起头,目光中尽是疑惑,太夫人笃定一笑,“华儿不过随口提了提,我也没当真,更没想到华儿真的将欧阳先生请来了,如今就在府里住着,他脾气古怪,今儿请了他,他不来,老爷若是想见他,明儿去拜访。” 太夫人从来不是爱说诳语的人,安老爷由疑惑慢慢变为震惊。如今圣上还时不时称赞欧阳先生,而朝中两派更是想着法子要请欧阳先生出山。 “华儿竟然能将他请来,做轩哥儿的先生!”安老爷如何不震惊,其他心思早就没了,恨不能立刻就去拜见。 太夫人一眼便知他的想法,笑道:“横竖时辰也晚了,你这次回来可还要外出?” 安老爷恢复肃穆,道:“如今得了半个月的假,在家等候旨意。” 太夫人趁热打铁,“那我明儿就去拜访夏家,请她们做媒,早些将你再娶的事儿办妥。” ------------ 103:待客 [正文]103:待客 ------------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总会来。 安锦华深吸一口气,跟着门上的婆子出去迎客。几天前太夫人去拜访了大舅母,回来后便说起今儿请三位舅母以及一位夫家姓陈的夫人来府里做客。 桂娘隐隐约约朝她透露出太夫人去拜见大舅母的目的,安锦华就知道,她担心的事儿还是来了。父亲再娶,她即将会拥有一位继母。 前世,这件事也差不多发生在这个时段,当初安锦华并不知是大舅母推荐的人,又听信了文姨娘的谗言,继母绝对不会对她和弟弟好,因此她便哭到了太夫人哪里,更因此对父亲越来越疏远,以至于到最后,父亲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愿意。 不过太夫人到底心疼她和弟弟,将这件事压下去了,不久弟弟意外身亡,太夫人一病不起,隔年去世父亲守孝三年,再娶的事儿一直拖到安锦华死也没有办成。也许那个时候,父亲已经没有心思再娶了,家里虽没有妻子,文姨娘却能帮着打点家务事,刘姨娘貌美动人,没有娇妻却有美妾。 如今没了文姨娘,不再娶确实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既然无法阻止,安锦华也没有必要去讨那个嫌,况且只要弟弟没事儿,祖母就不会出事,只要祖母身子骨康健,就不会不管弟弟和她的。 垂花门前,已经停了三辆马车,大舅母率先从马车里下来,跟随在她身后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陌生妇人,安锦华便知她就是陈夫人了,得体地上前见了个礼,陈夫人惶恐不及,忙虚扶了一把,一边打量安锦华,一边笑道:“这位便是府上大小姐吧?一瞧就知是教养极好的,模样又标致,看一眼就喜欢。” 大舅母很高兴,仿佛表扬的是她的女儿一般。说话间,二舅母、三舅母也从马车上下来,安锦华一一见过,就预备领着她们去太夫人屋里。 谁知,她们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喊。 “大小姐,是秦夫人来了。” 安锦华面色一沉,她还真会选时候,大舅母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不能怠慢了客人。” 话音刚落,马车已经停在了垂花门处,秦夫人从马车上下来,没想到的是,秦风也从马车里下来了。乍然见到安锦华,脸刷的红了个彻底,匆匆垂下头大老远地朝众人作揖行礼。 安锦华顿生不悦,据说那日秦风被四表哥打得不轻,想来是养好了伤了。 秦夫人仿佛没看大安锦华的不悦,叫秦风去外面等着,这才过来和薛氏等人打招呼,又见到一位穿戴不俗的夫人,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却佯装出歉意来,“不知道府上要待客,倒是我唐突了。” 薛氏笑道:“秦夫人说哪里的话,对了,秦少爷的伤如何了?” 秦风被打,秦家对外只说是他不小心摔伤,压根就没提是被夏宏打了的话。秦家已经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安锦华的气也解了,而太夫人任旧十分不待见秦家人,说:“姿态放得越低,就说明她心头越有鬼。” 秦夫人听到薛氏提这事,忍不住暗暗地拽紧了手中的帕子,面上的笑意丝毫不减,“让大夫人记挂了,也怨他自个儿不担心,如今倒是好的七七八八了。” ------------ 104:排斥 [正文]104:排斥 ------------ 薛氏与她寒暄几句,秦夫人说明来意,得知安老爷回来,特意带了秦风过来拜见。其实安老爷已经回来七八天了,夏家还送了两场戏过来,头两天还有许多人来拜访安老爷,为此安家很是热闹了几天。秦老爷在朝当差,不可能不知道。特意等到今儿才来,只怕是不希望安老爷看到秦风受伤的样子。 安锦华差点儿忘了,嫡母当初给她定下这门亲,也是因为父亲说过,秦风前途不可限量,十分瞧得上秦风的人品。 前世,安锦华也觉得秦风很好,可后来…… 薛氏自然知道安锦华心头的别扭,主动招呼秦夫人,陈夫人便由汪氏和李氏照顾着,安锦华只在前面带路,到了太夫人屋里,就寻了借口去了别处。 无论秦夫人说什么,太夫人皆笑容和气地赴敷衍过去,渐渐的她也明白太夫人不愿与她多说,只好端着茶杯吃茶。听薛氏、陈夫人等人陪太夫人说话。 陈夫人夫家并非大门大户,却也是家教甚严的官宦世家,只因这两代没有杰出的人才,才渐渐落败下去。但言谈举止间礼数十分周全,不卑不亢让太夫人多了几分喜欢。 里面说的如何热闹,安锦华不知,她坐在屋檐下望着晴朗的天空发怔,不多时安浩轩“咚咚”地跑来,见到她就抓着她的手问:“我听下面的人议论,说过了不多久咱们就有母亲了,姐姐,这是不是真的?” 后面跟着来的红鸾,一脸紧张地道:“大小姐,奴婢没有说过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给大爷听的。” 陈夫人都已经来府里了,再说这事儿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安锦华没有责怪红鸾,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微笑道:“是啊,以后你又有母亲疼了,还不高兴么?” 安浩轩郁闷地皱着眉头,“都说继母恶毒……” 安锦华微怔,抬头看了红鸾一眼,红鸾只用眼神暗示不是她说的。安浩轩也擦觉到安锦华的不悦,小心翼翼地道:“不是红鸾说的,我听其他人说的。” 其他人是什么人?安锦华同样排斥父亲再娶,可这并非身为儿女该讨论的,且人还没进门,就产生强烈的排斥,并非一个好的开头。 安锦华正色地盯着安浩轩,“这话休再说了,其他人说什么也别听进去,你也跟着欧阳先生读书了,难道不知何谓孝?母亲是长辈,哪有晚辈私下里编排长辈的?” 安浩轩被姐姐的模样吓得变了脸色,安锦华也不哄他,朝红鸾道:“留心注意着,发现是谁在轩哥儿耳边念叨过这话,就来告诉我!” 红鸾年纪略大些,又在府里待过几年,总归是有几分见识的。遂点头道:“奴婢一定好好跟着大爷,绝不会让大爷再听到这样的话。” 文姨娘已经没了,到底是谁传出这样的话来?无论怎样,安锦华也不相信安浩轩自己就能想到这些。 ------------ 105:道歉 [正文]105:道歉 ------------ 安浩轩身边的人已经全部换了,绝对不会是文姨娘,而安锦珠虽然已经没有继续禁足,却是足不出户的…… 恰在此事,一直毫无怨言的留在太夫人屋里的刘姨娘提着针线匣子从后面出来,安锦华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身影,心头一惊,莫非是她? 刘姨娘笑盈盈走火来见礼,“大小姐。” 安锦华回了一礼,禁不住细细打量她,企图从她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来,却什么也没发现,这些天安锦华也留心观察她,并不见她有任何不满,甚至不会主动出现在父亲跟前,没事就在屋子里做太夫人派给她的针线,她为人恭顺,且十分好说话,下面的丫头多愿意与她来往。 甚至牡丹,也曾在太夫人跟前说刘姨娘的好话。这人还留不留?安锦华想到即将要进门的继母,抛开的先前的念头。 不知道陈夫人的女儿是什么模样,但一枝独秀总归是不好,且没有能牵制她的人,随便她在父亲耳边吹风,便造就了第二个文姨娘。 安锦华看了看她针线匣子里的针线,笑赞道:“好精致的手艺,可比我做的好,以后我要跟着你好好学学。” 刘姨娘受宠若惊,羞红了脸,“大小姐说笑了。” 安锦华又问红鸾、芍药,两个丫头自然是说好,刘姨娘的绣工本来就好,这倒不是安锦华要故意抬举她,不过先拉拢她倒是真的。 刘姨娘是为父亲再娶的事儿忙碌,安锦华也不好太过打扰她,寒暄几句就散了。想来无事,就送安浩轩回去,恰好欧阳先生回家了,安浩轩自己温习课业。路上安锦华又告诫了安浩轩一边,休再浑说继母的话,哪怕私下里也不能议论。 到了安浩轩屋里,看他写了一会儿大字,想着太夫人那边也说的差不多,才让芍药陪着一起往太夫人那里去。 岂料半路上竟听见有人叫她。 安锦华扭头,那站在花丛旁边,满脸窘态却不失风流人品的可不就是秦风。 安锦华掉头就走,秦风急急追过来,拦住她的去路,慌慌张张道:“华妹妹还没解气么?我知道是我唐突了,但那日并非我故意冒犯……” 华妹妹?叫得好亲热!芍药满脸通红,一双眼也气得通红,幸亏这里僻静没人,瞪着秦风道:“秦少爷好教养,到了别人家做客,也这么随随便便么?” 秦风委实窘迫的不得了,若不是花银子买通了人,他如何能进来。他只是怕安锦华真的生气,不为家族也不是因为与安锦华有了一纸婚约,而是他心底里不愿安锦华生气,却也暗暗地庆幸有了这一纸的婚约,他能娶安锦华为妻。 安锦华别开脸,“那日之事我早忘了。” 为贾淑华这样的人生气,委实不值得。 秦风略松了口气,“我就知道华妹妹是心胸阔达之人,亲口听到华妹妹说,我总算是放心了,我……” 安锦华打断他的话,“既如此公子请回吧!我祖母年纪大,经常见客总是不好,希望公子能体谅我一番孝心。” 说完也不管秦风,安锦华领着芍药从另一个方向往太夫人院子里去。 ------------ 106:心动 [正文]106:心动 ------------ 秦风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e 她终究还在生气,说太夫人不能经常见客,暗地里岂不是怪自己的母亲经常来拜访。然而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他为此还挨了打,贾淑华在京城里头闺誉扫地,她到底气什么? 秦风蹙起眉头,盯着安锦华离去的方向,那边阳光底下,紫鹃花灼灼绽放。他忽地掀起嘴角笑起来,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安锦华定是吃味! 他表妹贾淑华的心思,他原是不明白,后来听母亲说,才懂得了一些。小时候贾淑华就特别爱粘着他,长大了要忌讳才慢慢疏远了。 想到这里,秦风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愈发清秀俊朗,踱着步子往前院去拜见未来岳父大人。 哪知,花丛后面一双眼睛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安锦珠才收回目光。 秦风――安锦华的未婚夫,安锦珠是第一次见。当初夏氏为安锦华说这门亲事时,文姨娘就说过秦家公子如何俊朗,还当着她的面儿说,如果父亲或者太夫人不答应,便想法子说给自己。 她那时还赌气道:“姨娘也忒瞧不起人了,姐姐不要的就给我。别的还罢了,这样的大事也这么儿戏么?” 文姨娘当即冷笑道:“秦家虽不是顶富贵的人家,可你这样的身份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他能瞧上你就是你的造化了。” 后来,太夫人和父亲都答应了,父亲对秦风更是赞不绝口。今儿瞧着,果真他们说的都不假。 安锦珠轻吐一口浊气,她本来就没有资格与安锦华争,如今没了文姨娘,她更没有资格。 来寻安锦珠的丫头远远瞧着她,忙小跑着过来,“二小姐怎么在这里?” 安锦珠淡淡一笑,满脸歉意,“是我不好,原想着就在院子里逛逛,结果瞧着紫娟花开的好,想着收集一些起来做花粉,没有与你说就跑出来了。” 丫头虽然已经习惯了安锦珠毫无小姐主子的做派,心里却任旧有些不自在,看着她脚边的篮子已经装满了紫鹃花,提起来道:“小姐快回去吧,这日头底下晒久了,才好的身子又要坏掉了。” 安锦珠嘴里答应着,心却冰凉,她的死活还有谁在乎?可这话她不能说出口,至少表面上有人是在乎的,那就是安锦华。 安锦华事无巨细,凡是能想到的,她都想的十分周全。可这些好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或者是一分都没有。 安锦珠佯装无意,随口问道:“方才听见有人说,今儿府里待客?” 丫头笑道:“可不是,奴婢听说今儿请的是舅爷公夏家三位夫人,还有一位陈夫人,咱们府里很快就有新夫人了。” 安锦珠微笑,“这样啊,那我可要快些好起来,没得病恹恹地给家里添了晦气。” ――――――――――分割线―――――――― 今天早点儿更新,亲亲们给个鼓励吧~ ------------ 107:称颂 [正文]107:称颂 ------------ 家里会多一位新夫人,父亲再娶,估计安锦华心里也不好受吧。而九泉之下的文姨娘,念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没能坐上当家主母的位置。安锦华吐出一口气浊气,没有文姨娘,她必须为自己打算了,继母是什么样的人还未可知,可她真的不能继续呆在屋里不出来见人了! 安锦珠回到屋里,将紫娟花晾晒后,便坐着做针线,手里是一双鞋,做给安老爷。安老爷一直说她的针线好,她只能从这方面入手。 可是,想到父亲回到了这些天,却从来没有过问她一句……安锦珠搁下手里的针线,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发怔。 不用想也知道,她指示下人用针刺弟弟的是父亲已经知道。父亲不理会自己,终究对弟弟还有几分心吧?毕竟弟弟也是他的骨肉。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安锦华到了太夫人屋里,秦夫人已经告辞,三位舅妈和陈夫人自然是要留在这里吃午饭的,安锦华忙去厨房张罗。 没想到前面的婆子跑进来传话,“老爷留了秦家大公子在外面,叫多预备几个菜,另外还有老爷的几位同僚。” 安锦华微微怔住,秦夫人已经走了,秦风却没走。 那婆子向来少入内院,别的不知道,只知道秦风是安锦华的未婚夫,这会子见安锦华疑惑,心思一动,就笑道:“老爷很赏识秦家大公子呢,听说咱们老爷的几位同僚也特别欣赏秦家大公子,还说今年秋闱,秦家长公子必定金榜题名!” 芍药冷哼一声道:“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呢!” 婆子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幸而另外的婆子忙给她使眼色,她才没说下去,不过心底到底纳闷,芍药是夫人留下的人,素来就有稳重的名声,怎么会当着大小姐的面儿如此说秦风? 安锦华转身吩咐厨房的照着婆子说的话做,又看了看中午菜色安排,便从厨房出来。 秦家的不愉快,安锦华并没有叫太夫人说给父亲听,横竖在父亲眼里也不过是两个女孩儿玩笑罢了。可现在她却有些后悔了,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欣赏秦风。 芍药见安锦华闷闷地,琢磨着道:“大小姐别听那些话,不过,秦家公子真能金榜提名的话,也是好事一桩。秦夫人也三番两次来咱们府里为那事儿道歉,小姐就别计较了。” “你懂什么?”不但芍药不懂,所有人都不懂,“如果不出意外,他会金榜题名。”而且还是探花。 难道是自己想歪了么?秦风果真是有才学的,可有才学又能如何,有才学的人就一定是人品端正的么? ------------ 108:庙会 [正文]108:庙会 ------------ 待客很顺利,接下来就是请媒人上门提亲,讨要陈家姑娘的庚帖,再去观音寺请师傅合一回八字。 不过几天时间,陈家姑娘的庚帖就拿来了,恰好这日天气清爽,又逢庙会,芍药提议去观音寺上香,安锦华兴趣缺缺,谁知陆青苑专门下了帖子邀请安锦华,太夫人也道:“平日里在家跟着桂娘料理家事,可把你拘坏了,出去逛逛也好,又恰逢庙会,想来是极热闹的。” 大户人家的女孩儿,平常难得出门,也只有庙会、社日这样的日子方能出门逛一逛。如安锦华这般年纪的女孩儿,也就喜欢凑热闹了,即便要求签也是求姻缘签。 前世安锦华常年在家养病,极少参加这样的活动,而这一世,养病的人成了安锦珠。安锦华知道太夫人一片慈心,点头笑道道:“今儿是药王会,孙女去给祖母求一只万寿无疆的签来。” 太夫人笑起来,“哪里就真的有人万寿无疆?我老了。” “祖母一点儿也不老,祖母还没看到轩哥儿成家立业呢!” 太夫人见孙女一双眸子闪着水光,心里由不得一阵心酸,“陈家姑娘是品貌端正的,你三位舅母相看过,我放心。” 安锦华知道太夫人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安锦华只是想到前世太夫人去世而难过,可太夫人既然说到这话,安锦华也不好不答腔,“我知道,舅母们是心疼我的,以后我也会孝顺她。” 外面门上的婆子进来禀报,陆家的马车已经在大门外候着了,安锦华告别太夫人,随行带了五六个人坐了三辆马车,大约半个时辰后,便到了观音寺。 观音寺西面的大门外,宝马香车停放了好些,幸亏陆家早就着人过来占了停放马车的位置,否则只能停在更远的地方,然后徒步走过来。 安锦华从马车里出来,猛然见到人山人海的场面还有些不太适应,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 药王会是求乞药王保佑没有病痛,即便如此,还是来了很多深闺中的女孩儿,大多都是跟随自家的母亲一道来的。像陆青苑和王燕儿,她们的母亲陆夫人和王夫人就来了,陆青苑和王燕儿本来就是怕安锦华在家里憋坏了,才专门下了帖子,自然一下来就和安锦华说起话。 陆夫人和王夫人都希望自己的女儿与安锦华交好,到了观音寺里面,她们见三个孩子打成一片,唯恐安锦华跟着她们两个闷着,就叫她们随便去逛逛,只是别走太远,一个时辰后去后面的厢房找她们。 陆青苑和王燕儿很高兴,拉着安锦华跑到外面,两人就商议着去求签。她们要求的自然是姻缘签,即便婚姻大事是父母做主,由不得她们,可谁不希望自己最后能嫁的如意郎君? 不好扫了她们两个兴致,安锦华高兴地说好,谁知,掌管姻缘的月老殿外太多人,她们三个根本就挤不进去。人多的地方就热,王燕儿擦了一把汗水,道:“要不咱们等会儿来吧?” 陆青苑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加上不同的脂粉香混合出来的味道确实有些刺鼻,也只好悻悻然作罢,问安锦华想求什么签。 “这个时候,只怕每一处人都多,咱们就随便逛逛,等会儿再说求签的话。” 芍药生怕人多挤着安锦华,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王燕儿一时口快,望着芍药笑道:“你们小姐是不急的,横竖月老已经保了媒,我们可不一样。” 说完才示意到不对,小心翼翼查看安锦华的脸色,没见她生气才松了口。安锦华浅笑道:“咱们走吧。” 陆青苑见安锦华转身,一把拉住王燕儿,气道:“幸亏华妹妹是大度的人,可这话你别再说了,我听我母亲说,安家太夫人还没消气呢!” 王燕儿吓得捂住嘴巴,哭丧着脸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咦?那不是秦家姐姐么?” 陆青苑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秦夫人带着秦岚和秦莲朝这边走来。她忙拉着王燕儿追上安锦华的步伐,顺道低声告诫王燕儿,“别说咱们看见了,没得华妹妹还要误会是咱们约好了。” ------------ 109:故地重游 [正文]109:故地重游 ------------ 只是,眼尖的秦岚已经看到了她们,来之前秦夫人也上了一趟安家,得知安锦华已经出门,就急匆匆赶来,这会子见到陆青苑和王燕儿,自然也知道安锦华与她们两个一起。(e) 身后秦岚大声叫陆青苑,陆青苑只当没听,见拽着王燕儿往人群里挤,好容易从里面挤出来,扭头一瞧,也不知秦岚她们被挤到什么地方去,总之是没瞧见了,陆青苑松了口气。 王燕儿也极其郁闷,一边整理被挤乱的衣裳,一边抱怨道:“横竖是他们两家的事儿,也害的咱们也被波及。” 陆青苑劝道:“你也别说这话,说不是秦姐姐凭咱们两个的身份,如何能结交上锦华?” 王燕儿年纪虽小,到底是官宦家的嫡女,官场上那些道理她不全懂,可也不是一问三不知。因为她与安锦华要好,母亲也成了安家的座上宾,昨儿父亲还得了昌宁侯爷的邀请,别的不说,她与安锦华的关系,就羡煞了几位堂姐妹,一个劲儿地缠着要她引荐,很是让王燕儿骄傲了一回。 两人追上安锦华,一字不提遇见了秦岚她们,但又怕这样走来走去,难免会遇上,陆青苑便露出乏意。说去厢房找个僻静的地方歇歇,“这里人多,也没什么好看的。” 芍药忙点头,朝安锦华道:“大小姐,咱们去人少的地方吧,万一磕着碰着了,奴婢回去可如何交代呢!” 安锦华没有异议,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想来观音寺,这个地方,是她前世跌得最重的地方,昔日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 那一日,天气晴朗,和风习习。作为待嫁的女孩儿,按照惯例来这里上香祈福,求菩萨保佑婚后与丈夫举案齐眉…… 当时的她怀着对未来美好憧憬而来,和大多数少女一般,心里既是紧张又是期待。 “小姐?小姐?”芍药的声音打断了安锦华的回忆,才发现她跟前正立着一位小道姑。道姑约莫十二三岁,穿着灰蓝色道袍,手拿念珠, “锦华妹妹,你认识这里的静虚师太?”陆青苑蹙起眉头。 安锦华摇摇头,“不曾相识过,倒是听旁人说过她的法号。” “那就奇了怪了,小姐又没求签,虚境师太找您做什么?”芍药自言自语几句,一脸警惕地瞪着小道姑,“你师傅没说什么事儿么?” 小道姑毕恭毕敬行了个佛礼,摇头,“没有。” “没什么事儿找我们小姐做什么?” “不知。”小道姑有些着急,“施主放心跟小道去吧,若是施主不去,师傅要责罚的。” 陆青苑道:“静虚师太道行高深,再说这里是观音寺,咱们一起过去,听听虚境师太说什么话。” 反正没什么事儿,安锦华点点头,小道姑松了口气,便在前面带路。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周围便逐渐安静下来。安锦华看着周围的景物,一颗心逐渐变得冰凉,“你们师傅一直都在这里见客么?” ------------ 110:戾气 [正文]110:戾气 ------------ 小道姑答道:“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e” 袖子里的手不知不觉地握紧,眼前的厢房布局,她上辈子、这辈子都不会忘!芍药察觉到她神情变化,忙问道:“小姐不舒服么?” 安锦华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而她更没有想到的是,小道姑直接将她们领到最角落的那间厢房前。 “几位施主请留步,师傅说了,只请安施主一人进去。” 芍药立马紧张地挡在安锦华前面,摆出母鸡护小鸡的模样,眼见眨也不咋地瞪着小道姑,“你们想做什么?” 小道姑一脸和善,“里面只静虚师太一人,且你们都守在门外,我们能做什么?” 陆青苑也深觉不妥,低声道:“咱们走吧,总觉得这里有些诡异,周围都没什么人来往。” 王燕儿也吓得变了脸色,又有其他丫头婆子相劝,小道姑急得要哭了,一再保证不会有事儿。大伙还是觉得不妥,安锦华却下了决心,道:“我进去看看。”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那种沧海桑田的感觉,让安锦华浮躁的心情平静下来。连房间里的布局都没变,架子床、南墙供奉了弥勒佛,前面摆着圆形软垫,西边是一张方桌四张椅子。安锦华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坐在哪里喝茶,目光一点一点扫过,最后落到东边的榻上,一位体态丰腴,满脸慈悲的老道姑盘腿而坐,手指慢慢滚着楠木念珠,眉目含笑,轻声问道:“安施主可还记得这里?” 这句话在安锦华脑袋里轰然炸开,抛开这一次她只来过这里一次,住过一晚,那是前世――也就是那晚,她屋里突然闯进来了一个陌生男人。 安锦华礼数周全行了个礼,稳定住狂跳的心房,镇定地道:“这话从何说起?” 静虚师太不答,抬头打量她,又问:“如今可还过得好?” 安锦华点头,“很好。” “那施主为何浑身上下任旧布满戾气?”静虚师太一双眸子定定地盯着安锦华,安锦华清楚地感觉到,那目光仿佛要穿透自己,将自己看的一清二楚,甚至是她的重生,她也知道! 静虚师太见安锦华不回答,念了句佛语,继而道:“老道送施主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若施主执着于前尘旧事而无法活在当下,到头亦是一场空。” 是执着于前尘旧事而不能释怀么?安锦华冷笑,“师太没有经历过,又如何知道其中的苦其中的痛?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是所谓的天定?若果真如此,哪怕逆天而行,我也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 111:放下 [正文]111:放下 ------------ 静虚师太还是那般平静,一双眸子有看透世间一切之后所沉淀下来的寂静,如常年闲置的古井波澜不惊,平静的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情感。偏偏又摆出一副悲悯的菩萨模样。 或许是说的太急,也或许是安锦华也担心这一切都是梦,静虚师太,自己压根没见过,却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她怕静虚师太再说出什么,让她从梦中惊醒。安锦华的胸膛因为情绪激动而起伏不定,一双眸子定定地望着静虚师太、。 待到安锦华慢慢平复下来,静虚师太喟然长叹一声,接着道:“所谓因果循环,冤有头债有主,那人种了恶因,已经得了恶果,何不就此放下?俗语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与人为善自己得善。施主苦苦执着于前尘往事,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清当下,谈何未来?” “若是经历者是师太您,估计您也不会如此轻松地说出‘放下’两字。前世,难道我不是被人蒙住了双眼,才落得那么凄惨的后果么?这一世,我会睁着我这双眼,看着那些害我毁我之人能得到什么好处?如像师太所说,果真有因果循环,我是与人交恶,或与人为善,那些人是不是都该受到报应?” 静虚师太又念了句佛语,继续用她那慈悲的语调说道:“施主任旧是不愿放下,可知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俗语?放下并非失去,也或许是得到,而看似得到了,也或许会失去更多。” 说完这些,静虚师太从她跟前的矮几上拿起一张烫金帖子,朝安锦华道:“有了这张帖子,安施主随时都可来找老道,每月初十,老道说法,还望安施主得了闲常来听听。或许对安施主有几分益处。” 安锦华本想掉头就走,却鬼使神差地接住静虚师太递过来的帖子。 当陆青苑等人看到安锦华平安无事地出来,皆松口气,等看清楚她手里的烫金帖子,陆青苑和王燕儿同时流露出惊讶来,这张帖子是静虚师太法会的通行证,陆夫人和王夫人想了多少法子也没得到,没想到安锦华轻轻松松就拿到了。 “小姐,师太找您什么事儿,为什么进去了这么久?奴婢们担心死了。”芍药一边观察安锦华的神情,一边絮絮叨叨地道。 安锦华摇摇头,什么也不想说,她现在心里极乱,当静虚师太一开口说话,她就控制不住。她原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这些道姑和尚的话,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静虚师太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浑身充满了戾气?走到水池边,安锦华对着水面照了照,她看到一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有一双沧桑的眼睛,那就是现在的她。 ------------ 012 [正文]012 ------------ 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本该拥有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而她却没有。难怪祖母总是用心疼又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双饱受风霜侵蚀,只会出现在老年人脸上的眸子,却出在自己身上。王姨娘倒了,她的大仇报了,可她终究不是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做不出天真烂漫来。擦觉到大伙诧异的模样,安锦华忙收起满腹心事,陆青苑率先问道:“锦华妹妹不舒服么?要不咱们去找我娘和王婶娘,早些回去吧。” 安锦华顿了顿,不是她不想放下,而是自己的心不容她放下,午夜梦回,每每梦见前世的种种就好像又经历了一回。而师太的话,她也并非没有全部听进去,执着于前世,给自己带来的任旧是痛苦。 而文姨娘的死,给她带来的快感不过稍纵即逝,安锦华扬了扬手里的帖子,笑道:“静虚师太说,有了这张帖子,可以随时找她。你们要不要去求签,到时候求静虚师太为咱们解签如何?” 王燕儿立刻露出高涨的情绪,陆青苑仔细看了安锦华几眼,觉得她眉间的沉重去了七七八八,才笑着点头,“静虚师太很少给人解签的,能得她的话,可是我们占了锦华妹妹的光。”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出来,外面已经不复方才那般多的人,月老殿前终于畅通了,陆青苑和王燕儿进去求姻缘签,安锦华在外面等她们。可巧秦岚就寻了过来,远远见到安锦华就提着裙摆小跑过来,一脸亲热,“可找着你们了,陆家妹妹和王家妹妹也太不厚道了,要出来竟也不通知我一声,可见没把我当朋友了。” 安锦华默不作声,秦家的人固然不讨喜,可秦岚的性子安锦华确实是欣赏的。她不像秦夫人那样,讨好做得太过明显。如果安锦华最后能嫁去秦家,可与秦夫人如何相处呢?孝敬她,只怕她不敢受,若是不孝敬,自己就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安锦华被自己的遐想吓了一跳,她不想嫁给秦风,就没有如果可言,自己为何突然想这些有的没的? 可想到退婚,安锦华心底就是一阵烦躁,父亲对秦风的看重过高,秦风没有出格的举动,又寻什么样的借口呢? “二小姐?!”身边的芍药惊呼出声,秦岚笑着解释道:“今儿去府上本想请府上大小姐的,结果你们已经先一步来了,我恰好遇见府上二小姐,就顺道邀请了她。” 安锦华蹙着眉头望去,只见安锦珠和秦莲并肩朝这边走来,也许是安锦珠身体羸弱的缘故,脸上布满不正常的潮红,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 113:心计 [正文]113:心计 ------------ 芍药收回目光,低声嘀咕了一句,“她怎么出来了?真是晦气,不是要给姨娘守孝么?这么安奈不住,看来孝心也不过如此。” 她离安锦华最近,安锦华自然听到了她的话,扭头瞪了她一眼,叫她不要胡说。其实,父亲回来后,太夫人就没有再限制安锦珠,是她自己一直抱病不出来见客。太夫人不是安锦华,想的自然比安锦华多。安锦珠便是庶出,也是父亲的女儿,且年纪也一天比一天大了,老是这样在屋里呆着,等及笄了没有人上门提亲,丢的是父亲的脸,是安家的门楣。 且文姨娘的事儿,根本就不能叫外人知道,就怕被御史参安老爷一本治家不严,姬妾谋财害命。秦岚遇见安锦珠,客气地邀请一回,太夫人自然不好说不叫安锦珠去的话,安锦珠应了,她也只好将安锦珠带着一起来。 说是恰好遇见,还不如说是安锦珠的计谋,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些天就要出现了。 父亲马上就要娶继室进门,那位继室以后就是安家的当家主母,且同样是庶出的身份,安锦珠不出现,如何巴结继母,又如何让继母生出同命相连的感觉? 安锦珠仿佛害怕安锦华见到她生气,福福身低声叫了声“大姐”。 陆青苑和王燕儿求了签从里面出来,见到秦岚和秦莲,有些惊讶,再看看还有一位娇滴滴的女孩儿,立刻露出兴趣,王燕儿立刻笑问道:“这位漂亮妹妹是谁?” 芍药不冷不热地解释,“是我们家二小姐。” 陆青苑惊讶道:“原来锦华妹妹有这么漂亮一位妹妹!” 安锦华浅笑道:“是啊,前些日子她身子不好,这些天才好些了,所以你们都没见过她。” 陆青苑点头,仔细看着安锦珠,见她呼吸紊乱,双颊通红,嘴唇略显苍白,这么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更叫人心生怜惜。“看起来病还没好呢!咱们别站在这里,找个地方坐着说话吧。” 安锦华看着她们两人手里的签,笑问道:“你们不打算去找静虚师太解签了?” 陆青苑懊恼地一拍额头,“瞧我,看见漂亮妹妹就忘了自己来干嘛的了,好容易求了一支签,怎么样也要去解签的,何况还是静虚师太。” 秦岚立刻接着这个话题说起静虚师太,王燕儿洋洋得意笑道:“锦华姐姐手里有静虚师太的帖子,说是随时都可以去找她呢!” 秦岚惊讶地长大嘴巴,“华妹妹真是好福气,多少人想都得不到,华妹妹却拿到手了。” 王燕儿抬起胸腹,仿佛帖子是自己的,一鼓作气,道:“还不是锦华姐姐主动去要的,是静虚师太找到锦华姐姐主动给锦华姐姐的!” 殊不知落在后面的安锦珠听到这话,更觉得心里酸溜溜地难受。静虚师太的名声她知道,还知道文姨娘在静虚师太这里没少花钱,就是要静虚师太出面,说她有旺夫安家宅的命格,安锦珠便知,这静虚师太的影响力。 安锦华和自己一样是第一次来观音寺,而自己却没那个命! 宝!书!网! w!w!w!.!b!a!o!s!h!u!2!.!c!o!m 帖子还真的管用,由小道姑领着在另一个地方找到静虚师太,陆青苑和王燕儿进去找静虚师太解签,没一会儿两人就出来了。 陆青苑一脸兴奋,脸还有些微红,而王燕儿就有些沮丧了。秦岚主动和她们说话,便问静虚师太如何说?陆青苑红着脸不说话,王燕儿酸溜溜地道:“静虚师太说,陆姐姐的姻缘很好很好很好那种,而我,静虚师太却说,我虽命好,却命里多桀。姻缘说好不算顶好,说坏也不算坏。” 连安锦华也忍不住掩嘴笑起来,原来王燕儿还有这么坦白可爱的一面,陆青苑臊红了脸,瞪了王燕儿一眼,嗔怪道:“你也不害臊,才多大就开始想这些了。” 王燕儿立马抗议,“我不小了,今年就十三岁了,我娘都开始给我看人家了。”王燕儿蹙着眉头慎重地考虑一番,下定决心似地,自言自语道:“我定要阻止我娘,等我运气好的时候,再来求一支上上签,然后再让我娘去定。” 她虽是自言自语,可大伙都听得一清二楚,顿了顿继而哄堂大笑起来。连跟着的那些丫头婆子也笑得直不起腰。王燕儿一瞧大伙的模样,恼羞成怒,丢了一句“不理你们了!”就气冲冲地朝前走。 陆青苑忙追上她,王燕儿原就是个直肠子的性子,陆青苑劝几句她就好了,想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只觉脸颊**的。 这么一闹腾,气氛倒是好了许多,一行人有说有笑赶去药王殿前,没想到陆夫人、王夫人、秦夫人皆在这里,见她们一行人进来,秦夫人笑着朝陆夫人和王夫人笑道:“我就说她们很快就能来,你们还不信,这可不是来了?” 陆夫人道:“这里人多,安家大小姐是跟着我们一道来的,万一磕着碰着了,安家太夫人怪罪下来,我们还不知要如何赔罪呢,所以难免担心些。” 这话多少有些让秦夫人觉得不舒服,安锦华是她秦家未来的儿媳妇,却与秦家不亲近,反而与陆家和王家亲近。 说话间,安锦华等人已经进来,大伙互相见礼,因为知道无可避免地会遇上秦夫人,安锦华也礼数周全地见过,只是她问什么,就简简单单回答便可,多一句也不想说。 在药王殿里为太夫人和安浩轩求了平安符,时辰已经接近午时,就有小道姑前来请大伙去吃斋饭。秦夫人抢在前头给赏钱,那小道姑是个老实人,就只收了一半,回答说其他人的陆夫人已经给了。 秦夫人便要将安锦华那一份给陆夫人,安锦华现在虽不是秦家的人,可以后会是。秦夫人要给的意思,陆夫人自然理解到了,推辞笑道:“安家大小姐那一份是她自己给的。” 秦夫人顿时红了脸,安家比秦家富贵,又不缺这点儿银子,秦岚站出来打圆场,“娘既然已经将银子拿出来了,不如请小道姑替大哥点一盏长明灯,保佑大哥秋闱高中。” ------------ 114:离间 [正文]114:离间 ------------ 秦夫人立刻笑开了花,望着陆夫人和王夫人那眼神,多了几分居高临下和洋洋得意。陆家和王家再怎么巴结安家有什么用?安锦华早晚是她秦家的人。 欢欢喜喜将剩余的银子给了小道姑,觉得不够又拿出二十两,慎重地叮嘱道:“从今儿开始,一直点到明年殿试结束,不够的就派人到我们家来取。” 秦岚说保佑秦风秋闱高中,秦夫人立马就升华到了明年殿试,可见她对秦风秋闱高中自信不已。 这下轮到陆夫人和王夫人吃味了,秦风素有才名,而陆夫人的儿子年纪还小,王夫人就育有两个女儿,小的那个还没养活成。 仿佛两人达成了共识,用斋饭的时候,虽在一桌,却都不会主动与秦夫人交谈。用了餐,陆青苑和王燕儿立刻邀请安锦华和她们两个一块儿休息,安锦华本来就是与她们一道来的,自然要在一起。 秦岚、秦莲两姐妹也不好撇下安锦珠不管,只说一会儿回去一起走。 安锦华不置可否,笑容得体地道:“我与陆姐姐和燕儿妹妹一起来的,定是要一起回去的。” 目送安锦华等人离开,安锦珠见秦岚满脸失望且若有所思,立马红着眼眶低声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拖累了秦姐姐。” 秦岚虽对安锦珠不懂她的客套话,而跟着一起来略有微词,可瞧着这么娇滴滴又柔弱的女孩儿红了眼眶,心头立马就软了,微笑柔声安慰道:“这不怪妹妹,原是我们家失礼了。” 安锦珠一脸惊讶,却又十分不相信地摇摇头,道:“我虽与姐姐相处不多,可今儿观察下来,姐姐竟是我见过的礼数最周全,为人最和顺的。就连我祖母说起姐姐家也多有赞誉,还常赞姐姐懂礼数,稳重大方,要我和大姐多学学呢!” 谁都喜欢奉承的话,秦岚也不例外,笑容愈发柔和,“我哪里就那么好了,不过是太夫人客气罢了。” 安锦珠苦恼地皱起眉头,“所以,我才十分不明白,为何姐姐总是说失礼的话。且我祖母那日回来,脸色是不太好,过后就好多了,只是我大姐姐,好像气得不轻。” 言下之意,太夫人已经不在意,之所以两家的关系没有得到缓解,都是因为安锦华还没消气。如此说来,安锦华岂不是肚量极小的人? 秦岚果然蹙起眉头,安锦珠低头掩饰嘴角扬起的笑意。又想到在路上遇见的秦风,那骑在马上,风流倜傥的身姿,足够吸引大多数女孩儿目光。 后来在观音寺里,秦岚和秦夫人急着寻找安锦华,她因为体弱,由秦莲陪着走在后面。因为秦莲不识路,两人误打误撞走到观音寺的另一边。这观音寺有两个大门,其实也将整个寺院分为了东西两院,这边西院专门接待女眷,东院接待男信徒。 她们两个走到那边,一见来往全是男性,吓得变了脸色,慌乱下急忙掉头回避,岂料还是被人发现了,几个十**岁的少年将她们团团围住,打听她们是那个府上的家眷。秦莲胆小,吓得都哭了,若不是秦风及时出现,喝退那些人,还不知她们两个会受到什么样的言语轻薄。 想到秦风,安锦珠的脸又悄悄地红了,一直垂着头,直到感觉不到脸颊的滚烫才抬头。 心头微叹,安锦华怎么就那么好的命?秦风这样的人配她,虽家势不如安家,却也绰绰有余。秦风的前途,那是无可限量的。 秦岚也没功夫去注意安锦珠的神态,一心琢磨着安锦珠透出来的信息。她只想到了一个可能,安锦华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可她更明白,与安家结亲对秦家的益处,暗自琢磨一番,让秦莲在这里陪安锦珠,她侧去找秦夫人。 儿女婚事,向来由父母做主,如果安家老爷同意了,先订婚也没什么不妥之处,把聘礼送去,大婚的日期定在安锦华及笄之后方可。只要婚事成了定局,秦家没有做对不起安家、秦风没有做对不起安锦华的事儿,即便安锦华不满意,也由不得她了。 秦夫人对秦岚的提议大吃一惊,想到太夫人的强硬的态度,叹口气道:“现在也不是时候,安家忙着给安老爷续弦的事儿,这个时候起岂不是给安家添乱?” 秦岚垂下头沉思片刻,“那就等安家有了新夫人,娘多与安家新夫人来往,她虽不是锦华的亲娘,到底也是正正经经娶进门的夫人,以后锦华的事儿也是她着手打理。安老爷和太夫人同意了,那位新夫人自然也无话可说。” 秦夫人见女儿说的在理,一时又欣慰起来,自己的女儿就是自己的军师,可眼下女儿就要及笄,紧接着便要出阁,她心底一软,看着秦岚,叹道:“有你在娘身边真好,娘都舍不得让你出嫁了。” 秦岚虽懂事,明白的道理也多,可终究是女孩儿,听到嫁人哪有不脸红的。垂下头露出小女儿的娇羞,“娘竟然拿女儿打趣。” 秦夫人深吸一口气,叹道:“若是你哥哥有你一般懂事体贴就好了。” “哥哥那里不好了?会读书,会做学问,以后说不定还能给娘挣个一品浩命呢!” 秦夫人闻得这话,亦是一脸的憧憬,可她们哪里能预料未来?未来原就是无可预知的。 下午,安锦华一行人还是没能甩掉秦夫人,安锦华与陆青苑、王燕儿同坐一辆马车,陆青苑发现秦风在前头,禁不住说了一句,“眼下秋闱也没几个月了,这些要大考的,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出来游玩。” 王燕儿自然知道她说的是秦风,笑道:“他大概是来瞧锦华姐姐的。” 说完才懊恼地发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了,陆青苑这一回连瞪她的力气都没了,这个王燕儿,直肠子也不是这个直法的。 安锦华闭目养神,仿佛没听见,王燕儿怕自己又说错什么话,就紧紧地闭上嘴。陆青苑也学着安锦华,靠着摇晃的车壁,闭上眼养神,这边,马车很快安静下来。 而后面的马车里,与秦岚、秦莲同坐一车的安锦珠,以许久未曾出门,要看风景的由头一手撩起帘子,朝前面张望,企图再欣赏一回骑在马上,风度翩翩的秦风。 ------------ 115: [正文]115: ------------ 三位夫人将安锦华和安锦珠送到府里,又趁着天色尚早,还去太夫人哪里坐了坐。秦风欲要进来给太夫人请安问好,中途安老爷遇见他,被安老爷叫去说话。秦夫人管不住自己高兴的神情,而太夫人对她的态度也有所改善,不如先前那么冷淡。 安老爷是一家之主,她多少也要顾及着儿子的脸面,这让秦夫人更高兴,笑意愈发的多了。还时不时挑衅似地看一眼陆夫人和王夫人的神情,两位夫人老神在在,全没当回事儿。不过略坐坐就带着各自的女儿告辞,安锦华亲自将她们送去垂花门前。 回来的时候,太夫人还再陪秦夫人说话,却已经说到安家即将要办喜事的话儿上了。秦夫人生怕安家不下帖子邀请她们家似地,太夫人神情和蔼,笑道:“等日子定下来,就将帖子送去府上。” 秦夫人奉承道:“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这些客套的虚礼,就是不下帖子,我也要厚着脸皮来的。” 太夫人笑了笑,秦岚见安锦华进来,忙站起身打招呼。太夫人遂朝秦夫人道:“时候不早了,就在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秦夫人略作推辞,太夫人就留了一回,她便不推辞了。安锦华淡淡的表情,看不出喜悦,正是因为这样的神情,让秦岚更相信了安锦珠的话,果然是安锦华对这门亲事不满,才咬着那么一件小事不松口。 哪里知道太夫人这番态度另有它意?安老爷看重秦风,且那孩子太夫人也没觉得不好。只是秦家的那些亲戚多少有些不讨喜罢了,可孙女安锦华这样的身份下嫁去了他家,终究也吃不了什么亏,再咬着摆架子,以后安锦华嫁过去,就怕秦夫人记恨给她穿小鞋。 如此才逐渐改善了态度,又明里暗里地给安锦华打眼色。安锦华何尝不明白太夫人的心思,可怜祖母一片心,好歹给脸上添了笑,却始终有几分勉强之意。 这边太夫人留了秦夫人母女三人,安老爷那边也留了秦风吃晚饭,直到天黑,秦夫人才告辞离开。 回到家里,立即找来秦风,问道:“安家老爷找你,可是过问你的学业?” 秦风点头,脸上自然挂着笑,未来岳父待他极好,他就自发地称呼安老爷为岳父,“昌宁侯府里给轩哥儿请了一位先生,岳父大人说这位先生的学识非同一般,说若是我有不懂得,可以去请教一二,只是那先生脾气古怪,也不知道肯不肯,岳父大人还是叫我试试。” 秦夫人愣住,安家什么样的人家,居然还有这样不明世故的先生,秦风看出母亲的疑惑,笑道:“岳父大人见多识广,他说好必定是好的。” 秦夫人回过神,才想起要嘱托儿子的话,摆出作为母亲的架子,正色道:“安家老爷在朝为官多年,且是功勋世家之后,还是进士出身,他肯提拔你是你的造化,他说什么万不可回嘴,都应下要紧。” “这些我都明白。” 秦夫人又道:“安老爷与你以后的仕途也多有助力,你瞧瞧,就是你父亲那一批的,同样进士出身的,又有多少像你父亲那么平稳,又有多少还在苦苦熬着。你且要好好把握这厉害关系,安家那大姐儿,那样的出身,难免清高孤傲些,你也莫要放在心上,等日后娶进门,大不了当菩萨供着就是。” 秦风听得这话禁不住红了脸,想起几次见到安锦华,他心里也泛起涟漪。安锦华身上自有吸引人的地方,虽不是绝色,可瞧着就叫人喜欢。 秦风胡乱点个头,“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母亲早些歇着,儿子告退。” 秦夫人见他答应的这样爽快,唯恐他是敷衍自己,又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秦老爷回房听妻子说的那些话,只觉罗嗦,不耐烦地道:“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需要你这样教么?他马上就要大考,过个一两年就要成家立业!“ 丈夫拆自己的台,还是当着儿子的面儿,秦夫人立刻落下脸子,叫秦风回房歇着。待秦风一走,秦夫人便冷声朝秦老爷道:“今儿我也累了,老爷去其他人屋里吧。” 秦老爷对上秦夫人那张冷冰冰的脸,本来没有火气,现在也升起火气来,一扭头果真走了。 外面的老嬷嬷瞧见这情形,忙跑进来劝秦夫人,“何苦与老爷置气?老爷好容易来夫人屋里一回。” 秦夫人亦是满腹委屈,“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到头来也不过如此,以前紧着讨好他。如今我这一双儿女都大了,儿子又争气,我还讨好他做什么?只要风哥儿好了,我还怕没人侍奉终老不成?” 老嬷嬷无话可说,只是想到老爷宠爱继室,“万一生了儿子呢?”那可是要分大爷家产的。 秦夫人嘴角掀起一抹冷笑,“这么大的岁数了,他也有脸。即便他有脸,我未必会叫他如愿!” 有了安老爷的示意,秦风果真第二天就去昌宁侯府,可那位先生却不在。又见安家仆从忙进忙出,为安老爷再娶的事儿忙碌,秦风去拜见太夫人,也被下人以忙的借口搪塞过去,秦风只得告辞。 续弦与第一次大婚也有差别,一应礼数还算周全,却也无法与第一次大婚相提并论,不过即便如此,事情也比较多。 因为办得急,一应彩礼都要现预备,且父亲的婚事,作为女儿也不好插手,所以太夫人少不得打起精神张罗一切,幸亏桂娘是能干人,让太夫人少了不少的心力。便是如此,安锦华也十分害怕太夫人这样操劳,会损坏了康健。 故此一应平常家务事,她便一人独揽下来,让桂娘有更多的时间帮太夫人打理其他。 忙碌了几日,太夫人请了薛氏上陈家下彩礼,并将婚期定在了六月二十六,也就意味着,更忙乱的日子来临了,为喜宴忙碌。 自从那日庙会后,安锦珠的病情依着飞快的速度好起来,因为针线不错,便与刘姨娘一道为新房里要用到的针线忙碌。 ------------ 116 [正文]116 ------------ 这样的忙碌一直持续到迎娶新妇进门前夕。 安锦华坐在桌前做账,芍药在旁边打扇,赵嬷嬷磨墨,案牍右侧的高级上放着一大块冰,下面用盆子接住融化掉的冰水,芍药扇过来的风带着徐徐清凉。 太夫人坐在东边榻上,欣慰地看着安锦华,时不时吩咐牡丹过去添茶续水,又叫厨房熬了解暑的梅子汤。 安锦华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才告一段落,将这一次花费的总额报给太夫人。太夫人乐呵呵道:“秦家那孩子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安锦华干涩地笑了笑,太夫人继而温声劝道:“那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父亲的态度你也知道,他们家其他人如何都罢了,横竖是你和秦家那孩子过日子,只要他紧着你,夫妻一条心,就比什么都强了。” 安锦华微微点头,不禁想起前两日,秦风找到她誓言坦坦地说:“此生只娶你一人足矣。” 那神情,那模样,与前世的秦风几乎没有差别,许了她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未来,可未来呢?前世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未来。 安锦华深吸一口气,静虚师太所说的放下是暗指这件事儿么?秦风或许并非自己认定的那么不堪,也或许是重生的变故,毕竟前世的自己,身体羸弱,秦风之前也不曾嫌弃过。 而有些事已经不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比如父亲续弦,比如自己请了欧阳先生来教轩哥儿,而轩哥儿也一改前世厌学,短时间就进益颇多。甚至于欧阳先生不在的时候,父亲会亲自教诲轩哥儿。 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有些更是安锦华想也没想到的。虽然是她努力的结果,可无可避免的,因为静虚师太的话,她的心动摇了。 秦风,安锦华不禁自问,自己还能相信他么?抛开这些不提,当秦风说出那样的话,许了她那样的誓言,她虽没有像前世那样紧张地面红耳赤,又激动的无法言语。但确实,有那么一瞬,她心动了。 羡慕欧阳先生与欧阳夫人之间的情分和恩爱,她不去求姻缘签,可心底同样如少女一般,盼着婚后夫妻恩爱,更憧憬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幸福美好。自己的丈夫,有几个女人是心甘情愿地愿意与他人分享的? “太夫人、大小姐,秦家大公子又来了。”门上的丫头喜滋滋的跑进来禀报。 安锦华搁下笔,芍药不满地努努嘴,嘀咕了一句,“他也太没脸了,权当咱们府里是自己家不成?想来就来。” 赵嬷嬷瞪了芍药一眼,心底倒是很高兴,秦风三天两头地往安家跑,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虽然跑得勤,可也瞧得出他是真正在乎安锦华的。 太夫人乐呵呵道:“叫他进来吧。” 安锦华忙去里间回避,随着秦风的脚步声传来,她的心就像被搅浑的水乱哄哄,理不出头绪。 外头秦风提着一篮子新鲜水果,说是自家园子里摘下来的,送过来让太夫人、安锦华尝尝鲜。东西不算金贵,难得是那份心。 太夫人十分高兴,却故意板着脸,训斥道:“横竖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大考,你不在家好好温习课业,整天外出,若是误了大考,就白白辜负了大家的心意了。” 秦风一脸愧疚,恭恭敬敬垂首答道:“晚辈谨记太夫人教诲,秋闱定然全力以赴,定不会让太夫人、侯爷、华妹妹失望。” 太夫人微微点头,留他吃了两盏茶,就赶他回去了。 安锦华才从离间出来,就有门上的婆子进来禀报,舅爷家三位夫人来了。后天便是迎娶继室进门的日子,薛氏作为媒人,定然是来寻太夫人商议一些事。 安锦华将三位舅妈迎进来,见过礼后便拿着账册去隔壁屋里。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道阴测测地说话声,“表妹已经不气了么?” 安锦华吓得差点儿丢了手里的东西,扭头一瞧竟是四表哥夏宏,芍药与他也熟悉,了解夏宏的脾气,见安锦华吓得失色,嗔怪道:“夏四爷走路都没声音么?这样突然冒出来,难道没听过人吓人吓死人?” 夏宏只盯着安锦华,语气充满了幽怨,活像深宫中被遗弃的怨妇,“前两日我来找表妹,表妹说不得闲不见,今儿瞧着表妹好像也很忙,怎么秦家那小子跑来就见了?” 安锦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东西搁下,就叫芍药收拾出来,继续没做完的账。夏宏见状,更是不满,像门神似地立在门边,继续道:“我问门上婆子,那些婆子说秦家那小子隔三差五地来!” 芍药对此也不满,可有什么法子?“那是我们老爷允于的。” 夏宏愣了愣,撇撇嘴凑过来酸溜溜地朝安锦华道:“我却没这样的待遇,可见姑父偏心,已经把那小子当做自家人了。” 这话安锦华听着着实别扭,抬头蹙眉不满地道:“表哥浑说什么?” 夏宏眼珠子转了几圈,那神情立马就拨开乌云见月明,开心地笑道:“这话我爱听,本来就是八字一撇,还差一捺,没有那一捺,就成不了一个八字!且那一捺,到底是谁补上还不一定呢!” 安锦华满头黑线,芍药听得一头雾水,“四爷又打什么哑谜呢?” 夏宏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摇头晃脑卖关子。心底已经有了主意,忍不住又贼兮兮地笑起来,让安锦华起了一身鸡皮疹子。 芍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略一琢磨,惊呼道:“四爷莫不是又要打秦家大公子吧?” “错!”夏宏果断否决,高深莫测地道,“上次是我酒后失仪,一直没给他道歉,如今表妹的气消了,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不好继续摆谱儿,自然是要与他交好了。” 信他就是笨蛋,芍药猛翻白眼,“莫不是四爷今儿又喝酒了?怎么说起胡话了?” 夏宏也不生气,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坏,安锦华深吸一口气,忽地想起一事来,掐指算了算日子,问夏宏,“二舅今年做不做生?” ------------ 117 [正文]117 ------------ 安锦华问的严肃,夏宏本能地收敛满脸讨打的笑,想了想道:“倒是听母亲提过,今年二伯虽不是整数,可远近的亲戚都要来,少不得是要做的。表妹怎么想起问这个?” 安锦华微笑道:“想着去年就没做,所以问问,我也好给二舅预备寿礼啊。” 去年是因为嫡母夏氏仙逝,安家上下、夏家上下无不伤心难过,哪里还有热闹的心情,因此三位舅舅、包括舅妈在内,所有人都不成做生。而前世的这一年,夏家落败就是从二舅生日那日开始的。 重生的变故,皆是因为自己努力挽救有些该发生的才没发生,那么舅舅家的事儿,如果自己没有努力去改变,去避免,结果或许和前世一样。 夏宏哪里知道安锦华这些心思,只是有些吃味地道:“表妹也偏心,就记着二伯,却也不说说我。” “谁叫四表哥的生日是八月二十六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那几日正是大考的日期。话说回来,眼下日子不多了,表哥怎么还不收了心好好温习温习?” 夏宏发出“呜呜”的假哭声,幽幽道:“表妹就是看不起表哥,秦家那小子天天儿乱跑你不担心。却担心起表哥我来,莫非我就真不如秦家那小子?” 安锦华平静地垂下头,不是她觉得,夏宏虽也考上了,与秦风的成绩却相差甚远。 见安锦华不理,夏宏瞪了她一会儿,唉声叹气站起身,安静茹叫住他,“这两日轩哥儿的先生在府里,表哥倒是可以去找找他,说不定会得益颇多。” 父亲许了秦风来,安锦华自然也可以叫表哥来,且也无需像秦风那样,在欧阳先生的门外站了两个晚上。 表哥待自己如姐妹,安锦华没有哥哥,心里早就将几位表哥当做亲哥哥的,哥哥们好了,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安锦华见夏宏满脸怪异,又加了一句,“表哥先去桂娘哪里讨要一坛杜康酿吧。” 想想觉得不妥,索性将欧阳先生的身份告诉他,果然夏宏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又怀疑地蹙眉,“表妹没骗我?” 安锦华瞪了他一眼,“算了,你不去就罢了,权当我什么也没说,对外人也别提起才好,没得我反而不好做人。” “难怪欧阳先生总是不在家,表妹大概不知,从这个月初开始,欧阳家的门槛都被万千学子踏破了。” 安锦华无辜地眨眨眼,摇头,“我是女孩儿,外面的事儿如何知道?不过,欧阳先生的脾气你也知道,万不能对外人说起。” 夏宏深以为然,如果叫外人知道欧阳先生在安家,那安家别想清净了,就是姑父在朝堂只怕也会受到排挤了。 夏宏正经起来眉间那股子玩世不恭荡然无存,透出来的稳重都不像个十**岁年轻人,“欧阳先生是表妹家的亲戚么?” 芍药骄傲地笑道:“什么亲戚?不过是我们大小姐有法子请动他罢了。” 夏宏才合上的嘴巴,又张开,“啊”了一声,崇拜地看着安锦华,一双眼睛差点儿就变星星眼了。半晌,又问道:“秦家那小子知道么?” 安锦华摇头,如果秦风果真知道,也不会只是象征性地请教欧阳先生问题了,他那么努力不过是做给安老爷看。想到这里,安锦华心头微凉,那一点儿心动的火苗仿佛被一盆水泼灭。 夏宏高兴地笑了,“这才叫一家人,秦家那小子还不是!” 薛氏、汪氏、李氏来寻太夫人,竟是主动过来帮着迎客料理当日的杂事的,太夫人十分宽慰,虽然原来的儿媳妇已经没了,夏家还能如此,亲戚的情分有几家能做到这样? 太夫人叫了安锦华去,吩咐道:“派人将西厢房那边的院子收拾出来,好留给你三位舅母歇脚。” 薛氏忙摆手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原是我们想着府里忙,才不怕讨太夫人的嫌过来的,若要临时收拾院子,岂不是添乱?” 汪氏笑道:“华儿的院子就宽敞,上次去的时候,瞧着各处都十分整洁,也不用特意拾掇,不过住一晚罢了。” “如此可就委屈了你们了。” 三人忙说不委屈,商定了明儿下午就过来。午饭后,安锦华陪着二舅妈和三舅妈去各处瞧瞧准备的情况,再回到太夫人屋里,便迎来了送礼的第一个高峰期。 后天是正日子,但礼却是从前两天就陆陆续续有人送来了。安老爷在朝为官,为人随和,且待人谦虚有礼,加上太夫人与太后娘娘的关系,不能说京城的权贵都回来,但至少有一大半。 薛氏等人,见安锦华记账、入册、收库,料理的有条不紊十分熟练,仿佛一瞬间就长大了,叫人惊叹不已,连连称赞。 正说的热闹,安锦珠从外面进来,听得这话,只是暗暗咬唇。安锦华能在前面料理这些大事,而她却只能在后面做些针线。好在,总算是全部完成了。 安锦珠叫身后的丫头将针线拿过来给太夫人等人过目,自然也换来了一片赞叹之声,薛氏端详着安锦珠,笑着朝太夫人道:“您老这两位孙女,一个擅长家务事,一个擅长针线活计,女孩儿该有的竟都全了。” 太夫人扬起嘴角,“华儿的针线也不差,不过是体谅我,去料理本该属于我的事儿罢了。” 汪氏和李氏皆道:“那是咱们华儿的孝心,尊老爱幼。” 安锦珠未免有些失望,不过两句话又绕到安锦华身上,自己站在她身边,只配做一只陪衬的绿叶么?再看安锦华的笑容,只觉刺眼无比,暗暗地篡紧了手里的帕子。 掌权者最害怕手里的权利被他人夺去,安锦华如今掌管着府里的大权,可马上就要转手她人,她会甘心么? 安锦珠在心里摇头,绝对不会。那么,自己与继母又多了一项能够达成共识的条件了。想到这里,安锦珠方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横竖没人理会她,她便琢磨着后天穿什么样的衣裳。 ------------ 118 [正文]118 ------------ 安锦华拥有尊老爱幼的好品德,父亲带回来的那两匹上好的锦缎,安锦华同样送了一匹给她,她已经叫人去外面找绣娘量身定做了一身衣裳。 这会子穿在身上,被灯光一照,流光溢彩,连屋里这些不待见她的丫头婆子,都大赞漂亮。安锦珠弯起嘴角,她就是要以最美的姿态出现,把安锦华给比下去,她相信,同样的料子,穿在自己身上和穿在安锦华身上完全不同。 而此刻,芍药也和两个小丫头对着满柜子的衣裳商议着明儿给安锦华穿什么,几个丫头的意见不统一,芍药捧着那套流光锦,可又觉得颜色太素了些,明儿是大喜的日子,可若是穿的太喜庆,就把正主儿给比下去了。 安锦华见她们议论来议论去都没个结果,又吵得自己无法休息,便开口道:“就拿这月初新作的那身吧,我瞧着颜色恰好,款式也新意,还不错。” 芍药翻了出来,杏色桃红镶边上衣,下面配松花绿十样锦裙,想象着穿在安锦华身上的模样,笑道:“大小姐穿这个肯定很好看,这料子又轻薄又透气,明儿人多难免会热,穿这个正好。” 安锦华闭上眼,“现在你们可以消停了吧,我要睡了。” 几个丫头连忙噤声,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耳根子清净了,安锦华反而睡不着,如果母亲还在人世多好…… 五更天,外面就忙碌起来,安锦华梳洗妥当便去太夫人处请安,薛氏等人竟都到了,一屋子的人头攒动,安锦华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安锦珠。 芍药郁闷地道:“早知道,大小姐也该穿上,瞧瞧她像只花蝴蝶似地!” 不得不说,那衣裳穿在安锦珠身上的确有叫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才十三岁,便出落成美人儿,又瞄了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别说把安锦华比下去了,估计今儿来的那些京城小姐,也没几个能赛过她去了。 安锦珠瞧见安锦华,亲热地上前见礼打招呼,就看着安锦华的装扮。中规中矩,不过符合安家嫡长女的身份罢了,因此对自己的装扮又添了几分骄傲。她务必要一次让大伙都记住她,特别是秦风。 可她打量的目光,在芍药看来便成了挑衅,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今儿真漂亮,只怕咱们新夫人也比不上呢!” 安锦珠脸一红,窘迫地垂下头,低声道:“只有这件衣裳合身,所以才穿上的。” 芍药冷笑,还要说话,安锦华捏了她一把阻止了,朝安锦珠笑道:“二妹妹这样打扮很漂亮,看来这料子还是穿在你身上更好看。回头,我那身也送给妹妹吧。” 安锦珠一脸惶恐,仿佛被吓着一般,“哪里敢要姐姐的,姐姐已经给了我。” “这原是你该得的,另外的才是我给你的。” 正说着,太夫人扬声朝她们姊妹道:“你们两个说什么体己话儿?” 安锦华笑了笑摇摇头,走过去见过三位舅母和太夫人,就听到汪氏道:“今儿事儿多,我和你三舅母未必忙的过来,现下有两件事要派给你们,你们可愿意?” 安锦华忙笑道:“二舅妈吩咐便是,我们哪敢不从?” 汪氏略想了想,朝安锦珠道:“二丫头前儿大病了一场,若是派你一些苦差事,累着可就是我这个长辈的不对,今儿二丫头就在里面张罗着茶水侍奉,守着那些丫头婆子泡茶,免得她们没个头绪,一忙起来手足无措,指不定还要打碎茶盅。” 安锦珠一听,便知她不能出来见客,心头不满却不好拒绝,说到底汪氏也是体谅她体弱。再看看自己特意穿上的衣裳,却是不得以见光的。 汪氏又朝安锦华道:“昨儿瞧着华儿很会做账,今儿送来的礼品礼金,还是华儿负责入账吧。” 安锦珠微微惊讶,安锦华同样不出来见客,这是什么道理? 安锦华福福身说了一句“遵命”,惹得汪氏笑起来,瞥了一眼安锦珠,想到刚才自己派她差事,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冷笑一声。 汪氏这番安排并非没有道理,安锦华面上虽没什么,可心底哪有不难过的?自己的母亲没了,她要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娶另外的女人进门,以后还得称呼一声母亲。 可安老爷的后宅,不能没有一位主持大局的夫人,与其是其他人,不如是自己知根知底的人,且夏家对陈家有恩,陈家那姑娘又是个贤惠的,这样安锦华和安浩轩才不会吃亏。 大伙一起在太夫人屋里吃了早饭,安老爷便进来请安。今儿他亦穿着一身崭新的行头,只是按照大周续弦的习俗,不能穿大红色。 知道太夫人有话要与他说,其他人便各归各处,安锦华往库房那边走去,一路上芍药就笑个不停,“可惜了二小姐那身装扮,竟是没人看得见的。” 赵嬷嬷听着这话没规矩,说了芍药两句,芍药虽然住了嘴,可想想安锦珠那表情,还是忍不住偷着乐。 赵嬷嬷意味深长地道:“二小姐那样打扮漂亮是漂亮,可颜色也太素净了些。” 芍药没头没脑地笑道:“她不是闹着要给文姨娘守孝么?咱们夫人没了那会子,她在屋里还穿着颜色鲜亮的衣裳,出门才换的呢!果然,还是生母重要些。” 赵嬷嬷又瞪了芍药一眼,只拿眼睛示意安锦华,芍药回过神,忙捂住嘴巴。 可芍药无心说的话,却也被有心人听了去,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安锦珠到了水房,里面十来个炉子烧的通红,热气扑面而来,片刻就出了一身的汗,连妆容都花了。又不敢回去重新梳妆打扮,只好叫丫头打了一盆温水,把脸上的胭脂全部洗去。 身上穿的颜色又素净,再来个素面朝天,可不是子女守孝该有的装束么? 安锦珠对着水盆照了照,真正气得面红耳赤,只是满屋子的丫头婆子忙进忙出,她却发作不得。又有体面的婆子见她什么事儿也不做,就只顾着自个儿,这还罢了,关键是水房人多难免拥挤,她在这里更显得拥挤,便走来笑盈盈道:“二小姐身子才好,虽上面的发了话,可奴婢们也不敢叫您劳累了,还请二小姐去凉快的地方坐吧。” ------------ 119 [正文]119 ------------ 安锦珠哪里听不出话里嫌弃的意思,她虽不愿意,可作为嫡出小姐的安锦华都忙着做事,自己一个庶出女孩儿,还敢偷懒不成? 想到嫡母夏氏在世,自己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后来嫡母没了,文姨娘当家,那个不是巴结着她讨好着她? 安锦珠将眼眶里的眼泪生生吞下去,站起身朝那体面的婆子笑道:“我以前没做过这些事儿,劳烦嬷嬷指派我做些事儿吧?瞧你们这样忙,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恰好这婆子原来受过文姨娘的气,心里一横,就派了个安锦珠添水加柴的苦差事。~~e~~便是上面的过问下来,她也说二小姐体谅她们,所以才揽了这苦差事。何况,上面的未必会问! 有那样一个心肠毒辣不知廉耻的生母,莫怪她不受待见。何况,她的心也不比她生母文姨娘好多少,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吓得了恨手的人!若不是看在她任旧是安老爷骨肉的份上,这府里哪里还容得下她? 这里热得不行,安锦华所在的屋里却早早就放了一大块冰,桂娘见她来,忙松了口气,“奴婢虽会写字,可速度却慢的不敢恭维,大小姐来了可算是看到了救星了。” 如果不是安家的总管得了病,下不了床,现去外面找,又不一定能找到合用的,这些事也用不着安锦华和桂娘了。 “桂娘还会写字,我身边的芍药连磨墨都磨不好呢!” 桂娘笑道:“芍药虽不识字,却是一心一意忠心大小姐的,这就比许多人强了去了。” 安锦华扭头看着芍药笑了笑,“我娘给我留下的人,都是好的,赵嬷嬷、桂娘也一样,我心里都明白着。” 寒暄几句,便有人一路唱着:“忠勤侯府送来如意两柄……” 安锦华坐到案牍前,拿起笔快速地记下来。还要将每家送的东西写得明细,以便于回礼,或日后对方家里办事,这边送什么礼也才有数。所谓礼尚往来,便是这么个意思。 且这礼单还能看出另外的端详,比如那家与安家交好,那家是萍水相交,更或者有些不过是官面上的走动,内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或者,有些官阶较低,送礼却送的极为贵重,礼金也十分可观,便是有讨好结交之意,或有事求助于安家。这一列类,大多是没有请帖的,却与安老爷有过一面之缘,或曾经共事过。 其实这次安家办事,本就没有特别地请多少人,这原是喜忧参半的,很多都是打发体面的婆子将礼送来便罢。也只有那些收到请帖的,一定会来恭贺。 桂娘见安锦华下笔如飞,惊讶道:“大小姐这个年纪,这字写的这样快,还能这样好,不知下了多少工夫呢!” 安锦华汗颜,这些都是前世练出来的,她呆在屋里无所事事,除了写字就是做针线。 芍药骄傲地道:“那是自然,咱们大小姐做什么都是做得最好的。” “这样说你主子,也不害臊?”夏宏边说便从外面进来。 桂娘忙侧身见礼,“四公子。” 夏宏点点头,“我就过来瞧瞧表妹偷懒没有,既然没有,我走了。对了,我想问问,姑父也请了长公主府上的人了么?” 请帖是安锦华经手的,并没有这样的印象,桂娘想了想委婉地道:“以前咱们太夫人与长公主还有几分交情,后来出了一点儿意外,便没怎么来往了。” 夏宏若有所思地道:“许是我看错了,刚才在大门口,我好像瞧见长公主府的人。” 话音刚落,就有三五个丫头婆子捧着锦盒等物进来,没想到果然是长公主府送来的礼! 安锦华疑惑地看着桂娘,她是府里的老人,一辈子跟在太夫人身边,就是这几年才去庄子上颐养天年去了,她说的必定没有假,太夫人与长公主府没有来往,礼却送来了。 “要不要问问祖母,这礼咱们收还是不收?” 夏宏道:“送都送来了,若是不收岂不是损了长公主府的脸面?” 桂娘点头道:“四公子说的不错,长公主府肯送礼来,便是又有结交的意思了,这事儿我立刻告诉太夫人去。” 夏宏问完了,一边朝外头走,一边道:“我去瞧瞧褈之来了没,表妹继续忙吧!” 夏宏一走,就迎来了送礼最后的高峰期,等安锦华稍稍松口气,外面便有小丫头惊喜地叫喊,“新人已经进门了……” 外面热闹的喧哗声隔这么远亦能听见,芍药有些心不在焉,安锦华便叫她出去,芍药欢欢喜喜道:“那奴婢先去瞧瞧,探探军情如何?” 赵嬷嬷失笑,“这丫头竟然知道军情两字了。” 安锦华知道她是有意斗自己笑,便也应景地笑了笑,芍药一溜烟地跑出去,赵嬷嬷磨墨,安锦华将入库的账目做完,芍药就回来了,张口便道:“嫁妆还不少,堆了一院子,奴婢瞧着少说也又一百来抬。” 赵嬷嬷怔住,安锦华也暗暗吃惊,陈氏是庶女,嫁妆却这样丰厚,便有两个意思。第一,陈氏有手段,在娘家便得嫡母陈夫人的心。第二,是陈家不肯输了脸面,再说虽是续弦,安家却不是一般家庭,属京城权贵,这些嫁妆也是应当的。当初安锦华的嫡母夏氏嫁入安家,嫁妆就足足一百九九抬,其中还不包括田产地产和铺子,因此文姨娘才红了眼,想尽办法要从安锦华手里将那些财物夺过去。 赵嬷嬷揣测着道:“陈家倒是下足了本钱的。” 是啊,这么丰厚的嫁妆,是有意抬高陈氏的身份,身为庶出,实在是罕见。 芍药撇撇嘴道:“谁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安锦华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就听到赵嬷嬷道:“那些嫁妆一会儿还有其他客人去瞧呢,陈家不会做出参水分这样的笑话来,否则新夫人以后如何在咱们府里立足?以后又如何出去见客?定会被人当做笑话讲,那陈夫人不像是如此愚昧之人。” ------------ 120:弄巧成拙 [正文]120:弄巧成拙 ------------ 新娘子第一天都不出来见客,便是安锦华这些晚辈也不会今儿去见,要明天早上,新妇敬了婆婆茶,这才开始认识丈夫家的人,便是所谓的认亲。~~e~~ 所以,安锦华、甚至于太夫人,也是要明儿早上才知这位陈氏,究竟长什么模样。 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喜宴后,便陆陆续续有人告辞,上午的事儿忙完了,汪氏和李氏便拉着安锦华一道送客,其中有安锦华认识的贵妇,也有不认识的,总之,累的满头大汗收获却不小,收到很多见面表礼。 终于稍安,安锦华便告了罪回屋里换下身上带着汗味儿的衣裳。彼时,同样累得腰酸背痛,且蓬头垢面的安锦珠也独自一人从水房出来,预备回屋里换下这身漂亮的衣裳。 金贵的料子,漂亮的款式,这件衣裳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穿?安锦珠的心情就如同那天上的太阳,焦灼冒火,偏偏还有不识眼色的人叫住她。 安锦珠憋着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扭头便道:“要茶要水,找其他人,我不管这些事儿!” 吼完才发现站在对面的人竟然是秦风,秦风显然没料到一个丫头会这么无礼,怔怔地盯着安锦珠。安锦珠慌忙垂下头,那边又传来一道男声,“这丫头叫什么名字?怎么这般无礼?难道不认识这位是秦家大公子么?” 秦风忙道:“不碍事,瞧那丫头的模样,定是才来的。”一副很了解安家内情的模样。 夏宏撇撇嘴,仔细看了几眼,便觉得有几分眼熟,“我倒不觉得是新来的,便是新来的,这般没规矩,定要给我表妹说一说,今儿好在是咱们两个遇上了,倘或是其它人?岂不是要坏了姑父家的家风?一个奴婢都敢对客人大呼小叫!” 安锦珠心慌得不得了,她特意穿上这身衣裳,为的是叫秦风能多看她几眼,没想到,没想到……越想越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刷刷地落下来。 夏宏欲要走过来细看到底是谁,秦风忙说不要为难一个丫头,哪里会想到这个在他眼里是丫头的女孩儿,其实是安锦珠? 安锦珠又气又恼,更害怕夏宏将她认出来,那她就真的彻底没脸了。也不管后面两人,一边抹泪,一边提着裙摆飞奔而去。 回到自己屋里,关上房门才靠着门板喘气。幸亏秦风没认出自己来,可想到夏宏那戳戳逼人的态度,安锦珠忍不住咬紧牙关,更觉秦风比夏宏好千百倍,一颗心百转千回缠绵悱恻,最终化作一声幽幽叹息结束。 他再好与自己有何干系?他是自己的姐夫,要娶的人是安锦华。 安锦珠痴痴地盯着窗棂子外的天空发怔,直到外面有丫头来寻她,她才回神,火急火燎地换了一身衣裳,随丫头往太夫人哪里去。 大约到了傍晚,留在安家吃过晚宴的女眷宾客,基本都告辞离开,只有薛氏等人,帮着桂娘料理各处收拾工作。 彼时,新房内早已点上红烛,屋里两个大丫头候着,皆是安老爷屋里原来的人。陈氏的陪房皆去用饭,屋里便异常安静,以至于外头两个留在这里伺候,却无所事事的婆子咬耳朵的声音都听得十分清楚明白。 其中一位婆子用极其不屑的语气说起安锦珠今儿素净的装扮,“我虽是婆子下人,也不算见多识广,可也没听说那家的小姐,不认嫡母只认姨娘,说的难听点儿,姨娘还不是奴婢罢了,正经小姐这样贬低自己的身份,也莫怪众人都瞧不起她。” “二小姐也是难过罢了……”另一个婆子说话还算中肯。 起头说起的那位婆子嗤笑一声道:“便是心里难过,这样做出来到底是给谁看的?”又拿眼睛怒了努新房,“里头那位以后可是正正经经的夫人,今儿又是大喜的日子,她也不怕里头那位多心。” “她如今也可怜,年纪小,身边那些肯为她着想的人都被打发走了……” “哼!说起年纪,咱们大小姐又能比她大多少?失去亲娘的时候,比她现在还小呢!” “大小姐好歹还有太夫人教养着……” “你这话就说错了,莫非太夫人对二小姐不好?奴婢瞧着吃穿用度和大小姐一模一样,再说咱们原来的夫人没了的头一年,太夫人伤心难过,身子总不见好。亏得大小姐脾气好,年纪小,暗地里吃了文姨娘那么多绊子,唯恐太夫人知道后伤心,都默默地认了。如今想来,那时候大小姐的还不如二小姐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 屋里两个大丫头不阻止,坐在喜床上的陈氏听了满满一耳朵,待到自己人的吃了饭回来,起先那两个丫头下去吃饭,屋里没有外人,才问起身边稳重得她信任的嬷嬷府里两位小姐的事儿。 嬷嬷吃饭时就找人打听清楚了,其实之前陈夫人就说了大概的情况,嬷嬷心知问的是其他,便道:“大小姐倒是人人都赞好的,为人随和,如今已经帮太夫人打理庶务,至于二小姐,据说她生母文姨娘犯了错,被送回安家老家去,半路上却死了。二小姐还闹着要给文姨娘守孝……” 陈氏亦是庶出,生母为姨娘,可她生母不争不抢为人老实,嫡母陈夫人也不是不贤惠善妒的人,故此在娘家时,她的一应用度和嫡出没有区别,连教养也是一样。后来婚事上遭遇那样的变故,娘家人亦没有半分嫌弃,至于这门亲,陈氏虽不十分满意,可也半点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丈夫身为侯爷,年纪大了些,已经有了是个子女。 可身为庶出的自己,也早就过了婚龄。 嬷嬷见陈氏不言语,又道:“既然那位二小姐行事如此,您也不必将她看得太要紧了。奴婢还听说,这二小姐可了不得了,为了自己连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吓得了狠手。太夫人因此还禁了她的足,也是段日子才放她出来的。” 总之,这所有的一切都透出一个意思,太夫人不喜欢二小姐,所以连下人也敢随便议论。 ------------ 121:没眼色 [正文]121:没眼色 ------------ 可若不是逮住了她的错处,平白无故哪里就能生出这些话? “那位二姑娘,今儿怎么了?” 嬷嬷鄙弃一声,道:“居然还在为那位姨娘守孝,素面朝天,穿着打扮也十分素净,被太夫人叫去后面,不许她出来见客。” 陈氏怔住,只怕不单单是为了这一件事。想了想又问起安锦华,嬷嬷眉头微蹙,隔了半晌才道:“太夫人岁数大了,自从那位掌管后宅的姨娘犯了错后,便一直替太夫人打理后宅。奴婢方才远远儿瞧了一眼,倒是和气的,只是看起来身子有些单薄,年纪小,行事作风却十分老道,那些管事的没有不服她的。” 彼时,天色已晚,外面男客也相继告辞而去,安老爷回到新房,陈氏与嬷嬷的对话方才结束。 安锦华将薛氏等三位舅母送到垂花门前,劳累了一天,太夫人也乏了,叫安锦华也早些回去歇着,其他事儿明儿料理也不迟。 一夜无话,到了翌日早起,安锦华梳洗完毕,派芍药过去将安浩轩接过来,两兄妹一起去太夫人屋里。 安锦珠随后也到了,不同于昨儿特意装扮,今儿穿着倒是随意了许多,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脸色。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外头便传来禀报声,侯爷和新夫人到了。只见穿着崭新的、意气风发的安老爷,大步流星进来,后面跟着一位身穿红色衣裳,梳着堕马鬓,胸前佩戴赤金百子项圈,耳朵上一对祖母绿耳坠,手腕一对红珊瑚手串,年纪约莫十**岁的女子。 这便是陈氏了,一张鹅蛋脸,浓眉细眼,算不上美人儿,倒也端庄秀丽。太夫人暗自点头,陈氏从容不迫地跪下给太夫人磕头,又从丫头手里接过茶盏,举过头顶呈到太夫人跟前,半含羞涩,道:“请婆婆吃茶。” 太夫人笑盈盈地接住,喝了一口便叫桂娘和牡丹扶她起来,又细细打量一番。陈氏眉目含羞,眼角余光时不时从安老爷身上扫过。她以为自己嫁的是个中年人,可昨儿掀开盖头,看清楚了夫君的长相,她足足愣了半晌才回神。 安老爷看起来比实际岁数年轻许多,一夜温存,心底不知不觉就生出涟漪。 太夫人将这些看在眼里,既是欣慰又有些担心。面上却任旧和蔼,略问了安老爷几句话,便将安锦华等孙子孙女介绍给陈氏。 安锦华礼数周全地拜见了陈氏,陈氏赏了一对赤金手镯和一对金镶玉发簪,安浩轩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安锦珠得了一对赤金手镯和一对珠花,安浩奇年纪最小,陈氏给了一把长命金锁。 陈氏服侍太夫人用早饭,之后便是去安家祠堂拜见列祖列宗。陈氏是新妇,新婚期间不掌事,安锦华任旧和桂娘一起料理昨儿未完成的杂事。足足忙了一个上午,中午才有歇息的时间。 “这位新夫人倒是明白人,小姐的见面礼和二小姐的不一样,就是咱们大爷和二爷也不一样呢!”芍药倒了茶送到安锦华手里,随口笑道。 安锦华深吸一口气,原该属于娘亲的地位…… 芍药见安锦华闷闷不乐,少不得也学着赵嬷嬷开导几句,说倒最后,竟然道:“如果她和文姨娘一样,不安分守己,太夫人定然不会轻易宽恕她!” 安锦华瞪了她一眼,“日久才能见人心。”陈氏的年纪,和自己前世死时一般,纵然比现在这副身子年长五六岁,可在安锦华心里,任旧是同龄人。 她已经很努力了,还是忍不住觉得别扭。 此刻,安锦珠看着陈氏的赏赐,心底十分不平衡,珠花哪里比得上金镶玉的簪子金贵,厚此薄彼也做得太明显了些。可当时拜见陈氏的时候,她已经做得很是恭敬,陈氏却不过淡淡看她一眼就收回目光。而陈氏身边的人,看她的眼神却有几分不屑和怒意,难道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了陈氏,连自己都不知道? 安锦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可究竟自己做了什么?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唯一想到的定是安锦华在背后搞鬼。 对于安锦珠来说,无论安老爷的正房夫人是谁,都只是她的嫡母而已,夏氏、陈氏没有什么区别,她们都不会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孝敬嫡母,当做亲生母亲一样孝顺。 于是,隔天早上,安锦珠早早就起来了,赶去给陈氏请安、岂料,她去了早了些,陈氏倒是起来了,侯爷却没起来。那陈氏身边的人瞧着她,哪里还有好脸色。 陈氏在屋里听见,忙呵斥了一声,叫人将她引去隔壁抱夏。安锦珠虽聪慧,到底是十三岁的姑娘家,隐隐约约中知道自己又犯了错,可来得来了,也不好中途回去。只好忐忑不安地在抱夏等着。 过了一会儿,外面渐渐热闹起来,安老爷这时才起来,正屋里陈氏等人忙着伺候安老爷梳洗,抱夏的丫头被去叫了过去。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安老爷才离开。安锦珠却不敢妄动了,生怕又惹了陈氏不高兴,只好等着陈氏召唤。看着外头安锦珠和安浩轩过来请安,被门上的丫头婆子热情地迎进去,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一阵热闹的说笑声。 传进安锦珠的耳朵里,更觉刺耳无比,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暗暗地道:安锦华也不过如此,身为安家嫡长女,不也要和自己一样巴结讨好陈氏? 安锦华与陈氏说笑一回,倒觉陈氏为人随和,也不知是不是才来的缘故。几句话,问过轩哥儿读书情况,知道太夫人做了安排也只说好。安锦华无话可说,才问起安锦珠,陈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忙吩咐身边人去将安锦珠叫来,讪讪笑道:“二姑娘早来了,在隔壁屋里,幸亏你提醒我才想起她来。” 一抬头,便是陈氏身边两个大丫头不满的表情,安锦华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安锦珠是急了,却没想到越急越容易犯错的道理。 ------------ 122:故技重施 [正文]122:故技重施 ------------ 不一会,安锦珠随着小丫头进来,规规矩矩行了礼,陈氏不叫她坐,她也只好垂首站着。陈氏不免拿眼睛细细打量她,身子单薄瘦弱,瓜子脸,黛眉下一双盈盈水眸,鼻头小巧,樱桃唇瓣呈现光泽的粉色,纵然浑身透着拘谨和病气的暗淡,却另有一股风流姿态。 才十三岁,便出落成一个美人儿。 陈氏收回目光,不喜不厌淡淡笑道:“往后不必那么早过来。” 安锦珠咬着牙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如蚊,“是,女儿记下了。” 陈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扭头笑盈盈朝安锦华和安浩轩道:“轩哥儿要跟着先生读书,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是读书最好的时辰,轩哥儿书读的好,就比什么都强,往后不用过来,你的孝心我心里明白,不在于表面上这些功夫。” 安浩轩虽被姐姐教导不许给陈氏脸色,也不许说陈氏不好的话,安锦华尚且觉得见陈氏别扭,安浩轩就更难过了。这会子听到陈氏这样说,忙应下来,心头竟对陈氏生出了一点儿好感。 至于安锦珠,只觉脸颊滚烫,陈氏的话看似是对轩哥儿说的,焉知不是说给自己听。 陈氏又朝安锦华道:“你是姐姐,我才来难免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轩哥儿哪里就全靠你多费心。” 今儿是陈氏三朝回门的日子,且时间不早不晚,大伙都要去太夫人哪里请安,陈氏略说几句话,便起身一起前往寿禧堂。 陈氏回门要带的东西皆预备齐全,服侍太夫人吃了饭,外面门上的婆子便来禀报,陈家的马车到了。 大喜事忘了之后,总会有许多收捡工作,安锦华与桂娘又忙了一天。至晚间回到太夫人屋里,才琢磨着家事是不是该交出来了。 太夫人淡淡道:“先不忙,反正还有桂娘。她是新妇,总不能嫁过来就开始操劳。” 面上是心疼陈氏,安锦华心知太夫人的用意,是预备晾陈氏一段时间,看她是否能沉得住气。可如此一来,只怕陈氏要多心。 太夫人仿佛看了安锦华的担忧,微笑道:“咱们总要瞧瞧她,是否真是心胸大度之人。” 可瞧出来不是又能如何?陈氏是到底是父亲的妻子。 陈氏倒也不着急,每日里照旧去太夫人跟前立规矩,安锦华任旧跟着桂娘一起料理家事,陈氏偶尔还叫人做些好吃的给安锦华送去。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别说陈氏,连她身边那些丫头嬷嬷,也没任何话说。 这般沉得住气,反叫安锦华不安起来,恰好这一日,安浩奇不慎感染风寒,陈氏主动将安浩奇抱过去照看。 消息传到安锦华这里,已经是隔天上午。 “那毒妇生养的孩子,她却这样紧张,大小姐是不知道,那边的婆子说,二小姐从早上就去了夫人屋里献殷勤。夫人现在没有孩子,咱们大爷年纪大,只怕她是觉得年纪大的怎么样也养不熟,就利用二爷生病的由头,将二爷抱过去抚养了。”芍药愤愤不平地分析一番。 一直没有动作,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怎么能不叫人多心? 陈氏现在没有孩子,可以后会有。再说安浩奇生病,她是嫡母,要照顾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这是体现她的贤惠的事儿。可如此一来,岂不是已经和安锦珠姐弟达成同盟? 赵嬷嬷见安锦华眉头紧蹙,温声道:“若是夫人不主动照顾二爷,太夫人会如何想?” 肯定会觉得她冷酷无情,且她进门,太夫人就没提过要将安浩奇交给她抚养的话,即便没提过,知道安浩奇病了,她也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安锦华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即过,“奇哥儿是什么时候病的?” 芍药道:“说是五更天的时候,当时侯爷还没起床,柳园那边的人就求了过去。” “如今天气闷热,说中暑还有可能,怎么会感染风寒?二妹妹是什么时候去的?” “今儿一大早。” 陈氏免了安浩轩请安,之后没几天就叫安锦华她们隔天再去请安,再说每日都要去太夫人屋里。 赵嬷嬷率先明白过来,惊呼道:“大小姐的意思是,二小姐故技重施?” 安锦华没说话,但也绝对不排除这个可能。陈氏嫁进来已经半个多月,文姨娘的事只怕她也打听清楚了,太夫人对安锦珠不冷不淡,父亲也因为安锦珠心狠手辣对安浩奇下手,而不像从前那么疼爱她。 这些日子,陈氏对安锦珠始终淡淡的,而陈氏身边那些人,却个个都表示出了对她的不喜,甚至给她脸色看。陈氏对此也没有加以制止。 说起来,安浩奇生病也是陈氏不愿看到的,不能不管,管了也没多少好处可言。 芍药也明白过来,狠狠咬牙道:“她这样狠的心,咱们就把真相说出来。” 安锦华白了她一眼,“没有证据,口说无凭。且奇哥儿年纪小,稍不注意生个病也正常。” 芍药冷哼一声道:“她也不怕奇哥儿病坏了,怎么说都是她亲弟弟。” 赵嬷嬷道:“若是当初文姨娘能早些给她寻一门顺心的亲事,她也不会这样着急了。” “既然咱们知道了,也过去瞧瞧吧。”安锦华从椅子上站起来,事不关己地道,“她要怎样是她的事儿,惹不到我就罢了。” 芍药愣住,“大小姐想就这么算了么?” 安锦华边走边道:“一种错误她不会犯两次,上次咱们找到了证据,这一次未必能找到。” “可是……” 赵嬷嬷笑道:“大小姐说得对,你别小瞧了二小姐。她若是还能叫咱们逮住错处,就不会下手。她现在处境,原就艰难,不会愚昧地将自己逼入更艰难的境地。” 等安锦华赶到的时候,桂娘和牡丹已经在这里了,太医正在给奇哥儿把脉,安锦珠眼眶微红,坐在陈氏身边,陈氏正轻声劝慰她,“……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太医都说了没事儿了,你就放心吧。” “要怪也怪我这个做姐姐不够格,没能好好照顾二爷。” 陈氏慈爱地笑道:“你自己都是孩子呢。” 安锦珠哭得愈发伤心,陈氏不免被她闹得心烦,“奇哥儿好容易睡着了,咱们别吵着他了。”说完叫身边的丫头扶安锦珠去隔壁屋里整理妆容。 ――――下午还有一章,晕,这两天感冒了―――― ------------ 123:过度章 节 [正文]123:过度章节 ------------ 待陈氏身边的丫头们退下去,安锦珠拿起手帕将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露出一张清水芙蓉面,薄唇溢出一声低叹。 陈氏表面上看起来很紧张,也很关怀她和安浩奇,可是她分明从陈氏身上察觉到了不喜。只是眼下,她实在无计可施,安锦华对她心底早就恨上她了。只要能经常在陈氏跟前露面,孝敬她,总会感动她的。 安浩奇的病并不算严重,太医诊断后开了方子便离开,陈氏安排身边的丫头去抓药,好一阵忙乱。 安锦华见没事儿,便与桂娘等一起告退,从屋里出来时,就瞧见柳园那边的丫头朝陈氏屋里搬东西。安锦华露出疑惑,桂娘道:“今儿早上老爷找到太夫人,说是要将奇哥儿抱过来让夫人抚养。” 安锦华闭了闭眼,桂娘微笑道:“太夫人说了,咱们安家的男孩儿,四岁启蒙就要独立,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只是夫人要抚养奇哥儿,慢慢的又要掌管家事,她自己若是有了孩子,未必能料理的过来……” 太夫人是什么意思? “这话是祖母朝父亲大人说的么?” 桂娘微笑着点点头,安锦华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是垂着头。太夫人这话便是不希望陈氏近期怀孕,退一步说,太夫人是希望轩哥儿大些陈氏再生养。至于奇哥儿,不是她亲生的,她又怎么可能会全心全意为奇哥儿谋划? “奴婢一早就想告诉大小姐,可惜不得闲,其实咱们老爷也是这么个意思。” 父亲?安锦华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桂娘,桂娘给了她一个叫她信服的笑,轻轻点了点头,“所以大小姐不必担心,奇哥儿到了夫人屋里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像上次那样的事儿就绝对不可能发生了。” 这话说的在理,无论怎样陈氏都会好好养着奇哥儿,不会叫他受人迫害,否则在她屋里出了事,就是她的过错了。 “我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觉得困乏。” 桂娘忙紧张地问:“是哪里不舒坦?” 安锦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桂娘叹道:“定是操劳多了的缘故,大小姐前些时候也受了伤,一直没好好将养,奴婢一会儿与太夫人说说,大小姐年纪小兴许能熬过去,可等以后年纪大了,这些旧疾就会慢慢地跑出来。” 转眼过了五六天,奇哥儿病情好转,只是人不如以往机灵,不哭不闹木木地任由乳娘抱在怀里。怎么逗他都没反映,太夫人和安老爷为此十分忧心,又请太医诊脉,皆找不出症候根源,都说有些小孩儿小时候是比较安静,长大了就好了。 太夫人虽不放心,可也无计可施。过了两三天,便叫来陈氏,让她与桂娘料理家事。安锦华将养身子,没有任何风波,掌权交接就完成了。 秦家得知安锦华不安好,接连来探望了两次,而秦风更是隔三差五地送东西来。安锦华不胜其烦,芍药与赵嬷嬷等人却甚是欣喜,觉得秦风如今就紧张安锦华,等安锦华以后嫁过去了,定然夫妻恩爱。 这一日,秦岚来探望安锦华,又说秦风将身边的仆从都换成了小厮和婆子,连个丫头都没有。 这一回连芍药都动容了,没人的时候和安锦华咬耳朵,“看来秦家大公子是真的言出必行!大小姐,您怎么还不高兴似地?” 安锦华没说话,其实心早就动摇了。嘴里却道:“面子上的功夫,谁做不来?” 说完转身去了里间,芍药贼兮兮地笑起来,觉得安锦华是不好意思了。“这京城,有多少人能做到秦家大公子那样的?远的不说,就说夏四爷,他屋里的春香和夏香可是两朵花呢!” 话音刚落,夏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就说怎么一早起来就打喷嚏,原来是你这小蹄子背着我说我的坏话呢!我怎么了?秦家那不开窍的小子又怎么了?” 也莫怪夏宏要说秦风不开窍,这些日子他没少将那些纨绔子弟介绍给秦风,还暗地里指示他们时常去找秦风出来厮混。逛窑子、找粉头,各种威逼利诱,秦风就是一脸呆相,怎么说也说不通,弄夏宏格外郁闷,渐渐的倒觉得秦风顺眼多了。 芍药笑道:“我没说什么,就觉得春香和夏香两位姐姐很漂亮,和四爷很般配。” 夏宏板着脸瞪了她一眼,“在表妹跟前,你也浑说这些话,就不怕嬷嬷听见了说道!” 芍药吞吞舌头,安锦华从里间出来,“表哥怎么来了?” 夏宏从怀里拿出一张帖子,笑嘻嘻道:“上次不说问我二伯父做不做生辰么?我今儿刚好过来讨教先生学问,就把你的帖子带来了。” 安锦华心一沉,算着日子,夏家大祸临头就快到了。夏宏见安锦华目光沉沉,似是不高兴,吃味地道:“莫非表妹不想见到我?” 安锦华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哪里,不过是想到了一些事罢了。对了,表哥你可知二舅与沈家沈大人可有来往?” “表妹怎么想起问这个?” 安锦华随便散了个慌,“上次我去观音寺上香,遇见了沈家的二小姐。” 沈家的二小姐是京城出了名的淑女典范,沈家大老爷位高权重,深得当今圣上倚重,沈家二小姐貌美、娴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常被人称颂。夏宏自然也听说过,以为安锦华有意结交,笑道:“倒是有些来往的,不过好像来往不多,上次沈家老夫人大寿,我们家还送了礼去的。” “我不是说这个,当初我们家还不是一样送了寿礼的。”京城中的权贵,只要不是敌对的,哪怕没有交情,也会送礼去。这一次安老爷大婚,沈家不是一样送了礼来。“我的意思是,二舅与沈家大老爷有没有交情。” 夏宏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 前世,夏家倒了,沈家同样也败了,沈大人身为丞相,投敌卖国,贪污军饷,导致西南边界连连吃败仗,使大周失去了两个州的领土。京城一片太平盛世,哪知西南边界民不聊生。 而在安锦华的记忆里,夏家与沈家压根没有什么交情,却被牵连其中。夏宏这样说,可见确实是没什么交情的。 ------------ 124:母慈女孝 [正文]124:母慈女孝 ------------ 夏宏略坐了一会儿,便去轩哥儿读书的院子,这两天欧阳先生在府里,且秋闱的日子越来越越近,夏宏倒是经常来请教,秦风虽跑的殷勤,每次在欧阳先生哪里待的时间却不长。 为此秦夫人倒有些恼火,生怕秦风耽搁了温习,又怕秦风不来安老爷不喜,左右为难,只得去观音寺上香,求老天爷保佑秦风秋闱顺利。 一转眼便到了七月底,天气渐渐转凉,又到了府里做衣裳的时节,一大早安锦华就被陈氏屋里的丫头请了过去。 安锦珠自然已经在陈氏屋里,正蹲在地上给陈氏捶腿,两人不知说着什么话儿,只见安锦珠双颊微红,低声道:“母亲管会拿我取笑。”一副母慈女孝的画面。 陈氏见安锦华进来,忙招手叫她过去,笑道:“过两天便是舅爷家二老爷的寿辰,我想着到时候让轩哥儿也去,只是先生哪里,还得华儿去说一声。” 自从安浩奇被陈氏抱过来之后,安锦珠便多了许多理由来陈氏屋里,大概终于顺了心一回,她的气色很快好起来,经常做些针线孝敬陈氏,下面的人见陈氏喜欢她,待她也好了一些。 芍药不止一次提醒安锦华,就怕安锦珠怂恿着陈氏做出对他们姐弟不利的事儿,安锦华面上没做什么,背地里倒是加紧了防范,品翠也随着安浩奇到了陈氏屋里,这里有点儿风吹草动,安锦华不可能不知道。 再说,陈氏未必不知道品翠是自己的人,任旧叫她负责安浩奇的起居,已经从二等丫头提升到一等丫头。她的态度不言而喻,两人虽没有明说,其实已经达成了协议。 “这事儿父亲可同意?” 安老爷如今对轩哥儿寄予厚望,便是公务再如何繁忙,都会定期检查轩哥儿的学业。 陈氏微笑道:“你父亲的意思的,咱们家与夏家关系密切,理应多多走动。” 那就是同意了,安锦华点头笑道:“好,先生哪里我去说。” 安锦珠并不知府里这位先生是什么来路,但父亲大人格外敬重,唯一奇怪的便是,这位先生是安锦华请来的,请来了之后什么事儿都要安锦华亲自去与先生商议,便是父亲那位先生也未必会给面子,偏偏就给安锦华面子。 每每听到相似的事件,安锦珠就觉得喉咙里仿佛卡着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她,她不如安锦华。 暗地里咬咬牙,安锦珠抬起头笑问:“二舅寿辰,母亲要带奇哥儿去么?” “奇哥儿年纪小,且现在天气慢慢转凉,他身子骨又弱。到了后日,就你们三个陪我去吧。” 安锦珠笑得愈发感动,眼眸似是闪着水光,“还是母亲心细考虑的周全,母亲对奇哥儿真好!” 芍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陈氏屋里的人已经习惯安锦珠动不动就感激、讨好的嘴脸,饶是如此,任旧有人侧过脸去。 陈氏笑了笑没说话,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绣娘已经到了。陈氏忙叫请进来,给安锦华和安锦珠量了尺寸,就拿出款式叫她们姊妹两个挑选。 寿礼早就预备好了,到了二舅生辰那日,陈氏领着安锦华等人早早就赶过去。 这一路上安锦珠都在回想前世的事儿,前世的这一天,文姨娘午饭都没吃就带着安锦珠回到安家,也就是说二舅出事就在今天的上午的。 想到这里,安锦华总是不可抑制地微微发抖,那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回忆。再看看三位舅母以及夏家上上下下浑然不觉,热闹的场景,心里五味具杂。 到底是薛氏心细,发现安锦华不自在,笑眯眯道:“我们长辈的说话,她们难免觉得闷,不如去外面逛逛吧。” 安锦珠忙笑道:“不闷,我就爱听舅妈母亲们说话。” 安锦华站起身,在夏家她从来都不用客气,笑道:“我去瞧瞧园子里的果子成熟了没有。” 薛氏“扑哧”一声笑出来,“还和小时候一样,来了就望着那几树果子,只怕茜姐儿和轩哥儿也去哪里了,你去瞧着她们我们也好放心。” 安锦华点头应下,轻车熟路领着芍药和两个丫头往园子里去,没想到远远的就见到夏宏和一位年轻人,定睛一瞧,那年轻人倒是眼熟,正是来过安家拜访过过太夫人的少年将军褈之。 安锦华怔了怔,虽知道这位表字褈之的年轻人身份颇为尊贵,可没人告诉过她,他到底是那个府上的。即便有过几次见面,安锦华还是本能地掉头就走,岂料安浩轩看到了她,大声地喊了一声“姐姐!” 夏宏和褈之同时扭头看过来,安锦华只得远远朝他们福福身,安浩轩兴奋地跑过来,捧着怀里的果子献宝似的道:“那位哥哥好厉害,轻轻一跳就给我们摘了这么!” 安锦华疼惜地摸了摸安浩轩的脑袋,“可给了茜姐儿?” 安浩轩笑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茜姐儿不要那么多,说她一个人吃不了,叫我带回去给祖母和父亲呢!姐姐,你也尝尝吧。” 安锦华随手拿了两个递给芍药,夏宏丢下褈之走过来,“表妹定然也是来摘果子的吧?” 安锦华微笑点头,“表哥这里陪着客人,我就不过去了。” “他也不是外人,上次你们家做事,他们家还送了礼呢!再说,你们以前不是也见过,他对表妹印象颇深。” 安锦华秀眉微蹙,懊恼地道:“表哥浑说什么呢!” 夏宏见她恼了,忙告饶,“好好好,我不浑说了。你也不必走了,我带褈之去书房那边。” 听到书房,安锦华脑袋哄地一声巨响,她想起来了,二舅出事就是因为督察府的官差在书房搜出什么信件证物。 安锦华想也没想,道:“我也正好要去书房。” 说着就扭头往那边去,夏宏愣了愣,扭头朝褈之挥了挥手,便紧跟在安锦华身后。见安锦华神情凝重,心头莫名其妙地噗噗直跳,终究没忍住,问道:“表妹去书房做什么?” ------------ 125:一把火烧了 [正文]125:一把火烧了 ------------ 安锦华仿佛没听见,一个心砰砰地跳,将芍药也吓坏了。百度+谷歌搜索 等走到书房外面,安锦华的心跳才慢慢平静下来。今儿是二舅生日,几乎所有人都去宴客的地方忙碌,而二舅的书房为了方便表哥们读书,专门设在了寂静的地方。此刻,这里静悄悄连个人也没有。 芍药扭头见跟在夏宏身边的褈之,扯了扯安锦华的衣袖,低声道:“小姐,咱们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可玩的。” 夏宏亦凑过来,好奇地端详着安锦华,问道:“表妹莫非是来这里寻什么书?” 安锦华正凑着找什么理由进去看看,夏宏这样一说,忙点头道:“我记得二舅家里有一本禅真子的真迹。” 夏宏一听“扑哧”一声笑起来,“我竟不知表妹还要看道家的书,莫非是要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安锦华白了他一眼,“便是这些佛法语录中,也有些警示人的好句子,比如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夏宏无奈扶额,眼中多有宠溺,“知道表妹年纪小,书读得多,走吧,咱们进去找找。” 安锦华松了口气,幸亏自己反应快,又幸而夏宏不曾细问她如何知道这些,她才十三岁,完没有谁家的大人会叫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看这些书的。 夏宏走在前面,推开门便传来一声响,大伙唬得一愣,夏宏忙问:“谁在里面?” 说着走了进去,竟瞧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鬼鬼祟祟行经可疑。安锦华或许对三位舅舅家的下人不熟悉,夏宏却经常三家走动,且书房一般都是藏书的地方,不是家生子万万是不许进来的。这人夏宏确实没见过的,少不得拦住这小厮细问。 小厮慌口说是夏扬的陪读,夏宏登时板下脸子,冷声道:“莫要撒谎哄骗人,说你到底是谁?” 那小厮原就不是夏家的人,只是打扮成了夏家小厮相似的穿戴,方能趁着今日门户忙碌混进来,这番见了夏宏,搬来已经吓得不轻,又被夏宏一哄,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哀求道:“小的原是南街的人,今日府上办事,客人多,就请了小的过来帮衬一日。小的一时迷了路,走到这里走不出去,方才远远瞧见姑娘过来,小的急忙找地方回避,见着这里就闯进来了,小的不是故意要闯进书房……” 他言辞恳切,夏宏信以为真,再说二舅家里确实从外面请了一些短工进来。安锦华却总觉这小厮目光闪络,隔着书架朝夏宏道:“表哥还是叫管事的来认认人吧,万一是什么游手好闲的趁着门庭松懈混进来的可就不好了。” 那小厮一听,忽地爬起来抬腿就跑。夏宏呵斥他也只是不理,此刻更觉不对劲,夏宏和褈之忙追着去了。 安锦华从书架后面出来,打量一圈,心沉沉地沉下去,不多想忙吩咐芍药和两个小丫头道:“仔细找找,除了书以外,发现其他的立刻告诉我。” 芍药疑惑,“小姐不就是要找书么?难道禅真子的真迹不是书?” 芍药对这方面懂得不多,安锦华胡乱点了个头,也去各处查看。 主仆四人忙的不可开交,只差没把书房翻个遍,却任旧没有找到可疑的东西,安锦华不禁暗想,莫非这一世夏家根本没有这一劫? 芍药擦了擦额头的汗,嗔怪道:“夏四爷也真是的,他必定知道在哪里,却不给小姐说一声,咱们这样如何能找到?虽然二舅爷不会责怪小姐,可这样翻也不是个事儿。” “表哥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安锦华不死心地道,“继续找,没事儿,便是二舅和二舅妈怪罪下来,我挡着就是了。” 芍药身边的小丫头笑道:“舅老爷他们怎么可能会责怪小姐,奴婢瞧着他们都将咱们小姐当自家女儿待呢!” 芍药洋洋得意笑道:“那当然,我还记得没有茜姐儿那会子,小姐每次来了夏家,都要被他们留着住好些天呢,本来就隔得近,还这么舍不得,可见他们是真真心疼咱们小姐的。” 是啊,若是前世夏家没有败,她也不会委屈庄子上去,文姨娘就是十个胆子,也不敢下毒害她! 安锦华沉声道:“别说闲话了,快些找吧。” 大伙又将原来找过的地方找了一遍,任旧没有结果,安锦华却愈发地心神不宁,夏宏他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难道真的……会提前么? 安锦华不放心,朝芍药道:“你去看看表哥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屋里四人齐齐朝门外望去,只见夏荣、夏宏等人几人快步朝这边走来。安锦华一颗心不觉提到了嗓门口,夏宏率先朝安锦华道:“幸亏表妹提醒,方才那人果然不是家里请来的人,不知道是怎么样混进来的。” 安锦华忙问:“可问出他是什么人了没有?” 夏宏摇摇头,“他咬死不肯说,我们觉得不妥,便来书房瞧瞧。表妹在这里可发现了什么没有?” “没有,除了锁住的柜子没有查看,外头都是一些书和二表哥的字帖。” 夏荣沉吟道:“再找找吧,若是进来偷东西的,也要瞧瞧到底少了东西没有,咱们好拿住证据去报官。” 哪知,夏荣刚说了这话,就瞧见管家火急火燎一边跑一边大呼:“不好了,外头来了好些官差,各位夫人们已经忙着回避了!” 屋里众人皆愣住,安锦华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从心房里跳出来,前世是夏家出事后她才知道的,今生亲自经历了一回,她此刻仿佛看到了三位舅舅身在牢中,大舅病死狱中的景象。“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发生一次!” 安锦华抬起头看着三位表哥,坚定地道:“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出什么东西来!” 夏荣等人被安锦华的模样唬住,安锦华果断决绝地道:“实在不成一把火烧了书房!” ------------ 126 [正文]126 ------------ 夏荣抓住那管事问道:“可知是哪里来的官差?” 管事一路跑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三位老爷已经出去接旨了,说是要查封院子呢!夫人们已经都聚集在了后厢房,命了奴才来寻侯府大小姐。” 果然还是来了,安锦华定了定神,也不管三位表哥,不死心地又将案牍上的书签笔记翻了一遍,夏宏忙走过来道:“表妹快过去回避吧,跟着管事一起过去。” “一定是方才那人在书房做了手脚,二舅在朝中可得罪了什么人?” 夏荣思量一回,也不管安静茹能不能听得懂,道:“前些日子我父亲连同内阁几位大人一同上书,要求彻查这几年的军饷粮饷。” 安锦华闻得这话,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和前世一样,夏家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败的,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夏家三位老爷的重罪,可这件事举国震惊,圣上龙颜震怒,以沈家为首,前前后后半年时间,京城权贵竟有八家被诛灭九族。 夏家还算轻的,夏家的家眷并没有因此受到牵连。可夏家也确实败了。 外头又有人进来叫夏宏等人快出去,安锦华看见暗格里的火折子,忙不迭地拿出来,她的手有些颤抖,总是抓不稳,连续抓了几次才成功。大概是因为她用力的缘故,那暗格架子晃了晃,一封密封的信件从头顶上飘落下来。 信封干净整洁,一点儿灰尘也没有,夏荣忙捡起来,怪道:“谁把信放在上面?” 还没说完,大表哥一把夺了过去,快速拆开信封,不看还好,这一看整个人都懵了,面无血色,惊愕地张大嘴巴,又不可置信地摇头。 夏荣和夏宏凑过去一瞧,同样也吓得不轻。大表哥迅速将信件折叠起来,夏宏道:“这东西不能叫旁人瞧见,还烧了干净。” “已经来不及了,外面的人就要进来了。”安锦华道,“如果三位表哥信得过我,交给我保管吧,我是今儿的客人,又是女眷,不会引起注意的。” 大表哥有些犹豫,“万一从你身上搜出来,可就要牵连到姑父了。” 安锦华没想到这么严重,一直没说话的褈之,突然道:“还是交给我吧。” 大表哥和夏荣面面相觑,这东西落到外人手里,夏家不死也要元气大伤。褈之也不勉强,就那样站在门口,夏宏左右看看,最后决定,“还是交给表妹吧,褈之与这件事沾上关系也没好处。”又望着安锦华道,“实在不成,表妹找个僻静的地方烧了。” 夏荣摇头,“不能烧,兴许顺藤摸瓜能查处什么来也不一定。” 安锦华点头保证地道:“放心,我定然好好保管。”说着从大表哥手里将那信件收起来,扭头示意有些发傻的芍药跟上,忙从书房出来,朝西边的羊肠小径走去。走了没多远,身后就传来官差齐刷刷的脚步声。 院子各处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唯一不同时,之前大伙喜笑颜开忙得有条不紊,现在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经过宴客的地方,更是乱的不成样子,有些桌椅板凳随意倒在地上也没人扶起来。 安锦华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进了后面厢房。薛氏、汪氏、陈氏一见她忙站起来,“来了就好了,外头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安锦华看了屋里众人一眼,除了陈氏和夏家三位夫人,还有另外与夏家交好的几位夫人。安锦珠坐在角落里,似乎吓得不轻,脸色煞白浑身发抖。茜姐儿歪在李氏怀里,安浩轩站在陈氏身后。都没事儿,安锦华松了口气,“应该没要紧的事儿吧,我进来的时候,瞧见那些官差已经开始离开了。” 只要没找到什么东西,夏家这一劫就算是躲过去了。 汪氏凝神不定,早就哭红了眼,听安锦华这样说仿佛看到了希望,紧巴巴问道:“可听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咱们家上上下下都是安分守己的……” 安锦华不敢妄言,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有婆子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夫人奶奶们都别出来,那些官差已经到了后院来了!” 汪氏闻得这话,两眼一翻,登时晕过去,吓得薛氏陈氏慌了神,忙叫婆子去请大夫。婆子为难道:“几道门都被封了,咱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如何请大夫?” 倒是有年老的婆子,道:“掐住夫人的人中,兴许能缓过来。” 为今之计也只得如此,薛氏忙让开,让那婆子去掐汪氏的人中,果然,片刻不到,她幽幽睁开眼,却不说话,只是眼泪儿似珠子般从眼眶里不停地滚下来。 外头传来啁哳声、吆喝声,那情形竟像是抄家。秦夫人有些坐不住,凑到窗户后从细缝处朝外瞧,吓得脸色都白了,只见一二十个官差气势汹汹从各处涌进来,作势要搜她们这屋里,外头管事婆子只说是各位夫人,那人却不肯依。 秦夫人忙退回来,心头万般后悔不该这么早就来。若是晚一些,也就不会遇上这倒霉的事儿了,又想,瞧着外头那些官差全然不将夏家的人放在眼里,定是犯了什么大错才会如此,今儿自己在这里,也不知会不会给自家带去祸事? 屋里虽然啁哳,可外头的响动却听得明白,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拦得住外头的官差,薛氏忙朝众位夫人陪你道歉,朝陈氏和安锦华道:“我先在这里想法子拖着,华儿知道这后面有道门,能通往后面那个庵堂,你和你母亲带大伙过去。” 秦夫人听说能离开,忙站起来身道:“事不宜迟,大伙就快走吧。” 安锦华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其他夫人,虽然也惊慌,可却不像秦夫人表现的这么厉害。一副生怕被牵扯的模样,叫安锦华心生恶心,从她手上收回目光,安锦华朝薛氏道:“只怕那条路也被封了。” 夏家的庵堂那边,是能够通往外头的,如果没有封,也该先去找大夫来瞧瞧汪氏的情况。 ------------ 127:动荡(1) [正文]127:动荡(1) ------------ 秦夫人往外走的步子豁然停住,扭头看薛氏。薛氏似是才想起,哪里原来是不能通往外头的,后来府里人多事儿多,后院中的女人也多了,便在后面开了一道门,方面那些小厮进出。 李氏站起身道:“咱们也别慌了,外头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她一提醒众人才留神细听,果然外头安静下来。安锦华凑过去瞧,只见院子周围还留着七八个官差守着,却没有靠近厢房这边来。 众人只得耐着性子安静地等待,而只有面临危机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明白一个人的真面目。陈氏很沉得住气,神色无异还安慰着茜姐儿和安浩轩,其他夫人眼观鼻鼻观心,静悄悄的,唯独秦夫人,一张脸变幻莫测,什么情绪都忘记了掩饰。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外头才又有了响动,厢房的门被推开,进来的婆子道:“外头是晟王爷奉了旨意来的,得知咱们府里还有客人在,特意下了恩典,请不是本家的各位夫人从侧门离开。” 这句话终于叫秦夫人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急忙问那婆子:“其他人呢?” 婆子恭恭敬敬不慌不忙道:“其他人男客已经先一步出府了。” 婆子情绪稳定,且从容不迫,众人皆松了口气,薛氏问外头的情况,婆子道:“三位老爷特意叫奴婢来告诉夫人,叫夫人安心,已经没事儿了。” 如果不是真的没事儿了,任凭这婆子如何稳重,也不见得能这般沉得住气。安锦华彻底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信件,舅舅家这一劫算是躲过了吧。 秦夫人这一次倒不急着走了,若不是外头又有人来催,她大概还要留下继续说话。薛氏将其他夫人送了出去,回来见安锦华、陈氏她们还在,脸上不觉挂着笑,交情远远抵不上亲情。又见安锦华细心地给汪氏擦脸,走过去道:“华儿也先回去吧,外头的事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今儿你二舅的寿辰,怕是做不成了。” 安锦华微笑道:“以后多的是日子可以做的。” 只要夏家不出事,还怕没机会给二舅做生么?薛氏明白她话里意思,却由不得叹口气,“方才出去听说侯爷也来了,还来了督察府的蒋大人。也不知这飞来横祸,到底为的是什么缘故。” 安锦华忙宽慰道:“舅妈别担心,三位舅舅为人和善,且谨小慎微,不会出事的。” 陈氏亦宽慰了薛氏一会儿,因为外头有了令,安锦华等人不得不离开,只好从后门出来。外头的马车早就停在那里等着她们,还有秦夫人和秦风。 因为官差就在附近,大伙都不敢多停留,匆匆上了马车。回到家里,已经得到消息的太夫人派了牡丹守在垂花门前,她们一到就叫了陈氏和安锦华过去。 陈氏交代身边的大丫头送安浩轩回去,又见安锦珠神色木讷,吓得不轻也叫她回去歇着。这才和安锦华一起往寿禧堂去。 夏家因为什么出事,陈氏并不十分清楚,唯恐太夫人担心,就只捡好的说。安锦华纵然知道一些,也不敢贸然开口。 安老爷已经去了夏家,午饭后任旧没有任何消息回来,派去的人只是说那些官差还没有离开,直到傍晚,安老爷回来说了无碍,太夫人和安锦华才松了口气。 这一夜格外宁静,连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天空黑沉沉仿佛要吞噬了天地,一股压抑的气氛缭绕在京城的上空,如同暴风雨来临前。 安锦华辗转反侧,芍药和另外两个丫头情绪都有些不稳定,安锦华害怕她们三个说出不该说的话,便叫来和自己一起睡。四个人,里面床上安锦华和芍药并肩躺着,另外两个丫头睡在外间。隔了不久,便传来轻微的鼾声。 芍药知道安锦华睡不著,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儿,她也睡不著。特别是白日里,安锦华果断决绝的模样,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大小姐受伤是变了不少,但还是觉得有些诧异。几番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安锦华哪里擦觉不到,淡淡开口:“要问就问吧。” 芍药浑身一颤,想到自己伺候大小姐这么久,虽是奴婢,大小姐待她却如姊妹,因此鼓起勇气,道:“大小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芍药道:“大小姐从来没看过道门里的书籍,也从来没礼过佛,奴婢虽然也不知道,可瞧着四爷的模样,大小姐明白的还不少。再有今天的事儿,大小姐难道一点儿都不害怕么?”在芍药看来,安锦华就没有流露一丝一毫的害怕,反而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 安锦华深吸一口气,“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芍药去理解为安静茹落水昏迷的事儿,心头一疼,自责涌上来,“都是奴婢舒服没保护好大小姐。” 既然误解了就误解了,安锦华没打算解释,“如果没有那件事,我大概还会继续被文姨娘蒙在骨子里。” 芍药想到文姨娘的作为,咬牙道:“恶有恶报,她也是自食恶果。” 话题不知不觉绕开,也不知什么时候芍药就睡过去了,安锦华强迫自己闭上眼,却怎么样也睡不著,直到五更天才眯了一会儿。 父亲一早就出了门,陈氏见安锦华魂不守舍,知道她担心夏家。便派了人去外头打听,却任旧没什么消息。这叫安锦华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中午父亲回来,她左思右想,决定将从夏家带回来的那封信拿给父亲瞧。 刚回到房中,好消息就传来了。 “刚刚得到的信儿,官差已经离开夏家了。” 来禀报消息的是陈氏屋里的丫头,安锦华忙抓着她细问,那丫头苦笑道:“奴婢知道的也不多……” “表妹要知道什么?问她还不如问我呢!” 熟悉的嗓音传来,安锦华扭头一瞧,果然是夏宏。安锦华见他除了眉间略带倦意,其他倒还好,微微松了口气,“现在也不用问了,你能出来,相比是没事儿?就是不知外人能不能去探望?” 夏宏给了她一个叫她安心的笑,道:“现在没什么事儿了,那封信可还在表妹手里?” 安锦华去柜子里找出来递给他,又问了一些其他事,皆无恙方才放了心。又叮嘱他,“家里无事,表哥还是安心备考吧。” 夏宏刮了一下安锦华的鼻头,苦恼地道:“表妹真长大了,都教训起表哥来了。” 还有心思开玩笑,安锦华横了他一眼,见夏宏仔细地将信件收起来,安锦华心里又升起不安,前世大概就是这封信害得夏家落败,“表哥,这封信你还是处理了吧。” 夏宏蹙着眉头沉吟片刻,抬头笑道:“没事,表哥鲁莽,两位伯父还有我父亲倒不是鲁莽的。” 安锦华脸一红,知道自己多虑了。尴尬地笑了笑,道:“表哥没其他事儿就回去吧,这封信我瞧着总想毁了它。” 接着一连几天,安老爷皆早出晚归,陆陆续续也有消息从街上传来,有人参了沈大人一本,朝中局势动荡不安,常有官差在街上巡逻,弄得京城人心惶惶,大户人家关门闭逢,便是有几家要办事儿的,也相继取消了。 八月,大考的前一天,沈家被满门抄斩,此事震惊京城,以前与沈家来往过密的皆人人自危。 安锦华听完芍药惊心动魄破的言说后,不由自主地说道:“还有几家,这一次牵连甚广。” 芍药大惊,“小姐听谁说的?” 安锦华没说话。沈家满门抄斩,给京城的秋天染上了一层血色,大考如期举行。但因为沈家的事儿让京城阴霾重重,故此今年的大考无声无息就过去了。秦风到底考得如何,安锦华不知道,不过夏宏的倒是不错,考了二十八名,这个成绩入翰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也算是给夏家,增添了几分喜气。 安锦华和陈氏商议着去道贺,李氏却一早就打发人来说不必的话,外头动荡不安,又传九王爷有异动。故此各府女眷皆不敢随便出门。 十月,大雪纷飞,果然又有几家被抄家,包括忠勇将军府邱家,兵部侍郎洪家,大理石左长卿赵家…… “每天这样一个消息传来,这个年还不知怎么过。”陈氏感叹一声,又叫丫头添了碳。 安锦华和安锦珠坐在炕上做针线,听到陈氏的话,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每天这样一个消息,安锦华生怕哪天早上醒来就听到三位舅舅入狱的消息,长舒一口气道:“年前应该就能完吧,这一次震动这样大,时间长了没有稳定下来,总不见得好。” 陈氏诧异不已,没想到安锦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却也忍不住点头,昨晚安老爷就说过这话,外面的事儿陈氏也并非完全不懂。 “希望如此吧。” 陈氏身边的嬷嬷却愁苦着脸道:“这些日子街上许多商铺都没开门,年货是办不齐全了。” 话音刚落,外头门上的婆子急匆匆跑进来,惶恐不及地道:“夫人大事不好了,老爷刚刚着人带了话儿,叫把各处的门都关好,可能、可能要出乱子了!” ――――――――简妈能力有限,那啥喜欢的亲亲就养文吧,完结了看也一样的―――― ------------ 128:动荡(2) [正文]128:动荡(2) ------------ 此言一出,屋里的人吓得皆没了面色,安锦华也惊愕地从炕上下来,陈氏回过神见她如此,以为她担心安老爷,忙抓住那婆子问道:“侯爷呢?可回来了没有?” 婆子接连摇头,只道:“是老爷身边的向叔回来说的,说完了就走了。还吩咐夫人,说是老爷的话,无论什么人敲门,都不能开门,切记切记!” 陈氏半晌无话,愣愣地退了两步,安锦华床上鞋子,拿起披风就朝外头。陈氏忙叫住她,“华儿去哪里?” 安锦华停住步子道:“先生在府里,可先生的家眷都在城外,我去和先生商议一下,看怎么办。” 陈氏见安锦华淡定从容,也忙稳重心神,点点头吩咐芍药好好跟着,目送安锦华出了门,才回头吩咐身边的人去各处传话。又叫嬷嬷将那些小丫头聚集起来,避免惊慌失措乱了套。最后朝安锦珠道:“你就呆在这里,看着奇哥儿,没事儿不要随意乱走。” 安锦珠慎重地点点头,可心却忍不住砰砰直跳,针也拿不稳,索性递给身边的丫头,她则去奇哥儿午睡的炕头坐着。 且说安锦华,刚从陈氏屋里出来,还没走到轩哥儿读书的院子,就瞧见欧阳先生急匆匆走过来,大雪天儿,他连披风也没穿,出来不过半刻,头上肩上就落了一层雪。瞧见安锦华,破头盖脸就骂道:“那群兔崽子,我说生死与他们无关,他们却不开门,莫非要我在这儿干等着家里的坏消息传来?” 后面安浩轩咚咚跑来,瞧见安锦华,忙道:“姐姐快劝劝先生吧,先生非要这会子回去,这么大的雪,外面的路也不好走……” 欧阳先生扭头瞪了他一眼,胡须一翘,怒道:“你小孩子懂什么?” 安浩轩不服气,脸蛋红扑扑地翘着嘴道:“学生是没先生懂得多,若是有先生的才学,哪里还需要寒窗苦读?可这会子外面却是不好走,下雪天路面湿滑,先生这两日因为身子不舒坦连酒都戒了,万一除去冻着摔着,可怎么好?” 欧阳先生懒得理她,只盯着安锦华道:“如论如何我现在必须回去。” “先生的心情我何尝不了解,否则也不会马上就过来找先生商议了。先生执意要回去,我不会阻拦,可是您回去了也不见得有用。这会子时间还早,外面官差也多,不如派人去将夫人和小姐接了来,先生那住处独门独户,只此一家,就怕有人趁着**,瞧着那宅子薄弱入室为非作歹。”安锦华快速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是她来的路上想到的,前世她在庄子上,也遭遇过一次类似的事件,幸亏欧阳夫人不放心她,半夜里派了人去,才将那些歹人吓退了。 她永远都不会忘了那晚,她和晴儿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欧阳先生没想到安锦华能想到这些,微微愣了愣,点着头道:“也好,我现在回去将她们接了来。” 说着就朝前头,安锦华忙吩咐芍药去安排马车,此刻陈氏已经叫人将各处的门都关上了,并派了府里的家丁守住各处,又亲自去各处巡查一遍。 安锦华陪欧阳先生到了西角门,忙招呼门上的人询问外头情况。欧阳先生等不及了,大声道:“便是外人已经乱起来,我也必须回去!” 安锦华情知拦不住,也没有理由去拦。直接叫来了门上的管事,“去多叫几个人来,要年轻力壮的,最好有些功夫底子,好护送先生回去。” 管事有些犹豫,“人都派出去了,万一府里出了事儿……” 安锦华看了他一眼,从容却坚定地道:“按照我说的去做。”欧阳先生是她请来的,前世又对自己多有看顾,她如何能看着欧阳夫人和欧阳姑娘处于危险境地? 管事只得下去照办,不稍片刻就找了四五个人来,欧阳先生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车,门上的人将角门打来。依稀可见外头巡逻的官差,安锦华朝马车里的欧阳先生道:“最多两个时辰,如果先生没回来,我便派人去。” 欧阳先生不耐烦地吼道:“两个时辰一定赶回来。” 马车驶出角门,门上的人立刻就将门关上,放下门栓。天寒地冻,安锦华手心里竟然冒起了冷汗,前世并没有这一劫,所以她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 牡丹远远瞧见安锦华,就喊道:“大小姐,太夫人找您呢!” 想来祖母也担心,安锦华二话不说,忙赶去寿禧堂。陈氏身边的大丫头在屋里,陈氏去各处巡视,又一一交代。安锦华将欧阳先生回家的事儿略说了一遍,太夫人果然十分担心,“外头也不知到底怎么样,若果然是九王爷有异动,只怕……” 见太夫人一副知道的模样,安锦华不禁问道:“原是沈大人贪污军饷,怎么扯到了九王爷?” 太夫人深吸一口气,道:“九王爷原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先帝登基就出现过一次**。后来先帝念起血脉亲情,只是将他软禁在九王府里。他与沈大人素有交情,这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儿……” 安锦华明白了,太夫人的意思是九王爷还没有死心,因此和沈大人密谋,否则以沈大人目前的官职,要富贵哪里就需要冒这样的险。 “可既然是众人皆知的事儿,为何事先就没有人防范呢?” 太夫人道:“先帝仁厚,当今圣上以孝治国,九王爷是他的叔辈……再者,天家之事可是咱们能妄论的。” 安锦华闭上嘴,见太夫人这样祥和,自己浮躁的心仿佛也受了感染,太夫人也停下这个话题不说,恰好陈氏从外面进来,见安锦华在这里陪着太夫人,朝她微点头,上前给太夫人见礼,顺便汇报了外头巡查的事儿,“……不知道什么时辰才能好起来,这会子街上却已经没了人,儿媳想来白日里还好些,若是到了晚上……便叫一些人下去歇着了,多备了些棉衣,晚上轮换着守夜。” ――――――金牌答谢,没想到还有亲亲送金牌,简妈很感动,只要简妈能写就一定会努力地写,谢谢大家的支持―――――― ------------ 129:动荡(3) [正文]129:动荡(3) ------------ 陈氏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必定又得到了什么消息,安锦华紧张地握紧拳头,轩哥儿从外面跑进来,“祖母,有人敲门要进来!” 跟在安浩轩身后的婆子,忙点头道:“外头的人说是长公主府的!” 太夫人惊愕不已,仿佛有些不相信,忙问道:“可问清楚了,果真是长公主府的人?” 婆子点头,“外头的人是这样说,还说有侯爷的消息要告诉太夫人。” 已经多年没有与长公主府的来往,太夫人想起曾经的交情,长叹口气道:“没想到她还惦记着我,罢了,快请进来吧。” 安锦华有些紧张,“万一不是呢?” 太夫人道:“光天化日,谁敢冒充?” 陈氏忙给那婆子打眼色,婆子走了才说道:“刚刚侯爷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镇远将军……” “镇远将军的大儿媳妇是沈大人的长女,两家早就连成一气。” 安锦华倒是知道,镇远将军的大儿子掌管驻京军营,前世沈家倒了之后,镇远将军府选择明哲保身,但也因此被罢官,总之与沈家有牵扯的,十之**皆受到牵连。因此,明年开春殿试前三甲皆直接授予了官职,秦风便在吏部。历来吏部和兵部最为重要,一个掌管军事,一个掌管官员升迁。 大约半盏茶的工夫,婆子就领着公主府的人进来,安锦华想的入神忘了回避,直到那人进来才恍然回神。禁不住抬头望去,竟然是褈之。 想到太夫人上次对他那般客气,又知他年少有为,自然不会是长公主府的普通人。却与四表哥颇有交情,这是安锦华万万没想到的。 既然回避不了,安锦华索性大大方方朝他行了个礼,他微点头朝太夫人作了个揖,嗓音透出一股子沉着稳重,道:“侯爷去了宫里,可能今晚无法回来,晚辈在外巡逻,又得母亲亲口嘱托,特意带了十来个人来听从老太君差遣。” 安老爷回不来,那到底有多严重? 褈之仿佛知道安锦华在想什么,接着道:“从现在开始,府里的人最好不要外出,已经出去了的,最好立刻就回来。” 安浩轩立马就想到欧阳先生,急得拽着太夫人手,道:“怎么办?先生出去了,先生会不会有事儿?” 太夫人低声安慰他两句,抬头看着褈之问道:“天黑前外面可还安全?” 褈之沉吟片刻,却不敢保证,“若是晚辈瞧见府上的马车,定派人安全送达。” 太夫人缓了口气,喃喃道:“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世事千变万化,便是做足了十全的准备,也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太夫人垂着头沉思,褈之看了一眼安锦华,告辞离开。世事千变万化,纵然安锦华重生,也难料各种各样的变化。而这个变化,是因为夏家没有被牵扯进去的缘故么?还是封信引起的? 无论什么,安锦华只知道一个事实,重生的轨迹已经变了道。那么前世发生的那些会不会任旧会发生,冰天雪地,弟弟惨死…… 安锦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打住却还是忍不住出了冷汗,看着安浩轩怕兮兮地歪在太夫人怀里,她还是想着嘱托了一句,“从现在开始,哪里也不许去,就在太夫人这里呆着。” 这句话似是提醒了陈氏,想到安锦珠和安浩奇,忙吩咐身边的丫头去将她们姐弟也带过来,大伙都在一处也好照应。 窗外北风越来越急,吹得窗格子“呜呜”作响,那铺天卷地的架势,仿佛要将世间一切吞没。安锦华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不知道父亲如何,也不知道欧阳先生到底走到了哪里。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听她的劝说,呆在城外的府里。 芍药低声劝道:“小姐,进去吧,这风越来越急了。” 安锦华正要转身,瞧见外头门上婆子远远跑来,就停在原地等着,可那婆子带来的消息并非是欧阳先生的。 陈氏道:“要不咱们派几个人去城门口瞧瞧?” 天快黑了,就意味着危险越重,别说有没有人愿意去,就是去了也不过多添一个人面临险境。安锦华想到褈之最后那一眼里的坚定,心里莫名奇妙安静下来,“长公主府的人来过府里几次,门上那几个人他应该是认得的,如果到了城里自然就没事儿了。” 天黑了,府里也需要人,虽然有公主府的十来个人顶替,就怕遇上那些趁乱打劫的,安家富贵,后宅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孩子。陈氏不再多说,进去瞧了太夫人一回,又叫身边的丫头拿了斗篷来,披着去各处瞧一瞧。 安锦珠抱着奇哥儿坐在炕头,屋里丫头婆子大气不敢出一口,其他人皆守在正屋两边的抱夏。站在门口望去,天地万物皆笼罩在灰暗中。仿佛回到了当初,她和晴儿在庄子上的日子。 安锦华叫屋里的婆子点了灯,又让大伙趁着天色尚早回去将厚衣裳拿来穿上。 静悄悄地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已经黑尽,却任旧没有欧阳先生的消息。连太夫人也心急起来,“不知道先生一家到底如何?” 陈氏宽慰道:“怕是留在家里没有出来,咱们家跟去了四五个人,又在城外,应该无碍的。” 太夫人眉头紧蹙,陈氏也不知先生的来路,只是望着安锦华问道:“你是如何与先生说的?” “我告诉他,如果两个时辰不回来,我们便又派人去找。先生必定不会再让咱们派人去,应该……应该快到了吧。外面街上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事儿。” 太夫人想了想,忽地道:“先生是守信之人,他既这样答应,必定会尽全力赶回来,如果没有回来……” 安锦华心头一凉,忙站起身道:“我找人去街上瞧瞧!实在不成就求长公主府来的人去!” 陈氏知道太夫人、安老爷皆十分看重府里的先生,却不知道这样看重,拦住安锦华,“你在这里陪着太夫人,我去说。瞧着那些人倒不像是普通的家丁。” 那些人自然不是普通的家丁,分明就是军营里出来的官兵。安锦华心急的不得了,哪里还坐得住,不容置疑地道:“我与母亲一起去。” 芍药忙拿来披风和灯笼,陈氏携了安锦华的手,急匆匆朝角门去。刚刚走到就听得外头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还伴随着一声声呼救。 ------------ 130:动荡(4) [正文]130:动荡(4) ------------ 陈氏忙叫人问了外头是何人,回答的是个底浅的女孩儿说话声,“我们是秦家的。” 陈氏听得忙叫开了门,外头的人几乎趴在门上,这一开咕噜噜滚进来两个,陈氏打着灯笼一瞧,竟是两个十五岁光景的丫头,披头散发,十分狼狈。紧跟在后面的是两个婆子搀扶着的秦氏。 秦氏已经全无血色,身上银鼠披风沾了许多污迹,不知是因为冻坏了还是吓坏人,整个人不住地颤抖,神情呆滞,目光涣散,陈氏瞧清楚了她的模样,忙叫身边跟着的人抚着她进屋再说。 安家因为有了长公主府派来的十多个人,且陈氏、太夫人皆坦然自若,所以府里上上下下倒没有惊慌。很快将秦氏送到太夫人屋里,安锦珠到了一杯滚滚的茶送到秦氏手里,陈氏又在一旁安慰,慢慢儿秦氏缓过来,一副惊魂未定地的模样,呼道:“太可怕了,朱雀街那边已经打起来,好多人,好多火把。” 秦氏吃了一杯滚滚的茶,知道目前安全了,才陆陆续续说起外面的事儿。她原本是去亲戚家里做客,根本不知道外头闹起来的事儿,眼看快天黑了,她才从亲戚家里出来,结果半路上马车的轮子坏了,才发现接上安静的可怕。 徒步回家太远,只好在原地等着会骑马的回家报信儿,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她心里不安就者近道回家,走到朱雀街,瞧见那边的情景哪里还刚继续。这才跑来安家求救。 可秦氏却崴了脚,所以走了许久才走到。 太夫人沉默下来,“朱雀街离咱们这里不过两条街。” 陈氏听得,忙吩咐身边的婆子下去传话,“叫他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别点太多的灯,门上的婆子都聚集到二门上来,特别是园子里,容易藏人,要特别注意着!” 婆子忙忙地出去了,秦氏也彻底缓了过来,朝太夫人道:“敲了几家的门,皆不开门。幸亏及时走到侯府。” 太夫人心里却和安锦华一样惦记着欧阳先生,也没听秦氏客套的话,朝安锦华道:“安排人出去瞧瞧吧,就说我的话,去了重重有赏。” 陈氏去了别处,安锦珠见安锦华和陈氏一直忙来忙去,她却帮不上什么忙,这会子听见太夫人的话,忙道:“我和姐姐一起去吧,外面黑,人多也好有个伴儿。” 太夫人瞪了她一眼,“你去做什么?就在这里呆着。” 安锦珠只觉脸颊**的,讪讪道:“我只是想着姐姐一直忙来忙去,我却……” 安锦华道:“妹妹就在这里陪太夫人吧。” 说完示意芍药和赵嬷嬷跟上,急匆匆赶到前院,找来门上负责的管事,那管事颇显为难,可不管是大小姐,还是太夫人,他都不敢违抗。正为难到底谁去,便有人主动站出来。安锦华抬头看去,却是和府里家丁小厮打扮不同的生面孔。 那人道:“将军说了,任凭府里老太君和大小姐差遣。” 说着一招手又来了四个,安锦华简单吩咐一遍,觉得不妥,任旧要一个安排府里的人。有了长公主府的人带头,府里的人也积极,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安锦华选了个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跟着去。 一行六人消失在漆黑的门外,又缓缓将门合上。安锦华站在大门内,合着呼啸的风声,隐隐约约漂来一阵厮打声。芍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低声道:“小姐,咱们回去吧。” 那厮打声也叫其他人不安起来,安锦华扫过留在这里的七八个人,正要转身,外面传来一阵**。历来出现暴乱,那些人先锁定的必定是这些富贵大户,那马蹄声由远而近,起先不过一匹马,后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竟好像千军万马朝这边驶来。 安锦华心里直打鼓,芍药已经吓得浑身发抖。除了那管事,其他人纷纷朝后退,只等着若是门被冲开了好逃命。 嘈杂中有说话声传来,可谁也没有心思留神细听,直到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将众人惊醒。安锦华听到欧阳先生的声音,忙道:“快开门,是先生!” 门口几个人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将门打开,果然是欧阳先生带着妻小随行几个奴婢来了,安锦华见他们一家完好污损,不由松了口气。 门外骑在马背上的褈之道:“先生顺利抵达,若外面再无人没回来,万万不能再随意开门了。” 安锦华慎重地点了点头,远远儿朝他福福身道了谢。大门再次和上,方才那六个人也回来了,这大门的安全也无需担忧。更重要的是,欧阳姑娘冻坏了,浑身瑟瑟发抖。 安锦华忙将她们引导太夫人屋里,又在隔壁腾出一间屋子让欧阳先生歇一歇。欧阳夫人倒是见过世面的,虽然被吓着了,可如今到了安全的地方,很快就恢复自然,拉着惊魂未定的欧阳姑娘给太夫人行礼,谢道:“若不是府上记挂派了人跟去,我们娘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太夫人只问他们一路可算顺利,欧阳夫人体谅太夫人年纪大,唯恐唬着她,只轻描淡写地道:“还顺利,就是在家里耽搁了久了,要不早就到了。” “城外的情形如何?” 欧阳夫人沉吟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好些贼子……” 秦夫人见太夫人对这位先生的夫人格外客气,禁不住细细打量她们,欧阳夫人只穿着简洁朴素的蓝色袄子,下面着石青色入群,外面披着棉布斗篷,头上不过两只素银簪子,手腕上一对普通成色的玉手镯。再看身边约莫十一二岁的姑娘,同样穿戴简易,可那双被吓坏了的眸子格外动人,至于跟来的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穿着打扮就更不行了。 秦夫人不由自主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才笑着打招呼。 太夫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府上先生的妻女。” 欧阳夫人携了女儿的手,礼数周全地见过她,太夫人便叫陈氏派人收拾屋子,“今儿晚上只能委屈你们在府里将就一夜了。”又问欧阳夫人可吃过晚饭。 欧阳夫人唯恐给府里添乱,只说吃过了,太夫人笑道:“一路赶来只怕冻坏了,我叫人去做两碗热滚滚的面条来,你们可别嫌弃。” 简单吃些东西,陈氏将欧阳夫人母女安排在一处,随着她们来的婆子丫头另外安排了住处,秦夫人是不能回去的,便也在府里歇下,将西边的厢房收拾出来她住着,安锦珠和安浩奇在隔壁抱夏,安锦华姐弟陪太夫人。陈氏却不敢睡,唯恐夜里又发生什么,叫人泡了两杯浓浓的茶喝下去。 安锦华从里间出来,也吩咐丫头给她倒两杯。陈氏明白她要陪自己守夜,忙说不用,安锦华浅笑道:“就让我陪陪母亲吧,两个人也好说说话儿,这夜就熬过去了。” 陈氏不知为何,听到安锦华说这话,心里又暖又酸,竟好像安锦华曾经就这样熬过无数次的夜。陈氏兀自摇摇头,安锦华能想到陪她,另一个却没想到。 ------------ 131:勾引 [正文]131:勾引 ------------ 陈氏原比安锦华、安锦珠也大不了多少。但身份不一样,一开始她也浑身别扭,要拿出母亲的款儿,安锦华身为侯府嫡出大小姐,上面太夫人疼爱,三位舅爷舅妈也十分看顾,管的严厉了有苛待的嫌疑,管的松懈了又说她做母亲的不尽心。 好在安锦华是个懂事的,礼数上也十分周全,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另外一个,生母是姨娘,又做了错事,她来了便想着法子献殷勤。且那丫头也不是省心的,竟然算计她。她不说出来不是不知道。 相反,她倒觉得安锦华不错,好相处且该体贴的时候也体贴人。 陈氏拉起安锦华的手,微微吃惊,“怎么这么凉?” 安锦华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是体质的缘故,就是夏天手也是这样,不过倒不觉得冷。” 陈氏嗔怪道:“这样的话,更应该注意着,着了凉自己都不知道。”将安锦华拉来身边坐着,又将被子一大半裹在她身上,叫丫头去那些干果子出来。 这一夜倒还安静,不过每隔一个时辰,陈氏和安锦华都会去各处瞧瞧,夜里比白日里还冷,出去的时候要穿上厚厚的棉衣,回来了又要脱下来。一来一去,陈氏生怕安锦华生病,到了四更天就劝着她睡。 安锦华以意已决,陈氏心疼,只好特别注意着。到了五更天,又是该去各处查看的时候,安锦华和陈氏走到外院大门,守在哪里忙上前汇报,“前面卫家出了事,大火烧了临街的一个院子……” 唬得安锦华和陈氏大惊,卫家离安家很近了,相隔不过三四家而已。 陈氏留神细听,外面却已经安静下来,又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那人道:“刚刚大火才灭了,奴才瞧着不像是外面的人所为,倒像是他们自己人不小心才走了水。” 陈氏提高警惕,又吩咐这里的人好生注意着,别打翻了灯烛。因为陈氏和安锦华也守夜,大伙精神抖擞。陈氏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色,道:“如果是夏天,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如今是冬天,起码要多一个时辰。” 只有天亮了才能知道外面情况,还有安老爷,以及夏家是不是都还安好。 安锦华和陈氏又去别处瞧了一回,任旧回到屋里,卯时刚到,太夫人就醒来了,见陈氏和安锦华衣裳穿的好好的,虽然挺精神,眼里却起了血丝。知道她们熬了一夜,便略略问了问,陈氏道:“一直没什么大的动静,也不敢派人出去瞧,不知道外面到底如何,不过咱们这条街上,倒是好端端的,这雪昨儿三更天的时候就停了,路上也没脚印子。” 就是说三更天之后就没人经过。 太夫人缓了口气,“到底是长公主府的惦记着,咱们是这条街最大的一户,那些人只怕早就望着这边了。” 这话安锦华也明白,以沈家为首的那些人已经被逼得狗急跳墙,安老爷在朝中颇受倚重,他们要怀疑安老爷,来个鱼死网破也未必没有可能。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 不过这样一说,“那外面也就不会有什么事儿了,那些人临时集结起来,不过乌合之众。” 太夫人看了安锦华一眼,不赞赏地摇摇头,“话可不能这样说,那些人早就存了异心。”又顿住不说了,朝中大事,妇道人家知道多了也没好处。因此改了口道:“既然外面一直没动静,你们两个也歇歇吧。” 陈氏道:“我还年轻,不拘熬这么一夜就受不住,倒是华儿,她原该好好修养的,被我拉着熬了这么久。” 安锦华也说没事儿,太夫人见她们两个眼里流露出来的默契,宽慰地笑了笑,故意板着脸朝安锦华道:“你年纪小,前儿又受了伤,快去炕上躺着。不去我可要生气了。” 安锦华心知她们心疼自己,且要不了多久天就亮了,便脱了外面厚重的衣裳,挨着熟睡的安浩轩躺下。到底是长身体的年纪,虽然不觉得困,躺下来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过了没多久,秦夫人、欧阳夫人也起来了,大伙皆聚在外间。夜里许多婆子丫头也熬着,眼看没事儿,陈氏便放大伙下去歇着。屋里丫头少,安锦珠自觉充当丫头,端茶倒水。 秦夫人从她手里接过茶水,就客气地赞赏了一句,“太夫人真是好福气,两位孙女一个稳重大方,一个乖巧可人。” 一句乖巧可人就让安锦珠红了脸,心头砰砰地跳。 太夫人笑了笑,欧阳夫人附和了两句。陈氏披着斗篷近来,脸上挂着喜色,“老爷刚刚着人传了话儿回来,城里已经安全了。只是,尚且别太早出门,就怕还有贼子混在人群中。” “也算是好消息,昨儿下午闹得那样厉害。”深有感触的秦夫人和欧阳夫人异口同声道。 陈氏解了斗篷,便安排人去预备早饭。太夫人道:“叫厨房多做些好吃的,昨儿晚上守夜的,不管是谁皆赏二两银子。” 陈氏笑道:“大多数都守了夜的,不如一起赏了吧,守夜的多给一两,就算我和华儿赏的。” 秦夫人只说陈氏处事公道,又四处张望,却不见安锦华。心里便有些不自在,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安浩轩起来见姐姐睡着,也没舍得吵醒她,自己轻手轻脚穿了衣裳出来,众人在屋里说话,陈氏将安锦珠没事儿,便安排她去厨房帮忙。 安锦珠心里虽不乐意,还是乖巧地答应了。跑去厨房看了一眼,见里面厨娘丫头忙的热火朝天,她又穿着兔毛领子小袄,害怕弄脏了待会儿回去,别人还说她笨手笨脚,便悄悄出来。 可太早回去太夫人和陈氏看到她肯定不高兴,便一路慢悠悠地走,亭台楼阁,天地万物银装素裹,虽无姹紫嫣红般景致,却有另一番情趣。安锦珠一边看,一边想着自己的处境,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走到何处,忽听有人喊她。 安锦珠抬头望去,那迎风而来的不是秦风是谁?穿着大斗篷,露出藏蓝色袍子衣角,玉树临风,那双眸子比那皓皓白雪还刺眼。 安锦珠眨眨眼,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对方却施施然抱拳行了个礼,“原来是二小姐,我还以为是华妹妹呢。” 安锦珠忙回过神,见他单独而来,身后两个人也没有,自己也是单独的,竟成了两人独处。一时只觉脸颊滚烫,心跳地格外厉害,说话也微微颤抖,“秦……秦少爷,怎么来了?” 秦风本不想与她多言,听见她主动问,道:“我母亲不是在府里么?家里人不放心,我来接她回去。” 说完便绕过她继续前行,安锦珠望着秦风的背影,想着他开始那炫目一笑,竟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把自己错认成了安锦华。 自己难道真的不如安锦华么?安锦珠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和安锦华差的不过是身份而已,如果她是嫡母生养的,又怎么会生的这样漂亮,却从来不会叫旁人多看一眼!连秦风也是如此,她实在不甘心。 安锦珠咬紧牙关,身体一斜原本只是打算做出滑到的样子,没想到倒下去脚上就传来刺骨的疼痛。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秦风并没走多远,听到后面的动静,便扭头一瞧。 只见安锦珠无助地坐在雪地上,双手捂着脚腕,脸色如雪,紧紧咬着牙关隐忍着疼痛。 秦风四下张望,皆没看到人影,只得返回来。 安锦珠疼的嘶牙,却道:“不用管我,其他人因为熬夜都歇着去了,劳烦秦少爷去太夫人屋里叫人过来就是。” 本来就娇滴滴惹人疼爱,这般又崴了脚,看起来更叫人心生怜惜。秦风伸手扶她起来,一边问道:“可还能自己走路?” 安锦珠稍稍一动,就疼的直冒冷汗,秦风只得作罢。安锦珠咬着嘴唇道:“秦少爷快去吧,我没事儿。” “可外面这样冷。” “没事,我穿的厚实。” 秦风看着她,想到安锦华因为贾淑华的事儿就那么不高兴,如果在惹出什么来,他…… 安锦珠失望地看着秦风站起来,在她面前顿了顿,便疾步朝前头。心里的委屈立马冒出来,眼泪刷刷地流。那日在观音寺,他能替自己解围,如今却任由自己坐在冷冰冰的雪地里。 秦风,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么?安锦珠不死心,抬头望去,正好瞧见秦风停在不远处回头看着她。 秦风到底还是返回来了,安锦珠是安锦华的妹妹。且又伤了脚,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坐在雪地里哭。这样安慰自己,秦风又试着扶安锦珠站起来,可崴了的左脚已经失去知觉。 “算了,秦少爷去叫人来吧。”安锦珠哽咽地道。 秦风见她走两步就疼的把嘴唇都咬破了,心里涌起的怜惜更胜,只怕她伤了脚又受了冻,会更严重。沉吟片刻仿佛做出了重大决定,道:“我抱你就一段,到了有人的地方就放你下来。” 安锦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回过神已经在秦风的怀里,她的脸贴着他的藏蓝色外衣,距离如此接近,近到她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 132:变天 [正文]132:变天 ------------ 到了有人的地方,秦风趁着没人瞧见,连忙将安锦珠放下来,让她扶着石柱子站稳,头也不回地朝前头,仿佛一切没有发生一般。 安锦珠惆怅地回头看了一眼,如果这条路再长一些多好,然而,他却是安锦华的未婚夫。他的怀抱最后长久抱着的人是安锦华,而不是自己,可自己这颗心,从上次在观音寺遇见他,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陈氏已经安排众人都吃了早饭,秦风来了之后,秦夫人担心家里,便立即告辞离开。秦风因为没见着安锦华有些担忧,出来后秦夫人见他怅然若失,冷哼一声道:“人家是大小姐,太夫人捧在手里疼着,今儿早上起来我都没瞧见她一眼。” 秦风紧张地问:“可是吓着了?” 秦夫人想到昨晚安锦华那镇定的模样,心里倒是十分佩服这丫头的胆识,摇摇头道:“也不知到底什么事儿能吓着她,昨晚我来的时候,她竟然和安夫人站在大门口。” 秦风胆战心惊,秦夫人问起家里的情况,母子两一路说着话离开。而因为崴了脚的安锦珠,仿佛被秦风忘在脑后,还在原地痴痴地等着。 安锦华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晌午,太夫人和欧阳夫人在外间说话,安锦华忙问进来服侍的芍药,外面的情况如何。 芍药想了想道:“秦家大少爷来将秦夫人接走了,奴婢想外面的情况应该好些了,可老爷还没回来,夫人已经派了两拨人去打听了,算着已经快一个时辰,一拨人都没回来。街上也没什么人。” “那舅舅家呢?可有人来了没有?” 芍药笑道:“大小姐不必担心,舅老爷家一早就打发人来报了平安,又问了咱们家的情况。夏四爷还专门叫人给小姐带来了这个。”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平安符来,安锦华倒是认得,这平安符是夏宏一直戴在身上的。他们虽是表兄妹关系,可毕竟不是亲兄妹,这样的贴身之物,安锦华哪里敢收。叫芍药收起来,“下次他来了还给他。” 芍药点着头,“也确实该如此,夏家的那个小厮偷偷叫奴婢拿给小姐的,奴婢又不好拒绝,可奴婢总觉得四爷……” 安锦华知道她要说什么,瞪了她一眼,她也明白不该说,立刻就闭上嘴。服侍着安锦华整理妆容。 街上虽然平静却不明朗,府里有太夫人坐镇,倒是十分平静。午饭后,太夫人命令陈氏下去歇着,陈氏推脱不过,想来安锦华起来了,便和衣去里间炕上歪着。 黄昏天,去打听的人才回来,说是已经镇压住了反贼。而安老爷回来,已经是二更天。身上的衣裳褶皱不堪,头发也有些凌乱,整个面部更是毫无血色,疲倦的仿佛去了半条命。 太夫人什么也不问,忙叫他下去歇着。外头的事儿也不要陈氏管,叫她好好照顾安老爷。安锦华、安浩轩等人任旧留在太夫人这里安歇,一夜无话不提。 到了第二日,北风呼啸,天色阴沉,大雪纷纷中,京城迎来了大周第二次改头换面。以沈家为首的,上至二品大员,下到六七品芝麻小官,遭贬的贬,流放的流放,诛灭九族的诛灭九族,而那些受到牵连的,原本高高在上的夫人小姐充为官奴也不在少数。 一时之间,哀鸣四起,将这个冬天变得更为寒冷。 接下来几天,安老爷早出晚归,忙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而新的朝中官员变动也下来了。夏家大老爷、三老爷因有功封赏,另夏家大老爷从四品越位正三品,任职兵部尚书,三老爷为正四品督察府左右佥督御史,秦风的父亲,原从四品布政司参议,升迁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直到腊月底,京城的天才逐渐放晴,然而经过这一场动荡,这个年只怕也没多少人过得舒心。安家就是,眼看就到了正月,安老爷却任旧没有闲暇的迹象。街上采办年货的人也不多,倒是年礼收了不少。 如今大局已定,安家的风光比往日更胜。对此,太夫人反而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怅然,喟然长叹道:“这站的越高,跌的就越重,高处不胜寒――” 因此嘱托陈氏,回礼万不能怠慢了,无论官员品级大小,送礼怎样回礼就怎样,万不能给人抓住贿赂的把柄。 陈氏便拉着安锦华一起斟酌商议,直忙到年三十这日,把欧阳先生家的年礼送去,才喘了一口气。 欧阳先生家在城外,那晚上果然被歹徒盯上,好在没有伤亡,财务损失也不多。太夫人安排人去修葺了房屋,欧阳先生倒是没推辞。 芍药给陈氏倒了茶,又给安锦华倒了一杯,便去桌上收拾账册。陈氏望着安锦华道:“幸亏有你帮我,否则明儿可能也料理不完。” 经过这件事,她们两人的关系已经比以前亲近许多,安锦华在她面前也自在。便笑道:“母亲天天儿这样说,我要骄傲了。” 陈氏微微一笑,惬意地靠着椅背,想着安老爷昨儿晚上说的话,“等开了春,殿试结束,这一批青年才俊,不知有多少会比前面的人少熬十来年呢。” “启用没历练过的新人,本来也是一件极具冒险的事儿。” 陈氏愣了愣,没想到安锦华还能有这番见解,笑道:“你父亲也这样说,看起来朝中平静了,可新的隐患也在慢慢滋生。”说着,站起身伸出手,“咱们后宅里的女人说这些也没有,走,咱们瞧瞧新衣裳送来了没有。” 安锦华挽住陈氏的胳膊,从账房出来,太夫人屋里的牡丹欢欢喜喜跑来。到了陈氏跟前便行了个礼,喜道:“夫人大喜!” 陈氏一愣,笑道:“你这小蹄子,莫非现在就讨要压岁钱?我话可说在前头,今儿不守岁就没压岁钱。” 牡丹道:“压岁钱奴婢也要,现在的赏钱夫人也不能少了奴婢的。” 话音刚落,赵嬷嬷急急忙忙走过来道:“夫人、大小姐快去太夫人屋里,宫里来了人。”又说牡丹,“叫你过来快些请夫人和大小姐过去,你倒好,先讨要赏钱来了。” 安锦华忙问什么事儿,赵嬷嬷却卖关子道:“夫人、大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 陈氏听得是宫里来了人,心里就急了,哪里还敢慢一步,忙拉着安锦华抄近路去寿禧堂。还没进去,就瞧见正屋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灰蓝色衣袍,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太监。 安锦珠也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低着头将羡慕、嫉妒、不甘等情绪掩藏在兔毛领子下面。而暖套里的手,紧紧握成拳,指尖硬生生刺入掌心似乎也感觉不到一点儿疼痛。 又一次,她领略身份不同带来的不同待遇。同样姓安,安锦华能得到的殊荣,她这辈子似乎都得不到。 ------------ 133:讨赏 [正文]133:讨赏 ------------ 来的是宫里的花公公,说起来已经五六年未曾见过这人,不过安锦华对他印象深刻,四十来岁,长得白白胖胖,说起来话来那兰花指跟着就摆出来。据说在进宫净身前,他是学戏的,正好宫里太后娘娘喜欢听戏,后来便在太后娘娘跟前伺候去了,从太后娘娘还是皇后的时候,到现在已经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第一红人。 宫里的皇后娘娘都对他十分客气,身份之贵重可想而知。 太夫人正在里头与他说话,不外乎是询问太后娘娘的凤体,安锦华和陈氏进去,花公公便从椅子上站起来,打了个千儿见过安锦华和陈氏。陈氏忙回了一礼,花公公也不说闲话,手上的拂尘往胳膊上一搭,拿出明黄色懿旨宣读。 太夫人携了安锦华、陈氏、安锦珠以及屋里丫头婆子齐齐跪了一地,众人皆不敢出声,屏住呼吸听花公公宣读。 原来竟是为了明儿的宫里的晚宴,招太夫人、陈氏、安锦华进宫觐见,另外陈氏还有一事,便是陈氏封三品浩命夫人。 花公公宣读完了,太夫人领着大伙谢了恩,才叫陈氏和安锦华扶她起来,伸出双手接住花公公呈过来的懿旨。花公公朝陈氏作揖:“恭喜夫人。” 因为情况紧急,陈氏也没预备打赏的银两。幸亏牡丹赵嬷嬷替她准备了,忙偷偷而塞给她两张银票。陈氏毫不犹豫,给了花公公,恭恭敬敬道:“花公公一路劳顿,请留下吃茶歇歇脚。” 花公公收了银票,又恭喜太夫人得了一位贤良大方的儿媳妇。闲话几句,便告辞回宫。 花公公一走,大伙立即围着陈氏讨要赏钱,安锦华扶着太夫人去榻上坐着,笑骂道:“你们这些小蹄子,都被牡丹给带坏了,难道赏钱真能少了你们的?” 陈氏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她娘家并不十分富贵,也谈不上权贵。别说进宫,宫里的人她也是头一次见,哪里能不紧张。 牡丹听见安锦华说话,笑盈盈蹭过来道:“难道大小姐那一份儿也能省了么?奴婢们可都知道,往年大小姐不进宫,宫里太后娘娘的赏赐也不少,今年可是要进宫的,赏赐就不说了,那天家的地方,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大小姐这份殊荣,旁人可没有。” “你这促狭的丫头,莫非钻进钱眼里去了?芍药,拿一百两银子出去换成铜钱,全赏给牡丹。我看她是不是晚上睡觉也躺在钱堆里。” 大伙被逗乐了,连太夫人也笑得合不拢嘴,笑道:“难得这样热闹,去把我搁在阁楼上的那个牛皮箱子搬来,我老太婆先赏。” 众人一听,更高兴,由牡丹领头,七八个人咚咚地跑出去,没一会儿功夫就抬了个见方大小的箱子来。太夫人叫牡丹从屉子里拿了钥匙打开,大伙虽然有心凑趣儿,也十分高兴,却没有因此乱了规矩,拥着太夫人、安锦华、陈氏围到桌前。 皮箱里是太夫人当年的嫁妆,虽然蒙灰已久,里头的东西却皆是**成新的,珠钗玉环,宝石络樱,皆是十分难得且珍贵的。 太夫人先选了八宝翡翠菊钗、珍珠钗、蜜花色水晶发钗、金丝八宝攒珠钗、镂空兰花珠钗、朝阳五凤挂珠钗等八件东西给了陈氏。陈氏惶恐不已,太夫人道:“我年纪大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你们年轻还能戴一戴。明儿大妆进宫,少了这些东西也显得寒碜,还说咱们安家什么也拿不出来呢。” 陈氏这才收下。 太夫人又选了金雀宝娟钗、缠枝百岁簪、三翅莺羽珠环、镂空雕花水晶钗、五凤朝阳挂珠钗、宝蓝吐翠孔雀步摇、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花穗钗等八件给了安锦华,笑道:“赶明儿你出阁,祖母这里还有呢!” 安锦华笑着收下,太夫人又去选了八件出来,左右看看问道:“怎么不见二丫头?” 一直站在人群外,冷眼旁观的安锦珠听到这话,忙应了一声,众人知道太夫人要赏安锦珠,便主动让了道儿。安锦珠走到桌边,看着选出来的八件东西,却觉得刺眼无比,她们选过了才轮到她! 面上却不动声色,诚惶诚恐地接住。 太夫人这才朝丫头婆子道:“剩下的你们来选吧,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年纪大的婆子自然不去凑这个趣儿,牡丹和芍药等体面的丫头才敢围着那箱子作势在哪里精挑细选,却也不敢真正拿那些贵重的,牡丹就只拿了一直漂亮的发簪,质地不算名贵,贵在做工精细,如今已经难得了。芍药只选了一对耳坠,红鸾和品翠以及陈氏屋里的大丫头只捡不起眼的拿,其他小丫头不过凑趣儿,她们可没那个体面真去要太夫人的东西。 屋里热闹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进宫并非随随便便就进去,外命妇也只有像太夫人这种身上有浩命的才能进去,安锦华不过沾着是太夫人的嫡亲孙女,又有太后娘娘的召见。且有浩命的也须得按品级着装,陈氏得了受封的懿旨,自然也要按品级着装,内务府送来的衣裳大小是否合适,需要改的便要改出来。 因此热闹一会儿,陈氏就拿着衣裳回屋里试,安浩轩很郁闷地拉着太夫人的手臂,嘟囔着道:“孙儿也想去……” 安锦珠拿着太夫人赏下来的东西回到自己屋里,随手丢进妆奁里。她这屋里自然不比的太夫人屋里热闹,两个丫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炉子里的炭火都要熄了,偏偏窗户开着,那刺骨的风吹进来,安锦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进来服侍,她索性和衣去炕上躺着,闭着眼,叫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偏偏安锦华那满脸笑容的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什么她就可以拥有这么多?尊贵的身份带来的无尚荣耀,连陈氏也讨好她,没了嫡母又有什么关系?她一样有称心如意的婚事,有玉树临风、前途无量的夫君。而自己呢?心里怨恨的文姨娘,可没了文姨娘,她什么也没有了。连父亲的疼爱也没有,她的前途,她的未来…… 她甚至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未来! 安锦华能不恨她么?而陈氏又真的会给她选一门好的亲事么?! 过了今天就是明年,明年的六月便是她十四岁生日,别人家的女孩儿十二三岁就开始议亲,而她呢?满了十四要不了多久就要及笄,及笄便要嫁人…… 与其坐着等不知道最后会随便嫁给什么样的人,还不如早些开始为自己谋划一个未来。 这屋里的丫头婆子十分散漫,如今瞧来倒是好事儿。安锦珠打定主意,翻身坐起来。 ------------ 134:进宫 [正文]134:进宫 ------------ 无论陈氏想多少法子,安家始终热闹不起来。*太夫人年纪大,不适合守岁,安老爷忙于政务,临近年关也没闲暇过,难得今儿年三十,他回来的早些,却是一家子围着吃了一顿团年饭,陪太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下去歇着了。 陈氏领着安锦华等姊妹守岁,为了让气氛热闹起来,把芍药、牡丹,赵嬷嬷等一众体面的丫头和婆子皆叫到一处,笑道:“今儿不拘什么,吃酒摸牌,你们爱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不过大家可得注意烛台灯火,别迷迷糊糊走了水,破坏了今晚的好气氛。” 众人听得已经欢喜起来,平常下面的婆子就爱聚在一起吃酒摸牌,不过若是被上面的逮住就没好果子吃,今儿陈氏发了话,大伙很快就安好了桌椅板凳,又把炉火烧得通红。 牡丹和芍药互打眼色,两人就过来挽住陈氏和安锦华,要和她们摸牌。陈氏推辞不过,只得坐下来,憋见安锦珠孤零零坐在角落里没人理会,给自己的丫头打了眼色,不一会儿安锦珠也被拉上了桌。 安浩轩跟着安锦华凑热闹,拿了小凳子坐在安锦华身边,安浩奇年纪小,由乳娘抱着坐在陈氏身边,牡丹和芍药坐下来,四个人凑成一桌。 其它的也有摸牌的,也有做了两个小菜坐着喝酒了,总算是稍稍热闹一些。一直玩到三更天,放了爆竹才各自散了回去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安锦华就被赵嬷嬷轻轻叫醒,睁开眼就瞧见赵嬷嬷手里捧着一套新衣裳,银鼠粉色小短袄,累珠叠纱粉霞茜裙,赵嬷嬷将衣裳展开,笑眯眯问道:“小姐可喜欢?” 安锦华揉了揉眼睛,心知这是预备着进宫穿的,可昨儿熬了夜,这会子还有些迷迷糊糊,“不是下午才去么?” 安锦华记得好像说得是晚宴。 赵嬷嬷笑道:“这衣裳是昨儿赶出来的,小姐试试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好改改。” 进宫自然马虎不得,安锦华爬起来,赵嬷嬷服侍着将新衣裳穿上,对着穿衣镜转了一圈,最后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来这样靓丽的颜色穿在自己身上也不差,禁不住细细打量镜子中的人儿。 赵嬷嬷赞道:“很合身,也很漂亮。” 恰好芍药撩起帘子从外面进来,看到安锦华穿着新衣裳,顿觉眼前一亮,走过来看了看又摸了摸,赵嬷嬷解释道:“这是织华锦,因为做工不易,十分难的,就是宫里的嫔妃,也不见得人人都能穿上。这还是前年太后娘娘赏下来的,一直是太夫人收着的。” 前年,嫡母还在世。安锦华吐了口气,扭头道:“换下来吧,免得弄脏了。” 芍药去柜子里找衣裳出来,一边笑道:“这么早,秦家大公子就来请老爷和太夫人的安了,还给小姐带了东西来呢。” 说着拿了家常服出来,盯着衣裳看了两眼,道:“咱们小姐穿鲜艳的也好看,如今又在新年里头,理应穿的喜庆些,给这一年一个好兆头。” 赵嬷嬷点头笑道:“本该如此,小姐年纪小,穿那些暗沉的颜色总规看起来不精神。” 说着走过去和芍药一起挑选起来,穿了洋红色的对襟狐狸毛短袄,下面是茜色十二福镶边小皮裙。安锦华被她们这么一闹,睡意全无,索性叫她们服侍着洗漱,就去太夫人屋里请安,才发现时间一点儿也不早了,外面天都大亮了。 然后,她就成了最后一个到的,连安浩轩都围在太夫人膝下承欢,秦风正好在屋里,见安锦华走进来,一双眼就被黏住似地,直到陈氏咳嗽一声,他才恍然回神,朝太夫人和陈氏作揖,便告辞。 安锦珠低着头掩饰自己脸上的神情,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追随秦风的背影而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然后抬头看了安锦华一眼,没想到她今儿也穿了洋红色,竟与自己穿的绛色相似。 可秦风不过匆匆看了自己一眼就移开目光,反而痴痴地看了安锦华许久,那目光璀璨生辉,又流连忘返。安锦珠轻叹,自己唯一能与安锦华较量的就是容貌了。 安锦华朝太夫人见礼,又嗔怪赵嬷嬷不早些叫醒她,陈氏笑道:“昨儿守岁,你们兄弟姊妹都是长身体的年纪,是我叫她们不叫醒你们的。” 太夫人招手叫安锦华过去,安锦华走过去,顺势就歪在太夫人怀里,太夫人问她衣裳试过了没有,芍药忙笑道:“试过了,很合身,也很漂亮呢!” “今儿进宫,咱们要早些去,先去觐见太后娘娘。” 陈氏道:“如此就要早些吃饭了,我现在就叫人下去预备着。” 太夫人点头,又安排了陪同进宫的人。不同于去别处拜访,便是太夫人一般也只能带着一名服侍的人去。今儿安排了赵嬷嬷和牡丹,其他人闻得这话,皆羡慕地看着牡丹和赵嬷嬷。赵嬷嬷倒是稳重的,以前随着夏氏和太夫人去过,牡丹却是头一遭,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芍药就很羡慕地道:“牡丹姐姐真是有福气。” 能进宫赴宴的皆是三品浩命夫人及以上的浩命头衔的贵妇,或者有单独的懿旨。而这些外命妇领着去的,大多都是自家的女儿,一来长长见识,二来也叫其他人瞧瞧自家的闺女,都是望族之间才由的殊荣,如果被瞧上了,就不愁嫁的不好。 安锦珠死死攅着手里的帕子,她竟然还不如一个丫头! 如果只能带一个人进去,是赵嬷嬷她无话可说,可是竟没想到,两个名额也没有轮到自己! 牡丹紧张得不得了,却又不肯服输,面上瞧着十分淡定,心跳却很是激烈。太夫人朝赵嬷嬷道:“如今不用你们在跟前伺候,带着她教教规矩,免得到时候手脚发软。” 牡丹强作镇定地福福身就随着赵嬷嬷下去,安锦华瞧着暗自点头,不管心里如何紧张,面上能这般镇定就十分难得,望着太夫人道:“祖母眼光不错,牡丹一瞧就是稳重大方的。” 太夫人洋洋得意,“自然,她是我**出来。你若看得上她,改明儿叫她跟了你去。” “祖母身边的人我可不敢要,若是跟了我,其它人来伺候祖母,自然不比牡丹得用。” 还没到午时就吃了饭,安锦华回屋里换衣裳,整理妆容。太夫人和陈氏皆要按品级着装,因为朝服不同家常服,穿起来也麻烦,又要上妆,又要梳头,前前后后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这才坐上了八宝华盖翠屏大马车,随行的人又跟了四五车,浩浩荡荡从角门出来,一路往西宫门而去。 ------------ 135:觐见 [正文]135:觐见 ------------ 到了西宫门,要进去自有宫里的轿撵出来抬进去。时辰还早,却已经有几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广场上,随行的婆子丫头,站在风中个个都是一幅兴奋的模样,寒风吹在身上也不觉得冷。 自有认识安家太夫人的上前见礼问候,太夫人携了安锦华和陈氏介绍,眼前自比旁人更雍容华贵的,竟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母家,内阁薛大人的原配薛夫人。 薛夫人比太夫人年轻,论起辈分却与太夫人同辈,不过里头出来的轿撵,还是让给太夫人先进去了,目送她们进去后,才坐上后面出来的轿撵。 其他人并不能跟着进去,只能在原地候着,不多时,便陆陆续续又有人来,前后一个时辰,这西宫门外的广场上就人山人海,大伙虽是仆从,可能来得都是体面的。经常跟着主母外出走动,别人家的体面嬷嬷丫头,自然少不了一些相对熟悉的。比如秦家和夏家,就与安家的熟悉,纷纷过来闲聊。 且说安锦华一行人,太夫人在前头单独坐了轿撵,后面安锦华和陈氏坐在一起,赵嬷嬷和牡丹尾随而行。走了大概两盏茶的工夫,到了一处,轿撵停下。自有女官上前,撩起帘子扶大伙下来,地上的积雪早已清理干净,露出石子地面,抬头望去,高大的朱红色门上,赫然写着“长宁宫”三个隶书大字。 门上的女官朝太夫人行礼,太夫人微笑点头,便等那女官进去通报。 陈氏上前搀扶太夫人,才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着,想来她不过是个庶女,娘家父亲也不是位高权重的,她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幸进宫。 安锦华因为来过,虽然已经时隔多年,倒没有她那么紧张,却是时时刻刻留意自己的举止。 进去通报的女官很快就返回来,在前头引领这大伙进去,赵嬷嬷和牡丹却只能留在外头静候。 太后娘娘年纪大,素来喜欢清净,又崇尚简朴,长宁宫倒不是十分奢华,却也并不是一般家庭能拥有的气派,只见朱红色大柱子上,飞禽走兽栩栩如生,足有一丈高的朱红色门窗,窗屉子精巧别致却不失大气,里头的摆设也可隐约瞧见一二。 四周轻悄悄,不闻一点儿声响,安锦华和陈氏也不由得屏住呼吸,紧紧跟在太夫人两步距离之后。忽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人可到了?” 立即就有人回禀,“已经到了。” 太夫人跪下行大礼,安锦华与陈氏也跟着跪下,原来已经走到了拜见太后娘娘的地方,中间被一道帘子挡着,隐约可见里头一位穿着橙黄色朝服的老妇人,歪坐在贵妃榻上,怀里抱着暖炉,脚边躺着一只肥肥的大白猫。 “昌宁侯府苏氏携孙女、儿媳请太后娘娘金安,愿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寿绵长。” 太后娘娘嗓音里透着喜悦,“快起来。”又道,“锦华,快扶你祖母起来。” 安锦华和陈氏一左一右搀扶起太夫人,太后娘娘便叫她们皆进去说话,太夫人忙道:“命妇身份卑贱,怎可目睹天颜。” 太后娘娘笑道:“几十年的老姐妹,你还这般守着规矩,进来吧,今儿早些叫你来,就是想咱们姐妹的好好说说话儿。” 早有女官打起来帘子,太夫人低着头走进去,安锦华和陈氏也得了懿旨,跟着进去,太后娘娘说:“让我瞧瞧你的乖孙女长高了没有。” 安锦华依言走到太后娘娘跟前,微微垂着头,不敢直视太后娘娘,将目光落到她脚边的那只慵懒的大肥猫身上。 太后娘娘看后,笑道:“果然长高了,却比先时弱了些似地。” 太夫人忙附和道:“是。” 太后娘娘又问安锦华平常在家做什么,安锦华恭恭敬敬答道:“做些女红针织,在祖母跟前侍奉。” “可曾读书认字?” “前儿请了西席先生,教过《女戒》《女论语》,小女愚钝,略识得几个字。” 太后娘娘笑道:“女孩儿识字也好,太过也不见得好,你读这些都是好的。”又说太夫人教养不错,只是想到安锦华没了嫡母伤感了一回。太夫人笑说陈氏的好,太后娘娘便叫了陈氏上前,问了几句话,夸她温顺贤惠。于是叫人封赏,安锦华与陈氏跪下谢恩不提。 太后娘娘要见的始终是太夫人,她们是姊妹,虽然都在京城,却难得聚在一处说话,安锦华和陈氏被领到偏殿吃茶。 女官呈上茶和点心,便去门外守着,陈氏这才敢松口气,也不怕安锦华笑话,低声道:“真是紧张呢!” 安锦华轻轻点点下巴,表示自己也紧张。陈氏心头一暖,感觉自己和安锦华不像母女,反而像姊妹,这感觉却亲切无比。 两人低声说着话儿,不多时又有其他外命妇来请太后娘娘的安,有些被挡了回去,有些太后娘娘召见了,其中就有在门上遇见的薛夫人。从太后娘娘从的长宁宫出来,便去见皇后娘娘。 太后娘娘微微蹙眉,朝太夫人道:“听说薛家愈发日上中天,薛大人的门生遍布天下。” 太夫人谨慎地道:“薛大人德高望重,被人推崇也是情理之中。” 太后娘娘道:“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接替了镇国将军的兵权,一个接替了西南战事,这势头好是好,却有些过了。” 薛大人为内阁大臣,家里儿子不走文,却走武,这确实看起来有些叫人担忧,可这一次扳倒沈家,薛家功劳不小,“圣上奖罚分明,盖过先帝之风,太后娘娘保住凤体,这些大事,圣上自有裁断。” 太后娘娘叹口气,“许是我多虑了,好在你儿子得圣上器重,倒不是他在朝中独大。” 太夫人不敢接这话,只说圣上隆恩戴天。 刚刚停下这个话题,便有女官进来禀报:“长公主觐见。” 太夫人起身回避,太后娘娘道:“罢了,又不是仇人,哪里就见不得。”他们之间的事儿,太后娘娘也是知道的。 太夫人却不敢坐,不多时就瞧见一位华贵的妇人进来,其岁数与太夫人、太后娘娘相差无几,双鬓染白,体态龙钟,正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姐姐——长公主。随行的还有长公主的两位孙子和两位孙女儿。 众人齐齐朝太后娘娘行大礼,太后娘娘叫起,太夫人又向长公主行礼,长公主的孙子孙女又朝太夫人行礼。礼毕,太后娘娘便做了和事老儿,撮合太夫人和长公主冰释前嫌,长公主一把岁数,再多的嫌忌也看开了,因此两人倒是很快就说上话儿。 至于随着长公主来的孙女、孙子,安排去了偏殿,其中就有褈之在内。 ——————昨天发烧,脑袋一团浆糊,又有事儿出门,很晚才回来,所以没有更新,今天会努力补上,下午还有一更或者两更以上,时间不确定,大伙明天来看吧,另外,男主已经露面了,不过和女主谈情说爱是不可能的,简妈写得是种田文,要看这种婚前恋爱的就选择不是种田文的看吧!谢谢大家的鼎力支持!———— ------------ 136:宫宴 [正文]136:宫宴 ------------ 长公主当年颇为受宠,其它公主要么远嫁,要么和亲,长公主却嫁给当年一位姓年的的青年才俊,皇帝钦赐长公主府第,年老爷出自书香之族,虽不是鼎立繁盛,他自己却凭着满腹经纶,成为大周建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 年家因此繁盛起来,当年年老爷还在世时,算是京城屈指一数的大族,如今势头虽不如当年,到底没有被埋没,而年家值得一提的便是孙子辈的年褈之。因爹娘去世的早,他被叔婶抚养,不爱文偏爱武,十六岁就去了军营,如今倒是有个六品的武职在身,监管京城治安,算是年家这一辈里头最杰出的人才。 可他却无兄长姐姐扶持,下面只有一位比安锦华小一岁的妹妹。他父亲因病去世时,这位闺名清荷的女孩还在年夫人的肚子里,才四个月大。后来年夫人因丈夫去世忧思成病,生下这位女儿就害了血崩没了。 长公主无力抚养,便交给年家二房的人抚养。因他们兄妹无父无母,长公主因此便偏疼他们兄妹一些。年家二夫人虽然不经常带着年清荷外出走动,长公主一旦出门,却都会带着她的。 只是,叔叔婶婶到底不比自己的亲生爹娘,年清荷从小就胆小,见了生人就脸红,平常在家也是半点儿要求不敢提的,性子十分的腼腆。就不如年家二房嫡出的,现年十五岁的年清瑶。 年清瑶长得很漂亮,已经定了亲事,大概在家也颇得长公主宠爱,看见人总是高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女官介绍了安锦华和陈氏,她也不过略略见了个礼,便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了,根本不理会其他人异样的目光。相对来说,年清荷还懂礼数一些,朝陈氏行了个面见长辈的礼,又和安锦华打招呼,腼腆的红了脸,眼睛却格外的明亮,喜道:“你就是安家姐姐?!” 说着扭头看了年褈之一眼,年褈之和表字恩德的年清瑶的哥哥倒是没进来,站在门外朝陈氏作揖。陈氏得体地回了一礼,他们便随着女官去了隔壁屋里。 年清瑶单独坐着压根不理会年清瑶,陈氏对年家的事儿也知道的不多。瞧年清瑶手足无措的就招手叫她过来与自己和安锦华同坐,何况之前年清荷就表示对安锦华很感兴趣的模样。因此一招手,她就跑过来了,福福身道:“安婶娘,安姐姐。” 这孩子腼腆,水眸清澈,本来就十分招人疼爱,安锦华一眼就喜欢她。倒比家里那个庶妹好得多,一瞧就是个单纯的,不会耍心机手段。可大户人家,若是没有一点儿心机手段,要活的好活得顺可就不容易。 “安姐姐,我哥哥与说起过你呢,他说你很厉害。”年清荷一脸崇拜地低声说道,因为进宫遇见的都是生人,相对来说,哥哥提过的安锦华她觉得更熟悉一些。何况,哥哥说是好的,就一定是好的,对这一点儿,年清荷从来不会怀疑。 安锦华忍不住摸了摸年清瑶的的脸,笑道:“要是我有你这么乖巧的妹妹就好了。” 陈氏看了看孤零零坐在一旁的年清瑶,低声道:“叫你姐姐过来可好?她一个人怪寂寞的。” 年清荷有些为难,用更小的声音道:“大姐不喜欢我和她说话。” 陈氏一脸诧异,却很快掩饰下去,她不过客套罢了,那姑娘看着就不是个和善的。可年褈之与外人提起遇见过安锦华,这事儿却怎么看都不太好,因此留了心,闲聊的时候问起,年清荷道:“哥哥是没人的时候才对她说的,他希望我也能像安姐姐一样,胆子大一些……” 还算是明白人,要是大张旗鼓地对外宣称,遇见人家府里的小姐,还夸赞,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年清荷见陈氏的神情,怕兮兮地垂下头,小心翼翼问道:“是我说错了话么?” 陈氏心头一软,摇摇头。 “我不会对外人说的,再说我祖母和安姐姐的祖母也是认识的。” 这孩子也太敏感了,陈氏和蔼地道:“婶子没怪你,真的。” 年清荷这才舒了口气,展颜一笑询问道:“那以后我能去找安姐姐么?” 陈氏点头,笑道:“当然能,不过也要你祖母答应了才成。” 年清荷甜甜地笑了,仿佛得到了糖果似地。聊了一会儿,太夫人和长公主从正殿出来,安锦华等人也被女官从偏殿请出来,一道前往今儿晚上举办宫宴的中安宫。 虽然距离宫宴还有一个时辰左右,该来的人却都来齐全了。今年秦家和夏家因为有功,大舅妈薛氏,三舅妈李氏、秦夫人皆在内,正欲相熟的夫人低声聊天。宫里禁喧哗,大伙儿说话声都十分的小。 长公主和太夫人一到,大伙纷纷停下朝殿门口望过来。太夫人是太后娘娘的妹妹,长公主的身份比当今圣上还高一辈,也是尊贵不无的。众人皆过来见礼,年清荷和年清瑶被长公主一左一右拉着,安锦华和陈氏也回到太夫人身边,着了朝服的薛氏和李氏、秦夫人过来与太夫人说话。 彼此不过寒暄这什么时候到等话题,就又女官请各位外命妇落座。如同安锦华虽然得了懿旨进宫,却也没有正经的座位,只在太夫人身边一张矮墩上落座。其它随着各位夫人来得女孩儿,也只有站着的份儿。 不多时,便有内监唱诵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到。众人纷纷起身跪地叩见,这看似充满荣耀的进宫,却才是真正磨人的,动不动便要跪,且一应礼数都要做得周全,一丝马虎不得。 几轮下来,安锦华就有些吃不消,好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话不多,一人说了几句就叫众人落座,太后娘娘不喜这样的热闹,不过略坐坐就走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主持大局。 宫宴上的菜色自然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可却不能吃太多唯恐旁人笑话,说笑也没有,本来布置的喜气洋洋的宫殿,除了上歌舞时的丝竹之音,其它一点儿异动声皆无。 有些菜色端上来还没动过就被撤下去了,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却越吃越饿。倒盼着快些结束,好回家自在地吃一顿。 终于,又过了半个时辰,宫宴结束,众人依次从中安宫从来,到了西宫门的官场上,还在原地等候的各家仆从纷纷围上来,芍药暗暗地塞了一个装点心的袋子递给安锦华,道:“是长公主府的三姑娘给的。” 年清荷?安锦华抬头四处寻找,只见年褈之骑着马,长公主府的华丽马车慢慢远去。 ------------ 137:邀请 [正文]137:邀请 ------------ 秦夫人过来与太夫人道别,说起明儿的琼林宴,掩不住一脸的骄傲。琼林宴本该在大考成绩公布后举行,去年因为沈家作乱一事阻扰,如今举办,京城自然能多几分喜庆。也莫怪秦夫人如此高兴,秦风考得很不错,如今秦老爷又升迁,可谓双喜临门。 太夫人笑道:“恭喜恭喜,你家哥儿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 秦夫人谦虚道:“也是侯爷对他多有指点……” 不过寒暄几句,薛氏笑道:“这外面冷,老太君年纪大,快上马车吧。” 秦夫人这才打住,安锦华朝众人见了礼,也跟着上了马车,薛氏、秦夫人等回到自己家人身边,各自回去不提。 安家在京城的亲戚除了夏家和陈家再没有,大年初三,安老爷陪陈氏回娘家,初四陈氏带着安锦华、安锦珠等人去给夏家拜年。从初五开始,安家门庭若市,来拜年的几乎不曾断过,安锦华、安锦珠随着陈氏一起招待,一直忙到十三这天才略略安静一些。 久违的热闹让安锦华似乎忘记了前世那几年,围着火盆和晴儿一起守岁的岁月。接住芍药送来的蜜茶,暖暖的一直暖到心窝里,安锦华忍不住靠着椅背惬意地舒口气。重生后,许多事都变了,那些悲剧没有发生,弟弟还在,太夫人身体健康,夏季没事儿,夏宏参加了琼林宴,一切都很好…… “大小姐,秦家送来了帖子,邀请小姐元宵节赏灯。”赵嬷嬷笑着从外面进来。 官家女孩儿不比平常小户人家的姑娘,可以随随便便出门。元宵节却是家家户户的女孩儿都能结伴出游的,京城大户每家出一些银子,或者单一家在一条街花钱布置,供游人赏玩。 男子更会在这一天聚在一起吟诗作对,女孩儿不过聚在一起猜猜灯谜,主要是趁着这样的机会出去玩玩儿。 赵嬷嬷道:“夫人说,如果小姐想去,她就好安排人手。” 芍药想起另外的邀请帖子,忍不住笑道:“往年咱们小姐也爱凑这个热闹,去年没去,今年倒收了不少的帖子。” 那些夫人携了自家的女儿来拜见,很多都顺道把帖子送来了。秦岚来的时候就与安锦华说过,安锦华不想去就婉言谢绝,没想到又送了帖子来。 安锦华看着赵嬷嬷送来的烫金帖子,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根本不是女孩儿能写出来的,直觉地摇摇头道:“回绝了吧。” 话音刚落,陈氏屋里的大丫头跑进来禀报:“大小姐,长公主来了,太夫人叫您过去。” 长公主府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安锦华忙整理妆容往寿禧堂赶去。今儿长公主穿着常服,雍容华贵却丝毫不减,安锦华和安锦珠几乎是同时到的,两个人齐齐朝长公主见礼,长公主看到安锦珠,禁不住赞了一声,“好标致的模样!” 安锦珠穿着兔毛领对襟茜色袄子,下面着一条殷红色百褶裙,长公主这么夸了一句,她的脸立马就红了。粉雕玉琢十分可人。 长公主却招手叫安锦华过去,拉着安锦华的手笑容和蔼地道:“那日你宫里多谢你照顾清荷。” 随着长公主一起来的年清荷,立即上前见礼,望着安锦华甜甜地叫了一声:“安姐姐。” 安锦华回以微笑,太夫人便道:“既然她们两个合得来,就叫她们两个下去玩儿,咱们老姐妹的说说话儿。” 长公主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说起来咱们当年也是无话不谈的……” 安锦华领着年清荷出来,便对那日的点心道谢,年清荷低声道:“那不是我准备的,是哥哥准备了两份,我看着姐姐也没怎么吃,就叫人给姐姐送来,不知道合不合姐姐的胃口?” “那点心味道确实不错。” 年清荷道:“那自然,哥哥准备的绝对都是好的。”顿了顿又满含希望地看着安锦华,问道,“姐姐元宵节要不要出门看花灯?” 不等安锦华回答,年清荷失落地道:“每年二姐姐她们都要出门,我也想去,可是二姐姐她们不愿带着我,祖母虽然也叫人预备了许多花灯给我瞧,可终究比不得外面,听二姐姐她们说,外面很热闹,花灯也是千奇百怪的,我却……从来就没出去过。” 以前嫡母在世,安锦华去过两回,确实很热闹,人山人海仿佛寒风都不冷了似地,可那样的日子…… “你很想去么?” 年清荷立刻双眼放光,点头道:“当然想去,可祖母怕我见了人多就害怕。而且,二姐姐她们总是嘲笑我胆子小。” 安锦华倒不觉她胆子小,只怕是她那些堂姐们背地里经常欺负她,可怜她自幼便没了嫡母护佑,连父亲也没有。纵然有个祖母,到底年纪大,也管不了多少事儿。那些背地里的算计,安锦华前生已经经历过,深知其中苦不堪言的滋味。 她哥哥纵然会护着她,可终究也是半大的孩子,男孩女孩儿又是分开教养的…… “那好,一会子咱们去和你祖母说,她若是同意你出去,咱们就一起。” 这话却被跑来的轩哥儿听见了,顿时嚷嚷着也要去,年清荷被突然冒出来的轩哥儿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安锦华身后。这模样让芍药瞧着都心疼,笑道:“这是我们府里的大爷,说起来比姑娘的岁数还小呢!” 年清荷个子矮小,轩哥儿却长得极快,两人差不多一样高。显然,轩哥儿冒冒失失就不如年清荷稍显稳重了。 安锦华板着脸道:“过了年先生就要来了,他交代的课业你可做完了?” 安浩轩拍拍胸腹道:“年前就做完了,爹爹还检查过了呢!” 芍药道:“大爷年纪小,也不拘什么,他要去,大小姐带着一起就是了。到时候,小姐叫上陆家姑娘,周家姑娘、秦家姑娘,咱们这么多人跟着,不会有事儿的。” 安锦华想了想也是,横竖这些人都专门递了帖子来邀请她的,还不如大伙一起。她是不太热衷于这些热闹,可太夫人每每见她如此,总是少不得一阵担忧。 热闹热闹也好,洗一洗眼底的戾气。 ------------ 138:元宵节出游 [正文]138:元宵节出游 ------------ 重生后,她的性子确实有些大的转变,较之前沉默许多,鲜少露出小女孩该有的羞涩,整个人也懂事了许多,仿佛很多事没人教她都会了。 有一次安锦华听祖母和父亲说话,就说起这个问题,大抵理解为她失去了嫡母,文姨娘又做出那些事,她不懂事也该懂事了。然而,要说太夫人没有起疑心也不可能,安锦华的变化是在嫡母逝去一年后,头一年是属于热孝,她在屋里守孝理所当然,一出热孝,便出了事儿。 年清荷与长公主说起,长公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意的,不过却要安排许多人跟着,这个孙女虽不是她从小养大,倒是看着长大的,从来不会主动提出什么要求,这是第一次如果绝拒绝了,以后只怕什么也不敢说了。 长公主离开后,太夫人就把安锦华叫了过去,板着脸问:“是你怂恿年家姑娘的?” 芍药忙道:“大小姐没有,前儿陆家、秦家送来了帖子,大小姐都压着不想去。是瞧着年家姑娘……” 太夫人也知道这事儿,孙女不爱热闹,稳重得不像十三四岁的姑娘,微微叹口气,脸色好了些,道:“既然长公主答应了,不去自然不成,明儿多派些人跟着。” 说完就叫了牡丹去将陈氏请了来,亲自安排了一些稳重机智的丫头婆子跟着。到了十五这天下午,陆青苑和周清相约着早早就来了,安锦华和安锦珠收拾妥当,一起去太夫人哪里请安,秦夫人和秦岚就坐在里头。 见到她们姊妹的,秦夫人少不得又嘱托秦岚:“你是姐姐,比她们都大,可要好好儿照顾着她们。别往人多的地方挤,小心磕着碰着。” 这话在家里,秦夫人嘱托了一遍,来得路上又说了一遍,秦岚只管点头,与安锦华等人挤眉弄眼,好不亲昵。 不久,年褈之送年清荷来,一瞧年清荷身后跟着十几二十来人,秦夫人心里砰砰地跳。在宫宴上,她见过年清荷,猜到是长公主的孙女,能进宫自然是颇得长公主厚爱的,她也跟着一起去,那就更不能失神了。因此转身又嘱托秦岚一遍,不放心又派身边的嬷嬷回去安排几个得力的婆子过来。 如此耽搁忙碌,出门的时候已经暮色十分。秦夫人也跟着一起去,好几辆马车从安家出发,浩浩荡荡前往北街。 花灯还没点上,但街面却已经热闹起来,秦家在最高的酒楼订了观景最好的位子。有些没有订下位子的,就只能在街上看了。 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年清荷不愿再收回目光。白天偶尔出门,她想看看街市,身边的引教嬷嬷唠叨不休,晚上就更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了。 “真热闹,难怪二姐姐她们每次要出来,总是很兴奋!” 安锦华递给她暖暖一杯茶,又让安浩轩乖乖儿坐在身边,笑道:“是啊,一年到头也就热闹这段时日。” 秦夫人在旁边瞧着,忙劝道:“你们惊醒着,别爬的太近,小心掉下去。” 年清荷乖巧地往后挪了挪,有熟悉的不嫌弃她的安锦华在身边,年清荷也不拘束这些不认得的夫人姑娘,横竖只和安锦华说话就罢了。 秦夫人见她们坐好了,才去旁边一桌坐下,秦岚和陆青苑、周清任旧与安锦华她们一起,安锦珠害怕挤着她们,就主动过去与秦夫人坐在一起说话,她态度谦卑,秦夫人心情也不错,觉得安锦珠这柔顺的性子比安锦华那规规矩矩淡淡的态度好多了。且没过门,就能看出是个不好相处的,以后过了门还不知怎么样呢!可安锦珠的身份不行,庶出,禁不起打听,也不知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反正,她是需要给儿子找一个对儿子仕途有帮助,对秦家有助益的儿媳妇。其它的都是其次,看看当下便知,秦家不上不下多年,在京城算不得权贵,也算不得富贵,自从订了安锦华这位未来儿媳妇,秦家便越来越顺畅,她也封了个浩命。 秦夫人光想着,心里就无比的舒坦,望着外头逐渐点上的花灯,映的街市流光溢彩,好一副锦上添花祥和图!她笑得愈发满足了。 年清荷虽然稳重,可眼前的景色也叫她叹为观止,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花灯,喧哗声,叫卖声,这样的景象她连做梦都没梦见过。 “安姐姐,我也想要一个花灯。”年清荷兴奋地双眼放光,秦岚忙吩咐身边的婆子去买,又问年清荷想要什么款式的。 年清荷望着安锦华,十分信赖地道:“我听安姐姐的。” 安锦华笑道:“那就买一盏兔儿灯吧,再买一盏小猪款式的。” 年清荷“咯咯”笑起来,“原来轩哥儿是属猪的!” 一直望着外头的安浩轩听到这话,回头茫然地问:“属猪了怎么了?” 年清荷笑道:“家里嬷嬷说,属猪的人爱流鼻涕。” 安浩轩不理他,继续看花灯,不多时婆子买了灯回来,兴奋地道:“下面的人都议论着,说待会儿要放烟花盒子!” 放烟花也没什么好奇的,众人皆望着婆子,婆子笑道:“说是前头两个在京城做买卖的商户,不知道何故,就要比一比,看谁家的烟花盒子放得高,放得远。奴婢听下面的人说,每家都拉了好几车停放在街口呢,那头比这边更热闹。” 男人们去的地方自然比这边女眷游玩的地方热闹,不过今晚好像和往年还不一样。 陆青苑蹙眉问道:“那商户可是姓王?” 婆子想了想点头道:“仿佛是说有一家姓王。” “那就是了,王家做得是丝绸买卖,在江浙一带很有名气,哪些官府里的大人也对王家人十分客气。王家还供应宫里的丝绸。” 虽是商户,却是皇商,这身份放在商户里头,那也足够高的。能与他家较量的,另一家必定也不能小觑了。 内宅的女孩儿平常都少听说这些,便叫婆子下去打听另一家是什么人。婆子下去不久,安浩轩忽地抓住安锦华的手臂,指着前方道:“姐,你瞧,哪些人怎么都往这边挤了过来?!” 安锦华浑身一震,抬头望去,果然见那头的人流看起来不太寻常,仿佛早躲避什么似地,朝这边涌来。 安浩轩发现了异动,其他人也发现了,本来还算安静的酒楼,立马吵闹起来,众人也不知是何事,总之要先下去再说。 ------------ 139:生死 [正文]139:生死 ------------ 秦夫人发现异动,忙起身张望,靠近她的那一桌,也是官家夫人,正要起身走,见秦夫人等人穿戴皆不凡,走过来道:“听说是前面走水,这临街的房子一家挨一家……” 正说着,只见前头火光映天,将那边应得明晃晃的,这里原本就高,已经能够瞧见火势了。秦夫人大惊,忙转身朝安锦华等人道:“咱们快走吧,那火势看起来也难控制住!” 其它桌的人已经坐不住了,皆纷纷站起身,趁着人流还没过来,先离开这里再说。好端端的元宵节,发生这等意外,安锦华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旁边安浩轩紧紧拽着她的衣袖,安锦华浑身一颤,脑海里闪过前世弟弟浑身是血的模样来。 她定了定神,不由得握住弟弟的手,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意外再度发生! 陆青苑等人忙从坐处站起来,年家的婆子忙过来拉年清荷,年清荷去下意识地抓着安锦华,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年清荷,安锦华抬头望了望前头,又回头看了看酒楼里情况,这会子大伙儿都朝楼梯口涌去。 她朝年清荷道:“你让嬷嬷抱着,我紧紧跟着你,不会有事儿的。” 年清荷点点头,把手递给婆子,秦夫人焦急地道:“快点儿吧,那火势都能瞧见了,这气候又干燥,指不定多久就要燃烧过来!” 心头又懊悔,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她也不会跟着来。这里除了丫头婆子姑娘,她是唯一一个长辈,不管谁家的姑娘受了伤,她都难辞其咎,更何况还有长公主府的人! 一边懊悔,又一边催着大伙快些收拾东西走人。到了楼梯口,大伙儿都纷纷挤着要下去,便是秦夫人大声说年清荷的身份,众人也只当不闻。安锦华心里越来越不安,倒是陆青苑对外面的事儿知道的多些,拉着秦夫人道:“这样的酒楼一般都不止一条可以下楼的通道。” 秦岚闻这话,就四处张望,果然瞧见有小厮模样的人往另一边去,因此派了身边的嬷嬷去看。不多时,嬷嬷回来道:“果然,那边还有下楼的楼梯,夫人,姑娘们咱们趁着还没人发现赶快过去吧。” 秦夫人忙带着大伙从那边走,好在其他人都拥挤着,并没有留意她们,也就没有人跟来。她们倒是轻轻松松下了楼,可却是酒楼的后院,酒楼里的后厨就设在这里,她们下来的时候,好几个大男人从厨房涌出来,情况紧急,哪里还能回避。 少不得跟着那些人一起从后门出去,只是这后门外面虽然背着街面,却也涌进来不少人。大伙的马车皆停靠在前面,没有马车,只是步行,婆子倒罢了,这些姑娘丫头都是养尊处优的,只是瞧着人头攒动,有些稳不住就吓得腿软。 安锦华紧紧握住安浩轩的手,耳边人声鼎沸,她心乱如麻。 陆青苑道:“人多故而乱,一点儿火势,一传十十传百,本来没什么,也被大伙弄的虚张声势,咱们这么多人走散了也不好,不如就在这里等等。” 话没说完,秦夫人顾不得别的,瞪了她一眼道:“哪里是虚张声势?那火势站在楼上都能瞧见!” 不行,人多始终不好行动,便是难辞其咎,她也不能因此就陪着大伙一起丧命,再说这事儿意外,又来的突然,她能担多少责任?要紧的,赶快找到马车,离开这里再说。 因此朝安锦华等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外头什么情况,等人流松动些,就派马车过来接你们。” 说完拽着秦岚就走,很快就隐没在人群中看不见了。留下一众人目瞪口呆,姑娘里头年纪最大的如今就剩陆青苑了。周清拉着她的手问道:“现在怎么办?咱们真的在这里等么?” 抱着年清荷的嬷嬷冷哼一声道:“这位秦夫人还真是……” 谁都看得出她是顾着自己逃命,可生死当前,谁不会想着保命呢?安锦华望着年长的嬷嬷,“嬷嬷拿主意吧,咱们是走还是等等。” 那嬷嬷也说不出话来,这人群这般拥挤,年清荷受了伤,她就是死了也无法对长公主大爷交代,可若不走,瞧着外头这些什么都不顾,只想着逃命的人群,哪里能镇定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嬷嬷道:“咱们人多,一起挤进人群,姑娘们走在里头,其他人在外面围着应该是无碍的。” 大伙就等着下命令走呢,这样等下去谁知道结果是什么?且渐渐的也有男人们涌过来,可见那头真是不妙了,与其留在这里等死,还不如抓住逃命的机会。 大伙不由自主将姑娘们围住,瞧着人流稍稍松动一些,顺利挤进人群。年清荷被嬷嬷抱着,安静茹死死拽着安浩轩跟在嬷嬷身后,陆青苑和走前走在两边,安锦珠跟在后头。 人越多,移动的就越忙,这巷子又狭小,好容易从巷子里挤出来,到了正街上,那情景更叫人看着就双腿打颤,人山人海,拥挤的连个插针的地方也没,更别说移动了! 嬷嬷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年清荷被吓得脸色苍白,眼泪落下来,却硬是咬着嘴唇没有哭出来。安锦华愈发用力地握着弟弟的手,看着人群,又看着那冲天的熊熊大火,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些渺小的人吞噬。 她们站在巷子口,不时被人推搡着,好在陆青苑抓着巷子口的石柱子,一手抓住周清,周清抓住安锦华,抱着年清荷的嬷嬷被围在中间。 意外就发生在众人努力与后面人群抗争的时候,安锦华被一道力量拽着站不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随着安浩轩一起扑倒在旁人身上。这种时候,只要倒了就一定会被踩死,安锦华想爬起来,可那人一走,安浩轩整个人就倒在地上。 血肉模糊的弟弟又在安锦华脑海里闪过,难道运命真的是无法改变的么?她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她只是想活着而已! 可她不愿服输,保住弟弟,运命任由被她改写了!她扑上去,展开双臂,将弟弟护在身下,有人踩了她的脚,钻心的疼痛从脚上传来。有人撞了她的头,有人甚至从她背上踩过去,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去…… ------------ 140:重伤 [正文]140:重伤 ------------ 芍药和赵嬷嬷惊呆了,这是怎么一副景象?几乎来不及思考,两个人冲了过来,将安锦华和安浩轩护在身下,感觉不到踩踏的安锦华抬起头,只见芍药泪流满面,赵嬷嬷咬紧牙关。 被嬷嬷抱着的年清荷吓得哭起来,只嚷嚷叫那些人别踩,可混乱的人流,谁能听到她的话?只是,她的哭声终究引起了赶过来寻找她们的年褈之。十几个人身强力壮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群挤开了,陆青苑和周清忙过来搀扶赵嬷嬷和芍药。 赵嬷嬷年纪大,只是强忍着,嘴唇都要破了,也不知道伤着了哪里,整个人仿佛一滩烂泥,根本就无法独立站起来。那些长公主府的丫头婆子这才回过神,几个人合力将赵嬷嬷扶着。芍药也伤的不轻,嘴角溢出血迹,却顾不得别的,只问安锦华怎么样了。安锦华头发散乱,紧张地检查安浩轩的身体,好在她护住了,安浩轩除了有些擦伤以外,并无其他大碍。 这是年褈之第二次见倒安锦华不要命地保护弟弟,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实在不知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和魄力,可以如此义无反顾。但不得不说,他很欣赏。 思量片刻,年褈之叫其他人在前头开路,又叫丫头婆子扶着安家主仆三人。有了这些身强力壮的,走起来就比刚才顺利了许多,便是有人想要挤进来,那些人也会将人群拦住。 众人挤出了整条街,到了街口人群便松动了许多,有些人还停在在这里看那边冲天的火势,安锦华只一心留意着弟弟安浩轩,并不知秦岚和秦风在人群外面找她们。 但她们这一群人也着实打眼的紧,送到安全的地方,年褈之吩咐下属几句,嘱托嬷嬷几句,就要离开,年清荷怕兮兮地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年褈之哄骗了好一阵她才松开了。 年褈之又朝安锦华道:“你们都赶快各自回家去吧,马车我派人去预备了,今晚的火怕是有人蓄意为之。” 安锦华扭头看了一眼,虽然已经组织了人灭火,可那火势却越来越大,燃烧的范围也越来越宽,如果是从街那头燃烧过来,绝对不会这么快。幸亏她们都没事儿,安锦华捂住弟弟的手又紧了紧,点点头道:“你也小心些。” 年褈之一笑,便挤进人群,很快就寻不到他的踪影。 秦风、秦岚这才快步靠过来,见到安锦华等人,秦岚脸上闪过愧色,陆青苑和周清也不与她说话,她问安锦华,安锦华却只注意着安浩轩。秦夫人的作为,也真叫人心寒的,这里这么多女眷,还有她家的两个下人来,她却只顾着自己走了。 年清荷的嬷嬷语气一点儿也不客气,道:“我们都没事儿,秦姑娘和秦夫人可有事儿?” 秦岚只觉脸颊**的,却如实道:“我母亲伤了腿脚和腰,如今在那边坐着,咱们的马车怕是弄不出来,已经打发人回去另安排马车来。”顿了顿又道,“我原是打算回来找你们的,可是,我们根本就挤不进去……” 仿佛她自己也觉得,说再多也无法改变自己母亲只顾着自己逃命的事实。 一直没发言的安锦珠担忧地问道:“秦伯母伤的如何?可要紧?” 秦岚松了口气,道:“伤的不算轻,只怕半个月也下不了床了。” 年家的嬷嬷冷哼一声,这就叫做报应,没见过这样的夫人。回去后定要与长公主说一说。 那秦风也深知母亲的作为,本来安锦华对他们家的人就淡淡的,如今他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倒是安锦华不咸不淡地道:“事发突然,只要我们大家都好端端的就好了。” 身边忽地传来惊呼声,竟是赵嬷嬷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幸而几个人都一直注意着她,才没让她摔倒在地上。当年家的马车赶来,年家的嬷嬷便道:“先送安小姐等人回去,我们再回去,她们的人都受了伤。” 安锦华也不想与年家的嬷嬷客气,她自己的情况她也知道,浑身就好像散了架,上了马车就晕了过去,吓得安浩轩大哭起来。 秦岚和秦风站在原地,盯着马车消失在人群里。秦夫人也伤的不轻,年家那位嬷嬷也不过问,马车来了连句客套的话也没有,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没想到回到秦夫人身边,与秦夫人说起,秦夫人反而气道:“倘或不是咱们势不如人,哪里就需要受这等闲气?!嬷嬷,也不过是长公主府的奴婢,哪里就高人一等了!” 这一动气,又引得浑身都痛起来。秦岚叹口气,“可是,娘咱们真的把她们得罪了,锦华仿佛也伤的不轻,她身边的赵嬷嬷当场就晕过去了。” 秦风再也顾不得,交代秦岚一句便飞奔而起,气得秦夫人呕出一口血来。 这么大的火势,哪里不会惊动京城权贵,且几乎十之**的后宅女眷都去赏灯游玩,安家也是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陈氏将消息压着,没有惊动太夫人,派了马车出来寻。半路上遇见安锦华等人,见安锦华昏过去,吓得一众人慌了手脚,连陈氏瞧着安锦华和赵嬷嬷的模样都吓傻了。 忙将她们转移,又派人去找临近的大夫,与长公主府的嬷嬷略说几句话,陆青苑和周清也转移到安家的马车上,只等安家派人回去叫家里人来接。长公主府的自然要尽快将年清荷送回去,否则长公主还不知道怎么着急呢! 这样一耽搁,本来顾着三个伤员马车就行驶的慢,竟然然秦风给追上了,还拉着一位手提药箱的郎中,一边喘气一边道:“就找了这位大夫,不知道成不成,总之先给华妹妹瞧瞧要紧。” 陈氏不知前事,倒觉秦风还不错。且秦风也深知,唯有自己还能挽回与安锦华的亲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且原本就是有婚约的。可还有另外几个姑娘在,陈氏也不好叫他上马车,他便紧跟在马车后面。 回到府里,要瞒住太夫人是不成,且太夫人住的地方也近,直接将安锦华和赵嬷嬷抬进寿禧堂的厢房中,牡丹扶着太夫人来瞧,眼眶儿登时红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好端端地出去,回来后着了就变成这幅模样?” ------------ 141:为难 [正文]141:为难 ------------ 陆青苑和周清皆垂着头,“是我们的不是,不该邀请锦华同我们去赏灯。(e)” 陈氏见她们两个好端端的,倒也放了心,叹道:“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对了,秦夫人呢?她们在何处?” 陆青苑和周清对望一眼,秦夫人好歹是长辈,为人如何,她们也不好议论,因此道:“秦夫人也受了伤,不过锦华比较严重,长公主府的马车就先送我们回来。”多余的她们也不好说,可两人脸上的不满却瞒不过太夫人和陈氏,陈氏派了得力的嬷嬷送她们两人回去,扭头细问安锦珠。 “本来好端端的,也不知怎么的就走了水,我们从酒楼的后院出来,随着人群往外头走。结果,结果轩哥儿没站稳,大姐为了保护轩哥儿就扑上去抱住了轩哥儿,后来芍药和赵嬷嬷也扑上去。我当时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长公主府的找了来……” 她确实吓得不轻,可她更不想扑上去让自己丢了小命,那一刻,她看着安锦华,心里甚至还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她死了就好了,她和安浩轩一起死了。自己虽然任旧是庶女,却是安家的长女,弟弟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她的运命就会因此而改变,可偏偏安锦华福大命大,上次文姨娘设计没弄死她。反而搭了一条命进去,为什么老天就如此眷顾她? 安锦珠紧紧握住手,太夫人伤心的目光从床上转移到安锦珠身上,淡淡道:“你也吓得不轻,回去歇着。” 安锦珠从屋里出来,认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正屋,如果受伤的那个是自己,还会有这么多人关心么? “二姑娘。”清朗而焦急的声音传来,“大姑娘如何了?” 是秦风,安锦珠想起上次雪地里的事儿,秦风虽然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抱起了自己,他因该是关心自己的吧? “大姐还昏迷着,大夫都在里面。”所有人都围着安锦华,连她身边的丫头也在里头,这院子外空荡荡的,唯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晃。 秦风不敢与安锦珠对视,结结巴巴问道:“太夫人,可问起我母亲?” 秦夫人的作为确实有些叫人不敢恭维,可那种情况下,如果换做是安锦珠自己,同样也会这样选择。安锦珠摇摇头道:“不过略问一句,秦公子放心,我知道伯母并非有意的,她若是没有受伤,定然会遵照约定回来找我们。” 这是唯一的说辞了,秦风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却红了脸道:“到底是我母亲的不对,她是唯一的长辈,不该丢下姑娘们不管。” “伯母并非丢下我们不管,秦公子莫要担心,我相信伯母的苦衷,再说,太夫人也是明理的人。”安锦珠说的有些急,生怕秦风因此难过似地。 秦风也不敢与安锦珠说太多的话,瞧见有人出来,便快速挪到另一边,安锦珠也急匆匆地出了院子。大概因为走得急,手里的帕子飞出来,在空中飘飘荡荡,最后落在秦风脚边。 秦风本能地弯腰捡起来,借着门上的光亮一瞧,只见帕子下端,端端正正绣着一个“风”字…… 隔天一早,秦老爷便领着秦岚、秦风来了秦家,昨晚的意外确实是沈家的余党蓄意纵火,两位攀比的商户也因此获罪,她们一行人算是幸运的,昨晚被踩死就有几十号人,更有一百来人因为逃的不及时被烧死,更有十来个人救治无效死亡。龙颜因此大怒,哪些与沈家有来往,上次没有查出要紧的证据这一次皆被诛灭九族。 过了元宵,天儿便慢慢暖和起来。芍药伤得轻,养了几天就没事了,最严重的莫过于赵嬷嬷。她年纪大,恢复的比较慢。伤势略微好转,她的两个儿子便来府里求了恩典接她回去颐养天年。太夫人赏了五百两银子,嘱托务必要请最好的大夫医治,派了桂娘接替赵嬷嬷的事儿。 安锦华望着外头晴朗的天空,前世,赵嬷嬷也基本是这个时候就被她儿子接走了,不同的是,那时候她没有受伤,也不放心安锦华,只是她两个儿子不肯放手,非要接走她,说是不接走就是不孝。安锦华体谅她年级大,也就没有说什么。 如今,她带着伤离开,是帮太夫人顶替了太夫人的劫数么? 而原该属于弟弟的,是不是被自己顶替了? “姐姐,姐姐!”外面传来安浩轩欢喜的声音,芍药撩起帘子,笑道,“大爷下学了?” 安浩轩直奔安锦华来,脸上换上紧张的表情,“姐姐,身上还疼不疼?” 安锦华摇摇头,弟弟好端端的,她也漫漫好起来了,“不疼了,今儿先生都教了你什么?” “《四书》,先生夸我聪慧,《论语》读完了,父亲还考了我呢!” 桂娘满脸喜色从外面进来,“恭喜小姐,秦家大公子是今年钦点的探花,秦家明儿可要热闹一天了。夫人说,姑娘在病中不宜走动,明儿要带大爷和二姑娘去道贺。” 安锦华一点儿也不意外,很多事都和前世一样,秦风高中探花也在预料之中。元宵节当晚,秦夫人丢下她们不管,太夫人虽然很生气,却也不能因此就退婚,再说秦夫人伤的现在还下不了床,比安锦华还严重又怎么回来找她们?而秦家老爷又亲自来赔了罪。安老爷原就欣赏秦风,更何况,安锦华要嫁的人是秦风,而不是秦夫人。 安锦华的侯门嫡女身份,秦夫人便是个不靠谱的,以后嫁去他们家也不敢给安锦华脸色瞧。何况,这门亲事许多与秦家,与安家来往的都知道。 安家要退婚,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理由,以后谁家还跟来提亲? 芍药和桂娘见安锦华半点没有喜色,不禁面面相觑,“怎么了大小姐?” 安锦华吐出一口浊气,自己是不是该将前世的一切告诉太夫人?如果太夫人知道哪些,无论如何也会退婚的吧? 可细细想来,真正害她的是文姨娘和安锦珠…… 安锦珠? “二妹妹这些天在做什么?” 芍药道:“还能做什么?不过是在屋里绣绣花罢了。昨儿我听夫人屋里的丫头说,已经有人上门来求二小姐了。” 女孩儿十三四岁确实到了议亲的年纪,前世没有陈氏,文姨娘那身份自然没有资格与京城贵妇来往,因此安锦珠一直没有正式地议亲。无论如何,目前太夫人不满意的是秦夫人,对秦风却格外看重,秦风高中探花,要太夫人或者父亲出面退婚都不可能。 更或者,重生后的秦风,并非前世那个…… ――――有点儿卡文,话说简妈是想把情节推快些,所以接下来这几章的过度可能比较大―――― ------------ 142:初露端详 [正文]142:初露端详 ------------ 秦家门庭若市,秦夫人伤还没好,却任旧出来待客,坐在椅子上,耳朵里听着络绎不绝的道贺声,身上的伤似乎都不痛了。 宫宴后陈氏也成为贵妇们乐意结交的对象,一时之间整个花厅花团锦簇。 又有贵妇被婆子领进来,一进门便笑道:“恭喜夫人,夫人教子有方,咱们大周朝还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年轻的一甲进士。” 今年的状元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榜眼也三十好几,秦风年仅十九,真正的青年才俊。秦夫人脸上的笑容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笑道:“天赐皇恩,贾夫人说笑了。” 那贾夫人原是魏国公府的二夫人,身份在这些贵妇里头也不算低,与秦夫人说笑几句,认得陈氏又过来打招呼。陈氏在这一群贵妇中,年纪是最小的,身份也不低,那贾夫人有意巴结,瞧见陈氏身边的安锦珠,便是好一阵夸赞,未了笑着朝秦夫人道:“秦夫人真正好福气,儿子那么争气,未来儿媳妇又这般标致,知书达理的,我看着都喜欢。” 陈氏尴尬地解释道:“这是府里的二姑娘,大姑娘身子没好利索,今儿没来。” 贾夫人倒是见过安锦华,可惜还是夏氏身子好,在外走动的时候,那时候安锦华年纪小,人也没张开,只记得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认错人倒也没什么好尴尬的,贾夫人笑道:“今儿见了府上二姑娘,便是这般气度,府上大姑娘还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呢!真正应了说书先生嘴里说的,良才女貌,天赐良缘呢!” 秦夫人暗暗撇撇嘴,以前巴着安家,是希望儿子有个更好的未来,秦家有个大靠山,才能在京城稳稳当当地立足。如今儿子高中探花,成为大周朝最年轻的一甲进士,别说安家这样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就是娶个公主回来也不为过。 因此勉强笑着问道:“锦华那孩子还没好?” 陈氏笑道:“倒也没有什么大碍,毕竟年纪小,恢复的快些,只是出来走动多少有些不合适。” 过了年安锦华就要满十四岁,明年及笄就要过门,虽然订了亲事,这样经常往未来夫家跑终究看不起来不太好。秦夫人哪里能想到这些,只是觉得安家摆谱,嘴里淡淡说道:“是该如此,便是年纪小也要好好养着,没得以后落下什么病根。”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了愣,倒不是秦夫人说的不在理,而是那语气叫人听起来就变了味儿。 是贾夫人提起这话,瞧着不对劲,眼珠子一转,叹道:“想起那晚的情景,我心里如今还后怕着,就说吴家那位新过门的少奶奶吧,模样自然没话说,虽然不是咱们京城的,也是南京的大族之后,却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儿,听说她腹中已经有了三个月大的胎儿……” 众人皆嘘嘘不已,话题顺利转移到那晚的事儿上,秦夫人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自在。而安锦珠却不由得垂下头,正说着,外头婆子进来禀报,“大爷过来给各位夫人请安。” 众人一怔,随即便叫跟着来的各家女孩儿回避到里间,安锦珠也只好跟着一起进去。虽然回避,可在场的女孩儿那个不好奇秦风的长相,皆偷偷躲在帘子后面看。看得一个个面红心跳,少不得酸溜溜地道:“安家的大小姐真有福气。” 另外一位女孩儿搭腔,“那是自然,人家的嫡母慧眼识珠,早早就看准了,要说这人与人就是不一样,安家大小姐自然是有福气,可我倒是见过安家大小姐,说起来还没有安家的二小姐漂亮呢。岁数也差不多,可安家的二小姐就不见得有这么好的福气了。” 这些女孩儿安锦珠原本就不熟悉,也分不清说话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可那些话却叫她忍不住握紧拳头。长得漂亮又如何,她永远都只能活在安锦华的光环下! “到底不一样,人家大小姐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安家老太君的亲孙女,听我母亲说宫里的太后娘娘都喜欢呢!二小姐却是庶出!” 有人推了那说话的女孩儿一把,拿眼睛指了指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的安锦珠,低声道:“别说了,那位就是安家的二姑娘。” 安锦珠只觉得自己仿佛小丑一般被众人上下打量,袖子里的手不觉又紧了紧,方才说话的几位女孩儿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们的身份虽然不高,好歹都是嫡出。嫡庶尊卑,别人要提亲也会先打听是嫡出还是庶出。就是侯府的庶出,也比她们强不了多少。 因此倒也没怎么挂在心上,外头秦风还在和夫人们说话,她们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了去。谁也没有主意到,安锦珠眼角的冷光。 秦风离开后,众人少不得又夸赞一番,秦夫人愈发觉得受用。从前都是她去讨好巴结看别人的眼色,如今终于换了个角度。再想想安锦华,等她嫁进来才要她好看! 安锦珠又重新归位坐到陈氏身边,贾夫人忽然叫来自家的女孩儿,叫她和安锦珠说话去,贾家的姑娘虽然有些不愿意,可母亲的命令也不得不从,少不得邀请安锦珠去她们说笑的圈子里。 安锦珠明知她们看不起自己,那里会去?只是笑道:“我就陪着母亲吧。” 贾夫人立马道:“安夫人真是好福气,女儿这般孝顺。” 安锦珠腼腆地笑了笑,就听到贾夫人说自己女儿的不是,又道:“都说女孩儿比男孩儿孝顺,也更与做娘的贴心,我这女儿还不如我那儿子,她就知道混闹,我那儿子却知道嘘寒问暖什么的。” 陈氏一听就明白了贾夫人话里的意思,安锦珠何其聪慧,自然也听明白了,忙站起身道:“我去外面走走。” 贾夫人推了贾姑娘一把,贾姑娘才反应过来,追上安锦珠的步伐,道:“我陪二姑娘一起去。” 这里陈氏和贾夫人如何说的不提,只说安锦珠走到院子里,便拐角去了一座亭子。贾姑娘倒不是当初的贾淑华,这个贾家在京城颇有些地位。贾姑娘从小娇生惯养,她喊了半天安锦珠不理,心理就憋了火气。 她经常跟着贾夫人外出走动,自然知道母亲的意图,进了亭子便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好拽的?不过是个庶出,我哥哥虽然读书不好,脾气也不好,整日里就知道在后院和丫头们胡闹……” 安锦珠听不下去,方才出言:“贾姑娘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哥哥如何,与我有什么相干?” ------------ 143:公主抢亲 [正文]143:公主抢亲 ------------ 陈氏虽然是安老爷的夫人,儿女的婚事却也只能做一半的主,因此回到家便与太夫人说起这事儿,“贾家的二老爷虽没能继承爵位,却也是正四品的京官,贾家在京城也是名门望族,又是与二夫人所出的二公子求的,门楣倒是不错。” 安锦珠是庶出,要嫁给能承爵的怕是不易,而贾府二房也是嫡系一脉,那位二公子在家里排行二,却是二房的长子,陈氏觉得安锦珠嫁过去也不算吃亏。眼下秦家是风光,可秦家的根基还不如贾家。 如果不是秦风高中探花,安锦珠和贾家的这门亲事做成,看起来嫁的还比安锦华好。 太夫人想了想道:“贾家如今不比当年,想当初贾家比现在还风光一倍不止。那爵位五代二斩,说起来这已经到了第三代,三代没出一个两榜进士……先打听打听人品相貌如何再说吧,二丫头年纪小,倒是不着急。” 陈氏笑着应下,又说起秦家如何热闹,只是避开秦夫人那态度不提,心里却担心起来,安锦华以后嫁过去到底会不会吃亏。 与太夫人说了话,安老爷没回来,陈氏便拐进锦院。安浩轩一回来见过太夫人就去安锦华哪里报道,说着今儿在秦家的见闻,最后拍拍胸腹道:“以后我也要像秦家哥哥一样,到时候咱们家也能热闹热闹。” 安锦华笑盈盈道:“大姐可是记下了,若是没考好,可要拿话来说。” 姐弟两人说的热闹,陈氏想想安锦珠和安浩奇,安锦珠虽然天天儿都到她屋里去看安浩奇,却很少抱抱弟弟,大多时候都她跟前凑趣儿。同样是姐弟,这人与人还真是不一样。 那丫头看起来文文静静,却总是一副算计人的模样,陈氏想象就觉得不自在。相对而言,她倒更欣赏安锦华,可以舍命去救弟弟,这样的姐弟,以后才是能互相依仗的。罢了,横竖她也没打算最后能倚仗安锦珠和安浩奇,就是自己以后生了孩子,也要与安锦华和安浩轩亲近才好。 旁的不说,安锦珠一副嫁妆嫁出去,她这个继母对这个女儿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安浩奇已经两岁多,看起来木木呆呆,别说她,只怕所有人都怀疑那孩子有问题。一个傻子,有什么用? “母亲怎么这会子来了?”安锦华忙站起身迎接,陈氏按住她,“我就过来瞧瞧,今儿可觉得好些没有?” “本来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安锦华叫芍药倒了茶,又亲自送到陈氏手里,“倒叫母亲时时挂念着。” 陈氏慈爱地笑了笑,话到嘴边却突然不知如何开口。秦夫人的态度分明和以前不一样,可具体偏又说不出来,“今儿可又做针线了?” 安锦华忙道:“没事就做了一个时辰,母亲不必担心,我的身体我知道。”前世的身体一直好不起来,安锦华吃过这方面的亏,这一次受伤却是不得已,其它时候她都会好好保护自己。 陈氏也终究什么都没说,秦家热闹了五六天,才稍稍安静些了一些。一甲进士,通常是直接授予官职,今科的状元郎便授予了七品县丞,这样的出身升迁却比旁人快些,朝中有人的话,要不了几年就能做到五品。榜眼和探花去了翰林,与庶吉士不同,他们是直接任了七品编修的官。按照大周朝的体制,只要六部缺人,他们便直接去六部当差,而庶吉士却是要在翰林继续学习三年,方授予实职,再慢慢地熬资历升迁。 总之,一甲进士的仕途总比其他人平顺许多。 一晃便是二月,积雪融化,枝头冒出新芽,明媚的春光照在身上,叫人昏昏欲睡。正当秦夫人就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跑来的婆子满脸喜气,人还没到秦夫人跟前,就大呼:“恭喜夫人,恭喜夫人!” 睡意被惊醒,秦夫人自然不瞒,瞪着那婆子训斥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婆子任旧满脸笑容,福福身笑盈盈道:“徐贵妃刚刚传了旨意招咱们老爷进宫!” 这下秦夫人的瞌睡全没了,徐贵妃是当今宫里最受宠的妃子,生的百里挑一的好模样,已经三十好几,看起来却任旧和二十出头的女子没有差别,她肚子也正气,头一抬生了位公主,第二胎便是个皇子,在后宫的地位仅此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之下。 算起来,徐贵妃生养的那位公主,今年也该十五岁了。秦夫人不敢想下去,那婆子却笑道:“奴婢瞧见宫里的人来,还唬了一跳,找了小太监打听,才知道是天大的喜事。徐贵妃预备招咱们大爷做驸马呢!” 所谓爱屋及乌,当今圣上宠爱徐贵妃,她生养的若玉公主也受尽宠爱,就连皇后娘娘生养的秋玉公主都比不得上。 秦夫人半晌没反应过来,想到与安家的亲事,兀自摇摇头道:“可惜了,风儿已经定了亲事。” 安老爷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身份虽不及徐贵妃,却颇得皇帝赏识。 那婆子却不这么认为,“公主的身份哪里是平常人比得了的?徐贵妃受宠,只要她一句话,圣上同意了,安家又能如何?倒是咱们家,才真正是无尚的荣耀呢!” 公主要抢亲,安家确实也没可奈何,这样的例子本朝虽然没有,前朝却有两例。秦夫人的心思立马就活了,忙叫人抚着她起来,“老爷去了没有?” 那婆子道:“还没呢,奴婢知道后立马就过来禀报夫人来了。” 秦夫人也顾不得才养好的身子,一路急匆匆赶来前院,也顾不得疼痛,到了前院却得知秦老爷已经随着内监入宫觐见。秦夫人坐立不安,还没一盏茶就叫人去打听进展。公主下嫁一般来说,都有另外的公主府一并赏赐下来。这份荣耀不光对秦风有好处,就是秦家也跟着风光了。 往后,那些贵妇们,还不赶着巴结自己?秦夫人越想越高兴,恨不能立刻就去安家把亲事退了,可担心这事儿最后没有落实,终究是按住这个冲动的劲儿。 ------------ 144:娶公主的利与弊 [正文]144:娶公主的利与弊 ------------ 秦家如今住的是祖上留下来的宅子,地势还不错,旁边挨着的都是达官贵族。右边与翰林霍家比邻而居,左边的宅子原本住着张家,张家与沈家结亲,去年那一场**没能幸免,如今宅子已经空置。 张家虽不及沈家当初的风光,却也因为沈家的缘故,占了旁边落魄家族的宅子,因此那宅子比秦家的宽敞多了。因为比邻而居,官场上不属于同派,平常还有有些来往,秦夫人也去过那宅子,亭台楼阁,假山花园,山珍禽兽,奇花异草,端得是富丽堂皇。 秦夫人越想越安奈不住,又派了人去打听。 秦风高中探花,这些日子除了公务,也忙于应酬,本来只专心读书,如今成了京城年轻人追捧的对象,少不得也要与那些人喝喝酒。 本朝正式官员,每隔五日便有一日沐休。今儿恰好沐休,秦风一早就与翰林那些比他年纪略长,以及那些只在朝中捐个闲职的公子哥儿吃酒。 这样的好消息家里人知道了,自然少不得来禀报他讨要赏钱。秦风乍闻之下惊得差点儿打翻了手里的酒杯,一座的年轻人立即起身举杯道贺。 秦风愣了半晌,一杯酒下肚才回神,盯着来讨好的小厮道:“莫须有的话,休得胡说八道,没的自己如何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那小厮一个劲儿地作揖,笑盈盈道:“此事千真万确,老爷已经进宫去了,奴才亲耳听到宫里来的小太监说的,是徐贵妃找老爷。” 同坐的人便又恭喜了一番,忽地有人想起什么来,道:“秦兄不是早就定了亲事?好像是昌宁侯府的大小姐。” 另一人笑道:“咱们私底下说说罢了,这公主抢亲的事儿,本朝虽没有,前朝确实有的。圣上一道旨意下来,昌宁侯安老爷便是位居要职,圣上也禁不起枕边风。何况,公主是圣上的女儿,看上了咱们秦风,要赐婚谁也没法子。” 这话说的众人都点头,一个个皆羡慕地看着秦风。这让秦风想到当初,他与这些人来往,个个都是一副爱搭理不搭理的模样,不觉心头也飘飘然起来,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只是沉吟道:“休得浑说,我既然已经定了亲事,就没有退亲的理由。” 众人又劝着秦风喝酒,不过话题却始终围绕着公主、驸马。这些人家境都不错,纨绔子弟有几个是正经的,又酒过三巡。虽羡慕秦风这份殊荣,可若真叫他们娶个公主回家,他们也未必笑得出来。总之,他们不缺钱,不缺女人,不缺家族背景,什么都不缺。 “公主可不必寻常家的女子,那身份自然是尊贵的,即便下嫁,也是国礼在先,家礼在后……” 也就是,即便公主是儿媳妇,也该秦夫人和秦老爷先依国礼拜见,其次才是家礼。就是这个家礼,公主也未必会行,毕竟人家的身份不一般,人家不乐意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勉强? 说着就提到了前朝那两位驸马,一位娶得是皇后生养的,那身份比妃嫔生养的更高一筹,真正的天家嫡出。倒了婆家,上上下下那个不敬者,生怕公主一个不高兴就把谁宰了。结果,哪位年轻有为的驸马爷,还没看着儿子走路就一命呜呼见了阎王。 “……第二位公主,是妃嫔所出,却聪明伶俐不输男人,她母妃不得宠,她却很得太后娘娘喜欢,当初瞧上了一位驸马爷,也就是前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可这状元郎不但有了妻室,孩子都几岁了,还不是逼得正房做了偏房。这驸马爷心里觉得对不起原配夫人,私下里便多有照应,结果怎么着?公主知道了,直接将那原配夫人浸猪笼,生生折磨死。后来这驸马为了反抗,就与公主的陪嫁……公主盛怒之下,砍了驸马一头头发,把这驸马吓得逃之夭夭!” 发肤受之父母,断其发形同砍头。这些事秦风也听说过,后来那位公主被贬,不过隔年遇上太后娘娘寿辰大赦天下,依旧恢复了原来的公主身份。 娶了公主就意味着,一辈子只能守着一个女人,不管这位公主是长的丑还是缺胳膊少腿,总之碰了别的女人,那绝对是没好果子吃。这些公子哥儿,最缺的就是女人,实在不需要去娶个劳什子的公主。 秦风不禁想起自己去年给安锦华的承诺,这辈子娶她一人足矣,那时他是真喜欢她。只是如今…… 秦风一口饮尽杯中酒,神色有几分肃穆,一桌的人自然注意到了,方回过神,朝秦风笑道:“不过是前朝的事儿罢了,这位徐贵妃以贤淑闻名,想来她生养的公主定是温柔可人的。” 话虽如此说,语气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这若玉公主,是宫里出了名的飞扬跋扈,但凡宫里有人的,没有那个不知道。可偏偏圣上就是喜欢,谁也不敢说个不是。 秦风摸了摸胸口,那个藏着一张帕子的地方,似是下定决心,豁然站起身扬长而去。 这消息传到安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安锦华刚刚准备去太夫人屋里请安,桂娘脸色不虞地走进来,看着安锦华欲言又止好半晌,芍药问她,她才愤怒地道:“秦家大公子得了探花,被徐贵妃相中了,要招了做驸马爷!” 芍药惊呼一声,道:“怎么可能?秦家大公子与咱们家小姐早就定亲了!” 安锦华也有些意外,不过却不像芍药和桂娘那么愤怒,只是意外这是不是又是重生后的变故?秦风前世没有娶她过门,娶得是安锦珠,这一世要娶公主。 果真做成了这门事儿,对自己的伤害倒也不大,前世她是清白尽毁,这一世好歹保全了。可若说没有一点儿失落,绝对不可能。 只是她太过镇定的模样却把桂娘和芍药吓唬坏了,“大小姐,您别担心,虽然对方是公主,可总有先来后到的理儿在。” 安锦华轻轻摇了摇头,望着天边的彩霞淡淡地笑了。似乎是注定的,她和秦风上辈子,这辈子都做不了夫妻。 “走吧,陪我去祖母哪里请安。” 芍药和桂娘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可安锦华已经率先迈开步子,夕阳余晖直下,那背景竟有几分萧索。 可她们都没想到,秦风来了。 :――――宝宝生病了,晕,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所以昨天没有更新,请原谅,简妈保证此文不会太监,一定会认认真真写完―― ------------ 145:情深意重? [正文]145:情深意重? ------------ 秦风就在太夫人屋里,一张脸憋得通红,誓言旦旦地说,他绝对不会辜负安锦华,绝对不会因为得公主赏识就去做了驸马。╞╡ 这一番话自然说得太夫人心头无比顺畅,连陈氏也被他感动了,想来秦夫人再不好,秦风却绝对让她没话说。 “只是,一道圣旨下来,若是不从就是掉脑袋的事儿。”陈氏感动之余,少不得如此担心一番。 秦风眼睛都没眨一下,“便是砍头,我也不做那不守信用之人!” 太夫人接连点头,笑呵呵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也不枉费你安伯父指导教诲。” “正是因为有了安伯父的提点,晚辈才有今日之荣,安伯父对晚辈的再造之恩,晚辈没齿不忘。” 安锦华在隔壁将这些话听的清清楚楚,芍药和桂娘转忧为喜,皆暗暗地为安锦华感到高兴,对秦风更是敬重了。 安锦华的心情却很复杂,说不敢动那绝对不可能,即便自己是侯府的嫡女,父亲会在秦风的仕途之上给予提拔,可这些都不及一个公主身份,做了天家的女婿,远远比娶一个侯府的嫡女强的多。而他的仕途之路,会走得越来越顺,就像长公主府邸,整整占了一条街去…… 他果真是真心的么?可脑海里却偏偏浮现那年冬天,他挡着众人的面儿,毫不留情地休了自己……或者,他只是对父亲的感恩,才如此说的吧? “大小姐,您怎么还不高兴?这世上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便是公主真那么厚的脸皮,秦家大少爷不答应,她又能如何?难道真要把人逼死么?别忘了咱们太夫人和太后娘娘是姊妹,那皇后娘娘还得称呼咱们太夫人一声姨妈呢!”芍药叽叽喳喳地道。 安锦华看了她一眼,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公主丢脸,就是天家丢脸。可想到是那个结果,安锦华心头或多或少有些失落。 桂娘道:“罢了,咱们大小姐的条件,就是找个比秦家大少爷好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反正年纪也不大,凭着安家在京城的地位,嫁去门当户对的侯门做大少奶奶也不成问题,那样等丈夫继承爵位,直接就是浩命夫人了。跟着秦风,还不知秦风要奋斗多少年。 这样一说,正屋里太夫人他们说了什么反而没有听到。瞧见秦风离开,安锦华才去了正屋,太夫人、陈氏自是好一阵安慰,安锦华笑容淡淡的,不悲不喜。 且说秦风,从寿禧堂出来,远远儿瞧见垂柳下立着一人,目光远眺,望着天边的云彩。晚风拂起烟霞般的裙摆,远远望去,仿佛要乘风而去。 身边的丫头越来越懒惰,安锦珠独自一人来请安,知道秦风来了要回避,她连寿禧堂的院子都没进去。秦风要做驸马,安锦华的这位金龟婿不用自己在费心思谋划也会成为别人的丈夫,这只是一点,而更让她高兴的是,安锦华也有她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她也尝到了一回,被抢的滋味了。且对方是公主,便是她安锦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不敢有半句怨言。 这就好比如今的自己,连下人也敢给她脸色瞧,她却不能有半句怨言。还有什么事儿,比看着安锦华吃瘪还令她高兴的? 安锦珠弯起嘴角笑起来,那笑容发自内心,挂在那张本来就叫人怦然心动的漂亮的脸蛋上,更让秦风无法移开目光。 秦老爷与安老爷交好,安老爷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又有着太后娘娘那一层关系。做皇帝首先看中的是国事,其次才后后宫,徐贵妃的心思还没说出来,皇帝就否定了。 想他秦风,若不是有今日之成绩,徐贵妃又怎么可能注意得到他?娶公主固然好处颇多,可现在的他,不用靠着公主也能有一个大好的前程。女人,还是温顺些的好,公主还是留给其他人罢了。 秦风见左右无人,轻声换了一声:“二妹妹……” 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安锦珠一跳,扭头见是秦风,慌忙垂下头,轻咬嘴唇低声道:“恭喜秦公子。” 她声音底浅,被那晚风一吹,无形中多了几分幽怨绵长,秦风心头一动,想来她定是也得知了他要娶公主这件事,心底难过。不觉得语气就柔和下来,道:“我不会娶公主。” 安锦珠惊讶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置信!消息传来安家,必定是已经十拿九稳,这样的事儿是开不得玩笑的,怎么可能又不娶公主了?他不是在谢罪的么? 而安锦珠的惊愕到了秦风眼里,又是另一层意思,他忍不住摸了摸胸口,安锦华冷清稳重不失大家主母的大气,而安锦珠温柔漂亮又可人…… 美梦才开头,就破碎了,秦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身上的伤仿佛又痛起来,秦老爷回来便禁不住发脾气,说秦老爷不为大局着想,故意推了这门亲事。秦老爷素来知道她无知,又见家里上上下下皆充满喜气,只怕这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更气得瑟瑟发抖。 只说,今儿并非徐贵妃招他进宫,又不许家里的人再浑说什么娶公主的话。这要是传出去,毁了公主的名誉就是杀头的大罪。秦夫人不依不饶,气得秦老爷当晚歇在姨娘屋里。 徐贵妃虽然得皇帝宠爱,然而宫里有个太后,且皇帝立马否决,她也知道是没法子的事儿了。至于宫外的事儿,自然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再去议论。 不过私下里关上门说一说还是有,大多是女孩儿,羡慕安锦华的未婚夫情深意重,连公主也不要,只为了娶她。这样的羡慕,连陆青苑和周清也不例外。 一转眼便是安锦华的生辰,这是陈氏嫁过来安锦华第一个生日,因此决定隆重地办一办,请了与安锦华交好的陆青苑、周清、秦岚、欧阳姑娘、以及长公主府的年清荷。还有一些是听说后没下帖子就来了的,正值四月,阳光明媚,天气不冷不热。 除了认识安锦华的,其他人来的大多是抱着看稀奇吧,毕竟前头有秦风与公主的事儿做引子,大伙都想瞧一瞧这安锦华到底生成什么模样,让秦风拒绝公主。 可当看到安锦华的本人,大多数心里就不平衡了。不是安锦华生的貌丑,她本来也算是拔尖的了。可看看安锦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儿,登时就把安锦华,甚至在场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 146:安锦珠的婚事 [正文]146:安锦珠的婚事 ------------ 安锦珠穿着一套浅碧色半新不旧的衣裳,因为天儿慢慢暖和起来,衣裳便穿的没有冬日哪么厚,纵然安锦珠身上的衣服宽大,却任旧掩饰不了已经发育的慢慢儿成熟的身子。▃(v?v)▃ 不过一个冬天,她仿佛破蛹成蝶,脱变的如此之快,与安锦华记忆中的模样慢慢吻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漂亮。 但就有人半是含酸半是羡慕地道:“今儿她又不是主角,干嘛打扮的这样光鲜靓丽?” 大伙儿坐在一处吃茶闲话,那说话的女孩儿声音不大,却也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没人搭腔罢了。安锦华叫芍药去端点心过来,“是前儿宫里太后娘娘送来的,也不值什么,大伙就当尝尝鲜吧。” 方才说话的女孩儿就羡慕地道:“还是安姐姐体面,不过生辰太后娘娘都惦记着。” 安锦华无所谓地笑了笑,太后娘娘是有意提拔她,而打击徐贵妃罢了,徐贵妃分位再高也高不过皇后娘娘去,沈家倒徐贵妃的娘家父亲徐大人也是功臣,如今已经是太傅,偶尔听太夫人说起,对徐贵妃也没多少赞誉。 一时点心端来,大伙的话题便转移到了点心上,御厨做得东西,虽然也是普通点心,但因为不是随便都能吃到的,因此就显得特别珍贵了。大伙不过一人取一块,味道很好也不敢多吃,没得被旁人看了笑话去。 女孩儿在一处的话题,不外乎围绕着穿衣打扮,吃食女红。夫人们都在太夫人哪里凑趣儿,话题就围绕着女孩儿的婚事,太夫人想起上次陈氏提到的贾家,想来秦夫人与贾家二夫人素来有些交情,便趁着她大病初愈来了府里,打听打听。 这秦夫人心里正膈应的很,万般不想来安家,总觉得是因为与安家的定了亲才没叫儿子做了驸马。本该也属于皇亲国戚的,如今却成为泡影。若不是秦岚劝她,说万一这门亲也做不成,那才是真正的两头空,因此勉勉强强还是来了安家。 来了之后,态度虽然任旧恭敬,和以前比起来还是有差别,不主动说话,这会子听到太夫人问,才笑道:“那孩子我倒是见过一次,知书达理的,模样也不错。” 陈氏找人打听的结果也是这般,人还是不错,又是嫡子,只是如今尚且没有功名在身,不过这也不打紧。他家的门楣摆在哪儿,在朝中花钱捐个官儿也不是行不通的,再者,年纪不大,这功名也不是那么好考的,有几个能想秦风那般,才十九岁就考取探花。 最关键的一点,安锦珠是庶出。文姨娘的作为确实让太夫人心里恼火,但安锦珠也是安老爷的女儿,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女孩儿,到底婚事上也不能马虎了去。 秦夫人早前就听过贾家二夫人流露出这么个意思,如今太夫人打听,她也很快反应过来,又笑着说了一通好话。 陆夫人也反应过来了,相对于秦夫人,她的话还算中肯,“贾家二公子因为出生时吃了亏,家里老祖母偏疼些,但那孩子倒也是知冷知热的。” 这意思便是,那人被贾家的太夫人疼惜的紧,因此才学业上才没有上进。 周夫人笑道:“老人家都爱小的那个,他上面有个哥哥,已经成亲,娶的是江南薛家的大姑娘。” 薛家虽不在京城,却是繁盛百年的大族,长媳是薛家的嫡出,贾家的老夫人又偏疼这个二公子,只怕这门亲事贾家老夫人哪里过不去。毕竟,嫡庶尊卑摆在哪儿,二房的嫡出娶个庶出,一下子就降低了身份了。 傍晚,家里客人都走了之后,太夫人找陈氏说话,便叫她别去打听了。可没想到,过了没几天,贾家二夫人又亲自来了一趟安家。找太夫人说了半晌的话,陈氏叫安锦华和安锦珠过来见她,她又抓着安锦珠的手大肆赞扬一番,那目光和婆婆看媳妇一模一样。 安锦珠红着脸垂着头,陈氏笑道:“夫人谬赞了。” 本来是谦虚,入了安锦珠的耳朵却变了味儿,她知道贾家二夫人的目的,心底也排斥这门亲事,可她哪里就没有贾家二夫人说的那般好?在所有人眼里,她都不如安锦华。 贾家二夫人立刻道:“我觉得挺好,可惜我那个女儿被我宠坏了,没个体统,模样也没二姑娘这么标致,就是礼数也没这么好,还是府上管教有方,这气度走出去和嫡出的有什么差别?” 这意思便是,在她眼里,安锦珠的庶出身份并没有妨碍。 太夫人笑容和气,陈氏也眉开眼笑,安锦珠心头一紧,瞧见端茶的丫头过来,忙伸手去接,结果没接住,一杯茶全泼在贾家二夫人的衣服上。 那丫头惊呼一声,陈氏一瞧忙叫丫头去拿布巾过来,贾家二夫人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住了,反应过来后忙笑道:“不碍事,难免有失手的时候。”那脸上还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恼意,陈氏找没穿过的衣裳给她换,她忙笑道:“如今这天气暖和了,再说也没打湿多少。” 那模样,仿佛生怕她在意而惹恼了太夫人,这门亲事就做不成似地。 只是,太夫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安锦珠根本不是无意,而是故意。看着吓得呆住的安锦珠,脸色冷了下来,淡淡道:“你下去歇着吧。” 安锦珠忙福福身退出去,她确实是故意的,不管结果是贾家二夫人恼了,还是不恼,这门亲事成功的几率就减少一半。倘或不恼,太夫人势必会继续找人去的打听贾家二公子的品行,贾姑娘说她哥哥没什么本事,就爱在后院和丫头们厮混,这样人,这样人如何与秦风比较?恼了,那自然最好。 不过,贾夫人的表现却是前者,留在太夫人哪里说了好些闲话,太夫人露出乏意,她却还没有走的意思,因此陈氏只好带她去了别处,中午留在安家吃了饭,等日头没那么热了才离开。 贾夫人走后,太夫人便叫陈氏去说话,直接道:“罢了,贾夫人若是再提,你就回绝了。二丫头是庶出,你另瞧吧。” 陈氏没想到太夫人态度转变这样快,只是道:“贾家二夫人是极看重她的,那二公子说来也不错……” 太夫人冷哼一声,将安锦珠故意打翻茶水的事儿说出来,陈氏惊愕道:“二姑娘这是……”她还有什么不满的?便是不满,这儿女婚事父母之命,难道还让她自己做主不成? ------------ 147:观音寺旧情再现(1) [正文]147:观音寺旧情再现(1) ------------ 太夫人不说话,陈氏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后来贾夫人上门,陈氏也只好将这门亲事推了。那贾家二夫人气不过,想着自己的儿子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好歹是嫡出,同样是侯门子弟,一个庶女罢了。 因此一咬牙,只相看那些出身不错又是嫡出的,还真让她说成了。再后来提到这事儿,只说安家的女孩儿都不简单,便是庶出也巴不得都嫁得十全十美。这话在贵妇圈子里传开,有些门楣与安家相当的,本来打算说给自家的庶子,也算是门当户对,其中也不乏一些书读的好,或者已经有了功名在身的,可因为贾家二夫人的话,谁也不想找上门来被拒绝。 这样一来,上门的提亲的越来越少,有些太夫人都看不上,只能推了,再后来竟没人上门提亲。 经过一年的修整,大周朝的政局终于稳定,秦风在翰林待了半年便调任去了吏部,丝毫没有因为没娶公主而不得重用。吏部掌管各地官员考核、升迁等事儿,历来便是朝中最为要紧的地方,也是各地官员打点的第一个要紧地方,秦风虽然只是个六品小官,可他的前途远大着呢,因此秦夫人也忙得不可开交,那些原来与他家没关系的,也费尽心思找关系,便是平常的日子,家里也是人来客往的,从来没闲暇过。 一转眼便是安锦华及笄的日子,正好嫡母夏氏三年孝期满了,也意味着,她的婚事提上日程。这一年安锦华总觉得过得懵懵懂懂,也许因为去观音寺听了几次静虚师太讲道的缘故,前世的种种在不经意间,她学着放下。 同样是四月,大周朝有个不成文的俗礼,女孩儿及笄前,要去观音寺祈福。及笄就意味着要嫁人,一般来说,在及笄前就会把婚事定下,这一次的祈福,说白了也就是女孩儿去祈祷自己嫁的是个如意郎君。婚后夫妻举案齐眉,婆媳相处融洽。 前世的这一天,正是她噩梦的开始,安锦华望着外头晴朗的天空,连天气也一样,那日,她去观音寺,回来的时候突然下雨,马车也坏了,只好留宿观音寺…… 太夫人说:“秦风那孩子咱们倒是了解的,只是难得出趟门,去祈祈福也没什么不好。” 陈氏亦道:“正好求求菩萨保佑母亲身体康健,老爷顺顺畅畅,轩哥儿今年下场顺利通过童试。” …… “大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夫人问咱们预备好了没?”芍药从外面进来,见安锦华还坐在窗前发怔,一笑道,“今儿秦夫人也要去呢!” 秦岚已经出阁,嫁给了大理寺长卿孟大人的长子,秦夫人总是很忙,不过却还是抽出时间和安家保持良好的关系。毕竟,安锦华就快成为她儿媳妇了。娶公主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一年,现如今公主已经另看准了驸马爷。秦夫人是彻底死了那条心,何况如今的秦家蒸蒸日上,在京城也算是站稳脚了。 瞧见安锦华进来,秦夫人放下茶杯,脸色便有些不好,却任旧满脸含笑问道:“身子还没好利索么?” 这便是怪安锦华来晚了的意思,安锦华礼数周全地见了个礼,“谢谢伯母挂念,已经无碍了。” 秦夫人的心思安锦华倒是明白,没娶成公主,她心里一直搁着一根刺,总想挑错儿出来。可又不敢明着挑,只能说些没营养的话来暗示。 用太夫人的话说,这样的人别理会就是了,你也没什么错,她硬要挑便是她失礼,丢脸也是她的事儿。今儿却是安锦华的错,她不想去观音寺,哪怕她知道这一天会发生什么,也会尽可能地去避免,可是,那个地方对她来说,是一道她不想被人揭开的疤。 还有,这门亲事到底该如何退掉?安锦华总想不出好的办法来,也许是潜意识里,她还是和前世一样,不可避免地被秦风感动了。 秦风与秦夫人完全不同,即便与那些纨绔子弟来往,却从来没有什么恶习,也不会去逛窑子,会戏子,不过吃吃饭饭喝喝酒,沐休时还会找安老爷切磋切磋棋艺。 他树立出来的是一个品貌行样样杰出的形象,成为京城年轻人中的典范楷模,京中女子乃至那些与他交往的年轻人对他也赞口不绝。 因此,秦夫人这点儿态度,在太夫人她们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便是没了安锦华,要娶一个如安锦华这般身份的嫡出也轻而易举,何况安锦华没了生母,还比旁人差了些呢! 这些情况亦和前世一样,秦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后来那个冰冷决绝的,还如今这个情深意重的? 而前世,秦风最后娶了安锦珠的这事儿,安锦华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个。 安锦珠比她小半岁,但各自却比她略高,模样自然是没话说,越来越漂亮,白皙的皮肤,瓜子脸,眉如远黛,眼似秋波,即便不施胭脂,也完美的无懈可击。说话声柔柔弱弱的,脸上总是含着一抹似愁绪万千的微笑,殊不知这样的她,真正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而放眼京城,便是宫里的徐贵妃年轻那会子大概也不及她。 美貌似是并没有对她带来好处,她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安锦华的心也因此没有着落。 陈氏从外面进来,笑盈盈道:“时辰不早,咱们走吧。” 明儿安锦华及笄,及笄要行礼,陈氏这两天都忙着这事儿,今儿还得早些回来继续张罗,明儿家里的客人不会少。 秦夫人已经等了不耐烦,见陈氏进来便站起来朝太夫人福福身道:“如此,我们就走吧,虽然如今不算热,一会子日头出来,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怕是熬不住。” 陈氏笑道:“她们那里就那么金贵了,今儿天气好,明儿怕也是个好天气呢!” 说着话便与秦夫人一同辞别太夫人出来,安锦华和安锦珠跟在她们身边,后面又是好几个丫头婆子尾随。 陈氏突然想起一事儿来,扭头朝安锦华道:“今儿咱们回去顺道去拜访拜访欧阳夫人吧,明儿将她们母女也请来家里乐一乐。” 安家请了欧阳先生的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就是知道的也没有到处嚷嚷,秦夫人对此也不了解,惊讶道:“你们与欧阳家还有些来往?” 陈氏笑道:“不过机缘巧合见过一两次罢了,她家的闺女与锦华要好。” 秦夫人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去年锦华生辰时来得那一对陌生的母女?” 陈氏点头,秦夫人当时只是觉得欧阳夫人和欧阳姑娘穿着普通,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还以为是安家的穷亲戚,因此也没什么交谈,没想到会是欧阳家的。因此道:“正好,咱们一道去拜访拜访。” 陈氏也没打算隐瞒秦夫人了,毕竟安锦华就要嫁去秦家,姻亲也是亲戚。只是,欧阳先生身份有些特殊,陈氏少不得琢磨着道:“欧阳夫人不爱旁人认出她来,欧阳先生又不爱与人来往,因此我们都称呼她杨夫人。” 秦夫人对这些事儿也了解一些,笑道:“那是自然。”可如此一来,认识她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因此道,“反正明儿她要来府里,今儿就不去那么多人叨扰她们了。” 这样最好,陈氏笑着点头,到了翠花门处,各自与随身服侍的丫头乘坐一辆马车,后面又尾随了三辆车,浩浩荡荡从安家出发。 前世的这一天,只有安锦华、安静雯、文姨娘领着一众丫头婆子去的,秦夫人那脾气自然是不屑于文姨娘来往,每次来安家不过去太夫人哪里说说话。 这就是不同点,那么结果也不会相同吧? 四月,才真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连吹来的风也弥漫着甜甜的花香。芍药禁不住花香的诱惑,出了城便掀起帘子一角,朝外头张望。 蓝澄澄的天空,被花草点缀的如同幻境的田野,叫人的心也跟着放飞起来。 安锦华顺着芍药的目光望出去,嘴角也不由得泛起一抹笑,而那笑却很快就没了。她记得很清楚,前世的这天,因为自己难得出门,因此就与芍药一般雀跃地望着外头的一切,蓝天,还有天边不知何时涌起的大片形状如同白马奔腾的云朵…… 前世因为文姨娘要听静虚师太讲道因此耽搁到了中午,今年因为秦夫人找静虚师太说了半天的话,也耽搁到了中午。 安锦华望着天边越来越多的云彩发怔,陈氏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窗户底下,走过来也跟着往外头看,倒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安锦华仿佛全无意识,喃喃自语道:“一模一样,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初,然后便是半夜里,她屋里冲进来许多人…… 不能再想了! 陈氏却被安锦华的模样吓坏了,忙问道:“什么一模一样?” “一会儿会下雨,我们会……”安锦华猛然回过神,见陈氏一脸担忧,勉强扯出一抹笑道,“今儿我和母亲睡好不好?” ――――――亲亲们养文吧,养文吧,简妈真的努力了,可还是抽不出多余的时间啊,天气变化,宝宝病了根本就离不开人,他在身边也没办法打字,他看见我敲打键盘也跟着敲打―――― ------------ 148:观音寺情景再现(2) [正文]148:观音寺情景再现(2) ------------ 重生的轨迹,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前世的一些悲剧她避开了,可有些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甚至还有一些彻底颠覆了前世的轨迹。∑ ≥ 前世一切,在她眼中原本还没那么不堪,她的情况也没那么糟糕,而今晚才是她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就是因为今天晚上,她的清誉被毁了,安家的脸面被她丢尽,在“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的思想下,父亲也因此备受排挤。 可前世有文姨娘,这也是文姨娘一手策划的,这一世没有文姨娘,谁又能来策划这些事? 陈氏不明白安锦华怎么会突然说这话,只是她脸色不好,她确实担心的紧,点着头笑道:“好啊,正好老爷要明儿才能赶回来。” 安锦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幸亏陈氏没注意到她前面说的那句话。到了午时,果然下起了雨,观音是地处半山腰,下山并没有山上容易,何况下雨。 寺里的小道姑安排了歇脚的地方,就在上次安锦华与静虚师太说话的那个院子,不过并没有将她安排在前世住过的那个房间。而在另一侧,紧挨着陈氏和秦夫人。但这边的房间不多,因此安锦珠的住处就在对面了,与前世住的房间一摸一样,安锦华也不知道静虚师太是不是故意这么安排。 但她也没打算去了,说心里话,安锦华并不想见到静虚师太,就好比一个守着秘密不愿被人知晓,偏偏有个人就是知道。她不会与旁人说起,可那滋味确实令人十分不舒坦。 芍药捧着热茶进来,望着窗棂子外淅淅沥沥的雨,叹道:“这雨也不知何时才能停?奴婢瞧着这阵势,怕是今晚也回不去了。” 安锦华吃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问道:“母亲那边可打发人回去通报?” 芍药道:“夫人和秦夫人都在静虚师太哪里听课呢,倒是打发了人回去通报,只是这雨天下山的路不好走,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说完又觉得自己担心多余了,笑道:“小姐,要不要去外面瞧瞧?虽然在下雨,咱们打着伞倒也淋不湿的,观音是地形高,也不知在雨中看京城是个什么模样。” 她说的很是感兴趣的样子,安锦华却兴趣缺缺,总觉得这既然是一个转折点,哪怕没有文姨娘,大概也会发生些什么,还是乖乖儿呆在屋里好了。 芍药见安锦华不感兴趣也就不多说了,怎好瞧见外头一个小道姑打着伞跑进来,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守在这里的小道姑都一副看稀奇的模样跑出去。安锦华见芍药好气,知道她难得出门,肯定是憋坏了。她不是自己,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呆着,甚至不需要晴儿陪伴。 “你去瞧瞧吧,只是咱们可没带多余的衣裳,若是打湿了没得换就只有穿寺里的道袍了,我可不像咱们娇滴滴的一朵芍药花变成秃头。” “小姐竟然拿奴婢取笑!”芍药一扭身,拿起门外的伞跟着出去。 安锦华甚是无聊,不觉得就想起前世与晴儿相伴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芍药满脸怒气地走进来,“外头来了个小丫头,好不可怜的模样,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不过想讨要一点儿吃食罢了,这些小道姑,竟然随手丢几个馒头在地上,说什么要进来吃饭也可以,就得剃了头做姑子!都说佛门中人最是慈悲为怀,这也叫慈悲为怀么?” 安锦华见她甚是恼怒,微笑道:“你既看不过去,何不把伞给她,再给她一些银子?” 芍药看了安锦华一眼,道:“奴婢把她带进来了,反正夫人都在说,小姐身边的丫头还要挑几个好的……” 及笄之后,安锦华就要嫁去秦家,挑丫头的事儿陈氏和太夫人早就在底下相看了,芍药自然是要去的,屋里还有春香、夏香,是选好了的,本来四个大丫头就够了,可春香和夏香年纪偏小,陈氏想把她的大丫头如意给了安锦华。如意伺候陈氏时间长,主仆情谊也深厚,安锦华婉言谢绝。至于太夫人身边的牡丹,安锦华更不会要了,于是还剩下一个人选没有着落。 “那丫头几岁了?” 芍药见安锦华没责怪她,忙笑道:“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左右,奴婢只是觉得反正她也没去处,且模样也不差,留在大爷身边也好啊。” 安锦华出嫁后就没办法时时刻刻守着安浩轩,虽然有陈氏和太夫人,可安浩轩身边也需要忠心耿耿的丫头。芍药叫她进来便是对她有恩,且她家里没什么人,也就不会有牵挂拖累,这样的人用着正好。 “你这小蹄子,何时也冒出这么多心思来?” “那小姐要不要先看看?” 安锦华白了她一眼,“你都带进来了,我能不看么?” 芍药朝外头喊了一声,一个个子矮小,身形瘦弱,浑身惨兮兮的女孩儿走进来。虽然她狼狈不堪,安锦华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她竟然是晴儿! 前世,她身边的大丫头虽然有,可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便是那些大丫头眼里没她,她也不会计较。只有才十一二岁的晴儿,是真真将她当做主子。 难道这真的是运命么?没有文姨娘的陷害,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么?前世的这一天,晴儿就陪着她,因为她直到晴儿憋坏了,无视那些大丫头不满的模样,坚持带了晴儿出来。 安锦华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感觉,看到晴儿她很高兴,这个丫头比她年纪小,却死在前头。是文姨娘毒死了她,又来毒死了自己。 “快扶她起来,找小道姑要些热水,顺道要一身衣裳……” 芍药转身出去,安锦华盯着地上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怯生生地看了安锦华几眼,才吐出了两个字:“晴儿。” 仿佛不受控制,安锦华喃喃道:“是因为你娘生你的那日,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放晴,于是就取了这个名字……” 晴儿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安锦华,“你怎么知道?” 前世,这话晴儿不知说了多少遍,其实她不善于言辞,但安锦华也懂她的意思,她的意思是终究会有雨过天晴的那一天。 安锦华涩涩一笑,以为放下了,其实她从来就没放下过,“以前我身边也有个丫头叫晴儿,她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不过后来,她没了……” 既然放不下,这亲事就不能再拖下去了! 芍药很快就将小道姑领来,要的东西也拿来了,也不知为何,芍药第一次见这个丫头就心生好感,亲自领着她去厢房的次间擦身换衣裳。 外面的雨任旧没有停的迹象,陈氏和秦夫人从静虚师太的禅房出来,见雨越下越急,虽然想回家,也更害怕下山时出什么意外。 明儿安锦华要行及笄礼,还有些事儿没料理完,这雨若是傍晚时分也停不下来,可怎么回去? 陈氏身边的大丫头仿佛知道她的担忧,道:“廖嬷嬷和桂娘都在府里,何况桂娘以前也理过家,夫人便是不回去,她们也会把其他事儿做好。” 秦夫人却蹙着眉头,“本来约好了今儿晚上请徐家三夫人做客,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 徐家三夫人,自然就是徐贵妃的娘家人了,秦夫人看上了徐家三夫人的长子,虽然是去续弦,可秦莲是庶出,也不算亏待她。且还没有孩子,她去了地位与原配也差不多多远。关键是,与徐家结亲,是秦老爷都赞同的。 说起来,徐贵妃分位不及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生的儿子是个天生的痴儿,后宫还有好几位皇子,其中出类拔萃的就是徐贵妃生养的五皇子,前面那个太子英年早逝,如今太子之位空虚,五皇子最是有可能的哪一个。 五皇子一旦登基,徐贵妃的地位就高了,徐家的地位也就高了,而秦家与徐家再做了姻亲,儿子又这么争气,秦家终究要在她们这一代再度发迹。 “外头有位施主要拜见两位施主。”小道姑前来禀报。 竟是秦风来了,“儿子不放心,特意来瞧瞧。” 秦夫人忙问能否下山,秦风蹙着眉头道:“道路难行,上山到好些,下山却难了,便是这会子雨停了,要下山也容易出事。” 关键大伙都是女眷,又不能骑马,走下山也不现实。秦夫人死了心,没想到今儿还有其他人困在这里,这会子主动找过来。竟然是长公主的年二夫人,秦夫人一见来头不小,又有元宵节的事儿,长公主连秦家送去的礼都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改善改善关系也不错,因此朝秦风道:“你是晚辈,既然来了也去请个安吧。” 安锦华在屋里听到消息,与安锦珠一道赶去年二夫人歇脚的地方时,秦风已经回避去了别处。年二夫人是年家当家主母,与安锦华想象中的不一样,她看起来很和善,年纪与秦夫人一般,兴许还要大上两三岁。因年清荷的关系,安锦华对她也没什么好感,她问什么不过应一两句罢了。 夫人们说话,她们听着也无聊,见过之后,任旧回到各自歇脚的地方。 安锦珠刚推开门,就发现屋里不对劲,桌上的茶杯明显被动过,心底一紧,不动声色地朝身后的丫头道:“我有些累了,想一个人歇会儿,你去隔壁屋里歇着吧。” 那丫头巴不得如此,点点头就去了,不多时隔壁就传来一阵女孩儿的说笑声,安锦珠关上房门,一抹人影从次间闪出来…… ------------ 149:退亲 [正文]149:退亲 ------------ 这雨到了傍晚才慢慢歇住,年二夫人与陈氏、秦夫人一道吃了晚饭各自回屋。陈氏还记得安锦华的话,笑问她:“你还要与我睡一屋里么?” 心不在焉的安锦华被陈氏的问题拉回来,勉强笑道:“兴许以后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在家里有安老爷,陈氏虽然不漂亮,可她待安锦华、安浩奇、安浩轩等儿女如亲女儿般,上面太夫人喜欢她,安老爷也敬重她,虽然有个刘姨娘,但安老爷在家的话几乎每晚都歇在陈氏屋里。 陈氏闻得安锦华如此说,心底反倒一暖,笑道:“傻丫头,便是以后出阁了,都在京城总是能时时刻刻见到的。” 不过一起睡是真的不太可能了,陈氏成亲后,回到娘家也不会过夜。 安锦华去了陈氏的厢房,这边屋子便空出来,芍药和晴儿就在里头住下。半夜里,安锦华好容易有了些许睡意,便闭上眼,却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那声音不大,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而留神去听,那声音虽小却十分急促。 安锦华浑身一颤,前世这一晚的遭遇在她眼前浮现,入睡前她已经检查过,门是拴着的,如今却还是忍不住一颗心提到了嗓门口。 却传来芍药轻声的呼喊,陈氏被惊醒,见安锦华已经坐起来,警惕地盯着房门,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芍药的声音。” 不是好像,确实是芍药和晴儿在门外,半夜里她们两个起来方便,却听到那最靠近角落的屋里有人说话,还有男人! 这寺院自然是不分男女都能来的,可这边的厢房安排了女眷,又怎么可能出现男人?芍药不可置信,轻手轻脚走到那屋子的窗户底下,然而她整个人都惊呆了。那隐隐带着哭腔的女声不是别人正是安锦珠,而那个轻声哄着她的男人说:“……你为了我情愿做小,便是天打雷劈我也不会辜负你……” 那声音,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下午来的秦风。 芍药手脚冰凉,见开了门,扑进来就道:“小姐,夫人,秦少爷,二姑娘……” 没费多大的劲儿,陈氏就套出来了,然后目瞪口呆。 不是不心痛,安锦华捂着心房,即便她想过,秦风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娶了庶出的安锦珠,可想象和得到证实是两码事。秦风对她,是所有女孩儿羡慕的。 陈氏不相信,“秦家那孩子不是在外面住着么?”想了想批了件衣裳就出门,芍药紧随其后,安锦华一动也不动,觉得脚步异常的沉重,而那心痛慢慢转化为恨意,双手不觉握紧。 不禁想起前世,这一日她屋里冒出男人,那么安锦珠是不是和秦风……前世,他们根本不需要如此,在安家大宅里,安锦华一直被隔离起来养病,以前忽视的那些她如今才明白。哪些丫头婆子会用同情的目光看她,不单单是因为她没了任何倚仗,而是她一直觉得欣慰的婚事,一直觉得情深意重的秦风,早就背叛了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们早就苟合在一处了。 陈氏脸色凝重地回来,冷声道:“去把秦夫人叫起来。”又给芍药一个警告的眼神,叫她不要把听到的说出来。 安锦华也彻底无心去问了,只是木呆呆地站着,陈氏瞧着心疼不已,却一时不知从何安慰,只是道:“你放心,太夫人、老爷必定不会委屈了你。” 安锦珠,在陈氏眼里虽然有些阴阳怪气,但至少看起来还是温柔乖巧又本分的,没想到竟做出这么没脸的事儿来! 那秦夫人乍然听说,唬得整个人都懵了,一口气冲到那角落里的房间前,芍药去敲安锦珠的门,果然里头没有动静。倒是惊动了其他人,掌着灯出来看,一时之间这个本来安静的小院子热闹起来。 秦夫人用力地拍打门板,咚咚的敲门声把所有人都惊动了。安锦华回到床上坐下,屋里早已点上灯,一抬头便是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幅观音像,不悲不喜,慈眉善目,冷眼旁观地看着世间之事。 秦风和安锦珠衣衫不整地出来,火把照着她们两人,秦夫人气极一耳光甩在秦风脸上,外头人很多,安锦华纵然没有瞧见,也大概猜到应该和前世一样,不同的是,这一次抓住的人不是她而是秦风和安锦珠。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安锦华也不清楚,纵然不是她,可她还是觉得可笑,又觉得荒谬。没有人再有心思睡觉,天蒙蒙亮的时候就下山。回到安家天已大亮,陈氏觉得安锦华肯定受了很大的打击,不放心她直接带着去了太夫人屋里,然后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 太夫人凝固的神情,冰冷的眉眼落在已经梳洗过的安锦珠身上,陈氏道:“儿媳见识浅薄,只是觉得这事儿宣扬出去恐怕会坏了咱们家的声誉,秦夫人也不愿意宣扬,已经告诫了下面的人不许浑说,只是,这门亲事……” “退!他虽是探花郎,也没得就能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来,我亲自去退!”太夫人气得不轻,至于安锦珠,“这丫头如此不知廉耻,竟与她母亲一路货色,我们安家没有这样的人!” 想想陈氏每每给安锦珠说亲事,她总是想尽办法地破坏,原来竟是打着这个主意,太夫人气得一拐杖打在她身上。安锦珠疼咬着牙关,却仰起脸道:“我与秦风情投意合……” 话没说完,太夫人又一拐杖打过去,“情投意合?你明知她会是你姐夫,什么情投意合?说,这到底是第几次了?” 安锦珠咬着牙不开腔,她本来不会这么容易遂了秦风的愿,可秦风却怀疑她对他的心,还说他娶安锦华不过是因为安锦华的身份,还说等他娶了安锦华过门,就和安锦华摊牌,但如果她清清白白的,也就没什么意义,最好的如果她怀了秦家的骨肉,事情就更加顺利了。 他不知,当他说这话的时候,安锦珠就把他看透了,这个人根本不是良配,可万一他吵起来惊动了人就大事不妙,少不得半推半就就…… 而安锦珠的脑袋也飞快地转起来,她比安锦华小半岁,她的亲事还没有着落,等安锦华嫁过去,想办法弄死安锦华。秦家为了两姓之好,自然还是娶安家的女孩儿,那时候她过去不是做小,同样是正房夫人。秦风虽不是良配,而她的身份怕是连这样的不是良配的也难寻。 这一日原是安锦华及笄的日子,本来应该很热闹,但因着太夫人去秦家退亲,而变的不那么热闹,来得客人待安锦华行了及笄礼就纷纷告辞。 不知道太夫人到底对秦家说了什么,两天后,京城的大街小巷便议论起一件事,秦家的大少爷,大周朝最年轻的探花郎身怀隐疾。众人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更觉得安锦华侥幸,幸亏及时发现,如果等嫁过去才知道,那就追悔莫及了。 ------------ 150:风尖浪口 嫡女不狠,家宅不稳150:风尖浪口 隐疾?安锦华冷笑,耳边回荡起安锦珠激昂的话语:“我与秦风情投意合!” 情投意合么?前世的命运叫她再领悟了一遍,方才知,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安锦珠和秦风是那样的。╚^网╝ 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他是你姐夫!你到底还有没有脸?” “小姐,三舅夫人来了。” 芍药小心翼翼地禀报,刚刚才送走了二舅夫人,早上大舅夫人也来过。大伙都来劝安锦华,其实在芍药看来,根本就不用为这样的人伤心难过,见安锦华怔怔地盯着窗外,芍药试探性地道:“小姐,您还在难过么?” 难过,所有人都以为她难过,连她自己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安锦华摇摇头,脸上甚至挂着无比轻松的笑意,“我本来就想退了这门亲。” 不过是一直没有机会,等机会来了,竟这样轰轰烈烈。 瞧见三舅妈李氏出现在院子里,安锦华起身迎接,李氏见安锦华精神状态很好,不觉松了口气,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叹息道:“你这样就很好了,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不安。” 再来就是陆青苑,她已经嫁人,依着过来人的身份道:“人人都看着好的,并非是好,看着不好的也未必是坏的。” 于是大街小巷又旧话重提,说起去年公主抢亲的事儿,秦家拒绝了,大概那时候就知道秦风是有隐疾的,可若是娶了公主那就是欺君之罪。却隐瞒了安家,到底怀着什么心思?莫不是要害了安家大小姐一辈子? 舆论的方向一致偏向安家,秦夫人已经好些日子不敢出门,本来门庭若市的秦家院门,已经好几日无人造访。秦老爷在朝中也甚是没面子,回到家便对秦风大打出手,若不是秦夫人死命抱着他的腿,秦风只怕打也要被秦老爷打残了。 隐疾,也只能是秦家对外最好的解释,倘或将安锦珠与秦风伤风败俗的事儿公布出来,那就彻底毁了秦风一辈子。说起来安家太夫人也给他们留了几分颜面,也给安家留了几分脸面。 秦老爷痛心疾首:“我道你是明白的,没想到你竟如此糊涂,那安家的姑娘便是愿与你做小,安家大姑娘私下里同意,这事儿就能成么?安家是一般的小户么?就是一般的小户人家,哪有一女同嫁一夫?” 不是没有,如果安锦华过门之后死了,为了两姓之好,娶安家的姑娘续弦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安锦华身体健康,安锦珠也只比她小半岁而已。秦老爷不敢想下去,越想越觉得心冷,冷道:“罢了,当作白生养了你这个儿子!” 安锦珠被关起来,她清白已经毁了,要嫁人是绝对不可能,安家丢不起这个脸,一个月后,外头的风声慢慢歇住。陈氏便对外宣称安锦珠病了,将她关在最角落的小院里,任其自生自灭。 因为相差一个月,倒没人会将她的与秦风联想倒一块儿,只是芍药每每心存不满,“就该叫人直到二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前世安锦华饱受舆论带来的苦楚,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一手毁了她的仇人品尝品尝那滋味,但如此一来,安家的清誉也彻底毁了。但她这一世还有弟弟,所有亲人都在,而她也不是那么痛恨父亲前世的绝情。毕竟她知道,因为她出事后,父亲的仕途确实不顺了。 已经十岁的安浩轩长高了不少,人开始抽条,脸蛋儿并不像小时候那么圆。他并不清楚事情的细节,只是惋惜地道:“我一直觉得秦大哥很厉害。” 芍药呸了一声,“大爷,那样的人简直比小人还可恶。” 安浩轩疑惑地蹙起眉头,“先生说言无其实非君子,又说言而无信非君子……” “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根本就不是君子!”芍药顿了顿道,“别用君子这个词,没得玷污了,他连小人都不是呢!” 偶尔安锦华也在想,如果自己早些退亲,或者将前世那些经历告诉太夫人,早些将亲事退了,大概就不会有这个悲剧了。 可也只是想想,重生的机遇还会不会出现她也不知道。安锦珠走到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她本来可以有很好的亲事,很好的未来,如果换做了自己,应该是会感激。她虽恨安锦珠,可自从文姨娘没了之后,她并没有做什么害她的事儿。 炎炎夏日,蝉鸣间隙,芍药从外头进来,“小姐,刚刚做了冰镇酸梅汤,您要不要尝尝?” 安锦华放下手中的团扇,从芍药手中接过来,喝了一口,立刻觉得浑身都无比舒畅,身体下意识地放松,靠着椅背笑道:“手艺越来越好了,也不知以后谁有福气娶了你,然后天天儿都能吃上你的好手艺。” 芍药臊红了脸,“小姐竟拿奴婢取笑,奴婢是打算一辈子跟着小姐的,小姐这样说岂不是要撵奴婢走的意思?” 安锦华不再多说,这两天便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不过有了秦风的教训在先,陈氏和太夫人对安锦华的婚事格外慎重,甚至叫安老爷也打听着,门楣不是问题,关键是人品。 安老爷对秦风失望透顶,一怒之下动用了朝中的势力,秦风从吏部调任至大理寺,做了个没什么实权的小文官。秦老爷在朝中多受排挤,秦家的势头一落千丈,比崛起的速度快多了,一如当年的安家。 事情看起来虽小,影响却深远。对秦风虚情假意的恨意,在这些变化中漫漫从心底消失。 安锦华刚刚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窗外响起一阵喧哗。探头望去,竟然是夏宏。 夏宏考了进士,在翰林院实习三年还未满期,其忙碌程度比以前在家读书更胜几分,除了节气上的时候偶尔能见一见,其余时间根本见不着了。 夏宏不顾那些丫头阻拦,自顾走进来,还是那般毛毛躁躁的,一张嘴就道:“我就说秦风那小子不是个好货,原来不是装清高,而是他根本就……” 在安锦华不悦的目光下夏宏才没说下去,芍药道:“四爷,您说话注意些,奴婢虽没读书,也知道非礼勿言呢!” 夏宏呵呵笑道:“我是太激动了。” 激动?芍药满脸黑线,不过想一想,及早发现秦风的真面目,也确实没什么教人觉得惋惜的。 安锦华请他坐下,叫芍药去倒了茶才问道:“表哥怎么来了?” “在翰林听说这事儿,第一时间我就想来了,可翰林的规矩,你也知道。你表哥没那个能耐,只有好好儿呆着,这不刚刚儿放了一天的假,我就想着来瞧瞧表妹。看到表妹好端端的,总算是放了心了。” 安锦华心里其实害怕她提以前的旧话,如今到底不同,以前年纪小些,可以不当回事儿,如今再提,可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安锦华刚刚这么想着,耳边就传来夏宏的声音,“表妹的亲事应该还没订下吧?” 安锦华低声叹息,就听到夏宏津津乐道:“其实表哥心里有个人选,就是不知道表妹愿不愿意?” 芍药顺口道:“四爷莫不是说的自己吧?” 夏宏白了她一眼,笑着问安锦华:“表妹觉得我如何?” 安锦华松了口气,知道他是开玩笑的,“表哥这么不正经,也难怪三舅妈不许你出门,前儿我还见到了赵家姐姐呢!” 夏宏的婚事早就订了,本来赵家不在京城,刚好去年冬天调任回京,赵家举家搬来京城,与夏宏订下亲事的赵绾,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人,模样标致,说话温温柔柔的,安锦华很喜欢她。 夏宏也是见过赵家姑娘的,不过是躲起来偷偷儿瞧了几眼,一想到未婚妻娇美的模样,他一个大男人也红了脸,却厚着脸皮坚持要安锦华给他一个答案。 安锦华想了想,微笑道:“等我问过赵家姐姐再给你说吧。” 夏宏喷茶,被茶水呛得咳嗽起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逗表妹了。” 夏宏偷偷去看赵绾,结果被赵绾的丫头瞧见,好一顿呵斥教训,说他是登徒浪子。 “好了,我说正事儿……” 陈氏从外头进来,笑问:“什么正事儿?” 夏宏忙起身见礼,话题被岔开,陈氏有事儿与安锦华说,夏宏只好先去拜见太夫人。 “……虽然婚姻大事儿是父母做主,但毕竟是你自己去过一辈,就当母亲不懂礼教吧,眼下提到的几个人,你知道也好,或者你有什么想法也可告诉我。这些人虽不及秦家大公子金榜题名,但都是太夫人和你父亲精挑细选的……” 安锦华垂着头听陈氏说完,心底却是一片迷茫,秦风曾经给过她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心知不可能,但那里会不向往?而婚姻,真的对女子那么重要么? 安锦华仰起头,“我相信祖母、父亲和母亲。” 陈氏以为她不好意思,毕竟在她看来安锦华是有主见的,微微愣了愣,笑道:“人一生总有诸多不顺,可并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日子是过给自己的,过去的就过去了……” “母亲,我真的没事儿。”安锦华有些无奈地道,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的表现也明明很平静,很正常,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还耿耿于怀? 陈氏叹了口气,日子就在陈氏等人忙着安锦华议亲中度过。虽然安锦华已经及笄,论理是该出阁的,可太夫人他们并不着急,看了又看,打听了又打听。婚事还没个着落,京城却迎来了在西南边际获得大胜凯旋而归的英雄们。 蛮夷大败,进京朝见,人们议论的话题转为当朝最年轻的将军。说他如何足智多谋,又如何运筹帷幄,如何叫一众老将军刮目相看,又如何因此而对这位年轻将军的折服。 而安家的嫡长女,险些嫁给秦风的安锦华,又一次爬到了风尖浪口上。 ————看到亲亲们的留言,对此简妈深感抱歉,更新的问题一直困扰大家,其实也困扰简妈,不是简妈要掉胃口,简妈也很想一口气就写完,哎,似乎怎么说都是找借口,简妈只能说,简妈是努力了———— ,-, ------------ 151轰动全城 [正文]151轰动全城 ------------ 最新章节来自^文学#楼]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早晨,京城的夏天,一早一晚很凉快,安锦华还和往常一样去太夫人屋里请安。最新章节来自[文学楼]~]*非常文学*她的亲事太夫人不着急,安锦华也不着急,唯独陈氏,几乎隔两天就出门。她虽然年轻,到底是长辈,在京城贵妇中,也没有人敢瞧不起她。 而别人下帖子邀请她,也基本都是为了议亲的事儿,总要先叫陈氏见见自家的孩子,至于安锦华,大家也都不陌生,安家势头大好,她虽没了生母,可舅家势力不容小觑,哪怕是显贵的大家族,也想与安家结两姓之好。 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普通的早上,陈氏服侍太夫人吃了早饭,便又出门赴约去了,安锦华留在太夫人这里陪太夫人说话。欧阳先生休假回家去了,安浩轩也在太夫人跟前凑趣儿,将欧阳先生布置的课业舀给太夫人看。 太夫人眼睛不好使,叫安锦华监督安浩轩背书。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缀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临风窗下,朗朗书声与那屋檐下的鸟雀交织出成一片,引来更多的鸟雀停落在院子里那颗梨树上。枝繁叶茂间,偶尔传来一两声蝉鸣。 安锦华微笑问道:“你可这几句的意思?” 安浩轩想了想,道:“这是教诲人如何正心修身,心有所愤怒,就不能够端正,心有所恐惧也不能端正……” 太夫人在里头听见,点头道:“轩哥儿果然又有进益了。” 安浩轩扬声道:“是先生教的好,孙儿才有所进益。最新章节来自[文学楼]~]” “先生的学问可不止这些,你要多思多问……”太夫人正说的起兴,外头二门上的婆子神色惊慌地跑进来,一进院门便朝嚷嚷道:“外头来了好些人,带了好些东西,说是上门求亲来了!” 不知道外头是什么阵仗,能把这婆子吓唬成这样。安锦华也被她唬得愣住,太夫人静默了片刻,随即从屋里出来,“什么人?竟这般胡闹?” 那婆子忙回道:“是长公主府的人!” 这下连太夫人也愣住了,她与长公主摒弃前嫌,如今安家与长公主府来往多起来,长公主果真有与安家结亲的念头,也因该提一提,可却一直没有这方面的风声。*.feigwenxue.* 一个月前,秦风与安锦珠的丑事暴露,秦家和安家尽量掩饰,如今倒没有别的风声,可那日年家二夫人在场,她会不会听到一些风声也未可知。 太夫人顿了顿问道:“老爷在家么?” 婆子道:“老爷一早就去宫里了,夫人也出了门,外头总管大人在接待,奴婢就赶紧进来禀报太夫人。” 婆子的话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哗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群身穿铠甲的将士抬着好几箱大红色填漆箱子进来。为首的哪位身材魁梧的大汉只手提着一个巨大的鸟笼,里面竟是一对大雁,紧接着后头那人捧着两张虎皮。再后面便是金银珠宝,放在院子里一一摊开,场面颇有些惊心动魄。 安锦华还没回过神,这些人放下东西便有秩序地走了,同样身穿盔甲的年褈之映入眼帘。自从上次京城**元宵节之后,安锦华就再也没有见过年褈之,偶尔与年清荷来往,年清荷总是担心身在前线的哥哥有什么不测。 算起来差不多两年多未曾见他,那时候就觉得他沉着、冷静,可到底是少年郎,眉宇间总有一股青涩,如今这个人往哪儿一站,周身便流露出一股运筹帷幄洒脱而不容人怀疑的霸气。那青涩早已被战场洗礼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人信服的成熟,与他年纪不相符合的成熟。 安锦华整个人彻底呆住了,这到底是唱的那门子的戏?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年褈之似乎前天才回来,这两天宫里大肆封赏这次有功之臣,而他的封赏比旁人有过而无不及。 太夫人到底经过世面,虽然也被这突来的年褈之唬得愣住,不过片刻后就冷静下来,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对他那落在孙女身上的目光微微有些不悦。咳嗽一声,问道:“年将军这是何意?” 其实从这些东西上就能看出他是来提亲的,那两只在笼子里不安地扑腾着要飞出来的大雁就是与提亲一事上最好的诠释,大雁乃忠贞之鸟,配偶去世了,另一只雁会终身不嫁不娶,称为“孤雁一世”。提亲送雁,即以大雁象征婚姻的忠贞。 只是大雁难得,一时寻不着也有用别的东西取代,小户人家会用家禽,大户人家会用珍贵的鹿皮、虎皮取代。而年褈之送来的,不但有大雁,还有两张完整的虎皮。 年褈之收回目光,恭恭敬敬朝太夫人行了个礼,不卑不昂道:“晚辈是来提亲,求娶府上大小姐。” 那话似乎极具穿透力,毫不犹豫地敲打在安锦华心上,年褈之接着道:“晚辈今儿虽然唐突了,却是一片赤诚之心,望太夫人成全。” 太夫人怔了怔,半晌才道:“儿女婚事父母做主,哪有你这般不顾礼数的?” “晚辈爹娘皆不在世,祖母与太夫人素有旧情,今日之事晚辈虽多有冒犯,可晚辈之心天地可鉴。”那话说得无比顺畅,渀佛早就演练过无数变。年褈之看了一眼摆在地上的东西,“除了大雁,其余皆是今日晚辈得来的御赐之物,若有不周全的地方,请太夫人指教。” 婚礼从议亲开始,纳彩、问名、纳吉、纳证,他却是省去了前面的,直接下聘。太夫人有些头疼,几年前年褈之初露锋芒,如今确是锋芒正盛,这个年轻人莫不是一时冲动? 太夫人道:“此事还得与长公主商议才妥当。” 年褈之却道:“祖母的意思是晚辈若是自己能做主便做主了。” “可也不能不听长辈之言。” “晚辈求娶府上大小姐,并非没有考量过,晚辈早前有幸便见过大小姐,她几番舍身救其弟,让晚辈十分敬重。至于祖母,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长公主确实在路上了,陈氏在别家做客,听得年褈之得了赏赐直接送去的安家,便也急急忙忙赶回来。年褈之本来就是近期的话题人物,安锦华同样是,他骑着俊马一路招摇过市直接到了安家,早就引起了人们的高度关注。 至于他来安家做什么,那两只雄赳赳的大雁已经说明了一切,太夫人此刻真不知说什么好。这门亲事长公主若应了,安家绝对没有拒绝的理由。 且不说安锦华才被退了亲,那怕原因是因为秦家,可毕竟她过了最适合议亲的年纪,年家的门楣较于安家是有过而无不及,安锦华能嫁去年家,且是长房长媳,秦家根本不能与之比较。 安锦华终于回过神,她知道年褈之绝对是故意的,叫她根本没办法拒绝! 这人,原来也是个腹黑的。可是他才从前线回来,安锦华根本就想不到,他会来唱这一出戏。倒不如说,如果不是年清荷,安锦华对年褈之的印象早就模糊了。 芍药送了茶来,忍不住喜形于色,“那两只大雁还在闹腾呢!” 陈氏前脚进门,长公主后脚就赶来安家了,安老爷随后也回来,一行人便去了前厅商议。安锦华留在太夫人的笀禧堂,觉得荒谬又觉得难以置信,心也不能平静下来,明明知道年褈之不在这里,却总觉得他的目光就在附近。 这种感觉,是她前世今生从来没有过的,紧张的无法自抑。 从芍药手里接过茶水,安锦华盯着手里的麻姑献笀粉彩官窑瓷茶盅发怔。安浩轩从外面进来,一脸兴奋地道:“这时节大雁很难猎到,便是猎到了,也受了伤,那两只大雁却完好无损,听说是年大哥独力捉来的,年大哥好厉害!” 芍药也道:“奴婢听桂娘说,下聘时若有大雁,便是对咱们大小姐最大的尊重。” 安锦华懵懵懂懂的,年褈之或许并非是特意为了她才去捉了大雁,他其实已经过了娶亲的年纪,这一次回来他势必会成亲,可未必会是自己。如果自己没有退亲,这两只大雁便是送给他另外的未婚妻。 芍药还和安浩轩喜滋滋地说着,安锦华却听不进去了,脑袋里浮现起以前与年褈之的几次接触,本来已经模糊的记忆,此刻却变得清晰起来。 可她自知,她并非是十全十美的人,也不足以让年褈之如此。 前厅议亲的进展很顺利,长公主觉得安锦华对年清荷很好,也十分喜欢她,而长公主也是十分开明的,只要年褈之在她有生之年成家立业,她就十分欣慰。因此,哪些聘礼被留在了安家。 对于年褈之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功成名就之时,便即将迎来洞房花烛夜,成为京城老百姓酒足饭饱后津津乐道的传奇,此系后话了。 且说当下,太夫人与长公主等人相谈甚欢,年褈之却得道允于后来到后院。 桂娘喜滋滋进来禀报:“年将军有话要与大小姐说。” 最新章节来自^文学#楼] ------------ 152:隐形承诺 嫡女不狠,家宅不稳152:隐形承诺 安锦华愣了愣,他不知道年褈之要说什么,这一切毫无征兆来的太快,且已经不是前世的经历了。前世的她也没有成过亲,与秦风竟有的几次接触,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儿了。 但她还是见了,中间隔着一道琉璃屏风,他在外面,她在里面,他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她却将他看的一清二楚。 坦然沉着的目光,没有属于少年的轻狂,而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 他说:“几次有幸与你接触,便叫在下感触颇多,我们家的情况,想必你也了解,祖母年纪大了,妹妹年幼,这两年我不在家,幸而有祖母庇佑,只是祖母身体每况愈下,你能那般舍身保护轩哥儿,定也能将清荷当做亲妹妹一样对待。” 年家的情况安锦华确实从年清荷哪里了解了不少,年家大房无人,二房肩挑两房,年清荷其实在家里很受排挤和委屈,能安然长大亦是万幸。 安锦华反而因此松了口气,不是无缘无故就好了。 年褈之见她不说,便知自己这样说反而容易叫她信服,其实,他早就有这个心了,可惜当初她已经定了亲事,这一次凯旋而归,没想到半路上接到好友夏宏的书信,说安锦华已经退了亲。 没人知道他收到信后的心情,战场上几次在鬼门关徘徊,有一次深陷敌军难以脱身,他连死的心都有了,偏偏那时候他想起元宵节那晚,安锦华毫不犹豫地飞扑过去保护安浩轩,她原本娇小的身子,硬是护住了那些人没有让安浩轩伤到分毫。 是那份勇气震撼了他,看着东倒西歪胡乱躺在草地上的将士,他觉得自己哪怕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的部下。最后他一马当先,率领所剩不多的将士突出重围,烧了敌军的粮草,断了敌军的后路。 收到信之后,他一抬头就瞧见在苍穹中翱翔的大雁,部下见他发怔,半开玩笑地道:“将军去把它们捉住吧,回去后正好提着去未来将军岳丈家里提亲。” 他心中一动,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尤记得曾经有人说过,大雁乃忠贞之鸟,提亲时若是有大雁,便可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他的意思不知道她明白没有,其实若不是她,或者没有夏宏那封书信,这一对大雁还在苍穹中翱翔。那是他花了两天两夜才活捉住的,累的筋疲力尽,部下有意帮忙也被他冷言拒绝了。 这个姑娘,从他第一次见她,就印象颇深,幸亏,他还有机会。 安锦华垂下头,有些不太适应屏风外面那一双灼灼的眸光,反应也似乎有些迟钝,“我很喜欢清荷。” 他是要自己去帮他护住妹妹,管理家事。安锦华深吸一口气,这两年没了文姨娘,她的日子可谓幸福而安乐。可她知道,无论最后嫁给了谁,都少不得一番争斗周旋。 至于其他的,一生一世一双的憧憬,两次打击之下,她确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太夫人、嫡母夏氏、陈氏、以至于陆青苑,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丈夫不属于正妻一个人,她安锦华得老天眷顾重活一世,要求真的不能太多。 年褈之,或许还好些吧,应该不会像秦风,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短暂的谈话被桂娘打断,“长公主要回府了。” 年褈之最后看一眼屏风后面的人,举步离开。 接下来的事儿进展的就更加顺利了,宫里太后娘娘欣慰地朝太夫人和长公主道:“没想到你们最后反而做了姻亲,所谓缘分便是如此吧。” 长公主与太夫人相视一笑,太后娘娘赏赐一对三尺长的如意柄。接着便是徐贵妃,遇见太夫人毫不忌讳当初公主抢亲一事,笑道:“幸亏是发现了,否则还真害了安大姑娘一辈子。” 又说年褈之年少有为,是个不可多得的朝廷栋梁,若不是长公主不愿意,她都想把若玉公主嫁过去呢。 太夫人一颗心提到嗓门口,千万别再出这样的事儿了,否则安锦华就真被耽搁了。转念一想,若玉公主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择了吉期就要大嫁才略略放了心。 安家虽有太后娘娘这一层关系,可徐贵妃到底是贵妃,皇帝如今对徐家也颇多倚重。她是不太喜欢徐贵妃的为人,可也不能刻意去得罪她。 两家为此忙碌起来,交换庚帖,合了八字,择了吉期,定在八月十六这天迎娶。 时间比较短,陈氏忙起来,府里每日又有人登门道贺,一时之间,忙的人仰马翻。相对而言,安锦华就清闲多了,除了做嫁衣什么事儿也没。 其实嫁衣早就有了,只是那是预备着嫁给秦风时穿的,安锦华叫丫头一把火烧了,重新做赶制另外的嫁衣。 她有意帮忙,陈氏和太夫人皆不允许,笑道:“如今你在家难得清闲,以后去了婆家可没这样的好事儿。” 于是,安锦华任旧每日在屋里呆着,闲来无事偶尔做做针线,或者闺中密友前来陪她说话。 比如年清荷,就无比高兴围着她改了口直接叫嫂嫂,安锦华有时候被她闹得无奈,故意板着脸,年清荷乐呵呵地道:“反正早晚都要叫的,早点儿叫迟点儿叫有什么关系?我本来就高兴,幸亏是安姐姐,若是……” 忽地顿住不说,二婶婶其实给哥哥看了一门亲事,是二婶婶娘家那边的侄女儿,那位姐姐经常来府里…… 算了,反正那位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的姐姐不会成为自己的嫂子,这些事儿就不去想了。 年清荷任旧围着安锦华叫嫂子。 再来就是陆青苑,羡慕地道:“这下你总不至于愁眉苦脸的吧?你是不知道,外头的人对你多好奇,说安家的大姑娘如何如何厉害,秦家配不上,转头就找个了比秦家那位更出色的了。” 安锦华微微红了脸,总算是有点儿待嫁女孩儿的娇羞,嗔怪道:“你就取笑我吧,回头我取笑周清去。” 陆青苑虽然成了亲,以前有些话不能与安锦华说,如今仿佛都好说了。只是偶尔想起秦风,难免不会觉得可惜,他的前程也毁得差不多了。可若是早些通知安家,不是等到安家发现问题才被退亲,这事儿也不至于闹得满城风云。 陆青苑并不知安家与秦家退亲的真正缘故。 “对了。府上二姑娘的病还没好么?她似乎也快及笄了。” 安锦华怔了怔,瞥见桂娘担忧的眼色,淡淡地道:“一直在吃药,可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些日子倒是愈发憔悴了。” 安老爷也几乎气得半死,安锦珠竟然被诊断出怀了身孕,她和秦风背地里到底有过多少次了? 孩子自然是打掉了,安老爷对她彻底失望,只等着安锦华成亲后就将她送回安家祖籍去。 陆青苑深深叹口气:“她这人多疑,没病也会弄出病来。” 安锦华没接这话,芍药笑着道:“孟大奶奶别说她了,说说您吧,肚子里这个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陆青苑才怀孕,肚子还看不出来,脸上却洋溢起母性的光华,微笑道:“怎么样也要明年去了,只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 “男孩有什么好的,调皮捣蛋,女孩儿还乖巧可人些。” 桂娘道:“还是男孩更好,头一胎是男孩,以后生男孩女孩都好。” 陆青苑微微笑着点头,男孩承载着一个家族的香火延续,头一胎本来就至关重要,若头一胎是女孩儿,婆婆不喜不说,丈夫屋里的人就要多起来了。何况,那后宅本来就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若是出个什么意外…… 这后宅的争斗,是没有消炎的战场,丈夫虽然敬重她,恩爱却不见得有多少。自己的儿子,才是以后真正能依仗的。 想到这里,陆青苑盯着安锦华笑道:“指不定明年你也要当娘了,到时候我的儿子带着你的儿子玩闹,咱们就在旁边坐着看。” 安锦华白了她一眼,“说什么呢!” 陆青苑乐呵呵的,“难道你不想生么?不过等你嫁了人,生不生也由不得你了。你是不生也得生,生也得生。” 安锦华愈发觉得脸颊**的,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年褈之灼灼的眸光,脸颊火辣直达耳根,直接不理会陆青苑了。 桂娘笑盈盈道:“大姑娘还没出阁呢。” 陆青苑假装自打嘴巴,“瞧我这记性,忘了安妹妹还待字闺中,可我昨儿好像听见有人叫你嫂子,你还应了呢!” 安锦华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陆青苑见她脸红到不行,才打住不取笑了。 炎炎夏日在忙碌中度过,天气慢慢凉快下来,安家热闹的程度却丝毫不减,安家嫁女,嫁的是长公主府,两家在京城的地位都不容小觑,京城大小官员,有没有请帖皆送来贺礼。 嫁衣也终于送来,繁复而华丽又不失大气优雅的款式,上面用金线绣着比翼凤凰,头面上皆是拇指般大小匀称的珍珠,与金色交织,华贵而抢眼。 到了吉期的头天傍晚,安锦珠突然闯进了锦院。 ,-, ------------ 153:风光大嫁(1) [正文]153:风光大嫁(1) ------------ 仿佛很久没见安锦珠了,起初安锦华还不敢认,眼前这个脸色蜡黄,穿着棉衣,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的人是曾经那个人人见了都会惊艳的安锦珠。 安锦珠凶狠地瞪着安锦华,那目光恨不能将她活脱脱吞下去似地。 安锦华轻轻挥手,示意丫头婆子们不用拉她出去,淡淡看了安锦珠一眼,道:“你是来道喜么?如果是我已经收到了。” “安锦华!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毁了我你终于高兴了吧?” “毁你?”安锦华冷笑,前世她的事儿本来也可以压下来,可文姨娘和她却四处宣扬,让她在两三天的功夫时间里就成了臭名昭著的人,到底是谁毁了谁?安锦华不禁自问,重生后,她与文姨娘斗法,将文姨娘从这个府里撵出去,可对安锦珠、安浩奇她做过什么? “是你自己不要脸毁了你自己,怨得了旁人么?”安锦华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毁了你,你和文姨娘做过什么,我从来只认文姨娘一人!不过,说起来我却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如何会发现秦风竟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安锦珠紧紧咬着嘴唇,秦风,秦风不但欺骗了安锦华也欺骗了她安锦珠。可安锦珠从来都知道,当她企图去勾引秦风,当秦风将那张帕子拿出来,她就知道秦风倒地是什么样的人。可即便如此她也不甘心,明明都是安老爷的女儿,不过一个庶出,一个嫡出,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 芍药朝粗使婆子打眼色,“什么日子,怎么让她跑出来?” 那婆子接连道歉,“都是奴婢们粗心大意,一不留神就让二姑娘跑出来了。” “什么二姑娘不二姑娘的,咱们府里什么时候有个二姑娘?”芍药不依不饶地道。 安锦珠血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倒不怕反而瞪了安锦珠一眼,安锦珠忽然发了狂似地大笑起来,“不是二姑娘,我何时是府里的二姑娘过?安锦华,有你一天,就没有我,这偌大的昌宁侯府,却只容得下一个。安锦华,你好狠的心!” 真的狠么?安锦华释然地笑了,轻轻吐一口气道:“论起心狠,我远远不及你们母女,你可还记得奇哥儿原来的样子,虽然年纪小,眼睛却很有灵气,如今呢?你天天儿看着他,就不会愧疚么?” 安浩奇不是前世那个三岁便开始读书,六岁便能成文的神童,如今他已经四岁,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是个痴痴傻傻的人。 安锦珠的笑声渐渐停下来,脸上的神情扭曲而狰狞。在她仿佛灵魂抽离身体的空隙,安锦华叫人将她带出去。 这就是结局,前世所承受的一切,这一世再也不会发生了。 芍药见她发怔,还以为是因为安锦珠,撇撇嘴劝道:“这样的人不值得小姐难过。” 安锦华摇头,释然地笑道:“我不难过,我只是突然明白了静虚师太所说的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 陈氏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锦院已经安静下来,陈氏又派了人过去盯紧安锦珠,没得明儿又不小心跑出来坏事。 已经是二更天,陈氏打了眼色叫屋里人退下去,这才袖着脸从怀里拿出一只半尺长的盒子。在安锦华好奇的目光下,陈氏愈发觉得脸颊**的,她是过来人,可毕竟比安锦华大不了多少,平时两人相处也不想别的母女。 心一恨,道:“你好生收着,别叫旁人瞧见了,但明儿洞房前一定要先看看。” 说完便急急忙忙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明儿要一早起床,快歇着吧。” 送走陈氏,在好奇心的驱动下,安锦华打开锦盒,血气一瞬间从脚底板涌上脑门,鲜少如此慌张地连忙将盒子盖上,丢在床上就再也没有勇气去拿了。那只盒子就固执地横在床上,良久,安锦华将它收起来,放在随身穿戴的衣服里面。叫芍药进来,吩咐这盒子谁也不许动。 三更天才睡下,安锦华却一点儿睡意也无,望着模糊的床顶,在心底默默告诉嫡母,弟弟很好,她也很好,她明天就要出嫁,只是嫁的不是嫡母看上的秦风…… 觉得才眯了一会儿就被桂娘和芍药叫起来,迷迷糊糊中被大伙推着去了净房。新嫁娘从头到尾都是新的,以前在娘家穿过的衣裳皆不能带去,自然也不能穿,安家的情况很好,安锦华的嫁妆陈氏从去年就开始准备,只是置办衣物就花了一万两,另打金银首饰花费了五千两,除了夏氏留给安锦华的那些嫁妆,又置办了两处庄子,在京城买了一处五进三出的宅子,还有两个店面,太夫人将她自己的两处铺子的房契地契也给了安锦华添状。 这原是安锦华嫁给秦风时就有的嫁妆,后来年褈之上门提亲,安锦华要嫁去长公主府,太夫人觉得嫁妆少了,又添了一处庄子和一个铺子。安锦珠闹出这样的事儿来,要嫁人已经不可能,陈氏的肚子还没动静,到目前位置也就安锦华一个女孩儿要出阁,且是嫡出,自然是要风风光光。 便是如此,太夫人也觉得委屈了安锦华似地,安锦华去太夫人屋里请安,太夫人拉着她的手,眼眶儿微袖,“以后到了婆家,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别藏着,便是长公主不给你做主,我给你做主。” 后想了想道:“你过去没有婆婆指点,倒是少些委屈,只是万事都要自己琢磨,不懂的地方,或拿不定主意的,多于长公主商议。” 安锦华早就清醒过来,只是看着自己身上的大袖色嫁衣,眼泪也禁不住流下来,前世流了太多的泪,这一世她一直让自己坚强。 然而这一刻,所有的坚强都在浓浓的亲情中瓦解。她不是伤心,她是激动。前世,太夫人弥留之际最大的遗憾除了弟弟的惨死,还有她,祖母闭上眼那一刻时,还在殷殷切切地嘱托父亲,“一定要让锦华风风光光地嫁了。” 前世安锦华没有做到,这一世她终于做到了,让自己风风光光地大嫁。 拜见了祖母和父亲,安锦华去祠堂拜见了生母的灵位,想着生母在世时温柔的微笑,仿佛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 “锦华,该回屋上妆了。” 陈氏挽着她的手,朝夏氏的灵位福福身。携手从祠堂出来,秋天明亮的阳光钻出云层,万丈光芒照着同样喧哗而热闹的长公主府。 年二夫人一边迎接前来做客的女眷,一边问身边的丫头:“清荷那丫头呢?又跑到哪儿去了,快去将她找来,没得又说我不教她礼数。” 年清瑶走到年二夫人身边,见左右没有别的客人,忍不住低声道:“还当真要娶安家的姑娘?祖母是怎么想的?表妹哪里就不如安家的姑娘了?” 年二夫人冷哼一声道:“褈之的婚事我哪里做得了主,别说我,就是你祖母不也由着他?他这样开了头,以后清荷的事儿也莫要怪我了。” ------------ 154:风光大嫁(2) 嫡女不狠,家宅不稳154:风光大嫁(2) 年清瑶还未出阁,前些日子去了姨妈家做客,姨妈在外省,家里去了书信叫她回来,昨儿到家时辰已经晚了,但年褈之的婚事她还是惊讶了一把,本来年二夫人早就向长公主透了风声,长公主没有明确地否定也没有肯定,只说年褈之回来后再说。 年褈之是回来了,结果一回来便自己做主去安家提亲。 安家的姑娘,年二夫人冷哼一声,想起那晚在观音寺,秦夫人和安夫人住的院子听说出了什么乱子,结果第二天安家的人就去秦家把婚事退了,两家只说是秦风隐瞒了什么隐疾。而她得到的消息,却似乎并非这样。 后来她又去观音寺打听,结果更是出乎她的意料,虽然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年二夫人也给长公主说了一番,没想到长公主反而训斥她不该背着说三道四。 年清瑶叹口气,“表妹好歹等了褈之几年,如今已经及笄,却还没有定下亲事。” 年二夫人一阵心烦气躁,恰好又有客人来,少不得打起精神去迎接。 安家第一次嫁女,其奢华程度不言而喻,外面热闹,安锦华的闺房一样热闹,陆青苑和周清早早就来了,看着喜娘一边说着吉祥话儿,一边给安锦华梳头上妆,等收拾妥当,欧阳夫人和欧阳姑娘也来了。 这一年,欧阳姑娘虽鲜少来府里,却觉得安锦华十分随和,两人年纪差了两三岁,却无话不谈。看到安锦华身穿嫁衣,不由感叹道:“女孩儿一定要嫁人么?” 这话前世的欧阳姑娘就经常说,安锦华还来不及说什么,陆青苑便掩嘴笑道:“当然也可以不嫁人,招赘个上门女婿也可以了。” 欧阳姑娘眼前一亮,清秀的面容泛起一点点红晕,“这是个不错的注意哎!其实安姐姐也可以招赘啊!” 喜娘道:“都要上花轿了,哪能说这样的话?” 欧阳夫人忙充满歉意地朝陈氏福福身,陈氏摆手笑道:“不碍事儿的,姑娘心直口快,我倒喜欢。” 嘻嘻闹闹间,外头的宾客陆陆续续到了,陈氏忙着去迎接,大伙都来锦院瞧过安锦华,除了给安家送来贺礼,大多数还另外备了一些珠宝首饰给安锦华添妆。本来安锦华倒一点儿也不紧张,结果被这些贵妇们弄得紧张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爆竹声,就有丫头婆子惊喜地嚷嚷着:“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屋里的人都跑出去看热闹,留下喜娘和芍药等丫头在里头服侍,新郎官来了要想去拜见岳丈及岳父家的长辈,随后才来过来三敲新娘闺房的门,一般情况便是敲院子外头的门。这时候未来小舅子安浩轩就要登场了,出题考新郎官,和迎亲的人,过了之后才开门。 外头因为安浩轩年纪小,陆青苑与其他年轻媳妇起哄,给安浩轩出主意,想尽办法刁难新郎官,迎亲的人答不上来,或者害怕误了吉时,会丢金锞子进来贿赂。 本来是十分刁钻的问题,没想到外头的人轻轻松松就过了关,年轻媳妇门进门那一刻就回避开了,安浩轩过去开门,得到一个大红包。 彼时,安锦华已经盖上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从屋里出来,目光能看到的便是脚下的路,耳朵里除了喧哗声,还有喜娘不断重复的告诫声:“别回头,别回头……” 嫁出去之后,无论未来如何,都不能回头。这声音仿佛穿透了安锦华的心,前世,她被撵出去的时候,心灰意冷,晴儿跟在她身边,一步三回头,她便是如此告诉晴儿:“别回头,别回头……” 相同的话,原来也可以在不同的场景下发生。 爆竹声震耳欲聋,安锦华怀里不知被谁塞进来一个宝瓶,耳边是急切的叮嘱,“新娘子保稳了,从此以后金银财宝就把宝瓶认。” 之前喜娘粗略地讲过这些礼仪,安锦华知道宝瓶的意义,下意识地将它抱紧。紧接着外头锣鼓喧天,眼前光线一暗,花轿被稳稳当当抬起来。 又一阵爆竹声过后,花轿开始移动。伴随着充满喜庆的锣鼓声,还有街道两旁看热闹的老百姓津津乐道声。 前世,所有人皆骂她,她是在一片骂声中,艰难地穿过人流,去了城外。这一世,她是在众人的羡慕和祝福中走向未来的夫家。两种诧异在她心头激荡,安锦华的紧张一扫而空。 芍药喜滋滋的声音从帘子外面传来,“大小姐,街上好多人看热闹。” 安锦华面带微笑,轻轻“嗯”了一声。而人们更津津乐道的是那十里红妆,足足二百八十八抬嫁妆,本来是二百六十四,昨儿三位舅母抬了二十四抬来给她添妆。大红色的绸带,大红色的填漆箱子,在这个颜色单一的秋天,仿佛一条红色飞龙在街上缓缓移动。 那走在前头,骑在马背上的新娘官,意气风发。 人群中,秦风微微垂着头掩饰自己的容貌,生怕周围的人认出他来,却任旧忍不住朝喜轿望去。 这本来属于他婚礼,属于他的新娘,如今剩下却只有悔恨和不甘。 长公主府大喜,秦家头两天就送了贺礼,而人却是不去的。秦夫人在贵妇圈中丢尽了脸面,以前与秦家交好的那些大户,如今也渐渐疏远秦家。 秦风无所事事,本来号称大周朝的天才,如今却只能以酒为伴。秦老爷彻底不管他,一心扑在庶出的儿子身上。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外头的爆竹声又一次震耳欲聋的响起,喜娘唱着吉祥话儿,在一片“新娘子进门”的吆喝声中,眼前忽地一亮,喜娘喜滋滋的声音传来,“请新娘下娇。” 安锦华一手稳稳当当地抱住宝瓶,一手扶着喜娘的手腕,从轿子里下来,芍药喜道:“是从正门进!” 这样的大户,一般正门两边都有角门,平常出入便是从角门,也有迎亲的时候从角门进去的,当然如果从正门,是对新娘的尊重。 正门的石阶前摆着一个镀金火盆,火盆里的碳烧得红彤彤,预示婚后的日子亦如这火炭红红火火。安锦华轻巧地跨过去,不知怎么的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从此以后她是年家的人了,而她的夫君,就是此刻她手中红绸另一端的那个男人,等拜了堂之后,这红绸便被拿走,而他们之间就多了一条无形的绳子,将他们拴在一起。 他会陪她一直走下去么? ,-, ------------ 155:崭新的人生 [正文]155:崭新的人生 ------------ 复杂繁琐的仪式结束后,安锦华被送进新房,早有跟来的全婆子铺了喜床,喜娘带着安锦华坐下去,又说了些吉祥话儿,便有婆子客气地请喜娘下去用宴。 耳根子渐渐清净,安锦华这才微微抬头,隔着大红色的盖头,能大概分辨出屋里的轮廓,只是一片片大红色,看的也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中有三五个人影在屋里晃动。 紧接着便有陌生的少女声音传来,“二奶奶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二奶奶?年褈之不是长房长子么?何来的二奶奶。安锦华还没答话,紧接着窗外传来一道魄力十足不容置疑的声音,“叫你们大奶奶跟来的那些人先去吃饭!” 是年褈之,安锦华心头一动,她才进门头一天,称呼上就出现问题了。不觉得握进了手,年褈之提亲那日的话在耳边回荡。 站在安锦华身边的丫头神情有些自然,却也随即改了口恭恭敬敬地又问了一遍。安锦华轻轻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一会子把我的丫头芍药叫来。” 那丫头礼数周全地福福身,应了一声“是”。 说话间,年褈之从外头进来,屋里的丫头齐齐见礼。穿着一身喜服的年褈之,那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任旧叫人觉得无法亲近,丫头们不敢抬头多看他一眼,但也有忍不住悄悄抬起头。 年褈之一步一步朝安锦华走来,每近一步,安锦华的心跳就跟着猛烈地跳起来,到最后几乎无法抑制。 “路上辛苦了,好好歇歇吧。” 年褈之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安锦华由不得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外头有人催着年褈之出去,年褈之又嘱托了屋里的丫头几句好生伺候之类的话,便大步流星离开。 隐隐约约又传来一阵爆竹,是外头的喜宴开始了。屋里的丫头也接二连三退出去,屋里安静下来,安锦华紧张的情绪也稍稍稳定下来,不禁自嘲,自己好歹两世为人,算起来年褈之的岁数比她还小,面对他自己竟然会紧张。 无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镜子,打磨光滑的纹路,赤金材质,背面是喜上眉梢图,正面映模糊糊倒影着一位头盖盖头的新娘,仿佛用了很久的时间,她才明白镜子里模糊人影是自己。 即便是现在,安锦华也觉得这一切就像一个梦。这镜子是母亲给她定下秦家之后,亲自描的图纸,找外面的工匠师傅做得。前世,安锦华被赶出家门的时候,除了几件平常欢喜的旧衣物,还有就是这一面她苦苦哀求父亲才从太夫人的遗物中找出来给她的镜子。 她仿佛还记得,嫡母当年埋头窗下,细细描画的模样,那时候她还天真烂漫,不知道嫡母为何如此病重好要操劳这些事儿。 母亲摸着她的头,微笑道:“这是给锦华准备的,以后你去婆家一定要带着,这镜子也是有典故的……” 到如今安锦华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母亲说这些话时眼底的无奈和悲伤。 那些艰难的岁月里,这面镜子的轮廓被她触摸的愈发光滑,有些精细的纹路已经不见了,而如今,这面镜子却还和新的一样。 亦如她的人生,与前世重复的岁月已经远去,她崭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母亲在她弥留之际,将她出嫁所要用到的东西尽量置办齐全,可最终她还是没能办到。 而现在,安锦华想告诉母亲,她什么都不缺,即便嫁了人她也会护住弟弟安然长大,努力将弟弟培养成才。她会好好的,绝对不会像上辈子那么傻。 至于她的夫君,年少有为,绝对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外头一阵对话声打断安锦华越飘越远的思绪,芍药和桂娘轻手轻脚走进来,初到陌生的环境,多少有些拘谨,芍药不似往日那般随意,规规矩矩见了个礼,轻声问:“外头送来了一些糕点,说是姑爷特意叫人预备的,这会子大伙儿还在宴席上,姑奶奶要不要先吃些垫垫底?奴婢听喜娘说,这要等到傍晚姑爷回来掀了盖头,喝了交杯酒才能进食的。” 安锦华点点头,这会子不紧张,反倒觉得饿了。 芍药出去一趟,与外头门上的丫头低声说了几句,没一会儿点心便端进来了。核桃酥、枣泥糕、还有一小碗莲子羹,安静茹略略吃了几块点心,就叫芍药撤下去。 她出嫁身边带了芍药、金桔、冬梅和年纪最小的晴儿,桂娘作为贴身服侍的乳娘也跟着一道来了,芍药和金桔在娘家便是大丫头,到了这里自然也是大丫头,冬梅年纪小一些,倒是个稳重的,安锦华带了这四个人也是有讲究的,芍药和金桔年纪到了要嫁人,嫁人之后有段时间是不能在跟前伺候,冬梅和晴儿正好能够补上这个缺。 在娘家和陈氏将关系打好之后,安锦华对身边的人也都放了心,算起来也有一年的时间没有想这些人手安排上的事儿了。 “外头是不是有位穿绿衣裳的大丫头?” 芍药点点头,“那位叫滨青,是年二夫人屋里的大丫头,姑爷常年不在家,这屋里只有两个大丫头和两个小丫头、一位管事嬷嬷守着屋子做些打扫的琐事,其他的都是二夫人临时安排进来的,管事嬷嬷是姑爷的奶娘。” 安锦华暗自琢磨,也难怪刚才那位丫头直接称呼自己为二奶奶,年二夫人的长子比年褈之的岁数大,但毕竟是二房。年清荷身边的那些丫头婆子皆称呼她二姑娘,应该是顺着年褈之排行下来的,但如果放在大房和二房,按照爷们和姑娘分开排的话,年清荷也在二,上面有位姐姐年清瑶。 不过很显然,年褈之及时纠正了二奶奶这个称呼,叫大伙皆称呼自己为大奶奶,那么大房和二房这一辈的排行是没有连在一起的。 滨青这样叫,便是年二夫人想压自己一头。唤了一声二奶奶,她承认了她就不是长媳了。 “今儿你们就先熟悉熟悉这里吧,除了在我身边,其他的事儿我没吩咐你们就别管。该怎样就怎样,对了你们晚上歇在哪里?” “后面有个小跨院,听说这屋子服侍的人都歇在那边。” 安锦华轻轻点了点头,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在脑袋里盘旋,却始终想不起来。芍药抱着装贴身衣物的箱笼从外头进来。安锦华心头一跳,终于想起来了,急忙叫住芍药:“把里头那个盒子拿给我!” ————呵呵,女孩儿的一生,从幼女到少女到嫁人,然后从媳妇熬成婆。另外,有位亲亲说得对,这的确是换个地方继续斗。除非女主不嫁,她这样的身份不论嫁去谁家,少不得都有一番宅斗,从媳妇熬成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个社会,妻子要斗的不止长辈,还有合法的小三———— ------------ 156:洞房花烛 嫡女不狠,家宅不稳156:洞房花烛 喜宴结束,陆陆续续便有人来新房来瞧,安锦华一动不动地坐着,听着年二夫人送走一拨又来一拨,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安锦华手里多了几块点心。╭(╯3╰)╮ 年清荷高兴的声音传来:“嫂子饿了吧,这是我吩咐紫鹃做的。紫鹃姐姐做得点心很好吃,嫂嫂尝尝吧。” 这时候,屋里已经没什么人,盖头后面,安锦华不由得弯起嘴角,眼前浮现年清荷高兴的时候,一双眼笑眯眯的模样。轻轻点点头道:“谢谢了。” “嫂嫂不用与我客气,大哥说,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年清荷还保留了几分天真单纯,却不是初认识安锦华时那个会拿什么都和安浩轩比较的孩子。但在心里,安锦华知道,她一直是这么希望的。 希望自己能好好待她,如亲妹妹一般。 “清荷,现在什么时辰了?” 年清荷望了望外头,“已经到了酉时了。” 入秋后天黑的早,估摸着外头晚宴大概已经快要结束了,安锦华无心在吃点心,情绪略有些紧张,而外头已经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不多时,喜娘贺喜的话语传来,不时还有一阵说笑声,大多是恭喜长公主娶了孙子媳妇。长公主乐呵呵地声音越来越近,安锦华深吸一口气,神情淡然下来。 年褈之在大伙的簇拥下走进来,喜娘略与他说了几句话,他便拿起秤杆撩起盖头,喜娘嘴里还说着吉祥话儿,一看喜帕撩开,不由得顿了顿。 安锦华只觉眼前一亮,知道屋里很多人,可没想到这么多,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匆匆扫过一眼,就听到有人笑道:“瞧瞧,侄儿这么等不及,喜娘的话还没说完呢!” 众人应景儿笑起来,而在这一片笑声中,年清荷呆呆地说了一句,“嫂嫂真好看!” 喜娘大概没想到年褈之这么着急,忙倒了两杯酒,杯脚用红绳子相连,年褈之端起一杯递给安锦华,喜娘刚张嘴准备说吉祥话儿,年褈之仰头饮下。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那喜娘忙将这些都省了,直接道:“祝新郎新娘举案齐眉、多子多福。” 竟然把最后一道程序都给忘了,还是长公主提醒,喜娘才忙将早预备的饺子端给安锦华。安锦华也不知吃饺子的意思,咬一口就觉得不对劲,那喜娘笑嘻嘻问:“生不生?” 这自然是,“生的!” 众人大笑,喜娘宣布:“礼成!” 屋里的人渐渐散去,安锦华略有些不知所措,等屋里人都走了,年褈之站起身道:“我去叫你们身边的进来。” 不多时桂娘和芍药进来服侍她卸了头面,又服侍她净面将身上最复杂的嫁衣脱下来,找来一套簇新的家常服换上。 刚收拾好,滨青从外头进来,福福身道:“饭菜送来了,大奶奶现在要用么?” 这一次她倒是没有出现口误,这一声大奶奶叫的顺口多了。只是,方才众人都在笑,年二夫人脸上的笑却有几分僵硬。 安锦华没让自己多想,淡定从容地道:“端进来吧。” 丝毫没有一点儿到了陌生地方该有的胆怯,说话自然而然。滨青怔了怔,觉得众人都看着她,才忙福福身退下。 她一走,芍药便道:“滨青只是过来帮衬,之后还要回去的。” 她不是年二夫人送来的人,这一点是肯定的,滨青并非十分漂亮,但相对而言很稳重。 安锦华没说话,滨青已经领着两位婆子提着食盒进来,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摆上饭菜。婆子弓身退出去,滨青主动过来服侍,笑道:“桂娘和芍药姐姐怕是累坏了,若是大奶奶不嫌弃,奴婢服侍您用饭吧。” 安锦华微笑点头,朝芍药和桂娘道:“你们下去歇着吧。” 两人也没有异议,她们是跟着安锦华来的,怎么做事这屋里的人都看着,而对于奴婢服从主子的命令就是首要的一点。若是她们都不严格遵守这一点,其他人便有样学样了。 安锦华坐下来,滨青盛了一碗莲子百合糯米粥。这是京城的习俗,新娘子吃莲子寓意多子,百合取百年好合之意。而桌上的其他菜色,也多有这方面的意思,安锦华每样动了一筷子就叫撤下去。 最后,安锦华看着滨青笑道:“你也下去歇着吧。” 滨青恭恭敬敬道:“那奴婢去请大爷过来。” 安锦华点头,滨青一走她维持的平静就绷不住了,脑袋有些混乱,看着满屋子的大红色,南墙案牍上的龙凤烛,有片刻失神。 两世为人,可她还是觉得紧张,当年褈之从外面进来,随手关上门的时候,她只觉得心房砰砰地跳。 即便两人是见过面,还有几次接触,可从此以后的关系大不相同。年褈之丢了一句“你先睡吧,我去换衣裳”就去了里间净房。 安锦华松了口气,再也无心理会其他,脱了外衣去床上躺着,水声隐隐约约从净房传来,像是催眠的曲子一般,迷迷糊糊中安锦华竟然就这么睡过去。 只是始终睡得不踏实,感觉到有人拥着她,陌生的手掌在她身上游走,和一道鸡鸣摇摇传来,她的脑袋清醒过来。 那一对龙凤烛还灼灼地燃烧着,屋里灯火通明,只要一睁开眼就瞧见年褈之染上红霞的眸子。安锦华本能地想推开他,却又觉得不妥。她在不经人事,却也知道落红的意思。 在年褈之眼里,安锦华一直有种超乎实际年纪的稳重,没想到她也会有紧张的时候,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只是,他忍了整整一夜,而现在她的紧张更叫他无法自持。翻身跃起,他的嗓音沙哑至极,“锦华,天快亮了……” ————好吧,简妈承认,简妈真的不会写肉戏,本来今天打算写三千字,结果在电脑前坐了三个小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写洞房,肉戏以后努力补上吧,实在抱歉了———— ,-, ------------ 157:下马威 [正文]157:下马威 ------------ 落红的元怕被赵嬷嬷和年褈之的乳娘桂嬷嬷小心翼翼收起来,此刻年褈之已经去了净房沐浴更衣,芍药和另外两个大丫头服侍安锦华梳洗。 落红的元怕交由桂嬷嬷带出去,接着便要打发人给安家送喜饼一类礼数上的东西,便是承认了安锦华这个儿媳妇。也是检验一个女孩儿是否清白的重要凭证,这道程序必不可少,可安锦华想到方才的事儿,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赵嬷嬷整理的床榻,便走过来询问安锦华的意思:“咱们是先去拜见长公主还是拜见先夫人?” 安锦华也才想到这个问题,外头天色才蒙蒙亮,而今儿是她嫁来年家的第一天。以前来过年家,就目测年家占地面积比安家广,长公主住在当年御赐的长公主府邸,不过年家本来就有宅子,这些年发展下来,人口众多,比不得安家那么简单。围着长公主府邸扩展,大房和二房的分左右而居,依着长幼的次序,大房住在左侧,二房住在右侧,如同双翼,而长公主就在建筑群的中轴线上。 “奴婢琢磨着,还是该先见见婆婆,哪怕是灵位。” 但安锦华的公公婆婆的灵位都不在大房这边,确切地说,除了祠堂,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设他们的灵位。 安锦华是女子,女子没有资格进祠堂。 “你可知道原来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赵嬷嬷道:“奴婢已经打听了,不过听桂嬷嬷说,那地方早就锁起来,只有固定的日子派人进去打扫,奴婢今儿一早和桂嬷嬷去瞧,那边没有人,且钥匙并不在桂嬷嬷手里。” 新房这边是绝对不能设灵位来祭拜,除了祠堂,还能设灵位祭拜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故居了。钥匙自然不会在桂嬷嬷手里,只怕只有年二夫人才有钥匙,如果要拿钥匙,就须得安锦华和年褈之去,去了自然是先见她。这意思就完全不同了,连长公主都不能越过去,见了她岂不是认了她为婆婆,如此一来以后的麻烦就会越来越多。 年二夫人看来也不是省油灯,安锦华定了定神,“不急,我问大爷的意思。” 说话时,芍药已经找了借口将屋里其他丫头叫出去,年褈之从净房出来时,只有安锦华和赵嬷嬷主仆两人,年褈之已经穿戴整齐,常年从军,已经养成了他的事无需旁人代劳。穿着玄色袍子,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安锦华对上他的目光,禁不住红了脸,赵嬷嬷慢慢退出去。屋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尴尬是有的,安锦华心跳的简直不能自抑,面上瞧着却还镇定,倒了一杯茶送到年褈之手里,顺道试探地问:“是不是该去拜见公公婆婆了?” 年褈之接过茶水端在手里,沉吟道:“不着急,祖母这些日子身子骨不好。” 安锦华一惊,年褈之提亲那日安锦华还见过长公主,年纪却是大了,可瞧着精神头不错,气色也好。“莫不是这些日子劳累了?” 之后为了避嫌,安锦华一直在家里准备出嫁的事儿,年清荷来安家走动,没也听她说起长公主身子不好的话来。 年褈之蹙眉凝结了几分阴霾,安锦华不再多问,年清荷和年褈之兄妹两能平安长大,长公主定然操了不少的心。 既然年褈之说了不着急,那就不用着急了。安锦华能想到,他必然也能猜到年二夫人的打算,反正是要见了公公婆婆的灵位再说。若是年褈之是年二夫人从小抚养长大的,安锦华去敬她一杯茶,也不是说不过去,可年褈之并非是她抚养长大,这些年不过管着家,管着年褈之的东西。 再说,即便年褈之是她抚养长大的,也应该张罗这叫年褈之夫妇先见亲生爹娘的灵位,再去见她。她既然张罗这一次大婚,这些事儿也该张罗起来,本来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叫人把大老爷夫妇的故居收拾出来,摆上灵位就罢了。可她偏偏没有,那这杯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敬了。 年褈之吃了一杯茶,外头早饭已经送来,赵嬷嬷进来询问了两人的意见,才让厨房的婆子提进来摆上。 赵嬷嬷见安锦华和年褈之皆安然若定的模样,本来还有些着急,生怕时间晚了落下话柄,如今倒是不着急了。 这头安锦华和年褈之坐在一起吃新婚后的第一顿早饭。 那头年二夫人屋里也已经摆上了早饭,满桌子的美味菜肴,却无法勾起年二夫人的食欲,身边的嬷嬷瞧着外头天光逐渐亮起来,忍不住劝道:“夫人先吃吧,大爷和大奶奶新婚,难免起的迟了些,再说府里还有客人在呢,一会子来了……” 话没说话,年清瑶便道:“没见过这样的没教养的,今儿是甚么日子?头一天便如此,以后更不知道会如何没规矩呢!外头的人都说她安锦华如何知书达理,如今看来,真正叫人笑掉大牙了!” 嬷嬷只得闭嘴不说,年二夫人脸色愈发凝重,冷哼一声吩咐身边的大丫头滨青:“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滨青领命而去,年清瑶撇撇嘴道:“今儿若是没压住她,以后只怕是更压不住了!” 年二夫人本来就满肚子的火气,年褈之迎娶安家的女儿,安老夫人与长公主有些旧交情,又与当今太后娘娘是姊妹,娘家的后台如此之强硬,她若现在不给她脸色瞧瞧,以后就换她给自己的脸色了。 立在一旁的卢氏,是年二夫人的大儿媳妇,此刻只是安静地站着,若要她说,安锦华来不来根本就没什么,这样逼着来了,那也未必是服气了。说不定还会因此芥蒂结得更深,年二夫人作为长辈,且也不是人家的正经婆婆,人家来拜见你是敬你,不来也没什么可挑理的地方。 反倒是她,给人家脸色还会落下逅病,只是这话卢氏却不敢说,年二夫人是她的亲婆婆。 不多时滨青回来,气急败坏地道:“睿大奶奶和睿大爷还在吃早饭呢!” 年二夫人气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简妈都不敢看留言了,亲亲们要发泄就发泄吧,是简妈的错,绝对不是删留言—————————— ------------ 158 嫡女不狠,家宅不稳158 年清瑶更是惊讶地差点儿被茶水呛着了,她虽还待字闺中,但年纪并不小了。已经定了亲事,婚后的礼节她也懂得一些。 此刻从坐处站起身来,杏眼圆瞪,并不必年二夫人反映差,“娘,您瞧,您这里还没吃呢,她哪里倒是先吃上了!” 年二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半晌才缓过来,滨青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道:“奴婢从那头出来,见桂嬷嬷领着几个丫头婆子去了先大老爷和大夫人的故居。抬着香案,捧着炉灰……” 分明是预备着去拜见已故的大老爷和大夫人,滨青没说完,只见一位体面的婆子从外头走来,正是长公主身边的方嬷嬷。 因着府里大办喜事,这些丫头婆子也都穿的比较喜庆。方嬷嬷约莫六十来岁,身形略微发福,笑容和气中带着几分凌人的气势,是长公主下嫁时宫里跟出来的陪嫁,虽然在宫里待的时日不长,可走出来不知其身份的,认作谁家祖母也是有的。 年二夫人瞧见她,立刻给年清瑶使了眼色,对方嬷嬷年二夫人也是不得不敬着的。 方嬷嬷见礼,她便忙会了一礼,略显惊讶地问道:“嬷嬷怎么亲自来了?便是天大的事儿,您派个人带句话,我便亲自过去。” 方嬷嬷客气道:“二夫人折煞奴婢了,奴婢奉了长公主的命,过来问问,睿大爷和睿大奶奶敬茶一礼可安排妥当?” 二年夫人闻言,神情动了动,方嬷嬷心里便知道了,笑道:“长公主就是担心二夫人忙里忙外把这事儿忘了,因此才遣了奴婢过来。” 说着顿了顿,继续道:“家里的客人倒是有几位夫人已经去了长公主哪儿,二老爷不在家,可今儿认亲一事却不能耽搁。长公主的意思是,先认认其他人,等二老爷回来,再认二老爷也一样。” 一席话说的年二夫人哑口无言,她是一心想压一压安锦华,却没想到年褈之和安锦华竟然这般不给她脸,竟跑去长公主那里告状。 心头虽起,说话的语气却惶恐,“幸而长公主考虑周全,若是嬷嬷不来提,我忙糊涂了还真把这事儿给混忘了。” 说着,也不吃饭,叫身边得利的人拿了钥匙去张罗。又朝方嬷嬷道:“祠堂是去不了了,里头的灵位也不能轻易挪动。您看……” 方嬷嬷微笑道:“本来就是个意思,大老爷和大夫人在天有灵,总是能喝着这杯媳妇茶。那些虚的就罢了。” 年二夫人心里这才好受些,连个灵位也没有,就让他们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拜一拜吧。 惊动了方嬷嬷就是惊动了长公主,年二夫人饭也不吃了,跟着方嬷嬷等人忙敢去大老爷和大夫人的故居。 等他们到得时候,那院门外已经设好了案牍、香炉等物。那案牍正中,赫然摆放着两个灵位,年褈之和安锦华肩并肩站着,脚前放着两个团蒲,桂嬷嬷已经点上蜡烛,正拿着六只佛香点。 年二夫人一瞧,心头就是咯噔一跳,新人忌讳张罗这些事儿,若是叫长公主知道是他们自己张罗的…… 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方嬷嬷。果然见方嬷嬷脸色比先时阴沉,走上前朝安锦华和年褈之行了一礼,道:“这在院门外,恐怕不妥……” 年褈之道:“爹娘在世时,总要从此处过来,里面外面想来倒是无碍。” 方嬷嬷只得退到一旁,年二夫人手里揣着钥匙,想要立马给了年褈之,却已经没了机会。桂嬷嬷将点燃的香递给安锦华和年褈之。安锦华随着年褈之跪下磕了三个头,将香递给桂嬷嬷,桂嬷嬷代为插进香炉中。赵嬷嬷跟着递来茶水,安锦华高高举过头顶,赵嬷嬷接住放在案牍上的灵位前。接着有是一杯,安锦华重复了方才的动作,敬茶的礼算是完成了。 芍药和品翠一左一右搀扶安锦华起身,察觉到方嬷嬷的目光,年二夫人忙上前走到案牍前,介绍了安锦华,端起茶将茶水泼在案牍前的地上。 方嬷嬷这才上前朝安锦华和年褈之见礼,微笑道:“长公主那头已经念叨着大爷和大奶奶。” 安锦华略有些愧色,到底是迟了些,毕竟她也知道今儿府里还有客人在。年褈之却神色自然,朝方嬷嬷点了点头,“我们这便过去。” 那案牍、香炉自然不能摆在这里,年褈之和安锦华一走,桂嬷嬷就张罗这收拾起来。年二夫人留下来看着,见方嬷嬷她们走远了。少不得数落桂嬷嬷一番,“我事多混忘了,你是府里的老人,却也不来提醒一声。便自作主张,若是长公主怪罪下来,可是你能担当的?” 桂嬷嬷不卑不亢地道:“这事儿也并非奴婢的主意,是二姑娘一早就预备的。本来奴婢也想去夫人那里取了钥匙再说,可又怕时辰晚了,长公主迟迟不见睿大爷和睿大奶奶恐怕会着急,睿大爷又说在外头一样,奴婢情急之下,也只得遵命行事。再说……” 昨儿桂嬷嬷不是没提醒年二夫人,希望年二夫人把钥匙交给她,年二夫人却说这些事儿她一个奴婢,没资格张罗。 桂嬷嬷想到方嬷嬷在,想来年二夫人是在方嬷嬷那里吃了数落,这才发泄倒自己身上,倒也没特甚么恼意。 说起来,年二夫人以前倒是好的,这些年确实越来越不像话。大概是因为长公主年纪大,不如以前精神好的缘故。 长公主是不大管事了,可长公主身边其他人却还盯着。桂嬷嬷冷笑不已,年二夫人不愿把钥匙拿给她,还不是因为这院子里的东西! 当年大老爷和大夫人先后去世,留下的东西都是年褈之和年清荷的,只是当初两人年纪小,年二夫人便做主先守着,等他们兄妹两人长大了,成家嫁人的时候就交出来。如今年褈之已经成亲,她大概是不愿交出来了。 但。这却由不得她! ,-, ------------ 159:收获 嫡女不狠,家宅不稳159:收获 目送年二夫人离开,桂嬷嬷冷哼一声,叫身边的丫头将东西都搬回去。 安锦华和年褈之赶去长公主正屋时,屋里已经聚满了人。除了年家族中那些婶婶,还有远方来的亲戚,以及与年家交好的那些大家族的贵妇们。一眼望去竟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一个个都笑着注视着从外面进来的一对新人。 因是新婚,安锦华仍旧穿着一身红色,上面的玫瑰红流云锦对襟开衫,外面罩着大红色缠枝比甲,胸前戴着富贵花开赤金项圈,下面着一品红十样锦裙,白净的脸上略施胭脂,双颊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脸红,还是被衣裳的颜色映着,只觉整个人愈发的光鲜照人。 年褈之倒不必穿着一身红,不过却也是一身簇新的行头,他本来就长大高达,身体强壮,便是普通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也器宇轩昂,风度不凡。 众人瞧着他们,与秦家有来往的不觉在心里暗暗将秦风和年褈之拿出来比较。秦风生的俊朗,唇红齿白端得是一表人才。而年褈之,因为常年从军,单说相貌倒不及秦风,不过他身上的刚强气魄,却是秦风万万不及的。 这两人若是走在一处,最先引起注意的毫不犹豫是年褈之了。便是没有长公主亲孙子这个头衔,没有年家的光辉佛照,他也绝非池中物。 而安锦华,之前便是人人羡慕的,没想到几番波折之后,仍旧是人人羡慕的。 长公主坐在高处,除了那些跟着来的姑娘们回避了,年家的姊妹,和其他夫人奶奶们倒是都不用回避。 安锦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随着年褈之,从大伙儿主动让开的道儿一步一步走到长公主跟前。早起的不愉快,也被这些人暧昧的目光弄得抛之脑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只觉脸颊微烫。 “孙媳年安氏见过祖母!”早有长公主身边的丫头拿了团蒲过来,安静茹随着年褈之一起跪下,才磕了两个头,长公主便欣慰地道,“快扶起来,一家人倒不必拘这些俗礼。” 就有人笑道:“瞧长公主这便开始心疼孙媳妇了。” 长公主倒也不恼,她岁数越来越大,那些皇家规矩该省的她都乐意省去,否则刚才这妇人就不敢说这么一句话了。 安锦华多多少少了解长公主的脾气,也不勉强只是跪着从赵嬷嬷手里接过茶盏,举过头顶送到长公主跟前。 长公主乐呵呵地接了,吃了几口递给一旁的人。年二夫人这才赶过来,长公主便叫她介绍家里和亲戚给安锦华认识。 首先便是年家族人,那些婶婶辈的,这一次倒也不必一一敬茶,不过互相见个理,打个照面罢了。长公主如今是年家辈分最高、身份最高的人,其他族人因是依附长公主府过活,便是长辈也没有谁敢正正经经地要安锦华端茶递水。 年褈之已经先一步过去见那些堂叔、伯父们,这里安锦华见过长辈,便是平辈。年清荷就在其中,挤眉弄眼地朝安锦华微笑,轮到年清瑶。年清瑶轻轻见了个礼,爱搭理不搭理的,安锦华也不在意,反正见面礼她该怎么预备就怎么预备。 将预备的一对手镯递给年清瑶,年清瑶嫌弃地看了一眼,勉强福福身道了谢,接过去之后就立马递给身边的丫头。 年家二房也就是年二夫人自己生养的,两个儿子,一位女儿,另外还有三个庶子、两个庶女,最大的庶子已经十七岁,最小的才学会走路,两位庶出姑娘,年纪与年清荷相仿不是十二三岁。 年二夫人所出的长子已经娶妻,二儿子现年十八,这些爷们都不在场,只有姑娘媳妇们在。 年二夫人的大儿媳妇卢氏,倒是十分客气,年二夫人刚刚介绍完,她得体地朝安锦华见了礼。让安锦华第一次见她就颇有好感。 接下来才是亲戚们,年二夫人介绍完了,长公主就笑道:“今儿是第一次见,难免有些陌生,以后慢慢儿就熟悉了。” 安锦华确实已经有些晕了,长公主当初嫁给年家,年家的人口就比安家多,这些年是又繁荣了,那些七大姑九大姨,还真叫人头晕。 至于接下来的贵妇们,就轻松多了,大多数都是认识的。也无需年二夫人去介绍,这些人就围着安锦华说起话来。 “本来就标致,如今开了脸愈发明艳,真不知是该说长公主眼力好,还是年将军眼力好?” “自然是年将军眼力好,只恨我非男儿身,若我是男儿,建功立业得了御赐,也拿去做聘礼。”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起来。安锦华认得,说话的这位是顺王妃,宫宴那次就坐在长公主身边,身份在这些人当中也算是高的。 长公主应景儿道:“那你就求求菩萨,来世做个男儿。” 顺王妃嘴里念着佛语,故作一本正经地道:“承长公主吉言,来世我做男儿,您心疼的孙媳妇可也别投胎做男儿才好。” 逗得众人又笑起来,一片欢声笑语中,宫里的女史来了。竟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宫里几位得宠的嫔妃送来了添妆奁的东西。 那些首饰、锦缎,如流水般被人捧进来。安锦华受宠若惊,长公主却头疼地道:“送来了这些,我的倒拿不出手了。” 彼时,安锦华已经谢了恩,女史退下,屋里恢复了热闹。大伙儿听着长公主如此说,皆道:“您预备的拿不出手,我们预备的岂不是更拿不出手了?” 又有人亲热地挽起安锦华的手臂,用众人恰好能听见的音量,偏做出悄悄儿告诉她的模样,道:“谁不知长公主好东西多着呢,今儿该你正正经经地拿,可别客气。” 安锦华脸上的笑容都有些麻木了,却领会了一句话——拿东西拿到手软。这些专送给她的,自然大多都是首饰,只怕这辈子她也不用再费心去打新首饰了。 而长公主,除了头面首饰,还给了安锦华一处庄子的地契。安锦华惶恐不敢收,年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收下吧,是你们祖母的心意。” 比起之前,这一次年二夫人倒是十分爽快。安锦华有些茫然,就听到长公主道:“你堂嫂晟哥媳妇也有,这是我单给你们这些孙子媳妇的,就是你们自己的东西,可好生收着。” 安锦华忙谨慎地拿在手里,年二夫人脸色有些不自然,大伙儿这是才想起年二夫人来,皆笑道:“你是做婶婶的,难道就没有预备?” 年二夫人自然是预备了,可面对这些故意奉承巴结哄长公主高兴,都预备的齐全且金贵,她那些东西反倒才真正拿不出手。只管给身边得力的婆子打眼色,婆子会意,立即回去开了库房,重新比照着众人的预备,不能越过长公主去,可也不能比那些不是亲戚的贵妇们差。这样预备下来,送到安锦华跟前,二年夫人就只觉得心窝一阵比一阵疼,即便勉强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 只暗暗地咬牙:这些东西给了她,必然要叫她全部换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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