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一杯毒酒 夜色迷离。 裴容卿躺在韩岑的怀里,眯起美眸看着落地窗外的璀璨灯火。 “卿卿……”男人紧紧抱着她,一只手轻抚着她裸*露在外如绸缎般滑腻的肌肤,在她的耳边呢喃,呼吸很重。 裴容卿轻笑一声,勾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红唇,低沉的语调说不出的慵懒迷人:“生气了?我知道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韩岑眸色微沉,在她唇上用力一吮:“那你还回来的那么迟。” “嗯……今天加班……”她含糊着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又是工作!韩岑眼中闪过一分厌恶,他诱哄道:“卿卿,我们换个工作好不好?你一个女人,却去当入殓师,每天和死人打交道,我实在心疼你……” 裴容卿面色一冷:“韩岑,你答应过我不会干涉我的工作的!” 韩岑抿紧唇,心渐渐的沉了下去,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过来很久,他才微笑着说:“好,我不提了。” 怀里的女人满意的笑了,双眸微合,脸颊贴在男人胸口处,不经意的挑逗。 韩岑看着她如芍药一样娇艳欲滴的面庞,神色忽然变得哀戚而绝望。 即使这样抱着她,即使已经和她生活了三年,即使他已经为她奉上最好的一切,他还是不能走近她的心。 他一直很清楚,她不爱他,但是她也不爱任何男人。三年前,他在夜店第一次看到她,就深深的爱上了她,不可自拔,他至今还记得她在舞台上跳舞的模样,冷淡却妩媚多情的眼神,矛盾却和谐的出现在她的身上。一向风流的他,眼里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 还有她工作时沉迷的面孔,仿佛她手下的尸体才是她的情人,有的时候,他甚至嫉妒那些由她的双手妆点的尸体。 卿卿。 她像妖精一般美丽,狡黠,睿智,风情万种,可是她心里没有他。 他着魔一般默念她的名字,指尖在她的脸颊上流连,眼底渐渐出现了一丝狂热。 “卿卿,我爱你。”他咬住她的耳垂,一字一句的说道。 裴容卿睁开眼睛,看到他沉迷的面孔,心中一叹。 她很清楚韩岑对她的感情,所以她最终选择了他做自己的丈夫,她也尽可能的努力做一名好妻子,可是,他似乎始终不满意呢。 也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不爱自己,却对工作投入了全部的热情。 许久没等到她的回应,韩岑不死心的追问:“卿卿,那你呢?” 你有没有一点点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她无辜的眼神:“韩岑,我饿了。” 即使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可是他的心依然狠狠一痛,强烈的绝望和无力将他淹没。 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不能真正得到她。 既然如此…… 他眼底的黑色越聚越浓烈,深沉,却极为可怕,然而裴容卿却一无所觉。 “先喝点酒。”他微笑着说道,顺手为她端来一杯早已斟好的红酒,送到她的唇边。 她就着他的手,缓缓的喝下一口,韩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温柔。 卿卿,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心,那就,把你永远定格在我的怀里。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他这样想着,眼中更是光芒大盛! 红酒味道有些怪,裴容卿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脑袋很晕。 接着,腹中忽然剧痛! 她咬紧唇,想要呼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韩岑却一脸温柔的爱意,仿佛根本没发现她的异常,微笑着一口接一口的啜着手中的红酒。 心里的不安重重席卷了她,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震惊的看着身边的男人,看着他唇边的笑容逐渐凝结,看着他的嘴角流出了鲜血,原本怀疑的事情终于被确定! “卿卿,以后,我就可以完整的拥有你了。”他的眼中是纯粹的笑意,缓缓的,缓缓的,伏在她的身上。 韩岑…… 她无奈一笑,却并没有觉得愤怒或者难过。 意识的最后,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直到彻底陷入黑暗。 …… ***** 俺胡汉三回来了!!各位萌妹纸软妹纸甜妹纸都在哪里?来来来,赶紧让阙爷调戏一把!!嘿嘿嘿!淫 笑中~ 新文,收藏推荐留言啥的俺就不啰嗦了,你们都懂的!这个故事是俺心水的,希望你们喜欢!女主更是俺心头大爱!口水中……哈哈!俺不说废话了,各位请看文! ------------ 裴家三小姐 裴容卿是在一阵幽香中醒过来的。 这股香味十分淡,却又带着蚀骨的清甜,几乎能甜到人的心里,带着不经意的魅惑,一向喜欢甜香的她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原本混沌的神思也逐渐变得清明。 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她被韩岑喂了毒酒,难道她没有死?她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古色古香的床幔和大红色的流苏,呆住了。 一声突兀的低笑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蹙眉看向声音的来源,心中顿时一凛! 银色的月光下,一个年轻男子倚在窗前,姿态闲适,嘴角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见她睁着眼睛看向他,他略略挑眉,声音含着一丝惊讶:“竟然没死?” 裴容卿在一瞬间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她迅速镇定下来,看向窗边的男子:“你是谁?” 男人轻笑一声,一个瞬移,就来到她的面前,一双凤目风流俊逸,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几分邪气:“传言果然不能信,都说裴家的三小姐虽然国色天香,却懦弱无能,谁料竟是如此镇定自若的一个人。” 裴家三小姐?裴容卿心中仿佛掀起了滔天骇浪,她终于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缓缓的呼了一口气,这才一笑:“不论传闻怎样,我只知道,尊驾夜闯女子闺房,绝对不是什么君子的行为。” 男人脸上的兴味之色更浓,他忽然倾身,将她圈在怀里,深深一嗅,一脸陶醉,裴容卿狐疑的看着他,心中警铃大作,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好看,胜过她见过的所有男人,连韩岑也比不上他,而他此时沉浸的模样,只能用妖孽一词来形容。 他忽然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有人不想让你活到明天早上,可是没想到连我的夺命散都奈何不了你,我忽然有点相信那个预言了。” 裴容卿眼神微闪,她这发现自己的胸口确实有些刺痛,原来的那个裴三小姐大概已经香消玉殒,而她在机缘巧合之下占据了这个身体,不管怎样,她重生了,这终归是一件好事。 “那么,你还要继续么?”她嘴角含笑,毫不示弱的看着他。 男人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刹那间眼中流光溢彩:“继续什么?继续杀你么?有趣,实在有趣。如此,我怎么还舍得?” 裴容卿亦笑,声音带了几分咬牙切齿:“那就请尊驾离我远一点。” 她初初重生,身体还比较绵软,加上对这个男人有几分忌惮,所以不曾有动作,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乐意被一个男人肆意的轻薄。 何况,还不知道这个裴三小姐是什么样的处境。 楚飞阑挑眉,肆意的眼神落在她单薄的寝衣上,笑容越发轻佻风流:“裴小姐难道不想与我亲近一番么?否则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要知道,你明天要嫁的男人,可是发誓要为他心爱的女人守身如玉的。” 裴容卿正低头打量着自己皓白如玉的手,此时听到他这么说,心中虽然震惊,脸上却不露分毫,她粲然一笑:“这就不劳尊驾费心了,我若想要,自然有很多的选择,并非只有尊驾一人。” 男人眼神微沉。 “裴三小姐果然不同凡响。” “过奖。尊驾既是替人办事,如今失手,难道不怕被责罚吗?” “答应帮人杀你不过是为了还一个人情,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敢命令我楚飞阑!”男人傲然道,接着,他眸色一暗,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有趣的女人,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他说完,一个旋身飞出窗外,肆意的笑声依然在房间里回荡着。 裴容卿笑了,她下床,就着月光看到桌子上的煤油灯,便走过去点燃它,床头的铜镜立刻出现了她的身影。 和她原本的模样有八分相似,只是这个身体还没有张开,五官也显得很稚嫩,估计只有十五六岁,然而眉宇间已经媚态横生。 这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撞开,裴容卿冷淡的目光立刻看向门口处。 ------------ 待嫁皇后 “小姐,您怎么样?都怪奴婢,睡的太沉,竟然没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小丫头一脸担忧和自责,急急的要冲进来,却在触到裴容卿冷然防备的目光时忽然顿住。 她瑟缩了一下:“小姐,您怎么了?” 估计是服侍她的大丫鬟,意识到这一点,裴容卿笑了笑,收敛了身上疏离的气场:“无事,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小丫头松了一口气,继续向她走来:“小姐您没事就好。”她说着殷勤的拿起外套给她披上。 “小姐,再过一个时辰太后宫里的苏姑姑就会带人来为您梳妆了,明日可是您的大喜日子,您小心着凉!”她说着担忧的看了裴容卿一眼,语气带了几分担忧,“小姐,含烟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是好在宫里头还有太后娘娘护着您,陛下虽然反对封您为皇后,可也无法违逆太后的意思。只要太后一天不倒,您在这宫里就有保障!” 裴容卿嘴角一抽,刚才听那个男人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明天就要嫁人,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她要嫁的人竟然是皇帝! 还是个为了心爱的女人守身如玉的皇帝!裴容卿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含烟接着说:“小姐,其实不管陛下多么爱重先皇后,先皇后毕竟已经不在了,时间一长,再深的感情也会淡了下来,何况陛下这样的九五之尊?而小姐您花容月貌,温柔善良,又天生带着好闻的香味,陛下总有一天会看到您的。” 天身带着好闻的香味?她刚刚还奇怪,房间里并未燃香,她却一直闻到一股甜香,却没想到这香味是她身上所带。 看来这位裴三小姐还真是个天生尤物。 裴容卿看向含烟,这个丫头大方得体,思虑周详,又处处为她着想,是个可堪大用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小姐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明日的大典肯定很耗体力。” “不必了,打水给我沐浴吧!” “是。” 含烟领命出去,心中有些疑惑,不她从小跟着小姐,比谁都清楚小姐的脾性,虽然心善,但着实绵软好欺,她虽然是个丫鬟,但也知道太后娘娘之所以选中了小姐,就是看中了小姐这样的性子好拿捏。而今日的小姐似乎变得不一样了,虽然她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但是这样的小姐无端的就让她觉得心安且可靠。 不管怎么说,小姐这样的变化,在这深宫中都是一件好事,往后她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裴容卿收拢了身上的衣服,皱了皱眉。 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男人的气息,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伺候她沐浴的是另一个丫头敛翠,圆圆的脸十分讨喜,虽然不像含烟那样聪明能干,但也是个忠厚老实的,对于身边的这两个丫头,裴容卿很满意。 没过多久,她所住的宫室里就进来了很多人,一个个肃容敛眉,大气也不敢出,殿中只听到一个掌事的姑姑和含烟两人指挥的声音。 裴容卿淡然的端坐在梳妆台前,为了不让别人有所怀疑,她打定主意不论这些嬷嬷怎么折腾她都不吱声,开脸她忍了,头发被梳成高高的髻她也忍了,可是当一个宫女给她上胭脂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要知道她在现代的工作就是入殓师,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为尸体化妆。她很享受夜深人静之时和她的“客人”单独相对的时候,看着那些原本脸色苍白的人变得面色红润,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是她最大的乐趣。 作为一个出色的入殓师和美容化妆师,她绝对不能忍受这些人在她脸上胡乱折腾! “苏姑姑。”她阻止了宫女给她上胭脂,唤来了今日殿里的掌事苏姑姑。 “裴小姐有何吩咐?”因典礼还未成,苏姑姑守着规矩唤她裴小姐。 “让这些人都下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苏姑姑一惊:“裴小姐,这可使不得,今日是您的册封大典,定要打扮的庄重得体才是。” 裴容卿微微一笑:“姑姑,正因为今日是我的好日子,我才想自己来,姑姑莫要担心,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我知道轻重的。” 说完,她睫毛低垂,几分忐忑几分楚楚,好不可怜,苏姑姑一愣,纵然她在宫中浸淫多年,见过的美人无数,可是还没见过像三小姐这般的可人儿,哪怕是年轻时候的太后也及不上。 这么想着,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反正时间还早,就算出了岔子也还可以补救,只是……这位三小姐在宫里住了些日子,性子似乎变的坚毅了,不像刚来时那般怯懦。 宫里果然最能锻炼人,太后这段时间纵容妃嫔对三小姐或暗或明的挑衅,看来是起作用了。 ------------ 入殓师 裴容卿看着梳妆台上简陋的化妆工具,微微勾起唇角。 虽然她拥有一手出色的化妆技术,但是并不经常为自己化妆,尤其是在家的时候,这一点一直让韩岑耿耿于怀,女为悦己者容,自己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再一次提醒他,在她的心里,他的地位不过如此。 拿起眉笔,她的神色忽然有些怔忪。 她对韩岑的感情一直比较复杂,说不上爱,但是三年多的日夜相处,她终究是重视他的,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因爱生恨,一杯酒毒死她不算,还毒死了他自己。 这样浓烈而绝望的爱,她不知该感激还是该痛恨。 如今她借尸还魂,可是韩岑呢? 她垂眸,敛去了眼中复杂晦涩的神色,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如今她自己处境未明,没有时间为别的事情分神,至于今天的婚礼…… 自己既然即将成为皇后,就绝对不能让别人欺负到头上来,哪怕是皇帝也不能!无论如何,她要让后宫的妃嫔,包括皇帝本人对她有所忌惮!她冷冷一笑,终于开始给自己上妆。 虽然工具有限,但是随着她的手势,铜镜里原本清丽的少女展现出别样的一面,小巧的五官变得妩媚而凌厉,明艳不可方物,却又不失庄重。 裴容卿满意一笑,轻敲桌面,很快,宫人鱼贯而入。 苏姑姑率先向她的脸上看去,一下子呆在那里。 “姑姑,您看这样行吗?”她的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面色柔和的问道。 苏姑姑忽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压迫感,身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娘娘,您这样的打扮极好!”她深深的低头,换了称呼。 即使是当年的太后,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气势,这位三小姐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同时苏姑姑也明白,这位绝对是不能得罪的主! 哪怕典礼未成,她也不敢再唤一声三小姐。 听到苏姑姑的称呼,裴容卿低低的笑出声,一个捧着盥洗工具的小宫女竟然吓得捧不住手里的东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殿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宫人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 裴容卿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良久,那小宫女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还不快抬下去!大喜的日子,不要给娘娘添堵!”苏姑姑率先回过神来,低声斥道,听到她的命令,众人才如梦初醒般继续做事,无人敢抬头看一眼坐在中间的裴容卿,连苏姑姑和她说话的态度也变得极为谦卑。 “娘娘,吉时快到了,您看……” 对于这个结果,裴容卿很满意,遂起身,虚扶了一把苏姑姑:“本宫还有诸多礼仪不懂,要麻烦姑姑呢!” 笑吟吟的声音满含少女的娇俏,仿佛刚才的威压只是众人的错觉。 苏姑姑更觉心惊:“娘娘器重奴婢,是奴婢的荣幸,娘娘,轿辇已在外面等候!” 裴容卿站了起来,看向门外高高的宫墙,绣着织金龙凤纹的大红色霞帔在她身后长长摆开,高贵至极,凛然不可侵犯! 微微一笑,她轻启檀口:“走吧!” 身后的宫人立刻跪了一地,恭送她的离开,没有人敢抬头,仿佛仅仅看一眼也是亵渎。 ------------ 缺席的典礼 纵然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典礼的繁琐还是让裴容卿快要崩溃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典礼终于到了最后一步,祭拜太庙。 在供奉皇家祖先的太庙祭祀,代表着身份的认可。 然而本该偕她进入太庙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裴容卿的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早已料到皇帝不会让今天的婚礼顺利进行,但是没想到他干脆不现身! 丝毫不顾忌皇家的体面,也不给太后面子,看来皇帝的决绝和对先皇后的感情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娘娘!”苏姑姑的声音也变得紧张了,“陛下还在挽月斋,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了!” “姑姑别担心。”裴容卿低笑一声,一把掀开了盖头,惊天的容颜暴露在众人面前,四周立刻一片抽气声。 苏姑姑大惊:“娘娘,这不合礼数!” “看样子陛下是不会来了。”裴容卿眯起眼睛,“册封的圣旨早已公布于天下,本宫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即便陛下不在,难道这祭祀就完不成了么?” 苏姑姑脸色变得惨白,声音颤抖的厉害:“娘娘请三思!没有陛下的带领,擅闯太庙可是死罪!连太后娘娘也保不住您!” 这么严重?裴容卿略一沉吟,嘴角的笑容越发甜美,抬脚便往里面走。 “祭祀这么大的事陛下都可以缺席,想来是不把列祖列宗放在眼里了!本宫少不得要替陛下给太祖太宗赔罪!” 掷地有声的话一落,周围一片诡异的安静!这样的话,可谓大逆不道!苏姑姑明知不妥,可是看着裴容卿淡然浅笑的模样,任何阻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守着太庙大门的侍卫抖如筛糠,明知今日一旦放裴容卿进去,明日就是他们的死期,但是当裴容卿清凌凌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扫过的时候,他们仿佛受到蛊惑一般,不由自主的将大门打开,然后拜倒在地,深深跪伏。 裴容卿已然从他面前走过,只留下一阵香风。 太庙高大空旷,黑压压的先祖牌位的确很有威慑力,既恐怖又阴森,可是裴容卿却丝毫没有不适。 宫女和喜娘都在庙外,无人敢踏进太庙一步,裴容卿微微一笑,取了一支香,点燃,合掌拜了三下,便将香插在香炉中,对于死者,她反而更有好感,这一系列动作对她而言,已经算是极为尊重了,反正熟悉礼制的人都在外面,没有人敢说她坏了规矩。她正欲离开,外面忽然一阵骚动! 裴容卿蹙眉,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年轻的男子踏进来,黑色长发竖着玉冠,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唇红齿白,眉目含情,端是一副好相貌,只是眼底的戏谑和看好戏的意思太明显,让裴容卿微微眯起了眼睛。 ------------ 安王 男人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艳,见裴容卿丝毫不惧的打量他,他眼底的戏谑之色更深,慢吞吞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裴氏接旨!” 裴容卿笑了,明艳的笑靥让对面的男子晃了一下神,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他的脸色由青变白:“公公是来替陛下宣旨的?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公公! 元司灏气的俊脸扭曲,脱口而出:“本王是安王!” 果然不是皇帝本人,裴容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安王,失敬!本宫刚刚在想,究竟是哪个奴才这么不懂规矩,明知本宫是陛下亲封的皇后,竟然还直呼本宫裴氏!却没想到是安王。” 元司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不能反驳,因为的确是他无礼在先。要不是为了给皇兄出口气,他何必来当这个恶人!想起圣旨的内容,他忽然产生了一丝好奇,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个会轻易妥协的,面对皇兄的刻意刁难,不知道她会怎么应对? 这么想着,心底原本的不忿全部被期待代替,他甚至没有计较裴容卿站着接旨,直接展开卷轴开宣读。 裴容卿向前一步,笑容甜美:“陛下让本宫先跪拜先皇后?” 元司灏故作淡定,心里已经笑开了花!哼,你再怎么横,还不是要仰仗皇兄过活!太后那个死老太婆为了裴家的利益和皇兄作对,就别怪皇兄针对你! “先皇后的灵位在这里。”元司灏嘴角噙着笑,指着一个地方。裴容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在先祖牌位的一侧,一个小小的佛龛单独设在那里。 裴容卿挑眉,竟然单独给这个女人设了一个佛龛,可见皇帝有多爱这个女人,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 元司灏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嘻嘻的代为解释:“皇嫂生前虽然只是个宫女,但性格温柔,宽厚大度,上下无一不称赞,皇兄更是爱重逾常,可惜皇嫂身子不好,因为难产薨逝,皇兄悲痛欲绝,追封皇嫂为皇后,谥号孝诚,甚至为了皇嫂,再也不曾亲近后宫妃嫔。” 裴容卿噗嗤一笑:“搞了半天,先皇后还是追封的?也就是说在她活着的时候,她从未享过一天作为皇后的尊荣?” 元司灏眼角狠狠一跳,他的本意是让这个女人知道,皇兄和先皇后感情有多好,可是这个女人的关注点似乎跟他完全不一样! “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也值得本宫跪拜?”裴容卿不以为意的抚了抚袖子。 “你大胆!”元司灏面色显得有些狰狞,“皇嫂也是你能诋毁的?” ------------ 羞辱&挑衅 裴容卿笑吟吟的走到他面前,动作飞快的扣住他的手腕,声音虽然甜美,其中蕴含的森冷却让元司灏不寒而栗:“宫女就是宫女,无论她多受宠爱,祖制也不允许她一跃成为皇后,既然她已经不在了,追封也没什么,本宫不会和一个死去的人争,不过王爷要弄清楚,本宫才是陛下名正言顺的第一个皇后,陛下的大婚也仅此一次,王爷能唤皇嫂的,只有本宫一人,如今王爷对本宫无礼犯上,却对一个宫女出身的婢女口称皇嫂。难为王爷身为皇家人,却如此不分尊卑,无礼犯上,本宫算是见识了!” 古人既然喜欢拿规矩、拿尊卑说事,她也不介意用一用,嗯,这大帽子扣的还真爽。 元司灏脸色铁青,想要甩开这个女人,可是手腕被牢牢扣住,他竟然丝毫动弹不得!他自小习武,虽不如皇兄那般出神入化,可是身手也是不差的,如今却被一个女人*逼到这样的地步!愤怒和屈辱让他的眼睛变得腥红! “你别忘了,皇兄今日能册封你,他日就能废了你!”他咬牙切齿道。 裴容卿轻笑一声,十分随意的放开了他:“那就等陛下有那个能耐废了本宫再说!” 元司灏退后一步,大口喘气,刚才一试之下,他竟然完全摸不到这个女人的武功套路,甚至连她的内力也探查不得!裴家的三小姐,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心中狐疑,可是他嘴上却依然不肯示弱。 “你口中说着尊卑,那么眼下皇兄让你跪拜,你就得跪拜!否则就是抗旨!就是违逆!”元司灏说着,笑的一脸得意,他本以为这是个好差事,谁知道却被这个女人欺负的毫无反抗之力,好在他身后还有皇兄。 裴容卿没有应他的话,而是慢慢的走到供奉先皇后的佛龛那里,然而让她惊讶的是,牌位上写的竟然是“吾妻瑂儿”,一看就知道是用血写就,字字饱含锥心之痛!不用说也知道,这是那位皇帝陛下的手笔。 真正的情深不寿。 裴容卿嘴角微翘,她无意于阻拦皇帝陛下对他的爱人的思念,只是对一个女人的思念和深情却要建立在对她的羞辱之上,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双手合十,她念念有词,神色虔诚,对于死者,裴容卿总是会多几分敬重的,也算是先为自己的行为告个罪。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元司灏此时却疑惑了,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打算下跪?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裴容卿微笑着拿起灵牌,狠狠的掷于地下!木制的牌位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下,发出沉闷的声音。 “安王殿下,现在你可以去和陛下交差了!” ------------ 一场恶战 元司灏愣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向一脸淡然的裴容卿,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不忍。 难道她不知道,先皇后是皇兄的底线吗?任何事,只要涉及到先皇后,皇兄总是会失去理智,哪怕千夫所指,哪怕群臣激愤,皇兄都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赐死一个对先皇后不敬的女人! “你疯了!”元司灏冲过去,正欲将灵牌拾起,裴容卿却仿佛看出了她的意图一般,一脚踏上了灵牌。 “女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乖乖的把灵牌放回原位!我保证不和皇兄报告,反正殿中只有我们两个,外面的奴才没人敢乱说!”元司灏几乎气急败坏了! “殿下不必着急,我若不这么做,陛下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现身了吧?”裴容卿笑吟吟道,“殿下如果不想本宫损坏先皇后的牌位,就去把陛下请来!” 元司灏气的几乎要呕血,他是脑子抽了才和皇兄讨了这个差事!真的把皇兄叫来,别说这个女人小命不保,他也会被罚的很惨,可是这个女人油盐不进,要是真让她把皇兄亲手制的灵牌弄坏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气急败坏的走出了太庙! 可是直到这个时候,这个女人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元司灏心里不知为何竟然产生了一丝怪异的感觉,一想到这个女人的下场,心里竟然生出了不忍。唉,如果可以,一会儿还是向皇兄求个情吧,至少要让这个女人活着,这样他才好报仇!对,就是为了报仇! 裴容卿没有等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正主来了! 她稍微来了一点精神,因为她很清楚,接下来将是一场恶战! 元怀瑾走进太庙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看里面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一眼,而是直直的看向被她踩在脚下的灵牌。 瑂儿! 双手握紧成拳,胸口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着,烧掉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的瑂儿!他捧在手心的瑂儿,生前迫于压力他不能立她为后,连她死后的哀荣他都不能为她保全,如今却被这个女人踩在脚下! 愤怒到了极点,他的脸色越发平静,缓缓抬头,元怀瑾看到了一张惊艳的容颜,就是这个女人的存在,他不能立瑂儿为后,如今这个女人终于得偿所愿了,她得意的笑了!将瑂儿踩在脚下,她居然还在笑! 皇帝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裴容卿带着一丝好奇打量他,眼前的男人俊美无铸,面容高洁,如圣人般凛然,又有身为帝王的威压和凌厉气场,眼底燃烧的火焰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魅力,可惜他微颤的双手暴露了此刻他不受控制的情绪。 在他动作之前,裴容卿已然有所察觉,因此当男人用极快的速度将灵牌拾起的时候,她轻笑着后退了一步,免得这个男人将怒火发在她的身上。 ------------ 您终于出现了 然而元怀瑾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小心翼翼的将灵牌捧在手心,擦拭着上面的灰尘,痴痴的看着上面他亲手的写的字,指尖在“吾妻”那里摩挲着,说不出的哀伤与悲恸。【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跟在后面的元司灏觉得自己心跳都快停止了!不断的用眼神示意裴容卿赔罪,可是裴容卿直接就无视他了。 “陛下,您终于出现了。如果这样做您还依然不愿现身,臣妾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无奈道,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 元怀瑾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极为虔诚的将灵牌放回原位,然后转身,猛然掐住她的脖子!眼中汹涌的黑色仿佛来自修罗地狱! 裴容卿却极有技巧的扣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无法使出全力,元怀瑾更是大怒:“你在找死吗?” 虽然他的力气被她卸去大半,但被他这么掐着,实在是不舒服,更何况是这样被动的局面,裴容卿蹙了蹙眉:“陛下您可真有趣,您在大婚之日缺席,甚至连祭祀也不来参加,这也罢了,如今还在列祖列宗面前对您亲封的皇后动手,不知陛下将来以何面目去面对先帝?” 元怀瑾冷笑一声:“亲封?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若不是母后以病重相胁,你以为朕会封你为皇后?” “陛下愿不愿意册封臣妾不关心,臣妾只知道,现在臣妾已经是皇后,那么陛下就应该给臣妾该有的尊重。”她嘴角含笑,神色带了几分不耐,“至于陛下因何册封臣妾,那是您和太后之间的事,当然,如果有一天陛下足以和太后娘娘抗衡了,再废了臣妾也不迟。” 元怀瑾瞳孔猛地一缩,嘴角的笑容变得嗜血而残忍。 “欲擒故纵?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你倒是长进了,母后果然**有方!” “陛下您想太多了!”裴容卿嫣然一笑,轻巧的挣脱了他的控制,“陛下既然已经来了,那臣妾就当祭祀已完成,以后,臣妾就是这后宫的主人。” “你这个奸诈的女人!”元怀瑾震怒,他这才明白这个女人今日挑衅他的目的!原以为她不忿他宠爱儿,才要羞辱儿,谁料她竟然只是想借机骗他来太庙,这样无论他为何而来,在外人的眼中,今日大婚的典礼都已经完成! 好狡猾的女人! 思及此,元怀瑾双手负在背后,怒极反笑:“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坐稳这个位子了?”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算计 “臣妾能不能坐稳这个位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的典礼若不完成,臣妾在这深宫里就没有立足之地,还请陛下体谅。”她语调轻柔,微微一服,放低了姿态,浓密的睫毛轻颤着,从元怀瑾的角度,入目是一截雪白优美的脖颈。 他双眸微眯,忽然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先是挑衅,语出无状,接着又做小伏低,反而让他不能立时拿她如何。 裴家的女子一向以貌美强势著称,没想到这个默默无闻的三小姐也尽得裴家的真传,不若传闻那般软弱。 母后选这个女人,不过是因为看她怯弱好控制,可是谁能想到这个女人不是一只驯服的小猫,而是狡黠的狐狸?一旦强势的母后发现她看走了眼,不知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忽然笑了,如春花初绽,尽显妖娆,连裴容卿都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个男人,才是真妖孽! 元怀瑾含着一丝浅笑,走近她,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声音低沉柔和:“朕当然能够体谅,但愿你不要让朕失望才是。”他的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裴容卿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在算计她! 心念急转间,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臣妾一定会努力尽到皇后的职责,为陛下分忧。” 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 元怀瑾手上稍稍用力,她如玉的下颌立刻多了一道红痕,裴容卿吃痛蹙眉,正欲推开他,手腕却被他狠狠扣住! “你没有任何内力,那点卸力的小伎俩还是少用为好,否则最后受伤的会是你自己。”他在她耳边轻喃,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极为亲昵。 裴容卿眼神微闪,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前两次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他们对她不曾设防,才会被她扣准穴道,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再用第二次就是自取其辱了。 “陛下英明。”她依然含笑,眼中的漾起的涟漪迅速淡去。 元怀瑾几乎要击节称赞了,这个女人对形势的把握让他也自叹弗如! “朕已经册封你为后,那么后宫自然是交给你打理,母后年龄大了,朕不想让她那么辛苦,所以要麻烦皇后了。” “这是臣妾的分内之事,孝顺太后,也是臣妾的职责。”裴容卿温顺的答道,让元怀瑾有些疑惑,这个女人,真的明白他的意思了吗? 但是就算没有他的提醒,凭她的性格,要和母后和睦相处也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的笑容越发温柔。 “如此,朕就能安心去陪伴瑂儿了。”他低声喟叹,语气中的怅惘再一次泄露出来。 裴容卿挑眉,似笑非笑:“陛下是打算去地下陪先皇后么?” ------------ 谁是谁的枪 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元司灏差点要跳起来! 看到这个女人伏低做小,他心中暗爽又暗自庆幸她的识时务,至少皇兄不会取她性命了,可没想到没几句话她就露出本性,又一次出言挑衅! 他胆战心惊的看着皇兄的背影,双手握紧成拳,想给这个女人求情,又害怕激怒皇兄反而得不偿失,这时,一阵低沉的笑声传入他的耳中! 元司灏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在先皇后逝世整整一年后,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皇兄的笑声! 元怀瑾盯着面前这张不以为意的小脸,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朕还要为你撑腰,暂时还舍不得死。”他半真半假的说道。 裴容卿哂笑:“陛下在先皇后的灵位前说这样的话,未免让先皇后寒心。” “瑂儿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体贴的人,也是最懂朕心意的人!”他扣紧她的手腕,冷笑一声,“所以,朕给予你皇后的尊荣,但不代表你可以不敬瑂儿,今天的事,朕还没忘!” 说完,他松开她,目光再一次落在佛龛上,怔忪而哀恸。 “摆架,回挽月斋!”良久,他低声吩咐,转身离开,元司灏跟在他的身后,临走之前,他担忧的看了裴容卿一眼,却见这个女人一脸淡然的抚了抚裙子,根本没有看他一眼,让他心里一阵气闷,哼了一声追上元怀瑾的脚步。 裴容卿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影,嘴角的笑容含着几分讽刺。 皇帝之所以改变了态度,承认了她皇后的身份和地位,无非是想利用她对付太后,嗬,他的算盘倒是打的好。不过,想拿她当枪使,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何况,谁是谁的枪还不一定呢! 微微眯起眼睛,她亦转身,走出了太庙。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台阶下依然跪满了人。 “礼已成,都起来吧!”她漫声道,缓步走下台阶。 苏姑姑率先迎上来。 “娘娘,该回寝宫了。”她低着头,神色恭敬。 裴容卿挑了挑眉,她本以为下一步要去拜见太后,没想到却让她直接回寝宫,或许,太后是有意让她独自面对这一切。 “请姑姑安排。”她微微一笑,扶着她的手坐上了轿辇。 经此一事,宫人都将明白,裴家三小姐不仅得太后青眼,连清心寡欲的陛下也对她刮目相看。 真相究竟怎样没有关系,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给予宫人足够的震慑,她做起事来才更加顺手。 她坐在轿中闭目养神,可惜过了没多久,一阵哀怨的啜泣声传入她的耳中,轿辇也随之停了下来。 ------------ 罪与罚 “怎么停了下来?”她懒洋洋的问道。 苏姑姑含怒的声音从轿外响起:“回皇后娘娘,是几位不懂事的小主挡在了这里,奴婢马上就请她们离开!” 言下之意,此事不需她出面。 裴容卿淡淡的笑了。 几位小主,看样子是宫中的妃嫔了,皇后的册封典礼都敢来使绊子,是没长脑子还是有恃无恐? 如果是原来的裴三小姐,今天一天大概就被欺负死了。她忍不住扶额,虽然这些事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但是她一向没什么耐心,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口舌之争实在提不起她的兴趣。 “苏姑姑,本宫敬你是太后身边的人,可是你要清楚一点,哪怕你的资格再老,你也只是奴婢,而本宫是主子,本宫要做什么,还需得到你的批准不成?”沈茉涵柳眉倒竖,狠狠的瞪着苏姑姑。 苏姑姑眉毛也不抬一下:“贤妃娘娘,您要做什么,当然不需得到奴婢的批准,只是今日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大婚典礼,您挡在路中,若是太后和皇上怪罪下来,贤妃娘娘您也得不到什么好,不是么?” “皇后娘娘?苏姑姑的称呼换的可真快!她这个皇后做不做数还说不准呢!今日皇上根本就没有现身,她也配让人唤一声皇后?”贤妃沈茉涵冷笑一声,丝毫不肯退让。 “这位是贤妃妹妹吧,果然是个可人儿!”裴容卿浅笑着走下轿辇,给了苏姑姑一个眼神,苏姑姑立刻敛眉站在了她的身后。 贤妃依然冷笑着,目光放肆的打量着她,在触及她明艳的脸庞时,眼中闪过浓烈的嫉妒和愤恨。 “裴三小姐。”她眼中的讽刺意味很浓,“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不禁想起了已故的孝诚皇后,我和各位姐妹都感念孝诚皇后的善良和大度,所以来这里悼念孝诚皇后,裴三小姐定不会怪罪的,对吧?” 裴容卿淡笑不语,平静的目光暗藏机锋,沈茉涵忽然感到了极大的压迫感,她心中有些不安,却不肯示弱。 这位贤妃长相并不算特别出众,但是姿态极为倨傲,看样子,多半是出身权贵之家。她口中说着感念已故的皇后,但是先皇后还在世时,对她结怨最深的估计就是这位贤妃了,如今先皇后已死,她却拿先皇后做伐子,未免可笑。 “苏姑姑,妃嫔以下犯上,语出不逊,按照宫规要怎么处罚?”裴容卿没有应她的话,而是笑吟吟的问苏姑姑。 苏姑姑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僭越是大罪,至少可以降位一级,罚俸半年。” 裴容卿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淡淡一转,漫不经心的吩咐:“那就这么办吧!对了,几位既然感念先皇后的仁德,那就各抄五十遍《女则》供于先皇后的佛龛上吧。” ------------ 驯服 “裴容卿!”贤妃冷冷一笑,满脸的桀骜,“凭你也有资格罚我?你算哪门子皇后?今日的典礼,都是你一人的独角戏吧?” 裴容卿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苏姑姑一眼,苏姑姑会意,含着一缕快意的笑容上前:“贤妃娘娘这话就说错了,陛下陪着皇后娘娘进太庙祭祀太祖太宗,皇后娘娘的身份是得到太祖太宗认可的,贤妃娘娘依然喊娘娘裴三小姐,实在是大大的僭越!” 贤妃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她得到消息,陛下始终没有现身,才会在出现在这里,好给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后一个下马威,以免以后她骑到自己头上来,谁知道陛下竟然真的去太庙了! 自从柳儿那个贱人死后,皇上有多久没有走出挽月斋了?今日竟为这个女人破了例!想起她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皇帝了,这个女人不但得到了本属于她的皇后之位,还得见天颜,一时之间,愤怒、不甘、酸楚,让她的面孔都扭曲了! 看到她的表情,裴容卿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她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贤妃身后那几个低位嫔妃身上:“各位妹妹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几个人瑟瑟发抖,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全都跪倒在地上:“皇后娘娘,请饶恕了嫔妾这一回吧!” 贤妃是沈将军的女儿,有沈将军撑腰,连太后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可是她们却没有这样的家世做支撑,若不驯服,就只有死路一条! 裴容卿看了苏姑姑一眼:“苏姑姑,就按宫规办吧,还请苏姑姑将今日的情况回报给母后。【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娘娘放心,这是奴婢该做的。”苏姑姑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贤妃沈茉涵,嘴角的笑容几乎掩藏不住。 贤妃在宫中跋扈多年,如今,终于来了一个能镇得住她的人了。只是,皇后这样的表现,对太后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就沉了下来。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裴容卿抛在了脑后,几个嫔妃而已,还不值得她花太多心思,很快,轿辇就来到了寝宫前。 这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另外一个严峻的问题,今晚的洞房花烛,该怎么办? 私心里,她当然没兴趣和一个心系他人的男人滚床单,哪怕这个男人十分可口,但是如果皇帝不现身,她身为皇后的尊严要往哪里放?虽然身份得到了认可,但是一个不被皇帝待见的皇后,依然要被宫人轻视的。 何况,洞房花烛夜,等着看热闹的可不止是宫中之人。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洞房花烛夜 裴容卿十分厌恶这种必须依附男人才能得到的权势和地位,可是眼下,她却不得不这么做。 帝后的寝宫自然辉煌无比,乍一进去,触目的红色让她一阵好笑。 红色,是喜庆的颜色,也是血的颜色啊,这让她想起穿越前一刻韩岑嘴角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尽数落在她的胸口。 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似乎会常常想起他,这让她有些许的诧异。或许,她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依赖韩岑给予她的体贴和温柔。 “娘娘,您不必太忧心。”苏姑姑咬牙说道,“自从先皇后薨逝之后,陛下就再也没有招妃嫔侍寝过,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望月小筑,今日走出挽月斋已经足以让众人侧目,所以今晚……” 言下之意,今天她把皇帝骗到太庙已经是大功一件,所以,即使晚上皇帝不来,也不会影响她的地位。 裴容卿不置可否,轻笑道:“苏姑姑辛苦了,今日的典礼已经完成,苏姑姑可以回去向母后交差了,今日没能拜见母后她老人家,本宫明早再去伺候母后。” 苏姑姑欣慰一笑:“既然如此,奴婢就先回去向太后复命了,明日奴婢会过来伺候娘娘。”说完,她唤来含烟和敛翠,细细嘱咐一番,这才行礼告退。 今日的典礼只是一个开头,接下来几日,她还要接受众妃朝拜,宴请外命妇,同时接受外命妇的朝拜。想到这里,她一阵心烦意乱,伸手招来含烟和敛翠。 “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 含烟应了声,迟疑道:“娘娘,要不要准备接驾?” 裴容卿略一挑眉,忽然笑道:“不必了。对了,你和敛翠记得调教调教这宫里的人,务必让她们清楚自己的身份。” 含烟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躺在巨大的浴池中,裴容卿打量着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 这个身体明显是属于少女的,还缺少几分成熟和曼妙,不过已经足够窈窕,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让男人疯狂。 她掬着水,忽然笑了,太后之所以选择了裴三小姐,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裴三小姐懦弱好控制,还因为她这具身体实在完美,明艳妩媚的容貌,天生的体香,还有发育良好的身材,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吧!对于陛下因为缅怀先皇后而冷落后宫的做法,太后肯定十分不满,如果她能够让皇帝回心转意,那最好不过,可惜的是,当今的天子还真是一个异类。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甜香,沁人心脾,魅惑天生,她身为一个女人都有点难以抵挡这份香味,幸好这个味道很淡,否则还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麻烦。 她泡的尽兴,正欲起身,忽然见敛翠慌慌张张又面带惊喜的走进来。 “娘娘,娘娘……皇上驾临了!” ------------ 合作与诚意 裴容卿不悦的蹙眉。 “没有本宫的允许就擅闯浴池,敛翠,你的胆子越发的大了!” 敛翠吓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奴婢……奴婢只是为娘娘高兴……” “还敢顶嘴?”她踏出浴池,取来大大的浴巾将自己包裹住,冷淡的截住他的话。 敛翠瑟瑟发抖:“奴婢知罪!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皇后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不愿意看到朕?”元怀瑾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团龙密纹常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高华。 他面色冷淡的看着裴容卿,目光中审视的意味很浓。 敛翠这下更是吓得几乎要摊在地上,裴容卿低笑一声,压根没有看不请自进的皇帝一眼,而是吩咐道:“出去吧,若再有下次,本宫可就没这么容易说话了。” 敛翠忙磕了一个头,又战战兢兢的给皇帝行了大礼,这才惊魂未定的走出浴室。 裴容卿福了福身:“陛下,请在外间稍等,容臣妾梳妆后再见驾。” 元怀瑾眯起眼睛,目光在她裸*露的手臂和锁骨处转了一圈,缓步上前,温柔的抚上她的下颌。 “你似乎没想到朕会来。” 裴容卿笑的无懈可击:“臣妾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这么有诚意。” “诚意?”他口中咀嚼着这个词,终于露出了他进来之后的第一个笑容,“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陛下谬赞。”裴容卿语气中含着淡淡的讽刺,“只是除此之外,臣妾实在想不到任何能让陛下驾临的理由了。” 元怀瑾笑了,手指下移,轻触她的锁骨,划过她的胸口,隔着浴巾,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胸前的一点。 “皇后未免太不自信了,这样的尤物,世间有几个男人能抵抗住诱惑?朕也是男人。”他说着,忽然拦腰抱紧她,声音已然含了几分喑哑,“好香,传闻果然不假,看来朕艳福不浅。” 裴容卿面不改色的任他轻薄,直到他的手有往她的浴巾里探去的趋势,她才低笑一声:“臣妾在家中的时候就极为仰慕皇上,不仅仅因为皇上雄才大略,还因为皇上与先皇后的伉俪情深,也极为羡慕先皇后,没想到有一天臣妾也会以这样的身份来到陛下身下身边。” 他果然一顿,松开了她,眼底的颜色极为深沉:“伉俪情深?瑂儿在世时,只能屈居于嫔位,怎敢和与朕以伉俪相称?” 因为祖制,因为瑂儿的宫女出身,他能给她的,只有无尚的宠爱,可惜这份宠爱没有足够的权势与地位保护,反而成为了她的催命符!想到这里,原本沉稳的帝王眼底闪过几分戾色。 似乎只要一提到先皇后,眼前这个男人就会失控,裴容卿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离开这个男人的怀抱。 他挑眉:“你怕朕?” “当然,陛下您已经知道臣妾的底细,臣妾那点道行,哪里敢在陛下面前卖弄,万一陛下想起白日臣妾对先皇后不敬的事,欲对臣妾动手,臣妾可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裴容卿浅笑着,将额前湿漉漉的长发拨到耳后。 ------------ 调*情 不经意的动作反而形成了致命的诱惑,元怀瑾眼底一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件事朕会记着。” “那可不成,陛下若一直记着,一副随时要与臣妾算账的架势,岂不是让臣妾日夜悬心。”她讨价还价。 他冷笑一声,忽然上前一步,再一次紧紧扣住她的腰。 “瑂儿是朕的底线!”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今日的事,朕可以不再计较,但是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裴容卿笑了:“陛下放心,既然陛下如此有诚意,臣妾也会拿出诚意来。不过,太后毕竟是陛下的生母,陛下也能丝毫不手软?” “朕只是想让你为母后分忧,让母后不再醉心于权势,也好颐养天年,朕可没让你做有违道义之事。”他说着冷笑,“当年若不是母后处处为难,瑂儿也不会活的那样辛苦,可恨当时朕为了孝道不肯违逆母后,却最终害死了瑂儿!” 裴容卿了然一笑:“冲冠一怒为红颜,陛下果然是至情至性之人!” “如此大不孝之事,皇后也能说出至情至性?” “孝道需尽,却不能是愚孝,陛下此举也是为了太后着想。”她眯起眼睛说道,说不出是真心还是讽刺。 元怀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缓缓下移:“皇后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裴容卿盈盈笑道:“陛下,您今日要在臣妾这里就寝吗?” 他勾起唇角,轻咬她的耳垂:“皇后希望朕留下来?” 耳边传来微微的酥痒,唇边溢出一串轻笑,她的双手勾住皇帝的脖子:“这要取决于,陛下愿不愿意留下来。” 她语调低柔,吐气如兰。 “既然如此,皇后就先伺候朕沐浴吧!”男人低沉的嗓音同样极具诱惑力。 裴容卿得意的笑了,清脆的笑声在浴室里回荡着,又增添了几分魅惑。 她漫不经心的伸手,率先挑开他的腰带,接着是外袍,里衣,动作缓慢,却一步步做的极为细致清楚,男人的身体温凉,因为习武的原因,虽然看着瘦,身材却依然极为有料,没有一丝赘肉,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这么好的身材啊,她忍不住在她的胸口处多摸了两把,直到男人扣住她的手:“皇后,你的动作太慢了。” 她低低一笑:“如您所愿。”说完,她的葱葱玉指终于触到他的劲腰,指尖先是暧昧的划了一圈,她忽然抬头,冲着他嫣然一笑,男人的眼神立刻一沉。 裴容卿却忽然停止了动作,而是凑近他的耳边,仿佛说着绵绵情话:“陛下,您的心乱了啊,连外面的动静……都没有察觉到么……” ------------ 月下偷窥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的身体顿时紧绷! 下一秒,他低低的笑了,松开她,略带无奈的说:“朕与皇后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可以这样被小老鼠打扰,皇后且等朕一会儿。” 说完,他随意的披上外袍,迅速消失在窗外,裴容卿感叹了一下他的速度,淡定的来到窗边,看着月下两个打斗的身影。 这个窗口本是为了透气用的,窗外几仗处有宫墙,宫墙外有侍卫把守,如今却有人潜入了宫墙内,实在让人忧心宫里的安全。 她知道她的宫里肯定有来自各方的势力,可是没想到有人这般沉不住气,大婚当晚就来到她的寝宫偷窥,又或者说,对方只是单纯的想偷窥她洗澡? 外面的两人实力悬殊很大,很快胜负已分,黑衣人受了重伤,跪在地上,连吸气都需要极大的力气。 见他暂时不能逃脱,元怀瑾微微一笑,走到窗口处,将裴容卿抱了出来:“皇后,与朕一起审一审这只不听话的小老鼠,怎么样?” 裴容卿笑着攀在他的身上,身体在月色下说不出的妖娆动人,“陛下,臣妾刚刚在沐浴,这只小老鼠有可能把臣妾看光了,您说臣妾该怎么办?” 元怀瑾眉宇一耸,似乎大为愤怒。他用脚抬起对方的下巴,就着月光看清楚他的模样,而地下的人脸上死灰一片。 “唐麒麟?竟然是你?”元怀瑾眯起眼睛,“你身为大内一等侍卫,却来偷窥朕的皇后?” “臣该死。”唐麒麟没有辩驳,一副等死的模样,只是身体的痛楚让他的眉宇紧锁着。 裴容卿有些讶异,这个男人看着并不猥琐,反而长相俊逸,眉间一片坚毅。 “你是哪方的人?”元怀瑾略一思索,忽然讽刺一笑,“多半是沈随吧,只有他会无聊到这个地步,喜欢探听朕的**,甚至朕睡了哪个女人,怎么睡的,都要弄的清清楚楚。” “沈随?”裴容卿蹙眉问道。 “沈将军,贤妃的父亲。”元怀瑾解释着,“皇后,你看这个人该怎么办?” 裴容卿想了想,语气真诚的问道:“唐公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本宫刚才沐浴,你看到了多少?” 她的话音刚落,这个男人的脸就像烧起来一般,通红一片,狠狠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 这个样子,一切都不言而喻了。裴容卿叹了一口气:“你看你,这么沉不住气,暴*露了吧?本宫倒是无意取你性命,反正只是被看了看而已,也不会少块肉,可惜让陛下知道了,这该怎么办呢?” 听语气,好像十分遗憾不能救了他,元怀瑾额角狠狠一跳,接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 收了他 “是臣对娘娘心怀不轨,与沈将军无关!”他说完,一把抓起身边的剑就要自刎,元怀瑾用力踩住他的手腕。 “这么说,是你自己觊觎皇后,所以才潜入未央宫偷窥?”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但眼中已是一片汹涌的黑色。 唐麒麟咬牙:“请陛下赐臣一死!” 裴容卿拢紧了身上的浴袍,好奇的问道:“你是白日里看到本宫的时候,就起了邪念的么?” 他眼中一片愧色,嘶哑道:“回娘娘的话,是。” “皇上,不如留他一命吧,臣妾想收了他。” 收了他! 元怀瑾牙齿咬的咯咯响:“皇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容卿挑眉疑惑道:“陛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臣妾只是想,既然唐侍卫心系本宫,自然愿意护卫本宫的安全,臣妾的寝宫肯定还有来自各方的人,一个自己人都没有,臣妾怎能安心?” “这点皇后放心,朕会安排。” “皇上,您的人才是最不可信的呢!” 元怀瑾眯起眼睛看着她:“皇后真的相信,他只是为了一亲芳泽?” “陛下对臣妾这么没有信心,不信臣妾能让人动心?”她咯咯笑道,抱着他的腰,黑色的长发铺散开来,像一只极尽魅惑的妖精! 元怀瑾眼神一暗:“这么说,皇后是铁了心要与朕作对?” “陛下放心,臣妾会恪守妇道,不会乱来的。”她的语气极为诚恳。 他差点怒吼,难道你还想做点别的事? 两人丝毫不顾忌地下的人的感受,肆意的笑谈,而唐麒麟听着裴容卿与皇帝的调笑,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如果真的能成为未央宫的侍卫,是不是就可以常常看到她的笑颜?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出现了她在浴池中的一幕,心口处更是像被火烧一般,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 “把一个对你心怀不轨的人放在你的身边,朕怎么放心?”元怀瑾依然不肯让步。 “陛下,接下来的日子臣妾要陪您对付太后,劳心劳力,却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您怎的如此狠心?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她笑吟吟道,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陛下若不答应,臣妾可能会真的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 皇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考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裴容卿一脸真诚的望着他。 过了很久,他终于笑了:“好,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朕怎能不满足你?”他说完,目光落在一旁身体轻颤的人身上,“回去好好治治伤,明日来未央宫,但是今日的事若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朕狠心!” “臣……万死不辞!”唐麒麟身体颤抖的厉害,眼中更是出现了几分狂热的神采! 裴容卿轻轻一笑,靠在元怀瑾身上,低垂着眼睛,敛去了眼中的复杂神色。 ————————————————————————————————————————————— 推荐俺的几篇完结文: 《霸道总裁狠狠爱》:虐恋那个情深,俺目前最满意的一篇文。阅读地址:http:///partlist/l 《圈爱前妻:总裁好腹黑》:腹黑男的调*教史,嘿嘿!阅读地址:http:///partlist/l 《爱妃朕要侍寝》俺的第一篇穿越文,虐渣男的故事!本质上它其实是一篇宠文~~阅读地址:http:///partlist/l 《大牌明星你站住》俺的第一篇完结文,大灰狼如何一步步吃掉小白兔的故事,咳咳,治愈系甜文。~(≧▽≦)/~啦啦啦~阅读地址:http:///partlist/l 以上四篇文在此作者写的小说那一栏里可以找到,乃们可以看到,我的坑品十分的良好,所以这一篇,放心入坑,让我们继续相亲相爱吧!么! ------------ 臣妾怎会不动心? “皇后,我们回去,继续?”待唐麒麟离开,元怀瑾扣紧她的腰,看着月光下她娇艳欲滴的脸。 裴容卿咯的一声轻笑:“陛下,听说您这一年来极少走出望月小筑,是真么?” 男人的眼神微沉:“望月小筑,是瑂儿从前居住的地方。” “今日您却为臣妾破了两次例,真是让臣妾受宠若惊,不知陛下可否为臣妾搬出望月小筑?”她紧贴着他的唇畔,吐气如兰。 元怀瑾的脸色立刻变了。 “皇后,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谁料也和宫里其他妃嫔一样怀着不该有的痴心妄想!”他轻扯嘴角,讽刺道。 “陛下对先皇后的深情,就是对臣妾的无情啊,真是让臣妾伤心。”她紧咬着下唇,泫然欲泣,“既然如此,臣妾也不好勉强陛下,今日陛下驾临未央宫的事,现在大概早已传遍整个后宫,您的目的已达到,陛下如此有诚意,臣妾怎能勉强您留下。” 元怀瑾看着她的眼睛,倏地笑道:“皇后演技出众,朕差点要以为皇后对朕情根深种了。” “陛下天人之姿,臣妾怎会不动心?”她歪着头看他,言笑晏晏,玉白的双足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地上的小草。 “那么,”他嘴角含笑,眼梢含情,执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皇后一定会替朕打理好后宫的,对吗?” 手指上传来的酥麻感觉让她忍不住笑出来:“陛下连美人计都用上了,臣妾怎敢不尽心。” “明日朕还会送你一个大礼。”他笑的风流多情,“若有事,朕会来找你,但是当朕在挽月斋兰汀阁的时候,千万不要打扰朕,明白了吗?” 最后一句话,低沉悦耳,却满含威胁。 “臣妾明白。”她回以妩媚一笑。 男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果真好身手啊,她轻叹,回到殿中,甩开浴巾踏入浴池中。屏风外响起敛翠战战兢兢的声音:“皇上,娘娘,需不需要奴婢伺候?” 这丫头,竟被吓成这样?估计是因为从前的裴小姐对她们太过温和了,宫里的宫女和太监还要好好调教才行。 “进来吧。” 小丫头见池中只有裴容卿一人,惊愕了一下,想问什么又忍住了。 “过来,给我揉揉肩。”她闭着眼睛靠在池边,惬意的舒了一口气。 敛翠忙走过去给她按摩,似乎是见她心情很好,便大着胆子问道:“娘娘,皇上呢?” “皇上在殿中休息,明日一早才离开未央宫。”她含笑看向敛翠,柔声道,“明白了吗?” 敛翠愣了愣,神色一变,忙不迭的点头:“奴婢明白了,皇上今日宿在娘娘的寝宫。” 是个可调教的,裴容卿满意一笑,由着敛翠伺候她穿上衣服。 现在,只需静待明日与太后的会面了。 ****** 说一下更新时间,这周渣作者要准备考试(哭!),更新不定,每天至少一更,尽量两更,落下的会在下周补上~~亲一个! ------------ 做戏 第二天一早,苏姑姑就在来到殿中等候。【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含烟伺候裴容卿起床的时候,一脸的喜色:“娘娘,陛下很早就离开了,吩咐奴婢让您多睡一会儿!” 裴容卿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差点笑出来,如果她不是目送皇帝离开,恐怕她也要怀疑含烟说的确有其事了。 含烟的声音不小,不仅身边捧着水盆毛巾的小宫女,就是苏姑姑也听的清清楚楚,苏姑姑却只是抬了抬眉,淡淡一笑:“娘娘好福气。” 好深的城府!裴容卿坐在梳妆台上,浅笑着把玩一只簪子。 “不是本宫有福气,是皇上有孝心。”裴容卿看向苏姑姑,脸上含羞的笑容,“皇上说了,本宫是母后中意的皇后,所以皇上才愿意给本宫几分脸面。” 苏姑姑面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笑道:“不管如何,如今娘娘都是无可争议的中宫之主,奴婢恭喜娘娘。” “这都是母后的恩典,本宫一定不会辜负母后的期望。”她一脸诚恳,走过去握住苏姑姑的一只手,“还请姑姑帮我。” 苏姑姑噗通跪在地上:“娘娘折煞奴婢了,伺候娘娘,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娘娘!” “有姑姑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裴容卿笑吟吟的拉她起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仿佛大大松了一口气,苏姑姑心中一凛,竟不知她是做戏还是真的因为这句承诺而放下心来。 裴容卿将苏姑姑的怀疑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暗笑。 苏姑姑的态度基本上代表着太后的态度,苏姑姑既然说尽全力帮她,那就说明太后还愿意重用她。 哪怕对她有所怀疑,太后此时也不会跟她撕破脸,因为太后跟皇帝的关系已经闹僵,需要她从中转寰,尤其是在皇帝表示出对她的兴趣之后。她刚刚说,皇帝是出于孝道才会在她宫中留宿,太后应该比谁都明白这句话的真假,所以苏姑姑才会惊愕。 一方面表明自己在皇上面前的分量,也表达了对太后的诚意,一个既能打动皇上,又必须依附自己的皇后,才是太后最需要的。 “娘娘聪慧,奴婢能帮到娘娘的很有限。”苏姑姑笑的极有分寸,见裴容卿已梳妆好,继续说道,“娘娘,太后在慈宁宫等着您。” “那就请姑姑带路吧!” 很快,裴容卿坐上轿辇,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慈宁宫走去。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太后 慈宁宫所在的位置是一处风水宝地,元国历代太后都在这里安享晚年。 它现在的主人,是曾经的皇后,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裴家现任家主的妹妹,裴嫣然。 虽然已年过四十,但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眼前的女子雍容华贵,面色可亲,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慈祥的长辈,裴容卿大大方方的行礼过后,她便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让裴容卿坐在她的身边。 “你苏姑姑跟哀家说了你昨日大婚的情况,哀家原本来将信将疑,如今见着你,哀家这心啊,就彻底放下了。”太后打量着她,一脸欣慰。 裴容卿一笑:“在这宫里待了几个月,孩儿才算是明白了,孩儿要谢谢母后的良苦用心。” “好,好!”太后连说了几个好字,与苏姑姑相视一笑,“不愧是我裴家的女儿,你果然没让哀家失望。” 苏姑姑也凑趣道:“太后原本担心娘娘性子太软,如今才知道,娘娘是个外柔内刚的,许是从前在家,被裴大人宠着,这才没显露出什么来,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一鸣惊人!” “可不就是!连哀家都惊到了。”太后脸上的笑意愈深,拍着她的手背说:“皇上既然走出挽月斋,想必是极为喜欢你的!” 裴容卿适时的含羞低头:“皇上也并未多喜欢孩儿,只是……有几分怜惜罢了。” “有这几分怜惜就够了!”她满意颔首,“有你坐镇中宫,哀家就放心了,往后啊,这宫里的事都交给你吧!” 裴容卿慌忙跪下:“母后,孩儿进宫时日还短,暂时还不能担此重任,只能请母后再辛苦一阵了。” “这孩子!”太后眯起眼睛,拉着她起来,语重心长道,“你既然已经进宫,那么裴家的兴盛就有你的一份责任,而且经过昨日,哀家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可不能再妄自菲薄,如今皇上不管政事,这前朝后宫,只能靠咱们娘俩了!最要紧的事,你要想办法让皇上忘了那个贱人才是!” 裴容卿微微一震,听太后的语气,竟是对先皇后恨之入骨! “这……皇上对先皇后情深意重,孩儿也只能尽力了!” “哀家相信你!”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裴容卿亦敛了神色,再次跪倒,行了大礼:“孩儿定不负母后所托,只是孩儿初初接手宫中事务,恐怕还要多多劳烦母后。” “放心,若真的有什么棘手的事,哀家还能不帮你?”对于她的这番作态,太后显然十分满意。 裴容卿松了一口气,眼底却划过一丝嘲讽。太后说是会帮助她,其实还不是不愿真正放权。 但是她最疑惑的,却是皇帝的态度。他明明十分痛恨太后插手政事,却在先皇后死后彻底撒手不管,给了太后一个掌控政权的极好借口。凭着昨日和皇帝的接触,裴容卿知道,他绝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深情呼唤留言~~~ ------------ 大礼 闲话中,裴容卿深刻的认识到太后的城府有多深,以至于她走出慈宁宫的时候,身上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她不禁失笑,和皇帝相处的时候她尚且游刃有余,和太后交手,她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太后还相信她,最大的原因便是她也姓裴,可是太后却不知道,这具身体早已换了灵魂,裴家绝不会成为束缚她的理由。 虽然和皇帝暂时达成联盟,可是这不代表她会和太后撕破脸,对她而言,太后可比皇帝可靠多了,只要她还没有成为弃子,太后就会尽力保她,但是皇帝却随时可能放弃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轻笑,无论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眼下他彻底撒手不管政事却是真的,既然如此,她就少不得要接手,免得有一天,尊贵的皇帝陛下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对于接下来的生活,她竟然隐隐开始期待了,虽然她一向淡漠,厌恶这些琐事,但是在这寂寂深宫,不找点事情做岂不是太无聊了,更何况,她的对手都不容小觑。 “娘娘,到了。”轿辇外,含烟轻声说道,接着伸手扶她下来。 “妃嫔拜见是在什么时候?” “回娘娘的话,宫中的小主们会在午后来未央宫拜见娘娘。” 裴容卿淡淡的嗯了一声,扶着她的手走进殿中,却见敛翠急急忙忙的走出来,跪在她面前说:“娘娘,安王殿下在殿中等候着您!” “安王?”裴容卿疑惑挑眉,昨日在和太庙中,自己恐怕是得罪了这位爷,难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仅如此,安王殿下还带来了一名小世子!”敛翠说完,眉头皱的紧紧的,娘娘才刚刚入住中宫,安王带着世子来是什么意思? 裴容卿闻言,勾起了唇角。 “本宫进去看看。”她笑着踏进内殿,果然见安王正一脸不耐的坐在座位上,他的身后,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扁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安王怎的到本宫这里来了?”裴容卿开口,对面两人立刻看过来。 虽然不忿,但元司灏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见了礼,唤了声:“皇嫂。” 既然皇兄已经承认了她的身份,他就得按照礼数来,至少不能让这个女人抓到把柄。 裴容卿微笑着颔首,目光放在他身后那个小男孩的身上:“这位是……” “这是燕国的五皇子,厉一鸣,皇兄下旨,以后他就养在你的宫中!” 今天且一更,抱歉!欠大家的后天会补上!o>__<% ------------ 所求 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有多尴尬,就算别人不说,他自己也是非常清楚的,母妃地位低,父皇也不太重视自己,否则两年前他就不会被送过来。【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可是哪怕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事实,他身为燕国皇子的身份也是不容抹杀的,不管是不是受重视,只要他还是这个身份,那么他就依然有资格去争取一些东西,比如…… 他忽然抬头,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似乎被点亮了。 “皇后娘娘,我真的还有希望回去吗?”他抿紧唇问道。 “你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裴容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轻笑着问他。 他的脸色一白,眼底掠过几分厉色:“父皇的脾气不太好,好大喜功、脾气暴戾而又喜怒无常,他一心想超过大元,甚至想做这天下的霸主,可惜燕国没有这样的实力。” “子不言父过,你倒没有避讳。”裴容卿甚为满意,再次摸了一把他的小脸,“你父亲是这样的脾气,那你的几个哥哥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据本宫所知,你之所以不被你父皇所喜,正是因为你没有继承他的脾性。” 厉一鸣点了点头:“父皇一直说我太过软弱,不像是他的儿子。” “但是你这样的性格却最适合。”裴容卿没有明说最适合什么,但他显然是明白的,微微一震。 “父皇真的要和大元结盟吗?”这实在不像是父皇会做的事。 裴容卿亦蹙眉,其实对于这件事,她也心存疑惑,不过,或许是燕帝身边出现了真正有才能且说动了他的谋士。 “不管你父皇是怎么想的,这都是你的机会。”裴容卿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你希望我做什么?”他看向眼前的女子,略有些紧张的问道。 “害怕了?”裴容卿勾起唇角,“你觉得我帮助你是为了有所求?” 厉一鸣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如果不是有所求,她怎么会对他说这番话? 裴容卿心中微微一叹,这小子对世事的洞察实在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本宫的所求就是,如果有一天本宫无处可去,希望你能给本宫一个容身之处。” ******* 第二更会比较晚,见谅!!请相信,我真的有在努力的码字哇!!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厉一鸣震惊的看着她。【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很不可思议?”裴容卿轻笑,“本宫只是未雨绸缪而已,未必会有那一天。”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有那个能力,我就一定会尽全力帮您。”他抿紧唇,一脸严肃的说道。 明明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却做出这番老气横秋的模样,而这副认真的神色竟然莫名让她有一丝感动。 可是正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并不能完全明白这句承诺的重量,因此可以轻易做出这样的承诺。 这样想着,脸上便不觉带了丝笑意:“本宫不会让你为难,何况,对你来说,眼前最重要的,是让你的父皇想起还有你这么个儿子,让他意识到你的价值。” 触及那一双清凌凌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厉一鸣心虚的低下了头:“您……您都知道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再怎么说你也是燕国的皇子,留你在这里,既是质子,又可趁机让你探听关于大元的消息,你父皇自然会为你安排几名暗卫。”裴容卿轻描淡写道,丝毫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厉一鸣紧张的说:“我……我没有说不该说的话,也没有传递什么机密,我这样的身份,父皇也不会指望我真的探听到什么,只是……” “只是聊胜于无罢了。”裴容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正是因为你并不曾传递什么不该传递的,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毫发无损的待在这里么?” 这话,似警告也似提醒,在最初的震惊和慌乱过后,厉一鸣迅速镇定下来,沉着脸道:“我明白了,谢皇后娘娘!”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沉稳的气度,她果然没有看错人。裴容卿淡淡一笑,再次摸了一把他白嫩的小脸,便转身离开。 她给予他尊重,给予他指导,却又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没有施恩于他的姿态,也从来没有看不起他,所以,他从来不曾怀疑过她对自己的用心。 毕竟,她已经是这样尊贵的身份。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开口向自己求助,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吧!想到这里,他小小的身体有微微的颤抖,心跳的很厉害。 摸了摸脸上被她碰过地方,他暗暗的想,自己一定要努力,为了有一天,他可以对她用更亲密的称呼,而不是一声疏离的“皇后娘娘”。 一定,一定有那么一天…… ***** 咳咳,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可以还完债,并且加更的,严肃脸……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垂垂老去 慈宁宫内,太后靠在软榻上,不时的咳嗽两声,苏姑姑端来药,一脸担忧。 “太后,该喝药了,太医说了,这药必须按时进,否则便会一直反复。” 太后烦躁的摆了摆手:“哀家的身体怎么样,哀家心里清楚,这药喝了几个月了也不见效,不喝也罢。” 苏姑姑垂下眼睛,“若皇上重新临政,您也不必这样辛苦。”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太后微微阖上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良久叹息一声,“早知道皇帝反应这么大,哀家当初就不该逼那个女人*逼的那么紧,如今哀家既想让皇上临政,又不想让他插手,他要真的插手,恐怕首先就不会放过裴家,他是什么性子的人,哀家还能不清楚?” “皇上一向孝顺,不会伤太后的心的,裴家怎么说也是皇上的母家。”苏姑姑赔笑着安慰道。 “皇帝不会轻易动怒,可一旦动怒,便是雷霆之怒,他想做什么,谁也挡不住他。”太后苦笑一声,“先帝在时,多么看重皇帝,甚至直言大元一统江山的希望就在皇帝身上,如今皇帝竟然被一个女人给毁了,哀家百年之后,要如何去面对先帝!” “皇帝现下只是伤心,总不能一直这样,何况看皇上的样子,也颇为喜欢皇后娘娘,太后便等着抱孙子吧!”苏姑姑凑趣道,趁机把汤匙送到太后嘴边。 想起侄女,太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这孩子,原本瞧着是个懦弱无能的,若不是她二姐不愿意进宫,哀家也不会想到她,可现在看来竟然这么有主意,有她在,哀家也能松一口气。” “可不是,竟然想出这么好的一个法子应对皇上,这事办的漂亮,皇上也无话可说,还让人看到皇家的体恤。”苏姑姑也是一脸赞叹。 “这事,你可得帮着她身边的人给办好了,千万不能出岔子!” “娘娘放心,奴婢省得,这正是皇后立威的时候,奴婢定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苏姑姑郑重道。 “你办事,我放心。”太后重新躺会软榻,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好好观察着皇后,若哀家真的不行了,这前朝后宫,都得由她扛着……” “太后,您会好起来的!”苏姑姑略带哽咽的说道,然而太后已经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苏姑姑给她盖上毯子,悄悄的抿去眼角的一滴泪水。后宫二十多年的沉浮,当年那个娇俏如花的小姑娘最终在刀光剑影中褪尽了一身红颜,垂垂老去。 *** 今天有三更,下午四点和七点分别还有一更~~~谢谢姑娘们的礼物~~(≧▽≦)/~啦啦啦 ------------ 你可还放心 “好好照看着太后。”确认太后已经熟睡,苏姑姑嘱咐了身边几个小宫女一句,便退出内殿,往未央宫走去。 而此时未央宫内,裴容卿正惬意的吃着点心,视殿中的一人为无物。 元司灏脸色变了又变,咬牙道:“皇嫂,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客?”她抿了一口茶水,疑惑的问含烟,“不请自来的人算是客人吗?本宫这送客之意如此明显,偏有人不识趣。” 含烟忍笑道:“娘娘说的是。” “你!”元司灏气的脸色发白,“要不是皇兄的吩咐,你以为本王乐意来你这里?” “皇上吩咐什么了?”裴容卿挑眉问道。 “皇兄让我问问皇嫂,下月初五为先皇后准备的法事和祭典准备的如何了?”元司灏一甩袖子,挑衅的看着她。 “原来是为这件事。”裴容卿轻轻碰了碰太阳穴,“最近事情太多,差点忘了这一出,不过你让皇上放心,这事本宫在准备呢!” 一边说差点忘了这一出,一边说在准备,谁信?元司灏冷笑一声:“皇嫂,我话已带到,到时如果出了什么岔子,皇兄要怪罪下来,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安王殿下请放心,太后娘娘嘱咐奴婢帮皇后准备这一场法事,定不会出岔子,还请殿下告诉皇上一声。”殿外,苏姑姑走了进来,从从容容的说道。 裴容卿顿时展颜:“苏姑姑来了,含烟快奉茶。” 苏姑姑含笑福了福身:“打断娘娘和王爷的话,是奴婢逾矩了,只是既然太后已经吩咐了下来让奴婢帮衬着娘娘,奴婢就不能让皇后白白受这份委屈,还请娘娘恕罪。” “本宫怎会怪罪,有苏姑姑为本宫分辨,本宫倒省了不少心。”裴容卿笑吟吟说道,接着睨了元司灏一眼,“如今太后亲自过问,并且遣了苏姑姑来帮本宫,安王殿下,你可还放心?” 元司灏皱眉,心中疑惑,按理说太后知道这件事应该会大发雷霆才是,怎么还会让人帮助皇后准备法事。而且这事如果太后出面来办,若传了出去,别说皇兄会背上大不孝的罪名,对先皇后的名声也大大有损。 想到这里,他哼了一声说:“只要皇嫂不是敷衍皇兄便好,如此,本王也好回去复命了!”说罢大步离开。 苏姑姑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娘娘受委屈了。” “这点事本宫还应付的来,多谢姑姑了。”裴容卿笑道,忽然话锋一转,“这安王殿下也有意思,竟那么喜欢替皇上跑腿,而且,殿下似乎很敬仰皇上。” ------------ 机会 苏姑姑了然一笑:“安王殿下的生母去的早,太后就将安王养在身边,安王和皇上一块长大,自然比别的兄弟来的亲密一些,何况,皇上很照顾这个弟弟。” “似乎只有安王殿下可以随意出入皇上的挽月斋。”裴容卿轻叹一声。 “安王殿下也只能在水榭外寻到陛下,若陛下在兰汀阁内,任何人都是找不到他的。” “大概是因为从前只有安王不曾为难过先皇后。” “柳氏只是一届宫女,是太后给皇上的玩伴,谁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这样重视她。”苏姑姑语气冷淡,对先皇后直呼柳氏。 裴容卿一笑:“不管怎么说,如今她已经不在了,陛下不可能一辈子这样下去,总有一天皇上会明白母后的苦心的。” “有娘娘在,皇上定然会回心转意。”苏姑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太后让奴婢来跟娘娘回报祭典的事,也是要为娘娘撑腰的意思。” “本宫知道母后最疼本宫了。”裴容卿眨了眨眼睛,“母后的身体还好吗?待母后精神好一点,本宫再去给母后请安。” “娘娘有这份孝心就够了,太后只是因为劳累,精神短了些,身体是没有大碍的,娘娘放心。”苏姑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黯然。 裴容卿敏锐的捕捉到了,直觉告诉她,太后的身体状况恐怕远比她说的要严重。 如今太后是整个大元的支柱,若太后倒下了,只怕这宫里宫外都会是一片混乱,在做好安排前,太后肯定是不会让任何消息传出去的。 想到这里,裴容卿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母后没有大碍,本宫就放心了,只是这次的祭典得劳烦苏姑姑了。” “娘娘客气了,这是奴婢该做的。”苏姑姑笑着颔首,接着将整个祭典的流程向她回报了一遍,条理清晰,细致入微,滴水不漏,让裴容卿只有赞叹的份。 她向来疏懒,大局的把握没什么问题,可是一旦涉及到细节,她往往懒得动那个脑筋,幸好身边有这样的人堪用。 “姑姑辛苦了。”裴容卿翻着手里的名册,满意点头。 “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福分。”苏姑姑说着福了福,“这会子太后午睡该醒了,奴婢还得回去伺候太后。” “姑姑慢走。”裴容卿嘱咐含烟将苏姑姑送到宫门外,这才放下手里的册子,吩咐人唤来了唐麒麟。 这是唐麒麟第一次来到内殿,但是神色却极为从容,甚至不曾抬头看一眼,但他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或者是,兴奋。 裴容卿含着淡淡的笑意打量着大殿中的男子,终于开口:“唐侍卫,着人去太医院打听清楚,太后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但是,千万别让人发现是本宫的命令。” 唐麒麟沉声道:“属下明白。” “那便尽快去办吧。”裴容卿端起杯子,不再看他一眼,心里却忍不住轻叹。 这是本宫给你的机会,唐侍卫,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 ****** 今天三更完成!债还完啦!以后红包有加更哟! ------------ 祭典 七月初五,对历代皇后的祭典如期开始。【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这是元国开始以来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给予历代皇后的祭拜,一直以来,她们的光芒都被她们的丈夫或者儿子所掩盖,然而帝王的功绩里,少不了她们的一份功劳。她们以女性独有的宽厚温暖守护着这个帝国的,理应得到后人的尊敬和祭拜。 这次的祭典,是以元国历史上著名的圣后和懿后为主,她们值得所有人的尊重,因此即使是最严苛的言官也不曾提出异议,至于其他的女子,都只是陪衬而已,没有几个人还记得,今天是先皇后的诞辰。 裴容卿率领着后宫所有的妃嫔跪在大殿里,久不曾露面的太后也在最后现身,虽然没有与众妃一起跪拜,但太后虔诚的上了三炷香,也做足了姿态。 送走了太后,裴容卿重新回到大殿,对着最上方的灵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这两位皇后,圣后和懿后,足以和唐太宗的长孙皇后媲美,只是谁又知道她们贤惠宽厚的外表下是一颗怎样伤痕累累的心?而相比较而言,柳儿算是幸运的了,至少,元怀瑾对她的深情有目共睹,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不待见她,然而千百年后,世人只会记得她与皇帝的情深不寿。 嘴角浮起一丝讽刺的笑容,但愿这位陛下是真正深情至斯。 她站起来,看向身后的十几位身着素衣的妃嫔,沈茉涵虽然因沈随受到打压而不在嚣张,但是积威犹在,位分又在那里摆着,没有人敢和她跪在一排,此时她一脸凝重,倒也几分身为正一品妃的气场。离她最近的是一位清丽脱俗的女子,神色淡然,自有几分超然的品性,她和沈茉涵错开半个身子,看样子估计是正二品的妃。 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倒和皇上有几分夫妻相,虽然有些好奇,但是裴容卿也只是多看了她几宝 书 网//移开了目光。 余下的都只是低位的妃嫔,据说一年前宫里的妃嫔远远不止这个数,却因为先皇后的死,近十位高位妃嫔受到牵连,全部丢了性命。 为了先皇后,皇帝的疯狂之举还远远不止如此。不知道以后他还会命令她为先皇后做多少事,此时不表明态度,以后的麻烦可就无穷无尽了。 因此,当含烟匆匆走进来,低声在她耳边说皇上从挽月斋赶来的时候,她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甜美。 又要见面了啊,我的陛下。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你果然是裴家的女儿 太监通报的尖细嗓音让跪在地上的妃嫔们狠狠震了震,毕竟她们已经整整一年没有见过皇上了,裴容卿含着一丝笑容,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却意外的发现那个离沈茉涵最近的妃子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 她不禁对这个女子上了心,看来这宫里有趣的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皇上……”眼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近,沈茉涵抓紧了衣摆,低低的唤了出来,眼底浓浓的思念和痛苦让人不忍直视,然而帝王的目光始终不曾落在她的身上。 元怀瑾依然是一身常服,那耀眼的明黄色却明明白白的昭示着他的身份,金冠束发,白玉为佩,一双温润的眸子却仿佛浸润在深潭中,漆黑不见底,泛着森冷的寒意。 再一次见到他,裴容卿忍不住再次在心底赞叹他的外表,只要他愿意,浅浅勾起唇角就足以让无数女子芳心暗许了,连一向骄傲的沈茉涵都陷落的如此彻底。 裴容卿微微一笑,淡然的对上他的目光:“皇上是来为圣后和懿后上香的么?” 除了她和太后,没有人知道这个祭典是皇上吩咐的,为了尊崇先皇后。 元怀瑾看着眼前的女子故作不知的模样,冷冷一笑。 “皇后,你总能给朕带来惊喜。” 十足的讽刺啊!裴容卿却仿佛压根没有听出来,恰到好处的带了几分羞涩几分喜悦:“皇上谬赞了,这主意虽是臣妾出的,却是太后吩咐人办的。” “你果然是裴家的女儿。”元怀瑾轻声喟叹,明明不含多少情绪,却让裴容卿察觉出几分寒意。 仿佛那一刻,皇帝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她勾起唇角:“皇上早该明白的,臣妾是裴家的女儿,因此能给臣妾庇护的也只能是裴家。” 元怀瑾情绪不明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淡淡掠过,因为祭典的原因,她穿了一身素,单薄的身体,毫不在意的浅笑,脸色白的仿佛透明,那双始终含笑的眼睛里透出朦胧的湿意,也因此让人看不出她真正的情绪。 不由自主的,他上前一步,眉目低垂,低声问道:“你不相信朕?” 裴容卿有些讶异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由的笑道:“皇上好好的怎么会这么问?臣妾听不太懂啊,皇上对先皇后情深至此,您要臣妾相信您什么?相信您会给予臣妾足够的庇护么?” 当初威胁要废了她的人也是他,如今却问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裴容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的回复。 “如果你足够听话,或许,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他的语气十足的遗憾,“可是,你最终选择了和朕作对。” “臣妾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和陛下您作对,臣妾这么做,正是为了先皇后,您这样次次把先皇后推到风口浪尖,岂不是让先皇后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臣妾想,对先皇后来说,您的思念已经足够,不需要其他人再来添乱。不过臣妾很好奇……”她忽然靠近他,在他耳边低语,“皇上觉得,臣妾想要的是什么呢?” *** ------------ 你已在局中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在这大殿之中,在历代皇后的牌位之前,旁若无人的低语,嘴角含笑,神色认真而亲昵,任何人看来都会觉得,帝后和谐。 元怀瑾看着她的眼睛。 几分讽刺,几分不屑,还有几分兴味,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她似乎真的不在乎自己对她是怎样的态度。 自大婚那一日她便是这样,口中对他恭敬无比,可眼底常常流露出这样满含兴味的表情,甚至有的时候,还有几分不屑。作为皇后,她的所作所为的确无可指摘,从容的周旋于他和母后之间,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他一向是厌恶这样的女子的,因为她们心心念念要嫁给他,为的只是权势,只是无上的地位,而不是他这个人。可是她这样的态度,却意外的让他觉得不舒服。 再利欲熏心的女子,进宫以后都曾经奢望过他的倾心相待,而她,却从来不曾对自己抱过期望。换句话说,她不屑。 她想要的自然不是帝王的另眼相看,也不是裴家的权势滔天。元怀瑾总有一种感觉,她是以一种局外人的心态在看待这一切,是的,她在看戏。 心中一动,他忽然笑了:“皇后,你已在局中,即使你什么也不在乎,你也不可能抽身而退了。” 裴容卿一凛,眉心不禁轻蹙,自己一直抱着一种“玩”的心态,可是自己也在局中,若要抽身而退,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看来她还是小看了皇帝,这份洞察力和对人心的把握,如果不是自己暂时还看的清楚,恐怕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他的陷阱中。 元怀瑾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皇后,如何?你现在依然觉得,只要依靠裴家,你便能高枕无忧了?”他挑眉,含笑问道,神情温柔无比。 裴容卿美目流转,笑道:“皇上,臣妾只是一介弱女子,能依靠的除了父兄便是丈夫,皇上您为了先皇后处处为难臣妾,臣妾便只能依靠家族,皇上若要逼着臣妾和家族翻脸,臣妾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 若真的按照他的吩咐为先皇后举办祭典,在裴家人的看来,自己就是背弃了家族。 元怀瑾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可是看到这个女人明明游刃有余却偏要做出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他就止不住的愤怒。 如果瑂儿能有她十分之一的机变和慧黠,也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 “皇后的意思,朕明白了。”元怀瑾在她耳边低语,“朕可以理解你的处境,可是,朕的话便是圣旨,而你却对朕阳奉阴违,你说,朕该怎么惩罚你?” ------------ 阳奉阴违 “臣妾可没有对皇上您阳奉阴违。”她低低的笑了一声,“皇上,今日是先皇后的诞辰,臣妾按照您的吩咐做了办了这场祭典,法事也做了,臣妾和各位妹妹们也都斋戒沐浴以示诚心,一样都没少,皇上您可不能冤枉臣妾。” 元怀瑾眉心微动,目光在大殿上方逡巡一圈,果然在最不起眼的一角看到了瑂儿的灵位。 “皇后好狡诈的心思。”他冷冷的说道,“竟然把瑂儿的灵位放在这样的位置?” “皇上!”裴容卿忽然退后一步,看着他,满脸的郑重其事,“太祖的圣后和太宗的懿后便是臣妾的表率,臣妾在今日祭拜她们,正是为了要向她们学习,皇上难道觉得有何不妥吗?” 这话说的正义凛然,而且声音清清楚楚的落在每个人的耳中,元怀瑾不禁眯起了眼睛。 “皇后有这份诚心,朕当然不会发对。” “那皇上还有何不满?”裴容卿笑的一脸真诚,“这样的尊崇,虽然先皇后受身份地位的限制,臣妾依然将她的灵位供在了这里,正是因为先皇后的宽厚贤德,臣妾听闻先皇后最是贤良淑德,伺候皇上尽心尽力,同样是臣妾效仿的对象,因此将先皇后放在圣后和懿后的旁边,若皇上觉得不妥,臣妾撤了便是……” “你敢!”元怀瑾怒斥,已然动了大怒。 “那皇上的意思是,对臣妾的安排十分满意了。”裴容卿一笑,“那就请皇上为先祖皇后们上一炷香吧!” 说罢,她示意含烟给元怀瑾递一炷香。 元怀瑾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落入了这个女人的语言陷阱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只能继续把戏演下去。 接过宫女手里的香,他深深的看了眼一旁一身素衣的女人,此时她低垂着眉眼,看起来温顺至极。 他奉上香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先皇后的灵位前,轻抚着灵牌,脸色莫测,长久不语。 裴容卿眼观鼻,鼻观心,对皇帝的行为视而不见。 反正,她的目的已然达到,皇帝不可能再以此治她的罪。 “皇后费心了。”他意味不明的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无视妃嫔们痴缠的目光。 沈茉涵痴痴的看着元怀瑾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转过脸来,她的目光投向先皇后的灵牌上,目光中森冷的恨意让人胆寒! 跪在她后侧不远的妃子注意到她的失态,眼中略过一丝了然,但是她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缓缓的低下了头,仿佛对所有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 我一直觉得皇帝很渣…… ------------ 东方舞 七夕过后,这场祭典终于结束了。 裴容卿亲自去了慈宁宫一趟,依然没能够进去,虽然苏姑姑的表现十分正常,可是裴容卿知道,太后的身体恐怕是真的不好了,前几天的祭典上,太后现身了一会儿,虽然目光依然清明,脸色依然红润,可脚步却是虚浮的,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好药强撑着一口气,回去以后便发作的厉害,因此连她也见不了了。 唐麒麟从太医院那边得来的消息也差不多证实了这一点,太医们均闪烁其词,用药也越来越霸道,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太医敢用这样的虎狼之药。 确认了这一点,裴容卿不由的叹息,太后果然是强势了一辈子,直到这个时候也不肯让人看到自己的病怏怏的样子,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侄女。不到最后关头,恐怕太后是不会跟她坦白的。 扶着含烟的手走在上林苑中,近日无事,既不用应付太后也不用面对皇帝,因此她便难得悠闲了一番。不过这上林苑却是第一次来,若不是为了拜见太后,她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踏足这里。 转个弯,迎面走来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裴容卿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番,认出她就是祭典那日跪在沈茉涵身侧的人。 “臣妾东方氏见过皇后娘娘。”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愣了一愣,很快福身行礼。 “娘娘,这是咸福宫的舞妃,东方世家的嫡出小姐。”含烟看出了裴容卿的疑惑,低声在她耳边提醒。 “原来是舞妃妹妹。”裴容卿微笑看着她,目光含着几分探究,“你在这里散步?” “臣妾闲来无事,便想来上林苑走走,不想打扰了娘娘。”她一脸的恭敬谦卑,礼数周全。 “既然出来,怎么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裴容卿低低一笑,目光依然牢牢的落在她的身上。 东方舞身体轻轻一颤,沉声道:“臣妾不喜身边有人跟着,伺候的宫人在上林苑外等着臣妾。” “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扰妹妹了。”裴容卿一笑,不再看她,径直往前走去。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过了很久,一直到裴容卿走完了这条路,东方舞才离开。 裴容卿回头看了一眼,眸中带了几分兴味:“这位舞妃是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 含烟想了想说:“是。去年先皇后薨逝后,宫里数个大家族出身的妃嫔全部被牵连,无一幸免,唯一不曾受到任何惩罚的便是这位舞妃。” “那贤妃呢?”裴容卿不禁好奇,沈茉涵恐怕是第一次想要加害先皇后的人,皇帝竟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的确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贤妃娘娘与此有关,但是其他几位妃嫔都有切实的证据,因此几大世家的家主即使想保她们也无能为力。” 出身世家,进宫后却因为一个地位低贱的宫女受到了冷落,就算先皇后不是她们加害的,恐怕平时下的绊子也不少,唯一让她意外的便是贤妃。 不过,想到贤妃看向皇帝的眼神,裴容卿忽然有了几分了然。 沈茉涵恐怕是后宫妃嫔里最爱皇帝的,正因为如此,即使她恨毒了先皇后,可是知道先皇后对皇帝的重要性,便不敢真正对先皇后下毒手,投鼠忌器,皇帝便是她的器! *** 谢谢梅已妖娆送滴红包~~于是今天加一更,嘿嘿! ------------ 世家 大元的世家大族势力之大,确实出乎她的意料。【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出于好奇,回到宫中之后裴容卿便将各大世家彻底了解了一番,结果颇让她意外。 原来像沈随这样凭借军功发家的寒门根本不被真正的世家大族放在眼里,虽然沈随这两年锋芒毕露,各大世家为避其锋芒不与沈随正面交锋,但心底却根本看不起他。真正的世家,譬如东方家,程家,都已历经了三百年以上,人才辈出,实力雄厚,势力遍布朝廷的各个角落,在朝堂上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以说,把这些世家大族的人抽去,整个大元朝就几乎变成了一个空壳。 而裴家也算是后起之秀,才历三代,远远不必上真正的大族,但因为现任太后的原因,裴家发展迅速,已经在朝中站稳脚跟。事实上,当初正因为裴家不起眼,太后才会被先帝封为皇后,先帝很清楚各大世家的势力,为了不让各大世家继续坐大,才有了裴家的崛起。 真正的世家,即使王朝覆灭,他们也能凭借自身的积淀和能力在战火中**重生,成为新政权拉拢的对象,在新的王朝建立后,继续其辉煌和荣耀。 这样看来,皇帝借先皇后薨逝一事,趁机将后宫里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除了干净,否则为何那么巧,除了东方舞一个都不剩,而东方舞能幸存,估计是因为她行事异常谨慎,皇帝抓不到任何把柄和证据。 合上手里世家谱,裴容卿微微一笑,想不到皇帝也有这样杀伐果断和狠辣的时候,只是他的这份狠辣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很引人深思了,先皇后难产而死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那些妃嫔是不是真的参与了其中,恐怕也只有皇帝知道了。 但是对这些世家大族……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帝王都不会任他们坐大的吧,难得的是这些大家族都十分低调,子弟也十分上进,少有纨绔。 越是这样,上位者才越不放心。唇角微微翘起,她忽然觉得,这个游戏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就算最后不能轻易抽身而退又如何?眼下她已经沉迷于这场棋局了,谁知道她不会是执棋之人? 敛翠这时走进内殿,给她奉了一杯新茶,含笑道:“娘娘,明日便是您大婚一个月的日子了,夫人已经递交了帖子,明日便能进宫来看您了!”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裴夫人(红包加更) 裴容卿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 “明日是十六了?” “可不是,娘娘您大婚那日是六月十六,到明日正好一个整月。”敛翠眉眼里都是笑意,“夫人肯定很想您。” “本宫也很想娘亲。”裴容卿微微一笑,对明日的会面便多了一丝期待。 经过一个月时间,她已经将裴家三小姐的情况弄清楚了,因此不怕裴夫人看出端倪来,而且,她也急需知道裴家在某些事情上的态度。 敛翠左右看了看,忽然神神秘秘道,“娘娘,恕奴婢多嘴,夫人这次进宫,大概会跟您商量二小姐的婚事。” “二姐?”她知道自己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可是平时听这两个丫头的口气,自己和哥哥姐姐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好。 敛翠点了点头:“娘娘忘了?当初太后娘娘是想让二小姐进宫的,可是二小姐死活不从,太后这才选了娘娘,二小姐的婚事也就耽误了下来。” 裴容卿眸光微沉,笑道:“二姐难道是有心上人了?” “嘿嘿,奴婢也是这么猜的,娘娘可别怪奴婢多嘴。”敛翠揉了揉脸,讨好的笑了笑。 她原本性子跳脱,从前的裴三小姐纵容着她,进宫后被裴容卿几番提点变得沉稳多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见裴容卿不再斥责她,这才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裴容卿失笑,见殿中只有她们二人,便没有责怪她:“你知道分寸就行,这话也只能在本宫面前说。” 她忙不迭的点头:“奴婢去安排夫人进宫的事宜。” 第二日裴容卿刚刚梳洗完毕,就见敛翠走进内殿说裴夫人已经到了。 含烟笑道:“娘娘别急,奴婢定要把您打扮的跟仙女似的,不然夫人要念死奴婢。” “嘴上的功夫倒是见长了,好了,随本宫出去吧,怎能让娘亲久等。”裴容卿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在宫里压抑久了,难得见到裴家人,这两个丫头倒比她还兴奋。 含烟高兴的应了一声,扶着她的手走了出去,外面,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妇人正面露紧张的等待着,看到她们走出来,她一下子站起来,还没说话眼睛便红了。 “我的儿……”她踉跄着向前了两步,似乎想抱裴容卿,伸出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敛了神色,跪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臣妇裴阮氏见过皇后娘娘。” “母亲……裴夫人快起!”看到做母亲的人向自己女儿行礼,裴容卿也觉得不忍,可是一切都得按照规矩来,如今她是皇帝的女人,代表的便是皇帝,就算面前的人是她的母亲,也必须要行君臣之礼。 “谢皇后娘娘。”她再次磕了个头,这才站起来,看着她,眼泪立刻滚了下来。 “我的儿,你怎的瘦了这么多!”说着便抱着她,呜呜的开始哭。 裴容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下子就手足无措的怔在了那里。 ------------ 慈母之心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不然也不会养成这样冷清的性子,所以面对这样的慈母之心,裴容卿一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尴尬的抱着母爱泛滥的裴夫人,任对方把泪水蹭到自己的身上。 心底却隐隐有些羡慕从前的裴三小姐,有母亲的娇养,她才能保持着单纯的心态,养成这样软弱的性子,因为自有人替她处理一切。 “要不是太后说咱家非要有个人进宫,我怎么也不舍得让你进这吃人的地方,你二姐以死相逼,你这个傻孩子就自告奋勇,你说你……”裴夫人说着又开始摸她的脸颊,“太后那老妖婆明明答应我要好好照顾你,定不让你受一点委屈,怎么瘦了这么多,我的儿啊……”说着又开始痛哭。 裴容卿快哭出来了。 她怎的就不知道这个裴夫人如此剽悍,对太后直接就“老妖婆”的骂,不知是真的怒极了口不择言,还是吃准了太后不会怪她,此时她哭的正尽兴,没有任何要停的迹象,而两个丫头不知是不是受到她的感染,也跟着哭起来,裴容卿只能扶额。 “母亲,女儿好着呢。”她拍着妇人的背,低声安慰,“您先坐好,咱们慢慢谈,好不好?” 她这才抽抽噎噎的停了下来,见两个丫头也跟着哭,柳眉倒竖:“你两个,是怎么伺候小姐的!进宫前我是怎么吩咐你的?” 含烟和敛翠忙跪下来,口中呼着“夫人恕罪”,裴容卿却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 尽管知道裴夫人是为了她好,可是如果自己身边的陪嫁宫女对裴夫人的忠心更甚过自己,这可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你们两个起来。”裴容卿吩咐道,说着往裴夫人身边一靠,笑容娇俏,“母亲,她俩可是女儿身边第一得力的丫鬟,您可别罚她们,女儿瘦了,只是一时不喜欢宫中的生活所致,您别担心,在这宫里,谁还敢苛待我不成?” “也是。”裴夫人爱怜的摸着她的手,“看气色倒还好。” “那母亲可以饶过这两个丫头了吧?”裴容卿撒娇道,“她们可是我的丫鬟,以后母亲可不能随便罚她们。” “好,是母亲逾矩了。”裴夫人笑吟吟道,压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欣慰于女儿变得有主见了。 见此,裴容卿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裴夫人是真心对待三小姐就好。 “母亲待女儿最好了!”她笑着抱住裴夫人的胳膊,看样子,自己这副表现的确就是从前裴三小姐的模样,她的便宜娘没发现不对劲。 可谁知道,真正的裴三小姐早在一个月前就香消玉殒了。 闲话了一会后,裴夫人将她在宫里的情况问的清清楚楚,这才轻叹了一口气,面露难色。 裴容卿知道,这是打算提要求了。 ****** 谢谢hun987987送滴礼物~~ ------------ 要求 “好孩子,不管皇上疼不疼你,只要在这宫里没人欺负你,母亲就放心了,对皇上,可千万别落了刻意,我的儿这般出色,皇上总有一天能看到你的好的。”裴夫人安抚道。 “女儿明白。”裴容卿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耐烦,不知道这场谈话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见裴夫人准备说正事了,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是你二姐那个人,你是知道的,脾气最是执拗,否则当初也不会阴差阳错的让你进了宫,如今你已经贵为皇后,如果可以的话,就帮帮你二姐吧。”裴夫人含笑看着她。 “母亲,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二姐?”裴容卿一脸茫然。 “你这孩子,心思还是这么单纯。”裴夫人笑道,“你二姐之所以不肯进宫,是因为她有心上了,娘亲想让你帮忙撮合撮合?” 裴容卿眼睛一亮:“二姐喜欢谁?” “娘亲记得,安王殿下至今还没有娶正妃,是不是?” 安王! 原来自己那个便宜二姐竟然喜欢安王! 心中虽然震惊,她脸上的表情依然带了几分疑惑:“是啊,娘亲怎的好好的问起了安王,难道是二姐……”适时的捂住嘴,引来裴夫人一阵爽朗的笑。 “你这孩子……现在明白了?娘亲想让你找机会跟安王透透口风,他要是有意,自然会上门提亲,要是没那个心思,那也便罢了。” 她的二姐也是姓裴,她已贵为皇后,若是另一个姐姐成为王爷正妃,怎么都不太合适,估计安王也不会同意。 虽然她不明白安王看起来那么不靠谱的人怎么就得了她那位心比天高的二姐的青睐,但是如果只是探探口风,那倒没什么不可,所以她便点了点头。 “下次看到安王,女儿会跟他提的,母亲安心等消息吧!” “好!好!这事若是成了,你二姐会一辈子感激你的!”裴夫人眼里满是慈爱。 “母亲说什么呢,二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尽力的,只是,若安王没那个意思……”她为难的问道。 “没有便没有吧,若安王没那个意思,你二姐也只能死心了,只是怎么看都委屈你了,毕竟你姑母本来是属意你二姐进宫的。” “母亲快别这么说,既然咱们家必须有个人要进宫,是我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女儿现在生活的不错啊,母亲就别担心了!更何况,若能成全二姐和安王,女儿进宫也算是功德一件啊!”裴容卿笑着说道,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然而兀自高兴的裴夫人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 敲打 嘱咐敛翠送裴夫人离开,裴容卿原本含笑的脸色渐渐沉寂了下去。 “含烟,着人查一查二姐是什么时候认识安王,又是什么时候对安王芳心暗许的。”裴容卿浮了浮茶水上的雾气,眼中一片冷凝。 “是,奴婢这就去。” “等一下。”裴容卿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心中狠狠一沉。 “娘娘请吩咐。” “你手里的人脉和资源,都是娘亲给你的?”她看向含烟,漆黑的眼眸让人不寒而栗。 含烟忙点头:“这些有部分是太后娘娘给您的,有部分是夫人特意给您留的。” 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每一次她吩咐了什么下去,含烟总能在最快的时间里给她满意的答复,她尽管聪明,可毕竟只是一个宫里待了不久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有那么便利的资源。 无论是太后的还是裴夫人的,她依然可以用,可是有些事情就不方便了,所以她必须尽快培植自己的势力。 “含烟,你要记住,在这宫中,没有裴家,也没有太后,只有本宫和未央宫,一旦出了什么事,能保你的只有本宫,而不是裴家,更不是太后。”她放下杯子,沉声道。 含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连磕了几个头:“娘娘放心,奴婢是伺候娘娘的,那么便只有娘娘一个主子,也只听娘娘一个人的吩咐。” 裴容卿含笑着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含烟,你真的明白么?本宫知道你是个能干的,也很想器重你,可是前提是,你必须一心一意,除了本宫,哪怕面对裴家人,也要留个心眼。” “奴婢是真的明白。”她一脸郑重,“娘娘对奴婢们的好,奴婢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何况在这宫里,若奴婢不和娘娘一条心,害的不仅是娘娘,也是奴婢自己,只有娘娘好了,奴婢们才能好。” 裴容卿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这样淡淡的看着她,而这丫头也一直咬牙挺着,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退缩。 过了许久,裴容卿终于笑了,扶她起来:“本宫信你。” 含烟的眼泪夺眶而出:“谢皇后娘娘。” “本宫不是怀疑你的忠心,只是你毕竟是裴家出来的,在这宫里,你要明白,即使是裴家也不可全信,就拿二姐要嫁安王这件事来看,只要想到本宫现在这样敏感的身份,还有安王对裴家的排斥,你就该明白本宫跟安王提这事有多不合适,很可能只是自取其辱,母亲怎么会不清楚,可是她还是让本宫提了,你可明白是什么原因?” **** 谢谢妖娆姑娘的红包,今天继续加一更~~~掐指一算,今天好像是爷的生日啊,啊啊啊啊好悲伤,奔三的人表示一点也不想过生日呜呜呜…… ------------ 蹊跷 “娘娘……”含烟呐呐的看着她。 “太后当时属意二姐进宫,自然是觉得二姐更适合。”裴容卿讽刺一笑,“可是二姐激烈反对,娘亲就同意本宫进宫了。虽然当初是本宫主动提的,但是娘不可能不清楚,本宫当初那样的性子,一旦太后不在了,必死无疑。” “不,不是……”含烟慌了,想解释着什么。 “娘亲当然也心疼本宫,可是在她的心里,还是二姐最重要,所以她今日替二姐来求本宫。她知道凭本宫的性子,绝对不会拒绝。”裴容卿说着,勾了勾唇角,若是从前的裴容卿,只怕还懵懂无知呢,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多少伟大的选择。 “二小姐那个性子,当初若夫人逼着她,只怕她真的会寻短见呢……”含烟喃喃说道。 裴容卿看着自己的手心:“罢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娘既然提出来了,本宫自然要费一番心思,只是,你须得明白自己的主子是谁,还有,想办法在宫里培植属于我们自己的心腹和眼线。”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变得格外慎重。 含烟神色一凛,重重点头:“奴婢明白!奴婢定不会叫娘娘失望,敛翠那里,奴婢也会多加提点的。” “去吧。”裴容卿淡淡一笑,挥手让她离开。 安王……嗬,她二姐的心愿若要实现,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呢,他既然反感裴家,反感太后,也反感身为皇后的她,怎么会接受另一个来自裴家的女儿。 这个道理,她的娘亲不可能不明白,却还是让她提了,最重要的,她似乎还抱着几分希望。怎么看,这件事都透着几分蹊跷。 不过,元司灏肯定不会同意,自己何必操这个心。她眯了眯眼睛,走进了内殿。 *** 夜里睡觉,她不习惯身边睡着人,因此含烟等人都是在外面伺候,内殿只有她一个。 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恍然让她想起了初来的那一晚。轻轻一笑,她起身走到烛台边,慢条斯理的点亮了灯,轻笑道:“尊驾既然漏液而来,何不现身一见?” 许久没有声音,偌大的宫殿只听到风吹起帘子的声音,裴容卿挑眉,有些不耐:“既然来了,何必装神弄鬼。” 有男子肆意的低笑声传来:“元怀瑾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竟然舍得让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独守空闺,这也罢了,他难道不知道美人们寂寞久了,脾气就会变坏的么?” ************ 我发现每次更了新章节网站都显示不粗来,真让人悲伤,所以大家一定要收藏,收藏夹里可以第一时间看到新章,表示我这个星期都设定了自动发表,所以会很准时,大家到时间来就一定能看到~~我真是个勤劳厚道的作者~(≧▽≦)/~ ------------ 你的思想觉悟不够高(红包加更) 这道声音很熟悉,裴容卿忍不住抚了抚额。 “卿卿……”刻意压低的嗓音带了五分戏谑,四分魅惑,还有一分好奇。 “我跟你不熟,楚……”裴容卿只念了他名字的一个字,就停住了,皱着眉似乎在苦苦思索。 “楚飞阑!”男人的额角跳的很欢快!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钻过多少女子的香闺,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女人敢忘记他的名字! “啊,楚飞阑!”她偏着头娇俏一笑,仿佛十分欣喜,“就是这个名字。” 楚飞阑正因她喜悦的表情而荡漾,眼底的神色亦温柔了几分,不打算再计较她忘记自己名字一事了,却见她脸色一沉,怒道:“你又来做什么?” 十足的不耐! 俊颜有一瞬间的僵硬,被无数美人赞为妩媚多情的一双凤目怒火顿生!牙齿咬的咯咯响,楚飞阑看着这张如芙蓉初绽的小脸,抑制住想掐死她的冲动! 不过,这个模样倒像个十六岁初入宫闱的少女,有时候她的表现常常会让人忘记她的年龄。想起这段时间暗地里调查到的情况,他对这个女人的好奇心忽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真的是裴三小姐?还是说,此前的十几年,这位旁人眼里懦弱无能的三小姐只是在扮猪吃老虎? “你觉得我来做什么?”他凤眸微眯,声音慵懒温柔,极为勾人,身体虽没有碰到她,可是也跟整个贴上去差不多了。 “上次没把我除掉,这次想一雪前耻?”她一哂。 自己的魅力在这个女人面前一再失效,他按捺住怒气,大喇喇往旁边一坐,把玩起一只杯子,挑眉看了眼只穿着寝衣的女人一眼。 “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元国的皇后,不是想动就能动的。而且,你这么有趣的人,我怎么舍得?” 言下之意,上次可以放心除掉她,因为她还不是元国的皇后,或者说,除掉她,她就做不成这个皇后。 心里迅速转过好几个年头,她看着男人,粲然一笑:“那你就是来和我偷*情的?” 楚飞阑心中一惊,面色立刻温柔下来:“这么说,你愿意与我欢好?” “当然不。”裴容卿咯咯的笑起来,笑声让对面的男人心里发痒,“本宫已为人妻,自然要守妇道。” “元怀瑾甚至还没碰过你。”他用露骨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如果我没有弄错,你现在应该还是处子之身……” “啪”的一声,裴容卿将杯子狠狠往桌子上一拍,眉宇间戾气顿现,“你是来挑拨本宫和皇上的关系的?” 楚飞阑觉得好笑,漫不经心道:“是又如何?我只是不明白,元怀瑾这么对你,你何必还对他死心塌地?随便换一个女人都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有利。” “我也不明白,尊驾武艺高强,本可成为世人称颂的大侠,为何偏要做这样登堂入室采花浪荡之事?” 他冷冷一笑:“我为何要为别人而活?我习得一身武艺,自然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 裴容卿摇头叹息:“你看,你的思想觉悟明显不够高,我与你的价值观不同,所以,你对我说也是鸡同鸭讲。” 男人收敛了一脸的轻佻,紧紧的看着她,目光淡然却极有压迫感,仿佛是在评判她的话的真实性。裴容卿则始终含着几缕浅笑,平静的回望着他。 ------------ 事发 突兀的笑声打破了让人压抑的静谧,男人笑得妖娆:“没想到裴家三小姐也有一身铮铮傲骨。【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裴容卿坦然的受下了他的夸奖:“自然,我裴家的女儿,没有胆小怯懦自私自利之辈!” 他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伸手在她的下颌一拂。 “就这么放过你,实在不甘心,不过……”他低喃着,话说到一半又顿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站起来如入无人之境般走了出去。 裴容卿忍不住再次叹气,这个男人身手好是一回事,可是她的未央宫却这么轻易就让人出入,防卫方面的确差了不止一点两点。 可是她亦清楚,只要这个男人愿意,再多的侍卫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他话中的意思,他这一次到访,似乎依然是奉了谁的命令,对方希望他用他的魅力策动她,却又不许他勉强她做什么事。 裴容卿沉吟着,最终缓缓露出一丝笑容。 元怀瑾纵然不可靠,楚飞阑又何尝是良善之辈?不过是各自谋划罢了,且看谁的手段更高端而已。 ****** 一夜无梦,第二日晨起,含烟伺候她洗漱时,面有忧色的说:“娘娘,今日一早,不知怎的,合宫都知道太后娘娘身体不好的事了。” 裴容卿一惊:“谁传出去的?” “奴婢传了一些小宫女,她们也说不清楚是从哪里传来的,奴婢瞧着,那人既然能在一个晚上把消息散布到整个后宫,那必然是好几个地方传出来的。”含烟想了想说。 这件事,无论是她还是太后都瞒的很紧,问题到底出现在什么地方?那人把这个消息传遍后宫,目的又是什么? 如今皇帝不理事,太后是整个元国的支柱,一旦太后倒下,短时间内若没有人主持大局,元国肯定会乱上一阵,如果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或趁火打劫,元国必然会大伤元气。 她立刻想到了楚飞阑,若说动机,自然是燕国和齐国嫌疑最大!而且时间也刚刚好,他昨晚一来,今天消息就传了出去! 冷冷一笑,她沉声吩咐:“摆架,本宫要去慈宁宫。” 她相信,这一次,太后一定有很多话要和她说。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硬闯挽月斋 然而等她到了慈宁宫才发现,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偏殿里,苏姑姑忧心忡忡:“不瞒娘娘,太后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前两日只是疲惫,但是从昨日开始便昏昏沉沉,连说话都费力,近日更是彻底昏迷了过去,几位太医还在为太后治疗,只说太后内火攻心,惊险的很!” 裴容卿紧紧握住苏姑姑的手,满脸焦急:“我本以为母后只是精神短了些,谁料竟然这么严重了,是我不孝……” “娘娘不要自责,是太后嘱咐奴婢不要告诉您,太后也是怕您担心,奴婢和太后都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苏姑姑难得红了眼睛。 “母后的身子向来强健,怎的会突然……”裴容卿喃喃道。 “自一年前皇上住进挽月斋后,太后的身体便一直是这样,时好时坏,太医多次说让太后不要忧心,可皇上这样,太后怎能放宽心。”苏姑姑叹了口气,忽然郑重道,“娘娘,太后现在这样,只能靠娘娘你来主持大局了!” 裴容卿张了张嘴,脸色变了变,咬牙道:“姑姑,本宫去请皇上!” “娘娘,你……” “本宫要去挽月斋!母后是皇上的生母,太后病重,皇上难道不该榻前尽孝吗?”她掷地有声,按住苏姑姑的手,“姑姑,这里就靠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料母后!本宫定然把皇上请来,有皇上在,母后也能安心了!” 说罢,她不顾众人的阻拦,径直往挽月斋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亭台水榭,飞檐楼阁,的确是个极为舒适的所在。 身边没有带一个服侍的人,她只身走上拱桥,走了没几步,就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太监模样的人拦住。 “娘娘,这里是挽月斋,没有皇上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他的神色恭敬,阻拦之意却很明显。 这人看着是个练家子,裴容卿不欲和他废话,冷冷道:“去告诉皇上,本宫要见他!” “皇上在兰汀阁,这个时候,任何人都见不到皇上,也没法帮娘娘传话,还请娘娘谅解。”他丝毫不肯退让。 兰汀阁?元怀瑾似乎提过,当他在兰汀阁的时候,不许人打扰他。 眨了眨眼睛,裴容卿忽然扬声道:“麒麟!” 黑衣黑发的男子很快出现在她的身后:“娘娘。” “和这位师傅切磋切磋吧!”她笑意盎然,退后两步,由着两人缠斗在一起。 眯起眼睛打量着唐麒麟,她果然没料错,从她走出慈宁宫,他就悄悄的跟在她的身后。 在两人打斗正酣的时候,她寻到一个机会迅速上了桥,走到桥的那一边,她又看到愁眉苦脸的小路子。 “娘娘,皇上在兰汀阁,您在这水榭里坐一会,等皇上出来了,什么都好说,您可别……哎呦喂娘娘,您别为难奴才!”小路子跪在裴容卿的脚边,一个劲的磕头,让她气闷不已。 ------------ 所谓分忧 “皇嫂?”打破僵局的竟然是元司灏,他手端一杯清茶,从水榭那里走了过来,见状挑眉,“小路子,你怎的一副要寻死的模样?皇嫂这么宽厚的人,难不成还会为难你不成?” 裴容卿冷笑着看他:“王爷好雅兴!太后病重,您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 “那老妖婆又来这招?还有完没完?”元司灏一脸不耐,“一年前皇兄刚刚住进挽月斋,她也是三天两头的病重,说实话,当初她要是对先皇后好一点,也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状况……” “闭嘴!”裴容卿冷冷的打断他的话,“王爷,你身为皇家人,上不知君父,下不知百姓,纵容皇上胡闹,真是枉为人臣!” 元司灏脸色一白,压抑着怒气对小路子说:“你滚开,本王有话和皇后说!” 小路子战战兢兢的退下,他哼了一声,一脸嘲讽的看向裴容卿:“不知君父?皇嫂,你身为皇后却不知为皇兄分忧,还好意思来指责本王?” 裴容卿忍不住笑了:“为皇上分忧?王爷就是这么为皇上分的?”她的目光在他手里的茶杯上转了一圈,讽刺之意极浓,“皇上推掉所有的朝政住进挽月斋,王爷就时不时来挽月斋喝杯茶?王爷果然为皇上分忧不少!” 元司灏怒气冲冲的把杯子砸在地上:“你竟然敢教训本王?要不是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女人,先皇后怎么会死,皇兄怎么会因为伤心过度无心政事?” 裴容卿冷然的看着他,带着护甲的小拇指扣进了手心。 见她忽然不说话了,元司灏不禁皱眉:“你怎么了?” “不知好歹?”裴容卿淡淡一笑,“王爷的意思是,因为皇上钟爱先皇后,这后宫所有的女子就得安安分分的,要给先皇后让路,要心甘情愿的被先皇后踩在脚下,要尽可能的成全她们,不能打扰他们恩爱,不能妒不能恨,哪怕这故事里的男主角同样也是她们的丈夫、她们一生的依靠?” “可是那也不能……不能……”元司灏怔在了那里,看着她的目光却渐渐变得奇异。 “五弟。”平淡温润的嗓音忽然响起,元司灏神色一变,立刻恭敬的看向来人:“皇兄。” 裴容卿平静的看向声音来源处,声音几乎不含丝毫感情。 “皇上,母后病重,您可要去看看?” ***** 谢谢妖娆的红包~~表示渣作者最近在实习,实习嘛,你们知道的,累的要死还没钱拿……存稿用完了,今天加更不了,咱等几天再加更吧,望天…… ------------ 皇后就很合适 元怀瑾眉心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母后病重,自然是去找太医,皇后来找朕有何用?” 虽然早知道皇帝是这个德行,但是亲眼看到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裴容卿还是觉得心寒齿冷。 “母后为了政事操劳,才会病倒,而这本该是皇上您的责任。”裴容卿不疾不徐道,“皇上身为人君,就该有人君的样子,臣妾在家中曾听爹爹说皇上您雄才大略,臣妾也仰慕陛下很久,却没想到陛下是这样禁不起打击的人,因为没能力保住自己心爱的人,便自甘堕落!” “人君?”他的嘴角凝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身为人君,却连立自己最爱的女人为后的权力都没有,朕又何必为了旁人劳心劳力?朕亲政五年,最终得到的是什么?当初为了朕亲政一事,朕已经和母后不愉,如今还政于母后,不是让母后遂了心愿了么?皇后也该高兴才是!”他说着,话中的讽刺意味更浓。 裴容卿一笑:“皇上,臣妾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天真。您既然享受着天下至尊的荣耀,自然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代价,只享受这个位子带给您的权力,却不想负责任,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作为皇帝,有自己的无奈,那普通人的力所不能及之事岂不是更多?而且,百姓供养着您,可不是让您倾天下之财力去怀念一个女人的,您要是励精图治,造福百姓,那也罢了,可惜您怠政这么久。如果您觉得这个位子坐的实在好没意思,那怎的不干脆让出这帝位?臣妾想,乐意替您分忧的人应当有很多吧?譬如安王,他虽然不正经了一点,但应该不至于像皇上您这么荒唐。” 她这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说到最后一句,她含笑望着眼前的男人,语气真挚无比。 元怀瑾神色未变,元司灏已经冷汗涔涔的跪了下来,一脸惊慌:“皇兄,臣弟对皇兄绝无二心!还请皇兄明鉴!” 尽管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尽管皇兄一直很信任他,可是君心难测,如果皇兄因此而怀疑自己有不轨之心,他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元怀瑾没有看他,只是轻轻抬手:“没事,你皇嫂与你说笑呢。” 确定他没有因此而有所怀疑,元司灏这才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看了身边神色淡然的女人一眼,目光莫测。 “皇上以为臣妾是在说笑吗?”裴容卿笑容甜美,“臣妾觉得这样很好呢,反正您现在不理政事,做不做这个皇帝都一样。” 元怀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皇后只是担心朝堂上没有摄政,朕看皇后就很合适。” ****** 呀,元怀瑾童鞋,你的脸皮要不要那么厚!! ------------ 她在试探 眼前的男人姿态高洁而凛然,语气平淡至极,冰冷如深潭的眼睛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她。【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裴容卿回以一笑:“皇上说真的?” “自然。”他双手负在身后,“皇后想怎么做都行,只是,莫要再来打扰朕。” 她微微低下头,睫毛轻颤着,良久抬头轻轻一笑:“皇上既然这么说了,臣妾自然却之不恭。” “皇后还有什么问题?”他略略抬眼,语气疏离,略带几分不耐。 裴容卿恭恭敬敬的屈膝行了一个大礼:“臣妾多有打扰,还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放心,臣妾会照顾好母后,也会替皇上守着大元的。” 说完,她微微侧首,笑容恰到好处的真诚甜美,换来男人一个意味深长的凝视。 “皇后费心。” “皇上辛苦。”她轻笑着回击,轻盈一福后转身离开挽月斋,眼底的笑容几分了然几分讽刺。 见裴容卿走远,元司灏忍不住皱眉道:“皇兄,你真的任这个女人干政?她和太后两人联手,只怕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就真的是她们裴家的了!” 元怀瑾忽然笑了,他淡淡的看了元司灏一眼,唇角微勾:“你这位皇嫂,当真是个有趣的人物。” “什么?”元司灏不解。 “你以为她只是单纯来向朕讨这个旨意的么?”元怀瑾拢一拢袖子,“她在试探。从始至终,她就不相信朕真的不理政事,不相信朕会彻底放权。” 元司灏愕然。 “如果朕表现出丝毫的愤怒或者犹豫,就等于坐实了她的猜想,如果朕真的无所谓,那么就会交权予她。”元怀瑾笑了笑,轻轻摇头,“其实何必,她亦算是个好女子,只是可惜……” 元司灏这下是真的糊涂了,“那皇兄你是真的对太后失望了还是……” 哧的一笑,元怀瑾意味不明的看着他:“你认为呢?” 说罢,转身回头兰汀阁,只留下元司灏愣愣的站在原处。 ***** 喏,你们想看的就要来了。女主要干政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嘛~~太后病了就是契机,问皇帝也是装样子给百官看的,不然还很难办呢,摊手~~~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邵梓孺 慈宁宫内,裴容卿看着太后衰败的面容和消瘦下去的双颊,长久默然不语。苏姑姑送走了太医,看着床边那道沉默纤细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再怎么聪**黠,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可是如今所有的担子都在她一人身上,她如何背负的起。 “苏姑姑。”裴容卿为太后掖了掖被角,安静的开口,“裴大人每天什么时候进宫?” 苏姑姑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垂眸道:“回娘娘的话,每日未时三刻,裴大人都会来慈宁宫谒见太后。” “今日裴大人若来,便让他来未央宫里找本宫吧。”裴容卿微微一笑,抚了一抚发髻上的流苏,“皇上亲自开口让本宫摄政,本宫可不能让皇上失望。”她的眼底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苏姑姑惊了一瞬,很快镇定了下来:“奴婢明白,以后全仰仗娘娘了。” “还请姑姑好好照顾母后,本宫明日再来。” “奴婢恭送娘娘。”苏姑姑目送着她远去,最终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回到未央宫时已近午时,敛翠立刻去准备午饭,裴容卿靠在榻上小憩,含烟为她打着扇子,同时说着前朝的情况。 “娘娘,据奴婢所知,如今朝中大臣几乎都唯裴大人和沈将军马首是瞻,此前太后为了拉拢沈将军,对沈将军也很是器重。但是,世家大族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不会对二位大人提出反对,但是只要他们愿意只怕二位大人还是斗不过这些大家族。” “几百年的实力,也难怪。”裴容卿微微颔首,忽然睁开了眼睛,“本宫前日听几位小宫女提及,今科的状元邵梓孺是个极有才华的人?” 含烟的脸上立刻飞起两朵红晕:“那邵公子脾气最是耿介,因皇上罢朝,太后摄政,他始终不肯入朝为官,但是无论是裴大人还是沈将军都想将他收入嗀中,因他的确是个极有才华之人,在登科之前就已名满京华,是很多闺阁小姐的思春对象。” 裴容卿露出几分兴味:“这倒个有趣的人物。含烟,你明日便派人将这位邵公子请入宫中。” “娘娘,按照那邵公子的脾气,未必愿意……”含烟为难道。 “一次不行便请第二次。”裴容卿无所谓一笑,“越是这样的人物,越是喜欢拿架子,实在不行,大不了本宫亲自出宫见他。” 含烟抿嘴笑道:“娘娘说的是。” 说话间敛翠气呼呼的走了进来,半晌不乐意道:“娘娘,安王又来了。” 裴容卿挑眉,一个时辰前才见过,怎的现在又来她的宫里?难不成想挨她的骂?心中好笑,她扬一扬下颌示意将人请进来。 ------------ 为你不值 元司灏走进来的时候,裴容卿依然倚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对于他的到来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含烟对着他福了一福:“安王,我们娘娘不太舒服。” 元司灏嘴角扯了扯,见裴容卿一脸惬意的模样,忍了忍,到底没有出言讽刺,而是好声好气的开口:“本王今日来,是向皇嫂致歉的。” 裴容卿这才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安王说什么?本宫没有听错吧?” 他神情一窒,咬牙道:“从前我多有不敬,还望皇嫂恕罪,皇兄这样对您,我亦为你不值。” 裴容卿认不出嗤笑:“殿下,本宫还记得一个月前,你是如何言之凿凿的说本宫不愧为你的皇嫂,今日怎的,莫不是受了刺激?” 元司灏脸色变了变:“皇嫂,今日我是真心来向皇嫂您致歉的。” 裴容卿抬了抬眼睛,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神色紧绷,确实有几分忐忑的模样。 “安王既然唤本宫一声嫂子,本宫还能与你计较不成?不过本宫很好奇,你致歉也就罢了,怎的开始指责你皇兄来了?” 见裴容卿不再一脸揶揄,元司灏轻轻松了一口气:“若皇嫂早些时候进宫,恐怕今日宫中已无人知道先皇后,或者,如果先皇后还活着,结果一样会大不相同,皇嫂该知道,活人斗不过死人,所以我替皇嫂不值。” 裴容卿静静的看着她,忽的莞尔一笑:“安王的心意,本宫心领了,皇上的宠爱本宫不敢奢求,只要皇上愿意给本宫几分体面,本宫就满足了。” 元司灏闻言,目光变得复杂:“皇嫂难道甘心这样度过一生吗?你为何不为自己争取……” “安王殿下。”裴容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事,不是你该管的。” 小叔子替嫂子抱不平,这算什么?一旦传出去,又是一件大麻烦。 他的眼底暗了暗,良久沉着脸说:“是本王逾矩了。” “安王好走。”裴容卿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唇角,元司灏的目光更加复杂难辨,他大步走了走去,刚刚踏出殿门,听见裴容卿清淡的嗓音。 “殿下请留步。” ****** 其实有些暂时看起来比较无聊的内容,都是在为后文铺垫,所以也是必不可少的,姑娘们有点耐心哈~~ 对了,不负责任的说一句,这篇文的男主自然是皇帝,但作者可没说是哪个皇帝,一切皆有可能嘛,要知道,人生处处充满惊喜~(≧▽≦)/~啦啦啦 ------------ 最合适的安排 心中微微一颤,他回头看向她,目光暗沉,仿佛有什么情绪在其中酝酿,裴容卿愣了愣,很快笑道:“不知殿下可有正妃?” 元司灏嘴角动了动:“自然是没有的。怎么,皇嫂想给本王做媒?” “长嫂如母,母后病重,你的婚姻大事当然也是本宫的责任。”裴容卿笑吟吟道,“因为母后的懿旨,本宫得以执掌凤印,可是本宫的二姐却依然待字闺中,本宫想着,安王殿下一表人才,又尚未婚配,与二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元司灏双手握紧成拳,定定的看着她,许久才说:“你当真这么认为?” “二姐年方十八,端的是一副如花似玉的好相貌,本宫以为配安王很是适宜。”他不正常的反应让裴容卿提高了警惕,笑容越发疏离,“当然,若安王觉得不妥,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吧。” 他忽然冷冷一笑:“本王当然觉得不妥,因为长幼有序,你为幼,嫁与皇兄,你二姐为长,却嫁与我。若你二姐为后,你嫁与本王,倒是最合适不过了!” 裴容卿面色一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元司灏目光挑衅,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含烟早已白了脸色,慌乱间她看到殿外有小宫女探头,她故意沉下脸色对外面道:“是谁在鬼鬼祟祟?” 那小宫女忙走进内殿说:“回娘娘的话,裴大人来了,求见娘娘!” 含烟登时松了一口气,笑道:“殿下,我们娘娘已经等候裴大人多时了,殿下您看……” 元司灏冷笑:“本王也许久不见裴大人了,见一见又如何?更何况,本王还要向裴大人提亲呢!” 裴容卿眸光微闪,对含烟说:“请裴大人进来。”绝口不提让元司灏离开的话,算是同意了他在这里。 裴昭走进殿里,首先看到的便是元司灏,他微微露出一丝愕然,很快镇定了下来给他行礼,这才看向裴容卿:“臣见过娘娘。”语气极为恭敬而且理所当然,仿佛他压根不知道殿上之人是他的女儿。 “裴大人不必多礼。”裴容卿含笑道,嘴角微勾。 他的这位父亲四十上下,长相气度皆不俗,而且一看便知城府极深。也是,太后虽然厉害,但如果没有娘家的帮衬,她的得势绝不会这般容易。 裴昭坐在裴容卿的下首,肃容道:“娘娘,太后病重,这宫里宫外都得麻烦娘娘多加操持。” “父亲。”既然已经行过礼,为了不引起裴大人的怀疑,裴容卿很快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来,“女儿就是什么都不懂,这才想让您给帮着出出主意。” 这句话显然取悦了裴昭,他的神色稍稍松了一些,看了元司灏一眼,露出几分笑意:“娘娘,安王殿下是皇上的左臂右膀,若有什么事拿不准的,大可以请教安王殿下。” ***** 为什么最近收藏涨幅降的辣么厉害?伤心的蹲墙角画圈圈…… ------------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吗?”裴容卿笑看向元司灏,“安王可愿意帮衬本宫?” 元司灏哼了一声道:“皇嫂说笑了!皇兄已开了金口,让皇嫂您临政,本王怎敢置喙!” 裴昭微微一震,看向裴容卿,似乎在向她求证,裴容卿微微颔首,忽然一笑,转了话题道:“父亲,女儿想给姐姐和安王做媒,您觉得如何?” “哦?”裴昭感兴趣的看向元司灏,“小女仰慕殿下已久,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元司灏深深的看了裴容卿一眼,这才笑着点头:“能娶到裴小姐为妃,是本王的荣幸。既然裴大人看的上本王,不日本王便去府上拜访,正式提亲!” “那太好了!”裴昭的喜悦不加掩饰,站起来对元司灏抱拳,显然是对这个女婿极为满意。裴容卿低着头,转动着手腕上的一只翡翠镯子,仿佛对两人的互动视而不见。 ***** 裴容卿留了两人用饭,直到送他们两人出门,她原本温婉含笑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娘娘,奴婢正要向您禀报,只是被安王的到来打断了。”看出裴容卿心情不愉,含烟开口道,“您上次不是吩咐奴婢查二小姐和安王是怎么相识的吗?原来是半年前,二小姐在上元节出府游玩,被登徒子盯上,安王殿下正好路过,便帮了二小姐,还将二小姐送回家,从此二小姐便对安王殿下芳心暗许。” 裴容卿不禁挑眉:“二人只有这一次接触?” “私下里的接触只有这一次,而且,仿佛夫人也是知道的,但她从来不曾训斥过二小姐。” “不曾训斥么?”裴容卿淡淡的笑了,眼底闪过几许了然,“看来母亲还是偏疼二姐多些,即使知道二姐心中有人也不曾斥责,那么当初让二姐进宫一事,只是太后的一厢情愿吧,二姐知道母亲会支持她,才会寻死觅活,母亲也等着本宫开口主动代二姐进宫。如此,二姐便能达成心愿了。” 她语气平静,仿佛只是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含烟咬了咬牙说:“娘娘不必难过,奴婢看着,虽然安王殿下同意了婚事,但却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二小姐若以为嫁给了安王便能高枕无忧,那也太天真了!” 这丫头,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裴容卿轻笑:“安王今日的表现才真正的耐人寻味呢。” “奴婢冷眼瞧着,安王竟是对娘娘……”含烟说着一脸怒气,“就算皇上不理政事,可是娘娘毕竟是正宫皇后,哪里是他能肖想的?安王的胆子也太大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裴容卿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以为他真的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不过他会同意娶裴二小姐,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依本宫看,往后安王还是会恢复正常的。”裴容卿勾起唇角。 如果他没有猜错,元司灏这一出多半是为了试探她。虽然元怀瑾同意了让她临政,但心里还是不放心,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 谢谢1021206858亲送的礼物~~(≧▽≦)/~ ------------ 太和殿 太和殿内。【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作为历代皇帝召见文武百官的地方,太和殿不是宫里最辉煌的宫殿,但却是最庄严肃穆的宫殿。 百官手持笏板忐忑的等待着,自从一年多以前皇上住进挽月斋以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皇上,这一年多都是太后垂帘听政,而最近听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后卧病在床,很是危险,他们也确实三天没看到太后了。 一个侍郎偷偷问身边的同僚:“曾大人,您看今日是不是又要无功而返了?” 被点名的人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听说皇后硬闯挽月斋想请皇上出来主持大局,可还是被皇上拒绝了,还差点落了罪。” “竟有这等事?”那名侍郎遥望殿上,赞道,“皇后果然是裴家的女儿,只可惜了……” “帝后的事,岂是你我能议论的?”曾大人慌忙制止他,用眼神点了点队伍的最前面,“咱们啊,还是循着裴大人或者沈将军的意思吧,好在裴大人和沈将军不是不顾大局的人,再怎么说,眼下出不了乱子,你就别操心了。” “也是。”他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再说话,但殿内的窃窃私语并未因此而停止,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皆是担忧不已,还不时的看一眼队伍的最前方,而后又摇摇头。 裴昭如老僧入定一般站在文官的最前面,仿佛对所有的议论声视而不见。 而在他的旁边,就是武馆之首的沈随,他显然不如裴昭那般镇定,时不时恼怒的瞪裴昭一眼,但见他毫无反应,哼了一声,忽然开口:“裴大人,看样子今日太后不会出来了!” 裴昭掀了掀眼皮:“沈将军莫急,太后年纪大了,再主事自然不合适。” 沈随一愣,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皇上会来?” 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就像炸开锅一般!有官员激动的抓住了裴昭的袖子:“裴大人,这是真的么?陛下真的会出来吗?” “老夫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忠心的老臣老泪纵横。 “各位大人,”裴昭的声音很冷静,“若皇上愿意临政,还需等到今天吗?” 众人不掩失望:“那裴大人的意思是……”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接着是衣料摩擦的的声音和轻软的脚步声,一名太监手持甩着拂尘,高声宣布:“皇后驾到!”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牝鸡司晨 仿佛晴天一个霹雳,除了裴昭,其他人皆是一副呆怔的模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沈随率先反应过来,他脸色沉了沉,上前一步道:“臣见过皇上娘娘!只是,太和殿是皇上召见百官的地方,可不是娘娘您可以随便出入的!” “皇后娘娘!”刚刚那名忠心的老臣抹了抹满脸的泪水,激动道,“老臣听说皇后娘娘亲自去挽月斋中请陛下,如今陛下人呢?” 许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众人只看到珠帘轻微晃动,裴昭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率先跪下,大声说:“臣恭迎皇后娘娘!” 百官如梦初醒般,纷纷跪下行礼,沈随见状,咬了咬牙,最终随之跪下。 大殿内静谧了一瞬,众人听到了一声轻笑,接着,一把清淡微哑的嗓音自珠帘内传来。 “众大人请起。” “谢皇后娘娘。”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裴容卿自珠帘之中看到众人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说:“今日本宫来迟了,各位大人莫怪,因为本宫先去了一趟慈宁宫看望太后,太后凤体欠安,前几日可真是凶险,好在今日终于醒了过来,只是太医嘱咐了,不可再操劳,短期内也不可能去来见各位大人了。” 隔着珠帘,众人看不到她的模样,只是这个声音不但镇定无比,而且还带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仿佛垂帘听政这样的事,她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无端的便让人信服了几分。 “太后凤体欠安,的确该好好休息。”沈随目光锐利,“可是娘娘到太和殿来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专程来告诉我们太后的近况?” “沈将军可真是风趣。”裴容卿笑道,“本宫既然来了这太和殿,自然是与众大人一起上朝听政的,如今太后病重,皇上不肯出挽月斋,本宫也是没有办法。”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是亲耳听到这些话,百官依然心中一凛!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啊!”那名老臣喃喃道,神色惊恐,他忽然跪在地上,痛哭道,“先帝!臣没有好好辅佐陛下,臣有罪,臣对不住你啊!百年之后,臣有何面目去面对你!” “刘大人言重了。”裴容卿知道他是御史大夫,三公之一,前朝老臣,虽没有实权,但德高望重,在朝中有很高的影响力,因此不得不慎重对待,“本宫虽然临朝听政,但不过是为了心中有数,好对太后和皇上有个交待。真正到做决策的时候,还需听各位大人的意见。” ****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这句,度娘告诉我,它的意思是妇人干政是王朝将要覆灭的征兆,因此古人防的跟洪水猛兽一样。 ps,今天有三更的哟~~~(≧▽≦)/~ ------------ 皇上的期望 “娘娘,从前太后临政那也罢了,当年陛下年幼时,太后垂帘听政,很有巾帼风范,朝中从来不曾出过乱子,可是眼下,皇后娘娘初初执掌凤印,如何让我等信服!”沈随抱了抱拳,神色凝重。【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这时裴昭微微一笑道:“沈将军,娘娘已经说了,娘娘只是为了对皇上和太后有所交待,无意乾纲独断。至于娘娘为何要做到心中有数,好对皇上和太后有所交待,自然是因为皇上和太后对朝中的某些人还不够放心!” 沈随面色大变:“裴昭,你莫要血口喷人!” “沈将军莫要激动。”裴容卿轻笑一声,仿佛根本没有把众人的反对放在眼里,“皇上和太后的担忧自然是有道理的,当然,若各位大人都忠心于陛下,那本宫也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怎的,各位大人竟然觉得,本宫一个小小的深宫女子,还能撼动朝纲不成?” 沈随冷笑一声:“娘娘可否明确告诉我们,究竟是皇上的担忧,还是太后的担忧?皇上已经一年多不理政事,臣不明白,皇上会特意吩咐皇后!” 裴容卿心中有些惊叹,这个沈随,倒是一下子抓住关键了。 想了想,她伸手拂开珠帘,竟从珠帘中走了出来! 众人一惊,反对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珠帘后露出的清丽绝伦的面庞夺去了全部的心神! 裴昭蹙眉道:“娘娘,不可!” “裴大人不必担心。”清淡的笑声自她的唇边溢出,一下子惊醒了众人。扫视了整个大殿,裴容卿露齿一笑,“刚才沈将军的疑虑,想必也是各位大人的疑虑,我裴家历经三朝,一直忠心耿耿,本宫亦会效仿太后,为我大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刘大人嘴唇动了动:“皇上的期望……” “是。”裴容卿笑的越发动人,“皇上亲自开口,让本宫帮他暂时照看着朝政,皇上虽然爱重先皇后,对本宫也有几分怜惜,他自然是相信本宫、相信裴家才会下这个旨意。” “皇上真的这么说?”沈随丝毫不肯退让,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当时安王也在场,皇上信任安王毋庸置疑,安王总不会随本宫一道瞒天过海,沈将军若不信,亲自问问安王便可。”裴容卿轻描淡写,含笑的眸子定在沈随身上,看起来极为真诚。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形势所迫(红包加更) “皇后娘娘!”一道带着颤抖的嗓音打破了裴容卿和沈随之间汹涌的暗流,“既然皇上疼惜皇后,那必然也能听的进去皇后的劝,还请皇后务必请皇上回心转意!否则老臣,死不瞑目啊!” 刘大人说着,痛哭着跪了下来。 裴容卿神色一暗,轻轻摇头:“刘大人,恕本宫无能为力,上次本宫硬闯挽月斋,皇上虽没有降罪于本宫,却下令不许本宫再接近挽月斋一步,否则……” 元怀瑾现在的行为虽然荒唐,但他从前临政时的表现太出色,这些迂腐的老臣只想着怎样让他回心转意,却从来没想过换一个皇帝,这样的想法,在他们看来,肯定是大逆不道的。 “不过刘大人也不必难过。”裴容卿话锋一转,“皇上既然吩咐本宫临朝听政,自然是因为心中还有这个天下,只是因为心中的心结还未打开,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本宫相信假以时日,皇上一定会重新振作的!” 刘大人浑身一震,抬头直直的看向她,裴容卿含着温婉的笑容回望着他。 半晌,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忽然跪伏在地:“臣,谨遵娘娘的吩咐。” 声音虽不大,却字字千钧,裴容卿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他驯服了,其他人就好办了,至于沈随…… 她看向始终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的沈随,微微一笑,这个人,永远不可能真正驯服,哪怕元怀瑾在这里,他也是不放在眼里的,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要让这根硬骨头不和她唱对台戏。 世家的族长肯定是置身事外,年轻一辈都韬光养晦着,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头,那些望风而动的人就更不值得忧惧了。 心中一松,她伸手示意刘大人起来:“今日早朝已经耽误了许久,但政事不能耽误,还请各位大人按从前的例来吧。” 接下来,这一天的早朝才真正开始,趁着一名官员在汇报的时候,沈随冷笑着看向一旁镇定如前的裴昭:“裴大人,您这一招真是漂亮,打的老夫措手不及。” 裴昭看也没看他一眼:“沈将军,皇后临政是形势所迫,你若要怪,就怪你的女儿不是皇后吧!” “你!”沈随恨恨的一甩袖子,撇过脸不再看他。 裴容卿用眼风扫到这一幕,心中暗笑。 她这位父亲,真真是个有趣至极的人物,她只是提了下她打算在今日上朝,不需她再嘱咐,他便知道如何与她配合默契,针对沈随,每一句都直戳他的痛处,还偏偏让他无话可说。 看来这场游戏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 **** 为感谢妖娆童鞋的红包的加更,虽然迟了几天,但是阙爷从来不食言的哟!~(≧▽≦)/~啦啦啦 ------------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 京城的成家巷一向以多奇人异事闻名。 名满京都的才子邵梓孺便住在这里。 傍晚,一顶精致的轿子进了这个巷子,不多时便停在了邵梓孺家的门口。 含烟掀起帘子,低声道:“娘娘,到了。” 裴容卿头上戴着帷帽,扶着她的手下轿,打量了一下附近的环境,心中暗暗赞叹,屋外,小巧的爬山虎攀附,奇松异石装点期间,颇为精巧,可见主人的玲珑心思。 穿越以来第一次出宫,裴容卿看什么都觉得有趣,走在路上便多次想掀轿帘,只是想到她们是暗地里出宫,若出了什么事只怕又是一场麻烦,便作罢了,此刻少不得要仔细看看。 此前,裴家的幕僚已经多次上门,劝邵梓孺入仕,只是他都不予理会,裴容卿干脆亲自上阵,大有三顾茅庐的架势。 虽然已经正式临朝,可是暂时她还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多半是听众人发表看法,再请教裴昭,在得到众人一致认可的情况下拍板定论,一旦悬而不决,她便少不得去麻烦太后,如今太后的精神还算好,只是还需卧床。 这种情况下,她必须尽快在朝中培植属于自己的人脉,裴家的人脉是一个不能信亦不能用的,只是,眼下还不得不仰仗他们。 含烟前去敲门,很快大门便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谨慎的问道:“你们找我们爷什么事。” “宫里的贵人来了,还请这位小哥通报一声。”含烟说完,迅速塞过去一个银块。 管家愣了愣,一脸恍然的模样:“贵人请吧,我们爷说了,一旦贵人来了,直接进来便是。” 言下之意,邵梓孺知道宫里会来人。 随之而来的裴容卿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不禁对邵梓孺多了几分好奇,她微微一笑:“含烟,走吧。” “是,主子。” 管家似乎丝毫不好奇她们的身份,径直将她们领到大堂,边走边说:“我们爷性子不羁,不论贵人看到什么,都莫要怪我们爷。” 走进大堂,裴容卿才明白管家话中的意思,忍不住轻笑一声,而含烟早已脸色通红。 大堂内,一个眉目清俊的少年穿着月牙色的寝衣,一手持胭脂盒,一手拿眉笔,正含笑为一名女子描眉,那女子也许是因为痒,止不住的笑。 “唉,挽衣,莫要乱动!”男子轻斥道,满脸的认真,仿佛给她描眉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哎哟,爷,您饶了奴婢吧!昨儿个您帮璇衣姐姐上腮红,怎的到奴婢这里就变成了描眉?奴婢快痒的受不了啦!”名为挽衣的女子咯咯的笑着。 “等会爷再给你上腮红,保准把你打扮的跟天仙似的!”邵梓孺满脸得意,顺手把胭脂盒往一旁的小桌上一放,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门口站了几个人。 他眼睛一亮:“这是哪家的小娘子,长的这般美貌!” ------------ 柳叶眉和远山黛 邵梓孺口中的小娘子指的自然不是带着帷帽的裴容卿,而且站在裴容卿身边的含烟。 注意到邵梓孺的目光是放在她身上的,含烟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她揉着手里的帕子,又羞又怒,却不好发作,谁知邵梓孺已经含笑着走上前,盯着她酡红的小脸道:“小娘子,让爷给你描一描眉如何?这柳叶眉虽好,可是忒没特色了些,爷瞧着小娘子比较适合远山黛。”他说着闭上眼睛遐想了一番,极为满意的点头,“果然是远山黛最合适。” 帷帽之下,裴容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低笑着开口:“邵公子,含烟看起来娇小,又是鹅蛋脸,还是柳叶眉最为合适。” 邵梓孺摇头晃脑:“没试过怎么知道?来,小娘子过来坐,爷一定把你打扮的美美的,定叫旁人心服口服。” 叫挽衣的丫鬟也上前拉含烟:“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咱们爷最近最爱描眉,你若不让他试上一试,他会纠缠不休的。” 含烟焦急的看了裴容卿一眼,她知道主子今日来是要说服这位邵公子入仕的,因此不能得罪了他,可是让一个陌生男子为自己描眉,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邵公子,这样恐怕不妥吧。”裴容卿再次开口,声音带了几分笑意,邵梓孺显然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不但故作不知,还做出这番放浪形骸的模样,公然调戏她的宫女,胆子也忒大了些。 “怎的,爷说远山黛更好些,你不信,现在爷要亲自证明给你看,你还推三阻四?”他本就生的雌雄莫辩,此刻蹙眉含怒的样子,倒颇有几分妩媚,一双眼睛水意十足,朦胧而妖娆,但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他虽行事不羁,却是坦荡之人。 “我可没打算推拒,只是邵公子你的手艺实在是……”裴容卿看了挽衣一眼,语气遗憾,果然让邵梓孺变了脸色。 “你是爷的手艺不行?” 裴容卿径直接过邵梓孺手里的眉笔,两步走到挽衣的面前,托起她的脸,细细的描绘了几笔,挽衣轻轻的咦了一声:“竟然不痒!” 邵梓孺瞪大了眼睛,忽然拍手道:“果然妙极!挽衣,你今日得皇后娘娘亲自为你描眉,三日内可别洗脸了!” 裴容卿轻嗤一声:“邵公子早知本宫身份,怎的还装作不知?” “娘娘未表露身份,草民只好配合娘娘,只是劳烦娘娘亲自动手,梓孺怎么承受的起?”他含笑说道,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挽衣傻傻的盯着裴容卿,直到被另一个丫鬟扯了一把才如梦初醒般的离开。 ------------ 野心 “邵公子好雅兴。”裴容卿轻笑着摘下头上所戴的帷帽,毫不避讳的对上他满含兴味的眼睛。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娘娘果然国色天香……不知给娘娘上妆的宫女是哪位?手艺果然不凡!” 裴容卿挑了挑眉:“便是本宫自己……邵公子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他闻言轻轻的“啊”了一声:“若是娘娘自己……草民可不敢麻烦娘娘。” “你若答应本宫一件事,本宫教你又何妨?”裴容卿含笑抛出诱饵。 他仔细想了一番:“如此我不是吃亏了?不妥,不妥。” “你知道本宫要提什么要求?” “娘娘如此睿智的人,哪里还用得着草民。娘娘太抬举草民了。” “本宫抬举你,自然有本宫的理由。”裴容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邵公子以为能瞒的过旁人?若不是对宫中的情况了如指掌,怎么知道本宫会亲自上门请你出山?” “裴家已经三番两次派人来请邵某,这不是什么很难猜的事。”他摇头笑道。 “那本宫也未必会亲自来请。”裴容卿上前一步,看着他笑吟吟的说道,“人人都说裴三小姐胆小懦弱,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本宫进宫后性格大变之事,邵公子便是其中之一,正因为如此,所以你知道本宫会亲自上门,但从前的裴容卿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 他神色不变,只是抱了抱拳笑道:“娘娘观察入微,邵某好生佩服,但是邵某闲云野鹤已久,实在无心入仕。” “邵公子,本宫亲自来请,便表达了本宫的诚意,你若一味拿乔,就委实不识趣了些。”裴容卿漫不经心的说道。 “除非娘娘告诉邵某,娘娘以后的打算。”他想了想,仿佛十分不经意的说出这句话。 裴容卿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极为锐利。 邵梓孺丝毫不觉,依然笑道:“娘娘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若皇上始终不愿出挽月斋,娘娘便要以这样的身份为皇上操劳一辈子么?” 裴容卿不禁笑了:“本宫听着,邵公子似乎是在怂恿本宫?” “不敢。”邵梓孺勾起唇角,“皇上为了一名女子罔顾朝政,实在不是明君所为,邵某只是不忍心看着娘娘为了政事操劳的同时,还始终受制于皇上,这对娘娘实在不公。” 不公么? 有一瞬间的静谧,裴容卿看着他,神情颇为意外:“本宫知道邵公子有野心,却不知邵公子的野心比本宫想象的更甚。” 他不以为意的摇头:“邵某能有什么野心?只是不齿于皇上的所为,毕竟,这样的局面不可能永远继续下去,若不自己打破,便只能等着旁人来打破!” “那么,”裴容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本宫可以向你保证,这样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 ------------ 臣有事要禀 邵梓孺虽然性格狷介,却并非迂腐之辈,至少,他对皇帝的评价让裴容卿觉得浑身舒畅。何况,他的提议和担忧都是有道理的。 若不自己打破,便只能等着旁人来打破。 这个旁人还能有谁?无非是燕齐二国,无论是齐国的太子齐珩还是燕国的厉擎天,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一旦元国式微,他们绝不会放过攻击元国的机会。 如今无论燕还是齐都在蒸蒸日上中,唯有大元因为皇帝的怠政而开始走下坡路,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时半会燕国和齐国还不会轻举妄动。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就不能坐视不管,毕竟如今她是元国的皇后,一旦燕国和齐国来犯,她便很难全身而退。 果然像元怀瑾所说,哪怕两人在某些问题上是对立的,可是根本上,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被迫跟他绑在一起,真是让人忧伤。 她坐于珠帘之后,漫无目的的出神,眼神也是飘忽的,好在百官看不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刚那名大臣已经回报结束了。 似乎是工部的事?她托着腮,懒洋洋的道:“裴大人,您看如何?” 裴昭上前,恭敬道:“回娘娘的话,太平道年久失修,这个银子可以拨。” “众大人以为如何?”裴容卿再次发问。 “但凭娘娘做主。”百官口径一致的答道。 “沈将军没有不同意见?”裴容卿好奇问道。 “回娘娘的话,臣以为此举很是适宜。”裴容卿这话显然是指责他平时为反对而反对,他不由的咬牙。 “哦?”清淡的嗓音上扬了一个调子,“本宫恍惚听说从沈将军的田庄到府上便要经过太平道,这条道基本上都是你家的运粮车在用,既然如此,不如沈将军出钱还修这个太平道吧!” 有几个定力不好的官员已经偷偷的笑出了声。娘娘这话分明是在讽刺沈随,因为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便不再与裴昭唱对台戏。 沈随一张脸涨的通红,他眼底闪过一丝恼恨,却还不得不耐着性子道:“回娘娘的话,太平道是官道,怎可能只有臣一家在走,娘娘此话未免有失公道。” “如今国库吃紧……”裴容卿略一停顿,笑道,“反正沈将军家底雄厚,不如出个二十万两放在这笔修路银子里,反正对你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嗯,而且以后你们家再运粮时,想到这路是你家自己出钱修的,也会珍惜点。” “娘娘,这……” “就这样办吧,沈将军何时变得这般扭捏了?”裴容卿不耐烦的声音自珠帘后传来,沈随气的脸上青筋直跳,最终只得咽下这口气。 “还有谁有本启奏?”珠帘后,裴容卿托着腮,“若没有,今日便到这里吧!” “娘娘,臣有事要禀。”开口说话的是裴昭,他一脸欣喜的笑容,看起来极为欣慰。 ------------ 英雄出少年 “哦?裴大人且说吧。”珠帘后的声音显然兴趣缺缺。 裴昭不以为意,大声说:“娘娘,今科状元邵梓孺昨日来拜访老夫,言其原意为大元效力。邵梓孺乃天纵奇才,有他在朝中,实乃我大元一大幸事!” 裴容卿心中暗笑,这老匹夫,说的好像除了邵梓孺之外朝中其他人都是废物一样,人还没来呢,就先给他树了整朝的敌人,让邵梓孺除了依附他们裴家外别无选择。 果然是老狐狸! “竟然是邵公子?本宫亦仰慕他许久,如今他愿意入仕,本宫极为欣慰。不知他人在何处?”裴容卿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他便在殿外,娘娘,可要宣他进来?” “快宣!”裴容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期待。 众人的反应就不一了,自邵梓孺十岁那年以一篇《十策》轰动大元以来,有多少人上门请他,他都不为所动,也从来不畏权贵,而且脾气古怪,如今怎么主动去找裴昭?他通过裴昭进入仕途,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都会站在裴家这一边? 邵梓孺的入仕,究竟会对朝中的局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所有人都在猜,所有人都在期待。 一身白袍的少年一如八年前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野时那般的淡定和从容,如女子一般漂亮的外貌曾引来很多人的嘲笑和不屑,可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个看起来孱弱的少年有多么可怕。 “草民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大人。”邵梓孺抱一抱拳,嘴角含笑,极为恭敬。 “邵公子乃今科状元,怎的还自称草民?”裴容卿轻笑,“裴大人,您看给邵公子安排个什么职位比较合适?” 裴昭略一思索:“参知政事一职已经空了很多年,臣以为邵公子可堪此任。” 参知政事等同于副宰相,掌管军政,直接对沈随的太尉一职产生威胁。 “臣以为不妥!”果然沈随反应最激烈,“邵梓孺虽然才华盖世,但毕竟是文官,武将的事,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沈将军此言差矣。”裴昭不为所动,“虽然参知政事掌管军政,但又不是上战场打仗,并非一定要用武将,何况据臣所知,邵公子同样熟读兵书,对军政丝毫不陌生,让邵状元出任这一职位,很是适宜!” “裴昭,你什么意思?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儿,如何能掌军政要务?”沈随怒道。 邵梓孺虽然出名已久,但年龄的确不大,不过才将将十八岁,但众人常常会忘了他的年龄。 “沈将军此言差矣,老夫记得沈将军初次上战场时才十七岁吧?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相信梓孺定会以沈将军为榜样,为国效忠的。”裴昭不动声色的将了他一军。 沈随脸色一变,最终哼了一声扭过了头,算是同意了。 “邵公子,你怎么看?对裴大人这个安排,你可还满意?”裴昭和沈随二人在争执的时候,邵梓孺始终一言不发,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裴容卿忍不住想让他开口。 邵梓孺微微一笑:“臣但凭娘娘做主。” “那各位大人可还有意见?”裴容卿例行问道。 沈随已经同意,其他人当然更没什么可说的,邵梓孺任参知政事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随看了身边神情淡然的少年一眼,眼神晦涩不明。 ------------ 偏心 裴容卿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含烟费心定下的礼单,脑海中依然在想今日早朝的事。【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邵梓孺的入仕,她早已和裴昭打过招呼,这样一个人物能为裴家所用,她的父亲自然是十分乐意的,只是让邵梓孺任参知政事一职,却是他父亲定下的。 “娘娘,邵梓孺虽然答应了您,但他心机深沉,不可不防,不如先他让与沈随共事一段时间,一来可以看出他对娘娘的忠心,二来可以考验他的能力,沈随岂是好相与的?若他在沈随手下处处吃亏,那说明此人也不过如此,不值得娘娘为他如此费心。” 想起裴昭那时候说的话,裴容卿不得不再一次赞叹,裴昭的顾虑也是她的顾虑,可是,她可想不到用参知政事一职来考验他。 不过,她要的可不是邵梓孺忠于裴家,她需要的是他只忠于她一人! “娘娘,您看这份单子可还行?”见裴容卿一脸深思,含烟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裴容卿这才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礼单:“就这么办吧!” “是,娘娘。”看得出裴容卿不欲在此事上心,含烟手脚麻利的将单子收走。此次安王的大婚,她按照宫中旧例来,虽不出色,但至少不会出错,反正对二小姐,她实在没什么好感。 “对了,安王大婚是什么时候?” “回娘娘的话,下个月初五,还有二十多天。” “母亲可曾递交帖子?”裴容卿阖上眼睛。 含烟脸色一变,低声说:“许是为了二小姐的事情,夫人最近并未递帖子。” “母亲上一次进宫,还是安王和二姐的婚事定下来的时候,她进宫来请本宫为二姐主持婚事,好给二姐足够的体面。”裴容卿慵懒道,“二姐怎么说也是本宫的至亲,给她这份体面也是应该的。” 含烟面色不愉,轻叹道:“夫人从前不是这样的。” 裴容卿笑了:“她何曾做过对不起本宫的事呢?无非是把二姐看的更重一些罢了。” 其实她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只是为从前的裴三小姐不值,为了成全姐姐主动要求进宫,还为自己能帮到姐姐高兴不已,谁知旁人只等着她往里跳呢。 “安王大婚,你去告知苏姑姑一声,请她派几个有经验的老人来帮你,至于本宫……政事繁忙,在这些事上疏忽一些也没什么。” 含烟笑着应了声是,转身走了出去,只是没多久她又折了回来。 “娘娘,贤妃娘娘求见。”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提醒 有多久没见这一号人物了?裴容卿揉了揉太阳,道了声“让她进来”。 如今皇帝根本不踏足后宫,所以宫中的妃子都很安分,反正身为皇后的裴容卿从来不曾短过她们的日常用度,她们也不会那么不长眼的来找事,就连贤妃也极少给她使绊子。 所以她今天的拜访,多半是为了她的父亲吧?因为这个猜想,裴容卿还愿意耐着性子与她周旋。 尽管恩宠不在,沈茉涵依然打扮的极有气势,任何时候,这个女子都不允许别人疏忽她的身份。 “贤妃久不曾来访了,今日所为何事?”裴容卿语调慵懒,但并无不耐。 沈茉涵怔怔的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的女子。 若不是父亲的嘱咐,她一点也不想来这未央宫,因为每一次和这个女人的会面,于她而言都是一种难言的羞辱。她恨的不是她的皇后之位,她只是恨,同样身为这宫中的女人,同样不得君王的宠爱,为何她就可以活的这般恣意潇洒,而她沈茉涵只能在深宫的角落里、在无穷的绝望中寂寂老去?难道仅仅因为她是皇后吗? 不。因为这个女人根本不在乎皇上的恩宠,而她为了让皇上的眼神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一会无所不用其极,同样是家世出众,有足够骄傲的资本,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如此痛苦的沉沦? 如果当初她不曾期待过君王的倾心,如果她一心只为家族效力,那么今天是不是就可以像她这样潇洒自如? 可是,她偏偏爱上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该爱的人。 恍惚间再次听到对面的女子发问:“贤妃妹妹?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皇后娘娘……”她这才回神,沉下脸色说,“臣妾知道您如今执掌大权,可是您为什么处处针对我的父亲?” “贤妃妹妹,后宫不得干政。”裴容卿平静的提醒她。 “皇后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太可笑了,您都已经临朝听政了,臣妾问几句家父的事都不行?” “本宫可以,并不代表你也可以。”裴容卿睨了她一眼,“更何况,本宫何时与沈将军作对了?倒是沈将军处处与本宫为难!” “你……”沈茉涵哑然,忽然哼了一声说,“臣妾只是来提醒娘娘一句,尽管娘娘已经名正言顺的干政了,可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认可,首先齐国和燕国就未必会认可!如果有一天燕国或齐国派使者前来,娘娘身为女子,难道要亲自面见他们不成?” ******* 谢谢33的红包和1599820948的礼物~~今天加更一章~~爷我爬上来了,虽然一下子回复那么多留言很辛苦,但心里很快活,如果收藏多一点,我心里会更快活~~(≧▽≦)/~啦啦啦 ------------ 来访 燕国和齐国的使者前来?裴容卿敏锐的感觉到,也许这并非只是一种假设!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她是燕国或者齐国的皇帝,得知元国垂帘听政的太后病重,而年纪尚轻、入主中宫才不过两个月的皇后开始临政,也会想办法派人来一探虚实的,派遣使者只是其中的一个方法罢了。 想到这里,裴容卿看向沈茉涵的目光不由的多了几分深思。 “贤妃妹妹,有沈将军和裴大人在,这些事哪里需要本宫操心?”裴容卿一笑,仿佛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么说,皇后娘娘您还需仰仗家父,那么臣妾希望皇后能给家父几分体面,家父的脾气可一直不太好,若被皇后娘娘您气病了,可没人能帮到皇后娘娘您了!”沈茉涵瞪着她。 裴容卿忍不住笑出声,颔首道:“本宫知道了,沈将军劳苦功高,只要沈将军还愿意给本宫几分薄面,本宫自然不会与沈将军为难。” 沈茉涵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多留,很快就离开了,裴容卿思考着她刚刚所说的,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也许,是沈随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才会让沈茉涵到她这里来又是警告又是威胁。 的确,若燕国或者齐国真的派使者前来,沈随是合适的接待人选。 前段时间,燕国的厉擎天虽然透露了想要结盟的意图,但似乎燕国内部出了一些内乱,厉擎天很久没顾得上这件事,如今燕国走上正轨,他若要结盟或者一探虚实,这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即使他们真的要派人来访,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如今元国余威犹在,他们还不敢乱来。*************************************************************** 纵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裴容卿没想到三天后她便在太和殿内听到了这个消息。 彼时几个给事中正在脸红脖子粗的争论某个地方官的下方问题,裴容卿听的无聊,干脆拨着流苏玩,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人的争论终于告一段落,裴容卿正欲宣布退朝,便听到沈随的声音。 “娘娘,今日一早,齐国送来国书,称他们派了使者来我大元,商量两国边境通商之事。”沈随抱拳,声音含着几分自得。 他的话立刻让朝堂之上炸开了锅,裴容卿抚了抚额,想,果然这个老匹夫早就得到消息了。 “娘娘,老臣也有事要禀。”裴昭别有深意的看了沈随一眼,这才说,“燕国同样向我大元递交了文书,燕国的陛下厉擎天将亲自来大元一趟,与我大元结盟,并带回燕国的五皇子殿下。” ------------ 谁来接待(红包加更) 珠帘后的裴容卿手一抖,这下事情有趣了,没想到不仅来了人,而且一来来俩,其中一国甚至皇帝亲自出马! 众大臣也被两人的话震惊的不知东南西北,底下安静了一瞬,立刻陷入了极大的喧哗中,而曝出这两个消息的人一个淡定自若一个怒目而视。【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怒目而视的自然是沈随,他本以为自己提早知道这个消息,可以借此机会压到裴昭,谁知裴昭也有后招! “这……这……”率先回过神来的是管财政的三司,他焦虑的抓着头发,“两国都来人……如今国库吃紧,上哪拨这个银子!若招待不好,有损我大元的威仪啊!” 裴容卿不由的在心中暗暗点头,她私底下不动声色的了解了朝中各方面的状况,国库这方面她心里自然也清楚,虽不至于亏空,但的确拿不出这样一笔银子供外族花销的,如果都是使团那也罢了,偏偏有个皇帝要来! 话又说回来,厉擎天他堂堂一个皇帝,怎么会愿意亲自来大元和谈? “娘娘!”沈随抱拳道,“臣愿意亲自迎接齐国的使团!” “如此,”裴昭看了沈随一眼,不甘示弱,“臣亦愿意迎接燕国的陛下。” “不妥!”刘大人吹胡子瞪眼,“二位都是我朝重臣,都去做这迎接使者,有辱我大元的尊严!” 这话还算有道理,这两位如今掌握着实权,朝中一日也离不开他们,百官的奏折和上书都是由他们经手第一道的,否则使者来访的消息也不会首先被他们知晓。 裴容卿眼睛一转,透过珠帘瞄到了某个挺拔的身影,不由一笑:“不知邵大人有何高见。” 邵梓孺这个参知政事刚刚上任不过三天,在朝上却像个经年的老油条似的,不点他名,他从来不主动发言。 ****************** 默默的说一句,其实邵梓孺这个角色狠狠的戳中了我的萌点,扭头……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但凭娘娘吩咐 见裴容卿问起,他微微一笑:“臣同意刘大人的看法,裴大人和沈将军都是国之栋梁,都去做这接待使者,自然是不合适的。【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依臣看来,燕国以皇帝之尊来防,让沈将军接待倒是适宜,既不会显得怠慢,又不会让大元处在弱势,毕竟燕国的皇帝曾经是沈将军的手下败将。齐国区区的使者团,肯定不必劳动裴大人的大驾。” 裴容卿勾起唇角,她已经明白邵梓孺的打算了,于是笑着问了一句:“那依邵大人的意思,这齐国的使团由谁去迎接比较合适。” “如果娘娘不嫌弃,臣愿意接待齐国的使者。”他从从容容的答道。 “哦?”裴容卿放松了身体,懒懒的问道,“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邵梓孺身为参知政事,官位不低,又名声远扬,由他做接待,也足以显出诚意了。 刘大人摸着胡子,笑道:“臣以为如此甚好。” 裴昭也跟着附和。 只有沈随神色阴郁,谁都知道厉擎天是他的手下败将,而此次他是来结盟的,自己不能得罪他,可对方却极有可能借此找茬,好羞辱自己,因此他才主动提出接待齐国使团,谁知道被邵梓孺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沈将军觉得如何?若沈将军觉得不方便,不如就让裴大人……” “臣但凭娘娘吩咐!”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总不能让裴昭占去了先机! 裴容卿心中暗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 “既然如此……三司使,如今国库还有多少银子可用?” 三司使想了想,谨慎答道:“回娘娘的话,如今国库最多还可以拨出十万两的银子,不能再多了!” “十万两……那沈将军和邵大人一人领一半去吧!如果能多下来就算你们的辛苦费了!”裴容卿大方道。 沈随的脸孔有些扭曲,他接待的是一国皇帝,对方还不知道要带多少随从和手下,五万银子怎么可能够!这摆明是要他自己掏腰包! 五万两用来接待一个使团肯定是足够的,多半还有剩余,因此邵梓孺笑眯眯的应了声是,把沈随气的够呛! 今日的早朝至此,终于告一个段落。 回到未央宫,裴容卿首先去找了厉一鸣小朋友,向他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你会想我吗 他呆呆的看着裴容卿,结结巴巴的说:“父……父皇……说,他要亲自来接我回去?” 裴容卿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但是燕国的国书都送来了,这事肯定做不得假。【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皱着眉头说:“父皇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除非他有什么阴谋!” “你对你父亲倒是毫不避讳。”裴容卿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顺便捏捏他的脸,“不管怎么说,如今可是你的大好机会。” 他一下子摁住了裴容卿放在他脸上的手,期期艾艾的说:“皇后娘娘,你……你希望我回去吗?” 裴容卿一笑:“我希望不希望并不重要,而是你想不想,以及,该不该。” 他脸色沉重,良久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可没要求你做什么。”裴容卿托着腮,神色漫不经心,“不论你回去之后面对怎样的境遇,我都不会出手帮你,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她挑眉看着小男孩,“本宫可不是你的恩人,你不必有任何顾忌,哪怕有一天燕国向大元宣战。” 这样的话,本该让他心里更轻松才对。 厉一鸣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并不打算在自己身上获取多少利益,唯一提出的条件也极为飘渺,可能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一旦他回到燕国,可能他与她就再也没有交集。 再也没有交集,从此形同陌路。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很不甘心。 “皇后娘娘,”他胆怯的看了她一眼,“你……你会想我吗?” 这个样子才像是一个六岁的少年,裴容卿笑了,再次摸了摸他的脸:“当然,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本宫肯定会极为想念的。” 他脸色一红,嘟囔道:“我会好好保护的。” “什么?” “没什么!”他神色一凛,郑重道,“也许过了几年您就会忘记我,但是我一定会努力让您想起我的!” 裴容卿挑眉,只觉得他这个模样极为有趣,遂笑道:“好啊,本宫等着。”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你就偷着乐吧 半个月后,齐国的使团率先抵达大元的京城。【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一行十三人的使团,并没有在京中掀起太大的波澜,邵梓孺礼数周到,将这十三个人安排在行宫住下,还特地请了几个官员陪同他们欣赏京城的风土人情。 “这支使团的领队是齐国的二品官员,名为赵谦,为人八面玲珑,行事不卑不亢,滴水不漏。”未央宫里,邵梓孺含笑向裴容卿汇报使团的情况。 裴容卿轻轻的哼了一声:“邵梓孺,本宫想知道是不是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这副含笑的模样?有些时候,你这个样子真的让人觉得很讨厌。” 邵梓孺嘴角的笑意更深:“回娘娘的话,家母教导臣待人接物需一团和气,多少年下来都这样,臣习惯了,让臣板着脸孔实在是为难。” “一团和气?”裴容卿眯起眼睛,“上次本宫去你的府邸,可是亲眼看到你一口一个‘爷’,很是威风呢!” 他轻咳一声:“让娘娘见笑了,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裴容卿忍了很久才忍住把手里的茶杯砸到他头上的冲动,跟他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她很清楚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 “除了这些,你就没别的想说了?”裴容卿盯着他,大有他不说出点什么就治他罪的架势。 邵梓孺略一思索,笑道:“回娘娘的话,还真有。那副使的身份颇为可疑,虽然他看起来其貌不扬,年龄不大,且在十三人中很不起眼,但据臣观察,其他人都对他极为恭敬,哪怕是赵谦。臣问了赵谦,他告诉臣,那副使虽然品级不高,但学识出众,因此他们对其很是敬重。”说到这里,他做出一副极为不好意思的模样,“那赵谦还说,这副使在齐国的地位,就相当于臣在大元的地位。” 裴容卿又好气又好笑:“你害羞给谁看呢?你就偷着乐吧!” “娘娘,臣可没有偷着乐,臣只是觉得心酸,同样是素有才名,怎的臣在朝中还有那么多人给臣使绊子,那副使却能得到其他十二个人的尊敬?臣想着,臣不如去齐国做这才子吧!” “邵梓孺!”裴容卿实在没耐心听他絮叨,“给本宫直说!” “臣怀疑,那副使是齐国的某个宗室,极有可能是王爷或者郡王。”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妓*院是个好地方 裴容卿似乎并不意外,她略一沉吟,问道:“这副使叫什么名字?” “赵谦说他叫王信。【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 “齐国有这样一名才子?如果他真的和你邵大人一样,那肯定一打听便打听出来了。”裴容卿似笑非笑。 邵梓孺用袖子遮了遮脸:“娘娘,你别一直消遣臣,臣心里脆弱,承不起您这样的……” “别废话!”裴容卿咬牙。 “臣调查过了,齐国确实有这样一名才子,名为王信,此次主动请缨出使大元。”他笑眯眯道。 裴容卿被他闹得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摆了摆手:“可是,你还是怀疑他。” “这只是臣的直觉,因为包括赵谦在内的十二个人,对他的敬重都多了一份畏惧在里面,所以臣才有此怀疑,只是到底要怎么做,还需娘娘你拿主意。” “该怎么拿主意是你的事,别来问本宫,本宫只有一句话,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就提头来见!”裴容卿睨了他一眼,直接下狠话。 邵梓孺依然满脸笑意:“臣明白了,请娘娘放心,不过,臣还有一事要禀。” “说。” “前几日臣派人陪着他们将整个京城差不多游了个遍,昨日那赵谦说,想自己到处逛逛,臣便同意了,谁知今日一早臣便得到消息,他们竟然去了飞星阁。” “飞星阁?”裴容卿疑惑蹙眉。 “便是男子寻花问柳之地,咳咳。”邵梓孺轻咳道。 “邵大人没有给他们送婢女?” 这些使团在这里一逗留便是个把月,送婢女伺候也属正常,待他们离开大元时,往往也会带走这些婢女,收作侍妾。 “送了,可是他们拒绝了。”邵梓孺勾了勾唇角,“臣瞧着,许是臣送的太理所当然,他们觉得受到了侮辱,这才拒绝了,臣该悄悄将人送到他们的房间……不,送到他们的床上去。如今倒累的他们不得不去找**解决问题。” “你怀疑他们去飞星阁别有目的?”裴容卿端起茶杯,浮了浮上面的雾气。 “那倒未必,不过极有可能去探听消息。娘娘不知,这妓院最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客人在酒酣耳热之际,不知道透了多少重要的信息给那些妓*女。” ****** 今天是个好日子!~/~啦啦啦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飞星阁 飞星阁。 纤舞以手支腮,看着窗外,她眼波流转,体态风流,虽然挂牌才刚刚一年,但凭着妩媚的外表和出色的手段,她很快就成为飞星阁的头牌,在楼里的日子可算顺风顺水,更何况,最近更有一个大人物要为她赎身!要真能脱了娼籍,去大户人家做个姨奶奶,怎么也比在飞星阁里应付不同的男人要好。 因此,当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时,她立刻眉开眼笑,赶紧站起来去开门。 “苍爷,您来了……啊……”纤舞刚刚和门外之人打过招呼,人就被打横抱起。 被称为苍爷的人面容冷峻,但纤舞知道今日他的心情定然不错,所以在他的怀里咯咯笑道:“苍爷,您被那么猴急,放奴家……嗯啊……”她还想跟男人调几句情,男人却懒得与她多话,直接扯下她的上衣,一口咬在她的酥*胸上!紧接着,裙子也被撩了起来,男人干脆利落的长驱直入攻池掠地,惹的纤舞娇喘连连。 “苍爷,求您慢一点,奴家快不行了,啊……”女子做作的喊叫着,扭动着身体,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紧紧握住她的纤腰,狠狠的插入又抽出,见女人的表情变得既享受又痛苦,他如鹰般的眼里显出了几分得意。 男人身体健壮,肌肉累累,力气也大的惊人,没过多久女人就受不住了,她紧紧抓着男人的手臂,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嘶哑,断断续续道:“爷,求您……纤舞真的不行了,啊……嗯……” “小骚*货……”苍爷咧嘴一笑,恶意的用力一捣,“爷知道你厉害的很,怎么干都干不坏,不然你以为爷为什么看上你了?” 因为他旺盛的精力,府里的侍妾根本伺候不了他,不到半个时辰就晕过去一个,实在败他胃口,即使一夜连御数女,也架不住一个又一个晕厥,直到发现了纤舞。这个女人是第一个能在床上跟他完成一个回合的。 过多的快乐凝聚成了痛苦,纤舞扭动着,叫喊着,却得不到饶恕,她在男人的连续捣弄下多次达到高*潮,男人却始终没有达到巅峰!因此对这个男人,她既期待又害怕,他总能给她带来极致的快乐,可是每一次跟他上床,她都会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弄死了! 恍惚间有一连串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她迷迷糊糊的想,自己的房间是独立的阁楼,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不识趣的来找她?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皱起了眉,停顿了一瞬,他忽然用力一挺,释放了自己也饶过了身下的女人,纤舞被他的热流激的浑身狠颤,意识沉沦间,她听到一个低沉戏谑的嗓音:“即便与下官约在了这里,郡王爷也不忘寻欢,果真是英雄本色!” ------------ 我们主子能得到什么 被称为苍爷的男人是当今皇上的堂兄,敕号为苍的元司野,人称苍郡王,其父珉王爷封地离京城很远,按理说没有圣旨他不可以进京,可是如今他已在京城待了快满三个月了,而且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他利落的穿上衣服,顺手扯了床单盖住床上的女人,扬声道:“进来吧。” 赵谦见到床上凌乱的场景和女人晕迷过去的模样,不由的暧昧一笑:“苍郡王果然英勇过人。” 元司野嗤笑一声:“赵大人,听说你们齐国美人多,什么时候给本王送几个?” 赵谦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苍郡王若想要,明日本官就给你送到府上。” 他们之间的联系是极为隐秘的,若让人得知他堂堂郡王不但随意入京还和齐国人来往,那他就别想活命了。而送人到府上这样的话,无非是赵谦在提醒他注意身份。 想到这里,元司灏阴郁一笑:“赵大人说笑了,本王还需你的主子出手,哪里敢予取予求。” 听到这样的话,赵谦更是皱眉,看来传闻不假,这个苍郡王果然性格阴狠睚眦必报,虽然不乐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是为了主子的大业,他只能忍耐。 “等事成之后,郡王想要多少美人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赵谦笑了笑,算是化解了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我家主子派我来,不过是想问郡王一句话,帮助您,我们主子能得到什么?” 元司野咧了咧嘴:“赵大人真是有趣,本王知道你们主子一直想让大元开放边境,好互通有无,若本王大事得成,自然会让你们得偿所愿!” 他的话音未落,赵谦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可以出水了。 “郡王不会以为,我家主子倾力相助,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互通有无?” 元司野眯起眼睛:“怎么,除此之外你们还想要什么?银子,绢帛,还是土地?哼,想都别想!” 赵谦气的一拍桌子:“元司野,你……”他所有的怒火被一只手压了下来。 他走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两个随从,按住他手的就是其中一个,自他们进来,元司野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们一眼,此刻他兴味的目光对准了按住赵谦的男人。 “我一直以为郡王爷有勇无谋,冲动无脑,如今看来,我竟然是看错了。郡王虽然野心勃勃,但至少不会以出卖大元的土地换取自己的利益。”那个男人在赵谦身边坐下,姿态从容,声音无波无澜,赵谦则立刻站了起来,微微颔首,极为谦卑。 “你是谁?”元司灏警惕的看着他,能让赵谦态度如此谦卑,这个人的身份不简单! ***** 关键人物出场了啊姑娘们~~ ------------ 神仙稻 “这一点无需郡王爷操心,郡王只要知道,我能在我们主子面前说上话便可。【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男人的五官极为平淡,唯有一双眼睛泛着琥珀色的温润光泽,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此刻他坐在那里,虽然只是布衣青衫,却给元司野极大的压迫感。 元司野阴测测的一笑:“那本王刚才所说的,你觉得如何?” “郡王给的筹码太低,但是我们主子并不要求你给土地。”男人微微一笑,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握成拳,轻点着桌面,“互通有无自然是需要的,除此之外,我们主子还希望郡王能提供贵国的‘神仙稻’”。 元司野皱起眉:“神仙稻?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产量很高的稻子,仅此而已,这点我无需隐瞒,因此我知道郡王事后会查清楚的。我们主子希望事成之后,郡王能够派一些精通神仙稻培植之法的老农来齐国。” “这个东西很重要?你们主子为什么只要这个东西?”虽然不懂神仙稻有何神奇之处,但元司野至少明白一点,如果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对方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提出来。 “郡王应当知道,齐国临海,每年的谷物产出极少,多半时候都需从虞国购买大量的粮食,受制于人的感觉非常不好,郡王该明白的,我们主子只是不希望一旦发生什么意外,要被虞国用粮食威胁,而贵国的神仙稻恰恰能为我们主子解决这个难题。” 元司野用锐利的目光打量了他许久,而男人始终淡然自若的回视着他,仿佛会笃定他会答应般。 良久,元司野终于笑了:“本王答应。” “为了显示郡王的诚意,我们主子希望郡王现在就能弄些种子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男人微笑着说出另一个要求,见元司野似乎要发飙,他接着道,“作为回报,我们主子会立刻派一万兵马去兖州,助郡王一臂之力。等到郡王正式起事,还有另外四万兵马。” 这个条件非常诱人,元司野挣扎了一会,想,就算不把这劳什子神仙稻给他们,他们肯定也会自己搞来,无非是一种稻子罢了,想到这里,他咬牙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原本平淡的五官显示出一种极为迫人的神采,竟然生生让元司野出了一声冷汗。 那种气势,是长期居于上位者之人才有的!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不留后患 看见对面的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容,元司野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后背忽然出了冷汗,他豁然站起来:“本王还有事,先行告退!” “郡王似乎忘了一件事。【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男人低低一笑,用目光点了点还躺在床上纤舞,“虽知道郡王神勇,这名女子多半晕了过去,可是万一……我想,郡王定不敢冒这个险的。” 言下之意,这个女人不能留,可是他的语气如此平淡自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元司野脸色一沉:“这个女人本王会马上带走,你们不必担心。” “郡王爷,做事不留后患是我们主子的原则,即使郡王要带这个女人走,总不能时时把这个女人带在身边。”男人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嘴角微微勾起,“郡王太过神勇,这名女子因为承受不住因而窒息而死,郡王,世间真正的美人难得,郡王爷可要怜香惜玉。”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赵谦也跟了出去,临走之前目光再次在床上一转,提醒元司野千万别留下后患。 元司野沉着脸走到床边,将还在昏睡的纤舞从床上捞起来,迅速除掉自己的衣服,抬起女人的双腿,猛地将自己的硬*挺送到女人的甬道中! 纤舞在一阵尖锐的疼痛中醒来,看到伏在她身上用力挺*动的男人,她配合的用双腿勾住了男人的腰,哪怕身体再不适,也得伺候好他,自己赎身还需靠他呢,她这样想着,越发妩媚主动。 元司野冷冷一笑,忽然扣住了她的双手,飞快的抽送,很快她再次攀上了云端,然而这个时候,男人却以滚烫的唇将她的喘息堵在了口中,让她根本无法呼吸,几个来回之后,她忽然感到心脏一阵尖锐的疼痛…… 头顶旋转着,她在绚烂的**中彻底陷入了黑暗…… ******************** 咳咳,略有些重口味,请担待……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花魁死了 “神仙稻?”裴容卿挑眉,“你是说,齐国的使团在不动声色的打听这种稻子?” “是。【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邵梓孺露齿一笑,“不过这也不奇怪,齐国的土地,一般的谷物很难存活,但是神仙稻不但适应力极强,而且产量很高,目前这种稻子只有大元有,其实这也是大元富足怎么多年的一个重要因素。为了不让这种谷物外流,户部设有专门的机构,每年将种子送往全国各地,将懂得神仙稻培植技术的老农关在一起,这些人世代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培育神仙稻,因此神仙稻的培植技术从来不曾外泄过。” “如果让别国掠去一些种子……”裴容卿沉吟道。 “这就是神仙稻最奇怪的地方,神仙稻结的稻种,都只是普通的种子,齐国即使掠去一些种子也没用,神仙稻种子的培育方法才是关键。”邵梓孺解释。 正因为神仙稻有这样的特性,元国才会设立专门的部门管理,因为只要监管得力,就不怕别国得到培育的方法。因为有神仙稻,元国才能在此前的上百年里成为五国之首。也难怪齐国千方百计想得到神仙稻稻种的培育方法。 思及此,裴容卿一笑:“你能保证稻种的培育方法不流传出去?” “娘娘的意思是……” “既然知道齐国怀着什么样的目的,那就多加留心,还需本宫多说?”裴容卿横了他一眼,“对了,可查出赵谦几人去飞星阁的目的了?” “那倒没有。”邵梓孺神神秘秘一笑,“不过另有一桩有趣的事,只是怕污了娘娘的耳朵。” 裴容卿盯着他。 “好吧,臣直说便是。据说那日,飞星阁的一名花魁暴毙,而且是在和客人欢好的时候,因为她身体不够好,而客人太过神勇,竟然就这么猝死了,老鸨吓的和什么似的,草草的把那花魁埋了,对外说她被家人赎回去了。”邵梓孺摸了摸鼻子,见裴容卿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好继续说,“那客人的身份倒不清楚,只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他常来找那名花魁,据见过那客人的龟*公说,那人身材魁梧,每次来花魁的房都折腾很久,花魁猝死了也不稀奇。”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住进皇宫 “果然有趣。【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裴容卿垂下了眼睛,忽然一笑,“只是可惜了这名花魁,也不知道那客人赔了多少银子才把这事压下去。” 邵梓孺眼睛一亮:“臣明白了,多谢娘娘提点。” 那人既然不是第一次来找花魁,想来平时给的银钱或者首饰都不少,从这些东西上入手,一般都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裴容卿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几分疲惫,她挥了挥手:“那便去办吧,没有结果别来烦本宫。” 邵梓孺的目光在她轻颤的睫毛上一转,含笑道:“可是,臣还有要禀。” 裴容卿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阴测测的看着他:“邵梓孺,本宫听说崔尚书家的女儿仰慕你已久,不如本宫做个主,让你娶了她吧!” 他脸色大变,好看的脸皱成一团:“娘娘,你也忒心狠了些。臣没有戏弄娘娘的意思,只是这事需得一件一件的说……” 裴容卿用力把杯子一放:“本宫觉得下个月十五就是极好的日子……” “娘娘,那燕国皇帝的銮驾明日就能抵达京城,不过行宫已经住了齐国使者一行,再安排厉擎天住下显然是不合适的,何况厉擎天带的人可不少。所以他提出,提出,想住在皇宫里,咳,沈将军命臣来问问娘娘的意见。” 住进皇宫?亏他想的出来!裴容卿微微一笑:“这个厉擎天还真有趣。” “可不是。”邵梓孺苦笑道,“臣瞧着,这厉擎天大有来大元游玩的架势。” “皇宫里可有合适的地方?” “臣觉得,翡阳宫足够富丽宽敞,四周又空旷,不怕遇上妃嫔,只是离陛下的挽月斋近了些。”邵梓孺想了想说。 裴容卿哧的一笑:“如此看来,这翡阳宫再合适不过了,就这么安排吧,咱们的皇帝陛下想必也不会有意见。” “臣遵旨!”难得见到她笑的如此畅快,邵梓孺亦露出笑容,仿佛让她高兴是最重要的事。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亲自送人 接待身为一国皇帝的厉擎天,自然更要慎重。 第二天在朝堂之上,沈随汇报了对厉擎天一行人的安顿情况,听他话里的意思,厉擎天不但变得礼数周到,而且对于沈随的安排没有丝毫的异议,珠帘之内的裴容卿都能听出沈随话中的疑惑和防备。显然,厉擎天这样的表现,让沈随越发怀疑和不安。 轻点着扶手,裴容卿漫声道:“不管怎么说,如今他们人在皇宫里,安全方面还需沈将军多多费心。” “臣明白。” “裴大人。”裴容卿稍稍探了探身,“两日后在宫中的宴会,还需您多费心,不过本宫有些担心,这样的场合,需不需要本宫出席呢?” 裴昭还未开口,刘大人率先道:“让娘娘抛头露面,固然不妥,可是无论是燕国还是齐国,对我大元的状况都是了解的,只要对方诚心,就绝不会为难娘娘,假如他们为难娘娘,那只能说明……他们来者不善。” 裴昭笑道:“臣以为刘大人所言极是,娘娘不必顾忌,臣会保证那天的宴会,万无一失。”说罢,还若有若无的瞟了沈随一眼。 亲自接待外使,出席宴会,是对她如今的地位的一种承认,因此裴容卿才有此问。 “臣会护的娘娘安全,请娘娘放心。”沈随冷笑着看了裴昭一眼,抱拳道。 对于沈随的识趣,裴容卿很满意,对于两日后的宴会亦多了份期待,她的确很好奇,厉擎天,以及齐国的王信是什么样的人物。 “娘娘,燕国的陛下还提出一个条件。”沈随再次朗声道,“如今他已在宫中住下,希望能见一见五殿下厉一鸣,而且,他希望由娘娘亲自送五殿下过去。” 严格来说,这个要求不算太过分。毕竟如今厉一鸣养在皇后膝下,由皇后亲自将人送过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派足够的人随行,那么自然无所顾忌。因此众人的表情都十分正常,只有裴容卿察觉到一丝奇怪的味道。 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厉擎天提出这个要求,说不定目标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厉擎天的行事风格和以往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不得不多想一点。 但是,毕竟是在宫中,就算厉擎天因为好奇想提前见她也没什么,恰好她也对此人好奇的很。 思及此,她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跑一趟。邵大人,今日午后你带人随本宫一起把五殿下送过去。” ******* 谢谢姗姗姑娘的金牌,花荆姑娘和晴翊染姑娘的礼物~今天有三更~~~(≧▽≦)/~ ------------ 近乡情怯 厉一鸣得知下午就要见到父皇,极为紧张,小脸绷的紧紧的。【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宝 书 网//】以至于中午用膳的时候,他的手一直用力抓着桌子一角,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裴容卿将此理解为近乡情怯,毕竟已经两年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了,更何况,他对厉擎天的感情想必也复杂的很,敬畏有之,害怕有之,怨恨有之,期待有之。 当他第三次把筷子碰掉在地上,裴容卿终于抬了抬眼,似笑非笑:“你很害怕?” “没有!”他飞快否认,正襟危坐,过了一会儿又期期艾艾道,“皇后娘娘,您……您会送我过去?” “嗯。”她不禁失笑,“听说你父亲如今的脾气变得好多了,你不必害怕。反正你现在只是住进翡阳宫,又不是立刻要走,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他的神色终于轻松了一些,点了点头,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 裴容卿看了眼他的菜碟,挑了挑眉,没有点破,只是吩咐敛翠带他下去沐浴更衣。 没过多久,邵梓孺就恭恭敬敬的等在了未央宫外,裴容卿携厉一鸣坐进了轿辇,一行人向翡阳宫走去。 这条路她并不陌生,因为去挽月斋的路也是这一条,不知道尊贵的皇帝陛下得知自己的皇宫住进了另一个皇帝,而且还与自己比邻,是什么感受。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很快,翡阳宫就到了,邵梓孺含笑掀开了轿帘,伸出一只手来,裴容卿挑眉,探究的看了他一眼,他始终笑得如沐春风,明明十分不正经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偏偏透出几抹认真。 裴容卿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由着他扶自己下轿,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家伙虽然如女子一般漂亮,一双手倒生的修长而有力度,可以轻易的将她的手包在其中。 莫名的,心中产生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而另一边,厉擎天早已带着人侯在了殿外,裴容卿将自己的手从邵梓孺的手里抽出,正好与厉擎天的目光对上。 看无广告,全文字无错首发小说 ,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文字首发 ,您的最佳选择! ------------ 你到底是谁? 因为日日对着厉一鸣小朋友,所以她知道厉擎天的长相绝对不会差,果然如她所料,他的五官深刻而英挺,双眸极黑,薄唇紧抿,生的一副薄情模样,因为长年征战,出色的外貌被浓烈的戾气包裹,身上有一种在厮杀和血腥中淬炼出来的霸气。 然而此刻让裴容卿觉得极为不舒服的却是他的目光。 她很确定,在他看到自己的那一瞬,他的眼里闪过了狂喜,是的,就是狂喜,仿佛终于得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目光中的炽热和强烈的占有欲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邵梓孺牵着她的手的那一幕,他自然也看到了,因此他很快皱了皱眉,锐利的目光放在邵梓孺身上,仿佛要在他的身上剜出一个洞来,而邵梓孺却含笑着看着裴容卿,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厉擎天的目光。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她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位燕国的皇帝,从前的裴三小姐也绝没有和这个男人见面的机会,那么,他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和炽热的情感从何而来? 定了定神,她牵过厉一鸣的手,缓缓的向殿门走去,厉擎天就这样看着她走近,目光越来越复杂,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看一眼厉一鸣,这个他本该歉疚的儿子。 “皇后娘娘。”他语调低沉,声音沙哑,在念及这几个字的时候刻意放慢了速度,生生让裴容卿听出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燕帝陛下,本宫将殿下带来了,您和小殿下两年未见,本宫便不打扰你们父子享受天伦之乐了。”裴容卿含笑道,在称呼上刻意加了“燕帝”二字,恭敬却疏离。 “朕与小五两年未见,怕是有许多地方都生疏了,不知皇后娘娘可愿意留下一会,为朕与小五斡旋一二?” 与自己的儿子相处还要人从中斡旋?裴容卿嘴角勾起,笑容含了几分讽刺,厉擎天自然看出来了,他的笑容越发深邃。 “怎么,皇后娘娘很为难吗?”他一步步走近她,眼底的光芒炽热而意味深长,仿佛笃定她会同意一般。 裴容卿心中狠狠一跳,恍惚间竟然觉得他的目光给她一种致命的熟悉感! 难道…… 脑子里忽然闪过的一个念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此时,什么身份什么礼教都顾不上了,她紧紧的盯着他,声音微颤:“你到底是谁?” ********* 姑娘们,本文明天上架哈,今晚十二点以后开始上传章节,首发三万字,希望大家订阅支持,阙爷我保证,后面的故事会更加精彩!这篇文我酝酿了很久,也花了很多心血,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个故事写好,希望姑娘们能一直陪伴着阙爷和卿卿,看卿卿如何玩转天下,看卿卿最终花落谁家~~请相信阙爷的坑品~(≧▽≦)/~ 关于更新,嗯,我会顶着实习和毕业论文的压力努力多更的,六千是基本,八千是常客,日更一万也不是没可能,一般来说,如果成绩好订阅好,作者就会像打了鸡血似的更新,所以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 我知道有很多读者不方便充值或是真的木有钱,在这里告诉大家一个免费领取阅读币的方法,大家随便点开一个章节,拉到最下面,会发现一个【领取阅读币】的字样,点进去,是一个做任务的页面,一般是一些游戏体验或是问卷调查的小任务,按照要求做,就可以领取到相应的阅读币,有的可以领取几百个,有的几十个,有些立时领取,有些需要一点时间审核,全部做一遍下来,真的能积累不少哦!而且过几天再去看,又会有新任务,这样下来大家就不断有免费的阅读币可以领取啦!既方便又安全,只需要花一点时间就可以免费得到阅读币,能第一时间看到更新,木有钱充值的姑娘还等什么,快去领吧! 一般的充值方法很有很多,首先是网上银行,比较便宜,其实办银行卡的时候开通一下就好了,经常看书的读者们使用最好,步骤是:登陆小说阅《绿色小说网》——支付中心——我要充值——网上银行——填写充值数额(起充30元,1:100)——下一步——确认——选择开通网上银行的银行——进行网上银行支付操作 其次是支付宝和财付通,只要在拍拍和淘宝上买过东东的朋友相信都会使用,需要说明的是,小说阅《绿色小说网》的支付宝业务是即时到帐业务,需要大家先付钱才能获得阅读币的。如果实在觉得网上交易不安全呢,也可以到银行汇款,汇款之后登记就好了,一般几个小时之内就有阅读币的。 以上四种方式虽然麻烦,但是比较实惠,都是1元购买100个阅读币的,建议经常在小说阅《《绿色小说网》》书的亲们这样充值。 下面介绍其他几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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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你回去告诉裴大人,改日再议吧,今日本宫没空。” 不待他再次出声阻止,裴容卿已经走进了内殿。不明所以的厉一鸣被侍从带到了偏殿,很快,内殿只剩他们二人。 关门声在空旷的殿中响起的时候,裴容卿觉得自己的双手颤的厉害。 身后,男人滚烫的身躯覆上来,将她娇小的身体牢牢的圈在怀里。 “卿卿,真的是你,幸好是你……”沙哑的嗓音伴着沉重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个怀抱如此的熟悉,唤着她名字的那种感觉也一如既往,缠绵而宠溺,让她恍惚间觉得在这个异世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还是她,而韩岑依然是那个韩岑,他宠着她,爱着她,而她全身心的信任着他。 静默了很久,她才低低的笑出声:“见到我又如何?你要再次毒死我吗?” 他狠狠一震,呼吸变得紊乱:“卿卿,别……” 裴容卿坚定的推开他,转身,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忽然一酸。 “你一定非常的恨我,恨我这样践踏你的感情,恨我始终把你放在从属的地位,恨我从来不曾爱过你。”她浅笑着,抚上他的脸,“这样说来,你的确是应该恨我的,因为我只是在利用你对我的爱,我一直欠你一声对不起。” “不!”他慌乱的抓住她的双手,眼底的神色哀戚而痛苦,“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做到,可是我受不了……”他低低的呢喃,将她的手靠紧自己的脸,“我受不了明明离你那么近,可是你依然不愿多看我一眼,你对你的工作赋予了十二万分的热忱,却从来不愿在我的身上花心思,三年,我几乎每天都在等你。” “韩岑,你何苦如此。”她轻轻一叹。 “我以为我没有想过放弃吗?我做不到。”他苦笑一声,“求不得却放不下,卿卿,你永远不知道这有多么痛苦,所以我才会选择解脱……” 她抽回自己的手,神色逐渐变得清冷:“解脱?所以你要毒死我。”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上的暴戾之气退的干干净净,“我只能庆幸,你还活着。” “是的,我还活着。”裴容卿抬起眼睛看他,“我们都还活着,可是一切都变了,我们不再是夫妻,而且,我们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他忽然温柔的笑了,轻轻摇头说:“不会,只要我愿意,我们永远不会对立。卿卿,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完成。” “韩岑!”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手心亦微微出汗,“你还没放弃吗?” “放弃?”他似乎很不可思议,“卿卿,如果我能放弃,还需要等到现在吗?就算你不爱我,就算你不能原谅我,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不曾变过。” 一个人爱到了极致和绝望,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从前的韩岑会因为绝望而毒死她,现在的厉擎天也依然会,无论他话说的多么动听,她都无法再信任他。 他看到她眼中的戒备,心中狠狠一痛。 “卿卿,我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他的目光变得怅然,“刚开始的时候,我四处探听你的下落,可是都一无所获,那个时候我才明白,相比较得不到你,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才最可怕。” “不要说了。”裴容卿逐渐镇定下来,眼神冷静的可怕,“你应该明白的,我们之间再无可能。而且,你现在是一国的皇帝,你要对自己的国民负责,所以,不要再对我费任何心思。” 他神色大恸,一把抱住她:“卿卿,我不允许你跟我划清界限!你不爱我没关系,可是不要拒绝我!我身为皇帝,能做到很多你做不到的事,我知道你的处境有多为难,不要为了跟我赌气就逞强!” “韩岑,”她轻吐一口气,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你不是害我落到这个境地的人,我会很高兴有你在我身边,可是现在我没办法相信你。你想做什么,我管不到,可是至少别打着为我的旗号。到此为止吧,不要让我后悔我三年前所做的决定。” 他忽然低低的笑了,将抵着她的额头,亲昵道:“卿卿,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还习惯吗?” 她蹙眉看着他,疑惑于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这张脸虽然也很耐看,但的确和从前的他相差很大,但是他的动作和神态无一例外都在说明,他就是韩岑。 “你要尽早习惯才是,不过还好,你和从前几乎一样,只是更年轻了。”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鬓发,“不知道你十六岁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个模样,那个时候我还没遇到你。” 她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只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他就将她放倒在一旁的长榻上! “卿卿,我至今记得我第一次拥有你的那种感觉,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几乎拥有了全世界。”他扣紧她的双手,强势的覆在她的身体上,笑容温暖一如从前,“你看,我是皇帝,而你是皇后,多么完美,我们命中注定应该在一起。” ------------ 带你离开 了解到他的意图,裴容卿忽然笑了。 韩岑,或者说厉擎天,正欲吻她,却因为她突兀的笑声而怔在了那里。 “卿卿……”他闭上了眼睛,神色有几分挣扎,忽然低下头,狠狠的咬住她的唇!柔软的唇瓣如早晨沾着露珠的玫瑰,和记忆中一般甜美,她甚至不曾挣扎,任他予取予求,察觉到她的顺从,他内心一阵激荡!松开紧扣她身体的双手,捧着她的脸,慢慢的加深了这个吻。 忽然,一只柔软的小手扣在他的脖子上,窒息的感觉让他有一阵晕眩。 “韩岑。”她低低的笑道,声音不含丝毫的情*欲,冷静如初,“你该明白现在是什么地方,我们又是什么身份,我们单独相处本已是大大的不妥,哪怕你瞒的再好,有心人都已经知晓,你欲置我于何种境地?” 他喘着气,深深的看着她:“我可以带你走?” “带我走?”她勾起唇角,仿佛觉得十分好笑,“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让我身败名裂,让我除了依附你之外别无选择。韩岑,你未免太天真了,你有再大的能耐,也是燕国人,大元的事怎么可能让你插手?一旦我和你苟合的事让旁人知道,朝中大臣宁愿让我死也不会让我跟你走的,而你想要全身而退也几乎不可能。” 他低低一笑:“只要我愿意,没有人能拦得住我!身败名裂又如何?卿卿,你何曾在意过这些了?随我去燕国,没有人敢在你面前说这些!” “韩岑,你还是这么固执。”她轻叹一声,松开了手。 他再次俯下身,咬住她的耳垂:“卿卿,我知道你在这里过的很辛苦,跟我走好不好?我不会勉强你,只要你愿意待在我的身边,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细密的吻一路向下,移到了锁骨,他沉溺其中无可自拔,只是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已经等了太久。 虽然她并不爱他,但从来不曾排斥过他的亲近,甚至很享受,因此三年来他们的性*事一向很和谐,他熟悉她的身体比熟悉自己的身体更甚,也十分清楚她的敏*感点,和从前一样,很快她就难耐的蜷在他的怀里,半眯着眼睛轻吟,娇媚无限,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如火般燎原,他的手灵活的在她的后背游走,牙齿在她的胸口啮咬着,留下一排深深的印子,少女的身体还不够丰满成熟,可是莹白如玉的肌肤和腻滑的触感已经足以让他发疯! “卿卿……”他动情的喊着她的名字,试图望进她的眼里,可是她始终不曾看他一眼,而是含笑看向窗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不曾忽略她眼底的那一份嘲讽。 他神色一暗,伸手便要撩起她的裙子,这时,窗口忽然传来一阵劲风,直直的向他袭来! 凭着本能,他利落的翻身躲过了这个袭击! 黑衣劲装的侍卫手持长剑冷冷的看着他。 厉擎天看了来人一眼,笑着问躺在榻上的人:“原来你一直在等他出手?难怪你没有反抗,我差点以为……” 他没有说下去,神色渐渐落寞。 裴容卿坐起身来,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拢好头发,确定一切都整理好了,才笑着的睨了他一眼:“本宫以为燕帝陛下足够睿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克制自己,一时的贪欢有时候可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也不知燕帝陛下能不能承受的起。” 厉擎天只是笑:“卿卿,你用这种口吻说话的模样,也该死的迷人的很。” 她横了他一眼,站起来看着脸色极难看的唐麒麟:“你在外面看了多久?如果本宫不反抗,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现身?” 他猛地跪下,声音粗噶:“属下该死!” “是啊,你的确该死。刚刚那种状况,如果本宫挣扎的厉害,让殿外的人察觉到一星半点,本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么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你让本宫怎么放心你?还是说,你有别的目的?嗯?”她笑着说,一步步走近他,声音温柔,却满含杀气。 “属下该死!”他的身体狠狠一颤,却依然只有这一句话。 裴容卿探究的看了他很久,最终收回目光,抬了抬手:“你先回去吧。” “娘娘……” “无妨。”她冷淡的打断他的话,唐麒麟抬头看了她一眼,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从窗口离开。 “你这个侍卫身手倒是不错。”厉擎天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还要去见小五吗?” “你家小五绝非池中物,可别疏忽了他。” “如果他是我们的孩子该多好。”他轻声喟叹,“如果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你会不会留在我身边。” 裴容卿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翡阳宫外又是另一番情景。 邵梓孺负手站在轿辇边,看到她走出来,终于露出了笑容。 “皇后娘娘,您可算出来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含笑着为她掀开轿帘。 裴容卿看着他,目光有些玩味。 在这宫里待了那么久,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疲惫,也许是因为发现韩岑也是这个时空让她想起了从前的不愉快,也许是因为忽然开始怀念能够全身心相信一个人的感觉。纵然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依赖别人,可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并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 邵梓孺却丝毫不在意她怀疑的目光,始终微笑着看着她,只是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胸口的那一抹隐约的痕迹时,露出了几分戾气。 “邵梓孺,你觉得本宫可以信你到什么地步?”她忽然开口问道,目光掠过几许森寒。 ------------ 欲行不轨 “娘娘,臣与你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裴容卿哧的一笑:“你说的也不错,本宫与你不但没有利益冲突,你还需你从本宫这里得到一些利益,说起来不过是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好,有的时候,单纯讲利益的关系可比论感情的关系更让人放心。” “娘娘为何会这么想?只讲利益的关系,一旦有更大的利益在他的面前,他就会很快叛变,但若是有感情维系,自然会牢固一些。”他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不由笑道,“其实臣更想告诉娘娘,臣愿意帮助娘娘,只是单纯的仰慕娘娘而已,只是臣想,娘娘定是不信的。” 裴容卿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有的时候,本宫真的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臣对娘娘从来不说假话。”他目光坦荡,冲着他柔和一笑,倒是比他对谁都笑容满面的模样顺眼许多。 她安静的看了他许久,忽然道:“不坐轿子了,本宫走回去。” “那臣陪着娘娘吧。”他没有阻止,吩咐轿子跟在后面,与裴容卿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一带是宫里相对比较荒凉的地方,因此比较空旷,没走几步,她就看到通往挽月斋的拱桥。 嘴角不禁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她名义上的夫君倒是这个宫里最潇洒自由的人,不必烦忧任何事,可以尽情的思念一个女人,还可以同时享受着天底下最尊贵的生活。 有的时候她真想命人断掉给挽月斋的补给,轻哼一声,她不由的加快脚步。 走在她身后的邵梓孺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今日的她很不对,从她见到厉擎天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了,仿佛……他回忆那个场景,仿佛她和厉擎天是旧识。 而她低落的情绪,是不是也和那个男人有关?想起刚刚在她胸口看到的那一抹痕迹,他的目光沉了沉,暗暗告诫自己要防着厉擎天这个人物。 走在前面的裴容卿忽然放停了下来,看向河的对岸,神色渐渐沉寂了下来。 邵梓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的一怔。 挽月斋的四周被一条河包围起来,轻易不能过去,但从河的对岸,是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的。此时,裴容卿的目光就牢牢的锁在那道萧索的背影上。 元怀瑾侧对着他们,手持一支翠绿的笛子,看着水面的波光粼粼,不知在想什么,俊美无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忧伤的情绪还是从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透了出来。他整个人都被这种哀伤的情绪所包围,仿佛脱离于俗世之外。 没过多久,他将笛子放在唇边,闭上眼睛吹了起来,裴容卿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她听出了其中的哀思和怅惘,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点同情这位尊贵的陛下,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在爱人故去一年多以后,依然时时刻刻的思念着她? “娘娘,”邵梓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臣听说,先皇后是太后娘娘送给陛下的玩伴,和陛下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陛下的眼里从来只有先皇后一个人。” “陛下真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裴容卿勾了勾唇角,语气含着几分讽刺,“不知先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臣早年进宫面圣的时候,有幸见过先皇后一面。”他低低一笑,“极为温柔婉约的一个女子,对陛下爱重逾常,甚至胜于自己的生命。只是,臣觉得,比起娘娘的风采,她差的远了。” 裴容卿忽然笑着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对大多数男子来说,先皇后这样的女子才是他们的一生所求,邵大人不必抬举本宫。” “娘娘太过自谦了,他们不敢追寻娘娘这样的女子,因为他们本身太过平庸,娘娘对他们而言太高不可攀,他们配不上娘娘,陛下终有一天会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他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因此这几句话,也随着清风吹到了河的另一边。 裴容卿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只可惜,本宫如今名分已定,这样的话邵大人以后还是不必说了吧,本宫可不想招来麻烦。” “是臣逾矩了。”邵梓孺含笑做了个揖,跟上了她的脚步,二人都没有再往河的那一边看一眼。 笛声渐渐变弱,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元怀瑾放下笛子,双手轻抚着笛身,沉默了许久,忽然低低一笑,转身回到兰汀阁。 精致典雅的房间如一位曼妙的女子,自从柳瑂儿死后,这里的摆设就不曾动过。元怀瑾走到床边,双手放在花瓶上,顺时针转了三圈,又撩开床幔,找到一处凸起按下去,过了一会儿,一道暗门便出现在了墙上,他推开走了进去,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四角都悬着硕大的夜明珠,将这里面照的亮如白昼,这里的装饰和一间书房差不多,但书柜上摆的并不都是书,大部分被嵌着暗金的奏折所占据。 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见元怀瑾走进来,屈膝跪下。 “如何?”元怀瑾顺手抄过一本折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男人的声音有一丝异样的粗粝:“娘娘和厉擎天的关系似乎并不寻常,好像二人早已熟识,厉擎天对娘娘……” 元怀瑾一怔,那张脸上难得出现了震惊的表情,良久他才轻笑一声:“早已熟识?没想到朕的皇后这么大的能耐,连燕国的皇帝也能招惹上。” “不仅如此,那厉擎天还对娘娘……对娘娘……” 脑子里出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他的眼睛都快要烧红了。 “直说便是。”厉擎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他……欲对娘娘行不轨!” ------------ 姐妹妯娌 “啪”的一声,元怀瑾将折子狠狠扔在他的身上:“你说什么?” “属下该死!”他伏下身体,双手握紧成拳。 元怀瑾面容冷峻:“厉擎天还真是胆大包天,住进皇宫便罢了,既然连朕的皇后都敢动!” “皇上息怒。”男人声音沉重,“如今的局势得来不易,皇上定要为大局考虑。” 元怀瑾眸色微沉,打量着依然跪在地上的男人:“厉擎天和皇后之间的任何动作,你都需要立刻来报,两日后的接风宴上,注意齐国的使节,尤其是王信这个人物。” “属下明白。” “朕希望你再明白一件事。”元怀瑾盯着他,声音含着几分压迫感,“你跟了朕那么多年,希望你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哪怕朕不待见皇后,她也是朕的女人。你可不要假戏真做了。” 男人的身体狠狠一震:“属下不敢!” 元怀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于收回目光:“回去吧,不要让她有所怀疑。” 男人无声的行了个礼,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的真实水准,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高的多。 暗室里陷入了安静,元怀瑾从书柜的底层翻出密报,不知怎么,脑子里忽然响起刚才邵梓孺的那句话。 陛下终有一天会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 回到未央宫的裴容卿睡的昏天地暗,似乎要把这些天的疲累全部补回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含烟来伺候她更衣时抿嘴笑道:“娘娘,二小姐在殿外等着给娘娘谢恩呢!按道理二小姐早该进宫谢恩了,只是不知何故拖到了今天。” 裴容卿勾了勾唇角,还能有什么原因?二姐从前在家里嚣张跋扈惯了,心高气傲,怎么可能愿意给一直以来懦弱无能的妹妹行大礼?现在愿意来,无非是因为整个朝廷的重心都在燕国和齐国的来访上,她生怕自己的婚礼不够盛大,这才来提醒她,别薄待了她这个姐姐。 “她来了多久了?裴容卿懒洋洋的问道。 “有两个时辰了,二小姐几次想让奴婢唤娘娘起来,奴婢都推脱了。”含烟狡黠一笑,“二小姐得明白,如今小姐贵为皇后,哪里是她能使唤的?”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用了晚膳再去会她吧。”裴容卿低低一笑。 “奴婢遵旨。”含烟一笑,很快就将晚膳摆上桌,裴容卿痛痛快快的吃完,这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这段时间受的闲气太多,今日见到韩岑的事更让她郁闷至极,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她的二姐一头撞上来。 走出内殿,她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桃红色衣服的女子正满面不耐的训着一个小宫女。 “不是说三妹醒了吗?怎么还不来?” “裴小姐别急,娘娘马上就到。”那小宫女说着,余光看到了裴容卿,忙跪下道,“见过娘娘。” “下午吧。”裴容卿一挥手,笑吟吟的看向裴梦语,“二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本宫在里头睡的迷糊了,这才刚刚醒。” 裴梦语狠狠的剜了含烟一眼,她长相还算出挑,只是颧骨有些高,生就一副凶相,此刻凶狠的模样更是让裴容卿忍不住扶额,这样的性子,也不知安王受不受得起。 “我几次想让含烟去喊你,可是含烟一直给我装傻!”裴梦语怒气冲冲道。 裴容卿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含烟,这是怎么回事?” 含烟扑通跪下,委屈道:“娘娘累了好几天,这些日子都没睡一个安稳觉,难得今日睡的好,奴婢哪里敢打扰娘娘。”说着主动向裴梦语告罪,“二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心疼娘娘。” 裴容卿为难道:“这……” 裴梦语看着不耐,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三妹,你且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这副大喇喇的模样,以为裴容卿还可以任她揉搓吗? 裴容卿没有应她,只是含笑在主位坐下,对含烟道:“给本宫奉杯茶来。也给二姐再泡一杯。” “是,娘娘。”含烟朝她磕了一个头,这才走出去。裴梦语在听到裴容卿自称“本宫”时就皱了皱眉,再看到含烟这般恭敬的模样,她的脸色白了几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她依然不肯示弱,蹙眉道:“三妹,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咱们姐妹那么久没见了,你不想与我说说体己话吗?” 裴容卿忽然低下头,叹息道:“二姐,你也知道我们那么久没见了?本宫不可能出去,可是二姐可以来宫里啊,怎么这么久才来?眼看着连你也要出阁了,嫁的还是你心心念念的安王殿下,本宫可真羡慕你。” 听她这么说,裴梦语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既像是得意,又有些讪讪,看来她对于自己妹妹代替她进宫这件事,多少是有些内疚的。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三妹,你如今可是皇后了。” “是啊。”裴容卿漫不经心的抚着衣服上的花样,“皇上虽然不踏足后宫,但不管怎么说本宫都是皇后,不能倚仗皇上,好在还有权势傍身,只要本宫愿意,这天底下无数人的命运本宫都可以玩弄于鼓掌之中。”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裴梦语一眼,“就连二姐的婚事,也是本宫一力促成的,二姐可要感谢本宫?” 裴梦语身子一颤,勉强笑道:“自然是要谢的,我今日进宫就是要谢三妹成全,你我在家是姐妹,出嫁了也是妯娌,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二姐,你有如今得来不易,可一定要惜福。”裴容卿睨了她一眼。 她脸色更加难看,攥紧了衣摆,挤出一个笑容:“今日来,还有一事要麻烦皇后娘娘。” ------------ 决绝和毁灭 终于知道换称呼了?裴容卿心中暗笑,欣赏着她忐忑不安的表情,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二姐还有何事?” “皇后娘娘,我,臣女还有几日便要出阁了,臣女原本听母亲说,宫中会出一份嫁妆,只是臣女至今没见到嫁妆的影子,臣女想,定是娘娘太忙了,所以才厚着脸皮请提醒娘娘一句。” 厚脸皮提醒?可不是,一般人哪里敢向皇后要嫁妆,她原本肯定以为,只要她一提,这个懦弱的妹妹二话不说就会把嫁妆给她补上,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有这等事?”裴容卿一脸惊讶,说完怒气冲冲的一拍扶手,“本宫早已吩咐了内务府,要给二姐送一份嫁妆去,内务府竟然至今没送?” 裴梦语也愣了:“娘娘……已经吩咐了?” “自然!本宫还会说假话哄你不成?”裴容卿难掩怒气,“好个内务府!竟然敢欺上瞒下,哄骗本宫!”接着高声唤道,“含烟!” 含烟一溜的进来:“娘娘,奴婢在。” “把内务府的总管叫来!看来今日不整治整治他们是不会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的!” “奴婢这就去办!” 裴容卿看向裴梦语,叹了口气:“二姐,你看看这宫里,稍不留心就有人敢违逆本宫的意思,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了?二姐且回去,过两日本宫定派人将嫁妆送去!”说罢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吩咐人进来,“好好的把裴二小姐送回去,若出了岔子,本宫唯你们是问!” 殿外的含烟见裴梦语一脸惨白的被送走,这才偷笑着回到内殿。 “娘娘好计策!这就把二小姐哄住了!”她眉飞色舞道。 “好在她还不算太蠢,知道本宫不会再任她拿捏,以后除非必要,她绝不会再踏进未央宫了,更不敢对本宫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裴容卿淡淡一笑,“只要她安分,本宫就不会跟她过不去。” “娘娘,要不要和内务府说一声?要是二小姐去内务府要嫁妆该怎么办?” “裴梦语可能会这么做,可是本宫那精明的娘亲可不会自讨没趣。”裴容卿无所谓一笑,抚了抚额说,“什么时辰了?” “酉时已经过半了。” “叫小厨房送些水果来,也给一鸣送一份。” “娘娘,”含烟小心翼翼道,“五殿下在翡阳宫呢。” 裴容卿不由失笑:“本宫竟然忘了,还是本宫亲自把人送过去的。” 想到下午的事,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经过挽月斋时看到的那抹寂寥的身影和悲怆的笛声。 有些东西可以作假,那么感情可以作假么?虽然曾经无数次怀疑过皇帝的真实目的,可是那一瞬间,她希望只是自己猜错了,也许这位皇帝陛下真的只是因为伤心过度才无心政事。如果那份深入骨髓的哀思和寂寥也是假的,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何况,有的时候感情也不能够保证什么,韩岑爱她若斯,不是一样给了她致命的一击,他的感情太过偏执,最后伤人又伤己,而她从来不是能够被感情所束缚和禁锢的人。 此时的翡阳宫里,厉擎天正在和他名义上的儿子交谈。 忽然成为那么多孩子的父亲,以及那么多女人的丈夫,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适应,只能敬而远之。但是这个孩子是裴容卿欣赏的,他便乐意帮帮这个男孩。 “小五,你恨朕吗?”他含着一缕浅淡的笑容,居高临下的问道。 厉一鸣绷着脸,摇头:“儿臣不敢。” “不敢?”他失笑,“从前是朕疏忽了你,以后,朕会好好栽培你。” 他一惊:“父皇,儿臣资质愚钝,不敢劳烦父皇。” “朕相信你。”他一甩宽大的袍子,“此次朕亲自来接你,你就该明白,从前朕好大喜功,嫌你的性子文弱,如今看来,你虽然不如你哥哥们威猛,但也算有勇有谋,在元国的这两年,想必你也成熟了很多,这个位子,你当的起。” 厉一鸣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父皇,儿臣不敢……” “不必再推拒。”厉擎天一挥手,“想必她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你的心里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吧?如今朕给你提供条件,但是,你至少要向朕证明,你有足够的能力跟你的哥哥们抗衡!” 她? 想起下午父皇和她之间的互动,厉一鸣心中霎时一片雪亮! 恐怕也是因为她曾经跟父皇提过,所以父皇才愿意提拔他,原来她又一次帮了自己大忙。虽然不知父亲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异样的感情,可是如果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自己如何能帮到她! 想到这里,他重重磕了个头:“儿臣定不让父皇失望。” 厉擎天微微颔首,忽然问道,“她对你很好吗?” 厉一鸣一惊,轻轻点头:“相比较其他的大元人,皇后娘娘对儿臣极好。” “那她喜欢你吗?” 呃?厉一鸣小脸红了红,心想父皇和从前变化真大,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这……儿臣不知,但皇后娘娘喜欢……呃……捏儿臣的脸。” 闻言厉擎天眸色一暗,不由的看向小男孩,的确是个漂亮的孩子,难怪她喜欢。 他想起,曾经他们也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他至今记得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欣喜若狂,然而她的态度十分冷淡:韩岑,我还不想要孩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他本以为如果有个孩子,至少可以把她留在家里,可是她从来没打算为他生孩子。 他陪着她去医院,将那个才一个多月大的胚胎扼杀,那一刻,他的心也几乎死了,也许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真正意识到她永远不可能属于他。决绝和毁灭的念头也是从那个时候滋生的。 ------------ 夜宴 两日后,接风宴如期举办。 接待一国皇帝和一国使节的宴会,规格自然极大,为了不怠慢来客,宴会设在宫里最大的明华宫,还未入夜,这座宫殿就已经灯火辉煌。 穿着艳丽的宫女穿梭其中,像一朵朵盛开的荷花,裴容卿仔细打量了一下宫女的衣服,不由的笑出声,一看就知道是邵梓孺的手笔。 她踩着时间抵达,至少不算失礼,殿内已经几乎坐满了人,因她的到来,殿内一片骚动,不仅因为众人需向她行礼,还因为她今日的打扮,吸引了太多目光。 代表皇后身份的大红色束腰宫装,端庄又不失妩媚的飞仙髻,尽显皇后的气度和风采,她含笑坐在主位上,轻轻抬手,众人这才重新落座。 “本宫来的迟了,还请贵客见谅。” 齐国的使团早已落座,听裴容卿如此说,赵谦忙拱手道:“娘娘能来此,已经是我等的福分了。” “这便是赵大人吧。”裴容卿含笑看向说话之人,他三十多岁的模样,看起来精明强干,的确如邵梓孺所说,待人接物极为到位。 “蒙娘娘惦记,正是下官。” “齐国人杰地灵之地,所以才养出赵大人这样风采卓绝的人物。”裴容卿说着举起酒杯,“还请赵大人代本宫向贵国陛下问好。” “多谢娘娘。”赵谦忙站起来,满饮一杯。 这期间,裴容卿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始终胶着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几分意味深长,虽不至冒犯,但依然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眸光一扫,立刻看到赵谦身边的一个男子。 裴容卿心中一凛,此人大概就是王信了。 明明是普通至极的长相和打扮,可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凛然至上的感觉。存在感并不算强,至少如果不是刻意,你并不会注意到他,可是一旦注意到他,便很难移开目光。他的举手投足都很随意,但偏偏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优雅和风度,那是多年的贵族生活才能淬炼出来的一种气度。 似乎察觉到裴容卿在打量他,他毫不避讳的对上她的目光,微笑着转着手中的杯子,裴容卿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不同于元怀瑾的漆黑凌厉,也不同于邵梓孺的眼睛妖娆而朦胧,他的眼角微微上挑,眼底泛着温润的琥珀色,温和而包容,但又有能看清一切的透彻,仿佛所有的阴暗在这双眼睛下都无所遁形。 仅仅一秒的对视,裴容卿竟然觉得心跳加速!心中的警惕反而让她凝出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她冲着男人笑吟吟举杯:“这位便是王信大人吧?听说王信大人素有才名,惊才绝艳,本宫定要敬王大人一杯。” 仿佛早已猜到她的动作,男人眼底泛出几许甚至可以称为宠溺的笑意,端起杯子道:“娘娘过奖了,今日看到娘娘,下官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惊才绝艳。” 说罢,一个眼风扫过她,他已将手里的酒喝完。 裴容卿陡然生出一种被调戏的恼怒,迫使自己撇开目光,问向一旁端坐着的裴昭:“裴大人,燕帝陛下还未到吗?” 裴昭站起来抱拳道:“燕帝陛下说他今日不太舒服,可能会迟一点到。” 裴容卿立刻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怎么不舒服?可是翡阳宫的人伺候不周?” 邵梓孺笑道:“娘娘莫要担心,太医已经诊过,燕帝陛下只是水土不服,很快便好了。” 一旁的赵谦脸色沉了沉。 厉擎天也来大元的消息,是他们在即将抵达大元的时候才知道的,生生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道厉擎天在搞什么鬼,明明对大元恨之入骨,如今却假惺惺的说什么结盟,如果这两国真的结盟,对齐国自然是大为不利的!因此此行的任务便多了一样:破坏两国的结盟! 一旁的王信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指尖在桌子上轻点了两下,赵谦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端起杯子掩饰性的喝了一口,收敛了脸上的愤怒和戾气。 “燕帝陛下还不知何时才能到,怎好让齐国的贵客久等。”裴容卿端起杯子,笑道,“贵客来访,我大元上下均觉得荣幸之至,希望使者满饮此杯,以贺我大元与齐国的世代友好。” 裴昭等人附和了一声,都举起了杯子,一时间殿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这时,一声朗声大笑传进殿内:“朕来迟了,希望皇后娘娘和各位莫怪。”厉擎天笑容满面的走进内殿,在侍从的引导下坐在上座,炽热的目光立刻落在裴容卿身上。 此时此刻,裴容卿真的很想横这个男人一眼,明明脸色红润的很,非告病来迟,高调入场,现在还丝毫不避讳的盯着她猛看,生怕她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燕帝陛下不必在意,本宫听裴大人说陛下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了?”裴容卿笑吟吟的看向他,目光含着几分警告。 他哈哈一笑:“朕无碍,皇后娘娘莫要担心,更何况,见到娘娘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再严重的病也好了。”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调戏了!裴容卿脸色一沉,目光冰冷:“燕帝陛下,您逾矩了!” 他依然满脸笑容:“是朕说错话了,请皇后娘娘恕罪!”说罢冲她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他的态度引起众人的一阵狐疑,都说厉擎天脾气暴戾,如今看来,暴戾不见得,古怪倒是有几分,面对敌国皇后的冷言,他竟然认错如此干脆! 裴容卿不禁咬牙,这个男人肯定是故意的,她正欲饮下杯中的酒,却听对面的男人温柔的来了一句:“你体质虚寒,不宜多饮酒,意思意思就罢了,朕不会介意的。” ------------ 就要让你心疼 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裴容卿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她眉眼低垂,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无一例外在等着她的反应。 赵谦立刻兴奋起来,没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收获,如果厉擎天和这位守活寡的皇后真的有什么猫腻,只要将这一点善加利用,不怕大元不与厉擎天反目成仇!一旁的王信手持酒杯,看着裴容卿的目光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仿佛觉得十分有趣。 突兀的一声低笑在殿内响起,裴容卿抬眼看向厉擎天,语气娇嗔:“燕帝陛下可不要乱说,本宫一向千杯不醉,别说满饮这一杯,哪怕三杯都没问题,陛下以为这样说就可以让本宫退缩了吗?我大元的女子,即便是男子都不遑多让的。来人!给本宫和燕帝陛下拿三个大海碗!” 说罢,挑衅的看向厉擎天:“燕帝陛下敢与本宫喝完这三大杯吗?” 厉擎天脸色变了变,不禁有些后悔,缓和了语气说:“朕不过玩笑一句,皇后娘娘莫要当真。” “看来燕帝陛下是看不起本宫了,来人,拿五个海碗!”裴容卿轻轻一挥手,轻描淡写的吩咐,宫女们不敢怠慢,很快十个巨大的海碗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厉擎天这下真正的后悔了,他只是想看到她生气的模样,谁料她竟然把自己的戏谑之语当成挑衅!他早该知道她的性格,如果轻易服软,她就不是裴容卿了,看着她面前的五个海碗,厉擎天恨不得替她喝,只是这话要说出来,这个女人大概会直接加到十个碗。 裴容卿端起一只碗,看着里面透明的液体,心里一阵无奈,如果这是雪碧该多好。 她的确不能喝酒,今日的宴会,为了能撑下来,她这桌的酒壶是兑了水的,可是哪怕是兑了水,五个大海碗下来也很要人命。 只是今日无论如何不能退缩,只有让他知道,他的戏谑或者亲昵,都会对她造成巨大的伤害,他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 “燕帝陛下,本宫先饮一杯,以尽地主之谊,也希望燕国和大元能冰释前嫌,永结为好。”说罢,面不改色的将海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展示给他看,笑吟吟道,“燕帝陛下,该您了。” 大元这边的官员代表自然舒了一口气,如果燕帝真的存心调戏,哪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最后名誉受损的都会是皇后娘娘,都会是大元。如今皇后娘娘不仅化解了尴尬的局面,还借机给予对方警告,只是……看着那五个大海碗,哪怕是酒量最好的都觉得有些发憷,看向皇后娘娘的眼神变得肃然起敬,若说从前有些人还对裴容卿以女子身份干政多有不满,此刻也只剩下满满的敬意了,皇上无心政事,皇后娘娘不得已以一己之躯撑起了朝政,如今还需面对外人的种种猜疑和挑衅甚至是调*戏,对一个女子而言,这是多么大的羞辱! 有些老臣想到这一层,几乎要落下泪来,对一年多未曾蒙面的皇帝也多了分怨怼。 许久不见厉擎天有所反应,裴容卿轻哼一声:“燕帝陛下怎么了?不能喝么?难道你体质虚寒,不宜饮酒?”说罢欲取第二只碗。 “等等!”厉擎天目光复杂又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端起一只碗道,“朕喝了这一碗便是,皇后娘娘不必再喝了,朕没有瞧不起皇后娘娘的意思,只是皇后娘娘和朕若真的喝了五个大海碗,让其他贵客喝什么?” 这话是要解围的意思了,可是裴容卿却不领情,神色一冷:“燕帝陛下这话是瞧不起我大元么?难不成我大元连这点酒都拿不出来?陛下不喝,本宫可是要喝完这五大碗的,希望陛下能看到我大元的诚意!” 说罢,端起第二碗一饮而尽,接着是第三杯,第四杯…… “够了!”厉擎天骤然大怒,心里被无尽的悔意所淹没,他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心疼,让他后悔! 裴容卿放下碗,露出一张娇艳欲滴妩媚至极的脸:“燕帝陛下,本宫虽身为女子,却也知道一言九鼎,本宫既然说了要喝完这五碗,那么一滴都不能剩下!” 看到这个模样的裴容卿,不少人不由自主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尤物天成,就是这样了吧,也不知元帝在想什么,竟然舍得冷落这样的女子。 众人贪婪的目光厉擎天自然发现了,不由的双眸一眯,眼底凶光乍现!该死,一想到她这副模样被那么多人看到,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握紧了拳,他干脆端起一只碗大口喝下,很快,他面前的几只大海碗便空空如也。 这个身体有个好酒量,因此厉擎天依然面不改色,只是狠狠的盯着那个不自觉的女人! 裴容卿也接近了结尾,发现厉擎天的目光,她微笑着将最后一只碗底展示给他看,见他怒气更甚,她的笑容就更加甜美,怎么看都有股赌气的味道。 也许只有邵梓孺和那个名叫王信的男人发现了两人之间不正常的暗潮涌动。厉擎天的愤怒根本不是因为被挑衅,而是因为心疼和后悔。 当一个男人心疼一个女人的时候意味着什么?王信低下头轻抿一口酒,笑容却不曾达眼底。 邵梓孺却想到了前几日二人初次相见的场景,心不自觉的下沉。 “燕帝陛下,如何?”裴容卿笑吟吟的问道。 厉擎天声音涩然:“朕再也不敢小瞧皇后娘娘了,亦不敢小瞧大元。” 裴容卿一笑,看向众人:“本宫喝了不少了,贵客们也不要客气,还请畅饮吧。” 她声音清楚,动作神态无一丝不妥,可眼神朦胧,水意十足,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 你是谁的人 邵梓孺握紧了拳,忽然站起来,含笑端着酒杯上前:“娘娘,不知臣可有幸敬娘娘一杯?” 裴容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略一迟钝才认不出他来,轻轻一笑:“邵大人也想来凑这个热闹?那本宫就陪你喝一杯吧。”说着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小宫女给自己斟酒。 那小宫女大约是第一次当值,本就极为紧张,此刻端着酒壶的手微微发抖,给裴容卿斟酒的时候,因为被裴容卿的衣袖轻轻一扫,酒壶竟然就那么脱手了,倾倒在桌上洒了一大片,裴容卿的衣袖自然未能幸免! “奴婢该死!”小宫女吓得六神无主,一个劲的磕头,裴容卿看了眼自己被酒水浸湿的衣袖,蹙眉不语。 众人都这一变故惊到了,邵梓孺“啊”了一声:“臣不过是想和娘娘喝一杯,却累的娘娘湿了衣袖,臣实在该死!” 厉擎天眉心一动:“如今天气忽冷忽热,皇后娘娘最好还是去换件衣服,若您凤体有损,就是我们的罪过了。”说罢,他看向赵谦等人,“赵大人定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吗?” 赵谦微笑颔首:“娘娘凤体要紧,不必顾虑我们。” 裴容卿轻轻的“唔”了一声:“那本宫就去换件衣裳,裴大人替本宫为贵客们赔罪吧。” 裴昭应了声是:“请娘娘放心。” 如此,裴容卿才施施然走进偏殿,厉擎天和邵梓孺都松了口气,王信无声的笑了,放下手里的杯子,悄悄离座,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席面上,竟然也无人发现。 一走进偏殿,含烟等人就一脸焦急的迎上来扶住她,裴容卿再也支撑不下去,眼睛一闭便软倒在榻上,一时间天旋地转,她痛苦的揉着额心,半天说不出话来。 含烟都快哭出来了,一叠声的吩咐:“快,湿毛巾醒酒汤都拿过来!再拿个盆子来,还有蜜饯!” 吩咐完,她轻轻一叹,边用湿毛巾给裴容卿擦脸边说:“娘娘,感觉如何?奴婢伺候你喝点醒酒汤吧。” 她轻轻点头,喝了醒酒汤,之前灌下的酒水几乎全部被吐了出来,含烟又一次叹气,一看就知道娘娘光顾着喝酒,什么东西都没吃。 把胃腾空,她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由着含烟伺候她梳洗,敛翠取来衣服,二人小心的替她换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燕帝真是过分!”敛翠愤愤道,“果然是野蛮人,竟然这么欺负娘娘一名女子!” 含烟横了她一眼:“离的这么近,要让有心人听见有的你好看的,只是娘娘这个样子,还怎么能回去继续喝?” “不如就让娘娘在这边躺着休息吧。” 含烟自然也想这么做,可就怕误事,二人正在犹豫,裴容卿睁开了眼睛:“外面怎么样?” “大家都在喝着,各位大人们都在和燕帝和赵大人说话,互相探着口风,娘娘不去也罢。”含烟见机道。 “嗯,估计本宫不在,他们会更自在一点。”裴容卿一笑,刚刚那种情况,谁都看得出来邵梓孺是找借口让她休息,反正大家心照不宣,她就干脆躲个懒。 “扶本宫出去走走吧。” “是。” 明华宫后面就有一处荷花池,也是宫中一大胜景,夜晚看来别有一番滋味。她沿着河边散步,只看见宫女们神色匆匆进进出出,倒没人认出她。 眼看了离人群远了些,她忽然挥了挥手,吩咐两名宫女回去。 含烟和敛翠面面相觑,自然不肯,裴容卿无奈:“那就在这里候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跟来,本宫很快就回来。”说罢走进了荷花池深处。 不见了两个丫鬟的身影,她舒了一口气,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醉酒的感觉依然纠缠着她,脑袋一阵阵发晕。 “卿卿,你来了。”一声柔温到骨子里的轻唤让她回神。 “楚飞阑。”她睁开眼睛,十分冷静。 微风浮动,男人嗤笑一声行到了她面前:“难道看到你狼狈的模样的,倒是有趣。” “尊驾总共才见了本宫三面,何来难得一说。”她扯了扯嘴角,“莫不是阁下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本宫?” 对方哈哈一笑:“也不是时时,但我在你身边的日子也算不少了。” “本宫惶恐,何以得到尊驾这样的关注?”她讽刺一笑。当她走进偏殿的时候,这个男人就隐藏在某处,她虽然喝醉了,但她确信自己听到了那声轻笑,所以走了出来,因为这个男人定然会跟着她。 “你可以当我闲得无聊。”他凑近她,深深嗅了一口,“你的体香被酒香晕染,更加醉人了。” “你到底是谁的人?”裴容卿懒得和他废话,直接的问道。 “卿卿,你这么聪明,自然猜的出来。” “你这一次,是不是和齐国的使团同来的?”她挑眉。 “哦?何以见得?” “赵谦等人待在行宫,却有人在替他打听消息,那个人多半是你吧。”裴容卿想起神仙稻的事,不由的一笑,“只可惜你的方向完全错了。” 楚飞阑终于露出了一丝意外:“那你觉得,什么方向才是对的。” “弄清楚大元第一株神仙稻得来的原因,大概会给你一些灵感,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与其想办法偷盗,还不如自己研究,自主创新才是核心啊。”裴容卿勾了勾唇角,在对方思索的时候,她忽然一笑,“你不是说你是为了还人情才帮人做事的吗?怎么这份人情到现在都没还掉,还是你又欠了人家?你看,你还是不知不觉中被他利用了。” 黑暗里,楚飞阑的脸孔顿时有些扭曲,他粗声粗气道:“这是我的事,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更何况,”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不是同样在被人利用吗?元怀瑾那样的人,你都能死心塌地的为他!” 死心塌地?黑暗里,裴容卿无声的笑了。 ------------ 裴氏有女,容色倾城 或许在别人看来,真的是这样。 自己的丈夫为了思念别的女人整天闭门不出,置偌大的家业不顾,身为妻子的她愤然挽袖上阵,辛辛苦苦打理着家业,还不忘尊重丈夫对爱人的思念,哪怕从来不曾看她一眼,可不是死心塌地。 最重要的是,一旦丈夫回心转意,她就立刻把这份家业还给丈夫,自己就靠一边站,到了那个时候,家里的人只会为丈夫的回心转意而感激涕零,不会有人想起她的劳苦功高,反而要责怪她越俎代庖。 这样想起来,她似乎真的在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她忍不住开始佩服自己,笑的更加动人,半真半假的说:“本宫虽然是个女子,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不管皇上对本宫怎样,只要他还是皇上,本宫就还是皇后,如果没有他,本宫就什么都不是,所以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一声,不必再来策动本宫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本宫,就像你一开始做的那样。哦,对了,你的主子是不是就是齐国的那个副使,叫王信的?” 楚飞阑悲愤:“他不是我的主子!” 裴容卿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你不愿承认他是你的主子,但你的确在帮他做事,让你欠人情的那个人就是王信。” 她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楚飞阑有一瞬间的茫然,待想明白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上了这个女人的当! 被她前面的那一串话一绕,他完全没想到设防,因此听她提到那个人,他根本没想到掩饰,那种语气,明显是不满却又不得不为之,因此她立刻就做了判断,此时他再否认大概就是欲盖弥彰了! 想到这里,楚飞阑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觉得是他?” 因为他的身上有王八之气,裴容卿恶意的想。 “直觉。”裴容卿轻轻一笑。 “难道你没想过我就是他?”他轻哼。 “气质差的太多了,你虽然聪明,但其实没多么深的心机,而且习惯了率性而为,讨厌束缚,虽然三观略有不正,但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裴容卿想了想补充道,“不然你怎么会被他拿捏住?” “老子才没有被他拿捏住!”楚飞阑怒道。 裴容卿挑了挑眉:“本宫出来的久了,尊驾请自便吧。”说罢便转身离开。 今日这一趟,倒颇有收获。 王信是当初想要杀自己的人,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齐国臣子,好好的怎么会想起来杀她?他的身份必然不简单。 王者,信之,行之,王与行,便是珩字! 他就是公子珩! 心里刹时一片雪亮,难怪这人会有那样的气质!如果他就是公子珩,那么就不难解释为何赵谦等人会对他如此尊敬。 邵梓孺怀疑此人是齐国的宗室,谁知道他不仅是宗室,而且是太子。想到这里,裴容卿不由的勾起唇角。 而荷花深处,楚飞阑还未从刚才说错话的懊恼中走脱,一个身影来到了他的身边。 “喂,老子无意间让她知道了,你可别怪老子。”楚飞阑别扭道。 他低低一笑:“无碍,她现在不仅知道你听命于孤,还知道了孤的真实身份。” “你那么确定?” “孤对她有信心。”黑暗里,齐珩的一双眼睛泛过温润的笑意。 “真受不了你这副德行。”楚飞阑足尖一点,飞到树杈上,寻了个合适的姿势休憩,“我早说了,这个女人有意思的很,幸好当初没杀了她。” 齐珩向前走了一步,眉心一动,看到裴容卿刚刚站立的位置上落了一只香囊,有艾叶和熏香的味道,大概是用来防蚊虫的,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将香囊握在手中,勾起了唇角:“你确定她的身上有异香?” “是,凭我钻过那么多的香闺的经验,那绝对不是一种脂粉,天生异香,不会错。”楚飞阑懒洋洋的回答,忽然他似想起了一事,豁然睁开眼睛问道,“你当真对她有了兴趣?我可告诉你,这个女人固执的很,而且油盐不进!” “因为你在她的身上栽了跟头,所以对她这么大成见。”齐珩毫不留情的取笑他。 楚飞阑冷笑:“那你尽管去试吧,要是你能拿下她,老子管你叫爷爷!” 树下之人依然打量着手里的香囊,唇边的笑容不曾褪去。 告诉你们主子,自主创新才是核心。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那双明亮慧黠的眼睛里又会闪烁着什么样的光芒。 裴氏有女,容色倾城。 果然有趣的很。 ************************************************************* 回到明华宫,今日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了,裴容卿少不得告声罪,但是没有再喝酒,不少人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了,算是宾主尽欢。 厉擎天用目光询问她,裴容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见她脸色红润,眼神恢复了清明,厉擎天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她对自己的狠,他不由的心里苦涩,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卿卿,如果这样的局面是你想要的,我就会尽力为你达成。 裴容卿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只是把玩着衣服上的流苏时,她忽然觉得身上似乎少了什么。 对了,去河边之前,含烟给她戴了个香囊,说是防蚊虫的,不知被她丢到哪里了。她正努力回想,忽然看见席上一直安静喝酒的齐国副使忽然站了起来,持酒杯走到她面前,神色恭敬。 知道此人就是齐国太子齐珩,她的内心一时有些复杂,想到他以齐国太子之尊却要给她行礼,她又觉得一阵快意。 想到这里,她温和笑道:“王大人似乎喝的还不够尽兴,不知是不是这酒不合王大人的胃口?” ------------ 人有相似 其实她的本意是,你是不是看不上这酒? 如果他只是普通官僚王信,自然不会看不上这酒,但,他是齐国只手遮天的太子齐珩,什么美酒没享用过? 对方似乎知道她的言外之意,笑意更深:“下官不敢,正因为这酒芳香醇厚,喝一杯便醉了,下官才不敢多喝,毕竟下官没有娘娘这样千杯不醉的体质。” 裴容卿挑眉:“那王大人这是打算畅饮了吗?” “下官只是想求娘娘一件事。”他始终笑得柔和。 “王大人直说便是。”裴容卿提高了警惕。 “下官听说燕帝陛下住在宫中。”他说着恭敬的对厉擎天颔首,接着笑看向裴容卿,“下官使命在身,为了方便与各位大人协商,下官想,我们可不可以像燕帝陛下这样亦住进宫中,毕竟行宫距离太远,怕是不太方面。我们一行只有十三人,应该还不算麻烦。” 是啊,比起厉擎天上百人的规模,十三人的确不算麻烦。 裴容卿挑眉看着他,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对方既然提出来了,而且有理有据,自然不能随便就拒绝了,遂漫不经心的问邵梓孺:“邵大人,宫里可还有合适的宫室?” 她本以为邵梓孺能明白她的意思,以没有合适的宫室为由拒绝,只是没想到邵梓孺思考了一会后说:“回娘娘的话,翡阳宫的西南角有处昀昭宫,倒是较为适宜。” 裴容卿不由的眯起了眼睛,这个邵梓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然敢违逆她的意思!可是大庭广众之下邵梓孺这么说,她怎么能拒绝? 只好笑着对王信道:“王大人觉得如何?” “极好,那下官不日就搬来,能与燕帝陛下比邻,倒也是一件幸事。”王信微微一笑,再次对厉擎天颔首,厉擎天敷衍的点头,明显不想搭理的样子。 “那便让邵大人安排吧。”裴容卿看向邵梓孺,模样颇有些咬牙切齿。 邵梓孺恭敬的应了,心里却不由得意。 让齐国使团分去厉擎天的精力和注意力,他就没机会再去缠着她了吧。 见目的达到,王信含笑冲裴容卿举杯:“下官祝娘娘凤体长健。”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虽姿态谦卑,动作优雅,却让裴容卿感觉到有那么一点不自在,直到他落座,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份不自在,她忍不住眯起眼睛,这个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还是少接触为妙,出于本能,她自动将这个男人划为危险人物。 待这一场夜宴终于结束,已经快要子时了。派人将两国贵客送回去,裴容卿就直接坐上轿辇回去了,至于收拾残局?那肯定不是她的事。 只是没想到等她回到未央宫,又有一个巨大的“惊喜”在等着她。她刚一下轿,便听到一道尖细的嗓音:“给皇后娘娘请安,奴婢是长华宫的春妮。” 裴容卿正在思索,含烟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娘娘,长华宫是贤妃娘娘的寝宫。” 贤妃?她又要使什么幺蛾子?今日本就疲累,她完全没心思去应付这一茬,便挥了挥手道:“你们娘娘派你来有何事?” “陛下今晚宿在了长华宫,我们娘娘特意遣奴婢来告诉娘娘一声,明日一早她会来给娘娘请安。”春妮身体娇小,嗓门却大,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到未央宫的每一个角落! 含烟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去看裴容卿的脸色,然而裴容卿只是惊奇的挑了挑眉,并不见愤怒或难过。 “这倒是奇事。”裴容卿径直走向宫门,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春妮一眼:“告诉你们主子,本宫知道了。” 春妮原本满是得色的脸有些苍白,她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如此平静,这和她预想中的场景差太多了,只是此刻皇后已经进殿,其余人怒视着她,眼神不善,她不敢多留,磕了个头赶紧离开。 “娘娘,这事不对!”敛翠气的不行,“好好的皇上怎么会去长华宫?” 含烟见裴容卿神色倦怠,忙用眼神制止敛翠:“娘娘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裴容卿的确懒得管这件事。 元怀瑾能去长华宫,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对贤妃的挑衅她无需放在心上,至于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明天再说,天大的事也挡不住她的睡意。 只可惜她刚刚沐浴完换好寝衣,敛翠就一脸为难的来报:“娘娘,邵大人来了。” 裴容卿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道:“让他进来。” 敛翠瞠目结舌:“进……进寝殿?” “嗯,我不想动了。”裴容卿含糊道,声音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敛翠不由心疼,放下帷帐后忙出去传话。 “打扰娘娘休息了。”邵梓孺做了个揖,看着帷帐内那道曼妙的剪影,“娘娘,陛下今晚驾临长华宫了。” 半晌里面传来一道不耐的声音:“这本宫已经知道了,如果没别的事就赶紧滚。” 明显是睡梦被打扰的不耐,而不是因为消息本身,邵梓孺心里一松,脸上露出了笑容:“娘娘,如果仅仅是这件事,臣当然不敢打扰娘娘,可是臣得知,陛下之所以会驾临长华宫,因为贤妃今日接了一名女子进宫,晚上贤妃派人给陛下送去了一幅画像,然后陛下便匆匆赶往长华宫。” 听到此处,裴容卿已经毫无睡意,她一把坐起身,撩开帐子披衣下床,走到邵梓孺面前,蹙眉问道:“那名女子有什么稀奇?” 她穿的清凉,就算披了外衣,也能看见轻纱下的一截藕臂,以及薄裙中的一双玉足,邵梓孺飞快的低下头,定了定神方道:“臣召见了一名见过这女子的宫人,据她说,那名女子长的有八分像先皇后柳氏。” ------------ 事有玄机 先皇后! 难怪元怀瑾急匆匆的赶去了长华宫,这才合情合理嘛,也不知贤妃是出于什么心理,为了见丈夫一面,却不得不找别的女子做诱饵,如果今晚元怀瑾宠幸了那名女子,沈茉涵肯定要咬碎一口银牙。 裴容卿往榻上一坐,神色慵懒至极:“可知这名女子的来头?” 再一次确认对此裴容卿只是觉得有趣而没有别的情绪,邵梓孺唇角的笑意更深:“回娘娘的话,这件事真正的玄机正是在这里,这名女子其实是燕帝陛下带来的,是燕帝身边的一名侍女,沈大人接燕帝陛下进京的时候见到了这名婢女,立刻像燕帝求了来,燕帝陛下并未在意,便送了个人情给沈将军,这才被贤妃带进宫。” 裴容卿眯起眼睛:“也就是说,厉擎天根本不知道这个女子与先皇后长的相似,这一切只是巧合?” “按理说是这样,毕竟燕国人不可能见过先皇后,别说燕帝,哪怕皇宫也有好多人不曾见过柳瑂儿,当初柳瑂儿知道自己不受后宫待见,常年待在挽月斋中。” 竟然有这样的巧合? 韩岑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毕竟他和她一起来到这个异世,不可能见过柳瑂儿,那么,是他身边的人做的安排?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裴容卿倏地一笑:“邵大人,陪本宫去一趟长华宫吧。” 邵梓孺一愣:“娘娘,此时夜已深……” “本宫刚刚才想起,今日可是初一呢,按理说陛下该宿在本宫这里才是,本宫身为皇后的尊严可不能这样被践踏。” 如果只是巧合就罢了,可是,若是燕国人或者是沈随的阴谋,那么她就不能坐以待毙,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计划被打乱,就怕皇帝把这个女子当成先皇后的替身,那后宫多半会被弄的乌烟瘴气的。唉,想想就头疼。 “臣遵旨。”邵梓孺含笑应下,径直去寝殿外等候。 夜凉如水。 坐在轿子里,裴容卿再一次昏昏欲睡,心里把元怀瑾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头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 长华宫华丽异常,灯火通明,简直比刚刚结束夜宴的明华宫还要热闹,主殿里,沈茉涵打扮的雍容华贵,含着冰冷的笑意坐在上首,仿佛正在等着裴容卿。 “贤妃,你不是告诉本宫今晚皇上宿在你这里么?怎么你竟然打扮的如此齐整?”裴容卿满脸惊讶。 沈茉涵呵呵一笑,说不出的冰冷诡异:“皇后娘娘何必说这样的话,您既然驾临嫔妾这里,肯定是知道原委的,陛下此刻正在偏殿内宠幸月贵人,啊,也就是月染霜,贵人之位是皇上刚刚封的,皇后娘娘可要去问候一声?” 月染霜?是那名女子的名字,裴容卿不动声色的看了身后的邵梓孺一眼,他会意点头。 “既然如此,贤妃娘娘不如去本宫的未央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喝喝茶,何必在这里枯坐到天亮呢。”裴容卿笑着走近殿内,好心的建议。 沈茉涵一下子变了脸色,妆容精致的脸诡异的扭曲,她忽然站起来冲到裴容卿面前,神色癫狂:“你也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咱们是一样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柳瑂儿也就罢了,难道连一个替身都要踩在我的头上么?” 裴容卿蹙眉,不由的后退一步,她却步步紧逼,笑声瘆人:“爹爹让我把这个女子送给皇上,说这样就能压制你的风头,也能让皇上看到我。可是皇上何曾看到我呢?别说宠爱,他连厌恶都懒得给我,他直接当我是个透明的人,他压根就没有看我一眼!你说,我可不可悲?” 低低的呜咽声伴着粗粝的笑声在殿中回响,邵梓孺见情况不对,忙上前挡在裴容卿身前,果然,沈茉涵猛地朝她扑了过来:“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 为什么她就丝毫不放在心上呢?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痛苦,为什么自己这么可怜!沈茉涵在心里疯狂的叫嚣着,强烈的痛苦和绝望让她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贤妃娘娘,你冷静一些!”邵梓孺不顾对方是妃嫔,一把抓住沈茉涵的手腕,身边的宫女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过来拉沈茉涵,裴容卿看着她疯癫的模样,不由的看了眼偏殿的方向,那里依然平静,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邵大人,放开她吧。”裴容卿勾了勾唇角,神色平静,“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贤妃娘娘好自为之。” 再待下去也是徒增笑话而已,既然皇帝此刻正在和那名女子共享鱼水之欢,那也就说明,他接受了这个女子,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月贵人都会成为整个后宫乃至整个大元的焦点,知道这一点,她此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 邵梓孺应了声是,松开了沈茉涵,她怔了一会儿,忽然又癫狂般的开始怒吼,这时一道人影从裴容卿身边飞快经过,一把抓住沈茉涵的手腕。 “你该清醒了!你越是这样,他就越会厌恶你,忽视你,已经够可怜了,你还想让自己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不成?别忘了,此时燕齐两国的人都在宫中!”女子声音冷静,怒喝中却包含着几分关切。 裴容卿仔细打量了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子一眼,恍然想起,她是东方舞。 沈茉涵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软倒在地上,像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东方舞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朝裴容卿施了一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刚才事从情急,请娘娘勿怪。” “无妨。”裴容卿微微一笑,对这个女子多了几分欣赏,“贤妃似乎能听得进去你的劝,那本宫便把她交给你了,请她务必放宽心。” “嫔妾省得。” 裴容卿转身,一眼看到偏殿的方向,一道身影安静的出现在那里,清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 ------------ 柔若轻烟 月光之下,穿着浅色寝衣的元怀瑾恍若仙人,神情安静,带着居高临下的悲悯,但是这悲悯背后,却是一种不屑与漠视。 裴容卿忍不住扬起一抹讽刺的微笑,一旁的沈茉涵再一次痴了,看着那道身影,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可笑呢?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足够的淡然,可是每一次看到他,所有的心理建设和防线都轰然倒塌。 倒是邵梓孺率先反应过来,含笑上前,恭敬做了个揖:“臣邵梓孺见过陛下。” 元怀瑾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也许想问他为何忽然入仕,也许想问为什么他身为外臣却深夜出现在后宫,可是他什么也没说,目光漠然的掠过他,转向偏殿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变得奇异而柔和,眼底的温暖足以让人沉溺。 裴容卿心中一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一个女子被宫女扶着从那里走出来,她见到主殿有这么多人,显然惊讶了一下,飞快的低下头,怯怯的走向元怀瑾。 好一个柔软的女子,娇柔的仿佛一团轻烟,一碰就要碎,长相虽不算极美,但眉宇间的娇怯和痴然却能让心肠再硬的人都忍不住呵护。 裴容卿挑眉看了邵梓孺一眼,言下之意,这个女子比之柳瑂儿如何。 邵梓孺笑而不语,只是在见到月染霜冲元怀瑾怯怯一笑时,微微蹙起眉,冲裴容卿点了点头。 看来这名女子不仅容貌像极先皇后,性情也是极像的。这样软的跟轻烟似的的女子,难怪元怀瑾爱到了骨子里。 “这里太吵,朕带你去挽月斋,那是你从前的住处,你最喜欢了,这一年多来朕都没动过里面的摆设,和从前一模一样。”元怀瑾拥着她入怀,声音极为温柔。 月染霜羞怯的点了点头。裴容卿却看得心惊胆战! 这个女子丝毫不意外元怀瑾提到挽月斋,显然对自己身为替身一事极为清楚,似乎对她而言,这份情和温柔是不是因为她并不重要,要的只是结果! 这样看来,月染霜极有可能是什么人安排的,邵梓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难得变的有些沉重。 元怀瑾拥着月染霜就这么离开,视众人于无物,裴容卿轻笑一声,走向了自己的轿辇。 “娘娘,若这女子真的是燕国特意安排的,只怕她对陛下随意的一句话就能让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邵梓孺勾起唇角,看向元怀瑾离开的方向,难掩讽刺不屑之意。 裴容卿想了想:“本宫去翡阳宫一趟。” 他一怔:“翡阳宫?” “你将本宫的轿辇护送回未央宫,让个小宫女坐里面,本宫独自一个人去便成。”裴容卿不由分说,将头上的玉钗取下来。 “臣不同意!夜色已深,娘娘您去见厉擎天,这……”邵梓孺紧了紧拳,牙齿咬的咯咯响。 “无碍,天明前本宫定能回去。” 天明!邵梓孺眼睛都快红了。 “本宫的命令你也要违抗?”裴容卿威势十足的看了他一眼,说罢转身离开,邵梓孺无法,只得按她的吩咐行事。 他相信厉擎天不会伤害她,可是裴容卿对那个男人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极为不舒服。 夜色已深,只偶尔看到巡夜的侍卫走过,长华宫距离翡阳宫并不算近,她走了将近一刻钟才走到翡阳宫门口。她穿着朴素,头上也没有任何装饰,翡阳宫竟然没人认出她来,她便称自己是未央宫的宫女,来给燕帝陛下送药,不一会儿,一个宫女走出来,请她进去。 厉擎天此时已经换了寝衣,正在看一本列传,听见脚步声,他抬头,见是她,眼中掠过狂喜。 “卿卿!”他猛然站起来走向她,见她这样的打扮,眉头一簇,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送到床上,“这么晚了,你还敢一个人过来?还穿成这样,生病了怎么办?” 裴容卿轻舒一口气,也不计较他的亲昵,躺在他的床上,只觉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累。 厉擎天吻了吻她吧冰冷的额头,将她的双手握在手心:“说吧,到底什么事。” 她把事情简略的说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轻笑着摇摇头:“不是。” 裴容卿闻言睁大了眼睛:“真的只是巧合?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虽不是我安排的,可是这个女人的来头连我也不清楚。”他神秘一笑,说,“那日我带着我的人马刚刚到大元,一个女人冲到了车队最前头,哀求我们带她回大元,说是与家人走散了,我也没在意,就同意了,直到进了京城,让沈随见到她。沈随来求人,她自己也同意跟沈随走,就是这样。” 裴容卿狐疑道:“你信她的话?” “当然不信,不过当时那种情况下,丢下她的确不地道,反正我没打算让她近我的身,所以无所谓。”他说着一笑,一副你看我多坚贞的样子。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沉吟道:“这样还真不好说这个女人是谁派来的,她既然像极了柳瑂儿,那么对方的目的肯定是元怀瑾,事实上她的确被元怀瑾看到了。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对方难道没想到,你可能会看上她的美貌,把她据为己有吗?” 厉擎天挑眉一笑:“说不定这就是对方原来的打算。” 如果厉擎天宠幸了月染霜,定然会将她带进宫,假如碰巧让元怀瑾见到这个女子,凭她和柳瑂儿的相似程度,即使知道她已经是厉擎天的女人,元怀瑾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样的话,必然会惹怒厉擎天,两国结盟之事肯定难以进行! 这才是对方的最终目的! ------------ 逼她就范 想通了这一层,裴容卿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双温润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琥珀色眸子,不由的脱口而出:“是齐国搞的鬼!” “肯定是,齐国是最不愿看到燕国和大元结盟的。”他摸了摸下巴笑道,“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原来的厉擎天早就魂飞魄散了。” “虽然和他们的原计划不一样,但是这个女人的出现依然会给大元带来很大的麻烦。”裴容卿不由的烦躁。 “卿卿。”他轻叹一声,“你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她眼波流转:“什么人能给我委屈,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惹出什么幺蛾子,直接除掉就是。” 厉擎天一窒,苦笑着抱紧了她:“我永远拿你没辙。” 因为没法动摇我的决定,无法对我产生影响力,所以就要毒死我么?她看着他紧锁的眉,在心里这么问,但最终没有说出口,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卯时喊我。” 他怔了怔,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是今晚要留在这里,不由的一阵狂喜,他将她牢牢的揽在怀里,就像那三年里一千多个夜晚一样,柔声道:“好。” 过了很久,厉擎天以为她已熟睡,谁知她忽然抬头看着他:“韩岑,如果是你,你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像元怀瑾那样? 他定定的看着她,良久,轻声道:“如果那个女人是你,我也许会比他还要疯狂,如果你像我爱你那样的爱我。” 她忽然沉默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永远也无法验证他说的是真是假,也许,真的会有这样的男子,哪怕他坐拥天下,哪怕他是一个帝王。 可即使如此,元怀瑾还是因为一个替身的出现而违背了一直以来的做法,这对先皇后来说,是不是某种意义上的背叛呢?唇角弯了弯,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我是本文原创首发小说阅《绿色小说网》的分割线*************** 月染霜的入宫不出意外的在宫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对后宫的妃嫔来说,一年多来平静的如死水般的生活被打破,当裴容卿悄悄回到未央宫睡个回笼觉起来后,方得知除了贤妃和舞妃,后宫的十几位妃嫔极为整齐的来给她请安了。 昨晚太累,今天又是难得的休沐日,裴容卿可不想浪费时间在应付这些琐事上,遂吩咐含烟将月贵人的情况告诉诸人,其实只要交代清楚月贵人和先皇后长的非常相似这一点就足以将她们打发了。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后妃们都很清楚,既然涉及先皇后,那么一切都没有了转寰之地,也就是说,她们只能忍受着月染霜占去皇帝的所有关注和宠爱。 实在是不甘心!如果是先皇后也就罢了,如今只是一个替身也敢如此嚣张!这是后妃们普遍的心声。 而此时裴容卿却在殿内摆弄一副厉擎天送给她的宝贝。 敛翠好奇的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小方块,问道:“娘娘,这是什么?” “这叫麻将。”裴容卿高深莫测一笑,她没想到韩岑竟然把这玩意弄了出来,虽然前世他们两人都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但多少都知道一些。 见敛翠看着有趣,裴容卿干脆把规则教给她,想了想,吩咐她将这一副送到琉璃厂,让琉璃厂照着做二十副送到后宫去。 “告诉她们,这是本宫赏给她们的玩意儿,你顺便把规则也教给她们。”后宫的女子大多无聊,元怀瑾宠幸月染霜一事估计会给她们很大的刺激,不如给她们找点消遣,说不定麻将的魅力足够大,能够让她们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虽然不知裴容卿打是什么主意,但敛翠还是高高兴兴的去办了,几天以后,后妃们人人得到了一副,在学会了玩法,试探着玩玩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宫到处是搓麻声。这是后话。 午后酣畅淋漓的一觉让裴容卿把这几天的亏损都补了回来,醒来之后却见含烟吞吞吐吐的说,月贵人来给她请安了。 裴容卿挑眉,这女人不是被元怀瑾掬在了挽月斋么?她来给自己请安,元怀瑾也不阻止? 笑话,早上她没有见后妃们,难道下午还会单独见她一个人不成?所以她漫不经心的挥手:“告诉她本宫还在午休,不见。” 含烟犹豫道:“可是,这样皇上会不会……” “这是她自找的,本宫可没要求她来请安,告诉她,本宫体恤她体弱,以后都不必来请安了。”裴容卿不耐道。 已经知道齐国把这个女人送来的目的,裴容卿就不怕了,反正如今有韩岑在,齐国离间大元和燕国结盟的阴谋不可能成功,那么,这个女人充其量就是对元怀瑾产生点影响力,可是,如今的元怀瑾在朝中还有多少威信呢?如果他真的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大元的利益,那些原本还对他心怀期待的老臣会更加失望吧,就更不会任他胡来。 假如月染霜欲对元怀瑾不利?那太好了,正好名正言顺的换个皇帝!想到这里,裴容卿不由的冷笑,如果月染霜真的有这份能耐,她倒要感谢她。 未央宫外,虽然被宫女恭敬的请回去,但月染霜还是怯怯的望着宫门的方向,对宫女的劝阻不理不睬,一副不等到裴容卿不罢休的架势。 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站在宫门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裴容卿故意惩罚她呢!没过多久,月染霜就扶着额头,摇摇欲坠的模样,含烟此时算是看出她的目的了!她冷着脸,吩咐人把座椅,酒水全部摆在她面前,旁边还有一顶软轿,想休息或者离开随时都可以,还等?那就是你自找的! 想用这种方式逼娘娘就范,你还太嫩了些!含烟守在宫门口,冷冷的盯着不远处的女子。 ------------ 虚假温柔 手里的茶盏都续了三次水了,不远处的女子还是坚持着,含烟冷眼瞧着,没想到她看起来娇弱,体力倒不错,虽然一直在晃,但到底没真倒下。 第三杯水就快要喝完了,含烟招来个小宫女让她继续看着,自己则打算进内殿去伺候裴容卿用晚膳,这时,不远处忽然出现的身影让她睁大了眼睛。 含烟进宫虽久,但见过元怀瑾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率先跪下行礼,合宫的人也跟着跪下。 元怀瑾却径直走到月染霜面前,轻斥的语气中含着几分心疼:“不是让你不要来了?怎么不听话呢?” 月染霜勉强一笑,正好让元怀瑾看到她苍白的脸和盈盈欲坠的几滴泪:“臣妾身为后宫嫔妃,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应该的,娘娘不愿见臣妾,定是因为臣妾有什么事做错了,臣妾就在这里给皇后娘娘请罪,臣妾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几句话说的,既能表现她的知礼,又恰到好处的表明了自己的委屈。 元怀瑾却轻轻蹙眉:“朕说过,你只需待在挽月斋陪着朕就好,其他的事都不必上心,难道你不信朕?” 她脸色一白,忙摇头:“臣妾当然相信皇上,可是,臣妾不愿被皇后娘娘这样误会……”说着她咬唇道,“定是昨夜在长华宫臣妾见到娘娘时没有给娘娘请安的缘故,是臣妾的错。” 含烟沉声开口:“月贵人,奴婢已经说了很多回了,我们娘娘在休息,奴婢们不敢打扰,何况,娘娘早说过免了月贵人的晨昏定省。” 她神色惶急:“皇后娘娘这样说,定是怪我了!” “染霜。”元怀瑾微微蹙眉,眼里的温情变得淡薄了不少,“朕已经亲自来接你了,你若不和朕回去,岂不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看来在你眼里,讨好皇后比伺候朕更重要。” 她大惊,身体颤抖着,扑通一声跪下:“皇上,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皇上体贴臣妾,臣妾很感激,可……” “既然如此,就和朕回去,再也不要来这里了。”元怀瑾欲拉她起来。 月染霜依然犹疑着看向宫门口,含烟头也不抬,心中却在冷笑。 身为替身,却没有身为替身的自知之明,皇上固然宠爱她,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分的清楚的,她不是先皇后,这个女人以为皇上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只让她待在挽月斋,说明皇上只是把她当成禁脔而已,连一般的妃嫔也算不上,充其量也只是个玩具,月染霜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元怀瑾此时已经失去了耐性,声音既沉又冷:“染霜,你若再固执下去,便连挽月斋也不用回了,只在这里跪着!” 月染霜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握住他的手勉强笑道:“是臣妾不懂事,让皇上为难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来了,只陪着皇上。” 这时,一顶轿子刚好在门口停下,里面的丽人掀开帘子下轿,竟是舞妃!她见到元怀瑾和月染霜,显然也惊讶了一下,她很快镇定下来,恭敬的行了个礼,但元怀瑾根本看也不看她,只是含笑将月染霜揽在怀里。 含烟立刻上前微笑道:“奴婢见过舞妃娘娘。” “本宫闲来无事想和皇后娘娘说说话,不知皇后娘娘可方便?”东方舞含笑道。 含烟忙点头:“自然是方便的,娘娘刚起不久,正要用晚膳呢,有舞妃娘娘相陪,我们娘娘定会高兴的。” 一旁正欲离开的月染霜闻言身体一颤,不由的回头看了谈笑甚欢的两人一眼,眼神里含着无尽的幽怨,但元怀瑾似乎对此一无所觉,只是挽着她的手,声音温柔,含着无限欢欣:“瑂儿,今晚有你最爱的桃花酥,高兴吗?” 桃花酥,她何尝喜欢过桃花酥呢?牵了牵嘴角,她收起那份不甘,笑的甜美而娇怯:“当然,臣妾多谢皇上。” 即便是虚假的温柔,也足以让人沉溺了。 看着月染霜离开,含烟忙进去通报裴容卿。 裴容卿完全不知道月染霜在外面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更不知道元怀瑾把人带走了,这样的小事,含烟自己既然处理好了,怎么可能还会报告给裴容卿让她添堵? 得知东方舞来了,裴容卿挑眉一笑:“请她进来吧。” 她对东方舞的印象一直很好,昨晚一事更让她看到,东方舞恐怕是这个宫里看的最清楚的一个人。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眼前的女子规规矩矩的敛衽请安,无可指摘,裴容卿只是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坐下。 “你一向最懂得明哲保身,既然知道早上本宫没有见嫔妃,怎么笃定本宫一定会见你?”裴容卿似笑非笑。 她抿嘴笑的矜持:“臣妾只是碰碰运气罢了,娘娘肯见臣妾,是臣妾的福气。” 此时宫女已经将晚膳摆上,裴容卿搅着燕窝,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你和贤妃是同一年进宫的?” “臣妾和贤妃姐姐都是皇上初初登基的时候一同册封的,因臣妾为人蠢笨,不大和贤妃娘娘争宠,她还会给臣妾几分薄面。” “不争宠么?即使先皇后还在的时候也不曾争过?”裴容卿盯着她。 她直视着裴容卿,声音平静:“先皇后还在的时候,皇上的宠爱大部分都是在先皇后身上的,为了做做样子,偶尔也会宠幸旁的妃子,但也极为有限,所以,着实没有什么可争的,臣妾家世还算可以,即使不受宠,宫里也不会怠慢,争宠的心思就更淡了。” “你的确看得开。”裴容卿低笑,忽然话锋一转,“你今日来找本宫,是想闲聊些什么?” ------------ 一个真相 “皇后娘娘是臣妾至今见过的最睿智的女子,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比起来也差得远了。”她真心实意叹道,“因为皇后娘娘的出现,臣妾才觉得这个宫里有了几分人气。” “你这话说的有趣。”裴容卿一哂,“仿佛这宫里除了本宫都是死人似的。” 东方舞微笑:“皇上住进了挽月斋后,宫里的女子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整日浑浑噩噩,什么希望也没了,可不是死人?就连皇上,因为先皇后的死,也像天塌了一般。但是皇后娘娘您不一样,您的率性和洒脱,远不是臣妾们能比的。” 率性?洒脱?裴容卿觉得很新奇:“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本宫在这宫里,自然还是有所图的。” “娘娘图的只是一个开心随性罢了,这宫里能给您的实在有限。”她笃定笑道。 裴容卿眯起眼睛看着她:“那又如何?” “臣妾不希望娘娘被宫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琐事绊住了脚步,那实在太委屈娘娘了,那些个腌臜事,自有人去做,其实并不需娘娘亲自动手。” 裴容卿不动声色的微笑:“本宫听你的意思,似乎是在劝本宫放手,或者说放权。” “臣妾不敢,娘娘既然身在这深宫,要自保,肯定需要一些手段,只是这宫里的事情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东方舞低下头喝了一口水,忽然抬头粲然一笑,“几年前,臣妾还未进宫的时候,臣妾的爹爹曾经告诉过臣妾,他打算把臣妾许配给安王,只是后来太后下旨让世家女子进宫,臣妾被太后看中留下,这便在宫里蹉跎至今。” 裴容卿终于有了点兴趣:“安王知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安王曾经跟爹爹隐晦的提起,爹爹也不会忽然起这样的念头,只是后来,太后召臣妾入宫,安王却不曾有过任何作为,臣妾那会儿——说句让娘娘笑话的话——多少有点灰心丧气,毕竟臣妾曾经把安王当做此生的良人,谁知他竟然如此薄情。臣妾很久也想不明白,若安王不曾倾心过臣妾,怎么会跟爹爹提起呢?毕竟臣妾当时在闺阁中并不算出名,家世才情比臣妾好的也大有人在。那时实在太傻。”她不由的摇头苦笑。 元司灏么?过几天便是他娶裴梦语的日子了,东方舞在这个时候提起当年的事,难道和元司灏的婚事有关?裴容卿眨了眨眼睛:“那么,你后来想通了?” “宫里的日子寂寞又无聊,臣妾只好想这些事。”她苦笑一声,“当时臣妾一直想,凭安王的亲王身份,若提前和太后提一提这个事,太后没道理不成全他。可是后来臣妾明白了,正因为安王这样的身份,他才不能提,一旦他有了自己的主张,太后必然会怀疑他,他的婚事只能由太后下这个恩典。” 裴容卿点了点:“太后虽然抚养他长大,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儿子。” “可即使是如此,还是说明安王心里没有臣妾,对他而言,臣妾并不是非娶不可,所以他不会为了臣妾去担这样的风险。”她轻轻一叹,“想的深入了,就不由的怀疑当年他主动跟爹爹提起亲事,又不上臣妾家里提亲的原因,只怕他心里一直存着让爹爹先开口的意思,这样便跟太后有交待,还能得到爹爹这样的助力。如此,臣妾才算真正死心了,也对他彻底心冷。” “舞妃的故事果然让人唏嘘。”想起元司灏那副永远唯元怀瑾马首是瞻的模样,她不由的讽刺一笑,“这样的情景,只怕曾经在很多女子身上发生过。” “让娘娘笑话了,臣妾今日来,当然不是让娘娘听臣妾这么无趣的故事。”她又是一笑,“只是,臣妾听闻娘娘的二姐即将嫁给安王为正妃,而且很碰巧的一点是,娘娘的二姐也是在闺中就对安王殿下芳心暗许。” 裴容卿脸色一沉,目光灼灼:“你的意思是……” “臣妾那时虽然是无知的女子,但也不至于对一个不曾见过的人上心。事实上,那一年的上元节,臣妾也曾巧遇安王殿下,所以后来爹爹跟臣妾说,臣妾可能嫁给安王的时候,臣妾才会那么高兴。” 听她说到这里,裴容卿终于明白了,脸上的笑容很是意味深长:“你怀疑这一切都是元司灏策划好的?” “臣妾不敢这么揣测,只是事关娘娘的二姐,臣妾这才饶舌一二。”她微微一笑,“臣妾当年在上元节见到的安王殿下,也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清雅男子,否则也不会对他一见倾心,只是后来在宫里见到安王和皇上的相处,才发现臣妾当时错的有多离谱。” “今日你说的一切若是属实,那么安王殿下还真是可怕。”裴容卿不由的冷笑,“想必他也精心计划了很多年,可是他当初负了你,便被你看穿了,可见人还是不要做亏心事比较好。” “娘娘的二姐嫁与安王之事已成定局,只是,娘娘虽然是裴家人,想要和安王以及安王妃保持距离也不是什么难事。娘娘定不会希望卷进这些是非中。”她恳切的望着她。 裴容卿看了她许久,终于一笑:“本宫明白了,多谢你。” “臣妾愧不敢当。”她站了起来,“今日臣妾的目的已达到,便该告辞了。”说罢恭敬的行礼。 “难为你跑这一趟,本宫知道凭你的性子这有多难。”裴容卿含笑看向她,“只是,既然已经来了,就多坐一会,本宫还有些事情想问你。” 她疑惑道:“娘娘还想知道什么?” “一个真相。”裴容卿直视她的眼睛,“当年先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 她去了翡阳宫 昀昭宫最大的特点就是阳光充足。 楚飞阑躺在枝桠掩映间,不时的瞄几眼树下的人,见对方始终没有反应,忍不住开口道:“一个香囊而已,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齐珩微微一笑:“香味虽然淡了许多,但依然保存着,已经快十二个时辰了。” 楚飞阑哼了一声:“你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果然不是一般的香。”齐珩收起香囊,眼底的光芒变得深沉。 “你研究了这么久,只得到这个结论?”楚飞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孤不得不小心,这世上别有用心之人太多了。”他收起香囊,慢悠悠道。 楚飞阑哼了一声:“还有谁比你的心眼更多!不然老子也不会三番两次上你的当。” “孤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要记恨到什么时候?”他轻飘飘的看了树上之人一眼,似想到了什么,“挽月斋至今没传出什么消息来,你去帮孤探探。” “没门!”楚飞阑飞快的拒绝,“你使的美人计倒是妙极,只可惜元怀瑾把人掬在了挽月斋里,恐怕帮不了你什么事。就月染霜那点段数,只怕连给皇后添堵都不够。” “孤并不需要她做什么,孤只想确定一件事。”齐珩站了起来,负手走进内殿,“去吧,孤给你留宵夜。” 楚飞阑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模样,气的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可是想起这个男人的手段,他把牙齿咬的咯咯响,却不得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殿下!”见齐珩走进来,赵谦忙抱拳上前,一脸喜色,“苍郡王传来消息,他已经得到一批神仙稻稻种了!” “哦?”齐珩挑眉轻笑,“大元每年分给百姓的种子都是有定数的,此番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被掠去了一年的希望。他用这种法子,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有人联想到齐国身上,他自己的目的也就暴露了。” “可是……或许他是从宫里弄来的……”赵谦猜测。 “他若有这个本事,还需求助孤么?”齐珩沉吟,“原本以为他还有点谋略,只可惜这么沉不住气,立刻断了和他那边的联系吧,孤还不屑于他掠来的那些稻种。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想到昨日裴容卿所说的那句自主创新,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殿下是打算放弃苍郡王了?”赵谦不由的担忧,“那大元不就乱不起来了?” “你着什么急。”齐珩微微一笑,“元怀瑾如今这番做派,只怕暗中动心的宗室不在少数,你且等着,要不了多久,自有人亲自来找你。” 赵谦略一思索,明白了过来,抱拳笑道:“殿下神机妙算,臣自愧不如。” ******************************* 挽月斋里太空旷,想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实在不容易,夜幕降临,楚飞阑伏在一处水榭,寻找着最佳探听点,心里把齐珩骂了个遍。 他正欲接近主殿,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阵迅疾的风声,心神一凛,他飞快的侧身避过,一道剑风又袭来,他稳住心神,抽出软剑和那人缠斗在一起!几次交手下来,他就知道这人也是个高手,楚飞阑不敢掉以轻心,留心着他的路数,却一无所获,完全不知道他是哪一派的人,看样子极有可能就是宫中的! 眼中精光大盛,他虚晃一招,露出个破绽,趁着对方全力以赴之时,他飞快旋身离开了水榭!对方丝毫不肯放松,足尖一点便追了上来,楚飞阑心里暗咒一声,不再躲闪,径直出了挽月斋,对方确定他已离开,这才放弃,转身回到了水榭之中。 看来皇帝虽然不管事,但至少还惜命,这挽月斋里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把守着,楚飞阑心中思量,直奔昀昭宫而去。 此番并无多少收获,不知道那个狡诈的家伙会不会连宵夜也不给他留!楚飞阑暗暗咬牙。 兰汀阁里又是另一番情景。 柔弱无骨的女子陷在层层稠纱之中,咯咯直笑,元怀瑾伏在她的身侧,捧着她的胳膊,一遍遍的吻着上面的一点,月染霜大约是觉得痒,因此笑个不停。 “瑂儿……”他低低地唤,“你从前最喜欢朕这样对你了。” 月染霜一震,勉强笑道:“臣妾……就是因为喜欢才这样笑。”她翻了个身,伸出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经过两天的相处,她知道他喜欢被这样对待。 元怀瑾果然露出了温柔的笑,低低一叹,将她柔软的身体摁在怀里。 “瑂儿,你真的回来了么……”他一边说一边轻吻她的耳垂,温柔而虔诚。 月染霜被他这样对待着,身体渐渐发软,脑子却清明的认识到,此时她唤的分明是另一个人。 嗬,瑂儿,每当他高兴时或动情时,他便会这么唤,可是一旦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便是冷冰冰的染霜,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瑂儿,可还是这样自欺欺人。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呢?沉浸在他给的无尚宠爱里,她着迷的盯着元怀瑾的侧脸,只希望这一刻可以成为永恒。 哪怕是替身,如果能够永远这样下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房间里的红烛渐渐燃尽。 身边的女子沉沉的睡去,唇角还泛着羞涩而喜悦的笑容,元怀瑾的眼中却不见丝毫的沉溺,冷静的如同刚才那一场情事根本不曾存在一般。他披衣下床,挪动按钮,进入暗室。 手里攥着最新的情报,元怀瑾脸色暗沉了下来。 事情本该如他所预计的那般进行下去,可是厉擎天这个人却让他看不透了。凭他的性格,所谓的结盟根本不可能,那么也就没有齐国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了。 这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背后,沉声道:“陛下。” “你今日来迟了。” “属下刚刚在水榭见到了一个人埋伏在那里,和他纠缠了一会儿。” 元怀瑾手势一窒,冷声问道:“可知是哪方的人?” “他的套路十分诡谲,属下猜测应当是江湖中人,不知他是哪方派来的。” “也罢,只要你别让人发现踪迹,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就随他去吧。”元怀瑾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毕竟凭他的身手,这个世界上能伤到他的也没几个。 “是。”他应道,接着迟疑开口,“陛下,月贵人的存在是否会影响到您?” “无妨。”元怀瑾眉心一动,“皇后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黑衣人颤了颤:“皇后娘娘……昨夜没有回宫……” 元怀瑾一惊:“她去了哪里?” “她去了翡阳宫。属下跟着他一路来人翡阳宫,只是娘娘进去后,却直到第二天卯时才被燕帝陛下送回未央宫。”他咬咬牙,闭上眼睛说道。 手中的情报被他握的发白,元怀瑾的脸色无比沉郁:“当真?过了一整夜么?” “属下……一直候在翡阳宫外……”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 元怀瑾许久不曾说话。 他骄傲的皇后,什么时候跟厉擎天纠缠在一起了?厉擎天这段时间的超常表现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难道说,他的皇后为了让燕国和元国的结盟顺利,甚至不惜委身于燕帝?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性极大,强烈的愤怒和屈辱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眼底的戾气让人胆寒! “不仅是昨夜,昨晚的晚宴,燕帝陛下对娘娘的觊觎和占有欲根本不曾掩饰,百官可能以为燕帝只是借羞辱娘娘来羞辱大元,但属下看来,也许燕帝陛下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皇后娘娘。” 昨晚的情况元怀瑾早已心中有数,原本他和百官的猜测的一样,却没想到,厉擎天对皇后的感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烈的多,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可是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结论。 他的皇后,不论是为了大元也好,或者是被诱惑了也好,都不再纯洁,她到底背叛了他! 眼底闪过几分厌恶和屈辱,不论自己是否愿意要她,她都是他的女人,这辈子她都别想摆脱这个身份和标签! “密切注视着两人,还有,想办法阻止他们两人私底下的见面!”元怀瑾吩咐,声音说不出的沉郁。 黑衣人心中一凛,低低道了声是。 ***************************** 太和殿。 今日的早朝多了两拨人,一拨是齐国的使节,一拨是厉擎天派来的和谈属官,他身为皇帝,在朝上怎么样都是不妥,索性不来了,大元的百官对此也赞成,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安排这位皇帝。 看到王信和赵谦等人一起给自己行礼,裴容卿眯起眼睛,心中一阵暗爽,快意过后又想到这个男人心机深沉且能屈能伸不拘小节,虽然是个做大事的料,但同样也说明这个男人很不好对付,在他离开之前,还不知道要给自己使多少绊子。 “各位大人,有事便启奏吧。”裴容卿懒洋洋道。 站在队伍之中的王信不由的勾起了唇角,他几乎可以想象珠帘之后的女子是怎样一副慵懒妩媚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走进其中一睹芳颜。 裴昭率先出列,捡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说了,没用多久便处理了,听着裴昭说着解决方法,裴容卿忽然发现,沈将军这几天可真是安静。 “沈将军,”裴容卿笑着点他的名,“皇上前日得了新宠,听说是你献上的。” 裴容卿话音刚落,众大臣的目光立刻集中在沈随身上。 皇上宠幸了一个和先皇后长的相似的女子众人都知道,只是皇后没有任何作为,他们也就不在这件事上心了,毕竟如今皇上的一举一动已经不影响朝政,此刻听皇后提起,倒是有几分怪罪沈随的意思。 沈随抱了抱拳:“回皇后娘娘的话,那个女子只是臣家中一个普通的侍女,贤妃娘娘将她讨了去,这才被陛下见到。” “那便是贤妃的贤德了,知道陛下对先皇后爱重逾常,所以特意找来这么一个女子安慰陛下,本宫定要嘉奖贤妃才是。”裴容卿轻笑道,让沈随出了一声冷汗。 “娘娘,贤妃娘娘只是关心陛下,还请娘娘恕罪。” “沈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贤妃没做错了什么,本宫怎么会怪罪她?”裴容卿心中冷笑,竟然好意思把一切都推到自己女儿身上,可见此人多么冷血无情了,想到此节,裴容卿不由的同情起一向以家世为傲的沈茉涵,便掠过这个话题不提。 “邵大人,本宫让你拟的与燕国结盟的文书可好了?” 邵梓孺含笑道:“回娘娘的话,臣已经拟好。” “嗯,直接给燕帝陛下送去就好,不必给本宫看了。” 听到裴容卿这么说,各位大臣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这么重要的事,皇后娘娘竟然丝毫不在意,而且对邵梓孺如此信任! “是。”邵梓孺应下,嘴角的笑容很深。 “皇后娘娘。”赵谦出列道,“臣等感谢皇后和大元的款待,只是臣等停留大元的时间有限,不知皇后娘娘派哪位大臣与臣等商谈互通有无一事?” 裴容卿笑道:“赵大人不必着急,关于互通有无一事,本宫和众位大臣早已讨论过,大元与齐国比邻,都是富庶的国家,能够开放边境市场,对双方都是极为有利之事,本宫定叫你圆满完成任务,好回国与齐国的陛下以及太子殿下交待。”说着,颇意味深长的看了他身后的王信一眼。 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王信勾唇一笑。 她果然猜到了。 ****** 上章结尾提到的问题会在以后揭晓~放心,作者没有漏章节~~~(≧▽≦)/~ ------------ 皇后,侍寝吧 “多谢皇后娘娘。”赵谦闻言大喜。 “能者多劳。邵大人,此事依然由你负责吧,本宫相信你定能办妥。”裴容卿毫不客气的把事情都丢给他,邵梓孺含笑应了。 “皇后娘娘,虽然邵大人的能力众人有目共睹,只是都交给邵大人一个人做,岂不是显得我大元无人了么?”沈随沉声开口。 裴容卿无声的笑了,这老匹夫终于是沉不住气了。 “那依沈将军看,此事交予谁比较好?”裴容卿含笑问道。 “若娘娘不嫌弃,臣愿意主动请缨。” 凭他的身份,主动提出办一件事,自己若拒绝了,便是大大拂了他的面子,裴容卿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遂抬了抬手,干脆的应了。 她毫不怀疑沈随接下此事有所谋划,不过好歹自己心里有数,还可以防着点,免得他背地里做些小动作,防不胜防。 早朝到这里差不多也该结束了,裴容卿宣布退朝,起身率先离开,只是,珠帘之外某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大元和燕国结盟之事已经提上日程,齐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不久就会有所动作了,可是那又如何呢?真的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太子殿下? 她无声的笑了。 *************************************************************** 安王殿下娶正妃可是一件大事,何况娶的还是裴家的二小姐,当今太后的亲侄女,皇后的亲姐姐。 裴容卿本该亲临,不过三天前就传出她身体不适的消息,因此这一天缺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她派人送了一份大礼,算是尽到心意了,倒是太后即使在病中也不忘送了好些贺礼,大概是她积年的体己物。 连太后都更偏疼自己这个二姐,唉,裴三小姐,你做人是多么的失败啊。 第二日安王携安王妃进宫拜见太后,没逗留多久,便来到了未央宫。 彼时裴容卿刚刚晨起,还未梳妆,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略有些苍白,伪装成生病倒不难,所以她稍稍修饰了一下,出去见二人。 多日不见,元司灏看起来倒是沉稳了不少,他握紧裴梦语的手,嘴角含笑,似乎对这个妻子是满意,裴梦语就更不用说了,脸上写满了幸福,天家新妇,本就应该是这般模样。二人携手给裴容卿见礼,大约是心愿得成,裴梦语丝毫不介意给自己这个妹妹行大礼。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安王和安王妃请起。”裴容卿勉强一笑,伸手示意他们起来,“昨日本宫未能出席二位的婚宴,安王与王妃可不要怪罪。” 元司灏笑了笑:“皇嫂凤体要紧。” 裴梦语也跟着道:“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见到王爷和王妃琴瑟和鸣,本宫立刻觉得好多了。”裴容卿赞道,一席话立刻让裴梦语红了脸。 元司灏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复杂,他试图在她的眼睛看到一丝一毫的不愉,可是他失败了。 “王爷可要去挽月斋拜见皇上?” 元司灏苦笑:“皇兄如今得了月贵人,哪里还有空见本王。” “虽说如此,可安王是皇上的至亲,而且皇上一向很信任安王殿下,怎么会不愿见你呢?”裴容卿挑眉笑道。 “若本王真的求见,皇兄大约是不会拒绝的,只是肯定会不耐,本王何必自讨没趣。”说着他话锋一转,“何况,若见到皇兄对月贵人体贴入微,本王便会想起皇嫂被皇兄这样冷落,本王不忍。” 裴容卿忍不住轻笑:“安王殿下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陛下的意图本宫从来不去猜测,本宫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心满意足了,所以殿下无需为本宫忧心。” 听到元司灏用这样的语气对裴容卿说话,裴梦语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此刻见裴容卿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讽刺:“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必和一个小小的婢女争宠,只是,一旦这名婢女怀了龙胎,这……” 她故意停顿去看裴容卿的脸色,然而裴容卿只是好笑的看着她,语气没有丝毫的愤怒:“安王妃思虑的是,若月贵人真能怀上龙种,那可是我大元的一件幸事。” 裴梦语苍白着脸点头应下,笑容勉强。 明明自己今日来是想让这个妹妹看到自己的幸福,也为了证明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可是此刻却有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因为,裴容卿根本不屑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似乎对她而言,在什么样的环境都没关系,因为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她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得恣意,没有人可以给她添堵。 她不由得看了玉座上的人一眼,虽然裴容卿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神采奕奕,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因为帝王的宠爱对她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 “本王不打扰皇嫂了。”元司灏察觉到自己小娇妻的低落情绪,忙告退,裴容卿笑着应允。 裴梦语,但愿有一天,你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若你能安分守己,我自然会成全你这一片深情,怕只怕你,所托非人。 元司灏和裴梦语的婚事过后,裴容卿过了一段很是清闲的日子。燕国和大元的盟约进展顺利——当然会顺利,因为无论大元这边提什么要求厉擎天都没有异议,另一边,因为沈随刻意要和齐国使节套好关系,因此双方也相谈甚欢,而她只需了解一下进度,便甩手不干了。后宫妃子忙着玩麻将,元怀瑾宠爱着月染霜,一切都很顺利很和谐,她很满意。 因此,半个月后的某天她走进浴室,看到负手等候在那里的一道身影时,很久没有反应过来,始终怀疑自己眼花了。 待反应过来,她忍不住温柔一笑:“陛下难得驾临臣妾这里,可是臣妾做了什么事让您不满意了?” 男人回头,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看着浴池,声音低沉:“未央宫的温泉浴池极为养人,曾经瑂儿便十分喜欢这个地方,可惜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反对她住进未央宫,朕才给她择了挽月斋。” 裴容卿走近浴池,在池边坐下,将双足放在水中,舒服的叹气,才说:“所以,陛下希望臣妾搬离这一处地方,好把未央宫作为先皇后的祭典之所,还是打算把这里给月贵人居住?” “皇后,在你的心里,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淡的目光落在她莹白无暇的双足上。 她侧着头一笑,尽显俏皮:“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假话便是,至情至性,真话便是,一个人渣。”她语气温柔,丝毫不觉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元怀瑾却低低的笑了:“你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如果朕不曾有过瑂儿,一定会被你吸引。” “可是在陛下看来,臣妾还是比不上先皇后的,不是吗?”她勾唇一笑。 元怀瑾走进她,这样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胸口的沟壑,隐约动人。 他高大的身体忽然压了下来,裴容卿看着水面上越来越大的阴影,低低一笑:“陛下想做什么?”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在怀里,他的唇贴在她的耳际,如同他的人一般毫无温度。 “皇后,侍寝吧。” 裴容卿看着水面上交叠在一起的两人,那么亲密无间,不由的一笑,用双足用力一拨水,将交叠的身影搅碎。 “陛下,臣妾没有心理准备。” “大元需要一个继承人。”他低低一叹,“朕给你一个孩子。” “陛下无需勉强,月贵人正年轻,早晚会有孩子的。”裴容卿唇角勾起,笑的讽刺。 “她若真的怀了孩子,你会放过她?”元怀瑾在她耳边低声道。 “当然。”裴容卿面不改色,“臣妾是皇后,这宫里任何一个妃嫔的孩子也都是臣妾的孩子,若月贵人真的生下了陛下的继承人,臣妾将孩子抱到未央宫来抚养便是。” “你打的好算盘。”他低低的笑,“可是,你真的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他们懂事后只会认臣妾一个母亲,自然会和臣妾一条心。”她笑的极为甜美,侧着头看他,语气带着几分撒娇,“若让臣妾自己生孩子,臣妾还不愿意呢,听母亲说生孩子极为痛苦,而且还有很大的风险,臣妾才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呢!反正后宫多的是愿意为陛下生孩子的人。” “朕听明白了。”他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你不愿意侍寝,也不愿替朕生孩子。” “陛下英明。”她轻笑着脱离他的桎梏,顺势滑入浴池中,“臣妾知道对陛下来说也很勉强,所以还请陛下打消这个念头。臣妾就等着月贵人的好消息了。” 元怀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水中的女子笑容明媚,如精灵一般娇俏灵动,却极为疏离,仿佛永远也抓不住求不得。 “皇后,如果朕执意要你侍寝呢?”他低下身体,平静的面容既然出现了几丝促狭的笑意,“你要知道,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朕不想要,若朕重新临政,你觉得朝中的大臣会支持你还是支持朕呢?” 裴容卿靠着池壁,笑容含着几分惊讶:“皇上是在威胁臣妾吗?那么要让皇上失望了,臣妾巴不得皇上这样做呢,自从开始上朝,臣妾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到,如果陛下愿意重新临政,臣妾也能甩掉这些琐碎的事物了。” 她的神情如此认真,并不像撒谎,元怀瑾笑了:“皇后,你总是让朕意外。” “陛下说笑了。”她拨着水,言笑晏晏,“若臣妾能让陛下重新临政,也算是臣妾对大元百姓的一大功劳了,臣妾很欣慰。” “可是……”他勾起唇角,笑的魅惑横生,“你身为朕的皇后,最重要的义务便是为朕、为大元传宗接代。而且,”他顿了顿,俯下身在她耳边说,“朕并不觉得勉强。” 裴容卿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事情似乎有点脱离她的控制了,元怀瑾今日抽的什么风?除了大婚的那一日他对自己还算有点笑脸,后来见自己多次违逆他的意思,便再也没什么好脸色,今日倒难得,不但对她笑,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打算跟自己春风一度。 “皇上,臣妾……非常惊讶,是不是月贵人没有伺候好您?”她不动声色的往池子深处退去。 有一点他说的很对,自己的身份依然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若他要强上,她恐怕真的无法拒绝。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轻轻松松的将她从池子里捞出来,健臂紧紧揽住她的腰,动作一气呵成,裴容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居然来真的!她不是在做梦吧!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皇后,看来你一直以为朕在与你玩笑。” 亵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更何况是这种姿势被他抱在怀里,裴容卿皱了皱眉,放缓了语气说:“皇上,臣妾还没有洗好,怕是伺候不了皇上。” “朕不介意。”说罢,他抱着她走出了浴室,直接将她送到床上,此时寝殿里一个人都没有,裴容卿暗暗咬牙。 “皇后,你什么都不懂么?没关系,朕可以教你。”他覆在她的身上,紧紧扣住她的双手,眼底虽然有几分促狭的笑意,却并无情*欲之色。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越发的急促,在静谧的寝殿里显得如此清晰而暧昧。 ------------ 臣妾乐意之至 被这样压着,裴容卿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衣服湿漉漉的贴着身上,曲线毕露。 “皇上,”这样被动的局面她十分不喜欢,她不由的蹙眉,“臣妾不愿意侍寝。” “为什么?”他没有生气,反而极为耐心的问她。 裴容卿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皇上您心里还有别的女人,只是把臣妾当成一个调剂,臣妾虽然不才,但多少有几分气性,别说像月贵人那样做替身,今日皇上对臣妾有稍稍一份的调戏不尊重之意,臣妾都无法忍受,若陛下真的要硬来,臣妾只有以死明志了。”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语气中的坚定却不容置疑,元怀瑾勾起了唇角:“没想到皇后是如此贞烈之人,只是,朕担心你这份贞烈是为了别人。” 为了别人?裴容卿敏锐的察觉到几分不对,蹙眉看着他。 “今日如果朕要了你,你明日便会去死么?”他想了下,似乎觉得很有趣,“那朕更要一试了。”说着,一只手已经灵活的从她的小腿蜿蜒而上。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有点挫败,她自认为刚才那一番说辞很是得体,没想到竟然没有丝毫的作用,这个男人果然狠心冷血。 眼睛一转,她忽然咯咯的笑起来:“皇上真是没情趣,难道您与先皇后欢好时也是这般模样么?让臣妾很没有成就感啊。” 他挑眉:“你觉得朕应当怎样做才算有情趣?” “皇上虽然说着要臣妾侍寝,可是却这般冷静,怎能让臣妾不怀疑您是逗臣妾玩儿的呢?”她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语气娇嗔。 “原来如此,”他轻笑着用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声音果然染上了几分沙哑,“面对皇后这样的尤物,天底下大概没有几个男人能忍得住,皇后,你说对么?” “可是也只有皇上您一人能看到这样的臣妾。”她咬唇笑道,接着用力一拉,让他和自己一样倒在了床上。 元怀瑾不以为意,顺着她之前的话说:“果真如此么?” 显然是怀疑的。 “原来皇上怀疑臣妾对皇上不忠。”她慢吞吞的坐起身,娇笑着跨坐在他的身上,“那么,皇上就来检验一下吧,看看臣妾是否背叛了您。” 她眼波流转,极为妩媚。 元怀瑾抚摸着她滑腻的肌肤,呼吸重了几分:“皇后此时不觉得朕不尊重你了?” “不一样了,皇上。”她俯下身,双*乳压在他的胸口,声音极为慵懒,“因为臣妾改变了主意,忽然觉得跟皇上您共享云*雨应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个时候是臣妾需要您,皇上,您可不要拒绝臣妾。” 元怀瑾眸色沉沉,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忽然抬起她的玉臂,卷起依然湿漉漉的衣袖,一路卷一路轻吻,裴容卿浑身一颤,有点恼怒的看着他沉迷的脸。 直到手臂上那颗红色的朱砂露出来,元怀瑾才停下,他似乎有些意外的看到这颗依然存在的朱砂,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了几下,看着裴容卿的目光变得复杂。 裴容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一笑:“这下,陛下放心了么?臣妾为了您劳心劳力,不但没一句褒奖不说,还时时遭到您的怀疑和冷眼,这劳什子的皇后做的可真没意思。” 元怀瑾冷冷一笑:“朕看皇后很是乐在其中,如今朝中的大臣几乎都被你收服了。” “陛下何必说这样诛心的话,他们对臣妾还有几分尊重,不过是看在臣妾从不乾纲独断的份上,就像陛下您刚刚说的,如果您重新临政,哪里还有臣妾撒欢的份。”裴容卿依然笑着,眼底的光芒却逐渐冷凝,她缓缓俯下身,湿热的吻落在他的耳垂上,“皇上如此聪明之人,应当知道什么是用人之道,再不济也知道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啊,可是您一味的利用臣妾,却从来不给臣妾一点甜头,兴许过一段时间,臣妾真的会做出什么对不住陛下的事情呢。” 他忽然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朕一开始的话,并非只是试探。” “嗯?” “你若想做名副其实的皇后,朕可以成全你。”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字字落在她的耳中。 “好啊。”她笑的妩媚,盯着他的眼睛说,“臣妾乐意之至。” 让人窒息的安静。 裴容卿始终含着甜美的笑,静静的望着他,似害羞又似期待,却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元怀瑾忽然有些看不透她了,他不清楚她这样的作态,是笃定他不会对她做什么,还是真的愿意。 双手缓慢在她的身上游走,粗粝的掌心愈发灼热,手心下的触感好的惊人,一个不小心便让人沉溺了进去。也许是触到了她的敏*感点,身上的人儿忽然自唇间发出一声低吟,双眸半阖,妩媚的惊人! 元怀瑾瞳孔一缩,忽然用力将她推开,神色阴沉的可怕。 裴容卿顺从的下来,低低的笑道:“对陛下来说,与臣妾欢好果然是太勉强了么?” 元怀瑾平稳了一下呼吸下床,沉沉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压迫感:“如果皇后能一直保持对朕的忠诚,朕总有一天会给你所有你应该得到的。” 裴容卿含笑看着他:“好,臣妾等着皇上。” 元怀瑾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负手离开。 裴容卿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一般道:“皇上,臣妾该得的,未必是臣妾真正想要的,只希望,皇上不要让臣妾等太久。” 远去的背影稍稍一顿,很快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裴容卿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在她故意表现出情*动的那一刻,她没有忽略他忽然变暗的眼底。 那是欲*望的神色。 ------------ 被困住的滋味怎么样 夜浓如汁。 楚飞阑靠在树上无聊的打着哈欠。不远处,未央宫的灯火依旧通明,楚飞阑目光灼灼的盯着夜色那道一闪而过的黑影,虽然对方快如鬼魅,但他依然认出了对方,不由的心情大好。 谁能想到今晚有如此收获呢?被月染霜彻底迷住的元怀瑾竟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来找皇后,这其中的猫腻只怕有趣的很,至于究竟是什么猫腻,那就是齐珩的事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终于可以去找他心爱的姑娘们了。 等等,眼下似乎就有个姑娘在等着他,看着未央宫的灯火,他勾起唇角,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大晚上的,元怀瑾来找自己的皇后还能有什么事呢?他真的很期待齐珩得知后的表情啊,定了定神,他足尖一点便要向未央宫飞去。 忽然,出其不意的掌风迎面而来,楚飞阑下意识的扭头,与来人对打起来。几个回来下来他便知道此人便是那日在挽月斋与他较量过的高手,不由的暗叫不好,来人出手不凡,楚飞阑不想暴露身份,急展轻功准备像上一次那样寻个机会离开这里,可是这一次对方出手极为狠辣,招招直逼自己的弱点,一时之间他竟然只有防守的分! 虽然楚飞阑自认为自己的身手不比对方差,可是这个时候他处境不利不说,还不能把动静闹大,否则吃亏的也是自己,因此出手便时时受到掣肘,他眼角的余光一扫,忽然计上心来,不再试图逃跑,而是出其不意的直奔未央宫的方向,对方的追上来的时候果然有所迟疑。 心中得意,他更是加快了速度,准备像从前一样直接潜入裴容卿的寝殿,谁知在掠过屋顶的时候,一张大网忽然兜头兜脸的罩下来,他神色一凛,立刻旋身避开,可是身后的人这一次毫不迟疑的追了上来,他无路可退,竟然生生被网兜给罩住了! 奇耻大辱! 想他楚飞阑行走江湖多年,多少次生死边缘,没有哪一次像这一回这么屈辱的!他正欲奋力一搏,忽然看到屏风后走出来一道清丽身影。 裴容卿笑盈盈的望着他:“楚大侠,被困住的滋味怎么样?” 楚飞阑立刻安静了下来,收回软剑,往房梁上一坐,大喇喇的说:“皇后娘娘这是等着在下呢!” “虽然本宫这里的人比较不济,但也不能如此不济,三番两次让楚大侠您肆意出入。”裴容卿浅浅一笑,“你看见了?” “什么?”楚飞阑装傻。 裴容卿上前两步,挥了挥手示意唐麒麟:“把他绑起来,开严实了,免得他跑了。” “喂裴容卿!你别……喂!”他一下子慌了,可是早已等在那里的唐麒麟哪里给他说话的机会,三两下就将他绑的严实,连网兜一起! 楚飞阑被迫以一个无比屈辱的姿势蹲在那里,俊脸都扭曲了! 今日失算了!实在是前几次他闯入未央宫太轻松了,他也完全没想到裴容卿会对他有所防备,这才下了套,否则这种小伎俩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眼下自己的确是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憋屈死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裴容卿在椅子上坐下,轻笑着拍了拍手,“关于元怀瑾今日来我的事,别告诉你主子,答应的话我就放你走。” 楚飞阑眉一挑,毫不迟疑道:“好,我答应。” “怎么保证?” 他哼了一声:“老子行走江湖一向说到做到!否则也不会被那个混蛋欺压了那么久!” 后一句,他是咬牙切齿的。 裴容卿兴味挑眉:“既然你还受制于他,那么必然还要听他的话,那么你又怎么能同时做到对我的保证?” “老子虽然帮他做事,但可不代表什么事都要告诉他。”楚飞阑哼了一声。 “我还是不信你。”裴容卿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发个誓,如果你把今天的事告诉了你别人,或者让别人有所察觉,就诅咒你一辈子不举。” 她边说,边淡定的喝着茶。 楚飞阑气的浑身颤抖:“你……你这个毒妇!” “很为难吗?”她想了想,叹了口气,“那只好委屈你在这里待一个晚上,麒麟,天亮将他送到诏狱去,罪名是意图刺杀本宫。” “裴容卿!”楚飞阑大怒,“你敢!” “你看本宫敢不敢。”她横了他一眼,目光中隐藏的森寒让楚飞阑心中一凛。 他咬牙切齿:“我发誓,如果我楚飞阑把今日看到的事透露出去一星半点,我就……”他纠结了很久,才从齿缝中蹦出两个字,“不举!” ***老子才不信这些呢!他在心里恨恨的想,可是多少还是有点害怕。 “如此甚好。”裴容卿露出一笑,“委屈楚大侠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天明之前本宫会放你走,不会让人知道的。” “喂,你不是说放我走吗?”他瞪大了眼睛。 “是会放你走。”裴容卿款款起身,“可本宫可没说现在让你走。”说罢便往寝殿走去。 “等一下!”身后的楚飞阑眯起了眼睛,看了身边面无表情的唐麒麟一眼,眼中透出几抹了然,“你为什么要费心替他遮掩?难道说……他其实……”似乎想到了什么,楚飞阑一脸震惊,“其实他经常偷偷来找你,只是表面上装作对你满不在乎?” 裴容卿回头看着他,笑的妩媚,“这一点,楚大侠不是最清楚的么,您在我这未央宫徘徊的时间还算少么?如果他真的经常来,怎么可能现在才被你发现。” “那,”他神色沉了下来,“今日他来找你又是为什么?” “他是皇帝,而本宫是他的妻子,他来找本宫难道不应该么?”她眼波流转,嗔怒道,“自然是让本宫为他侍寝的。” 侍寝! 楚飞阑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脸色红润眼眸妩媚的女子,心中腾的冒出一股怒火,止也止不住。 讽刺的话毫不迟疑的从口中蹦出来:“他不是为了别的女人守身如玉么?一个月贵人也就罢了,怎么会看得上你?” 裴容卿挑眉:“陛下虽然不理政事,但他至少知道,如果他想继续他的思念,至少要保证大元的稳固,因此他必须要有一个继承人。” “你同意了?”楚飞阑急切的问道。 裴容卿惊讶道:“楚大侠这话问的有趣,本宫为什么不同意?如果本宫手握大元的继承人,对本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心知她说的没错,可楚飞阑还是觉得心中一股股邪火往外冒,他的目光再一次从唐麒麟身上掠过,忽然翘起了唇角:“你当他真的相信你吗?” 自然是不信的,否则也不会特意跑过来检查一下她是否还是处子之身。裴容卿心中冷笑,面色却十分淡然:“对陛下来说信不信无所谓,他连朝政都放手了,还怕本宫兴风作浪吗?” “那可未必。”楚飞阑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你这个侍卫,上次我可是在挽月斋偶遇过。” 唐麒麟闻言身形一震,他没想到他竟然认了出来!他立刻看向裴容卿,却见她神色极为平静。 “原来挽月斋也是你的常驻之地。”裴容卿勾起唇角,笑的意味深长,“你见到他了又如何?你主子都知道派人去探听消息,难道本宫就不能这么做吗?” 楚飞阑有些意外:“是你派的人?” “不行?”她拍了拍手,“那个月染霜的出现很离奇,本宫不能不多一分心眼。不过麒麟,”她的脸色忽然一沉,看向一旁的黑衣男子,“你那日既然遇见了旁人,怎么不曾跟本宫提起?” 唐麒麟此刻已经浑身冷汗,他跪下来,声音颤抖:“属下……该死,属下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因此想查清楚后再跟娘娘报告。” 这个解释还勉强说得过去,裴容卿不再看他,而是笑吟吟的看向楚飞阑:“楚大侠还有什么疑惑?说起来本宫还真是好心,竟然陪着你在闲话了这么久,告辞了。” “放我下来!”他再次大吼,面容扭曲。 裴容卿挥了挥手:“楚大侠如此喜欢在本宫的未央宫徘徊,待一晚上又如何?” 说罢,她很快消失在殿中,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今晚之事,如果楚飞阑真的不小心透露了,那么自己的这番解释还可以挽救,否则她何必费那么多口舌?虽然元怀瑾捉摸不定,但自己任意猜测可以,却不能让齐国人察觉到丝毫的端倪,否则定然麻烦不断,脑子里再一次出现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明明始终含着温润的笑意,却无端让人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她有预感,这个公子珩定然在谋划着什么。 唉,还真是让人讨厌啊。 ************************************************************* 同一时刻,昀昭宫的齐珩忽然觉得身上泛起了凉意。 赵谦见他微微蹙眉,忙道:“殿下可要添一件衣服?” “无妨。”他摊开手边的文书,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说,他来试探你的口风?” “是,果然如殿下所料,耐不住的远远不止苍郡王一个,今日来的这位,在大元的影响力还不算小,只是他很谨慎,让人抓不到把柄。”赵谦微微一笑。 “看样子,这是个聪明的合作对象。”齐珩勾起唇角,“可以考虑进一步接触,不急着亮出底线和要求,先看看对方能做到什么地步。” “臣遵旨。”赵谦说完,似又想起一事,“殿下,一旦大元和燕国的盟约结成,我们可就腹背受敌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 齐珩面沉如水,放在桌上的双手缓缓握紧。 厉擎天的变化太大,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三日后便是他们的结盟之日了,是吗?” 赵谦点头:“我们和大元的互市已经开始进行,这一点上,大元很有诚意。” “沈随这个老狐狸。”齐珩似是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凭他的地位,何需对我们这般客气,只怕也有所求。” “臣也是这么怀疑的,可是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要离开了,他也不曾有过任何动作。”赵谦疑惑道。 “今日来的这位,只怕和沈随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齐珩淡淡一笑,“大元的妙人果然很多。” 赵谦惊讶:“殿下的意思是,沈将军也支持今日的那位?可是说不通啊,如果是裴昭都还可信一些。” “就是要让人想不到,才能出其不意占据先机。”齐珩眼底的光芒更盛,他忽然很想知道,一旦事情爆发,那个狡黠的女子会怎么处理这一切。 “赵大人,我们的要求和底线需加上一条。”他面露微笑,“如果他们事成,孤需要几个人。” “殿下请说。” “邵梓孺算一个,这是个人才,如果能为孤所用,那一定是一大助力。此外,元怀瑾的皇后不能动。”他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情和怜惜。 赵谦了然,应了声是后忽然神秘道:“殿下,您出府已经一个月多了,需不需要属下为您找几个女子伺候?” 齐珩面色沉了下来,挥手道:“不必。” 赵谦心知说错了话,有些讪讪,见齐珩似陷入了沉思,他立刻识趣的退出。 这一切,本不该是她一个弱女子该面对和承担的,想起夜宴那日她不肯退缩的模样,齐珩心里竟然掠过一丝愧疚。 可惜了这样一个妙女子,如果他们不是敌对的立场,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 温柔的陷阱 未央宫。 “他已经走了?”裴容卿挑眉看着大殿之中的男子。 唐麒麟不曾抬头:“是,天一亮属下就按娘娘的吩咐放他离开。”他握紧双手,心底的痛苦和矛盾几乎将他淹没,心知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留在她身边为她做事了。 他无暇去想身份暴露后元怀瑾会对他有何惩罚,他只知自己再也无法留在她的身边。 细微脚步声忽然响起,眼前出现了一截绣着绯色牡丹的裙裾。 一双微含凉意的手抬起了他的下颌,他惊的几乎忘记了呼吸! 被迫抬头,他看到她含笑的平静面容,心里更是一沉。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那日你为何去挽月斋?难道本宫真的吩咐过你么?” 她距离他如此之近,唐麒麟可以闻到自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那是一种任何贡香都比不上的香味,摄魂蚀骨,让他晕眩。 “属下该死,属下只想……为娘娘分忧……”他很清楚,此时所有的解释都是徒然,可还是试图挽回。 “你这样的分忧方法,本宫可承受不起。”裴容卿从头至尾都不曾露出一丝愤怒,而是含笑看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他不失为一个出色的男子,只可惜…… 轻叹一口气,她松开了他:“你是元怀瑾的人。”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唐麒麟浑身一颤,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 “属下该死。”他机械的吐出这几个字。 “他还是真是费尽心机。”裴容卿讽刺一笑,“当初你潜入未央宫偷看本宫沐浴,就是他吩咐的,是么?” 裴容卿蹲下身,强迫他与她平视:“元怀瑾果然猜的很准,他只得当你表现出不该有的妄想时,便是一种忠诚的保证,因此本宫定会留下来。既是保护,也是监视,可真是妙极。” 唐麒麟握紧了拳,无从反驳,裴容卿继续含笑说道:“本宫一直怀疑你,但却从来没想到你是元怀瑾的人。本宫让你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太后的真实病情,结果没多久合宫都知道了,其实是你透露出去的,对么?是元怀瑾吩咐你这么做的,我却一直是楚飞阑从中作祟,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眼前的人肌肉绷的很紧,裴容卿轻笑一声:“你将本宫的一举一动都事无巨细的报告给他,所以他才会怀疑本宫不贞,因为只有你和邵梓孺知道本宫在翡阳宫过夜,邵梓孺不会跟元怀瑾有什么牵扯,那么便只有你了,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确定这一点。” “属下……该死……”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你的确该死,但是如果就这么除掉你,实在可惜,何况就算没有你,元怀瑾也会通过别的途径来监视本宫。”裴容卿低低一笑,指尖轻抚他的脸颊,“这样一想,本宫又不舍得对你怎么样了。” 他忽然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那双在他脸上游走的手仿佛有一种致命的魔力,还有那道蚀骨的甜香,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 “娘娘,属下……” “本宫不会让你背叛皇上,本宫只希望,你能够有选择的跟陛下说一些事,事事都告诉他,本宫岂不是处处受掣肘。”她轻笑着,盯着他的眼睛。 他终于有足够的勇气直视她,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凝成了一股坚定。 “属下……明白了。”他的声音依然滞涩,似乎为自己的叛变羞愧不已。 可是此时此刻他很清楚,如果他不答应,面前的人一定会找借口除掉他,陛下没有任何立场救自己,如果陛下真的开口了,他反而会暴露自己,尽管陛下器重他,但为了大局,他肯定不会冒这个险。 答应她的条件,这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很为难么?”裴容卿吐气如兰,“如果很为难,那就罢了,本宫不会除掉你,只会找个借口让你去挽月斋,你还有别的选择。” 唐麒麟浑身紧绷。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离自己这么近,只要自己抬头,就可以吻到她娇艳的双唇,体内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烧,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 “属下愿意……为娘娘效劳。”他的喉结动了动,最终这么答道。 “麒麟,本宫不喜欢轻易叛变的人,今日你可以违逆皇上,明日就有可能陷本宫于险境。”裴容卿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他大惊失色:“属下绝不会背叛娘娘!若属下做出任何对不住娘娘的事,那就让臣,不得好死!” 裴容卿知道这里的人都迷信,发誓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更何况是这样的毒誓。 “那背叛了陛下,你就不会有任何的顾忌吗?”裴容卿低笑。 他脸色沉了沉:“陛下吩咐属下做的事,臣不会泄露给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裴容卿笑了,点了点头说:“本宫理解,那么,如果有一天陛下让你做的事对本宫不利呢?” 他握紧了拳:“那……属下只有以死谢罪了。” 看来他对元怀瑾还是忠心,不过,能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好歹自己不用再担心元怀瑾时不时来兴师问罪。 “本宫信你。”她低低一笑,忽然凑近他,在他的脸上落了一个冰凉的吻。 男人的身体顿时僵硬! 这一刻,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中,他想,即使她让自己去死,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眼角缓缓洇出一滴泪水,他深深的跪伏在地,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掉入了一个温柔的陷阱,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他甘之如饴,也无路可退。 裴容卿的目光从始至终的冷静,原来一个吻就能换来这样的效果,她轻触自己的唇,无声的笑了,笑容中含着无限的苍冷。 ------------ 非分之想 “阿嚏!” 楚飞阑手捧一杯热水,裹着被子,脸色阴沉的吓人,可惜一个接一个的喷嚏让他一次次破功。 齐珩的面前是一盘棋局,他嘴角含笑,自己与自己下棋,乐在其中,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适。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楚飞阑怒目而视。 “没时间。”他一如既往的毒舌。 “你这个……”楚飞阑颤抖着,可是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什么难听的话来羞辱他。 “孤已经让人去拿药了,别又怪孤没良心。”齐珩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再次专注于面前的棋局。 楚飞阑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难道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孤不想揭你伤疤。”齐珩连眉毛都不抬。 楚飞阑气结:“老子身强体壮,要不是那个天杀的女人把我放在风口吹了一晚上,老子也不会沦落到生病这个地步!” 想了想他简直羞愤欲死:“老子多少年没生过病了!居然被这个女人害到这种地步!” 齐珩顿了顿,轻轻的“哦”了一声:“孤觉得,你被她困住这一点更加丢人。” “那是意外!”他辩解。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齐珩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一般人在你第一次闯入过后就会有所防备,但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任你自由进出,你已经毫无警戒之心,这样方能一击即中,给你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敢靠近未央宫半步。” 楚飞阑怒极:“要不是你,老子能得罪那个女人吗?”想了想,他真是憋屈的要死,还被那个女人以“不举”相威胁,要是他的功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非杀了那个女人不可! “你昨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有所收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想到昨晚自己发的誓,他没好气的说:“没有!” 幸好齐珩依然关注于棋局,没有对此有任何异议,楚飞阑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说:“可是我怎么隐约听说,昨日元怀瑾出了挽月斋一趟,方向似乎是未央宫。” 楚飞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妈的别逼我违背誓言啊混蛋!他怒气冲冲道:“我怎么知道?” “真的一无所觉?”齐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她威胁你了?” “你怎么知道?”楚飞阑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他就想杀了自己! “看样子是真的了。”齐珩微微一笑,“别担心,你没有违背誓言,这是孤从别的渠道知道的得到的消息,只是,元怀瑾去未央宫做什么?” 楚飞阑咧了咧嘴,她只让自己不透露元怀瑾去过未央宫的事,至于别的就没有限制了吧?想到这里,他哼了一声道:“自然是跟自己的老婆滚床单,还能有什么事?元怀瑾虽然不理政事,但他不傻,因为一旦元国乱了,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所以要让他的皇后生个继承人!” 齐珩一惊,手里的棋子竟然失手滑落! 楚飞阑见状,心情大好:“哈哈哈,你不舒服了吧?可人的确是别人的皇后,你眼馋也没用!” 齐珩很快镇定下来,略一挑眉道:“确定么?” 楚飞阑谨慎道:“这是那个女人告诉我的,不过看她的模样,倒的确像是刚刚经历了一番春*情。” 想起来,他的心里也莫名的有些冒酸水。 眼神不自觉的一沉,齐珩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手里的棋子很久没有落下。楚飞阑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嘲笑道:“看来你要拿下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尊贵的太子殿下,这天底下也有你搞不定的人,哈哈哈!而且她肯定看不上现在的你,不是我说,元怀瑾人虽然挺烂,但那皮相是相当不错的,和小爷我旗鼓相当,你若想给她留下好印象,除非以真面目……嗷!”他说的正尽兴,忽然被一颗白色的棋子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头,气得他差点晕过去! 而齐珩早已站起来,留给他一个轻飘飘的暗含威胁的眼神后便走了出去,背影说不出的凛然清冷。 *************************************************************** “……燕帝陛下非常的配合,商定两日后双方在盟约上签字。”邵梓孺像往常一样来未央宫汇报情况,恭敬而认真。 裴容卿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睛看他:“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回娘娘的话,也许是因为臣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他恭敬答道。 裴容卿哼了一声:“别告诉本宫,你也知道了昨晚的事。” 邵梓孺果然不说话了。 “虽然他不理政事很久了,可是只要他有了任何小动静,你们都知道的那么清楚。”裴容卿揉了揉眉心,“你知道了,那只怕裴昭和沈随都知道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容卿眯起眼睛看他,眼中的威胁意味很足。 邵梓孺轻咳一声:“挽月斋虽然看似平静,但其实有各路人手侯在那里,请娘娘放心,臣没有使人监视未央宫。” 这样说来,元怀瑾并没有在挽月斋常驻高手,只有常规的侍卫,那日楚飞阑会被发现,也是碰巧唐麒麟正要找元怀瑾复命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勾了勾唇角,看向邵梓孺:“皇上昨夜的确在本宫这里逗留了许久,不过并未过夜。” 这话说的暧昧,邵梓孺动了动唇,似乎想问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 “如果本宫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是一件好事。” 邵梓孺握紧了拳,忽然笑道:“不管娘娘怎么做,臣都会支持。” “既然如此,”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想办法帮本宫除掉月染霜,如何?万一她比本宫先怀上,事情就麻烦了。” 邵梓孺似乎丝毫不意外她这么说,只是紧绷的下颌泄露了他的情绪。 “娘娘,眼下齐国和燕国的人都还在,暂时不宜对月贵人动手。” 裴容卿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微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本宫还是担心,要知道这二十天时间她都在挽月斋,说不定已经有了身孕。” “娘娘……”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眼底的神色变化莫测。 “很为难?”裴容卿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他顿了顿才开口:“如果臣不愿意呢?” “为什么?”她没有生气,而是极有耐性的问道。 “娘娘,臣选择入仕,只因为娘娘一人。” “是,所以本宫会帮助你,实现你的野心。” “可是,”他忽然笑了,“这些对臣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本宫能办到,自然会帮助你。”裴容卿一步步的引导着他的话,笑容甜美,却志在必得。 “臣想要的,和娘娘是一样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臣都不会背叛娘娘。”他低低的说。 裴容卿静静的看着他,很久不曾说话。 “娘娘,”他再次开口,声音滞涩,“您在怀疑臣。” “本宫身边只有那么几个能用的人,本宫不得不小心。”她低低的笑,“即使是对本宫有非分之想的麒麟也不可信,他竟然是元怀瑾的人,如果不是昨晚的意外,我还不敢确信,只可惜……” 他震惊的看着她。 “邵大人,本宫一直坚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你不必担心,即使本宫今日试探了你,该交给你的事也绝不会迟疑。”她忽然轻叹了一口气,走近他,“如果你只是想利用本宫达成自己的目的,本宫还放心一些,如果你还想要别的,就恕本宫无能为力了,就算陛下再怎么不济,他也是本宫的唯一的男人,除非有一天本宫不再是皇后。” 她每说一句,邵梓孺的眼神就黯淡一份,心也缓缓的沉了下去。 “你明白了吗?” “……臣明白。”他轻扯了一下嘴角,脸色苍白。 非分之想,果然是非分之想么? “如果你不能接受,你可以选择离开,本宫绝不会怪你。”裴容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殿内陷入了沉默。 来到这个异世以来,邵梓孺算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他偶尔投过来的关注目光,所以她更不能伤害他,让他及时认清楚现实,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而她更害怕的事,一旦感情的萌芽不受控制的疯长,最后却得不到回应,他会不会变得和韩岑一样疯狂。 过了很久,久到裴容卿以为他不再有任何回应的时候,他却看着她微微一笑:“娘娘说笑了,臣做的正入味呢,哪里有赶臣走的道理。” 裴容卿愣了一下,终于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那本宫吩咐你的事,你怎么看?” 他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行,陛下如今正迷恋月贵人,若月贵人不在了,陛下大约就要来找娘娘了,这样,臣以后与娘娘商量事情的时候,肯定多有不便。” 裴容卿觉得好笑,不过这个理由也算过得去,她本就是随口一说,他大概也明白。 “那也罢了,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再处理也不迟。”裴容卿轻描淡写道,“若没事,你便回去休息吧,与燕国签订盟约之事,由你全权负责。” “臣遵旨。”他抱了抱拳,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自己瞒不过她。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第一次见面,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可是,她是尊贵的皇后,而他只是她器重的臣子,至少这个身份,还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她。 他刚刚踏出宫门,就见敛翠一脸惊慌的跑进来,看见他,敛翠急急的行了个礼就继续往里面冲,邵梓孺蹙眉,心知不对,也跟着她进去。 “娘娘!”她喘着气,扑通跪下来,“出事了,那……那……” 裴容卿无奈道:“别着急,慢慢说。”这丫头一着急就结巴,还真是让人无奈。 “月……月贵人死了!而且还是在……在翡阳宫附近,衣……衫不整……不说,被……被人发现的时候,贤……贤妃娘娘……居然……居然在月贵人身边,呆……呆呆的。”敛翠好不容易把重点说完,一副快厥过去的模样。 裴容卿和邵梓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在这节骨眼上,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月贵人,翡阳宫,贤妃,这几个词哪一个都极为敏感,月贵人背后是元怀瑾,翡阳宫就牵扯到厉擎天,而贤妃是举荐月贵人入宫的,背后又有沈随! 一瞬间,裴容卿的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沉声道:“是谁发现的?” 休息了一下,敛翠已经缓过劲来,说话也顺畅多了:“是一个倒夜香的小宫女,她从前在太后的慈宁宫伺候过一段时间,惊慌之下不敢惊动旁人,首先去太后的慈宁宫找到了苏姑姑,是苏姑姑派奴婢来跟娘娘说的,此刻苏姑姑已经去了,因为事情发生在翡阳宫,齐国和燕国的人都惊动了,沈将军和裴大人也往宫里赶了。” “快,给本宫带路!” “是。” 苏姑姑行事极有秩序,围观的太监宫女早已被赶走,太医围在尸体旁边,一筹莫展,因为贤妃正抱着月染霜的尸体,她眼神呆滞,整个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打扮的很是贵重,但头上的玉钗早已歪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而月染霜果然如敛翠所说,衣衫不整,离的老远,裴容卿就看到那双裸*露在外的玉足和雪白的小腿。 ------------ 月贵人之死 见裴容卿到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苏姑姑立刻迎上前,福了福身,一脸凝重道:“娘娘,奴婢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太后,太后说了,这事交予娘娘全权处理,不管怎么说,不过是个贵人,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裴容卿心中雪亮,太后这么说,定然是担心元怀瑾为难自己,因此先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毕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切端看元怀瑾的态度,若他不依不饶,事情就棘手了。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本宫明白,姑姑替本宫谢谢太后,待这件事告一段落,本宫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只是眼下,本宫还需劳烦苏姑姑。” 苏姑姑见裴容卿神色淡然,松了一口气:“娘娘尽管吩咐奴婢吧,奴婢也才来了一炷香的功夫,发现月贵人尸体的那个丫头还算机灵,没有声张,咱们至少占了先机。” 裴容卿满意的点头,走上前,沈茉涵此时对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感知能力,连眼珠都不曾转动,而月染霜的面容看起来更是恐怖狰狞,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十分震惊。 “娘娘,”一个太医见她走近,忙抱拳为难道,“贤妃娘娘在这里,臣等不好查看月贵人的尸体。” 苏姑姑也补充道:“奴婢刚刚试着拉开贤妃娘娘,可是她紧紧抱着月贵人的尸体,怎么也不肯撒手。” 裴容卿微微颔首,目光始终放在月染霜惊恐狰狞的脸上。 她不过和邵梓孺玩笑一句让他除掉月染霜,却没想到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月染霜已经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殒命,她进宫不过二十来天,正是得宠的时候,这样一个娇怯柔软的女子却死于非命,而且还是这么难看的死法,难免让人嘘唏。 厉擎天身边一个近臣沉着脸说道:“皇后娘娘,虽说贵人死在我翡阳宫附近,但我燕国不会对贵国的贵人动手,还请娘娘明察,不过若有我等能帮上忙的,我等自不会推辞。” 裴容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邵梓孺含笑上前:“这位大人言重了,应该是我大元待客不周,惊扰了贵客,还请大人回去休息,这里交由我们就好,我们自然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交待。” 那个近臣对此很满意,和邵梓孺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显然对此事并不感兴趣。眼下正是大元和燕国即将签订盟约的关键时刻,大元如果不想让和谈泡汤,无论如何不会让燕国牵扯上。 此时裴容卿的全部心神都被贤妃怀里的尸体所吸引,她蹲下身,指尖往月染霜的眼睛探去。 “娘娘不可!”苏姑姑和太医同时大喊。 苏姑姑恳切道:“娘娘千金之躯,怎能触动死尸?实在晦气!赵太医,你们是怎么当差的?难道贤妃娘娘不放开尸体你们就什么也查不出来了吗?” “苏姑姑,无碍的。”裴容卿微微一笑,仔细了看了看月染霜的瞳孔,此时她的瞳孔已经彻底涣散了,死亡时间估计不短,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但是身体被沈茉涵牢牢抱着,无法做进一步的检查。 她站起来,神色平静的吩咐道:“邵大人,如果一会儿齐国派人来查看情况,你负责将他们打发,裴大人和沈将军如果进宫,将他们直接带到这里来,苏姑姑把舞妃请来。另外派人去挽月斋,把陛下请来。” 邵梓孺含笑应了声是,苏姑姑面露犹疑:“娘娘,要请陛下来吗?” “当然,如果陛下足够重视月贵人,那么肯定瞒不住,如果陛下不在意,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她微微一笑,眼底掠过几分深思。苏姑姑闻言不再迟疑,立刻按她的吩咐去办。 她说着看向侯在一旁的太医,微微一笑道,“虽然不方便检查尸体,但赵太医应当多少能看出一些,把你的发现说一说吧。”她知道这个时代并没有仵作,出现命案后一般是由大夫做简单的检查,但往往没有多大作用,但是她在现代日日和尸体打交道,对尸体的变化虽不如法医那般娴熟,但也差不多能应付了。不知太医的水平会不会高一些。 赵太医应了声是:“据臣观察,月贵人应当是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被人勒死的,死亡的时间大约是今日寅时到卯时。而且月贵人死前,应该还曾被……被……” “直说便是。”裴容卿挑眉道。 “被人强*暴过。”太医擦了擦汗,毕竟是宫妃,这样的死法对皇家而言定是一桩丑闻,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看起来的确如此,裴容卿微微颔首,看着沈茉涵苍白如纸的脸色,脑海里不期然想起东方舞曾经和她说过的柳瑂儿死后的情况。 “……先皇后怀孕的时候,陛下日日守着她,如果说有人对先皇后动了手脚,臣妾是不信的,因为陛下将先皇后保护的非常好,挽月斋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正因为如此,先皇后偶尔走出挽月斋,当时的几个位分高的妃子便会想着法子折辱她,虽只有那一次,但在陛下看来已是罪不可恕,因此先皇后难产而亡后,陛下便将她们全部发作了。先皇后身体一向强健,也难怪陛下怀疑有人动手脚,事后太医检查先皇后并没有被下药的痕迹,臣妾也只当是先皇后红颜薄命,唯一一点让人比较疑惑的,便是当时贤妃娘娘看起来失魂落魄,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过了好久她才缓过来。贤妃肯定不会因为先皇后的死而难过,所以,当时贤妃的表现是臣妾唯一不解的地方。” 而这一次,月染霜死于非命,沈茉涵再一次被牵扯进去,抱着月染霜的尸体,同样失魂落魄,神情呆滞。 东方舞率先到达,她对着裴容卿匆忙一福,立刻看向沈茉涵和月染霜,见状她一下子呆住了,下意识的看向了裴容卿,裴容卿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怀疑。 为什么连续两次沈茉涵都被牵扯进去,而且事后都是这样的表现? “贤妃姐姐。”东方舞上前,试探着握住她的肩膀,难得的沈茉涵并未挣扎,东方舞受到鼓舞,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谆谆诱哄,“贤妃姐姐,陛下在姐姐的长华宫里等着姐姐呢,您忘了吗?今日陛下点了您的牌子。” 一直像个木偶人一般的沈茉涵终于有所反应,她的睫毛颤了颤,很快大滴的泪珠便滚了下来:“你骗我,你骗我,陛下根本不会看我一眼,我……我不会上当了……” “妹妹什么时候骗过您?陛下已经在路上了,姐姐还不赶紧的?你若不抓紧时间,只怕陛下要被旁的狐媚子勾引了。”东方舞边说边试着扶她起来,赵太医极有眼色的上前小心扶住月染霜的尸体,避免大幅度的移动。 “真的么?”沈茉涵不再挣扎,怔怔的松开了怀里的尸体,随着她站起来,裴容卿这才看到她的身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迹,不由的眉心一簇。 东方舞显然也注意到了,忙笑道:“当然了。只是姐姐今日身上可有不舒服?若身体不便,还是及早说比较好,万一陛下生气……” “没有!”她忽然吼道,“本宫身体好得很!快!扶本宫回去,本宫要迎驾!” “好,妹妹这就扶姐姐回去。”东方舞柔声哄道,扶着她往长华宫的方向走,裴容卿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将沈茉涵送回去。 送走了沈茉涵,事情就好办多了,裴容卿将身边伺候的人打发掉,现场便只有裴容卿和赵太医两人,太医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专注于给月染霜的尸体做检查,裴容卿也站在尸体旁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娘娘,月贵人腰腹部有伤!”赵太医忽然蹙眉道,“大约有将近十个血洞,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扎的。” 裴容卿亦蹲下来,果然如赵太医所说,只是这洞口的大小和深度……她用手测了测,忽然想起沈茉涵头上那支沾着血迹而且歪歪扭扭的玉钗。 “看样子是贤妃所为。”她低声道。 赵太医一脸惊慌:“那……那难道说月贵人是被……” 裴容卿摇摇头,看着伤口的血迹:“不是,贤妃用玉钗扎月贵人时,月贵人已经死了。”她指着月染霜腰腹的一处斑块,“这是尸斑,玉钗是从这块印迹插进去的,只有在月贵人死后有一段时间才会这样,否则血洞处不会出现尸斑。” 赵太医恍然大悟,继而一脸愧色:“娘娘观察入微,臣惭愧。” “再看月贵人指甲中的血丝,显然是挣扎中留下的,这极有可能是凶手的血迹。”裴容卿微微眯起眼睛,如果在现代,通过dna检测,凶手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这么说,凶手身上有些划痕,而且多半在……”赵太医想了想说,“多半在胸口或肩膀。” 裴容卿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凶手欲对月贵人行不轨,只要月贵人的手不被对方控制住,她一定会用力推开凶手,那么指甲也会划在对方的胸口和肩膀处。” “娘娘竟然会知道这些……”赵太医十分兴奋,这才注意到除了远处守卫的侍卫,现场只剩他们二人,不由的老脸一红。 裴容卿的目光却落在月染霜身下的一块玉佩上,她本以为是月染霜自己佩戴的,但是捡起来才发现,这上面竟然有龙纹! 难道是元怀瑾的? 也不对,这上面的文字和大元的文字并不一样,但是这块玉佩的确让她觉得眼熟。 是……厉擎天! 她恍然间想起接风宴那日,他佩戴的就是这块玉佩! “娘娘,这块玉佩可有不妥?”赵太医见状问道。 “没有。”裴容卿微微一笑,“这块玉佩大约是陛下送给月贵人的,本宫没收了,赵太医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 赵太医讪讪一笑,点头,以为裴容卿是因为嫉妒,裴容卿有意引导他这么想,微微一笑,将玉佩擦拭干净后小心的收好。 检查的差不多的时候,裴昭和沈随一前一后到达。 “皇后娘娘!”沈随面露焦急,“贤妃绝不会是凶手,还请娘娘明察。” “沈将军别担心,贤妃娘娘受了很大的惊吓,大概也是受害者,本宫已经将她送回长华宫了。” “多谢娘娘。”沈随松了一口气。 裴昭面色凝重:“娘娘,月贵人是怎么死的?” 裴容卿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月贵人不仅被人侵犯过,而且她的腰腹部有被玉钗扎过的痕迹,那玉钗正是贤妃娘娘的。” 沈随大惊:“娘娘,这……” “贤妃对月贵人下手的时候,月贵人已经死了,贤妃充其量只是对她的尸体泄愤,不算什么大罪。”裴容卿截住他的话,目光落在月染霜被鲜血染红的衣服上,沈茉涵身上的血迹就是这么来的吧。她冲赵太医微一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月贵人的尸体被人移动过,但移动尸体的应当不是贤妃娘娘,因为月贵人身上的伤是在这里被扎的,周围没有血迹。”赵太医恭敬道。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月贵人被杀害,但贤妃并非是凶手。”裴容卿对此做了总结,笑容有些诡秘的味道。 其实,自从看到厉擎天的玉佩,对这一切她已经心中有数了。如果沈茉涵不曾牵扯进去,那么这只是一件非常简单的命案,或者说,一个非常拙劣的陷害。但是沈茉涵的出现让这个案子变得复杂了。 ------------ 她什么也不是 沈茉涵不会是凶手,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究竟是什么人让她经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和杀害月染霜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见裴容卿这样的神色,裴昭似有所悟,而沈随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他无暇注意月染霜的尸体,抱了抱拳说:“娘娘,臣去看看贤妃娘娘。” “沈将军自便。”裴容卿微微颔首,待他离开,这才把目光投向裴昭,“裴大人,此事需要妥当的解决,所以,本宫需要一个凶手。” 需要? 裴昭稍稍一愣,立刻明白了过来,沉声道:“臣明白!” “他应该是某个侍卫,夜晚巡夜时看到月贵人,不识月贵人的身份,见色起意,月贵人奋力挣扎,被凶手失手杀死,贤妃发现月贵人的尸体,惊吓过度。”裴容卿轻描淡写的吩咐,“虽然如此,但本宫不希望冤枉好人,所以找一个罪有应得之人,别牵扯他的家人。” 裴昭含笑应下:“娘娘心善。” “若本宫真的心善,就不会让你找个替罪羊了。”裴容卿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勾了勾唇角说,“裴大人立刻去办吧,一定要让陛下信服!” 裴昭了然点头。 这时,苏姑姑也回来了,她神色有些焦急,匆匆福了一福便道:“娘娘,奴婢没有见到陛下,小路子说陛下此刻正在兰汀阁,说什么也不愿意通报。” 闻言,裴容卿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轻松了:“既然如此,那也罢了。苏姑姑,月贵人的尸体已经检查完了,她的后事便交与姑姑去办吧,毕竟是伺候过陛下的人,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苏姑姑露出会心的笑容:“奴婢省得。” 如果真的重视她,那么绝不会人都消失至少三个时辰了却一无所觉。她甚至怀疑,月染霜也许是趁着昨晚元怀瑾来未央宫的时候走出挽月斋的,那么,月染霜可就不止消失三个时辰了。 只要元怀瑾对她的死无所谓,那么一切就好办。 苏姑姑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月染霜的尸体便被人抬走,裴容卿看着她狰狞的面孔,忽然想起她倚靠在元怀瑾的怀中含羞带怯的模样,明知这份温柔不是给她,可是她眼底的娇怯和满足是真切的,可是二十几天的温情和缱绻,原来都是一场空,对元怀瑾来,这样一个替身其实根本可有可无吧! 还真是凉薄的让人心寒啊。裴容卿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 邵梓孺含笑在不远处等待着,见她走近,他抱拳道:“果然如娘娘所料,赵谦大人似乎对这起命案十分感兴趣,不断跟臣打听不说,而且还想到现场来,臣拦下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呢!” 裴容卿睨了他一眼:“你是想找本宫讨赏么?” “臣怎敢,臣只是好奇,难道娘娘打算就这么放过赵谦么?” “他们的这出戏码虽然不高明,但至少不会牵连到他们自己,你若能找到证据,本宫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裴容卿一哂,“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本宫要任他们宰割。” “臣能帮娘娘做什么?”他微微一笑。 裴容卿沉吟道:“齐国那边我去应付,你帮本宫去调查一下贤妃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臣领旨。”他十分爽快的应下,和从前一样,对她的命令从来不曾质疑,哪怕不明白她的意图,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办,裴容卿看着他如画般的眉眼,心里有淡淡的感动。 这种情绪,似乎已经远离她很久了,也许,她的身边只有一个邵梓孺,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莫名的信任他,哪怕有所试探,可是她从来不曾真正怀疑过他,幸好,到目前为止他都不曾让她失望过。 她不由的一笑,收回目光,径直向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她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元怀瑾。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远远的看着这里,漆黑的目光看不出情绪,裴容卿勾起唇角,上前行礼,恭敬道:“皇上,您来的迟了,月贵人已经被苏姑姑抬走,恐怕……您见不到她的最后一面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平淡至极,月染霜的死,显然对他不曾产生任何的影响。 “有人见色起意,失手杀了月贵人,裴大人已经去查找凶手了,很快就会给陛下一个交待。” 元怀瑾的目光在那摊血迹上掠过,轻轻的“嗯”了一声:“这种小事,何必麻烦朕?皇后做主便好。” “皇上,月贵人怎么说也是您的心头所爱,您难道丝毫不伤心吗?”裴容卿含笑问道。 “心头所爱?”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皇后何以见得?” “就算不是所爱,至少月贵人也伺候了陛下一段时间,哪怕是阿猫阿狗也会有点感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裴容卿直视他的眼睛,似乎要执意看出一些什么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长的和瑂儿有几分相似,那么她什么都不是。”元怀瑾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这个世上,瑂儿只有一个,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他不曾为月染霜的死而不依不饶,给她减了许多麻烦,她本该高兴才是,可是,看到他这般绝情的模样,裴容卿只觉得齿冷。 “娘娘,陛下根本不值得您费心。”邵梓孺忽然在她耳边低低的说。 裴容卿心中一凛,继而笑道:“本宫何尝费心了?只是本宫膝下无子,还需与他周旋一二,一旦本宫诞下太子,咱们尊贵的皇帝陛下可就真的什么用都没有了。” 邵梓孺抿紧了唇,尽管早知道她的打算,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来又是另一回事。 那个男人再不堪,也是尊贵的皇帝,而她是他的妻子。 可,还是不甘心。 ------------ 唯一的目的 翡阳宫内。 厉擎天对她的到来似乎早有准备,亲自为她泡好茶水,便坐在位子上笑吟吟的望着她。 “你似乎很悠闲。”裴容卿挑眉看着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浮了浮雾气,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不得不说,韩岑对于她的喜好真的是了如指掌。 “喜欢吗?”他宠溺的笑,“只要你愿意,你不但可以和我一样悠闲,还有我亲自伺候你。” 她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他。 他眼睛一亮:“我还奇怪这块玉佩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你拿走了,卿卿,你若想要,直接开口便是。” 裴容卿横了他一眼:“这是在月染霜的尸体边找到的。” 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你不会怀疑我吧?” “我开始怀疑你的智商了,韩岑,那一杯酒莫不是把你给毒傻了?”裴容卿毫不留情的挖苦他,“贴身的玉佩竟然让人轻易拿到手,人不嫁祸你嫁祸谁?” “一个玉佩而已。”他啪的一声展开折扇,冷笑一声,“而且是在我的宫外发现的,难道就不能是我不小心丢掉的吗?能说明什么?” “的确不能说明什么。”裴容卿淡然一笑,“幸好元怀瑾足够冷血,对月染霜的死无动于衷,否则若让他看到这块玉佩,知道这是你的东西,只怕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啪”的一声,他合上扇子,眼睛腾的亮了,声音有一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卿卿,你在担心我吗?” “本宫只是担心大元和燕国的和谈会因此而受阻。”裴容卿连眉毛也不抬,抿了一口茶水,满足的笑了。 厉擎天苦笑一声:“卿卿,大元对你而言这么重要么?” 裴容卿想了想说:“韩岑,你应该知道我在某方面是十分固执的,既然我已经在这个位置,就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当然,目前为止我需要做的事还没有超过我的承受底线,所以我依然很乐意继续做下去。” “承受底线?你的承受底线是什么?”他不禁问。 裴容卿粲然一笑:“如果有一天我厌烦了,应该就会放弃了,可是你,难道你做这个皇帝就是为了方便追回我么?” “当然。”他笑的理所当然,“五国并立已经持续了几百年,统一已经是大势所趋,这个皇帝迟早没得当,对我来说,追回你比较重要。” 裴容卿好奇的看着他:“你当真没想过自己做这个天下的霸主么?” “如果你想要,我就去争。”他的神色十分认真。 “罢了。”裴容卿失笑,将玉佩推过去,“齐国的这点小伎俩,你自然不必担心,可是还是小心为上,公子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即使你不愿做天下之主,至少要保住性命吧!和谈结束后,赶紧带着你的人回燕国去!”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隐然有一份赌气的意味。 “嫌我烦了?”他低低一笑,忽然走到她身后,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卿卿,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恍如在梦中,我竟然真的找到你了。” “那就当是梦吧,再过几天梦便醒了。”她冷哼,拨开他作乱的手,“我该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卿卿。”他静静唤着她,声音含着不易察觉的沉重和痛苦,“真的不可能了么?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韩岑,重生一次是你我的幸运,不要再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不值得的事情上。”她回头看着她,笑容温和而沉静,“我,不值得你这样。” 说罢,转身离开。 厉擎天看着她的背影,双眸越发的沉郁黯淡,疯狂的种子再一次埋下,如果裴容卿回头看到他的眼神,一定会觉得无比熟悉,同时,也会觉得无比心悸。 如果重生一次,我依然得不到你的心,那么重生还有什么意义?他握紧了双拳,任疼痛将自己腐蚀。 **************************************************************** 昀昭宫。 一天之内跑两个宫殿,应付两个难缠的人,还真是一件痛苦的事。裴容卿抚了抚额,道明身份和来意,便候在了宫外。 “邵梓孺,这一次你陪本宫进去吧。”她淡淡吩咐。 邵梓孺“咦”了一声:“娘娘害怕齐国的使团?” “……听说李大学士家的千金也很喜欢你,不如本宫做主……”裴容卿恳切的看着他。 “能陪在娘娘身边是臣的荣幸。”邵梓孺飞快接口,笑眯眯道,“娘娘天人之姿,小小的齐国使团根本入不了娘娘的眼。” 裴容卿哼了一声,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这才慢悠悠道:“齐国的使团当然不足畏惧,但是那位和你一样有才子之名的王信却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那就让臣来应付他来了,娘娘只管听着便好。”他口中说着奉承的话,神色却依然一派恣意。 “只怕你应付不来呢。”裴容卿勾起唇角,这时,进去通报的人走出来,后面跟着赵谦。 “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赵谦老远就开始拱手,神色有些急切。 “赵大人不必多礼,是本宫突然来访,惊扰贵客了。”裴容卿笑道,“今日早上发生在翡阳宫附近的命案,赵大人定然已经听说了,在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是本宫待客不周,还请赵大人恕罪。” “下官惶恐,在皇宫叨扰许久已经是我等的不是,娘娘请进!”赵谦十分殷勤,待裴容卿在主位坐定,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娘娘,今早的命案,可曾找到凶手了?臣听说就在翡阳宫附近,也不知燕帝陛下会不会因此盛怒。” 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赵大人似乎对此事很关心,不知月贵人和赵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赵谦闻言神色变了变,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只是他很快掩饰了:“娘娘说笑了,月贵人怎么可能和下官有关系?下官之所以关心此事,不过是因为好奇罢了,今日上午下官还想给娘娘分忧一二,只是邵大人拒绝了,因此更加想知道事情的原委。还请娘娘不要责怪。” “赵大人的这份心意本宫心领了,不过这件事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实在有损皇家颜面。”裴容卿说着有些伤感,“好好的一个嫔妃,竟然被一个侍卫给欺负了,实在是……这宫里定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赵谦狐疑道:“确定……是侍卫所为?” “那赵大人以为是谁?”裴容卿一个眼风扫过去,已然含了几分凌厉,“听赵大人的意思,竟是知道内情?” “不不,娘娘误会了,下官只是想,一般的侍卫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赵谦忙堆笑,心里暗恨不已。 “是啊,一般的侍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裴容卿意味深长的说道,嘴角含着一丝奇异的笑容,更是让赵谦不敢抬头。 “燕帝陛下应该不会因此而发怒吧。”赵谦再次抬头,诚恳道。 “这样的事发生在翡阳宫附近,实在晦气,幸好燕帝陛下为人大度,不曾计较。”裴容卿欣慰道。 “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下官听说这位贵人十分得元帝陛下的宠,却没想到……”赵谦又不死心的把元怀瑾拉出来。 “可不是,”裴容卿幽幽道,“只是自从先皇后薨逝,再也没有女子能入的了皇上的眼,月贵人有幸与先皇后长的有几分相似,因此得了宠,只是再相似也是替身而已,没了也就没了,陛下并不曾放在心上。” 闻言,赵谦身上的冷汗冒的更厉害了。 原本想借此机会破坏大元和燕国的联盟,谁知道自己设了局之后竟没法参与进去,失了先机,那块好不容易得来的厉擎天的玉佩只怕被眼前这个女子私藏了起来,这样,厉擎天和此事便没什么联系。最重要的是,元怀瑾竟然丝毫不在意! 本以为看在他对先皇后如此爱重的份上,对染霜也定有几分怜惜,谁知…… 眼神黯淡了下来,赵谦勉强笑道:“贵人福薄,哪里比得上娘娘洪福齐天。” “借赵大人吉言了。”裴容卿笑吟吟道,“只要赵大人愿意高抬贵手,本宫的福气自然是享不尽的。” 这话说的直白,赵谦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几分戾气闪过,邵梓孺忽然一笑:“娘娘的意思是,赵大人若肯说服贵国陛下用马匹换布帛,那么对我们娘娘来说,自然是无尚的福气。” 赵谦闻言亦松了口气,笑了笑说:“下官定会尽力,还请娘娘放心。” “不知本宫可方便见一见王大人?听说王大人在贵国有才子之名,本宫仰慕已久。”裴容卿含笑道。 赵谦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心知无法拒绝,遂道了声“稍等”便去偏殿请人。 在这个空档,裴容卿睨了邵梓孺一眼:“邵大人刚才反应可真快。” 他懊恼道:“是臣逾矩了,请娘娘责罚。” “你是吃准本宫不会拿你怎样了!”裴容卿横了他一眼,“不过眼下的确不能激怒他们,刚刚是本宫没有沉住气。” “娘娘若信任臣,大可出言讥讽,臣会代娘娘解释一二。”他一脸悠哉道。 裴容卿失笑,正欲说话,却见殿外,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谁能想到这样一副平淡无奇的脸竟然生了这么一双出彩的眼睛,每次看见王信,她都忍不住陷入这双琥珀色的眸子中。 “皇后娘娘。”他含笑见礼。 “王大人免礼,是本宫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裴容卿伸手示意他就坐,“上次在接风宴上,本宫便为王大人的风采所折服,今日一见,更是不同凡响了。”说着,她笑看了邵梓孺一眼,“邵大人,同样是少年成名,王大人的气度可不是你能比得上的。” 邵梓孺笑眯眯道:“娘娘不要拿臣玩笑,臣怎么敢和王大人比?” 对此,王信始终泰然自若,只道了声“娘娘谬赞了”便再无二话,让裴容卿一阵气闷。 她想了想,忽然冲邵梓孺一笑:“邵大人,你知道么?你还有一点也比不上王大人。” “臣听着呢!”邵梓孺极为配合。 “王大人的才子不名可是来之不易,因为王大人还有另一个身份需要经营,同时经营两个身份,而且都经营的如此之好,真是让本宫叹服呢!”裴容卿始终盯着他的眼睛。 直到这个时候,眼前的男人依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只是听到裴容卿的话后,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皇后娘娘确定么?” 裴容卿勾唇一笑:“本来还不是百分百确定,但现在确定了,太子殿下。” 饶是邵梓孺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裴容卿见状心情大好,笑着看他:“你猜测人家是宗室,谁知人家可是宗室里头的一把手,以后要继承帝位的人。” 齐珩觉得十分有趣:“孤以为你我心知肚明,本不必拆穿。” “明知殿下的身份还让殿下给本宫行礼,本宫心里着实不安呢!”裴容卿半真半假一笑,忽然似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今早的那一出,是你安排的吗?” 齐珩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手下的人逾矩了,做了些蠢事,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如此便好。”裴容卿微微一笑,“如果此事是你所为,本宫定要失望的。” “没有让娘娘失望,孤很荣幸。”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赵谦以为必须从元帝那里入手,他不知,若要破坏贵国和燕国的盟约,只需从娘娘这里入手便好,其实皇后娘娘才是燕帝陛下唯一的目的吧!” ------------ 一桩悬案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殿下果然目光如炬,本宫很好奇,殿下打算如何在本宫这里入手?” 齐珩放下杯子,淡然一笑:“孤并不打算破坏贵国和燕国的盟约——当然,曾经孤是有这个打算,但是见到皇后娘娘后,孤决定不给皇后娘娘找麻烦了。偌大的一个大元,娘娘打理起来定然很辛苦。” 裴容卿心中突的一跳,笑的含蓄:“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本宫还应付的来。这么说,本宫还要感谢殿下高抬贵手呢!” “皇后娘娘说笑了。”他似乎根本不曾听出其中的讽刺之意,笑容越发温柔,“只希望以后,娘娘不要责怪孤太过无情。” “本宫怎敢和太子殿下攀交情?”裴容卿轻扯嘴角,脸上忽然露出几分怒色,她毫无征兆站起来,“本宫该回了,殿下自便。”说罢径自离开,邵梓孺跟在她的身后,经过齐珩身边时含笑道:“我们叨扰殿下良久,还请殿下恕罪。” 齐珩含笑点头:“邵大人慢走。”然而他带着笑意的目光始终落在裴容卿的身上,很是意味深长。 “娘娘,您怎么忽然生气了?”走出昀昭宫,邵梓孺不由的问道。 裴容卿蹙了蹙眉,她一想起齐珩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态就觉得不舒服。 “只是觉得这个人很难对付,无碍。” “臣的确没想到他就是公子珩。”邵梓孺想了想,也不由的叹服,“仅带着十几个人便敢来大元,而且齐国那里没有露出一点点风声,可见他的势力之深。公子珩虽然一向以温润如玉、礼贤下士而闻名,但是他绝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裴容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也觉得他很阴险是吧?” 邵梓孺失笑:“阴险倒不至于,只是身为上位者,有些手段是必须的,臣其实很佩服他。娘娘似乎对他很有偏见?” 裴容卿蹙眉盯着他,重复道:“佩服?” “一直以来他的储君之位都不稳,因为现在的齐帝生性多疑,偏爱贵妃生的小儿子,多次有废太子重立储君的意思,对此,他并没有一味的退缩,而是以雷霆手腕软禁了贵妃和小皇子,齐帝也因为病重而让太子监国。”邵梓孺微微一笑,“而自他监国以来,齐国的实力以可怕的速度发展着。” “对自己的父亲都能下手,你还说他不阴险?”裴容卿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成王败寇而已,如果他不动手,那么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至少他没有赶尽杀绝。”邵梓孺笑道,“可以这么说,做他的盟友和下属是十分幸运的,而作为他的敌人,只怕没什么好下场。” 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本宫看邵大人的意思,似乎十分想投奔他呢!” “臣已经有娘娘了,还怕什么呢?”他笑意深深。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裴容卿横了他一眼,加快脚步不再理他。 ******************************************************** 月贵人被害一案很快就有了结果——当然是裴昭炮制出来的结果,行凶者是当晚巡夜的侍卫,如今已被收监,虽然再三确定此人多有作奸犯科,但把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算到他头上,裴容卿多少有些内疚,因此吩咐善待他的家人,可是此人的性命定然是保不住了。 盛宠不过半个多月的月贵人就此香消玉殒,后宫再一次归于平静。很快,燕国和大元的盟约正式签订,大元和齐国的互市也在推进中,再过几天这两拨人都得打道回府了。 忙完这一阵,裴容卿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依然有一丝疑惑不曾解开。 关于月贵人之死,毫无疑问是赵谦派人下的手,那天晚上月染霜趁着元怀瑾不在,偷偷走出挽月斋打算找齐国的人汇报情况,只可惜半路被人杀害,又被丢在翡阳宫附近,被自己的人杀死,难怪她死不瞑目面容狰狞。 可是,贤妃的出现要怎么解释? 邵梓孺的调查显示,那天晚上贤妃的确带着几个宫女出门了,但是在半路几个人都被她遣走,因此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发现月染霜的尸体,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一年多以前,先皇后死后沈茉涵的表现无论如何不能又巧合来解释,东方舞曾经试着问过沈茉涵,却被她含糊过去了。此事就此成为裴容卿心里的一桩悬案。 “母后,来,再喝一口,喝了这勺臣妾就给您吃蜜饯。”慈宁宫里,裴容卿笑着给久病的太后喂药。 “你这么忙,还要抽空来照顾哀家这个老婆子。”太后虚弱道,但脸上却露出了舒心的笑。 “母后,看您说的,臣妾是您的侄女,也是您的媳妇,臣妾孝顺您是应当的。”裴容卿乖巧道。 太后欣慰的握着她的手:“好孩子!唉,只是梦语那孩子怎么嫁人后一次也没想过来看哀家?还怪哀家当年执意让她进宫么?” 裴容卿抿嘴笑道:“母后多虑了,如今姐姐嫁得如意郎君,怎么还会怪太后?只怕是因为新婚,不舍得离开安王半步。” “其实哀家本属意让你做安王妃。”太后忽然叹气,“当初觉得你性子软,皇后之位不适合你,做个王爷正妃倒是相宜,安王脾气好,府里没什么妻妾,和皇上感情好,你嫁过去就是享清福,谁知道阴差阳错。” “母后,其实也没太大不同,臣妾和姐姐都是您的媳妇儿。”裴容卿笑的甜美,敛去眼底的那一分讽刺。 “幸好你从来不曾让哀家失望过。”太后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郑重道,“皇后,你做的很好,只是还不够!朝政大权只是表面,关键还在军政大权!手里没有足够的兵力,一切都是镜中月水中花!” 军政!裴容卿神色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 太后手上用力,盯着她的眼睛,艰难道:“沈随之所以气焰高涨,正是因为他的手里有一支忠心追随于他的沈家军!当年为了对付燕国,陛下命沈随为戍边大将,沈家军就是那个时候训练起来的,大约有五万人,咳咳……” “母后,您别着急,臣妾听着呢!”裴容卿抚着她的背,心思却被她所说的话全部占据。 “这五万人的大军是大元的精良部队,多次立下汗马功劳,但他们对沈随忠心耿耿,只怕不是轻易能收回的,但是……”太后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但是,咳咳,御林军和禁卫军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里!京城的禁卫军是从各地抽调而来,实力也不容小觑,人数有十五万之中,而御林军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两万,但守卫着皇宫,向来是皇宫的最后一道屏障!这几年来,哀家虽然千防万防,但沈随的势力爪子还是伸到这两只队伍里去了,咳咳!” 裴容卿手疾眼快的端来一杯蜂蜜水,喂太后喝下:“母后,您在病中还这么劳心劳力,到哪一日才能好呢!您说的,臣妾都记着了,一个字也不敢忘记!” “千万要小心,沈随狼子野心,哀家怕她欺负你一个弱女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太后剧烈的喘着气,眼中闪耀着让人心悸的光芒。 “母后,您放心,臣妾就算拼劲最后一口气也要护着大元,绝不会让沈随等人乱了大元!”裴容卿郑重道,太后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靠在软枕上,缓了口气说:“好孩子,难为你了。” “事关臣妾的身家性命,臣妾无论如何不会掉以轻心,母后请放宽心,臣妾虽然不才,但一个区区的沈随还欺负不了臣妾!” “好!好!这才是我裴家的女儿!”太后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喟叹一声,“皇上不中用,全靠我们孤儿寡母,就算为了你,哀家也绝不会倒下!” 闻言,裴容卿震了震,不管太后是不是曾经对不起裴二小姐,这份坚韧都值得她敬服。 “是了,就算为了臣妾,母后也定要养好身体!”裴容卿眼睛有些湿润,真心实意道。 见太后因为累极昏睡过去,裴容卿走出寝殿,神色凝重,她嘱咐苏姑姑好好照顾太后,这才坐上轿辇回了未央宫。 不得不说,太后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自邵梓孺做参知政事以来,她就不止一次的听邵梓孺提到沈随在禁卫军中收买人心的行径,虽然动作不大,但长期下来,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如果元怀瑾临政,哪里有沈随蹦跶的份?他再怎么示好,禁卫军都不会买他的账,因为一直以来禁卫军都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除了皇帝的令牌,任何人都不能出动这支队伍,御林军也是如此。 可是,禁卫军和御林军不会听服身为皇后、身为女人的自己,这才给了沈随可趁之机。 百官可以被自己收服,为何禁卫军不可以?她睁开眼睛,无声的笑了。沈随的名声再怎么大,也只是个臣子,身为臣子,尤其是掌握军权的臣子犯上作乱,可是很严重的罪名,愿意陪他冒险的人绝不会很多,自己虽然是女子,但至少代表皇室,背后是皇帝,在沈随优势不那么明显的情况下,大部分人会如何选择,不言自明。 不过,仅仅听政已经不够了,她必须逐渐确立自己的权威,这样做起事来才不会束手束脚。 五日后,赵谦的所率领的使团率先离开,裴昭亲自送他们出关,他们走之后的第三天,厉擎天等人也要打道回府。 因为对方是一国皇帝,为显重视,裴容卿少不得亲自出马。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没有时间私下交流,可是仅仅几个眼神已然足够,她看到他的不甘、不舍和担忧。虽然她并不爱他,他甚至给她致命一击,可是对于韩岑,她始终有一种依赖,毕竟三年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燕帝陛下,此去山高水远,一路多加小心。”她只有这么一句话,神情亦淡然,但是厉擎天却难得的露出了微笑。 “朕记下了,皇后娘娘多保重。”他定定的看着她,几个字已包含了千言万语。 我会再来的,他无声的对她说。 或者,这句话还可以解读成,我还没有放弃。 裴容卿微笑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不是不悲凉的。 他们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却因种种原因,相距了千山万水,而且终其一生也不会再进一步,因为谁也无法保证再见面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纵然她不会再给他机会,她也无法再责怪他。 “娘娘,回去吧。”邵梓孺适时的打断了她的怔忪。 她垂眸,敛去了眼底的复杂神色,再抬头时,眼底已经一片清明。 “走吧,去安王府。” 昨日得到消息,安王妃有孕了,裴梦语嫁给元司灏不过刚刚一个月多一点就怀有身孕,倒是一件难得的喜事。裴夫人高兴的当天就去安王府常住了,打算一直照顾到她生产,裴容卿身为皇后和长嫂,自然要去看望一番。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安王府,这座府邸虽然不算十分奢华,但已足够尊贵,府里的一草一木都经过精心雕琢,让人移不开眼睛,无人敢小觑这位得太后宠爱得皇上信赖的王爷,而王妃又是皇后的姐姐,自然尊贵无比。 因此,看到这样门庭若市的场面,裴容卿丝毫不意外,但因她的到来,客人们都纷纷告辞,除了几位同为宗室的王妃和郡王妃,其他人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裴容卿耐着性子等着众人行完礼,这才把目光投向卧床的裴梦语。 ------------ 未来的太子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裴梦语见状,作势要下床,被床边拉着她手的裴夫人一把按住。 “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快躺好!”裴夫人笑吟吟道,按着她的肩膀不许她动,然后看向裴容卿,目光带着征询。 裴容卿无意在这些事上和她们争执,遂含笑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裴夫人的话:“姐姐快躺好吧!你如今怀着的可是元氏子孙,尊贵的很呢!” 她说话间已有人在床边摆了个凳子,裴容卿坐上去,笑着看向裴夫人:“母亲许久不曾进宫看女儿了,若不是姐姐有孕,女儿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亲呢。” 裴夫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她讪讪一笑:“娘娘事务繁忙,我怎好去打扰?看到娘娘身体康健,我就放心了。” 几个陪坐的王妃纷纷道:“娘娘气色很好,是大元之福呢。” “今日能得见娘娘的风采,可是妾身的福气!” “安王妃有孕,这既是皇家的喜事,也是裴家的喜事呢!” “裴夫人好福气!” 众人纷纷奉承裴容卿或者裴夫人,语气不掩羡慕。也难怪,他们虽为宗室,但多半没有实权,对裴家虽不至于卑躬屈膝,但小心奉承还是难免,毕竟如今裴容卿是执掌实权的人。对此,裴容卿只是含笑听着,不曾说什么。 忽然一个年轻的新妇掩唇笑道:“安王妃有喜,不知什么时候能听到皇后娘娘的喜讯呢?” 她话音刚落,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神色各异,那个年轻的新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一下子惨白! 谁都知道皇上根本不驾临后宫,她说这样的话,不是给皇上难堪么? “娘娘,妾身说错了!请娘娘责罚!”她不知所措,只得扑通跪下来,瑟瑟发抖。 虽然她的名字上了玉牒,皇后不会拿她怎样,可自己丈夫的前途还握在皇后的手里,一下子不小心便要连累自己一家子!想到这里,她越发恼恨自己的口无遮拦。 “无妨,各位王妃先回吧,本宫有话和母亲还有姐姐说。”裴容卿含笑道,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只当自己被波及了,杀人般的眼光纷纷投到年轻女子身上。她们今日来,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和裴家的女子搞好关系,好给自己的丈夫谋福利,如今话没说几句,便被打发了,自然憋了一肚子不满,那年轻的新妇委屈的差点掉泪,可也不敢在裴容卿面前怎样,赶紧抹了把脸和众人一道出去了。 “娘娘,可是有事吩咐?”裴夫人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前因为架不住二女儿的恳求,最终送三女儿进宫,心里不是不愧疚的,可是看三女儿在宫里如鱼得水,就觉得这个女儿越来越陌生了,几次打交道下来,原来的愧疚早已变成了戒备和畏惧。 “母亲,眼下什么人都没有了,您怎的还叫的那么生分?”裴容卿不满道,身体靠过去挨着她。 裴夫人一愣,虽然这个女儿变得陌生了,可眼下撒娇的模样还是和从前一样,心里蓦地一软,她放柔了声音道:“好孩子,娘只是提醒你,如今你贵为皇后,行事可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母亲,女儿知道,眼下不是没有外人么!”她眨着眼睛,和任何一个十六岁少女没有差别。 “妹妹出落的越发动人了。”一直含笑坐在床上的裴梦语忽然出声,语气温和,倒是长进了不少。 “姐姐才动人呢!都说怀孕的女子是最美的,姐姐可不就是最美的时候?又有安王的宠爱,妹妹都看的忘了眨眼了呢!”裴容卿又亲热的握住她的手,在看到她明显的一个瑟缩时,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妹妹说笑了,谁不知妹妹的美貌天下第一呢!”她不自然道。 裴容卿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而是看着她的肚子,好奇道:“姐姐才一个多月吧,这么说还有八个月本宫才能见到他。” “是呢。”提起肚子里的孩子,裴梦语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幸福而期待。 见到她这个模样,裴容卿有一瞬间的心软,毕竟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一个母亲来说太过残忍。 可是,为了试探元司灏,也为了已经枉死的真正的裴三小姐,她依然微笑着开口:“姐姐,本宫觉得和这个孩子投缘,等孩子出生后,不如将她放在本宫膝下抚养吧!姐姐放心,本宫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 “不!”裴梦语失声尖叫,脸色惨白,“不行!” 裴容卿有些无措的看了裴夫人一眼,见裴夫人同样一脸震惊,她不解道:“母亲和姐姐觉得不好吗?如果这个孩子是男孩,又养在本宫膝下,他就是大元的太子,未来的皇上,姐姐为什么不同意?” 闻言,两人又是一愣。 裴容卿犹自怔怔,裴夫人急切道:“我的儿,你不是说笑吧?你还年轻,以后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裴容卿低下头,红了眼圈,“皇上这样子,女儿这辈子都别想拥有自己的孩子了,只怕旁人也不会有,母后迟早会在宗室里选一个作为太子,那么,选中姐姐的孩子的可能性就极大,毕竟姐姐也姓裴。女儿就想,既然如此,不如等孩子一出生就由女儿来抚养,这样对孩子也好。” 说罢,她有些胆怯的看着裴夫人:“母亲,难道不是吗?” 太后的确会这么做,按理说这样对太后、皇后,对裴家都是最好的,可是对自己的二女儿来说,的确太残忍了,裴夫人还在犹豫,裴梦语已经气得满脸通红:“不!我绝不同意!这是我的孩子!任何人都别想抢走他!” “姐姐,你要为孩子的前途着想。”裴容卿恳切的看着她,“只要他是个男孩,那么他就是未来的太子,本宫会让他知道他的生母是谁,那么他定然会孝顺姐姐的,姐姐和安王感情甚笃,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裴梦语看着自己的肚子,怔怔的落下泪来,这个孩子到自己的肚子里不过才一个月,就已经被决定了命运!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太子,可是一出生就被迫分离,想想她就觉得痛不欲生。 “不,我不要……”她忽然拉住裴容卿的手,“好妹妹,等孩子大些你再带他进宫好不好?他那么小就离宫,我怎么舍得……” “姐姐说什么呢,宫里那么多人,你还怕孩子得不到好的照顾吗?何况等大了些再教导,只怕就困难了,虽说这个孩子是养在本宫膝下的,可是姐姐若想看他,随时都可以。”裴容卿笑吟吟的看着她,看着她原本光彩照人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 “不,不……”她依然摇头,一把甩开裴容卿的手,捂着肚子呜呜的哭,裴夫人犹豫不决,一筹莫展,因裴容卿在此,也不好上前安抚。 “娘娘,你看这……” “母亲再劝劝姐姐把,本宫直接找安王商量。”说罢,她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往外走,让裴夫人所有请求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这一趟的目的,本就是元司灏。 大堂里,邵梓孺正在和元司灏闲话,二人看起来有说有笑,似乎十分融洽,让裴容卿惊讶的挑了挑眉。二人见她进来,忙站起来行礼。 “本宫还没有恭喜安王。”她微微一笑,“果然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安王殿下看起来越发稳重了。” “让娘娘见笑了。”他勾起唇角,不动声色,似乎知道裴容卿来者不善。 裴容卿没有卖关子,直接将来意说了,然后淡定的端起茶水,一边用杯子浮着雾气一边等他的回应。 他显然有些意外,沉吟道:“娘娘,拙荆才一个多月,现在说这个可是早了,至少要等孩子生下来,确定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男孩再说不迟。” 裴容卿眯起眼睛看着他,这话说的的确不错,自己这么早就提出来,的确有点儿居心不良的意思在里面,可是,想这么容易蒙混过关,只怕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她笑道:“安王所言极是,只是一旦确定是男孩,恐怕就没有安王拒绝的余地了,所以本宫想着还是先和殿下商量商量为好。” “那如果本王不同意呢?”他挑了挑眉,“毕竟对女子来说,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实在很残忍,而且娘娘为何不直接找本王商量,若拙荆受了刺激,孩子受到影响又该怎么办?” “请殿下恕罪,本宫不曾做过母亲,怎么知道做母亲的心里呢?本宫还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因此急忙告诉姐姐,想让她也高兴高兴,毕竟自己的儿子是未来的太子,对做母亲的人来说,孩子的前途不是最重要的吗?”裴容卿含着几分迷惑几分不解几分委屈,倒是让元司灏一时辨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依臣来看,此事对安王妃也不算太残忍,毕竟娘娘是安王妃的妹妹,而且孩子即使住在宫中,王妃也可时时看望,孩子也不会忘记王妃的生养之恩。”邵梓孺含笑道。 裴容卿颔首:“本宫也是这样想的,更何况安王殿下身为宗室的一份子,就要有为皇家牺牲的觉悟,如今陛下膝下空虚,从宗室中找一个继承人是在所难免的,安王若一味推辞,实在是……” 元司灏脸色变了变:“那就要牺牲本王的孩子吗?” “安王说笑了,这怎么能是牺牲!这个孩子可是大元的太子呢!”裴容卿勾起了唇角,静待他的反应。 元司灏抿紧唇,漆黑的眸子分明闪过一分狂热的光芒,虽然稍纵即逝,可裴容卿还是捕捉到了。 心渐渐的沉了下去,难道,真的和自己所想的一般。 “娘娘都把话说到这个分上来,再拒绝,岂不是显得本王不识好歹?毕竟本王姓元,不能看着大元陷入混乱”他苦笑一声,“只是,希望娘娘遵守承诺,让拙荆可以随时进宫看望这个孩子。” “如此,本宫要多谢安王了,王妃那边也请王爷好生安抚一番。”裴容卿微微一笑,放下杯子,神色淡然。 “本王会的。” “那么,本宫就告辞了。”她看向邵梓孺,他立刻上前,含笑伸出一只手来,扶着她走出去。 一直到离开安王府,裴容卿才松了一口气,见邵梓孺依然扶着她的手,她不由的横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抢了太监的工作。” “臣的工作就是伺候娘娘,只看娘娘需要臣做什么。”他不以为意,依然含笑。 “可看出什么了?”想起元司灏刚才的表现,裴容卿不由的蹙眉。 “安王的表现很正常,完全是一个做父亲的人该有的反应。”他恭敬道。 裴容卿睨了他一眼:“本宫让你来,难道你只有这么一点收获。” “臣已经说了。”他笑眯眯道,“安王殿下的表现,太正常了,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就算有变化,一个从前行事跳脱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里蜕变?” 对元司灏来说,太过正常,就是一种不正常。如果是从前的元司灏,根本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就赶人了。 想到这里,裴容卿嘴角的笑容越发深刻。 ------------ 诱*惑 “娘娘,如果真的把安王世子养在您的膝下也好。”回到宫中,邵梓孺忽然含笑说道,“只要从小养在您的身边,不是亲生亦胜似亲生,您不必亲自生子。” 裴容卿愣了一愣,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用这样的借口以打消他的念头,眼下见他提起,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今日一行只为试探,不过,如果安王妃真的生下了世子,而本宫一直没有动静,把孩子接到宫中也并无不可。” “娘娘思虑的是!”他眼睛一亮。 “你别管本宫是什么打算!”裴容卿睨了他一眼,“如今你在沈随手下做这个参知政事已经快两个月了,有什么收获?本宫上次和你提的事你看的怎样了?” “请娘娘放心。”他挑眉,胸有成竹道,“的确如娘娘所料,沈随积威已久,但军中对他不服气的人还是大有人在,因为这几年他越来越专横,很多人对他不满,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突破口。他虽然想动禁卫军,但军机营的人不会买他的账,御林军只认皇上。” “拿着朝廷给的军饷收买人心,这个沈随脸皮足够厚的,本宫还以为他家财丰厚,会自掏腰包呢!”裴容卿一哂。 “沈随出身寒门,一旦富贵了,奢华起来大部分士族都比不上他。”想起沈府的奢华,邵梓孺觉得好笑。 “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世家大族的可怕。”裴容卿勾起唇角。 如果世家大族只是依靠祖宗的荫庇浑浑噩噩度日,哪怕行事不羁了些,也无所谓,因为这样的家族已经从内部开始腐烂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覆灭,偏偏大元的士族们极为低调,而且有真才实学,这样才更让人忌惮。 几大家族之间虽然不算亲近,为避免朝廷的猜忌很少有姻亲,但是彼此的势力盘根错节,轻易动不得,如果轻举妄动,别说这几个大家族反扑,整个国家的运作也会濒于瘫痪。 还真是让人心惊啊,裴容卿不由的苦笑,她忽然有点理解古代帝王为何像对待洪水猛兽一样对待那些功臣、权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知道有这样一群人对国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皇帝能睡得着就奇怪了。 不过她暂时不会傻到动这些士族,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大家彼此相安无事,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沈随么…… “密切注意沈随的下属,本宫相信你可以找到突破口。”裴容卿轻笑着吩咐。 邵梓孺含笑应了声是:“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娘娘放心,沈将军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不是娘娘的对手。” “话可不能说的太满,若是不小心,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心的在这里说话呢。”裴容卿托着腮,神态慵懒。 邵梓孺安静的看着她,声音极为温柔:“没有人能让娘娘为难,哪怕是皇上。” “旁人本宫不知,但是有邵大人在,本宫的确有信心多了。”她轻轻一笑,看着他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也辛苦了,回去吧,如果没有要事不必再往宫里跑了。” “臣多谢娘娘体恤。”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 明明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可是他的城府总是会让裴容卿忽略他的年龄。 可自己这个身体似乎也才十六岁,也许很多人也会忽略这一点。 身体虽然疲累,可是头脑需要始终保持清醒,她喝完含烟送进内殿的热汤,忽然似想起了什么,吩咐含烟将唐麒麟叫进殿。 “在本宫这里当差,是不是很辛苦?”裴容卿柔声问道。 唐麒麟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他低声道:“回娘娘的话,属下并不觉得辛苦。” “日日跟着本宫,难道还不够辛苦?”裴容卿依然在笑,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一震:“属下只是为了保护娘娘的安危,并不是想监视娘娘。” “最近去挽月斋了吗?”裴容卿漫不经心道。 “未曾。” “再去的时候,把今日看到的一切告诉陛下吧。”裴容卿笑的意味深长,“让陛下知道,本宫打算将安王妃的孩子养在身边,以后还要册封为太子,并且安王也同意了。” 唐麒麟一惊,顿了顿说:“属下遵旨。” “其他的你就看着办吧,最近本宫应该没做什么足以让你向他告状的出格的事。”裴容卿想了想说。 “属下……”他握紧拳,想解释什么,可是自己做的可不就是告状的事。 “燕帝陛下和齐国使团都离开了,本宫可没有和什么陌生男人有所牵扯,陛下应当不会怀疑本宫的清白了吧。”裴容卿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拾起他额前的一绺发丝,“难道陛下不曾想过,你日日与本宫相处,本宫会把主意动到你的头上么?” 再一次被这股幽香所包围,唐麒麟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而她清凉微哑的嗓音落在自己的耳边,更是一种别样的诱*惑。 喉结动了动,他终于开口:“属下不敢逾矩。” “那,如果本宫想要你呢?”她俏皮一笑,表情纯真而妩媚,“陛下难道就没想过,本宫深闺寂寞的时候,你就是唯一的选择么?你的确不敢逾矩,可是,你能抵抗住本宫么,唐侍卫?”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额头,接着缓缓向下,神情十分认真,唐麒麟已经无暇思考,可是最后一丝理智让他知道,不能抬头! 如果抬头,也许自己真的会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 裴容卿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笑声更加动人,她灼热的唇瓣紧贴着他的耳垂,吐气如兰:“如果本宫让你适当的透露一些陛下的心思,你,愿不愿意呢?” ****** 这几天更新时间基本在上午,如果主页没有显示更新,大家记得点击查看所有章节,那样最新章节就会显示出来了。此外,我这么勤劳的更新,你们难道没有表示么?金牌呢亲! ------------ 浪费机会是可耻的 轰的一声,他清楚的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接着开始燃烧,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心跳快如擂鼓,防线快要溃不成军,他忽然用力咬住嘴唇,唇上的痛楚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娘娘,不要为难属下……”他难堪的闭上眼睛,声音嘶哑的厉害。 “呵呵……”低低的轻笑声像一张温柔的网,将他兜头罩住,让他无处可逃。裴容卿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媚眼如丝,“唐侍卫,你对自己的定力这么没有信心,连看一眼本宫都不敢么?” “娘娘,”他侧着脸,连声音都是紧绷的,“属下只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做事,陛下……只吩咐属下保护娘娘,并向他汇报娘娘的……行踪。” “你在骗我,麒麟。”裴容卿静静的看着他,手指放在他的眼睛上,“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 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和软糯,她没有自称本宫,甚至直呼他的名字,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含羞带怯的等着他睁眼睛。 “麒麟,”她再一次低低的唤他,十足的委屈。 他终于忍不住,霍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笑颜,带着期待和胆怯的望着他,仿佛他是她的天。脑海里最后一根防线也崩溃了,他忽然用力将她揽进怀里,用力的抱着她,同时用力的克制自己! 她的身体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的柔软,和自己的身体紧密的贴合,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离她这么近,近的唾手可得!她不曾挣扎,安静的任他抱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可是他除了这样抱着她,不敢也不能有进一步的动作。 “属下只能说,皇上有他自己的计划,但没有人知道皇上在做什么。”他一字一句的说,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他终究不能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一切告诉她,这样,已是极限。纵然他此刻死了,也不能破坏陛下的计划! 裴容卿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推开他站起来,已经恢复了之前高贵淡然的模样。 “看来本宫的魅力还是不够啊,唐侍卫比本宫想象的要忠心许多。”她自嘲的一笑,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你且出去吧,放心,以后本宫不会再为难你了,只希望无论如何你能守住自己的底线,不要做一些让本宫失望的事情来。” 怀里一下子变空,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底被无尽的怅然填满,直到听到她的话,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浑身一凛,郑重道:“娘娘放心,陛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属下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有些东西,即使觊觎也是一种罪过,他站起来,不敢再看眼前的女子一眼,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后悔今日没有对她做更多。 你还能做什么?难道你以为自己真的能对她肆意妄为吗?他自嘲的想。如果真的敢对她做什么,陛下首先不会放过自己。 内殿一时安静的有些诡异,裴容卿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 今日这一出,总算是有收获的,想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她不禁失笑,什么时候自己开始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了?幸好唐麒麟今日还算清醒,如果他真的被诱惑了,最后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问题呢! 她虽然很想知道元怀瑾的目的,但还不至于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再说,一个不再掌握任何权力的人,即使身边有唐麒麟这样人可用,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呢?除非他重新以皇帝的姿态临政。 夜幕降临。 因为燕齐两国的来访告一段落,她本以为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可谁知半夜还是被人给打扰了。 躺在床上,她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般的披衣下床。 “怎的,上次的风还没吹够?”她点亮了灯,咬牙道。 “哧”的一声,一道人影出现在她的身边,楚飞阑一脸得意道:“没有人能暗算我第二次!” “楚大侠真是人傻胆大。”裴容卿嘲讽道,“你怎么知道本宫没有后招?” “你那位忠心耿耿的侍卫被我迷晕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今日似乎心神不宁,就这么被我暗算了。”他得意挑眉,“除了他,你这里就没有人是老子是对手了,想再次困住我?不可能!” 心神不宁?唉,这就叫自作虐不可活,裴容卿在心里默默的忏悔了一番,开口道:“你今日来又想做什么?没跟你主子一起走?” “再说一遍,他不是我的主子!”他咬牙切齿,“老子想待在哪里都是老子的自由!” 裴容卿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楚大侠到底有何贵干?没事的话本宫便去睡了,你自便。”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我?”他勾起唇角,冷冷的笑道。 闻言裴容卿回头看他,笑的妩媚,“谁说本宫不怕了?你这样神出鬼没,本宫身边又没有足够的人对付你,只要你愿意,本宫便性命难保,本宫怎么会不怕?” 她语气真诚,可楚飞阑听在耳中总觉得不是滋味,他眯起眼睛,忽然上前从后面将她揽住。 “我闯了那么多个香闺,没有哪个女子拒绝我的次数超过三次,你是第一个。”他哼了一声,“我想了一下,反正你打不过我,眼下你忠心耿耿的侍卫又昏迷不醒,我要是再浪费机会,简直是可耻!” 裴容卿“哦”了一声:“楚大侠这是想和本宫春风一度了?” “看样子你也很期待。”他温柔一笑,一把将她抱起来。 裴容卿没有挣扎,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心里再一次忏悔了一番自己下午对待唐麒麟的无耻行径,果然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谁曾想这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身体一沾床榻她便闭上眼睛昏昏欲睡,看的楚飞阑心头火起,他扣住她的下颌怒道:“你能不能有一点身为女人的自觉!居然敢一点反应都没有!老子就在你面前,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容卿懒洋洋的抬眼看他:“应该是什么反应?大呼救命还是不要?好累,你要做什么就快一点,本宫还要睡觉呢。”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些含糊,显然已经被睡意侵袭了。 楚飞阑错愕的看着她的睡颜,半晌没有任何动作。 居然,居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裴容卿?”他唤着她的名字,不死心的开始解她的腰带。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再次闭上眼睛,嘴里嘟囔了一句:“别吵。” 楚飞阑将牙齿咬的咯咯响,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虽然风流,可从来不会强迫女人,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不曾拒绝,可是她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只顾着睡觉,将他的男性尊严打击的渣都不剩! 而且,就算要做,和一个没有丝毫反应的女人做,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顾的将她摇醒,然后温存一番,可是看这个女人安静的睡颜,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长相很是诱人,用国色天香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眼前她安静沉睡的模样,不自觉便让他的心漏跳了几拍,褪去了平时的凛然和清冷,这样的她,的确动人的很。 他有点看不透这个女人了,似乎笃定他不会对她做什么一样,可是这种情况他的确下不了手,他苦笑一声下了床,却忍不住伸出双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拂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动作带着十足的怜惜。 前有狼后有虎,元怀瑾,朝中大臣,厉擎天,齐珩,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她以一人之力周旋其中,虽然游刃有余,但辛苦定然也是不可避免的,否则不会累成这样,连和他说句话都能睡着。 不是因为他的魅力不够,绝对不是!他咬牙想。 正欲收回手指,裴容卿忽然翻了个身,似乎是无意识的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楚飞阑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她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很是疑惑:“你还没走?完事了?” 完事了!完事了!完事了!楚飞阑一张脸扭曲了! 她却忽然笑着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嗯?他警惕心大起,谨慎道:“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要和我春风一度么?”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伸手便去扯他的领口,楚飞阑快被她搞疯了! “胸口有伤吗?”她嘟囔着拉扯他的衣服。 “什么伤?”他一脸不解,看起来不似作伪,裴容卿半坐起身,哗啦扯开他的衣领一看,的确没有任何伤痕,倒是胸口上方有一道剑伤。 楚飞阑沉着脸用力一甩她的手:“你闹够了没有?到底要做什么?” 确定他不是伤害月染霜的人,裴容卿就没有任何兴趣再搭理他,顺势松开他的手,转个身背对着他:“无事,你要出去请自便,要是想在这里睡,本宫给你留半个床便是。”说完再无任何声音。 楚飞阑愣愣的看了她许久,见她再一次睡着,气的恨不得掐死她! 等等,她为什么忽然好奇他胸口有没有伤?想起前几日赵谦做下的那桩事,他顿时心如明镜! “你***以为月染霜是老子杀的?老子会做这种事吗?齐珩也就算了,难道区区一个赵谦也能使唤老子做这种事?”他怒气冲冲的用力摇着她,裴容卿在睡梦中睁着水蒙蒙的眼睛把他望着,只有一句:“你还在这里啊……” 顿时让楚飞阑的怒气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也凝聚不起丝毫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飞星阁。 “苍爷,您终于来了!”三楼的雅间,老鸨看到来人,眼睛一下子亮了,忙堆起满脸的笑容,“今日,您是要丝丝伺候,还是宝儿?” 元司野直接甩给她一叠银票:“今日爷去宝儿的房,还是老话,别声张。” “奴家知道!爷您这边请!”老鸨心花怒放的把这位财神爷送到房间,捧着那叠银票脸笑成了一朵花。 虽然有纤舞的事在前,但是由于这位爷出手大方,楼里面的姑娘虽然心中害怕,但有些自恃身子强健还是愿意去伺候他,要知道,苍爷一次给的银子够一般的姑娘一个月得的了,不怪她们动心。 宝儿看见来人,笑靥如花的将人请进:“苍爷,您来的可正好,眼下正是用饭的时候,要不您先用点儿,奴家再伺候您?” 元司野摸了一把她白嫩的脸,冷笑:“爷就算一天不吃饭,也照样能让你下不了床!” 宝儿脸色一红:“就是知道爷您神勇,奴家才想多吃些,好伺候您呢。” 元司野轻哼一声,在位子上坐下,宝儿笑吟吟的为他布菜,很是殷勤周到。她虽然不及纤舞漂亮妩媚,但为人机灵,很会来事,倒是将他伺候的很好。 今日,他同意先吃饭后办事,也是因为心中有事的缘故,与对方约定的时间已到,可还是没见任何人来,他不禁有些心浮气躁。 “苍爷。”宝儿忽然媚笑着凑近他,举起酒杯送到他的唇边,“先喝下这杯酒吧,这是奴家自己酿的,您可得给面子。” 元司野眯起眼睛看着她,他从来不在外面喝酒,这个规矩她是知道的,今日却这么不懂事! 谁知宝儿凑近了他,娇笑道:“爷,您别急,您等的人马上就到了。” ------------ 皇后的入幕之宾 “你知道什么?”元司野闻言大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说!是谁派你来的?你又知道多少?” 宝儿吃痛皱眉,但还是努力笑道:“爷,您轻点,奴家什么也不知道,不会坏了你的事的!” 这话分明是知道了什么!元司野沉着脸,伸手狠狠捏紧她的下颌,一副要置她于死地的模样!宝儿丝丝的抽气,被他捏的说不出话来。 “郡王怎的对一个弱女子下手,这么不知怜香惜玉?”一道清凉的女声忽然响起,房间的屏风后,两道身影走了出来,说话的正是那个身形娇小一些的女子,她戴着黑色的帷帽,看不清楚长相,另一个是年轻男子,面容明显做了些修饰,但依然看出来长相不俗。 元司野一下子站起来,就要拔剑,对面的男子忽然做了个手势,笑眯眯道:“郡王忘了自己约了人么?” 他这才放松下来,眯起眼睛道:“是你们把本郡王约在这里的?” 女子在元司野的对面坐下,宝儿立刻跪下:“奴婢见过主子。” “你去休息吧,摊上苍郡王这样野蛮的客人,着实委屈你了。” “奴婢无事的。”宝儿一笑,恭敬的站在她的身边。 元司野握紧拳,眼看就要爆发:“这个女人是你安排的?” “往郡王爷身边安排人,恐怕没那么容易。我家宝儿美貌可人,郡王爷是自己看上的,可不是我安排的。”女子轻笑道。 元司野审视的看着她,心里暗暗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决定。 在京城待了快两个月了,原本说好要帮他的齐国忽然反悔,线人一夕之间全部断了,自己却毫无办法!毕竟自己曾经找过他们的事就是一个把柄,如果要把对方的麻烦,只怕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可还是不甘心,这才继续逗留京中,本以为毫无希望,前两天这个自称是宫中贵人的女子联系上自己,说可以帮助自己。 宫中的贵人,还是个女子,他当对方是某个不受宠的宫妃,就有几分信了她的话,毕竟如今皇帝不踏足后宫,宫妃的怨气都很大,有些家族势力够强大的生了别的心思也不足为奇,比如沈将军和贤妃。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女子不大可能是贤妃,可是她在飞星阁都安插了自己的势力,只怕来头不小,他将宫里的妃子想了遍也没想到她可能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他不由的问出口。 女子慵懒道:“郡王,一味的追问可就没意思了,我虽然有所隐瞒,但的确不曾欺骗你,隐瞒身份也是为了方便行事罢了。” “那好。”元司野冷冷一笑,“那就说说,你能帮到本王什么吧!” “郡王爷在京中经营这么久,无非是想寻找到支持者,好趁机上位吧,如今皇上不理朝中,朝中几乎被裴家把持着,只有沈将军还算有些权力,能与裴家抗衡一二,这样的状况,定然不是身为宗室的你愿意看到的。”女子闲闲的说道,显然对如今朝中的状况很是熟悉。 “是又如何?你既然找上本王,定然知道本王要做什么!”想到这里他很是气闷,他自以为自己行动隐蔽,可是还是被这个女人发现了,只是眼下追究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只能提醒自己以后万事小心。 “宗室那么多人,动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可只有苍郡王最有毅力。”女子把玩手里的杯子,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听说你在封地私自大量招募兵马,又和当地的商会联合,让他们给你出了大笔的钱,这可惜这次进京,这钱花的也差不多了吧?要是那些支持你的人知道你把他们的钱全部砸到妓*院去了,只怕会气的不轻。” “你知道的倒挺多。”元司野冷笑,“钱怎么花是本王自己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了,我不但可以给你提供足够的钱,还可以提供相当数量的兵马,只是我有一个条件。”女子说着顿了一下。 元司野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什么条件?” “和您有一样想法的可不止你一个,安王殿下似乎私底下也有动作,他人在京城,行事比你方便的多,但是他没有自己的属地,只能依靠旁人,我希望你去和他接触,与他合作。” “什么?”元司野颇为惊诧,他当然听说过安王,可是这个人不是据说是个草包吗?只知道跟在元怀瑾的身后,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样的野心! “为什么要与他合作?同样都是姓元,以后大事若成,位子是给他还是给本王?”他冷冷一笑。 对面的女子忽然幽幽叹道:“郡王怕什么,不是有我帮你吗?宫中的事我比你熟悉的多,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安王有沈将军的帮助,而你要做的,就是表面上带着自己的兵马和安王合作,私底下架空安王的权力,将他的人变成你的人!”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十足的怨毒。 元司野眯起眼睛:“你似乎是为了对付安王。” “不瞒郡王,当初如果不是被安王欺骗,我也不会被家人匆匆送进宫。”女子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女人还可怕。”元司野觉得有趣,“看来为了报复他,你倒是不惜血本。” “所以轻易不要得罪女人。”对面的女子语调一转,极为妩媚,“我只怕苍郡王有一天也会死在女人身上呢!” 元司野皱了皱眉,冷笑道:“本王可不会像安王那样,招惹了女人又不敢负责,本王有什么好怕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相信郡王爷不会让我失望的。” “放心,我定要叫安王给你磕头赔罪。”元司灏深深的看了眼前戴帷帽的女人一眼,忽然很好奇她的长相。 “以后,将由诸葛先生和郡王接触,我在宫中会努力为您提供方便,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她说完,将目光投向身边的男子,年轻的男人微笑着对元司野颔首。 “诸葛先生。”元司野目光放肆的打量着年轻的男子,他依然含笑以对,不为所动。 “顺便告诉郡王一声,安王妃有孕,此时更是和安王攀交情的好时机,郡王可要把握住了。” “多谢贵人提醒。”见对面两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识趣的站起来,“今日便到这里,本王先行告退。” “郡王自便。”女子在帷帽后对他颔首,待元司野出去后,年轻的男子站起来等待了许久,才打开门,谨慎的观察了一番,关上门走回座位上。 “是真的走了。”他冲女子点了点头,女子松了一口气,摘下了帷帽。 “戴这个玩意儿可真麻烦。”她拖着腮,神色慵懒,赫然正是裴容卿。 “娘娘,此地人多,说不定很快就有客人要闯进宝儿的香闺了,您最好还是戴上。”邵梓孺笑眯眯的提醒道。 宝儿乖觉的走过去给裴容卿捶着肩膀:“娘娘,您要是饿了,奴婢让妈妈送些点心上来。” “不必了。”裴容卿享受着她的伺候,闭着眼睛说,“宝儿,如果觉得为难了就直接和本宫说,本宫不会为难你。” “奴婢是自愿的,娘娘就不必再说这种话了。”她抿嘴笑道,“奴婢早就想通了,这世上的男子都薄情,说喜欢也不过是看中你的相貌或者身家,从良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奴婢这样的,待在飞星阁,每日都面对不同的男子,就当自己每日都做回新娘罢了。” 裴容卿见她神色并无一丝不愉,这才放下心来:“也好,反正有本宫在,也没人能欺负了你去。” “可不是呢,嫁人不过是找个依靠,如今有娘娘护着奴婢,奴婢还怕什么呢!” 邵梓孺听的脸色微红,不由的抱拳道:“宝儿姑娘是性情中人。” “邵大人这样的正人君子就不必埋汰奴婢了吧,奴婢哪里算是性情中人?都说婊*子无情,奴婢只对娘娘一人忠心。” “邵大人脸皮薄,你莫要取笑他。”裴容卿一本正经的训道,她话音刚落,邵梓孺的脸色更红了,微微眯起眼睛,露出几分羞恼来。 裴容卿看的大乐,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看他和自家婢女肆意玩笑,只怕内里还是保守的很。 “好了,再待下去邵大人只怕要落荒而逃了,本宫得走了,宝儿,你好好保重。”裴容卿说着戴上帷帽。 “奴婢恭送娘娘。”宝儿恭敬道。 “娘娘,臣竟然不知您在飞星阁也有人。”路上,邵梓孺含笑问道。 裴容卿勾起唇角:“毕竟这么长时间了,若是自己身边连几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只怕寸步难行,你莫要惊讶,这家酒楼也开在本宫名下。”说着二人通过阁楼走进旁边的酒楼,邵梓孺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臣本以为娘娘居于深宫,这市井之事多半顾虑不周,谁知臣还是小瞧了娘娘。”他叹道。 “这些暗线原本都由含烟负责,以后本宫会让你慢慢接触到的,毕竟还需你来扩充它们。”她随意说道,却让邵梓孺的眼里闪过几道亮光。 这样说,是对他的极大信任,邵梓孺含笑应了声是,眼底的喜悦不加掩饰。 二人自房间换了衣服出来,裴容卿见大堂还有空位,看了他一眼说:“反正已经出来了,邵大人不如来尝一尝这家酒楼大厨的手艺吧。” “娘娘要请客?”他眼睛一亮。 “嗯,本宫可以把你抵押在这里洗盘子。”说话间裴容卿已经坐了下来,十分熟稔的点了几个菜。 邵梓孺在她对面坐下,大为称奇:“娘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做这些事的?” “你进宫之前便开始了,所以你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她眯起眼睛,“刚入宫那会比较闲,自然要找点事情做。”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话,这时,从邻座忽然飘来两个士子模样的人的对话。 “啧,你说那素有天才之名的邵梓孺、元熙五年的状元郎?” “可不是,凡是读书人都曾读过他的《十策》,那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只可惜……” “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另一个人怒道,“什么可惜?” “邵梓孺这样的才子,却做了当今皇后的入幕之宾!”那人四下望了望,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邵梓孺手里的杯子差点脱手,他立刻看向对面的女子,可惜隔着帷帽,他看不清裴容卿的表情,但至少她不曾动怒,而是淡然的端起杯子来喝水。 “邵梓孺脾气耿介天下皆知,当年太后当权的时候,多次征召他,他都不曾答应,怎么皇后一出马他就应下了呢?这其中的文章大着呢!当今圣上不踏足后宫,而年轻的皇后花容月貌却深闺寂寞,那邵大人长相出尘,便被她看上了。”那两人说八卦说的兴致勃勃。 邵梓孺绷紧了脸,显然已经怒极,裴容卿噗嗤一笑:“别这副模样,小心吓到人家,本宫听着正入味呢!” “那邵梓孺怎么就答应了呢?” “你呀,不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吗?皇后的容貌那是没得挑的,邵大人虽然才华盖世,可毕竟年轻,一时没经住诱*惑,这便日日和皇后厮混在一起,好在那邵梓孺虽然耽于枕席,但该办的事情办的还是很妥的,百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到这里,那人的语气中含了十足的艳羡。 ------------ 臣会害羞 “啧,这邵梓孺还真是好命,官运亨通又有美人在怀。” “谁让人既有才又有貌,啧!要是我也那好命就好了!” “哈哈,你算了吧,别做这白日梦了,单这长相,皇后娘娘就压根不会看你一眼。” “哥俩说笑罢了,来,喝酒喝酒!” 那边厢八卦终于停了,邵梓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咬牙道:“娘娘,难道就任旁人这样编排您吗?” “你日日与本宫厮混在一起,也难怪别人说闲话。”裴容卿一笑,“你都不介意,本宫有什么好介意的?” “娘娘,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这样编排也就罢了,看这样子,只怕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绝不能姑息!”他握紧拳,难得的沉下脸色。 “除非你和本宫保持距离,否则流言就绝不会止。”裴容卿抿了一口酒,忽然一笑,“而且本宫忽然觉得,这样的谣言也挺有意思。” “娘娘,您……”他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本宫倒挺想收了你的,刚刚那人怎么说来着?对,说你长相出尘。”裴容卿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确有那么点出尘的味道。” 他脸色微红:“娘娘,您别消遣臣。” “嗯?” 他一本正经不失诚恳的说:“臣真的会害羞而且脸红的。” 裴容卿:“……” ****************************************** 又是一天的早朝。 这一年多以来,朝中一直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即使没有元怀瑾,一切也都在正常的运行,最大的事便是某些地方发了点洪水,这样的事只需按照常规程序来便是。 而裴容卿临政以来,听到的最多的争执都是关于职位的任命,这一次也不例外。 京城的都指挥使掌管着京中的散兵,负责维护秩序和调节矛盾,手下颇有一些人,虽然不多,但对京城的秩序和安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样一个职位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眼下裴昭和沈随争执的就是这个职位的人选。原来的都指挥使由于玩忽职守被撤下了,这样的一个职位,一天都缺不了人,因此今日早朝必须要定下来,可惜这两位大臣各执一词,各有心仪的人选,谁也不肯退缩。 “娘娘,臣以为让彭大人任这一职更合适,彭大人年纪虽轻,但战功累累,前几年一直在军机营,眼下将他调任为都指挥使,再合适不过了。”裴昭抱拳道。 沈随哼了一声:“彭宇虽然曾经上过战场,但有勇无谋,而都指挥使需要人有决断,彭宇哪里当得起?娘娘,臣属意蒋大人!他虽然行事张狂了些,但嫉恶如仇,行事很有章法!” 两人就此吵成一团。 珠帘后,裴容卿听的心烦意乱,干脆挑开帘子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两位是我大元的重臣,朝堂之上吵嚷不歇,成何体统!” 说罢,她扫视了一遍众人,挑眉道:“各位可有更好的意见?还是觉得要从彭蒋二人中选出一个人?” 见裴容卿发话,众人稍一犹豫,有人率先站出来表面立场,但是同意彭宇的居多。毕竟彭宇的名声与蒋子安好太多了。 裴容卿略一沉吟,目光扫见邵梓孺做老僧入定状,她勾了勾唇角,难得没点他的名,微一颔首道:“本宫也属意蒋子安。” 闻言,裴昭和沈随都露出错愕的表情!裴昭的错愕,是因为裴容卿第一次和他站在对立面,沈随的错愕,自然是因为没想到裴容卿会和他站在一边。 各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许久没有人开口,既不反对也不赞成。 裴容卿冷笑:“怎么大家都哑巴了?本宫难道不能表明态度么?该说什么便说!”她眯起眼睛,点了吏部尚书的名,“许大人,说说你的意见吧。” 他斟酌道:“臣也觉得蒋子安更为合适。” “本宫不需要你的奉承,给本宫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抱了抱拳,不慌不忙道:“蒋子安因为行事不知收敛而得罪了很多人,大家都觉得他不知礼数,但据臣了解,此人其实很有原则,他不知收敛只因为不畏权贵,在京城这个满是权贵的地方,蒋子安能做的事定然比彭宇更多,也更具体,如果是由彭宇来当这个都指挥使,只怕他会秉持中庸之道,和气为主,这样虽然也没大错,但肯定没有蒋子安做事那么利落。” 裴容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不错,本宫就是这么想的,裴大人怎么看?” 裴昭稍一犹豫,虽然自己的意见被驳回很不甘心,但这毕竟是裴容卿第一次没有听从他的意见作出的决定,如果自己拒绝了,反而显得自己别有居心,而且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不给皇后面子,所以他想了想说:“娘娘所言极是,臣心服口服。” “那就这么定了,任命蒋子安为都指挥使。”裴容卿一锤定音。 而沈随依然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显然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裴容卿疑惑问道:“沈将军怎么了?本宫采纳了您的意见,您应该高兴才是。” 他勉强一笑:“臣多谢娘娘。”但脸色却十分阴郁。 嗬,看来不高兴呢。 也是,彭宇表面上和裴昭一伙,但私底下早已投靠了沈随,虽然裴昭目前还不清楚。因此今日沈随才有这么一出,他知道裴昭会推举彭宇,所以他顺势反对――因为一直以来,他反对的就是裴容卿赞成的,谁知道今日裴容卿一反常态的赞成了他,却让他的算盘再一次落空。 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可不就是这样,裴容卿微微一笑,看着沈随僵硬的脸觉得十分愉悦。蒋子安忠心耿耿,无论如何不会被沈随收买,有他坐镇都指挥使,沈随就很难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 今天还有更,不过会比较迟,大家下午再来看~~ ------------ 流言 未央宫里,裴容卿正在翻看奏折。 原本大臣们的折子都是直接送到裴昭或沈随的手里,由他们裁决后再交由各部具体实施,而现在,则由他们二人先写上处理意见,送到未央宫后,由裴容卿拍板决定。 虽然每天的任务多了一项,但通过这些奏折可以看到世间百态,倒也有几分乐趣,反正大多数都无需她再费脑筋,直接写个“准”字便可。 今日送来的折子里,有一个单独放置,没有任何朱笔印迹,显然裴昭不曾处理。 她打开来仔细一读,不由的挑眉。 不是裴昭忘记处理或者不愿处理,而是不好处理,因为这份折子参的是邵梓孺,而罪名正是“秽乱后宫”,言辞间没有直接提到皇后,但分明是指责皇后不守妇道,枉为国母。 言辞虽然不算激烈,但暗藏机锋,言之凿凿,如亲眼所见一般,把裴容卿描绘成一个利用美貌勾搭大臣趁机揽权的荡*妇,把邵梓孺描述成一个靠出卖色*相向上爬的投机分子加小白脸。 裴容卿无奈抚额。 按照裴昭的性格,这样一份折子一出,他首先会把折子扣下来,不需她吩咐就会将造谣者抓出来,将谣言扼杀在摇篮之中,而今天他把折子送到她面前,显然也是对她有所不满了,因此借机提醒她收敛一些。 裴容卿看了眼上折子之人,程翰,言官之一,一个极为难缠的刺儿头。这么说他应当不是受人指使,但极有可能受到什么人的唆使或是引导。很多言官以责骂高官甚至上位者为荣,以表现他们的耿直和不畏权贵,上位者越是愤怒,他们越有成就感,偏偏言官轻易动不得,而程翰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位。 估计是有备而来,她略一思索,忽然一笑,吩咐含烟派人出宫将吏部尚书许大人、中书门下平章事周大人等七位一品、二品大员召进宫,想了想,她又加上了邵梓孺。 待人到齐之后,她从折子里捡了几个比较棘手的,让他们商议后给自己结果,大约一个时辰,这些折子就都处理完毕了,眼见已经快中午了,裴容卿笑道:“各位大人既然已经来了,那就陪本宫一起用完午膳再走吧。” “臣不敢!”裴容卿话音刚落,几个古板些的老臣就吓得跪在了地上。进后宫议事本就是非常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再陪皇后用午膳,成何体统! “不过是用个午膳而已,各位害怕本宫毒害你们不成?”裴容卿笑着扬脸,立刻有宫人鱼贯而入,将膳食摆上桌。 许大人三十多岁,年纪轻轻便做上了吏部尚书,可以说年轻有为,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对人心的洞察和揣摩,因此他很快反应过来,含笑谢恩,裴容卿嘉许的对他点了点头。但其他人依然犹豫不决。 “娘娘,臣等身为外臣,怎能……”周大人一脸难色的开口。 “现在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如果要计较这些,你们今日就不该来。”裴容卿横了他一眼,“周大人,本宫又不是单独留你一人,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大约只有邵大人被本宫留下过。”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邵梓孺身上,皇后待邵梓孺亲厚他们都是知道的,但没想到皇后会丝毫不避讳的说出来。邵梓孺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笑道:“娘娘这里的膳食是臣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虽然只有两次,但臣至今念念不忘。” “就知道你惦记着,今日本宫还特意嘱咐厨子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甲鱼,你可以吃个够了。” 邵梓孺闻言眼睛一亮:“娘娘体恤,臣感激不尽。”说着一副亟待入席的模样。 其余几人看的更是惊疑不定。 看娘娘和邵大人之间的说话和相处,的确亲厚,但并没有一丝暧昧的气息,反而坦坦荡荡,让人觉得那些私底下流传的话显得极为龌龊,想起此前自己曾猜测过的,众人心里都有些惭愧。 “各位大人不必羡慕邵大人,今日桌上你们的心头所好都在。”说着她笑眯眯的看向周耕耘,“想不到周大人这样一个伟岸的男子最爱的竟然是莲子羹这样的甜食。” 一句话说的周耕耘脸色通红,裴容卿笑了笑,又一一点出众人的喜好,这才施施然笑道:“这下,你们总该给本宫一个面子了吧?再嚷嚷着要走,本宫可就要生气了。” 几个人当然不会再反对,心里都有些异样,谁也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会将他们的喜好了如指掌,疑惑过后,多少都有些感动。 裴容卿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笑了,只要让这几个人知道相信自己和邵梓孺之间的清白,其他人都好办的很。至于程翰之流就不必拉拢了,她有无数个法子可以让他闭嘴。 午膳过后裴容卿让邵梓孺留下,语气十分自然,其余几人心中再无旁的想法,很快告辞离开,裴容卿这才把那份折子递给他。 邵梓孺看完后,摇头笑道:“这份折子倒是用语清奇,这个程翰还是很有真才实学的。” 裴容卿抬眼看着他:“本宫不是让你研读他的措辞的。” “自然,不过不是娘娘告诉臣不必在意的么?”他笑的十分无辜。 “几日不见,脸皮倒是变厚了!你真的以为这只是程翰一人所为吗?” 他恍然大悟:“娘娘怀疑有人使坏。” “你是本宫身边第一得力的人,一旦你出了什么事,本宫就寸步难行了,你且看着吧,他们肯定还有后招。” 邵梓孺脸色一沉:“这样说来,那日和娘娘在酒楼中听到的并非空穴来风,只怕谣言已经传了有些日子了。” “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就不能坐以待毙了。”裴容卿眼中精光一闪,“这几日你干脆称病不上朝吧。” “如果这样,不是显得臣心虚了么?”他挑眉。 “你邵大人做事不是一向以不拘礼法著称的么?为了某个戏子、侍妾称病不上朝,再自然不过了。”裴容卿好心的提点他。 邵梓孺眯起眼睛:“娘娘,臣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当一回这样的人吧,本宫会记着你的牺牲的。”裴容卿冲他安抚一笑,“虽说不上朝,可是该做的事一样也不能松懈,你避开锋芒,行事或许会容易一些。” “臣不上朝,一旦娘娘有什么事,岂不是找不到为您分忧的人了?”邵梓孺不死心的挣扎。 裴容卿勾起唇角:“本宫观察了那么久,还是找到了几个能用的,趁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本宫正好调教调教他们。” 他睁大眼睛,一脸委屈:“娘娘,您可不能忘了臣。” 裴容卿又好气又好笑:“行了,有时间本宫会去找你的,等这个风头过去,一切继续按计划行事,如果你做的不好,本宫一定把你打入冷宫!” ******************* 裴容卿将程翰的奏折扣押不发,第二天,邵梓孺便称病不上朝,有好事者亲自去他府上慰问了一番,才知道最近邵大人迷上了一个唱昆曲的优伶,日日与之厮混在一起,热衷于给对方疏发髻,此事传开后,有人摇头叹息,有人表示不屑,更多的人在期待皇后反应,然而皇后却像没事人一般,在邵大人不在的这些日子,又陆陆续续提拔了好几个年轻有为的官员,这些人继邵大人之后成为新一批皇后的拥护者。 明眼人都知道,皇后这是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了,虽然众人对皇后日渐坐大颇有微词,但没有人敢明着反对,更有人以得到皇后的青睐为奋斗目标,因为一旦得到皇后的赏识,就等于进入了权力中心。此时,众人早已把不久前听到的传闻抛在脑后,尤其是在皇后多次留众大臣用午膳之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程翰再一次闹了出来。 他在一次早朝中冒死进谏,直言要弹劾邵大人,连带着影射皇后。为示诚心,他身穿白衣上朝,据说连棺材都带来了,就放在宫外,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有的时候裴容卿真的不懂这些古人们,把身为言官的耿介名声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裴容卿相信,假如她今天真的处置了程翰,对方一定会十分高兴,因为这样他就能名垂青史了,而自己却会面临接下来无数的麻烦和反弹。 有骨气是好事,可惜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就是愚蠢。裴容卿看着底下视死如归的程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程大人觉得本宫怎样处置邵大人才算是对得起你这番作态?”她毫不客气的讽刺,眼神冰冷。 程翰目光如炬,大声道:“请娘娘罢免邵大人参知政事一职!” “别着急,你先说说邵大人都犯了哪些罪状!”裴容卿含笑望着他。 他轻哼一声,大声道:“娘娘,大约七天前臣上了一个折子,邵大人的罪状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上面了,可是娘娘一直没有给臣一个答复,而且第二天邵大人就称病不再上朝了,娘娘想让臣把奏折里的内容重复一遍吗?” 裴容卿一脸惊讶:“居然还有这种事?奏折在哪里?本宫怎么没看到?” 程翰皱眉:“娘娘不知?” 裴容卿更惊讶了,看向裴昭:“裴大人,奏折是被你扣下来的吗?” 裴昭脸皮一抽,干脆和裴容卿一起装傻:“回娘娘的话,臣不曾见到程大人的折子。” “这可奇了,折子难道不翼而飞?”裴容卿蹙眉想了想,道,“不管怎样,你且说来便是,在这大殿之上,百官都能听得到,你也不必担心本宫扣了你的奏折不是?” 程翰一惊,虽然他不怕死,可是在太和殿里说起皇后和邵梓孺的风流韵事还是有些顾忌的,可是见皇后脸上笑吟吟的望着他,他心一横,干脆将奏折上的内容重复了一遍!众人听得心惊胆战,裴容卿却始终含笑,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 “结束了?”她淡淡的开口,语气不辨喜怒。 程翰心中有些发憷,但还是坚定的点头:“娘娘怎么看?” “本宫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她蹙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他刚才所说,“你说本宫和邵大人同食同寝,这事本宫怎的不知道?本宫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留邵大人在宫中了。程大人,说话要有证据。” 程翰一愣,接着冷笑:“娘娘何必装傻,此事众人都看在眼里!” “谁?”裴容卿嘴角的笑容更深,她扫视了一眼全场,声音温和,“只要有一个人看到了,本宫就认了你这句话,否则――”裴容卿看了眼自己的指甲,“诽谤本宫,可是要五马分尸的!” 程翰有些心慌了。 他本以为皇后会因为愤怒或者心虚直接责骂他甚至杖责他,那样他的目的就达成了,谁知皇后竟然十分平静,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证据!自己虽然笃定,但要说证人……他握紧了拳,求助的目光投向沈随。 裴容卿见他乱了阵脚,继续笑道:“邵大人自入仕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做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如今却有谣言说他是曲意奉承讨好本宫,才有今天的地位,不仅污蔑了邵大人对朝廷的一片赤忱,而将本宫也拖下水。今日本宫在这里撂一句话,如果有人自问能够代替邵大人做好本宫交待的事,那就站出来,本宫一定立刻将邵大人革职,将邵大人的职位让给他。”她说着笑吟吟看向程翰,“程大人,你有这个本事吗?” ------------ 同住行宫 程翰脸涨的通红:“就算邵大人确有能力,可是他秽乱后宫,此罪当诛!” “秽乱后宫?”裴容卿缓步走下台阶,含着浅淡的笑意望着他,“程大人可是说本宫?” 他强撑着道:“娘娘心知肚明!” 裴容卿嗤笑一声:“本宫的确对你诽谤本宫一事心知肚明。程翰,今日本宫就在这里告诉你,且不论本宫和邵大人之间清清白白,就算真的有什么,你以为本宫会顾忌世人的眼光么?连陛下都不曾怀疑过本宫,你若真有本事,还不如去找切实的证据来,好过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气得浑身颤抖:“娘娘以为这样说,此事就可以揭过去了么?” “随你怎么说吧!”裴容卿不耐的挥手,“来人,把程大人拖下去吧,以诽谤罪论处!既然你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本宫就成全你!” “娘娘!”许岩修适时的站出来,“臣以为程大人言之凿凿,也许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还请娘娘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许大人,你是好心,可惜他未必领情。”裴容卿冷笑一声,果然见程翰对许岩修的话一脸不屑。 “程大人!”周耕耘一脸沉重道,“本官也曾因有事要禀而多次出入娘娘的未央宫,娘娘也曾留本官用了两次午膳,照程大人看来,是不是本官也有秽乱后宫之罪?” 程翰怔了怔,哼道:“那是皇后为了掩人耳目吧!” 裴容卿见他越说越不堪,心里只觉得好笑。她挥了挥手:“来人,将程大人带下去吧,本宫懒得很愚蠢之人废话!” 听到裴容卿这么说,程翰更是暗恨不已,他大声道:“臣不服!臣不服!” 裴容卿没有理会他,直接挥手示意,侍卫不再犹豫,将程翰拖下去,众人只听到程翰癫狂般的谩骂。 “被程翰这样一耽误,已经不早了,各位大人继续吧,有事尽快启奏。”裴容卿一脸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根本就不曾发生。 除了心存偏见之人,都彻底相信了裴容卿刚才所说的那句话,他们毫不怀疑,假如眼前的皇后娘娘当真起了别的心思,她根本就不怕被人指摘,这份从容、淡然和冷静让众人心中更添一份敬意。 虽然有点为程翰可惜,只是那的确是他自找的,别说皇后坦荡如初,即便皇后真的和某个大臣之间有点什么,连皇上都不关心,他们又何必去操那个心呢?至少皇后公私分明,不会因私事将朝中弄的乌烟瘴气。 本以为此事到此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朝中大臣打消了疑虑,不代表坊间之人不会被蒙蔽,这一谣言不但没有被打破,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彼时裴容卿躲在邵梓孺的府上,听着他将坊间的传闻一个个念给她听,表情很是愉悦。 “娘娘,今日您真不该出宫,如今正是非常时期,如果被有心人发现,他们定要说娘娘您耐不住寂寞,不惜亲自出宫来找臣。”邵梓孺无奈道。 “反正已经出来了。”裴容卿靠在软榻上,神情慵懒,“可查到是什么人在造谣了?” “基本可以确定是安王的人,他的目标不是臣,而是娘娘您。程翰的进谏的确是沈随在背后操作。”邵梓孺沉吟道。 裴容卿了然点头:“只怕本宫声名狼藉之时,就是他逼宫的时候了。对了,元司野那边进行的如何?” “苍郡王亲自去找安王,安王果然大喜过望,近期苍郡王在自己属地的人马将悄悄进京,和沈随的手下汇合。苍郡王私底下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安王,但安王为了苍郡王的那批人马,这才不动声色。” 裴容卿满意的笑了:“很好,这才是本宫要的效果,等元司野发现安王根本不曾信任过他,只怕不会跟对方善罢甘休,我们的人需在合适的时候派出去,时机你要把握好。” “娘娘放心。”他啪的打开折扇,眯起眼睛笑的十分自得。 “你笑什么?”裴容卿挑眉问道。 “臣觉得高兴,跟了娘娘这样的主子,有娘娘在,臣什么都不需担心。”他十分乖觉的奉承。 裴容卿横了他一眼:“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后再说这样的话吧!你记得给坊间的谣言加一把火,一定要严重到让本宫觉得心烦意乱才好。” “哪样才算严重?”邵梓孺不解,“是编排娘娘将臣折腾的几日下不来床,还是说臣太过神勇,让娘娘三日不上朝?” 裴容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本宫觉得,你不如编排本宫与你在一起厮混几日不见人,最后双双晕厥在床上,直到被侍从发现。” “这个足够香艳!”他眉飞色舞道,“坊间最新流行的艳情话本子里头就有这样的段子,说是大家少爷孙某某和丫鬟厮混,最后饿晕了,直到……” 他话未说完,裴容卿就干脆利落的将手里握着的绸扇砸到他身上。 ******************************************** 坊间的流言以可怕的速度流传着,到了皇后娘娘走到哪都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的地步,皇后虽然不惧流言,但着实被流言的离谱程度给气到了,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皇后要怎么应对时,未央宫内传来消息,皇后将带着几个贴身宫人去行宫住上一个月,以避开流言中心。 大元的行宫一般是帝后用来消暑的地方,如今天气渐冷,行宫其实并不适合居住,但皇后已经做了决定,众人纷纷将劝阻的话吞回肚子里,另一个被流言缠身的主角之一邵大人则在皇后离开皇宫的同一时刻返回朝堂,二人刻意拉开距离的行为多多少少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然而最让人惊诧的却是,就在皇后宣布要前去行宫的第二天,挽月斋里传来消息,陛下感念行宫是其与先皇后初识的地方,决定和皇后一同前往行宫! *** 今天更完了,咱明儿再见~~ ------------ 你在做什么 未央宫,正在命人收拾行装的裴容卿听到这个消息气的差点晕过去! 好好的行宫怎么就成了他和先皇后初识的地方?早不去感念,晚不去感念,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添乱!裴容卿咬牙切齿,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元怀瑾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趁机出宫避开这趟浑水! “娘娘,”含烟见她面色不好看,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那边的行装需要我们收拾吗?” “管他做什么?”裴容卿冷笑一声,“他毕竟还是皇上,身边自有人使唤,咱们何必上赶着去?” 含烟被她说的一愣,忙应了声是自去收拾行装。 裴容卿眸色沉了沉,不管元怀瑾怀着什么目的,眼下她只当他是真的为了怀念先皇后,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为了保住他的帝位而劳心劳力,他总不至于给自己添乱。 想到这里,她决定完全忽略他,待行装收拾好后,她嘱咐东方舞看顾着后宫,然后就带着数十人前往行宫,至于尊贵的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出发,她一点也不感兴趣。 行宫位于京郊,占地约为皇宫的五分之一,虽然不及皇宫那样的大气奢华,但胜在精致典雅,的确是个休养的好去处。裴容卿住在了芳华斋,这里冬暖夏凉、视野空旷,让她真的有一种休假的感觉。 自从来到这个异世,做了这个皇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悠闲的时光了。前世里那些深夜里为尸体化妆描眉的日子已经离自己很远了,仿佛只是一个遥远而不切实际的梦,就连韩岑的模样也模糊了,如今她只记得厉擎天的样子。 而这个皇后之位,也从最初的新奇到习惯,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觉得厌烦了。 含烟带人在前面布置宫殿,而她则带着敛翠在院子里喝茶。 敛翠几次朝殿内张望,裴容卿笑着看她:“怎么,陪着本宫就那么无趣,一定要跟你含烟姐姐在一起才觉得安心?” 她忙摆手:“不是,娘娘误会了,奴婢只是觉得内疚,含烟姐姐在辛苦的收拾东西,奴婢却在这儿陪娘娘喝茶吃点心。奴婢想,要不去帮一帮含烟姐姐……” 裴容卿拈了一粒葡萄:“别急,本宫这儿有事让你做呢!你可知皇上从前在行宫都住在哪儿?” “回娘娘的话,奴婢听说是萃玉轩,从前先皇后就是在那儿当差的,皇上的确是在萃玉轩那儿第一次见到先皇后的,虽然那时候陛下和先皇后都还不到十岁。”敛翠飞快答道。 这么说,行宫还真是他和柳瑂儿的初识之地。 “那就命人去把萃玉轩收拾出来,陛下肯定会住在那儿,咱们既然先来了,就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裴容卿吩咐道。 敛翠笑着应了声,同时神神秘秘道:“奴婢会好好检查检查萃玉轩的,如果发现了什么就立刻给娘娘送来。” 发现了什么?一句话说的裴容卿心思微转,照敛翠的说法,元怀瑾每次来行宫都和柳瑂儿一起,那么萃玉轩定然留下了很多两人一起生活的痕迹,或许萃玉轩可以解决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想到这里,她勾起唇角:“本宫随你一起去。” 萃玉轩距离芳华斋并不算远,几步便走到了,裴容卿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皱了皱眉,考虑要不要搬到离萃玉轩更远一些的地方,转念一想,自己何必躲着他,好像自己怕了他似的。 “娘娘您看,奴婢听说这些兰花是皇上和先皇后一起种下的。”走到萃玉轩外,敛翠指着入口处的一处园子道。 “这里日常都有人打扫?”见这些兰花开的正盛,她不由的问道。 “是的,尤其是这些兰花,陛下亲自吩咐下去要细心照料,这里的宫人都不敢松懈,除此之外,里面的书画和和先皇后曾经用过的东西全都好好的保留着,陛下让人每日擦拭,不许人乱动。”敛翠扶着她的手,边走边说。 果然很是到位,裴容卿走近内殿,里面鲜活的仿佛昨天还有人在这里居住一般,榻上的红色大氅裹着一件黑色长袍,连睡过的凹痕都还保留着。桌子上的宣纸洁白如初,架子上的狼毫墨迹未干,而书架上,几个卷轴横卧在那里,连上面的丝带都依然泛着光。 裴容卿伸手欲取上面的卷轴,负责萃玉轩日常维护的太监大惊失色:“娘娘勿动!陛下不许旁人动这里的任何一样!哎哟!”眼见着裴容卿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取下卷轴,他皱着脸叫了一声。 敛翠柳眉倒竖:“你那么多话做什么?娘娘难道还会破坏这里的东西不成?就算陛下问起来,也没你什么事!” 那太监苦着脸不敢多话,裴容卿挑眉看了他一眼,将卷轴上的丝带取下,缓缓展开。 不出她所料,画上果然是个女子,而且看着十分眼熟,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立刻出现第一次见到的月染霜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柳瑂儿。的确很像,无论是模样还是气质,只是柳瑂儿的眼神更为纯粹一些,因元怀瑾的庇护,即使在宫中多年,她也依然保持着这样的心性。 看完后她直接将卷轴交给身边的太监,他哎哟一声小心的接住,确定画卷没有丝毫的损坏这才松了一口气,裴容卿轻笑:“竟然宝贝成这个样子,若是本宫不小心弄坏了什么,岂不是要你的命?” “娘娘,奴才自己这条贱命没什么,奴才只怕皇上会把气儿撒您身上。”他赔笑。 裴容卿勾起唇角,转身走出内殿,看这里随时可以住人的样子,真的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只是经过那片园子,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那些兰花吸引。她走过去,蹲下*身拈起一朵,就在这时,一道质问声从身后传来。 “你在做什么?” ------------ 吻下去 裴容卿的手顿了顿,接着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泰然自若的摘下那朵兰花,站起来拿在手里把玩,回过身的时候见到站在宫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男人,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接着甜美一笑:“陛下,您来了。” “谁让你动这里的东西了?”元怀瑾眉心耸动,显然怒极。 裴容卿“呀”了一声,一脸无辜:“为什么不能动?这地方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敛翠跟着装傻:“奴婢也不知呢,娘娘说打算住在这里,奴婢还在收拾行装,没来得及了解呢!” 元怀瑾盯着她手里的兰花:“朕就当你不知道,把花放下,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裴容卿微微一笑,“陛下,真抱歉,臣妾已经看上了这个地方,您再找个地方住吧!” 他冷冷一笑:“你敢忤逆朕?” “皇上,凡事都有先来后到,这里是臣妾先看上的,您何必要和臣妾抢。”裴容卿嗅着手里的兰花,一脸闲适。 元怀瑾不再和她废话,径直走进去:“小路子,赶人。” 跟在他身后的小路子应了声,走到裴容卿面前道:“娘娘,您别为难奴才,这地儿是皇上和先皇后从前住的地方,您何必和陛下在这些事上呛声呢?” 裴容卿挑眉看了他一眼:“呛声?本宫如今无聊的很,还真就看不惯陛下这个模样,既然如此……”她想了想,随意道,“传本宫的命令,往后萃玉轩的供给直接减掉一半吧。” 小路子大惊失色:“娘娘,您怎么敢跟陛下叫板!这……这……内务府的人不会听娘娘您的吩咐的!” 裴容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看看他们是愿意违逆本宫的呢,还是得罪皇上。”说罢一笑,转身离开了萃玉轩。 “皇后。”身后的男人再一次出声唤她,声音平淡,不含任何情绪。 “皇上有何吩咐?”裴容卿转身,恭敬的一福。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一双手抬起她的下颌,裴容卿立刻撞进一双如深潭般漆黑清冷的眸子里。 裴容卿淡定的抬手,试图将他的手掰开,可惜连试了三次都失败了,她不由的一叹:“皇上您有话直说便是,为何每次都要臣妾的下巴过不去?” “皇后越发伶牙俐齿了。”他冷冷一笑,“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托皇上的福,如果不是皇上您的纵容,臣妾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也不会有机会和皇上您叫板。”她第四次试,终于把他的手给掰了下来,不,是他终于松开了手,裴容卿摸了摸下颌,一脸认真的问敛翠,“本宫脸上有痕迹么?” “娘娘放心,没有的。” “那就好。”裴容卿说着冲面前之人一笑,“陛下如果没有吩咐,臣妾就回去了,哦,对了,臣妾打算住在芳华斋了,离这里不远,陛下如果有空可以找臣妾叙话。” “你似乎一直在逼朕。”他忽然一笑,难得有了一些温度。 “皇上您说什么?”裴容卿继续装傻。 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逼迫朕重新临政,这就是你的目的么?” “陛下您想太多了。”她面不改色,“臣妾只是觉得,皇上您不事生产,却占据了那么多的资源,对旁人实在不公平,所以减去您的日常用度,也算给百姓谋福利了。” “皇后有心了,你能这样想,是大元百姓之福。”他勾起唇角,笑容颇有些讽刺。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皇上如果这样想,那也是百姓之福。” “那就如皇后所愿,萃玉轩的用度减一半吧。”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内殿。 “臣妾多谢皇上体恤。”她微微一笑,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这才和敛翠回芳华斋。 “娘娘,刚刚奴婢吓死了。”她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裴容卿不由的一笑:“怕什么,难道本宫还保不住你么?” “奴婢当然不是不信娘娘,只是陛下那个模样……”她一抖,“奴婢见了就怕。” “往后避开就是。”裴容卿漫不经心道,尽管和元怀瑾住的如此之近,她也没觉得两人有多少见面的机会。 手里的兰花已经显出颓败之色,她随意的扔到路旁。刚才她查看那几株兰花时,并未多想,如果不是元怀瑾忽然出现,她也没兴趣摘这朵花。 只是,似乎每次见到他,她都忍不住想激怒他,实在是因为他那副模样太惹人讨厌,她很想看到他恼羞成怒的模样,只可惜每次都铩羽而归。自己何必对一个不相干的人投入那么多的关注呢?她不由的哂笑,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回到芳华斋的时候,含烟已经将内殿收拾妥当了,她用过午膳,吩咐人将软榻搬到后院的一棵大树下,然后捧着一杯清茶一本书靠在软榻上消磨时光,这里视野极好,微风徐徐,好不惬意。 如今自己和元怀瑾都住到了行宫,太后在病中,坊间对她和邵梓孺的秘闻还在津津乐道,实在是绝好的机会,如果元司灏真的要起事,那么定然会把握这个机会,而自己要做的就是静待他的动作了,希望不要让他等太久才好。 翻着翻着,手里的书便开始晃动,睡意汹涌,她合上眼睛,安静的睡了过去。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莹白如玉的肌肤泛着粉红的色泽,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领口微微敞开,白嫩的丰盈在绢衣下若隐若现。 邵梓孺走进后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觉得喉咙发干,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快,吻下去,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她不会发现的。 仿佛被什么蛊惑了一般,他闭上眼睛,缓缓的俯下身。 *** 大家久等了,抱歉!晚上还有更! ------------ 冲动的代价 粉嫩的红唇近在咫尺,眼看就要被自己攫取,那双原本紧闭着的双眸忽然睁开,漆黑的眸子茫然的望着他,更是让他的心如同被动物的小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一般,酥痒难耐。 “邵梓孺?”她含糊的问道,声音慵懒而沙哑。 “嗯。”他故作淡定的应了一声,“娘娘,臣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本宫就在想,天怎么忽然黑了。”她眨了眨眼睛,淡定的看着他。 他挑眉:“娘娘,您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天黑了都知道?” “大约是因为你的心跳声太响了。”她微微翘起唇角。 “……臣,刚刚看到有一只蚊子在娘娘您周围飞来飞去,所以想帮您赶跑它。”他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嘴上却依然不愿意承认。 “那么现在呢?蚊子飞走了?” “……是。” “可你为什么还离本宫这么近?本宫都能数出你的眼睫毛了。”她眼底有揶揄的笑意。 他眼神闪烁,脸上红晕更深,喘着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容卿忽然觉得他这个模样很可爱,轻笑一声,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你想吻我,胆子倒不小。”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邵梓孺一瞬间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粗声粗气道:“娘娘,臣虽然心怀不轨,但是,您也不能这样调戏臣,因为……” “因为什么?”她眼底的笑意更深,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邵梓孺喉结动了动,身体更低了几分,几乎就要碰到她的唇:“娘娘,您这样,臣会以为您在鼓励臣……做些什么……” “嗯。”她轻笑一声,“那就来吧。” 说完她捧起他的脸,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 不远处的凉亭里,负手而立的元怀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里位于一处假山,四周有高大的树木遮挡着,因此对面的人看不清楚这边,但是在凉亭上,却可以把芳华斋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跟在他身后的小路子大气也不敢出。 虽然关于娘娘和邵大人的流言早已甚嚣尘上,但是小路子一直是不信的,他虽然和娘娘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这位皇后娘娘是多么骄傲的人,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在叹息的同时偷偷的看了眼元怀瑾,想,要不是皇上冷落娘娘至此,皇后也不至于跟别的男人走得那么近吧。 元怀瑾此刻一动不动,目光依然放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脸色很平静,不辨喜怒,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深不见底,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小路子却有些心惊胆战。 他只得,虽然皇上极少找皇后,但对于皇后的关注是不少的,皇后和宫中其他女子还是不一样的,此刻陛下被戴了绿帽子,只怕多少会有些芥蒂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元怀瑾忽然低低的开口:“回萃玉轩。” “是。”小路子应道,临走之前又往芳华斋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一向尊贵清冷的皇后娘娘此刻表情舒展而放松,如春风拂面一般,让人心动不已。 他忽然低下头,跟上元怀瑾的脚步,不敢再看。 ***************************************** 裴容卿很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她现在的心情,大概跟那些风流浪荡子一不小心睡了良家姑娘的感受有些类似,后悔,愧疚,可是没法负责或者不愿负责。 她早知道邵梓孺对自己的复杂感情,怎么就那么冲动的吻上去了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太久没男人了吗?竟然饥渴到这种地步!如果对方是久经欢场的老手,比如楚飞阑,她肯定早就抛到脑后了,可偏偏是邵梓孺!偏偏是号称风流才子实际上纯情无比的邵梓孺! 她至今记得当时自己放开他之后,他看自己的眼神,虽然他脸色泛红,眼底雾气缭绕,可是她清楚的看见隐藏在他眼底的某些东西正在蠢蠢欲动,让她觉得心惊不已! 再怎么纯情,他也是个男人,只怕自己不小心招惹的是一只尚未进化完全的小狼崽。 “好了,忘记吧。”她记得自己当时十分淡定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帮他擦了擦水润的唇,虽然手指碰上去的时候触感该死的美好,让她很想再对他些什么,好在理智及时制止了她。 可是他却没像她所愿的那样当做什么都没法一般继续和她嘻嘻哈哈,而是用一种十分可怕的眼神望着她,原本妩媚的眼帘竟然显出几分凌厉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底开始生根发芽。 想起来那一幕,她便忍不住再次扶额叹息,这都冲动的代价啊,可是眼下该怎么挽回才好呢?当时自己本想问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可是他那个模样,竟然让她什么也问不出来,以至于他一言不发的离开的时候,自己依然处在呆愣中。 “娘娘,您怎么了?”含烟煲好汤送来了,十分不解,“您已经叹气快十次了。” 她想了想问道:“今天下午邵大人走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含烟“啊”了一声:“奴婢瞧着他模样有些可怕,难道是邵大人做了什么事惹娘娘生气了?” 不是邵大人惹你家娘娘,而是你家娘娘我不小心惹了人家啊,裴容卿开始第十一次忏悔。 “娘娘,此刻天大的事您也得放下,先把这盅汤给喝了。奴婢瞧着您瘦了好多,都是奴婢没照顾好您。”她说着眼圈都红了。 裴容卿顿时觉得头大:“好,你别哭,本宫这就喝!”自己这是怎么了,招惹了一个又一个…… 她刚刚舀了一勺,还没送进口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走进了内殿,淡淡的说:“也给朕来一盅吧。” 裴容卿顿时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汤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滚烫的液体溅在了身上也一无所知。 ------------ 共进晚膳 “啊!娘娘小心!”含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拭着溅到汤汁的手背。裴容卿此时已经淡定了下来,任由她给自己上药后,才看向来人:“陛下怎么来了?含烟,你看你,陛下早就说了要你给他盛一盅汤,怎么到现在还没送上?” 含烟此刻哪里顾得上这位不速之客,反而责怪他来的突然吓到她家娘娘,害的娘娘手都被烫到了,因此确定裴容卿手背没有起泡后,才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是,转身走进小厨房。 元怀瑾的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手背上,眸光闪了闪:“皇后似乎很惊讶,不是你告诉朕,无事可以来找你叙叙话的么?” 他一脸平淡且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裴容卿暗暗咬牙。 “皇上想和臣妾说什么?”裴容卿微微一笑,干脆顺着他的话,把问题抛给他。 他淡然的抬了抬眼睛:“先用晚膳吧。” “皇上还没用晚膳么?”她疑惑道。 “皇后减了朕一半的用度,朕供不起晚膳了。”他说话的时候,含烟正好将汤盅送上,元怀瑾接过,轻嗅了一口说,“嗯,很香,以后朕的晚膳就在皇后这里解决吧。”他看了眼身边的含烟,“记得以后晚膳给朕备一份。” 含烟一愣,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裴容卿。 此时此刻,裴容卿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理所当然的男人,见含烟求助的望着她,她只好艰难的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 含烟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转道:“皇上,娘娘这里每日的用度都是定量的,没有多余能给供给陛下。” 元怀瑾眯起眼睛看着她。 含烟丝毫不惧:“皇上若定要留在这边,奴婢只好把宫女的分例给皇上用了,只要皇上不嫌弃。” 正在喝汤的裴容卿听的噗嗤一笑,心里连连赞叹,她刚刚因为被邵梓孺的事困住了心神,再加上元怀瑾的忽然到来把她震住了,以至于一时间火力不足,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难免有些吃力,眼下含烟这一出让她回过神来,神情也自然了许多,遂假意道:“含烟,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尊贵的皇上哪里能吃的下你们的饭菜?不如把本宫的分例给皇上,本宫和你们凑合凑合吧!” 含烟脸色一沉道:“娘娘,奴婢可不依呢!您每日里上朝批奏折,那么辛苦,再不好好补补身子,奴婢可要心疼死!” 裴容卿在含烟说完后,无奈的冲他道:“不是臣妾不愿意留您在这儿,实在是臣妾这儿也困难的很呢,如今国库吃紧,臣妾也是没有办法。” 元怀瑾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见裴容卿抱歉且诚恳的望着他,他忽然低低一笑。 “既然皇后这里也如此困难,那就把朕那里的用度拿三分之一放在皇后这里吧,朕每日和皇上一起用晚膳,就这么定了。”说罢,他拈着汤匙缓慢却不失优雅的喝着汤。 裴容卿愣了愣,不由的眯起眼睛猜测他的目的,只可惜她盯了对面的男人半晌,对方依然从容的喝着汤,姿态之优雅让裴容卿只有赞叹的份,果然是当皇帝的,动作和礼仪,无一处可挑剔。 这一顿晚膳就在二人的默默无言中结束了,裴容卿只觉得处处透着诡异,她才不信这个男人只为了和她一起用晚膳呢!饭后她默默地盯着他,一副你该走了的模样,可惜他毫无所觉,而是抬了抬眼睛问她:“听说皇后饭后都会吃一份水果,怎的今日没有?” 裴容卿深吸一口气,接着露出一丝笑容:“皇上从哪里听说的?臣妾的确是有这个习惯,不过只有午膳有。” “哦?”他想了想,轻轻挥手道,“那往后晚膳也加上吧,含烟,给朕来一份,就是你们娘娘平常用的那一种。” 含烟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应了声是,待反应过来后她惊讶的捂住了嘴,可怜巴巴的看了裴容卿一眼,裴容卿抚额,对面这个男人气场着实强大了些,毕竟身为上位者已久,那种气势哪里是含烟可以抵挡的,遂点了点头应允,含烟这才走进小厨房,给他们二人都端了份水果,嗯,准确的来说应当是水果沙拉,因为没有沙拉,裴容卿便命人兑了些蜂蜜。 元怀瑾显然第一次看到这种吃法,虽然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但从他吃的速度上可以看出,这份简易的水果沙拉对了他的口味。 裴容卿则看着自己面前的水果开始发呆,因为邵梓孺也很喜欢这个,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接着又想起他那个时候的眼神。 她开始第十二次忏悔自己的冲动。 “皇后在想什么?”对面的男人放下叉子,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裴容卿回神,将盘子一推道:“皇上,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是不是该回您的萃玉轩去了?” 他接过含烟递给他的毛巾擦手,轻轻的嗯了一声:“皇后下午翻了朕的画?” 她此时实在没兴趣和他讨论这些问题,遂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皇上要拿臣妾问罪么?” “皇后似乎很不愿意见到朕。”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裴容卿一哂:“这话该臣妾问皇上才是,皇上为何总和臣妾过不去?” 他忽然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她的身边,俯下身来,将她牢牢的圈在怀里,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她:“是不是因为,你现在全身心都在想着别人,所以根本懒得应付朕?” 她距离他这么近,近的可以感受他身上的强烈的独特的气息,似乎要将她牢牢的拢在其中,不许她逃脱一步。 *** 十二点再来,还有一更~ ------------ 臣不要娘娘负责 眼前的男人如天神临世一般将她牢牢拢在其中,裴容卿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规律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长相的确是她所见过的男人中最出色的,即使用所有形容上古男神的词汇来形容他也不会过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忽然笑了:“皇上,您刚刚有一句话说对了,臣妾的确是在应付您,如果您有一点自知之明,就该回到您的萃玉轩去,皇上看臣妾大约也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既然咱们相看两厌,何必来找不痛快呢!” 他扣住她的双手:“朕什么时候说过看你不舒服了?” “难道不是吗?”裴容卿睁大眼睛,“臣妾曾经对先皇后做了那么不敬的事,皇上难道不记得了?大婚那日臣妾摔了先皇后的灵牌,后来又借七夕将淡化了先皇后的法事,今日摘了您和先皇后亲自种下的兰花,翻了您的画,皇上您怎么会不对臣妾恨之入骨呢?” “这样一说,的确是。”他忽然笑了,“可是朕的确没有多少生气,你说这是为什么?” “皇上,那是您自己的问题了。”始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实在不舒服,裴容卿蹙了蹙眉,可惜双手依然被他扣着,动弹不得。 他忽然笑了:“大约是因为,皇后对先皇后的不敬,不是因为嫉妒,而是想激怒朕。”他离的她更近了,“为了家国天下,朕从前不相信,眼下的确有些相信皇后的觉悟了。” 裴容卿笑颜如花:“皇上终于体谅臣妾的一片良苦用心,臣妾很高兴,不过,皇上刚刚说,臣妾是不是在想着旁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皇上又怀疑臣妾对您不忠了吗?皇上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他眸色沉了沉,紧紧的盯着她,抿紧了唇似乎有些愠怒。 裴容卿则娇笑着凑近他,吐气如兰:“臣妾只怕皇上再检查一次,会真的把持不住了呢!” 他低低一笑:“那又如何?朕不会吃亏,只要皇后不介意。” “可臣妾害怕先皇后会找臣妾算账呢!她深爱皇上,自然不会觉得是皇上的错,但对臣妾大概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瑂儿不是那样的人。”他眉心一蹙,居然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起这个问题。 此时裴容卿只想叹气:“皇上,您和臣妾调笑依然处处不忘维护先皇后,您让臣妾情何以堪?” “所以,你就有理由背叛朕了么?”他一字一句的说。 嗯?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男人就低下头,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裴容卿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冰凉的唇在她的唇上用力辗转,仿佛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深刻的记住自己。 冰凉,真的是冰凉的毫无温度,明明不合时宜,可是她却忽然想起下午吻上邵梓孺的感觉,相比较而言,邵梓孺可温暖多了。想到这里,她又开始第十三次忏悔。 “唔……”唇上忽然一痛,她睁开眼睛一看,元怀瑾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似乎是要将她吞噬,趁着她分神之际,他灵活的将舌头探进她的口中,裴容卿一时怒极,开始极力抵抗,可是男人却将她牢牢的摁住,不给她丝毫挣扎的空隙,她只能任他这样的轻薄,只是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愤怒和屈辱。 他忽然松开了她,微微一笑:“看来皇后也很是生涩。” 裴容卿气的满脸通红,用力推开他,颤声道:“含烟,给本宫端水来,快!” 守在殿外的含烟闻言立刻捧了一杯水进来,元怀瑾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微微蹙起眉,裴容卿此刻只觉得浑身难受,端起水杯漱了好几口水才算舒服一些。 她竟然这么厌恶他的吻!这个认知让元怀瑾极为愤怒,他沉着脸,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冷冷一笑:“皇后,就算朕不理朝政,朕也是你的夫,你永远别忘记这一点!”说罢转身离开。 裴容卿捂着胸口喘气,只觉得一阵阵恶心上涌。 一直以来,她只能接受单纯的嘴唇触碰,极度厌恶接吻时男人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从前的韩岑知道这一点,从来不会这么对她,当然,这一点大概也是他的心结之一,下午和邵梓孺之间,是她主动,而邵梓孺极为青涩,当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动作,可是没想到今晚竟然被这个男人给侵犯了! 想起来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含烟看到她的模样,十分担心:“娘娘,您还好吧?要不,以后皇上再来的时候奴婢拼死也拦着他!” 裴容卿不由的一笑,用毛巾擦了擦脸说:“无事,你不必理会他。” 元怀瑾到底在想什么? 早已知晓他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模样,可是他的阴晴不定还是让裴容卿心惊不已。 既然不打算给她任何承诺,何必表现出这么强烈的占有欲?还是说这只是男人的劣根性,即使自己不喜欢,因为已经被打上了属于自己的烙印,就不允许别人染指。 因此,他既不允许自己身体上的出轨,也不允许感情上的出轨。 还真是可笑! 因为元怀瑾闹的这一出,导致她接下来很久心情都非常恶劣,一直到邵梓孺再次悄悄来找她。 而见到这个目光炯炯的男人,她觉得愈发的头痛了。 她喝了一口水,努力的按捺下去那些不该有的情绪,表现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抬眼看了看他,淡定的问道:“怎么,又突发事件?” 他点头,含笑道:“如娘娘所料,军机营那边有些不安分了,这几日有些闹腾,臣查了一下发现,原来是有几个人在里面鼓动人心。” 见他说正事,裴容卿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微微颔首:“嗯,你心里有数便好。” 谁知他忽然变了脸色,一脸哀怨道:“娘娘放心,臣不要娘娘负责的。” **** 今天更完了,大家久等!明天会早一些,具体更新时间大家注意看公告。ps,我在酝酿着把女主的第一次交出去,交给谁呢?这是个问题…… ------------ 意想不到的背叛 裴容卿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的一抖,她稳住心神,镇定的放下杯子,疑惑的看向他:“本宫做了什么需要对你负责的事?” 邵梓孺大约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不承认,不由的牙齿一咬:“对,娘娘什么都没做过,是臣自己想太多了。” 听他这样说,裴容卿有些内疚,她轻咳一声说:“邵大人,你我名分已定,昨日是本宫唐突你了,本宫向你道歉。” 闻言他目光一沉,深深的望着她,看的裴容卿心里发毛。 “邵大人。”她不动声色的提醒他的身份。 “娘娘昨日是情不自禁吗?”他忽然眯起眼睛,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裴容卿一愣,迟疑道:“也不算,严格来说,本宫是被你蛊惑了。”说着她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样子。 “那娘娘有没有可能被臣蛊惑第二次?”他越靠越近,眼神也越来越危险。 裴容卿义正言辞道:“绝对不会!”话是这样说,她的眼神却有些闪烁。 “哦。”他拉长了语调,表情很是意味深长,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终于不再逼迫她,笑嘻嘻的往座位上一靠,“不过,娘娘要是真的想对臣做些些什么,臣都可以勉为其难的答应的。” 见状裴容卿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端起手边的杯子,横了他一眼:“放心,本宫不会让你勉为其难的!” 他大惊,接着一脸羞涩道:“娘娘怎知,其实臣心里是很愿意的,一点也不为难……” “邵梓孺!”她眯起眼睛。 “其实今日来,还有几件事需和娘娘商量的。”见情况不对,他立刻改口,一本正经的说起政事来,“军机营那边一旦哗变,臣可以控制的住,只是沈家军依然是个难题,如果沈随带着他的兵马直杀皇宫而去,御林军未必能完全抵抗的住,蒋子安手下的人剽悍勇武,也是一大助力,但是要保证万无一失,还需动用禁卫军。” 裴容卿了然点头:“本宫明白,禁卫军直属皇帝,虽说我们使唤不得,但是一旦沈随逼宫,他们不可能不出手。” “娘娘,禁卫军都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物,他们只认皇上的虎符。”邵梓孺略带无奈的摊手。 裴容卿眼神一闪:“你的意思,让本宫想办法从陛下这里弄来虎符?” 他点了点头:“这一点娘娘尽力就好,就算禁卫军不出马,问题也不大,只要他们不帮着沈随。毕竟我们早有准备,完全可以先发制人。” 裴容卿沉吟了良久,颔首道:“本宫一定把虎符弄来。” “娘娘千万别勉强。”邵梓孺眉心一蹙,有些后悔自己的多话。 “本宫要的是万无一失,因此任何有保障的机会都不能错过。”她勾起唇角,“你放心,陛下再怎么说不会任由自己的皇位被人夺去。” 元怀瑾虽看起来淡然无争,但实际上占有欲极强,否则怎么三番两次的找自己麻烦,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咬牙。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需娘娘拿主意。”邵梓孺为难的叹了一口气,“臣发现,娘娘的哥哥私底下和安王来往颇多。” “本宫的哥哥?”她一愣。 “就是翰林院学士裴乔宣。”邵梓孺提醒道。 裴容卿恍然,自己的确有个便宜哥哥,只是他身为翰林院编修,是个不怎么参与政事的文官,即使日日上朝自己也对他没有什么印象,眼下怎么会和安王走的近? “你怀疑他可能支持安王?” 邵梓孺脸色有些凝重:“裴乔宣只是个没有实权的文官,如果他支持安王,那没什么,臣只怕……” 裴容卿霎时心头雪亮,心砰砰的跳着,说不清是愤怒和失望。 “你的意思是,裴昭极有可能参与其中!”裴容卿咬紧了牙。 “臣想,这未必不可能。”邵梓孺见她如此,脸上闪过一丝心疼,“毕竟如今安王妃也姓裴,而裴大人似乎越来越不满娘娘的乾纲独断,而且如今娘娘不得陛下宠爱,在子嗣上无妄,如果下一代君王不是裴家女子所出,那么要不了多久裴家就会落败,毕竟裴家不及一些大的世家大族,没那么深的根基,而如今安王妃有孕,一旦安王成功了,安王妃怀的就是血统纯正的太子了。” 裴容卿咬紧唇:“本宫已经说过会将安王妃的孩子养在本宫膝下,未来的太子依然流着裴家的血,他们何至于如此?” “娘娘,臣猜测最大的原因可能是,裴大人发现娘娘和他们并非一条心。”邵梓孺沉声道。 不是一条心?嗬,难道只有自己作为他们的傀儡才算和他们一条心?虽然自己对裴家没什么太深的感情,但至少只要自己在的一日,就会尽力庇护他们,只是没想到他们不惜冒那么大的风险也要背叛她,一旦安王成功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他们不会不知道! 好个裴昭!好个元司灏!她暗暗咬牙,元司灏只怕一边联系沈随一边联系裴昭,竟然将两个死对头都拉拢住了,他果然好本事!还是说,自己一直低估了他! 或许裴昭才是他的最大筹码!因为任自己怎么想也没不会想到裴家人会背叛她! 不,其实是自己太天真了,她早该知道裴梦语在他们的心中远比自己来的重要,所以他们选择了保护裴梦语,舍弃了自己。 她握紧了拳,沉声问道:“沈随大约不知道元司灏私底下也联系了裴昭吧?只怕他还想着怎么在事成后给裴昭致命一击呢!” 邵梓孺眼睛一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要是沈随发现安王这样两面三刀,心里肯定会有些芥蒂。” “沈随,裴昭,还有元司野。”裴容卿冷笑,“本宫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还有那个本事将这三个人都收服的服帖。” 他似想起了什么,不由的一哂:“说起来,臣不得不佩服安王,大概他也害怕一旦事成后沈随会再次坐大,所以私底下又联系了裴昭,继续又裴昭来制衡沈随,果然好手段,要是当初一开始就让他做皇帝,他可能会比陛下更适合这个位子。” 裴容卿勾起唇角:“咱们这位陛下的手段也不容小觑,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想到他最亲爱的弟弟如今要取他而代之。” “娘娘,如果裴家人真的站在了安王那一边,那他们要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裴容卿眼神苍冷,“他们既然走了这一步,就该料到一旦失败是什么后果,难道还存着即使失败了,因本宫在便可以保住性命的想法吗?那未免太可笑!” 邵梓孺含笑道:“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如果真要保证他们一命也未必不可,娘娘,他们毕竟是您的娘家人,如果冠在他们头上的罪名太大,只怕对娘娘也不好。” 是了,在外人眼中,自己和他们依然是一家人,说不定有人会怀疑是自己授意的呢!毕竟她这个皇后不受宠,因为怀恨在心而走极端也未必不可能。 “传本宫的旨意,任命裴乔宣为京城府尹。”她勾起唇冷冷的笑,“本宫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邵梓孺微微一笑,应了声是。京城府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某些时候却可以发挥极为关键的作用,端看他如何选择了。 因邵梓孺是偷偷前来,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不敢多留,很快就回宫去了。此时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裴容卿却没有丝毫的胃口。 裴家人,嗬,还真是她的亲人,竟然甘愿冒这样的风险也要捧裴梦语上位。人心怎么可以偏到这种地步?还是说,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忽然一凛,难道真的是这样?她想了想裴昭和裴夫人的容貌,自己的确一点也不像他们,而裴梦语一看便知是他们的女儿,自己的这副模样,的确比裴家人好看太多。 她忽然出声唤道:“含烟。” 一旁正伺候她吃饭的含烟忙应了声:“娘娘,是不是东西不合胃口?” “你伺候本宫有多久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快十二年了,奴婢在娘娘五岁那年就跟在娘娘身边。”她笑了笑。 “你那个时候多大?”裴容卿不动声色的问道。 她虽然不知裴容卿为何忽然这样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奴婢那时候七岁,敛翠比奴婢迟两年来娘娘身边,她来的时候,奴婢九岁,而她八岁。” 这样说来,这两个丫头并不知道什么。她颔首道:“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含烟,你老实告诉本宫,母亲对本宫好吗?” 含烟一愣,谨慎道:“娘娘,夫人对娘娘还是很好的,娘娘和二小姐用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夫人对娘娘也很关心。” “你在府里的时候,是不是听过什么传闻?关于本宫的。”裴容卿眸色暗了暗。 “传闻?”含烟想了想道,“奴婢没听过,只是有一点,夫人身边的李妈妈似乎对娘娘并不怎么好,但对二小姐是掏心掏肺的,奴婢隐约曾听她嘟囔过……说娘娘是讨命鬼……什么的。”她越说声音越小。 李妈妈?虽不知是哪一号人物,但既然是裴夫人身边的,自然知道的多一些。她微微颔首,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 自己究竟是不是裴家人又有何要紧?眼下他们选择了和自己站在对立面这是无疑了。如果自己根本不是裴家人,那下手的时候更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了。想通了这一点,她很快把此事抛在了脑后。 下午的时光一向很漫长,可是再漫长也到了晚膳的时间,裴容卿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可是看到准时走进来的那个男人时,她连感慨的力气都没有了。 昨日明明闹的那么不好看,今日他居然还来? 元怀瑾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安静的坐在她对面,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的虚空,直当她是空气一般。 裴容卿乐得如此,干脆也彻底忽略他,一顿饭吃的安静无比,饭后裴容卿喝着柠檬水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等着对面的人离开,可惜过了好久元怀瑾都没有丝毫的动作,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面前一杯清茶,仿佛可以这样坐到地老天荒。 裴容卿没什么感觉,可苦了敛翠,今日轮到她当值,面对这样虽然安静却依然给人以极大压迫感的元怀瑾,她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 又过了一会儿,柠檬水也喝完了,对面的男人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裴容卿干脆站起来,吩咐敛翠给她拿来披风:“走,陪本宫出去散散步。”敛翠大喜过望。 夜晚的行宫倒也颇有一番意趣,芳华斋门前是一处荷花池,有宫人在池中点了几盏暖灯,与萤火虫的光芒相互映衬。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安静站在她的身边。 裴容卿很是无奈,干脆的开口:“陛下到底有何事?” 他出神的看着眼前的池子,似乎压根没有听见她的问话,就在裴容卿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安静的开口:“朕只是忽然发现,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也并非如朕所想的那样难以忍受。” 裴容卿讽刺一笑:“可皇上您在臣妾身边,臣妾可是难受的很。” 他看向她,目光竟然浮现起几分暖意:“你不是秉持着将朕彻底忽略的念头么?继续忽略便是。” ------------ 潜意识里 “皇上,您的气场太强大了,臣妾想忽略也忽略不了。”裴容卿神色不变,心里却着实觉得诡异。 今日他非常的不对劲,没有愤怒,没有讽刺,即使面对自己的恶劣态度,他也只是一笑置之,裴容卿很不喜欢这种状态,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让她觉得无所适从,无法掌握,不在掌控中的事物便意味着危险。 “朕还以为皇后天不怕地不怕呢。”他低低一笑,难得没有讽刺,反而有几分调笑的味道。 裴容卿浑身一凛! 看他这架势,难道是想和自己套好关系么? “皇上,您这样的态度,臣妾着实害怕,您想让臣妾做什么直说便是,臣妾答应您,只要臣妾能做到就绝不会推辞。”咬了咬牙,她干脆以退为进,先摸清楚他的底细再说。 元怀瑾无声的勾起唇角,看着面前的池子,忽然喟叹道:“从前瑂儿最喜欢的便是荷花。” 裴容卿了然:“皇上是想把这里的荷花全部拔出来然后祭典先皇后么?您自便即可,臣妾并不在意这些。” “你呢?你喜欢什么花?”他没有接她的话,依然自说自话。 裴容卿耐着性子道:“臣妾是个俗人,不懂得伤春悲秋也没时间做这些事,只要是好看的花,臣妾都喜欢。” 他看向她,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却并不让人反感,那种眼神就好像忽然发现自己拥有的一样平淡无奇的物什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带着几分好奇和几分惊喜。 惊喜?这一定是她的错觉!裴容卿越发觉得诡异,转身便走:“皇上请自便,臣妾该回去了。” “你害怕?”低低的笑声自身后传来,成功的让她顿住了脚步。 “皇上觉得臣妾在害怕什么?” “这需要问你自己。”他走上前,接过敛翠手里的披风给裴容卿披上,“皇后,朕今日忽然发现,也许你这种下意识的排斥是一种自我保护,你害怕你会对朕动心,所以你在逃避朕,并且不断的证明朕并不值得你投入任何心思。” 他的声音极为平静,却不啻于一道惊雷在裴容卿脑海中炸开! “皇上,您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她维持着镇定,尽量平静的回他。 “朕并不想伤害你,毕竟你是无辜的。”他轻轻一叹,温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拂过,“收手吧,皇后,只要你愿意,朕可以保证你的安危,也可以放你自由。” 裴容卿心中大震,她深吸一口气,指节握的发白,才缓缓道:“皇上,您说的好像臣妾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可是您明明很清楚,只要您愿意站出来,朝廷里就根本不会有臣妾的立足之地,虽然臣妾不知皇上曾经是什么样的风采,但也有自知之明,臣妾不是皇上您的对手。所以,收手一说又从何而来?难道皇上要任由大元乱掉不成?” 他顿了顿,忽然将她揽在怀里,温柔的在她耳边说:“皇后,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你只需知道,朕是为了你好。” 专注的目光,亲昵的姿态,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好像她就是他的全部,这种被完完全全宠爱的感觉……裴容卿忽然笑出声。 “陛下,您这样,臣妾会误会的。”她忽然明白贤妃为何对他如此的死心塌地,这个男人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他愿意,便可以让你相信他有多么的爱你。 像罂粟一般,虽然美丽妖娆,却有着致命的危险。 柳瑂儿,月染霜,还包括半疯的沈茉涵,事实证明被他宠爱过的女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皇后,你是对的。”他忽然轻笑,“你的自我保护是应该的,你放心,朕不会伤害你,以后,朕不再来招惹你便是。” 说罢,他松开了她,留下低低的一声喟叹便转身离开,裴容卿却忍不住看向他,那一瞬间竟然觉得他孤傲寂寥的背影该死的让人觉得心疼! 果然该死!她心一横,问道:“既然陛下不愿意看到臣妾干涉朝政,那肯定不愿意把虎符借给臣妾一用了。” “虎符?”他果然顿住,神色一敛,“你要虎符做什么?” “皇上是真的不知道么?您亲爱的弟弟想取您而代之,臣妾为了护住您的皇位费尽心思,却还是不得不求助于您,可真是让人心酸。”裴容卿勾起唇角,自嘲一笑。 他瞳孔一缩,显然震惊到了极点。 “安王?”他低低的重复,几秒后,他的眉再次舒展开来,淡淡的说,“无碍,他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皇上凭什么这么觉得?”裴容卿讽刺道。 他却忽然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他若有那么能耐,早在五年前朕初初登基的时候就成了,何必等到现在。”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容卿闭了闭眼睛,轻舒一口气,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守在不远处的敛翠见元怀瑾终于走远,这才上前,呐呐道:“娘娘,起风了。” “嗯,我们回去吧。”她平静嘱咐,“今日的一切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了么?包括含烟。” 敛翠一惊,接着郑重的点了点头。 不是她不相信含烟,只是今日元怀瑾说的话太让人震惊,敛翠心思简单也就罢了,要是让含烟知道,只怕要忧心忡忡很久。 就连她自己,也依然看不透这个男人。只是,想起他刚刚说自己是在下意识的避开他,心里不由的一沉。 难道潜意识里自己真的是这么想的?真的是这个原因?这个猜测让她刹那间几乎方寸大乱,如果自己在排斥他,就说明潜意识里自己其实在被他吸引! 这真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自己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经历过的男人也不算少了,像韩岑这样对她既痴情又极优秀的男人,自己都不曾动过心,为何今日却被这个薄情冷血的男人惊的丢盔弃甲? 难道是因为人的劣根性吗?对她好的她弃之如敝屣,而对她不屑一顾的她却上赶着去,虽然自己还没到这个地步,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有可能对元怀瑾抱有某种不该有的难以启齿的期待,她就觉得自己真是失败至极! 若说自己喜欢上他,当然不可能,但,如果他转了性子,像对待柳瑂儿那样对待她,她能把持的住吗? 一时间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自觉被他的话影响了。 不论自己潜意识里是怎么想的,至少理智还在,理智已经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么还怕什么呢?不管自己是不是曾经对他抱过期待,至少此刻她很清楚自己的心。 这样想,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接着苦笑,果然还是段数不够么?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他的一句话弄的方寸大乱。 回到芳华斋,含烟见裴容卿脸色苍白心神不宁,立刻瞪了敛翠一眼,然后迅速将一个热水壶送到裴容卿怀里:“娘娘快暖暖。” 裴容卿下意识的接过,由着含烟伺候她宽衣洗漱,盖着毯子靠在软榻上,见她如此,含烟也不管多问,在裴容卿出神的时候拉着敛翠走到外殿,皱眉道:“你怎么伺候的?娘娘怎么了?” 敛翠一脸委屈:“娘娘饭后说出去散步,结果必须也跟着去了,我不敢靠的太近,只是隐约听见陛下提到了先皇后,许是陛下又把娘娘气到了。”她说着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娘娘不让她事情全部告诉含烟姐姐,唉,自己真的不会撒谎啊,只好让皇上和先皇后背黑锅了。 果然含烟咬牙切齿道:“陛下也真是,三番两次来找娘娘麻烦!敛翠,你记着,往后陛下再来,直接将他带到偏殿,让他在那儿用晚膳好了,免得给娘娘找不痛快!” 敛翠瞪大了眼睛,接着一脸崇拜:“含烟姐姐好厉害!奴婢可不敢对陛下那样……”说着后怕的一缩脖子。 “以后陛下交给我,你只需伺候好娘娘便是!”含烟沉声道,眼里闪烁坚定的光芒。 邵大人跟咱们娘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轮的上陛下来添乱!此刻被邵梓孺收服的敛翠完全忘记了,她家娘娘才是陛下名义上的妻子。 不过这又怎样?她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皇帝呢!欺负娘娘的都不是好东西! 内殿的裴容卿并不知道自己的丫鬟正在为了她和邵梓孺而做了怎样难得的决定。此刻她在思考元怀瑾让自己收手的原因。 这么久以来,她大概是第一次觉得厌倦了,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毫无意义,真是让人挫败。 虽然自己做事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这得建立在自己所做的都是有意义的前提下,否则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可笑?或许,自己真的可以考虑离开了。 眼下先不着急,先把眼前的危机解除,然后再慢慢计划,如果真的要离开,她必须要做到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想通了这一点,她顿时觉得心情无比轻松。 去他的前朝后宫,留着给别人慢慢玩吧,她何必为了旁人劳心劳力!反正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她也得到了不少资源,收获了一些人脉,不必担忧离开皇宫后的生活,也算是犒劳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了。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想,嗯,离开前得想一想要不要拐个男人,如果把邵梓孺拐走,往后的生活应当会有趣很多…… ********************* 此时此刻,正在自己家里看折子的邵梓孺忽然打了个喷嚏。 天气果然是越来越凉了,天气凉的时候行宫那个地方根本不适合住人,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可睡的安稳,不过看含烟那丫头宝贝她家娘娘的程度,估计不需自己再费什么心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番,揉了揉鼻子,继续专注于面前的折子,写了几笔后合上扔在一边,脸上有些不耐。 这些折子大部分都无聊的很,也不知道她怎么看下来的,他打开一本新的,不期然又开始想象皇后娘娘批折子的模样。 接着,脑子里又不受控制的浮现那天她主动吻住自己的模样,他立刻觉得自己浑身开始冒热气。 因为这个吻,他忽然觉得她变得鲜活了,不是玉座上高高俯视自己的高贵凛然的皇后娘娘,而是可触摸的,可以亲吻的,甚至是可以…… 不能想下去了!他迅速制止了脑海里那些不该有的绮念,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折子上。 模仿她的字迹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说皇后娘娘有什么缺点,大约就是这一手字写的实在一般,让他这个书画上的圣手来模仿,他着实觉得有些憋屈。待奏折处理完毕后,已经快半夜了。 他正准备收拾收拾睡觉,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极为轻微的“哧哧”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他神色一凛,立刻走了出去! 外面,一道绚烂的烟花在夜空里盛开,许久不曾完全散去。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放烟花?难道是信号? “邵大人!”低沉的男声忽然自响起,一身黑衣的唐麒麟出现在他的面前。 邵梓孺微微一笑:“你倒是警觉。” “我刚才查了一下,烟火是军机营那个方向的。” 果然。邵梓孺忽然松了一口气,想着终于来了,再不来他还不知道要提心吊胆到什么时候。 “你去通知许大人,周大人他们,将他们召集进宫,然后去行宫保护娘娘的安全,这里暂时交给我。”邵梓孺吩咐道,眼里闪烁着摄人的光芒。 ------------ 惊变 元熙五年十月初十这天夜里,早已进入梦乡的普通百姓们丝毫不知京城里发生了怎样的剧变。街上几列穿着盔甲的士兵神色匆匆又极为安静的奔向皇宫,像一道黑色的劲风在夜里迅速刮过。 皇宫门口,沈随穿上了许久不曾穿过的战袍,一脸的肃穆,他的身后是跟着他打过无数场战役的沈家军,是他最锋利的剑,即将出鞘的剑,在微弱的夜色下泛着瘆人的光芒。 随着一道长鸣,身后的队伍如流水般散开,奔向皇宫的四个主要大门,守门的侍卫在昏昏欲睡中无知无觉的送掉了姓名,黑色劲装的队伍如洪水向皇宫里涌去,有所警觉的侍卫拔出了剑,可惜对方的剑更快,他们甚至来不及出声提醒同伴便送了命。 这支队伍首要的目标是慈宁宫,沈随挥了挥手,身后的队伍无声的跟上,就在这个时候,无数个火把忽然亮起,照亮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沈随身下的马因为受惊而嘶吼了一声,蹄子不安的刨着地! “许岩修!”看清不远处负手而立的青年,沈随惊叫出声。 “沈将军。”许岩修微微一笑,“这么晚了,您带着大队人马进宫做什么?” 沈随心道不好,沉着脸一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拔剑向许岩修射去,然而那些箭矢纷纷在他面前降落,没有一支射中了他。 他的身边,忽然之间出现了大批穿着深棕色短衫的人马,正是御林军! 沈随心中一沉,脸上却不曾显出丝毫来,他冷冷一笑:“许岩修,你今日若识相,待新帝即位后,我会为你求情让你官复原职,否则……哼,你以为区区的御林军能和我沈家军抗衡吗?” “沈将军,如今您在朝中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为什么你还是不满足?您的女儿可是皇上的妃子,对她的生死您也不关心了吗?”许岩修说话,两个士兵立刻压着一个女子跪在了他的面前。 “涵儿!”沈随失声叫道,随即怒道,“许岩修,你放开贤妃,否则老夫饶不了你!” “沈将军现在想起来了?”许岩修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侍卫将刀架在沈茉涵的脖子上,而沈茉涵眼神呆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知觉,沈随更是心痛不已! “我的女儿就是被元怀瑾害的!如果不是她,涵儿怎么会活的如此辛苦!”沈随悲愤不已,“也罢,涵儿已是被你们毁了,今日我就替涵儿报仇,定要拿下元怀瑾的项上人头给我的涵儿陪葬!”说话间他一挥手,脸色极为严峻,显然已经打算舍弃沈茉涵了,许岩修脸色一沉,后退一步,他身后的御林军立刻上前与沈家军纠缠在一起!不一会儿,空旷的玄武场就血流满地,几乎变成了修罗地狱! *************** 太和殿外,邵梓孺含笑对着面前之人作揖:“安王殿下,久等了。” 元司灏身冷笑:“邵梓孺,你当真是皇嫂的忠实追随者。” “安王说笑了,下官只是奉皇命行事,安王殿下身为亲王,没有任何敕令却在深夜带大批人马入宫,这……难道殿下是想造反?”邵梓孺挑眉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有多少危险。 “够了!”元司灏看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想起自己从前为了韬光养晦不得不做出的荒唐行状就觉得屈辱无比,因此他脸色肃杀的一挥手,身后的人马立刻拥上前,一时之间只听见震天的喊杀声! 邵梓孺叹了一口气,转身极缓慢的走进太和殿,有些不忍看外面如修罗场一般的厮杀,御林军还能抵挡住一阵,现在只等着蒋子安从宫外的支援,不过,如果能出动禁卫军,只怕一个夜里就可以结束这场叛乱了。他抬头看着微弱的月光,心早已飞到了京郊的行宫,那里沈随安排的人马绝对不会少,只希望唐麒麟能护好她。 **************** 裴容卿没想到变乱就发生在当晚,睡梦中被含烟叫醒,只一句“唐侍卫来了”就让她知道事情不好了。 果然,她穿好衣服起身后,唐麒麟就飞快道:“娘娘,邵大人嘱咐臣保护好娘娘!” 裴容卿脸色一沉:“外面是不是已经被沈随的人马包围了?” “……是,所以娘娘哪里也不能去,邵大人说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请娘娘待在行宫,这里早已安排了足够的人马,定能保娘娘安全!”唐麒麟沉声道。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裴容卿依然觉得不受控制的发抖,她深吸一口,问道:“邵大人在哪里?” “根据事先得到的密报,安王和沈将军兵分两路,沈将军从玄武门进入皇宫直奔太后慈宁宫而去,而安王则取太和殿,因此邵大人在太和殿外等着安王!” 虽然只有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裴容卿已然可以想象到其中的危险!邵梓孺怎么这么笨,早已安排好了人,他何必自己上赶着去!想到这里,裴容卿咬了咬牙,问道:“行宫外大约多少人?” “回娘娘的话,保守估计有五千人。” “嗬,还真看得起本宫!”裴容卿此刻已经镇定了下来,往榻上一坐,捧着一杯清茶开始等待,茶叶被热水浸泡开,逐渐舒展着肢体,裴容卿却从来没觉得时光如此漫长过。 耳边似乎听到了呼呼的风声和此起彼伏的厮杀声,行宫已是如此凶险,更何况皇宫?即使他们早有准备,也未必能轻轻松松的将沈随的人马制服,如果能出动禁卫军,自己哪里还需要如此!她咬紧唇,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淡定,已经准备了这么久,所有的情况早已料到,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心里的不安感还是逐渐强烈,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唐麒麟神色一变,飞身翻出窗外,几秒后他又回到房间里,手里却握着一块布条! 裴容卿迅速站起来从他手里取过布条展开一看,却是“告急”二字! ------------ 涉险 “哪里得来的?”她厉声问道,心砰砰直跳。 唐麒麟脸色有些苍白,“从外面射进来的,只怕是邵大人……” “不一定。”裴容卿眸色一沉,第一反应是沈随的阴谋,邵梓孺知道她这里没有多余的人手,怎么会向她求助?如果皇宫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肯定会让唐麒麟带自己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她就是笃定,他不会愿意让自己涉险! “麒麟,你觉得凭你的身手,去皇宫一趟成问题吗?”她霍然站起来,紧紧的盯着他。 他咬紧牙摇头:“属下去一趟没问题,但如果把邵大人带出来,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必,你只需去看看情况如何,有问题再来汇报!”她沉声吩咐。 “属下的任务就是保护娘娘。”他纹丝不动,“娘娘在这里,属下哪里也不会去,娘娘放下,一旦外人的人攻进来,属下一定护您周全!” “本宫的命令你也敢违抗?”裴容卿顿时大怒,“本宫命你现在就去!快!” 他挣扎道:“娘娘……” “她让你去,你便去吧。”低沉的声音忽然自殿外传来,裴容卿看向来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陛下,虎符是不是在您身边?”她三步走到元怀瑾面前,从未有过的着急和狼狈。 元怀瑾眼神一沉,微微颔首,却不看她,而是对唐麒麟说:“你先去皇宫看看情况,有朕在,定能护得皇后的安全。” 陛下的身手远在自己之上,闻言唐麒麟松了一口气,不再犹豫,立刻飞身离开,直奔皇宫! “陛下,安王叛乱,皇宫告急,邵大人带着御林军和沈家军抗衡,只怕胜算不大,还请陛下请出虎符,出动禁卫军平反!”裴容卿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沉默的看了她很久,才开口:“等麒麟回来再议。” “如果现在出动禁卫军,不到天亮便能平定叛乱,若皇宫真的告急了,只怕再出动禁卫军也没用了。”裴容卿冷笑,“陛下似乎根本无所谓这个位子,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日让贤!” “禁卫军是整个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轻易动不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元司灏还联合了齐国或燕国,一旦出动禁卫军,便等于动摇了京城的根基,万一敌国趁机来犯,只怕整个大元就要告急了。”元怀瑾平静的解释。 裴容卿顿时哑然,细想下来的确有可能,燕国不会和沈随有所联系,但齐国多半参与了其中! “可是,陛下就眼睁睁的看着御林军成为沈随的刀下鬼吗?”她咬牙,说起来始作俑者还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时候倒是考虑到大元的安危了,她越想越愤怒,冷冷一笑道,“如果不是陛下您的这番作态,无论是安王还是齐国都不敢起什么心思!” 对面的男人竟然笑了:“皇后,你倒是对朕很有信心。” 裴容卿已经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她恨恨转身,一手扣在桌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按照计划,原本不该这么被动的,自己到底没有经验,只怕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虽然沈随的队伍出现了分化,但他毕竟积威已久,即使只出动一半的人马也能让自己应接不暇了,更何况沈家军多次浴血奋战,哪里是长居深宫的御林军所能抵抗的?哪怕人数占优势,御林军也未必是沈家军的对手!现在只能祈祷蒋子安能够从外面包抄,给沈随一个措手不及。 该死! 越想越焦虑不安,她咬紧牙关,恨不得现在就回到皇宫! 元怀瑾依然站在身后,不曾开口,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和他一对比,裴容卿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分明这一切都不该是她的责任,结果这个本该最着急的男人却成了最置身事外的一个,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清晰,裴容卿不知道这里的人手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唐麒麟终于回来了,他的身上带着斑斑血迹,看来一路也受到了不少阻拦。 “怎么样?”裴容卿急切的问道。 他一手捂着胸口,蹙眉道:“娘娘,情况不太好,如果再没有支援,只怕皇宫就要被沈随的人占领了!” 心狠狠的沉了下去,裴容卿听见自己飘忽的声音:“邵大人如何了?” “属下……没有看到邵大人……”他嘴唇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 裴容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受伤了?” 他一愣,眼底似乎闪过一丝不敢置信,哑声道:“属下无事,没有伤到要害。” 没事就好,她想开口安慰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断的盘旋。 她去皇宫,立刻,马上!这样想着,人已经自动向殿门走去。 此刻她只恨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邵梓孺,可是无论他安排的有多缜密,他也只是个文官,不曾上战场,战事一起,很多事情便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眼看就要走到门口,她却被一个人拦住。 元怀瑾沉着脸看她:“你想就这样一个人去皇宫?去送死?” 她冷笑:“陛下不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可臣妾还记得自己是大元的皇后,难道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成?” 他的脸色越发沉郁,忽然将她拦腰抱起,裴容卿惊呼一声,不由自主的抱住他的脖子,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放在马上! “稳住了!”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睁开眼睛,自己被他紧紧揽在怀里,他另一只手紧握缰绳,随着一声长嘶,身下的马如离弦的剑般径直向行宫外冲去! ------------ 何不亲自动手 耳边只有强劲的风声,刮的人脸孔生疼,揽着自己腰的那只手如此用力,让她不得不紧紧靠在他的胸口,只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适应,毕竟在行宫外还有一场恶战! 无数个火把将夜色照的亮如白昼,沈随的一个副将立刻认出了骑马之人就是帝后,见到此行的目标,他十分兴奋,用力挥手道:“射!谁要是射中马上的两个人,沈将军重重有赏!” 听他这么说,有人立刻兴奋了,拉弓便要射,这个时候不知谁惊恐的喊了一声:“是皇上!” 队伍一时哗然!虽然他们随着沈随出生入死,支持沈将军造反也不过是咬牙的事,但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们即使面对皇帝也不自觉的腿软,更何况亲自射杀皇上?想到这一层,原本已开弓的人纷纷退缩了。 连陛下都出来了,万一此次失败了,那么自己和一家老小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众人心中一颤,不由的露出惧意。 元怀瑾则在众人或迟疑或惊恐的表情中一路向前,那副将见手下心生惧意,怒道:“一群不中用的东西!”说罢策着马,从背后抽出箭便要射,弓还未拉满,他忽然觉得手心一麻,手里的箭便掉在了地上! “皇上……”周围几个小兵见状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面对着砸中副将的龙纹玉佩战栗不已! “刘平舒,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沈随许了你什么好处?”元怀瑾冷冷的看着不远处颤抖着双手一脸震惊的人,声音低沉,威压十足,一时之间刘平舒竟然不敢直视他! “你……众将都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走上了这条路,现在就算跪下来,如果失败了他也不会绕过你们,还不如拼死一搏!只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你们就是最大的功臣!”刘平舒咬牙道。 是啊,他们已经造反了,除了拼死一搏没有任何出路,想到这里,原本还在犹豫的立刻重新拉弓,眼里是强烈的求生**! 元怀瑾只是浅浅一笑,指着刘平舒对众人道:“只要杀了刘平舒,朕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们都是我大元的好儿郎,却为了沈随的野心拼上自己的性命,实在不值!就算死,你们也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里,你们的箭应当对准敌人!而不是同胞!”一席话说的众人又是一怔。 裴容卿见状亦朗声道:“你们今日若除掉刘平舒和沈随,就是救驾的功臣!事后换身衣服便是,难道本宫和皇上还能一一指认你们不成?” 他们这些愿意跟着沈随的多半是被他威逼利诱,也根本没有名单,即使皇帝想反悔,事后哪里还记得哪些人曾经参与过?毕竟陛下不可能一下子将五万人全部除掉!只要除掉刘平舒,一切就当不曾发生过一样……众人心思转动着,手里的箭已经不由自主的换了方向。 刘平舒见状大惊:“他在哄骗你们!别上当!啊!”说话间,他的手臂已经中了一箭。 “上啊!除掉刘平舒!除掉这个乱臣贼子!”有人大喊,其他人便跟着一哄而上,刘平舒很快被人拉下马,通红的眼神死死的望着绝尘而去的两人。 裴容卿恍惚听到身后之人发出了一声轻笑,似乎是在嘲笑刘平舒的不自量力,所谓的沈家军,竟然只需稍稍一挑拨就可以临阵倒戈,她不知该为沈随感到悲哀,而是为这个男人的气场而心惊不已。 如果换一个人来说他刚才的那番话,只怕没有这个效果! 此时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裴容卿就着微弱的光亮注意到,他竟然直接奔着禁卫军的大营而来!这里只是禁卫军的西大营,人数虽不算多,但也有一万人之众!隔着老远,西大营的副将张行远已然认出了马上之人,他激动的大喊:“皇上!” 当初的元怀瑾也曾南征北战,张行远便是那个时候被他提拔起来,自然对他忠心耿耿! 元怀瑾神色微微一松,沉声道:“张行远听命,朕命你率西大营一万人马,立刻去皇宫护太后,务必将元司灏和沈随两人叛乱者活捉!” “末将听令!”张行远激动喊道,立刻飞身上马去布置,裴容卿终于松了一口气。 身后的男人低低一笑:“皇后只怕着急了,放心,邵大人没那么容易死。”说罢策马直奔皇宫而去。 裴容卿咬了咬牙,这个男人看似什么都不管,可是最重要的一股力量,禁卫军,还是被他牢牢的掌控在手里,只要他人出现在这里,根本无需虎符,禁卫军便会任他差遣,西大营是如此,其他几个营地想必也是这样! 但愿如他所说,邵梓孺能再坚持一些时间!她握紧了拳,只盼着再快一点! 晨曦微露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宫门口,这里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稍微好一些,大概蒋子安的包抄起到了一些效果,几道大门的守卫者依然是御林军的人马,他们似乎完全没想到马背上的人会是帝后,打开大门后,还未来得及行礼,马已如旋风般载着二人直奔太和殿而去! “皇上怎知臣妾要去太和殿?”她冷笑着问。 “大约是因为朕与皇后心意相通。”他丝毫不在意的轻笑,忽然松开了她换成了双手握缰,裴容卿觉得身体一松,为免颠簸她不得已反手揽住他的腰。 他低低的笑:“抱紧了!”说罢狠狠一拽缰绳,竟然直接越过一道宫墙!马蹄落地的那一瞬间元怀瑾迅速腾出一只手揽住了她! 从这道宫墙内便可以看到太和殿,对此刻正在里面厮杀的众人来说,元怀瑾不啻于是从天而降!几乎都愣在了那里!由于惯性,身下的马又奔腾了许久才缓缓停下,这一停便直接停在了修罗场的中间。 裴容卿睁开眼睛,立刻便看到浑身是血的邵梓孺,他的脸上早已不见平时的温润甚至不正经,漂亮的五官现出让人胆寒的戾气!身上血迹斑斑,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或者兼而有之,而在他的对面,元司灏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血不说,连眼睛都是血红的,看起来十分可怖。 “邵梓孺!”她不由自主的大喊一声,心狠狠的下沉,低低的对身后的男人说:“放……放我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面容冷峻,依然紧紧的揽着她,而裴容卿的那一声大喊则让邵梓孺和元司灏停了下来,看向来人,两人俱是一惊! “娘娘!您怎么来了?”邵梓孺飞快走向她,这才看向裴容卿身后的元怀瑾,他立刻抱拳道,“皇上放心,叛军成不了气候,此地危险,还请皇上带娘娘迅速撤离!” “你个……”裴容卿很想骂他一句,可是对上明亮的双眸,只得咬牙恨恨道,“邵梓孺,这就是你答应本宫的万无一失?” “娘娘放心,马上就结束了。”他微微一笑,扯下身上已经被血浸透的官袍,他的衣服虽被血染红,但并没有多少破损,说明他的伤应该不算严重,裴容卿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放我下来!”她再一次对身后的男人说道,元怀瑾顿了顿,最终依言抱着她下马,裴容卿几步走到邵梓孺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领子,“马上就结束了?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你还好意思说?” 他一愣,原本黯淡的目光却在见到裴容卿眼底不加掩饰的担忧后恢复了明亮,他笑嘻嘻道:“娘娘,这么多人面前,你给臣一点面子,别拽衣服,本来就剩这一件了,您要是扯坏了,臣难道要光着膀子和人打架吗?欸!” 裴容卿气的松开了他,转身面向元司灏,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刚刚那一场马上的狂奔对体力消耗有多大,她稳定心神,微笑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安王殿下,本宫不过去行宫一趟,您竟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迎接本宫?” 早在见到元怀瑾的时候,元司灏脸上就已经出现了惊恐之色,听裴容卿这么说,他冷笑道:“皇兄和皇嫂来了正好,本王可以一道解决!” 元怀瑾沉沉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耳朵:“这就是你们要誓死追随的人?朕原本以为沈随会自立门户直接称帝,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扶持朕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实在是难为你们了。” 元司灏大怒:“别以为本王尊你一声皇兄你就真以为本王有多敬重你!从前也就罢了,这一年多以来你这个模样,有什么资格称皇帝?既然不做,何不让位,也好过让一个女人把持着大元的天下!” “是个女人又如何?那也是朕的女人。”元怀瑾负手而立,从容一笑,“朕不是没考虑让位给你,只可惜你刚愎自用,阴险狡诈,实在让朕失望,远远不如朕的皇后。” 元司灏脸色苍白,眼里却燃着可怕的火焰:“不管如何,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给我上!”他一挥手,却没有得来任何回应,相反的,他身后的众将士全都跪了下来,瑟瑟发抖道:“属下鬼迷心窍,求皇上饶命!” 这一下,元司灏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他忽然四处奔走,癫狂道:“你们这个没用的人!当初是怎么答应本王的?快!杀了他!杀了他本王,不,朕就封你做大将军!听到了吗?快!朕封你做丞相!只要杀了他!”他见没有人响应他,怒极之下用力斩杀了一个人的脑袋! “五弟何不自己动手?”元怀瑾看着他,眼里不掩讥讽和不屑,“你的手下没有人是朕的对手,如果你亲自来,大约还有几分希望。” 元司灏闻言一震,握着手里剑踉跄着上前两步,只是快要走到元怀瑾的面前时,他忽然放下手里的剑,扑通跪了下来,眼里俱是无助的软弱。 “皇兄,饶了我,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饶了我,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皇兄!”他膝行几步,苦苦哀求,甚至试着想抱住元怀瑾的腿,却被他冷冽的目光吓得一个瑟缩,再不敢乱动。 裴容卿看的目瞪口呆,她以为安王是多少有骨气的人,会亲自向这个他又恨又怕的男人挑战,没想到最后一刻,恐惧还是消磨掉他最后一丝勇气。只是这样一来,今日的危机算是彻底解除了。 而元司灏带的这些人马竟然如此整齐的都投降了,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将面临什么后果吗? 邵梓孺哼了一声:“陛下一出手,就显得臣的努力都很可笑。” 裴容卿叹气点头:“本宫何尝不是如此,不过这样更说明他有多么的混蛋!”她咬牙切齿。 邵梓孺神色一松,含笑凑近她:“娘娘,其实咱们还是做了很多事的,如果不是咱们事先布置,哪里能留足这么多的时间?何况,就算陛下不出现,臣也能解决的。”说到后一句话,声音已经带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裴容卿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俱是疲惫,不由的心疼:“好了,本宫记着你的功劳,等尘埃落定后给你放大假便是!” “有多大?” “三天够不够?” “……” 二人说笑的时候,元司灏依然在苦苦哀求,脸上哪里还有身为亲王的半点尊严! “让朕原谅你也可以。”元怀瑾淡然道,“自断双臂吧,就算全了你我的兄弟情分。” ------------ 看不穿 “咣当”一声,元司灏手里的剑落在了地上。 “皇兄,皇兄……”他颤抖着哀求,看起来狼狈至极,“如果断了双臂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皇兄……母后!母后在哪里?母后会保我的!母后!”他疯狂着四处张望,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一个兵,“去!快去把母后找来!母后不会让本王死的,不会!” “哀家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个身影慢慢从右边走过来,她拄着拐杖,原本浓密的黑发已经有一半染上了银霜,脸上也显出了老态,和裴容卿初见时的雍容华贵判若两人,可即使老态毕现,常年浸淫深宫身居高位所历练出来的气度依然高华,不容人小觑。 “母后!”裴容卿上前一步扶住她,“这里这么危险,您怎么过来了?孩儿明明在慈宁宫安排了足够的人马!苏姑姑!”她不由的看向太后身边的苏姑姑。 “娘娘放心,奴婢刚刚接到消息,禁卫军已经进了宫,沈随这个逆贼已经伏法了!慈宁宫危机已经解除!”苏姑姑微微一笑。 沈随死了?裴容卿松了一口气,看向太后嗔道:“即使如此,母后您也该多休息才是。” “不亲自来见见这个逆子,哀家怎么能安心?”她摇了摇头,推开苏姑姑和裴容卿的手,独自走向元司灏。 “太后小心!”苏姑姑大惊失色,元司灏手边还有剑,如果他以太后相威胁那可怎么办?苏姑姑心惊肉跳,就要跟上,却被太后挥手制止。 “哀家倒要看看,这个逆子是不是真的要对哀家下手!”她沉着脸走到元司灏面前,放下拐杖,颤颤巍巍的蹲下身,取出一块帕子擦拭着元司灏满是血迹的脸,神情十分安详。 “你三岁的时候就养在哀家身边,那个时候你看起来那么小,完全不像个三岁的孩子,史贵人软弱可欺,又不怎么受宠,连累你小小年纪就被欺负,所以你从小就很懂事,也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乖巧的让人心疼。你皇兄一直跟哀家不亲,但是你懂得怎么讨巧卖乖,虽说多少有故意的成分在里头,可哀家心里也是高兴的,那些日子,疼你比疼你皇兄还多,哀家是真拿你当亲生的儿子来看啊。”太后叹息道,元司灏早已泣不成声。 “你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哀家面前说话做事都很小心翼翼,生怕惹哀家不高兴,哀家心里都知道,既为你心疼,又觉得难过,这么多年,你其实不曾把哀家当成真正的母亲来看,心里总是防备的,你私底下那些小动作哀家不是没察觉,可是哀家总想你大概只是心里不踏实,有些事只要不过分,做了便也做了,能有什么呢?后来你皇兄跟哀家反目成仇,你表面上对哀家恭敬,面对你皇兄时却一直诋毁哀家,那个时候,哀家才真正明白了,你不仅没把哀家当亲人,只怕当仇人也不一定。”太后依然细细的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血迹擦完了又开始擦眼泪。 “你说你这个傻孩子,跟你皇兄争什么?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当一辈子的富贵王爷多好,既随心所欲又不受拘束,你看你皇兄,虽然当着皇帝,天下至尊的地位,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太后说到这里,泪水已经无声的留下来,“即便你皇兄甩手不干了,你也不该这么没心眼,他闭着一只眼睛都比你看得清楚,你当真以为他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裴容卿听到此处不由自主的看了元怀瑾一眼,被自己的母亲这样编排,也不知他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可惜这个男人依然平静的可怕,仿佛太后嘴里的皇帝根本就不是他。 “傻啊,真傻啊,怎么都这么看不穿,哀家看不穿,你皇兄看不穿,连你也看不穿,最后落的这样的下场。”太后狠狠的捶着他,“你看你,你现在这个模样,你怎么就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了!你母妃临死前跟哀家苦苦哀求,说只要你不犯通敌叛国、犯上作乱的大罪,无论是什么错都让哀家保住你的性命,可是现在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太后说着,泪水便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母后,孩儿错了,孩儿真的错了!求母后饶孩儿一命吧!哪怕不做亲王,贬为庶人孩儿都愿意!母后!”元司灏抓住她的手,哭的像个软弱的孩子。 太后深吸一口气,缓慢却用力的挣开他的手,站起来说:“此事你皇兄既然已经插手,便没有哀家置喙的余地,你当初下决定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是什么样的后果,最后一次了,像个男人一样,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别忘了你的妻儿,至少,哀家会尽力保全你的孩子。” 闻言,元司灏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无法保住了,他呆呆的跪在那里,颤抖着开始啜泣。 大约是真的后悔了。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迟了。 裴容卿看着他泪水涟涟的模样,忽然想起初见之时他拿着圣旨在自己面前懒洋洋的等着看笑话的模样,现在想起来,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皇后。”太后抹了抹眼角,看向裴容卿。 裴容卿立刻上前一步,恭敬道:“孩儿在。” 太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息道:“你也辛苦了,哀家也不中用,让你一个女子担上这么重的担子。” “母后,孩儿并不辛苦。”裴容卿抬头看着她,眼神诚恳。 太后握住她的一只手,连道了几声好:“再怎么说,裴家对你都有养育之恩,乔宣虽然有错,但至少在最后关头醒悟了,好歹是裴家独苗,还是留着他的命吧。”她说着,目光却看向了元怀瑾,目光有隐隐的哀求。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如果他不上心也就罢了,但是此事显然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那么就绝不会手软。可是乔宣……唉,想起自己的兄长和侄子,还有即将失去丈夫的裴梦语,太后只觉得嘴里发苦。 到最后,整个裴家最让她省心的却是这个自己一直忽略的最小的侄女。 裴容卿颔首道:“母后,孩儿记着了,那毕竟是孩儿的哥哥,孩儿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只要他动了念头,就说明他已经决定舍弃裴容卿和曾经给裴家带来无数荣誉的太后,他不会天真的以为一旦事成,沈随和元司灏会依然好好的供着她们吧?想到这里,裴容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太后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松开她的手,扶住苏姑姑的手离开了,此时天已经亮了,太和殿外几乎可以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但太后却目不斜视,淡然的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 裴容卿收回放在太后身上的目光,看向元怀瑾:“陛下,您做决定吧。” “安王送到诏狱暂时收押,其他人皇后看着办吧。”他的目光落在裴容卿身上,专注而认真,让裴容卿陡然有一种被郑重交托的感觉。 “臣妾会办妥的,请陛下放心。”当着众人的面,她依然是对他恭敬有加的皇后。 “臣会协助娘娘的,请皇上放心。”邵梓孺做了个揖,含笑道。 闻言,元怀瑾微微蹙起眉,目光探究的看了邵梓孺很久,这才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两个最有话语权的人都甩手了,裴容卿只觉得疲惫。 “娘娘,您回未央宫休息吧,沈随知道您不在行宫,因此未央宫此刻很干净。”邵梓孺道。 裴容卿想了想,沉声道:“把许岩修找过来,让他处理好了,你随本宫回去上药。” “娘娘,臣没有受伤。” “再啰嗦接下来一年你都别想休息!” “……好吧,娘娘,臣伤的很重,还是内伤,估计至少得休息三个月。” “本宫看许岩修今日才是真的辛苦了,不如让他回去休息,你来收拾烂摊子吧。”裴容卿说着睨了他一眼,大步向前。 “娘娘,慢点,臣真的受伤了啊……” 未央宫里,含烟和敛翠正焦急的等待着,见到裴容卿出现,含烟高兴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娘娘,太好了!您没事了!”含烟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您被皇上带走了之后,奴婢可吓死了,后来皇上身边的小路子来找奴婢,说皇宫的危机已经解除,沈随被禁卫军的涨都尉一箭射杀,沈家军也杀的杀抓的抓,奴婢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小路子又给奴婢们备了马车,奴婢这才回来的。” “你们没事就好。”裴容卿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小路子不是一向对元怀瑾极为忠心的么?怎么忽然管起这些事了?只是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飞快闪过便被她丢掉了。 “拿药来,给邵大人上药吧。” “是。娘娘先去沐浴吧,敛翠已经背好了,只等着娘娘呢!”含烟笑着说。 裴容卿对身边这两个丫头的贴心很是满意,立刻走进,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经历了这一个晚上的惊心动魄,虽然身体累的很,但脑子依然是清醒的,眼下想睡也睡不着。 眼下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便是,元怀瑾今日的举动,是不是可以当成他将重新临政的征兆?若他真的这么做,自己反而可以松一口气。也可以正式考虑离开了。 说起来,她这样惫懒的性格,居然劳心劳力了这么久,连她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管他世间权势地位还是感情,一旦深陷其中便是一种羁绊。所以,很多时候她并不能理解元司灏和元怀瑾的所为。 如果自身到了无法生存的地步,奋起反抗也就罢了,明明生活无忧,大可以做很多连元怀瑾都做不到的事,可是元司灏最终还是铤而走险,只为了那至高无上而又虚无缥缈的尊贵地位,而元怀瑾则为一个女人的死耿耿于怀至今,她无意于去批评指责这样的行为,她只能说自己永远做不到这样。 韩岑不也是看不穿,所以才会做出那样偏激的事。所谓看不穿,不过欲*望作祟。 欲*壑难平,多么可怕的事。因为欲*望的驱使,人究竟能做出多么可怕的事?心中想着这个问题,以至于歪在榻上看着邵梓孺龇牙咧嘴的让含烟给他上药的时候,裴容卿便不知不觉的问了出来。 “臣此刻只希望含烟好姐姐能轻一些,嘶……”他苦着脸,漂亮的五官几乎皱成一团。 裴容卿笑着横了他一眼:“邵大人,你能不能有些出息?” 含烟亦抿嘴笑道:“邵大人,您怎么也敢持枪和安王对战?” 他得意一笑:“怎的,小瞧小爷我了吧?小爷虽然自小读遍圣贤书,但一直不忘强身健体,刀剑什么的都能来几下。” 裴容卿挑眉:“本宫瞧着你那小身板,居然能和安王不相上下,倒是让本宫意外呢。” 他微微眯起眼睛:“臣的身板很小吗?您确定?” 呃?似乎一不小心打击到了他的男性自尊?裴容卿再打量了一番,这身板,大约,似乎,还挺有料的。 “敛翠,给邵大人送些热汤来。”裴容卿淡定转移话题,让邵梓孺牙齿咬的咯咯响。 “娘娘,臣不知旁人怎样,但臣始终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因此便不会被的事物左右。”废话了几句,他这才回答裴容卿的问题,语气虽然随意,神色却很认真。 ------------ 宫外重生 裴容卿挑眉:“最想要的?如果这件最想要的根本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呢?” 他神色微敛:“臣觉得自己最想要的还是可以得到的,虽然困难了一些。”他说着含笑看了裴容卿一眼,“人生在世,总得有些追求不是?不然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见他望过来,裴容卿总觉得他话里意有所指,不由的轻咳一声:“邵大人收拾好了便回去休息吧,明日过来接许大人的摊子,本宫要就寝了。” “娘娘早些休息吧。”知道裴容卿是真的累了,他很快告辞离开,含烟送他宫门口。 “邵大人。”含烟四处望了望,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忙拉住他,一脸焦急道,“今日小路子送我们回来这事,奴婢有一事没说,其实小路子做的一切都是陛下吩咐的,奴婢不知陛下怎的突然对娘娘上心了,好在娘娘根本没在意这些。奴婢给邵大人您通过信了,您可得抓紧了。” 邵梓孺怔了怔,接着笑道:“有你们这样忠心的丫头在,旁人肯定不能从娘娘这里讨到任何便宜,我得好好谢谢含烟姐姐。” “邵大人您放心吧,奴婢会替您照顾好娘娘的!”含烟说完,见有人走近,不敢多停留,丢给他一个“我相信你”的眼神便匆匆回到内殿,邵梓孺不由失笑,步子也轻快了许多,连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也没那么难熬了。 含烟悄悄的走进殿的时候,裴容卿还躺在软榻上,见娘娘在朝她招手,她的心不由的咯噔一声。 “娘娘,奴婢伺候您就寝吧。”她低着头说。 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本宫瞧着你最近和邵大人走的很近,怎么,是不是对邵大人有意思?要不要本宫帮你问问?” 含烟吓了一跳,忙摇头道:“娘娘误会了!奴婢和邵大人之间没什么,奴婢也没旁的心思,奴婢刚刚也是找邵大人叮嘱些事情,就是,嗯,关于娘娘的,奴婢想着邵大人和娘娘平时待的时间不少,希望邵大人能注意一下娘娘的一些习惯。” “哦?你倒是想的周到。”裴容卿脸上不辨喜怒,忽然拿手里的绸扇轻轻砸了一下她的额头,“别以为本宫不知你在想些什么,只是千万别忘了本宫是什么身份,就算皇上不管这些事,也不代表他会不介意,万一惹恼了皇上,只怕连本宫也保不了你。” 含烟蹙眉:“娘娘怕皇上吗?” 裴容卿不由的抚额,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应该怕这个男人?难道时间一长,所有人都忘了元怀瑾曾经的强硬和铁血手腕?狮子就算沉睡,也依然是狮子,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与他抗衡,也没有必要与他抗衡,毕竟她和元怀瑾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他因为先皇后而忽略自己,可自己也从来没想过会和他怎样。 “含烟,你只需记住,哪怕陛下现在避世了,他也依然是皇上,这一次安王叛乱,如果不是陛下出手,只怕没那么快结束。”裴容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含烟听的心头一跳,忙点了点头。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极为舒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裴容卿用过晚膳后,便在含烟的陪同下将皇宫转了一圈,尤其是几个混战的地方。 不过一个白天,这些地方都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到任何血迹,如果不是空气中弥留着的血腥味,没有人会想到仅仅几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的状况。因为这场政变发生在夜晚又很快被镇压,很多百姓甚至完全不知道昨天夜里曾经上演过怎样的惊心动魄。 听说沈随最后的下场比刘平舒还要凄惨,堂堂一国大将军,曾经威震五国的人物就这样折戟于自己的野心之下,作为一个战士,他的尸骸最终被扔在乱葬岗,让人除了唏嘘便是感慨,他本该将尸骨留在更有尊严的战场上,或者安度晚年在某个宁静的夜晚平静离世,而不该是如今这个模样,除了让人唾弃,没有人还记得他曾经的功勋。但,太后有一句话说得对,作为一个男人,总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既然做了,就该有担当。沈随就算死的凄惨,他至少也战到了最后一刻,而他力挺的安王却丧失了所有尊严趴在元怀瑾的面前苦苦哀求,想到这里,裴容卿对沈随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一个寒门士子,通过了多少岁月和艰辛最终做上了大将军,只可惜,晚节不保。 太和殿外的草丛里还散落着一些尸体残骸没有完全清理干净,正在指挥的许岩修见到裴容卿,忙丢下手里的事务走到她面前。 “娘娘,此地腌臜,您怎么过来了?” 他脸色极为憔悴,显然已经很久没休息了,可即使如此做起事来依然有条不紊,裴容卿心里多了几分赞赏,遂笑道:“入夜后便回去休息吧,接下来就交给邵大人。” “邵大人身上的任务更重,臣只是做了些皮毛罢了。”他不卑不亢道,“娘娘放心,入夜前臣一定将宫里恢复如初。” 裴容卿点了点头:“沈随的手下被收在哪里?” “已经关在了西大营,由张都尉负责监管调教,这些人以后只怕会被分去做劳役和苦力,再想收编进队伍只怕是不能了。” 留他们一条命已经算是法外开恩,毕竟这些人可是曾经对他们刀剑相向的,裴容卿颔首道:“既然张大人接手了,此事你就无需管了,你只需负责安抚百姓的情绪,千万不能让京城出任何乱子。” “臣明白。”他郑重点头。 不知道张行远对沈家军的接手是不是元怀瑾授意的,这个男人永远能抓住最关键的东西,而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丢给别人做。将沈家军的剩余三万多人马收编或改造后,他们便再也翻不起大浪来,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便这么解决掉了。 如此看来,似乎这一次的事,元怀瑾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娘娘,前面便是贤妃的长华宫了。”含烟忽然低声提醒她。裴容卿这才想起沈随起事的时候,沈茉涵曾经被作为人质的,虽然最后毫发无伤,但此事对她的打击只怕是致命的。 “贤妃如何了?” “奴婢听说没什么大变化,自从上次月贵人死后,贤妃就一直有些不大对,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发呆,哪里还有从前的机灵和嚣张劲儿?因此昨日虽然被拉去当人质,她也不哭不闹,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含烟说着,也不由的叹息。 “随本宫进去看看吧。” 长华宫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让人胸口发堵,大约是没想到裴容卿会来,里面伺候的宫人都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才纷纷跪下来行礼。 裴容卿蹙眉:“怎的里面这样暗?连窗户也不开?” 一个年长些的嬷嬷赔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贤妃身体不好吹不得风,是太医吩咐的,还有,贤妃怕光,奴婢们一点灯她就闹,所以这才……” “把窗户打开吧,偶尔吹吹风也无碍,至少让里面透透气。”裴容卿冷淡的吩咐,宫人哪里敢违背,立刻把窗户打开,连带着点了几盏灯,裴容卿这才看到躺在内殿的沈茉涵,那一瞬间,饶是见惯了死人的裴容卿也惊的倒抽了一口气! 形容枯槁,头发散乱,眼神呆滞,仿佛已经被抽去了所有的生命力,她躺在那里,双眼无神的看着某处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也不曾想。 说起来,其实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元怀瑾冷落她,沈随为了野心舍弃了她,原本一个多么骄傲张扬的女子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想起她曾经面对自己的嚣张跋扈,裴容卿只有轻叹。 “来人,给贤妃娘娘梳妆,沈将军虽然已死,但贤妃依然是贤妃,你们都记着!”裴容卿沉声吩咐。 “是。”几个宫女立刻上前给沈茉涵洗漱,沈茉涵任她们动作,依然没有丝毫反应,裴容卿忽然觉得心里压抑,转身便要离开,却看见殿外,东方舞正往这里走。 看见裴容卿,她显然也愣住了,忙笑道:“臣妾还想着什么时候给娘娘请安,看娘娘气色尚好,臣妾就放心了。”昨日沈随带着人马从玄武场那里进入,不曾波及后宫诸妃的宫殿,但也亏得东方舞事先将宫人都控制在各自的宫殿里,不许她们乱跑,才没有任何人受伤。 “本宫无事,倒是你辛苦了,此事你做的很好。”裴容卿微微颔首。 她怅惘一笑:“臣妾只觉得不堪,听说昨日安王面对陛下时毫无尊严,臣妾只能说,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了。” 昔日心心念念的男子原来如此不堪,也难怪她觉得不舒服,裴容卿不由的一笑:“好在当初你不曾真的嫁与他。说起来,本宫还要多谢你,若非你的提醒,本宫还不知,安王是如此表里不一的人。” “臣妾当初可没想到这么多,只是为娘娘的姐姐不值,如今安王妃怀着未来的小世子,却即将面临丧父,也实在可怜。”东方舞叹道。 “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路,就该承受这样的后果。本宫不信她不知道安王的计划。”只怕她也做着做皇后的梦,对于裴梦语,裴容卿并没有多少怜悯,相比较而言,反而沈茉涵更让她多一份不忍。 东方舞眉眼低垂,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倒是贤妃娘娘,看样子是彻底毁了。” “还得麻烦你对她多加照拂,缺什么只管跟内务府要便是。”裴容卿微微一笑,应允道。 她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份喜色:“臣妾代贤妃多谢娘娘。可惜看贤妃姐姐如今的模样,只怕再多的好药也没什么用了。” 哀莫大于心死,被家族和最爱的男人同时抛弃,她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舞妃,本宫想,你大好的青春不该掬在这深宫里。”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裴容卿忽然开口。 她果然愣了愣:“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如今无心政事,有些事本宫还是做的了主的,你聪明冷静,又有决断,不该继续待在这深宫里耗费生命,就算你是宫妃,再嫁也不是不可以。”裴容卿含笑道。 东方舞一脸震惊:“娘娘的意思是,臣妾还有可能出宫?” “有何不可?只要你愿意,本宫便可以成全你。” 她原本狂喜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如果可以,臣妾如何不想呢?反正皇上大概根本不记得宫里还有臣妾这一号人物了吧。只是臣妾出身东方家,家规严格,从来没有一女二嫁的例子,就算臣妾愿意,东方家也丢不起这个人,他们宁愿臣妾死在宫里。” 世家大族的家训族规都很严苛,也许不近人情,但最大程度的保证了一个家族的名声和稳定,这也是这些家族能延续几百年的重要原因。裴容卿沉吟一会,忽然笑道:“那便死在宫中,去宫外重生吧。” 她一怔,接着才明白她的意思,激动的跪下来:“臣妾多谢娘娘的再造之恩!” “别急,本宫还有旁的事需要拜托你。”裴容卿亲自上前扶她起来,“待眼前的事过后,本宫再与你好好谋划,你放心,这件事本宫记住了。” 她重重点头,竟然像个小孩子一般呜呜的哭了出来,难为她在宫里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不曾行差踏错,如今却因为裴容卿的一句话哭的不能自已。 到底是累了。 裴容卿笑着安抚了她几句便离开了,安排东方舞出宫,其实,也是为自己以后铺路。等这宫里有趣的人都不在了,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 兀那小娘子 对于安王叛乱的后续处理可以说是雷厉风行,邵梓孺似乎憋着一股劲,毫不留情的将曾经对安王表示过投诚的人送进了大牢,安王最终还是被定了斩首,只是日子还未确定。 而其中唯一让他觉得比较难处理就是两个人,元司野和裴乔宣,一个虽然有不轨之心,但在此事上还是有功的,如果不是元司野和元司灏之间起了争执,元司野打算抽走自己的人马,元司灏大约不会这样匆忙的起兵。而裴乔宣却是太后亲自开口要留下来的人。裴昭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亲自上了一道折子表示,无论怎么处置裴乔宣他都不会有异议,不知道是真心打算大义灭亲还是以退为进。 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而且最后一刻也幡然悔悟,作为京城府尹,他及时截断了沈随的退路,算是没有浪费裴容卿给他的机会,虽然裴容卿十分怀疑他所谓的幡然悔悟只是裴昭发现局势不利的时候临时对他下的命令。 反正往后这些事都与自己无关,管他是不是依然包藏祸心,想通了这一点,裴容卿十分宽容的免了裴乔宣的牢狱之灾,只是暂时革了他的职让他赋闲在家,话是这样说,等风头过后他也不是没有江山再起的可能。 至于元司野,就按照邵梓孺提议的,让他永世不许再进京,封地削掉一半,而且郡王的爵位只能再传三代,三代后如果子孙没有出息,那他们就和普通的百姓没有两样了。 除这二人,其他人均按照律法或抄家或斩首,全部牵连其中的大约有上百人,这还是对他们的家属法外开恩的结果。 但是这个恩典并未惠及裴梦语,因为这位情深意重的王妃不顾自己两个月的身孕,要求和安王待在一起,一直到安王赴法场,裴容卿怀疑,如果不是裴夫人苦苦哀求,只怕这位被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洗脑的姑娘就要跟着安王殉情了。 真不知道元司灏给她下了什么**药,直到这个时候也不知反省。裴容卿只觉得腻烦,因此大笔一挥准了,如果不同意还不知她要怎么闹呢。 “娘娘,这是上一次恩科的进士名册,还请娘娘过目。”未央宫里,邵梓孺把名册递给她,沉吟道,“此次受到牵连的三品以上大员就有七人之多,三品以下的大约有二十多人,朝中一下子少了那么多的缺口,正好可以考虑把这些人提拔起来了。” 裴容卿睨了他一眼:“想不到你还挺照顾你的同窗们,只是既然是进士,怎么这些人一个都不在朝中?难道都和你一样对朝廷不满吗?” 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娘娘,那些成年旧事您就别消遣臣了,当时臣年幼无知……咳咳,其实是这样的,去年恩科过后,还是有很多人想进入朝中为官,只是因为陛下的隐退,朝中大员纷纷将自己的亲信或者亲人安插到朝中,根本没有给这些进士做官的机会,臣是因为名气大了些,有些大人装模作样的上门请臣,那个时候臣当然都回绝了,因为那种情况下,即使入仕也多半被排挤,直到臣遇到了娘娘。”他不失时机的奉承。 裴容卿挑了挑眉:“那些安插自己人的大臣以哪一类居多?” 邵梓孺十分了解她的心意,笑道:“世家大族的子弟反而少,就算有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比如许大人,就是著名的荆州许氏的子弟。” 裴容卿了然:“正好他又是吏部尚书,把这个名单交给他吧,四品以下的由他来安排,至于三品及以上的大员,大多还需从下面提人,上来就把这些人安排的太高也并非好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能耐。”她翻看着手里的名册说道。 “看来在娘娘看来,臣还是很有能耐的。”他极得意。 裴容卿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你有能耐,所以监斩安王一事也交由你去负责吧。” 他一愣,随即点头,说着有些迟疑道:“娘娘,有件事很有趣,虽然安王妃自愿要求去大牢里陪着安王,安王却并不愿意和安王妃同住一间牢房。” 果然有趣。裴容卿不由的笑道:“安王妃没闹过?” “面对安王,安王妃十分温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邵梓孺道,“所以臣把安王妃安排在安王对面,以解王妃的相思之苦。” 裴容卿勾了勾唇角:“本宫这位姐姐还真是情深意重,罢了,不必管她,随她闹去,等安王一死就把她送回裴府吧,安王府那样的好地方,宫里还是收回来比较好。” 他一笑:“臣明白。” ************************************************************** 这是裴容卿第一次来到裴府。 从前的裴三小姐自然对这里熟悉的很,但裴容卿却觉得十分陌生,面对眼前乌压压一片对她恭敬无比的下人,她只觉得浑身难受,说不清楚为什么,难道是从前的裴三小姐残留的记忆和情感导致的? “我的儿,怎么瘦了这么多?”裴夫人看到她便开始落泪,神情憔悴的很,但裴容卿不会认为这是为了她,最疼爱的儿子和女儿,一个被革职在家,一个丧夫,也难怪她像一夕之间老了十多岁。 “母亲快起,女儿没事,只是苦了大哥和二姐。”裴容卿适时的低头,轻轻一叹,一句话惹的裴夫人眼睛又红了,可是她知道此时不是求情的时候,擦了擦眼睛忙把裴容卿请进内院。 安排这一次省亲,一方面是裴夫人多次哀求,一方面她也想趁此机会弄清楚一些事,顺便还可以探查一番,好为以后做准备,可是看到裴夫人这样的表现,她实在有些后悔。 坐在主位上,裴容卿首先见到了自己的大嫂和侄子,大嫂看着倒是个温婉的女子,虽然眉宇间有焦虑,但她掩饰的很好,面对裴容卿时并没有故意表现出可怜,更没有借机博同情,倒是让裴容卿多了几分好感,一打听方知,原来是绥远陈家的女子,又是一位大家族里出来的。而自己的小侄子不过才三岁,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面对裴容卿也不惧,一直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瞅着她,笑嘻嘻的嘟囔着“皇后姑姑”,裴容卿难得对他露了一个笑脸。 便是这个笑脸让裴夫人眼睛一亮,上前道:“过几天就是俊哥儿三岁的生辰了,娘娘何不现在给他一个见面礼,有娘娘的庇佑,俊哥儿定能长的好。” 裴容卿想了想,顺手摘下身上的一块玉佩:“本宫倒是忘了,出宫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块玉佩留着给他玩吧,只是大嫂需防着他把玉佩往嘴里送。” 陈氏微微一笑:“民妇多谢皇后娘娘,娘娘难道忘了?五日后就是娘娘的生辰了。” 裴容卿和裴夫人俱是一愣。裴容卿自然不知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生辰是哪一天,但裴夫人明显是忘记了,只是她掩饰的很好:“可不是呢,从前我还一直说俊哥儿和她姑姑生辰都这么近,只怕和容儿有缘。” 裴容卿反应了半天方知这句容儿指的便是她自己,不由的笑道:“大嫂有心了,俊哥儿这孩子这么聪明,大嫂是个有后福的。” 裴夫人见机道:“有娘娘的庇佑,俊哥儿自然是有福的。” 裴容卿听她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自家儿子和孙子,不由的生出不耐,干脆顺着她的意思道:“怎么不见大哥?在宫里便听说大哥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了?” 大嫂正要开口,可裴夫人却忽然呜咽了一声道:“哪里能好呢?人倒是没有大碍,只是这心气儿可就去了一大半了,我可怜的宣儿啊!” 裴容卿眼角跳了跳,只觉得一口气被堵在胸口,一个大男人受了这样的打击闭门不出不说,自己的母亲竟然还好意思到处嚷嚷,真正知道内情的人谁会同情裴乔宣。陈氏见裴容卿脸色不好,忙笑道:“多谢娘娘关心,夫君昨日受了些凉,今日便有些不舒服,昏昏沉沉的,还在躺着,民妇这就让夫君来给娘娘见礼。” “不必!我可怜的宣儿都病成这样了,还见什么礼?”裴夫人截断陈氏的话,又呜呜的哭起来。 的确是这个理,可是这话也不该由她来说,陈氏显然觉得甚为丢人,脸色有些尴尬。 “大嫂,不必烦扰大哥了,让他好好休息便是。”裴容卿说着叹气,“哥哥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此番大约的确是受了打击了,母亲让大哥不要消沉,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裴夫人立刻一脸喜色:“好!好!有娘娘这句话就够了!” 裴容卿心里冷笑,自己这位哥哥可是曾经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自己居然就这样放过了他,真是圣母光芒普照啊,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善良的一面?只是一想到要不了多久自己便甩手不干了,裴乔宣以后怎样发展自己可决定不了,不过哄裴夫人一句,她便按捺住这口气。 话间就到了午膳的时候了,虽然很丰盛,可裴容卿实在没什么胃口,主要是一上桌没多久,裴夫人瞅着桌上的那些菜便一个劲的掉眼泪,一会“这个水晶虾饺是语儿最爱的”,一会“也不知语儿在牢里头怎么样了”,看的裴容卿直想掀桌,好在陈氏还有眼力,几次打断了裴夫人的话,只是架不住她又故态复萌。 今日来省亲实在是一个大大的错误!裴容卿咬牙想。好不容易熬到午膳过后,裴容卿忍无可忍决定离开,也好留足时间做自己的事,只是不过一杯茶的功夫,裴昭便回来了。 这几天为了处理安王党的余孽,裴昭也多少日没好好休息了,他知道裴容卿今日省亲,所以尽早赶回来了。 “父亲大人辛苦了。”说起来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唤他父亲,裴昭显然也有些意外。 “娘娘,虽然今日是在裴府,但礼不可废。”他说完,肃容道,“那个逆子呢?快把他叫来给娘娘赔罪!” 裴夫人大惊:“老爷,宣儿正病着……” “病着?怕是没脸见人了吧?你知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谋反!留他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如果不是老夫及时发现制止了他,他便会害死娘娘!你说他要不要来给娘娘赔罪?”裴昭厉声道。 裴容卿淡然的喝了一口茶,看来裴昭早已知道一切都瞒不过自己,干脆挑明了说,而且还洗脱了自己的罪名,嗬,及时发现?说的倒是好听。 “哥哥想必也是一时行差踏错,本宫也不曾放在心上,父亲不必担心。” “话是这么说,可是定要给这逆子一个教训才是!”他丝毫不肯退让,很快,一脸颓废的裴乔宣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看着倒不难看,但和裴梦语一样,继承了裴夫人的长相,颧骨很高,一脸凶相,和这两位比起来,自己的确不像是裴夫人所生。 他看见裴容卿,只是轻哼一声,道了句三妹便什么话也没了。裴昭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这就是你对皇后的态度?如果不是皇后念着兄妹之情,你就等着和元司灏一起上刑场吧!” 裴乔宣不忿道:“如果不是她假惺惺,二妹就是皇后!她夺了二妹的位子,还故意冷落于我!否则我哪里需要铤而走险?” 他话音一落,裴夫人的脸色便有些讪讪,裴容卿不由的轻笑出声,看也懒得看眼前的男人一眼,裴乔宣这话说的,真正是无耻至极,当初裴梦语不愿进宫一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眼下却把责任全都推到她身上,这一家子,当真个个是极品。 “荒唐!”裴昭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说,“给我跪下!你这个逆子!再出言不逊,老夫便不再认你这个儿子,免得给老夫丢人!” 裴昭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只怕对这个没脑子的儿子,他也觉得很头疼,裴容卿开口道:“父亲,不必生气,只当是本宫的错吧,本宫去行宫之前给哥哥安排了京城府尹的位置,便是打算让哥哥从这个位子慢慢升的,怪本宫,应该直接给哥哥一个尚书或者中书门下的位子才是。” 这话便是赤*裸裸的讽刺,饶是裴乔宣也有些脸红,只是他依然不肯低头,梗着脖子道:“她一直对二妹心怀怨怼!如果真的是咱们家人,就该留安王一条命才是!” “放肆!这就是你对皇后说话的态度?”裴昭勃然大怒,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用力踢他的膝盖弯,逼着他跪下,“老夫今日便不认你这个儿子!” “老爷!老爷!宣儿也是一时的气话,您别和他计较!”裴夫人拉着他,同时狠狠的对陈氏使眼色,陈氏无奈,面向裴容卿道:“娘娘,夫君病糊涂了,还请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摊上这么个极品婆婆,陈氏也够辛苦的了,裴容卿微微一笑道:“无碍,只是既然哥哥不待见本宫,今日本宫便回去吧,免得让哥哥病情加重了。” 裴乔宣被裴昭狠狠踢了一脚,又怒又羞,见裴容卿这么说,立刻指着她大骂:“你假惺惺个什么劲!如果我们家好心收留你,你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呢!” 他说完后,整个大堂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裴昭率先反应过来,一脚踹在裴乔宣身上,力道之大让裴乔宣脸色难看的像死人,裴夫人也忘了求情,直直的扑上去一把捂住裴乔宣的嘴:“儿啊,你病糊涂了吧!娘娘是你嫡亲的妹妹,你在瞎说什么!” “娘娘,你哥哥神志不清了,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裴昭急道。 裴容卿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竟然猜对了! “哥哥方才说了什么?本宫走神了,只怕没听见。”裴容卿微微一笑,故作不知。 裴昭松了一口气,大约也害怕裴乔宣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抱拳道:“娘娘,臣送您回宫吧!” “不必,裴大人也辛苦了,看哥哥中气十足的模样,想必病情还不算重。”她似笑非笑的一个眼神让裴氏夫妇吓得不清,但裴容卿并没有找裴乔宣算账的打算,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身后传来几声如释重负的恭送声。 待裴容卿一走出内殿,候在外面的宫人立刻迎上来,含烟有些奇怪:“奴婢还以为娘娘还有些时候才能出来呢。” 她倒是想待下去,好多知道一些内幕,只是眼下还不是和裴家撕破脸的时候,要是真的把裴昭惹急了,只怕事情也难以收场。 “又哭又闹,实在腻烦的很。”裴容卿微微蹙眉。 含烟叹气:“夫人一定又在为大公子和二小姐求情了,从前夫人看着十分精明强干的,如今怎么越来越不明事理了呢?” “为了子女,她如果还能保持理智那才可怕。”裴夫人虽然很极品,但对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是真心的,照裴乔宣的说法,如果自己真的不是裴家的子女,裴夫人从前对自己也算不错了。反倒是裴昭,一切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和名声,肯定做不到为了子女豁出一切。 坐上马车后,裴容卿立刻按照计划换了衣服并将皮肤抹黑,含烟也如法炮制,做好这一切,二人在一个小巷子里悄悄下车,马车内留下两个打扮相似的宫女,驾着车队按照原来的路线回到皇宫。 从这条小巷子里拐过去,没多久便到了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飞星阁便在这条街上,二人漫步来到飞星阁旁边的酒楼,在二楼的雅座上坐下,就像普通的食客一样。 “娘娘,您真的要送奴婢走吗?”饭菜上来后,含烟极委屈的说,“奴婢往后再也不多事了,您让奴婢待在您身边吧!” 裴容卿持着酒杯,笑道:“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还不是现在。正因为你是本宫身边最能干的,本宫才会先送你走,你的任务重着呢!放心,要不了多久本宫便会带着敛翠去投奔你。” 含烟犹豫了一下,不甘不愿的点头,接着小声道:“可娘娘为什么要让楚……楚公子带奴婢走?奴婢瞧着,他不像好人。” 裴容卿挑眉:“你知道他?” “奴婢以前在裴府的时候曾经听李妈妈唠叨过,说有个姓楚的采花大盗,专骗闺阁小姐,偏偏还有好多小姐对他死心塌地。”含烟蹙眉道。 这货的确欺骗过不少闺阁少女的感情,裴容卿冲她安抚一笑:“放心,他不敢动你。” 二人说话间,一个小二端着一盘菜走到他们这一桌,吊着嗓子道:“红烧肘子来咯!” 含烟疑惑:“奴婢没点这道菜啊?” 小二把菜放在她们面前,挤了挤眼睛:“本店特别赠送。” “楚飞阑,你是怎么混进这家酒楼的?”裴容卿蹙眉道,“看来这个掌柜的不靠谱。” “唉,皇后娘娘您这话说的伤人了,爷我旁的本事不敢说,这一手上菜的工夫谁比得上?”说罢变戏法似的将手里的盘子从左手转到右手,放在她们面前,继续吊嗓子:“客官慢用咯!”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过道另一边的雅间的门忽然开了,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雅座的裴容卿二人,眯起了眼睛,抖开手里的扇子,笑的自以为风流:“兀那小娘子,你叫个甚么名儿?长的恁般美貌!” ------------ 你真是个混蛋 裴容卿握着的杯子的手顿了顿,看了眼这个自以为风流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她没有听错,刚刚他在调戏自己吧?他的审美有问题么?她和含烟打扮成这样,居然还能被调戏? “小娘子,你怎的这样盯着我看?”男人继续抖扇子,傻笑着上前,显然喝醉了。 裴容卿收回目光,轻笑道:“小二,这位客人醉了,你还不把他扶进房间?要是惊到了别的客人,你这酒楼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楚飞阑咬了咬牙,但还是尽职的扮好自己的角色,把汗巾把胳膊上一搭,上前一步拎起那个男子的后领:“客官,您还是回您的房间吧!”说罢干脆利落的将男人把雅间里一丢! 男人登时大怒,一把抓住楚飞阑的手腕,楚飞阑惊奇的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位竟然是个练家子!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裴容卿目光往楼下大堂一扫,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干脆站起来随两人走进房间,关上门后挑眉道:“小二,松手。” 楚飞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松开手,那年轻男子早把楚飞阑的冒犯丢在了脑后,冲着裴容卿直笑:“小娘子,你要陪我喝一杯吗?” “好啊。”裴容卿端起一杯酒走到他面前,递给他,男人爽快的接过,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忽然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楚飞阑看的目瞪口呆,指着她说:“没想到你这个女人也用毒!” “不过是一点蒙汗药罢了。”裴容卿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打量着地上的男人,目光在他腰上的缨络上停顿了一下,忽然笑道,“楚大侠,这位应该是你认得的人吧?” 楚飞阑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认得他?” “他玉佩上打的络子和你家主子是一样的,这个花样很独特,我见过几次,断不会认错。是不是齐国宗室特有的花样?”裴容卿指着男人的腰间对他说。 楚飞阑咦了一声,仔细打量了几眼,点头道:“的确眼熟。不过老子对他没什么印象,”想了想他怒道,“老子又不是齐国人!除了齐珩那个黑了心肝的,老子可没和其他齐国宗室打过交道!” 大元和齐国自从互市以来,彼此之间的联系大为增加,经常有齐国人来大元,这个男人估计是某个闲散宗室,无聊之下来大元游玩的。 “你确定你没见过他?如果真的寂寂无闻,那么就不是实权派。”裴容卿沉吟道,“真正掌握实权的人不会这么不小心,轻易就让人给药倒了。” “啧,你不是打算走了吗?管他是不是另有目的,就算是冲着大元来的,也跟你没关系。”楚飞阑懒洋洋道。 裴容卿挑眉,似乎的确是这样,可是一碰到这种情况还是会下意识的分析一番利弊,唉,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把他挪到床上去吧。”裴容卿吩咐完,转身离开房间。 楚飞阑哼了一声,走过去一把抬起地上之人的胳膊,忽然觉得不对劲,啊老子为什么要听她的吩咐啊?难道是被齐珩那个没良心的使唤习惯了吗?都成条件反射了?该死的! “娘娘,您没事吧?”含烟见她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裴容卿重新落座,想到房间里的那个男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出行简易,但毕竟是个宗室,怎么可能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简单的过分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的确像楚飞阑所说,以后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所以待楚飞阑出来后,她便径直道:“你首先要答应我,不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 楚飞阑哼了一声:“现在是你求我帮忙,还敢跟我提条件?” “那便算了,含烟,我们回去吧。”裴容卿说着就要站起来,楚飞阑气的五官扭曲,咬牙道:“老子答应你了行了吧?” 虽然他很意外这个女人会找他帮忙,但是这种被她信任的感觉还是挺好的,而且往后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的行踪,足够他得意很久了,所以虽然嘴上表现的不情不愿,心里还是不愿失去跟她接触的机会。 裴容卿满意一笑:“楚大侠,我知道你行走江湖多年,人脉广,对五国的情况甚熟,我问你,如果让你选一个可以不被任何人找到又可以生活安逸的地方,你会选择哪里?” “自然是虞国。”他毫不迟疑,“虞国富庶,但臣民普遍没有进取心,所以国力不强,远远比不上大元和齐国,不过,一旦发生战乱,流民都会选择虞国,所以虞国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听起来这个地方挺有趣:“可是如果鱼龙混杂,治安岂不是很乱?” “治安?”他疑惑道。 “打架斗殴之类的犯罪岂不是很多?”裴容卿从善如流的换了个说法。 “还行吧,小打小闹而已,根本不值得忧心。” “对你来说当然是小打小闹。”裴容卿睨了他一眼,“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 他想了想,忽然一笑:“齐国倒是不错,地方够大,不用担心被找着,齐珩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收买人心了,很重视百姓生活的安定,所以不会有人给你为难。” 那倒是,齐珩显然打算做个明君,明君最重视的就是名声,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只要闹大一些,不怕他不出面处理,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那便去齐国吧,齐国都城。” “为什么?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挑眉。 裴容卿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因为都城方便赚钱,我又不是畏罪潜逃,还怕人来抓我不成?” “一国皇后都消失了,你以为大元丝毫不在意吗?” “谁说我要消失?当然要先暴毙。”裴容卿轻描淡写道,“你帮我在齐国都城寻一处独立的院子,看好后再来回我吧。嗯,只要找到合适的住处,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任务?什么时候成我的任务了?明明是你找老子帮忙的好不好?”他抓狂。 裴容卿“哦”了一声:“那拜托你了,找到合适的住处再把含烟送过去,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哼了一声,勉强点了点头:“放心,老子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 裴容卿粲然一笑:“自然,我就是相信这一点才会找你帮忙的。” 虽然眼前的女子不复之前的花容月貌,但璀璨的眼睛依然让他微微失神,楚飞阑摸着下巴想,等她出来后,某些事情就顺理成章多了吧!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得意一笑。 ************************************ 安王被斩首示众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裴容卿在折子上批了一个准字,就此,元司灏的死便再无转寰之地。 邵梓孺纠结着脸道:“娘娘,真的要让臣去监斩吗?那么血腥,臣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如果不是看到那天他和元司灏缠斗时一身是血一副从地狱里从出来的模样,裴容卿大概真的会信了他这番话,她冷笑道:“怎么,你还想让本宫去监斩不成?” “娘娘陪臣一起吧,有娘娘在,臣就如有仙法护体,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了……哎哟!”他捂着额头,气哼哼道,“娘娘好狠的心。” “再废话,本宫把你也丢进诏狱去陪着元司灏!”裴容卿收回绸扇,漫不经心道,“安王妃这几日如何?” “对着安王的那间一直哭,一天也吃不了多少东西。”邵梓孺怜悯道,“臣看着也不忍,但安王根本不为所动。” “安王还算安分吧?” “安分的很,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完全没有在坐牢的自觉。”邵梓孺摇头笑道。 裴夫人多次派人来送信,让她对裴梦语多加照顾,可是就算把牢房布置的跟王府一样,这女人还是会吃不下睡不着,偏偏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根本对她所做的一切视而不见。 该说她执着,还是执迷不悟呢? “娘娘。”邵梓孺忽然一脸为难道,“安王昨日让人给臣传说,说想要见您一面。” 嗯? “他要见本宫做什么?”裴容卿蹙眉。 “娘娘不必理会便是。其实他已经提了很多次了,只是臣一直没当回事。” “那你为什么现在跟本宫提了?”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臣有点良心不安了。”他老老实实的说。 裴容卿失笑:“将死之人,管他做什么,本宫从前和他也没有多少交集,他能说什么?” “对!娘娘的确不该去,这个关头,说不定安王正在使什么坏心眼呢!”他点头。 “因此本宫才要去一趟,不是有句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裴容卿理了理衣袖,“就当午后消食了,你陪本宫去一趟吧。” “呃?娘娘你现在就去?”邵梓孺气的咬牙,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可裴容卿心意已决,他只好气哼哼的跟上。 诏狱不同于一般的监狱,一向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就在皇宫的附近,没多久便到了。 守牢的人见着邵梓孺,立刻上前,谄笑道:“邵大人您来了,小的上午才将里头打扫干净,保证什么味都没有!” “你倒是乖觉。”邵梓孺一笑,“亏得你机灵,否则如果皇后娘娘不满意,只怕你这个脑袋就别想要了!” 那人大惊失色,偷偷看了邵梓孺身后的轿子,扑通跪下来:“小人参加皇后娘娘!” “起来吧。”裴容卿走了出来,看了眼诏狱的大门,看着的确挺干净的,遂点了点头,“带路。” “邵大人,你什么也学会了‘只怕你这个脑袋就别想要了’这种话?实在不像是你的台词。”走下台阶,裴容卿挑眉看了他一眼。 他一脸严肃道:“其实今日的确是臣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也就是在娘娘身边臣才有说这样的话的机会。”说着他意犹未尽道,“其实臣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裴容卿默然。 谁知他想了想又说:“类似的话还有,‘大胆刁民!’,‘仔细你的皮!’,‘给本官跪下!’等等,有机会臣一定要一一尝试!” 裴容卿无言的看了他一眼,他谦虚一笑:“娘娘,虽然臣挺想耍耍官威,但臣依然是个好官。” “……邵大人,你可以安静了。”裴容卿挤出这句话。她接触的男人当初,楚飞阑乍一看很聪明,其实就是个二货,而邵梓孺看起来温润如玉,却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果然人不能貌相。 这样想着,人已经走到了关押元司灏的大牢。而他的对面就是裴梦语,此时她正躺在床上,裴容卿眉心一蹙:“安王妃怎么了?” 老头赔笑道:“娘娘放心,安王妃只是睡着了,上午她哭了很久,好在午膳的时候安王嘱咐她多吃点,她喜极而泣,吃了东西便睡了。” 看来元司灏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裴容卿轻扯了下嘴角,将目光对准安静坐在牢中的元司灏。 “皇嫂,您终于来了。” “听说你有话要与本宫说。”裴容卿走了进去,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环境,叹道,“作为死刑犯,你这里的待遇算得上是天堂了。” 他一笑:“本王知道是皇嫂体贴。” “本宫不过是揣测太后心思,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何必在这些事上给你为难。”裴容卿一笑,“你临死前本宫对你越好,太后对你的愧疚感就越少,本宫身为太后的媳妇和侄女,自然要体谅太后的心情。” 提起太后,他的眉心动了动:“皇嫂,我不久前才知,其实太后一开始打算把你许配给本王,可是因为梦语不愿进宫,所以皇嫂才替她做了这个皇后。” 裴容卿勾起唇角:“怎么,安王觉得很遗憾么?” “的确很遗憾,可惜本王当初看走了眼。”他微微一叹。 “遗憾于当初勾引的人不是本宫?”裴容卿一哂,“可如果是本宫,怎么可能被你随便蛊惑了去,所以,结果还是跟现在一样,你不会以为,如果你当初娶了本宫今日便能成功了吧?” “如果不是皇嫂你早有防范,本王怎么可能会败的这么快。”他深深的看了裴容卿一眼,“本王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成功,没想到还是被皇嫂怀疑了。” 裴容卿微微一笑:“是你自己做的孽出卖了你。”她将东方舞的事说了出来,见他一脸震惊,她不由的叹道,“你看,你毁了多少女子,本宫的姐姐直到现在还对你死心塌地,你真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他冷笑道:“本王和皇兄比起来差的远了!” 裴容卿挑眉:“你皇兄至少对一个女子死心塌地从一而终,虽然辜负了其他女子,但他至少没主动招惹过谁,就连本宫也是太后硬塞给他的,这么说起来,他比你还是厚道一些。” “皇嫂也被他蛊惑了?”他的脸孔有些扭曲,“所以,即使他对你不闻不问,你也死心塌地的为他,为他保住这个位子?” “唉,你别这样。”裴容卿无奈叹道,“本宫当然是为了自己,如果你成功了,你肯定会首先把本宫除掉。” “不。”他忽然笑了,声音温柔,“本王怎么舍得?如果本王成功了,自然要把你收作禁*脔。” 裴容卿不由的蹙眉:“你果真是个混蛋。” 他哈哈大笑:“本王曾经试图拉拢过皇嫂,只可惜皇嫂身心之坚定无人能及。” 裴容卿想了想,的确是有那么一回事,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为自己不值,原本她还是以为是元怀瑾让他来试探自己的,原来他是想对自己示好,好把她拉到他的阵营。 “身心坚定倒算不上,只是还算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罢了。”裴容卿看了他一眼,叹道,“看来安王直到现在都不曾清醒。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你的失败是因为本宫吧?你的皇兄可是把一切都看的很清楚。” “他果然是装的!”元司灏恨道。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裴容卿摇头轻叹,“罢了,本宫回去吧,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元司灏忽然发狠般用力抱住她,将她推靠在墙上! “如果当初你嫁的是本王,也许本王今日便成了!”他一脸的不甘,模样看起来极为可怖! 原本等在外面的邵梓孺见状不对,立刻走进去狠狠的推开元司灏,将裴容卿护在身后,脸色难看的很。 元司灏不以为意,依然盯着裴容卿:“你原本就该属于我的!” 邵梓孺蹙眉,面露厌恶之色,回头道:“娘娘,还是离开这里吧。” 裴容卿正要点头,忽然一道幽幽的女声传来:“她该属于你,那么我呢?” 是裴梦语! 刚才的那一番争执吵醒了她,她正好听到了元司灏的最后一句话,原本就苍白瘦削的脸更加难看了,整个人仿佛一抹游魂,“灏,我那么喜欢你,为了你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那你把我当什么了?” 裴容卿抚额轻叹,看来她今日来真的是个错误,只是看到裴梦语这副模样,她到底忍不住开口:“二姐,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不曾把你放在心上。” “你闭嘴!”裴梦语恶狠狠的看着她,“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灏为什么会不喜欢我?” 裴容卿再一次忏悔,她怎么会认为能元司灏这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呢?跟他废话了一堆毫无收获不说,还惹了一身腥,实在是憋屈。 “邵大人,我们走吧,留安王夫妇好好叙话。”裴容卿走出了牢门,邵梓孺笑着道了声是,跟着走了出去,牢头立刻将门锁住。 “皇嫂,”低沉喑哑的声音含着无限阴冷,“但愿有一天你不会后悔帮着皇兄。” 裴容卿回头一笑:“本宫只是为了自己。” “裴容卿!你心虚了是吗?”裴梦语狠狠攥着竖栏,眼里含着无限的怨毒,“都是你!你这个贱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安王妃想陪着安王一起么?”裴容卿微微一笑,“本宫可以成全你,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本来不想理会这个女人,可是她愚蠢的可以不说,自以为是自私自利实在是令人发指,果然是裴家人。反正她计划着离开,处死裴梦语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如果你有本事那就来啊!”裴梦语呵呵的冷笑,“反正最后陪着灏的人是我!你什么也得不到!” “闭嘴!”元司灏忍无可忍,对着裴梦语怒喝。 “你骂我,你为了这个女人骂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怔怔,接着冷笑,“元司灏,你真不是人。” 总算认识到了啊。裴容卿勾起了唇角,提步便走,将两人的争执和谩骂留在了身后。 “娘娘,真的要处死安王妃?”邵梓孺问道。 “看着办吧,如果她真的悔悟了,就留她一条命。”她挥了挥手,不愿再谈这两人,“回去吧。” 三日后便是元司灏被斩首示众的日子,同一天时间,沈随的家眷也被送上了断头台。虽然其他人罪不及家属,但沈随是主犯,女眷可以免去一死,他的子孙肯定不能留活口。 上午卯时的时候邵梓孺就已经去了午门准备,裴容卿晨起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却是贤妃跪在挽月斋前,誓死要见陛下一面! **** 剩下四千字大概十点更新,大家久等了,抱歉! ------------ 我输给了他自己 “早上不知哪个宫人在贤妃面前唠叨了一句,说贤妃的哥哥们和年幼的侄子都要被处死了,贤妃忽然就清醒了过来,发狂般的冲到挽月斋说要见陛下一面,眼下人还跪在那里呢!”含烟忧心忡忡的说道。 “贤妃去了多久了?”裴容卿沉声问道。 “大概半个时辰了吧。”含烟叹道,“贤妃难道不知道此事该来求娘娘吗?” 裴容卿笑着摇了摇头:“此事,的确只有陛下才能做决定,本宫可不敢赦免沈家人。”沈茉涵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又或者,她也想借此机会再见元怀瑾一面。 “可陛下根本就不愿见贤妃娘娘,不,是小路子到现在也不肯通报,说陛下在兰汀阁。”含烟也不由的为沈茉涵惋惜,“贤妃从前多么意气风发的女子,却被折磨成如今的模样。” 裴容卿默然了许久,沉声道:“罢了,此事不是本宫能管的了的。” 含烟一愣:“娘娘不打算去看看吗?” “贤妃会听得进去本宫的劝吗?”裴容卿一哂,“让舞妃娘娘去一趟吧,兴许她的话,贤妃还能听进去。” “是。” 巳时的时候含烟又期期艾艾的来报:“娘娘,贤妃晕倒在挽月斋门口了!” 裴容卿微微一震,最终无奈的叹一口气:“算了,陪本宫去一趟挽月斋吧,顺便叫两个太医。” 本来不想管这些事,可到底不忍,安王叛乱这件事让她对这个位子彻底厌烦了,尽快出宫的想法便越来越强烈。 临走之前再做一件好事吧,她无奈的想。 挽月斋门口,沈茉涵果然已经晕倒了,几个太医给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抹精油,她终于悠悠转醒,却看也没看周围的人一眼,始终盯着挽月斋的方向,眼里似乎燃烧着一簇小火苗。 “娘娘。”东方舞匆匆一福,无奈道,“臣妾没用,劝不了她。” “你不必自责。”裴容卿的目光从沈茉涵的身上掠过,提起裙摆径直往拱桥上走。 “娘娘,使不得!”小路子忙摆手,“您别为难奴才!” “本宫不进去也可以。”裴容卿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子,“去把陛下请来便是。” “娘娘,您这才是真的为难奴才。”他哭丧着脸。 “你今日若不去,本宫会立刻把你拖下去斩了。”裴容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试试?” “奴才,奴才……”小路子用力磕头,直磕的头破血流,“娘娘,奴才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不敢通报啊!” “那你就死吧。”裴容卿冷然道,“来人,把这个该死的奴才拖下去斩了。皇上要问起来就说是本宫的吩咐!” 小路子吓得浑身发抖:“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去通报,奴才这就去!” 裴容卿闻言冲他一笑,缓和了口气道:“还不快去!陛下若拿你问罪,本宫一定会为你开脱。” 小路子揉了揉眼睛,赶紧爬起来一路小跑着往兰汀阁去,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是恍惚间想起上次皇上吩咐他关照娘娘身边两个婢女的事,说不定娘娘的话真的能起到作用,想到这里他立刻萌生了希望,自己大概不会死了! 含烟举了一把扇子为裴容卿挡着太阳:“娘娘,这大正午的,您别站在这里,奴婢在树下摆了软榻了。” “不必了。”裴容卿说着走到沈茉涵面前,她整个人此刻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有点生命力,仿佛不等到她要等的人,她就会在这里一直跪下去。 “娘娘,巳时已过半,陛下再不来,就算陛下愿意饶恕贤妃的家人,旨意传到法场也迟了。”东方舞咬牙道。 裴容卿看着拱桥的方向,摇了摇头说:“对贤妃来说,此刻能不能救她的家人不是最重要的。” “什么?”她一愣。 裴容卿垂眸不语,对沈茉涵来说,从沈随决定舍弃她的那一刻起,她也就舍弃了沈家,此刻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元怀瑾愿不愿意出来见她一面。也许就是这个执念,让她坚持到现在。 过了一会儿,小路子从拱桥那一头小跑着过来了,然后恭敬的弯下腰,很快,元怀瑾就出现在众人眼前,东方舞显然十分震惊,沈茉涵则呆呆的看着他,泪水无声的流淌,然而元怀瑾的目光却首先落在裴容卿身上。 “皇后,多日不见,你似乎瘦了些。”他微微蹙眉。 裴容卿怔了怔,心里涌起了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她微微颔首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 他似乎是笑了,只是嘴角扬起的幅度实在太细微,裴容卿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贤妃。”他这才把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沈茉涵,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不带丝毫感情,“你的父兄犯的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如果不是念在你侍奉朕多年的份上,连你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受罚。” 沈茉涵狠狠摇着头,跪着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呜咽道:“皇上,皇上,臣妾终于见到您了,您终于肯见臣妾了么?” 元怀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朕出来了,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臣妾的父兄对不起皇上,也舍弃了臣妾,他们的死臣妾其实并没有多难过。”她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只是今日知道他们要被斩首了,臣妾忽然意识到,臣妾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亲人了,只有皇上,皇上是臣妾的夫君,皇上便是臣妾唯一的亲人。” 东方舞惊异的看了裴容卿一眼,大约是没想到真的被裴容卿猜对了,沈茉涵并没有因她家人的死而难过。对她这样出身世家的女子来说,家族利益是要永远摆在第一位的,哪怕成为家族的弃子。 “你安心待在宫里吧,朕不会亏待你。”元怀瑾并没有因为她的一番剖白而动容,只是平淡的吩咐了一句,而后把目光投向了裴容卿,裴容卿只得接话:“贤妃,你放心,你父兄的事不会连累到你的,本宫对后宫的姐妹都一视同仁。” “皇上,皇上!”沈茉涵忽然大哭起来,不知是因为悲愤还是激动,一年多时间了,这大约是元怀瑾第一次和她说话。 男人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他忽然伸出手,放在她的头顶,声音依旧平静,却隐含着足以安抚人心的魔力:“贤妃,是朕负了你们,如果你们想出宫另谋生路或者另嫁,朕都不会阻拦。” 裴容卿震惊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怪异的感觉更严重了,遂点头道:“既然皇上吩咐了,本宫定不会阻拦。” “即便是皇后,朕也可以成全。”他凝睇于她,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别的情绪涌动,让人莫名的觉得安心,裴容卿不自觉的点头,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微微有些懊恼,这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有出宫的打算? 他却微微勾起了唇角,再次看了眼沈茉涵一眼,她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忽然哭喊道:“不,臣妾不要离开!臣妾一辈子都是皇上的妃子,皇上,您可以忽略臣妾,可是您不能不要臣妾。” 元怀瑾顿了顿,微微颔首:“随你吧。”说完俯身拨开她的手,“朕该回去了。” 沈茉涵死死的抱着他的腿,仰头望着他,似乎想从那双黑眸里找到些什么,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眼底的光芒逐渐暗淡,松开了双手。 元怀瑾怜悯的看了她一眼,负手踏上拱桥,沈茉涵幽幽的声音忽然自背后响起:“皇上,您真的忘不掉先皇后吗?这一辈子都不能?” 他的背影顿了顿,很快渐行渐远,最终,他还是没有回答沈茉涵的问题。 沈茉涵痴痴的笑起来,嘴里嘟囔着:“总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总有一个人……” “贤妃姐姐?”东方舞担忧的问道,上前欲扶起她,“陛下今日这样对你,定然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贤妃姐姐要赶紧振作起来。” “情分?”她喃喃道,接着自嘲一笑,摇头,“若真有情分,皇上怎么会愿意让我出宫?我算不了什么,你算不了什么,连皇后也算不了什么。” 她的话并非讽刺,只是在称述事实,因此裴容卿笑了笑:“贤妃,如果你愿意等,那便等吧,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陛下心中不一样的那个。” 她扯了扯嘴角:“可能吗?” 裴容卿含笑摇头:“本宫不知,不过看样子希望并不大。” 她垂眸,古怪的笑了两声:“就算有机会,我也等不到了,我累了。” 东方舞心里一咯噔,忙笑道:“贤妃姐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您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你们都想离开这里,是么?”她依然看着挽月斋的方向,“可是,这天下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东方舞张了张嘴,竟然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话。 她笑了笑,颤巍巍的站起来,开始往回走,眼底的火苗燃烧的更加凶猛了,仿佛要燃尽自己最后一丝生命力,连裴容卿都感觉到不对。 “贤妃。”她不由自主的喊住她,“月染霜死的那日,你为何会在现场?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这才看了裴容卿一眼,表情很是古怪:“皇后娘娘当真想知道?” “自然。”她平静道,“还有一年多以前先皇后的死,你又知道了一些什么?” 她咯咯的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这两个女人都是我最痛恨的,却也是我最不能动的,所以我对她们的关注就会多一些,所以她们死了,我当然会高兴,高兴傻了,不可以吗?” “月染霜死的那一日,你那么巧就撞见了她的尸体?”裴容卿蹙眉。 “不可以吗?我出去散步,看到她的尸体,我太高兴了,就用钗子在她身上补了一些窟窿。”她说着咧嘴笑道,“一身的窟窿嗬,看她还怎么承宠,哈哈,哈哈哈哈!”她说着,神情越发癫狂。 裴容卿微微蹙眉,一个眼神示意,几个宫人上前按住沈茉涵,她并未挣扎,而是看着裴容卿呵呵直笑:“皇后怕什么,我一个将死之人!呵呵,其实我从前嫉妒你,不是因为你的皇后之位,而是因为咱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你却可以放得开,是我爱错了人。我没有输给你,也没有输给柳瑂儿,我输给了他自己。”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悲怆而凄凉无比,裴容卿轻轻一叹,挥手示意宫人放开她,沈茉涵再次古怪一笑,跌跌撞撞的走回了自己的宫殿。 东方舞忧心忡忡:“看贤妃姐姐的模样,分明是……” 她咬紧了唇不敢再说,裴容卿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油尽灯枯。” 今日清醒后,为了见到元怀瑾撑到现在,都是一股意念在支撑,如今心愿已了,或者说最后一丝寄望被打破,她已经没有任何求生的**了。 这种情况下,谁也救不了她。 果然,当天下午,就在法场那边传来所有人都被顺利斩首的消息后不久,长华宫便传来消息,沈茉涵在睡梦中死去了。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她的死还是让裴容卿震动了。 监斩结束后,邵梓孺回宫复命,眼底有明显的青色,显然是极为疲惫了。 “安王被斩首的时候,安王妃就在一旁看着,没有表情,只是在行刑结束后,她不顾人阻拦,缓步走上刑台,拿出一块白色的绸布将安王的头抱起来,笑的很开怀,”说到这里,邵梓孺顿了顿,似乎还在心悸那个场景,“轻吻安王的头,笑着说,‘以后,我们永远不分开。’” 裴容卿一下子就想到《红与黑》那本书的最后一句:“她抱着爱人的头颅,走向了坟墓。” ------------ 千秋节 裴梦语最终被带回了裴家,只可惜她神智已经不清楚了,终日胡言乱语,但她腹中的孩子竟然还好好的,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太后显然对这个孩子抱了很大的期望,因此对裴梦语很是照顾。 沈茉涵死后,曾经名噪一时威震京城的沈家算是彻底没落了,一些从前来京城投奔沈家的远亲也难以为继,不得不回到家乡,因此,沈茉涵的丧事办的也十分简单,只在她的殿中停了三天便送去了妃陵,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沈茉涵最后的装束是裴容卿为她打理的。 长华宫里,裴容卿细细的为她画了一个妆,她一扫从前的灰败而绝望的气息,如生前一般张扬而美丽,浓烈的唇色仿佛即将绽放的红玫瑰。 哪怕死,她也依然是那个骄傲甚至嚣张的沈茉涵。 彼时东方舞流着泪道:“娘娘,您屈尊为贤妃姐姐做这样的事,如果她地下有知,一定会感念您的恩德。” 裴容卿淡定的净手:“本宫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只是想做罢了。” 她疑惑。 “大概是手痒了吧。”太久没做了,她几乎快忘记了手指在尸体冰冷的肌肤上游走的感觉了。 东方舞依然一头雾水,裴容卿没打算解释什么,笑了笑便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因为宫里宫外连续死了太多人的缘故,整个皇宫虽然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两样,但裴容卿总感到压抑而死亡的颓败感,因此,她要出宫的念头便更强烈了。 但是,在此之前―― “千秋节?”她疑惑的看着含烟。 “是的,皇后娘娘的生辰之日就是千秋节,娘娘,您难道忘了,五天前就是您的生辰呀?”含烟抿嘴笑道。 “不是已经过了吗?”裴容卿对过生日倒没多大兴趣。 “娘娘,那个时候正值安王和沈家被监斩、贤妃薨逝的第二天,奴婢不敢提,也怕宫里其他人嘴碎说是娘娘的缘故……”她越说声音越小。 裴容卿恍然:“怕宫人说本宫命里带煞?” “娘娘,您是千金之躯,应该说正因为有娘娘在,这次沈将军叛乱的危机才能迅速解除!”含烟正色道,“但娘娘的生辰可不能不办,奴婢想了下,下个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就定在这一天吧,还有半个月,足够准备了。” 裴容卿想到自己其实并非裴家的子女,兴许他们根本不知道她的生辰是哪一天,随便选了个日子哄她罢了。那么五日前或许根本不是自己的生日,她隐约自己自己在现代的农历生日是十一月十号,还有一个多月呢! “不必麻烦了,本宫不喜欢热闹。”她蹙了蹙眉。 含烟焦急道:“娘娘,此次不单单是给您庆生,也是树立您的权威的好机会,如今沈随一党都落败了,新提拔起来的都是娘娘您的人,您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们熟识起来,也向他们展现娘娘的体恤和重用。 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本宫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军师,你想的倒是深远。” 她有些讪讪:“娘娘……” “邵梓孺让你来说这番话的?”裴容卿睨了她一眼。 她低着头道:“娘娘,奴婢觉得邵大人说的有道理啊。” 裴容卿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含烟,你是不是不想出宫?” 她一惊:“娘娘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奴婢定是要跟着娘娘的!” “那就是不想本宫出宫。”裴容卿轻叹,“你明知本宫的计划,自然该明白树立不树立权威对本宫来说根本可有可无,但是你还是说了,难道不是想借此绊住本宫。” 含烟抬头,看了她一眼,恳切道:“娘娘,奴婢真的没旁的心思,奴婢也发誓要一辈子伺候您的,只是,奴婢实在觉得出宫不是什么好主意,眼下沈将军已死,宫里没有人再能给娘娘为难,但是出宫以后,娘娘必须隐姓埋名不说,各种各样的麻烦多着呢,在宫里,无论如何比宫外要安定许多。” 裴容卿沉默了。 含烟舔了舔唇,大着胆子继续说:“娘娘,您可能怪奴婢多话,但奴婢是真的担心……您也说过,要不了多久现在的局面肯定维持不住,要是碰到战乱,那该怎么办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她拖着腮,微微一笑,“本宫一个女子,在宫外肯定多有不便,但是未必就比宫里差,你怎么对你家娘娘这么没有信心?” 含烟呆了一呆。 “本宫又不是孤身一人,不是还有你们吗?还是你觉得,你护不住本宫?”裴容卿假意道。 含烟果然着急了:“娘娘,奴婢誓死也要护着您的!您别担心!” “那不就行了。”裴容卿粲然一笑。 “可……”她犹豫着,似乎还想劝说,裴容卿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你家娘娘不是鲁莽的人,既然选择出宫,肯定想到了所有可能的麻烦,本宫自有办法,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那,那邵大人呢?”含烟眼巴巴的望着她。 裴容卿一顿:“暂时不必告诉他,本宫还没有想好。” “邵大人绝对不会舍下娘娘的……” “正因为如此,本宫才不能这么自私。”裴容卿语气慎重了很多,“一旦跟本宫离开这里,他就再也不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只能是一个市井匹夫,他未必能适应这种转变,所以,还是不要逼着他做选择了。” 含烟嘟囔:“可,这对邵大人不公平……” “嗯?”裴容卿挑眉看她。 她垮下脸:“奴婢不会透露给任何人,娘娘放心。” 裴容卿不由的笑出声:“为了避免其他人怀疑,千秋节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含烟眼睛一亮,狠狠点了点头,大约还持着裴容卿可能会回心转意的想法,裴容卿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她可以理解含烟的想法,古代的女子如何受得了颠簸流离的生活,可是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总得付出一些代价,毕竟这个世上很少有两全的事,这一点她想的很明白。而且,自己好歹从皇宫出来,怎么可能不准备多一些银钱,在任何世道,只要有钱事情就好办多了。 ********************** 半个月后。 因为种种琐事缠身,再加上楚飞阑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以至于她的计划一拖再拖,到现在一项都没有完成。 这一耽误,就到了自己的“生日”。 白日里邵梓孺拿着一张单子点着礼物,眉飞色舞道:“娘娘,您这一次生日可赚大发了!” 是啊,都知道她是如今宫里的实际掌权者,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还不上赶着来巴结。裴容卿看着摆放了整整一个大殿的各种奇珍异宝,唯有赞叹的份。 古代的贵族可真会享受,这些玩意儿都是他们从哪儿弄来的? “本宫是赚大发了,你得到的好处也不少吧。”裴容卿睨了他一眼,“如今你是本宫身边第一得力的人,私底下向你行贿的人难道还少?” 他肃容道:“娘娘,臣是清官。” “那本宫就把这几颗东珠送给清官邵大人。”裴容卿顺手把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他,豪爽道,“去做几件鲜亮些的衣裳,邵大人,你穿的寒酸,旁人还以为本宫苛待人呢!” 他无奈的叹气,抖了抖袖子道:“娘娘,臣身上这件衣裳是为了庆祝娘娘生辰特意新做的,这可是江南织造局的绸子,绣品是蜀绣!”他为了证明,还特意上前一步撩起袍子,指着身上的一个图案道:“娘娘您瞧,这花样可不是蜀绣么?” 裴容卿对他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很是无语,无奈抚额,咬牙切齿道:“邵大人,在本宫殿里居然还掀袍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含蓄一笑:“娘娘,臣袍子里头还穿着中衣,不妨事的。”眼看裴容卿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忙将目标对准那盒子东珠,惊叹道,“这可是上好的东珠,这么大!娘娘对臣可真好!” 裴容卿继续抚额。 “哎呀!”他忽然又怪叫起来。 “又怎么了?”裴容卿对他怒目而视,“再一惊一乍,以后就别进本宫的未央宫!” 他委屈道:“娘娘,这珠子臣不敢收。” “为何?” “这珠子……礼单上没有。”他又对了一遍,点头,“的确没有。所以臣不能贸然收了。” 裴容卿愣了愣,这些东西都是这两日邵梓孺和敛翠送进来的,按理说都登记在册了,难道是遗漏了? “你可有印象是谁送的?” 他摇头:“臣没有印象,许是宫中之人送的,臣接的都是外臣的礼。” 裴容卿想了想,扬声把敛翠唤进来,她一见那东珠,就“啊”了一声。 “怎么,这珠子有何不妥?” 她期期艾艾道:“娘娘,这东珠……是挽月斋的小路子送来的,他把礼送到就走了,奴婢也不知是他自己想巴结娘娘,还是陛下的吩咐,没敢贸然登记,正准备和娘娘说一声呢。” 邵梓孺脸色一沉,立刻将那珠子放回原处:“果然,幸好臣没有收,娘娘,您还是拿旁的东西打发臣吧。” 裴容卿无奈:“这么名贵的东珠,哪里是小路子能送得起的,何况他现在哪里还需要巴结本宫,如果不是皇上的吩咐,他怎么敢和未央宫有来往。” 敛翠恍然大悟,继而一脸惊喜:“这么说,这盒子东珠是皇上送的!” 裴容卿对她的粗神经很是无语,看向邵梓孺:“邵大人,您怎么看?” 他斟酌道:“也许陛下是体恤娘娘辛苦,所以……” “他从前怎么不体恤?”裴容卿蹙眉,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元怀瑾对自己的暧昧态度,只觉得心底冒出一股寒气,忙挥手道,“把这盒子东珠送到库房,没本宫的吩咐别动它。邵大人,你且把那个琉璃镜架带回去赏玩吧!” 邵梓孺幽幽道:“娘娘,一颗东珠都可以买好几个这样的镜架了……” “那盒东珠,你要是敢要,本宫就敢给。”裴容卿闲闲的说道。 “咳,臣觉得这个镜架甚好,多谢娘娘!”他拱手作揖,笑着把名册呈上,“娘娘,除了那盒东珠,其他都对上了。” “都收进库房。”她兴趣缺缺的挥了挥手,原本打算清点礼物好选出一部分带出宫的想法也被那盒东珠的出现悉数打消。 元怀瑾到底想做什么?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晚上的夜宴。 这一次的夜宴她身为主角,自然打扮的隆而重之,待她到的时候,整个英华殿已经座无虚席了,今日到场的不仅有朝中大员,还有他们的家眷,以及后宫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妃子,因为不像上一次有外使在此,这一次大家都很放松,但裴容卿怀疑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她一直在神游,所以底下大臣和女眷们兴高采烈的说着他们热爱的话题,好不热闹。 被众人敬了一圈酒,她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这么多人当中,几乎所有人敬酒时她只拿酒杯沾了沾唇,唯有邵梓孺端着杯子上来的时候,她很给面子的将杯子里的酒都喝了,众人看邵梓孺的目光便有些不同寻常,怀疑中更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邵大人辛苦了。”她放下杯子,浅浅一笑,对面的男人眼睛闪着灼人的光芒,竟让她一时不敢直视。 她掩饰般吩咐身边伺候的敛翠拿来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小太监既哆嗦又结巴还满含畏惧和震惊的声音。 “皇……皇上……驾到!” ------------ 恩宠 这道带着哆嗦的尖细嗓音就这样传到英华殿的每一个角落,裴容卿攥着帕子的那只手顿了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眼下,她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个男人,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已经走进了殿中,神色淡然,仿佛他只是从避世的桃花林误走进这一片浮华场,那一份高洁淡然的气度让人知道他不是轻易被诱*惑之人。 刘大人率先反应过来,激动的老泪纵横,颤巍巍的走出座位,跪下来高声道:“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多久没行这个大礼了,他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被刘大人点醒,众人纷纷站起来随着他行跪拜大礼,顿时整个殿内都只听见一片“万岁”声。 “都起来吧,今日朕是来为皇后庆生的,你们不必拘谨。”他看也没看众人一眼,从容的走向主位,裴容卿少不得离座,深深一福:“臣妾见过皇上。今日劳动皇上的大驾,是臣妾的不是。” 他弯腰扶起她,平淡道:“皇上不必多礼,你辛苦至今,有这份尊荣也是应该的。” 裴容卿顺势站起来,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皇上请上座吧。” 他勾了勾唇角,眼底浮现了几丝笑意,径自坐在她的身边,边卷起袖子边道:“皇上似乎并不希望朕来。” 裴容卿深吸一口气,努力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怎么会呢?皇上亲自来为臣妾庆生,臣妾求之不得。”说着举起手里的杯子,“臣妾先敬皇上一杯。” 他从善如流的端起杯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该是朕敬皇后才是,这么长时间,皇后宫里宫外的操劳,的确是辛苦了。” 裴容卿一时不知他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暗含讽刺,遂笑的含蓄:“皇上谬赞了,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责任。”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虽然此时酒意已经上涌,她本不能再喝,可元怀瑾的酒她还不敢敷衍。 旁边的男人似乎是笑了一声,也很给面子的将杯子里的酒喝完了,放下杯子,他淡然道:“众位爱卿不必拘束,今日是主角可是皇后,若朕的到来让宴会变得无趣,岂不是朕的过错。” 刘大人一脸喜色道:“皇上,您……您……您明日会上朝吗?” 他大概是想问元怀瑾是不是要重新临政了,憋了半天却只憋出这一句话,裴容卿心中暗笑,元怀瑾却转着手里的酒杯道:“刘大人辛苦了,明日朕自然是在挽月斋,皇后会代朕上朝,你们定要尽力辅佐皇后。” 裴容卿拿袖子挡了一下脸,按捺住快要克制不住的笑,元怀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话,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真是让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刘大人显然极为失望,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位子,沉默的喝酒,不知是在痛心还是在想能劝服元怀瑾的方法。 “皇上,难得见到陛下一面,臣定要敬陛下一杯,还请陛下赏脸。”邵梓孺含笑站出来,端起杯子不卑不亢的看着元怀瑾。 大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元怀瑾似乎正在神游太虚,一时没有接他的话,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给邵梓孺这个面子的时候,他忽然一笑:“邵爱卿辛苦了,就算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也会喝这杯酒。”说罢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邵梓孺眼睛闪了闪,喝了杯中的酒,道了句“多谢皇上”便回到了座位,脸色却变得有些莫测。 裴容卿能理解他的这份莫测,因为就在元怀瑾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敌意,他会对邵梓孺会产生敌意,多半是因为她的缘故。 裴容卿垂下眼睛,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深了。 “朕听说近日不少新晋的进士入朝了,不知是哪些才俊?”他端着杯子,忽然开口。 裴容卿看了他一眼,目光满含探究,这他都知道,显然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 “陛下怎的知道?”裴容卿惊讶问道。 “皇上那日随意和朕提过一句,怎么,皇后忘记了?”他挑眉看了她一眼,语气极为自然。 众人心中了然,都说皇上冷落皇后,现在看来帝后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有人想起安王叛乱那日陛下带着娘娘从天而降的场景,心中各自打起了算盘。 裴容卿差点破功,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跟他说过这种话,不,她最近压根就没见过他,最近的一次还是沈茉涵去挽月斋求见他的那一回。 可是这个场合她什么也不能否认,遂咬牙笑道:“是臣妾混忘了。前几日新晋的十几位侍中、侍郎和翰林院学士可在此?” 立刻有人站出来作揖道:“臣等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这些人大多是和邵梓孺同一届考上的,但年龄都不算小,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岁朝上了,四五十岁的也大有人在,他们刚刚上任,虽不知能力如何,但心智倒还坚定,对朝廷来说算是不错的新鲜血液。 “皇上,您看可还是满意?这些人其实是元熙六年的进士,只可惜他们考上后不久,先皇后就过世,皇上也住进了挽月斋,还没来得及入朝便不得不闲在家里了。”裴容卿笑吟吟道,毫不留情的讽刺。 他不以为意,含笑道:“如此说来,的确是朕的不是了,你们需知,是皇后提拔的你们,定要好好辅佐皇后。” 众人愣了愣,大声说是,裴容卿左手边邵梓孺淡定的喝酒,裴容卿无奈的抚额:“皇上,您这是来为臣妾撑腰么?” “皇后哪里需要朕撑腰呢?”他微微一笑,忽然握住了一只手,“今晚朕便随皇后去未央宫吧。” ------------ 娘娘病了 似乎对这个男人今晚的诡异行径已经适应了,裴容卿竟然没有觉得惊讶,稍稍一顿后,她妩媚一笑,看向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声音缠绵:“皇上当真?” “今日是皇后的生辰,朕自然要不能冷落了皇后。”他含笑道,看的底下众人一阵心惊胆战。 皇上居然笑了!居然笑了!居然对皇后笑了!兴许有皇后在,要不了多久皇上就不会在惦记着先皇后了!想到这一层,忠心的老臣便激动起来,刘大人端着杯子一脸喜色:“臣祝皇上和皇后百年好合!早日为我大元诞下太子!” 裴容卿不自觉的抖了抖,元怀瑾依然一脸淡定:“刘大人有心了,朕这就把皇后带回去了。”说罢站起来挽住裴容卿的手,临走之前他轻飘飘的对邵梓孺道,“辛苦邵大人待宴会结束后送这位爱卿出宫了。” 邵梓孺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颔首道:“臣遵旨。” 裴容卿无奈的任由身边的男人牵着她走出大殿,只是身后一直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让她浑身紧绷,一直到走出殿外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皇后似乎很在意邵大人的想法。”他忽然顿住,看着她微微一笑。 裴容卿不动声色道:“皇上,您想的太多了,臣妾只是觉得您在那么多大臣的面前调侃臣妾,实在让臣妾很难为情。” 他低低的笑:“调侃?皇后认为朕在调侃你?” “皇上,”她挣开他的手,郑重道,“臣妾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希望皇上不要为难臣妾。” “为什么?因为邵梓孺?”他声音平淡,却隐含着压迫感。 看来这个男人对于被戴绿帽子一事还是很在意的,裴容卿无声的笑了:“皇上,臣妾不喜欢残缺的感情,如果陛下不能完全忘记先皇后,臣妾就永远无法接受陛下。” 嗯,这真是个好借口。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么说,皇后只是无法接受朕心中另有他人,而不是因为不肯接受朕?” 有什么区别吗?裴容卿眯起眼睛很想这么问,可是看元怀瑾幽暗的眼神,她干脆点了点头:“真抱歉,皇上,臣妾又要让您失望了。” “似乎是朕一直在让你失望。”他勾起唇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只是今日皇后已在众位大臣面前答应了朕,如果现在朕回到挽月斋,他们会怎么看皇后?” 裴容卿微微一笑:“今日是臣妾的小日子,臣妾方才高兴的混忘了,现在才想起来,因此无法侍奉陛下,陛下一查彤史便知。” “看来今日朕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偿所愿了。”他似乎十分遗憾,十分自然的握住她的手,“罢了,朕将皇后送回未央宫吧。” 裴容卿原本平静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她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样,温凉,没有多少温度,和他走在一起,仿佛只是一对平常的夫妻晚饭后出来散步,时光静谧而漫长,从前韩岑也曾经无数次向她提议过,可是每当她下班回来,都因为太累而作罢。 如果她当初对韩岑多几分关心,也许两人就可以像一般的夫妻那样白头到老,可是,一切都已经发生,她大概永远都没有机会挽回了。更甚者,其实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未必能做到,因为不爱就是不爱,她的生活中总有更重要的东西占据了自己的时间。 回未央宫的路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忍不住看了眼身边安静的男人,无声的叹气。 从大婚那日起的争锋相对,到后来为了先皇后和他数次起争执,再到现在的平静相对,裴容卿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不知道他的忽然转变是因为心生愧疚,还是因为被她所吸引,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与她无关了。 她再次看了眼两人扣在一起的双手,微微勾起了唇角,更亲密的关系都说明不了什么,更何况只是牵手呢? ************ 第二日晨起,含烟将早饭摆在了花园里。 在后花园里吃早饭大约也别有一种意趣,因此她颔首允准,只是没想到她却在花园里看到了邵梓孺。 一身浅蓝色长袍的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沉稳,侧脸的线条很是纤细美丽,但并不显得女气,眉目如画,仿佛是用极淡的笔轻轻勾勒,而他身后所有的风景都成了他的陪衬。 裴容卿看了身边头低的狠狠的含烟一眼,并不曾开口,而是平静坐在早已备好的桌子上,待含烟殷勤的为她布好菜后,头也不抬的说:“邵大人,虽然本宫承认你站在那里很是赏心悦目,但是你不会打算让本宫一直看着你的背影进食吧?” 他转身安静的走到她面前,不等她吩咐便坐了下来,拿起另一双筷子,自顾自开始吃,裴容卿蹙眉:“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嗯?也越来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臣只怪自己胆子还不够大。”他微微一笑,神色有些寂寂,“臣昨日才明白一件事,臣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 “有本宫为你撑腰,谁敢为难你邵大人?”裴容卿漫不经心道。 “如果是陛下呢?如果陛下要办臣,只怕娘娘也拦不住吧。”他一脸怅然。 “你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会护着你。”裴容卿抬了抬眼,“如果你要这样说,除非你登上天下至尊的位子,否则永远有人会让你觉得你的力量还太弱小。” “娘娘想吗?”他极为平静的问出这个问题,眸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裴容卿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这个男人时,他对自己说的话,那个时候自己似乎是答应他了。 “本宫自认为没有那个能力。”她微微一笑,“有些东西虽然很诱人,但未必是你我能够承受的起的。”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一改之前深沉怅惘的模样,哈哈一笑:“娘娘,臣刚才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把娘娘给唬住了?” 裴容卿眯起了眼睛,伸手招来含烟:“今日邵大人兴许是魔怔了,赐他一碗糙米汤吧!” 他“哎呀”叫了一声:“娘娘,臣难得跟您谈一谈人生谈一谈理想,您怎么这样对臣?” 裴容卿不说话,扬一扬脸示意含烟端给他,含烟对邵梓孺抱歉一笑,将碗递给他:“邵大人,您就喝吧,其实这个糙米汤……味道还可以……”她不太有底气的说。 他深吸一口气,怨念的看了裴容卿一眼,端起来开始往嘴里灌,裴容卿好笑的看着他扭曲的脸,心却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 邵梓孺,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 没有了沈随一党的早朝变得无趣很多,少了不同意见,少了一个调侃的对象,每当裴容卿坐在珠帘后百无聊赖的时候就开始怀念让沈随吃瘪的日子。 伴随着沈随的隐退,则是裴昭一党的日渐壮大,虽然裴容卿提拔起来的人渐渐有了和裴昭分庭抗礼的气势,但毕竟根基太浅,一时半会还不能和裴昭对抗。 裴容卿不由的有些心急,她本来打算在临走之前让邵梓孺和裴昭形成两股可以制衡的势力,这样即使她不在了,朝政一时半会还不会乱,只是照这样下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功成身退?如果不是为了邵梓孺今后的路能走的顺畅一些,她早就甩手不干了。 焦虑加上多日的辛劳,这一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勉强清醒的意识告诉她,她可能生病了。 含烟见她站不稳路,忙上前扶住她,手一触及她裸露的手臂,含烟就尖叫起来:“娘娘,您的身体怎么那么烫?” 正在外面准备早膳的敛翠听见她的喊声,忙走了进来,摸了摸裴容卿的额头,惊叫:“娘娘发烧了!” “别吵……”裴容卿被这两个丫头的咋咋呼呼弄的头更加疼了。 含烟忙住嘴:“娘娘,快躺下休息,奴婢马上就去喊太医!”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后,裴容卿终于觉得世界清静了。 头很痛,胸很闷,总之很难受,人生病的时候就会变得很脆弱,而对裴容卿来说,一旦生病,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比最挑剔任性的小孩子还难缠,整个人脆弱的碰都碰不得,大约也只有韩岑全部领教过她这副脾气,难为他每次都将她伺候的跟女王似的。 她憋屈的想,如今自己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女王了,怎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正腹诽着,一个宫女小心的扶起她,轻声哄道:“娘娘,喝点热水。” 裴容卿一把挥开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走开,我不要喝水!” 那小宫女很少贴身伺候她,见状吓的脸色惨白,哆嗦道:“那娘娘要喝什么?” 她嗯嗯了几声,有气无力的吐出几个词:“我要喝罗宋汤。” “罗……什么汤?”那小宫女呆住了,这种汤她从来没听说过啊,要怎么做? “就是罗宋汤,里面有好多好多东西。”她舔了舔嘴唇,“快呀,快去做!”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宫女哪里敢再问,忙走出寝殿直奔小厨房,而这个时候含烟领着太医进来。 在含烟杀人般的眼光下,太医战战兢兢的为裴容卿把了脉,颤抖的说:“娘娘最近大约思虑过多,心火有些旺盛,再加上最近天气忽冷忽热,这才病了,但是无大碍,老臣这就给娘娘开药!” 闻言含烟松了口气,敛翠忙跟着太医出去抓药,含烟则留在殿里照顾裴容卿,睡梦中裴容卿隐约觉得似乎有人脱了自己的衣服,拿了一条湿毛巾为自己擦拭身体,热热的很是舒服,她推了推那个人,嘟囔道:“韩岑,不许趁机占我便宜。” 含烟呆住了,后来想也许是娘娘病糊涂了胡言乱语,于是继续手上的动作,接着小心的喂她喝水,裴容卿舔了一口,扭头道:“不要,我要喝罗宋汤!” 含烟又是一呆,和敛翠面面相觑,只好柔声哄道:“娘娘,喝完水奴婢就给您做汤,好不好?” 她嘤咛一声,最终还是听话的张开嘴,喝了几口水。然后将脸埋在软枕中,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看的含烟心疼的不得了却无计可施。 “敛翠,这可怎么办?娘娘现在这个样子……” 敛翠想了想说:“不如让邵大人进宫吧!” “对,快!请邵大人进宫!” 过了好久,裴容卿才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嘟囔道:“罗宋汤好了吗?” 含烟一呆,接着赔笑道:“娘娘,药煎好了,咱们先喝药再喝汤好不好?” “不要!不要!你骗我!”她开始像小孩子一样打滚,看的宫人目瞪口呆,含烟哭笑不得,只好吩咐人端来热热的鸡汤,诱哄道:“娘娘,汤来了。” 她听话的喝了一口,皱起眉说:“不对。” 含烟心头一跳,只好苦着脸哄道:“娘娘,这个就是罗宋汤,只是娘娘病了,味道尝不出来了。” 她疑惑,似乎想努力睁开眼睛验证她的话,可惜眼皮很重,最终失败,只好默认了这个说法,乖乖的喝下一碗汤,可是说什么也不肯喝药。 含烟和敛翠正在面面相觑无计可施的时候,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门口。 “交给我吧。” 好烫,好烫,快烫死了!裴容卿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火炉里,被炙烤着,就快要爆炸了!直到一双冰冷的手覆上自己的脸。 呼,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抓住这只手,含糊道:“嗯,就是这样,韩岑,别走。” ------------ 娘娘失了 被自己紧紧抓住的那只手似乎颤了颤,不知是因为她忽然的亲昵还是因为她口中的那个陌生的男人名字。 试探着想收回自己的手,床上的人儿却不许,攥紧了他的手,像个任性的小孩子:“别动,别动,再让我凉一会儿!” 真的好舒服,但是还不够,她咕哝了一声,用力拉扯这只手往自己的胸口送去,无意识的嘟囔着:“还有这里……” 那双手的主人呼吸顿时重了几分! 此时裴容卿已经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这个男人应该不是韩岑,如果是韩岑,早就把她抱紧在怀里了,唉,不要去想韩岑了,他都害死了自己,为什么还对他那么依赖,真是不好。她越发用力的拽着那只手,声音娇嗔:“快呀!” 这样软糯的嗓音对男人来说不啻是最有效的催*情剂,裴容卿还在努力的和那双手奋斗,唇上忽然一凉,男人低低的喘息声在她的耳边响起,牙齿狠狠咬着她柔软的唇瓣。 裴容卿觉得这个男人的气息似曾相识,可是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想不起来任何一个可能的名字,最后她只好放弃,此时这个男人是谁都无所谓,她只知道他身上的温度是她急需的,所以她开始慢慢的回应他,伸出小巧的舌舔着他的唇瓣,双手自发的勾住他的脖子,让他的整个胸膛紧贴着自己,嗯,就是这样,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满足的紧紧抱着她。 男人微微一震,呼吸更加沉重,他含住她的唇瓣用力吮吻,口中的津液混合着幽幽的异香让他整个人都开始晕眩,身体的防线一寸寸的崩溃,几乎不能自已。 “唔……”察觉到对方似乎想把舌探进她的口中,裴容卿摇头拒绝,不满道,“不要口水!” 她的拒绝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意识到她还是个病人,他轻叹一声松开她,从一旁的小几上端来药碗,男人温凉的胸膛骤然远离,她不满的哼了一声:“别走……”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先喝药,喝了药再给你。” 她混沌的脑子一时意识到“再给你”是一句多么邪恶的话,乖乖的点头,双手还巴巴的抱着他,男人托起她的脑袋,小心的将药碗送到她的唇边,诱哄道:“乖,喝一口。” 她试探着伸出舌头舔了舔,立刻蹙眉,摇头道:“好苦!我不要!” “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不要这个药,我要喝板蓝根,甜的。”她舔了舔唇,将脑袋搁在他的胸口,声音爱娇。 男人眼神一暗,盯着她酡红的小脸,喉咙里发出一声满含欲*望的吞咽声。谁能想到她病中的模样竟然如此魅惑。他将碗凑到唇边,含了一口,然后覆上她嫣红的唇,她一开始还十分高兴,只是当他试着她药渡到她的口中时她就开始剧烈的挣扎,摇着脑袋拒绝:“讨厌,讨厌,你骗我!好苦!” 他却不许,强势的扣住她的后脑勺,直到将药水全部渡入她的口中,她被迫咽下,委屈的差点哭出来,看的男人既心疼又无奈。 “乖,喝完就好。”他没有过多的停顿,接着含下第二口,如法炮制渡入她的口中,直到将一碗药都喂完,此时她的小脸已经紧紧皱在一起,含着哭腔道:“你坏死了!坏死了!” 他及时拈了一颗果脯送入她的口中,舔去她唇上残留的药味,低低一笑:“是很坏,马上还有更坏的。” 她因为口中甜滋滋的果脯而满足不已,根本没有意识到男人说了些什么,很快,男人的身体再一次覆上来,将她牢牢的锁在怀中,紧密的不留一丝空隙,她因为这样紧实的接触而满足,乖巧无比的抱紧他,男人将脸埋入她的脖颈处,深深的嗅了一口,只觉得她身上的那股幽香越发浓郁。 就从这里开始吧!男人眼神暗了暗,吻着她娇嫩的侧脸,接着含住她小巧的耳垂,裴容卿“呀”的叫出来,开始推他:“不要,不要,好痒!” 软糯清甜的嗓音此时只会起到反效果,男人身体紧了紧,扣住她的双手,密集的吻从她的脸颊一路蔓延,不放过任何一片雪白的肌肤,直到所有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都变成了娇嫩的粉色,他定了定神,指尖轻易的挑开她的寝衣,大片雪白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前,裴容卿模模糊糊的觉得身上的男人在脱她的衣服,她直觉不妥,可是紧接着男人的胸膛就覆了上来,没有了衣物的阻隔,密密匝匝,与她紧紧相贴,除了舒服外,还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好像是一股电流在身体里流窜,让她战栗不已。 不论如何,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反而很喜欢,所以她很快决定顺从本心,乖乖的任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体上游走,激起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好舒服。她满足的咕哝了一声,不由自主的仰起了头,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邀约,男人的呼吸有些乱了,再一次含住她娇嫩的唇,一只手则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软,美好的触感让他满足的喟叹一声,安抚般的吻了吻她的唇后,他很快将目标对准了她胸前的嫣红。 “唔……”忽然而至的酥麻让她浑身都开始颤抖,她不由自主将双手插*入他的发中,此刻他的脑袋正埋在她的胸口,娇宠着她的两只柔软,用力舔舐,吞咽,裴容卿觉得身体内部的那把火燃烧的更加厉害了,这种感觉并不算陌生,可依然让她既畏惧又期待,就像此刻她既想推开正在作乱的他,又希望他能做的更多一些。 “轻一点,轻一点。”感受到他的牙齿开始作乱,她不由的嗔怪,男人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控,平稳了一下呼吸,缓慢的充满怜爱的舔舐着她早已挺立的樱桃,待她小巧饱满的双*乳被自己宠爱的差不多了,他翻过她的身体,灼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嗯啊……”强烈的电流迅速在身体里流窜,她难耐的抓紧了身上的床单,只觉得身体空虚的很。 她的后背竟然如此敏感!男人满足的轻叹,确定她已准备充分,终于不再忍耐,调整了两人的姿势,试探着轻触她的幽境,她轻吟,因为这简单的触碰而情*动不已,可是接下来身体被撕裂般的剧痛让她浑身紧绷! “走开!出去!痛!”她开始用力的推开他,心里腾的冒出一股怒火,她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敢侵犯她!想睁开眼睛看清楚男人的模样,可是沉重的眼皮让她最终放弃,她咬着牙坚持要推开他,男人见她痛苦不已的模样,不敢再深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抱紧了她,一遍遍的吻着她试图让她放松,她因为这样的爱抚而安静了一些,忽然觉得这种侵犯也不是那么的令人难以忍受,相反,身体最深处的那股空虚更加要命,于是她像女王般骄傲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了,男人见状,又是一阵宠溺的低笑。 这样的她,真是让人爱不释手,那股幽香似乎更加强烈了,他深深的嗅了一口,含住她的唇瓣,同时身体缓缓的下沉,她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压力给撑开,好像自己就要死了,恐惧战胜了**,她又一次开始挣扎,可是这一次男人没有给她适应的时间,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极致的湿热与紧致,他怎么可能还会停下! “唔……放……”嘴唇被他堵住,她连话也说不完成,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指甲狠狠的掐着男人的胸口,仿佛泄愤一般,男人此时全部的心神都在那让人神魂颠倒的某处,哪里还顾得上她那些如小猫挠痒般的小挣扎,一只手托着她的臀,一只手不停的爱抚着她,以缓解她的不适,直到自己彻底进入了她! 好难受!她大口的喘气,因为异物的侵犯而觉得难受不已,可是初时的疼痛过后,这种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反感,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满足,她轻哼了两声,表示不满,可是小巧的双足却开始在他的身上缓缓的摩擦,似乎还想更多,男人眼神一暗,接着狠狠一顶,直顶的她浑身发颤! 好可怕!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巨大的异物在她身体里的跳动,几乎要把自己的身体给撑裂了!她捂住眼睛,带着哭腔道:“好大。” 从前韩岑对她可温柔了,而且在床*榻之上她何曾这么被动,她恍惚觉得自己平常应当很厉害,而不是现在这样软软的模样,可是她实在想不起来厉害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的。 男人却被她狠狠的取悦了,低低一笑过后,他不再停顿,开始有规律的抽*送,先是浅浅的抽*出,再重重的顶入,她被这种的频率的做法弄得浑身敏感不已,只觉得身体深处的瘙痒越发厉害,还不够,这些都还不够!她努力睁开眼睛,可惜眼前一片雾蒙蒙,她依然看不清楚男人的模样,但此刻她双眸水润的模样却十足的勾人,男人眼神变得血腥,扣紧她的纤腰,不再克制自己的欲*望,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仿佛要将她贯穿一般! 她紧咬他的肩膀,将自己所有的呜咽和呻*吟堵在了口中,她直觉的认为如果喊出来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可是她却不知为什么这样很丢脸,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感觉的确越来越美妙了,极致的满足和酥麻,几乎让她失了魂魄,而随着她的情*动,那股幽香更加的强烈,男人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被这股幽香包围着,他的呼吸越发沉重,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原本就怀疑她的体香有催*情的作用,没想到她情*动的时候这股香味会更加强烈,在床*榻上,她真的能要男人的命!他看着她情*动的小脸,只觉得身体某处肿胀的更加厉害了,动作也越来越难以控制,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销*魂,直到一道璀璨的白光将他掳掠! 长长的呻*吟从她的口中发出,她满足的露出一丝微笑,捧着他的脸,摸索着找到他的唇,轻轻一吻,以示奖励,似乎是在告诉他,做的不错。 男人被她的这个小动作激的更加心神荡漾,可是看她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只得轻叹一声,退了出去,单纯的将她抱在怀里。 现在裴容卿觉得自己浑身舒服,那种胸闷难耐的感觉都不见了,刚才酣畅淋漓的一番运动让她觉得神清气爽,虽然身体依然很累,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但是病的确是好了一大半了。 她往男人的怀里蹭了蹭,含着满足的笑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一回,她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帐子上的夜明珠,过了好久意识才回笼。 对,自己是病了,然后做了一些令人发指的行径,然后呢?她皱眉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印象了。 她睡了多久?病了之后除了睡觉是不是还做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不靠谱的事了?对于自己病中的行径,她多少是知道一点的,想到自己那副丢脸的模样被一向奉自己为神般的侍女看去,她委实觉得有些丢脸。 试着坐起来,这一试不得了了,她发现自己竟然浑身无力!看自己的样子,病应当已经好了,为什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的原因了,她这样想着,努力坐起身,这时床幔被人掀开,含烟惊喜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娘娘,您醒了?”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本宫睡了多久?” 含烟扶住她,叹了一口气:“整整一天一夜呢!好在烧退下去了,太医说娘娘很快就会醒,奴婢就立刻去准备吃的东西了,娘娘要进一点吗?” 实在太贴心了!她满意一笑,微微颔首,含烟立刻端来碗,小心的喂她吃,裴容卿觉得自己的唇似乎有点肿痛,她不由的问道:“本宫病了的时候,可是做了什么?” 问完这句话,她觉得脸上不自觉有点发热。 含烟掩唇笑道:“娘娘病了的时候就跟个小孩子似的,闹着要这个要那个,让奴婢们好一阵忙活。”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很想维持一向的淡定,可表情多少带了些恼羞成怒,含烟见状,忙轻咳道:“娘娘放心,娘娘只是一开始闹了一会儿,后来吃了药睡着后就一直很安静,中间奴婢喂娘娘喝了几次水,娘娘大约是不记得了。” 的确是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一开始似乎闹着要喝罗宋汤,之后就一点点记忆都没有了。只是,似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肯定忽略了什么,可是眼下没有任何头绪,她便把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专心喝粥,吃了些东西,人立刻精神了些。 “含烟,备热水了吗?本宫要沐浴。” “早备好了呢!奴婢这就扶娘娘过去。” 浴池里早已蒸腾着雾气,洗澡的时候她一向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即使大病初愈她依然让含烟在外面等候,只是脱了寝衣下水后,身上的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身体的某处还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疼痛,隐隐约约并不真切,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对劲,很不对劲,一定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可是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除了私*处若有若无的一丝疼痛,但这一点不适也说明不了什么。 她有些头痛的抚了抚额,可能真的是自己多心了,但心底的那一丝疑惑始终挥之不去。 洗好后她站在铜镜前,镜子里模糊的映出一个曼妙的身体,如果说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了,或许就是……多了几分妩媚,甚至是魅惑的气息。 唉,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自己病着的这段时间还能跟男人鬼混么?虽然这种感觉的确很像,但也有可能是生病的后遗症,自己真的想太多了。她收回目光,披上袍子走了出去,任由含烟给自己擦拭头发。 “娘娘,现在觉得怎么样?奴婢备了些点心和热汤,一会在喝些吧,只可惜奴婢真的不知罗宋汤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带着笑意。 裴容卿轻咳一声,不由自主的问道:“本宫病着的时候,可有什么人来过?” ------------ 告老还乡 尤其是男人,她在心底默默的补充。 含烟愣了愣,道:“中间邵大人来过一趟。” 裴容卿神色一沉:“邵大人在这里待了多久?”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吧。他见娘娘睡着了,只略停留了一些时间就离开了。”含烟老实回答。 裴容卿深吸一口气,一刻钟时间,速度快的话足够来一回了,她闭了闭眼睛,尽量平静的问:“当时你们在哪里?邵大人是一个人待在本宫的寝殿的吗?” 含烟忙摇头:“怎么会!娘娘病着,奴婢自然是在一旁伺候着,邵大人待在这里的时候,我们都在。” 真的么? 裴容卿不由的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她看,直看得她双颊通红,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怎么了?” “除了邵大人,便没有旁人了吗?” 她忙点了点头:“没有旁的人了,奴婢们当时都在殿内候着娘娘呢!后来见娘娘烧退了,才离开的,只留一个人轮流在外间守着娘娘,隔一段时间给娘娘擦拭身体。” 裴容卿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含烟一直向着邵梓孺,但是她还不至于放任邵梓孺和自己单独待在寝殿里,何况那个时候自己病的不省人事。 这么说,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对?”含烟见她脸色不太对,不由的问道。 裴容卿轻轻摇头:“无事。”想了想她又问,“你确定一直有人候在寝殿?” 含烟郑重的点头:“娘娘病着,奴婢们怎敢掉以轻心!” 确实,她轻轻抚了抚额头,邵梓孺大约也不敢这么对自己。 但是也不一定,最近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不说,他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畏惧过自己,也没把元怀瑾放在眼里,谁敢保证他就一定做不出来这样的事?虽然含烟不会对自己撒谎,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但是…… 她再次轻叹,决定把这个念头抛开,换好衣服走出寝殿,吃了些东西后,敛翠走进来说邵梓孺到了。 裴容卿握着筷子的手不由的一紧,尽量镇定道:“让他进来吧。” “娘娘大好了?”他撩起袍子在她面前坐下,含笑道,“之前看娘娘病的那么重,可把臣担心死了。” “听说邵大人来看过本宫?”她抬了抬眼睛,不动声色的问。 “娘娘病了又不肯吃药,您身边的宫女实在无法了,只好让臣进宫陪着一起想办法。”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的很是意味深长,“娘娘病了的时候,模样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她不由的眉心一蹙:“你看到本宫的时候,本宫没睡着吗?” 他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继而笑道:“娘娘的确是睡着了,但睡觉的模样……很可爱!” 纵然心里想着别的事,眼下听他这样调侃自己,裴容卿脸色有些泛红,眯起眼睛恶声恶气道:“邵大人的注意力都在什么上面,嗯?” 他的眼神忽然有些闪烁,轻咳一声道:“娘娘,您那会真的病了吗?这点小事都还记得?” 见到他这样的表现,裴容卿顿时觉得心沉到了谷底,语气很是阴沉:“小事?你觉得是小事?” “臣不过是看到娘娘睡的衣衫不整,一时没注意尊卑,想亲自给娘娘盖好被子,只可惜被含烟姑娘瞪了一眼,臣就什么也不敢做了。”他一脸无辜的望着她,“娘娘,这……很严重吗?” 裴容卿一愣,见他眼神清明,神色诚恳,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 邵梓孺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娘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转着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道:“当然没有,能发生什么?” 偌大一个宫殿,这么多人看守,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那才是笑话,虽然邵梓孺很有嫌疑,但他一不可能瞒过那么多人,二不可能将自己身边的人全部收买。 但,真的不可能吗?她忽然再次心生疑虑,要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可是很会演戏的。 邵梓孺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不由的蹙眉:“娘娘,有什么事不能和臣说?” 她神色一敛,逼着自己将这些念头全部丢掉,定了定神问他:“本宫病着的这两日可有什么事发生?” “大事没有,不大不小的事倒是有几桩。”他想了想道,“首先,就在娘娘病了的那一日,裴大人递了折子,请求乞骸骨,告老还乡。” “什么?”裴容卿惊的手里的筷子差点掉落在地,“这还不算是大事?” “娘娘别担心,臣猜度也许裴大人只是做一做姿态,并不是真的想辞官,毕竟邵大人正当壮年,又手握大权,臣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让他选择辞官,因此臣扣了他的折子,一会儿就把折子呈给娘娘。”他解释道。 裴容卿却敏锐的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的眼神暗了暗:“你也说他如今手握大权又正当壮年,最近又没有人上本参他,安王叛乱一事也早已平息,他何必做这样的姿态?” 邵梓孺闻言蹙了蹙眉:“娘娘这么多也有道理,但臣还是不大相信裴大人会真的选择辞官。” “此事交给本宫吧,再怎么说他也是本宫的父亲,本宫和他亲自谈,对着本宫他总会说实话的。” “如果说裴大人是真的想辞官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件事也同样透着一股蹊跷。”邵梓孺沉吟道。 “什么?” “几位京官递折子,说是想到地方上历练。”邵梓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神色有些莫测。 裴容卿脸色一沉:“哪几个?” “大理寺少卿郑大人,工部侍郎钱大人,还有从地方调上来的枢密使李大人。”他忽然一笑,“似乎都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人物。” “平时这几个人虽然没什么声音,但都是明白人。”裴容卿微微一笑,“而且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很是奸猾。” “臣听说仿佛是郑大人率先递的折子,然后钱大人和李大人跟着效仿,他们的理由便是如今京中无事,想去地方上为百姓做些实事,倒是有趣的很,李大人有过在地方做知府的经历,的确是个好官,但是从来只有地方官挤破脑袋也要进京的,倒没见过京官主动要求下放的。”邵梓孺笑,“亏得娘娘的提醒,否则臣还真的没有多想什么,只当他们是对臣把持朝政的不满。” 裴容卿睨了他一眼:“你觉得裴大人递折子也是因为本宫太过信任你,而忽略了他,所以要借机表达不满,引起本宫的重视?” 他老实点头:“臣的确是这么想的。” 裴容卿笑了笑:“如果是旁人,倒的确有可能这么做,但裴昭绝对不会,他这个人浸淫官场多年,深不可测,连本宫都看不透他。” “裴大人可是娘娘的父亲。” “那又如何?本宫从前可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裴容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谁料他忽然一脸神往:“臣忽然很好奇娘娘在闺中是什么模样,当初娘娘在闺阁中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声名,早知娘娘是如此的人物,臣说什么也要上门提亲,唉,可惜!”他扼腕,一脸惋惜的模样。 裴容卿狠狠瞪了他一眼:“本宫倒是早已听过邵大人的名声!可惜邵大人那时眼高于顶,哪里看得上本宫?最后不得已进宫做了这劳什子皇后!” 他忽然正色道:“娘娘,如果当初臣上门提亲,您会同意吗?” “如果本宫此前没有见过你,只听你的名声,大约会同意的,但是既然你是这个模样……还是算了,其实如今也没差。”裴容卿无视他哀怨的眼神,淡定的用茶杯盖浮着雾水。 “娘娘,臣这个模样还不够好?”他一脸受伤。 “嗯,说模样不合适,应该说德性。”裴容卿继续淡定的浮着茶水。 “娘娘,臣一表人才,身家清白,又忠贞不二,一心一意,哪一点不够好!”他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 裴容卿狠狠将杯子一放:“你只需知道,现在本宫的夫君是皇上!还不继续说正事?” 他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娘娘永远知道怎样打击臣。” “邵大人,本宫再说一次,无论陛下怎么待本宫,本宫都是皇后,虽然本宫不会委屈自己,但也绝对不会因为陛下待本宫不好就觉得本宫可以为所欲为了。”她静静的看着他,“邵大人,你明白了吗?” 他显然有些震惊,忽然敛了神色道:“娘娘是个有原则的人,臣佩服,是臣轻浮了。”裴容卿正欲赞叹他的明事理,忽见他眼神一闪,问道:“无论如何也不会?即使陛下对娘娘永远不闻不问,而娘娘心中另有他人?” 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只要陛下不做绝,本宫也就会始终给陛下留几分体面。”说着她忽然一笑,“但如果本宫真的爱上陛下之外的某个男人,而且爱的死去活来,大约就会不顾一切了。其实本宫也很想知道,这种感觉是怎样的。” “这种感觉其实未必很美好,但是大约也舍弃不掉。”他的眼里多了几分神采,微微一笑,很快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那么,娘娘觉得这几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也许他们是对本宫不满,想另谋出路吧。”裴容卿眼里闪过几分深思,想了想问他,“邵大人,如今朝中还有人给你为难吗?” 他得意一笑:“有娘娘在,谁敢给臣为难?” 她横了他一眼:“怎么,没有本宫在你就寸步难行了?邵大人未免太不中用了些。” “娘娘,臣只是想谦虚一下……”他含蓄道,“如今朝中关键的部门都是娘娘的人。” “你的人。”裴容卿正色道,“本宫知道他们看得是你的面子,而且很多人都以为,如果不是你里里外外帮本宫操持,本宫肯定做不到如今的地步。” “娘娘怎会这样想?”他不由蹙眉。 裴容卿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本宫不在意旁人怎么说,毕竟他们大约都不会相信一个女人会有多大的本事,反正他们说的也没错,具体的事情都是你邵大人在做,本宫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这样也好,你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才能真正和裴大人抗衡。” 的确,邵梓孺认可她说的每一句话,可是心底还是有几分怪异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抓住便消失不见。 他谨慎道:“娘娘,臣的人就是您的人。” “本宫不是怀疑你的忠心。”她笑了笑,指尖点了点桌子,道,“把那几份折子都送过来,本宫待会亲自见见他们。” 他含笑道了声是,很快告辞离开,走出内殿的时候,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神色带着几分深思,明明离自己那么近,明明前一刻自己还与她亲密的说着话,可是此刻他忽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恐惧起来。 大踏步走出内殿,他终于发现那种怪异感从何而来了。她不介意自己在朝中的名声,不介意有多少人真正忠诚于她,只关心他是否能树立起权威,要么是真的非常信任自己,要么是……她已经打算卸下这个担子! 这个猜测让他的心狠狠一沉! ********** 手里的这几份折子已经看过好几遍了,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她不禁抚了抚额,微微叹了一口气。 虽然身体已经好了差不多了,但是精神毕竟还不够好,现下又要处理这么棘手的事,她实在腻烦的很,可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一方面是坐久了这个位子,多少有份责任感,总不希望自己掌管的国家出了乱子,一方面也是希望邵梓孺今后的麻烦能少一些,毕竟如果当初不是她,他也不会选择入仕,如今自己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背弃了当初的承诺,不能不说有几分愧疚,所以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希望他不要责怪自己才好。 正皱着眉第四次翻看裴昭的折子,忽听得敛翠来报,裴大人来了。 “快请。”她眼睛也不抬,心里对接下来的会面多少有些抵触。裴昭这个人她一向不大乐意面对,这个人心机之深沉实在让她觉得可怕。 “臣见过皇后娘娘。”裴昭恭敬的行礼,无一处可挑剔,裴容卿心中微叹,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裴大人不必多礼。” 裴昭肯定很清楚自己已经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了,再喊父亲便显得虚假,她干脆以裴大人相称。 “听闻娘娘凤体欠安,如今可大好了?” “已经好了,多谢裴大人关心。”裴容卿微微一笑,“只是本宫病好后首先便接到裴大人的这个请求辞官的折子,实在让本宫大为不解,裴大人是国之栋梁,如今正值壮年,为何要辞官回乡?” 裴昭笑了笑说:“娘娘忘记了?臣的母亲因为安土重迁,不愿随臣来京城,如今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只念着臣和几个孙子孙女,臣当这个丞相已久,从前一方面是贪恋权位,一方面也是放不下朝廷,如今有邵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臣觉得也到了臣隐退的时候了,何况上次安王叛乱一事,臣的逆子怎么说都是参与了此事,娘娘念着兄弟之情不愿追究,但臣不能假装不知道,而且经此一事,臣也看开了,权势浮华如过眼烟云,也不过如此,臣这一辈子,该得到的都得到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只想回乡安度晚年,也好照顾年迈的老母,尽一尽孝道。” 他神色平静,娓娓道来,几句话说的诚恳而又大为感慨,裴容卿一时有些震惊,可是心底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裴大人看的如此通透,实在让本宫叹服。只是,裴大人难道不为兄长考虑考虑吗?如果裴大人依然在朝中,那么兄长总有重新再起的机会。” “这个逆子,不提也罢!”他脸上出现了一丝怒容,“他这个模样,还不如让他待在家里,至少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的确,裴乔宣那不靠谱的样子,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看裴昭这副坚定的模样,裴容卿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来挽留他。 难道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娘娘,臣刚才有一句话也想送给娘娘。”他忽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权势浮华如过眼烟云,娘娘,有些事不必执着。” 裴容卿笑了:“裴大人是在劝本宫收手吗?” ***** 正文已经达到五千字了,请允许我废话几句:作为一个坑爹的作者,我设了一个又一个的圈,不过爷相信乃们都是聪明的妹纸,应该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而且我一直脚的故事本身比较重要,男主这种事其实一个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过程,不论男主是谁,我至少可以保证,也许他不是你们最喜欢的,但肯定是合理的。其实怎么写只看作者的想法,就譬如我随时可以洗白老元,也随时可以黑化小邵(但是我不会这么做的,咳咳,请放心~),这是身为一个作者最大的乐趣,希望大家原谅作者的恶趣味~(≧▽≦)/~如果担心cp不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可以暂时放着,待过一段时间看看留言,就知道男主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一个了~~阙爷我虽然很恶趣味,但依然是个有良心的作者,并不想用这种方式骗大家的订阅咳咳,飞吻姑娘们!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 一见齐珩误终生 “臣不敢,臣只是心疼娘娘。”他抬头看着裴容卿,目光恳切,“娘娘,臣不敢妄加揣测,且不论从前娘娘在家中如何,只看娘娘这段时间在朝堂之上的表现,臣觉得娘娘并非野心勃勃之人,臣只是希望娘娘能善待自己。” 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这番话也算掏心掏肺了,裴容卿默然许久,微笑颔首:“裴大人的话,本宫记在心里了,只是,如果连裴大人都要告老还乡了,有些事,只怕本宫也身不由己。” 他抱拳一笑:“这一点娘娘无需担心,如今朝中人才辈出,如邵大人、许大人等,正因为有他们在,臣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上这道折子。” 裴容卿一哂:“这么说,裴大人是铁了心的要辞官了吗?而且,还想本宫随你一道回乡?” 他竟然笑了:“如果娘娘愿意,臣自然求之不得,您的祖母向来最疼爱的便是娘娘您,她老人家一直很想念你。” 裴容卿抚了抚额,无奈道:“裴大人,本宫虽然也很想念祖母,但是本宫身为一国皇后,哪里能说走就走的?” “娘娘的决定,还有谁敢不从?”他一笑,一脸理所当然。 裴容卿不由的眯起眼睛,不再接他的话,而是将另外三个人的折子递给他:“这几个人,裴大人怎么看?” 裴昭惊讶挑眉,想了想抱拳道:“这几位大人在朝中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人物,也一直没得到晋升的机会,臣想他们兴许是想在地方上做些实事,也好为以后的升迁加一些砝码。” “另外两个也就罢了,枢密使可是正二品,哪里是能换人便换人的,而且,只要他在这个位子上不出差错,未必没有晋升的机会,工部侍郎也是,只要还在这个位子上,升为尚书就极有希望,但调去地方,还不知道哪一年才能熬进京。”裴容卿冷笑,“还是说,这几个人心系百姓,宁愿放弃京官,也要为百姓做些实事?” 裴昭蹙了蹙眉,摇头:“臣不知,不过臣想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这几个人虽然能力不算多么突出,但不结党派,为人老实,送去地方至少不会坏事。” 裴容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裴大人说得对,既然裴大人马上就要告老还乡,那么本宫就采纳你的意见,遂了他们的愿吧。” 裴昭始终一脸恭敬,对裴容卿的话也不为所动,仿佛无论裴容卿做什么决定都与他无关。 一个一个都想远离京城……裴容卿心中暗笑,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对她这个皇后不满,以至于连裴昭都来劝她“善待自己”。不过无论如何,这些人的离开对邵梓孺来说至少不是坏事,只是他大约要比从前更忙了一些。 而自己离宫的计划,这一回真正要提上日程了。 ********** 齐国京都盛京。 楚飞阑心满意足的将房契和地契收入怀里,找了个酒楼痛痛快快的喝酒,打算明日一早便赶去大元,把这个消息带给那个女人。 在盛京找个合适的地方可不容易,他可是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找到这样一个足够宽敞又足够隐秘还距离集市很近的地方,既安静又安全还方便,对自己的住处他都没那么尽力过,不过自己四海为家似乎也没有几个固定的住处,他想了想,竟然想不起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唉,果然是漂泊久了,现在居然生出了这样的感慨,他喝了一口酒,眯起眼睛笑了,等那个女人过来,自己也算是有半个家了吧,他想的十分美好。 酒酣耳热之际,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他不耐烦的挥手:“爷现在不要女人伺候,出去!” “楚公子。”走进房间的却是个长相憨厚的壮硕男人,他声音浑厚,面无表情,“主子有事找你。” 楚飞阑看见来人,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滚出去!老子不想看到你这张倒胃口的脸!” “属下马上就走,但主子要见你。”他丝毫不把楚飞阑的恶劣态度放在心上。 “行了,老子知道了!滚出去!”楚飞阑原本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恶狠狠的盯着这个男人。 男人恭敬的一低头:“主子现在就要见你,请你……” 楚飞阑顺手将手里的酒杯砸过去,咬牙:“***他想什么时候见老子就什么时候见?他怎么不亲自来见老子?现在老子没空理他!” 男人看似笨重,身手却极为不俗,轻轻松松的将楚飞阑砸过去的杯子接住,还是面无表情:“主子现在很忙,他说,麻烦楚公子进宫一趟。” “……”楚飞阑气的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男人刷的抽出剑来:“主子说,如果阿鲁请三次楚公子还不行动,那阿鲁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妈的齐珩不是人啊!”楚飞阑身形不太稳的避过这一剑,咬牙道,“收起你的剑!老子去见他!老子这就去!”说罢收起扇子径直走出门,阿鲁恭敬的收回剑,跟在他身后。 楚飞阑此刻只恨自己当初识人不清,妈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见齐珩误终生!他的美好生活全部毁在这个男人手里了!偏偏他打不过他,更打不过这个怪物一样的阿鲁! 想起从前自己的委曲求全他就恨的牙痒痒! “阿鲁,你家主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啊?你这样替他卖命?”楚飞阑忽然回头,恶狠狠的看着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他的阿鲁。 “阿鲁的命都是主子的。”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让你死你肯不肯?”楚飞阑一看到他这副被奴役的理所当然的模样就来气,因为他总是会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变成这样,从抓狂到愤怒到无奈再到习惯,天哪,太可怕了! 阿鲁点头:“为了主子,阿鲁做什么都可以!” 楚飞阑被气的胸口疼,干脆不再搭理他。 二人进入皇宫,来到齐珩所住的东宫。楚飞阑毫不客气的往座位上一坐,不耐烦道:“快,给爷上茶!” “给楚公子上点醒酒汤吧。”一身银色滚龙纹袍子的齐珩从内殿走出来,含笑道,“楚公子刚刚喝了不少酒,现在大约还醉着呢。” 两个侍女抿嘴一笑,福了福身走出去,楚飞阑抬了抬眼睛看了他一眼:“说吧,这么急吼吼的找小爷来有何事?爷我最近忙的很,没空给你办事。” 齐珩挥了挥手,让阿鲁出去,这才在楚飞阑身边坐下,笑着说:“忙?忙着给什么人找房子?” 楚飞阑一惊,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找人跟踪我?” “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人主动向孤汇报了。听说你今日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住处。”齐珩把玩着一块玉石,微微一笑,“你是打算找个地方安家呢,还是想金屋藏娇?” 楚飞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是老子失算了,真是到哪都有你的眼线,你还能再无耻一些吗?” “孤已经知道你的房契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了,算不算更无耻?” 楚飞阑无所谓的抬了抬眼睛:“知道又如何?”反正房契上又不是真名,既然已经决定出宫,裴容卿怎么可能继续用本名?自然早就与他商量好了。 齐珩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不由的笑出声:“孤很好奇,大元的皇后娘娘竟然会请你做中间人。” 这下楚飞阑淡定不了了,他颤抖的指着对面笑的一脸淡定的男人:“你……你这个人太无耻了!” “她是不是还警告你不要告诉孤?”齐珩勾了勾唇角。 楚飞阑哼了一声,拒绝回答。 齐珩不以为意:“你不必防孤防的这么紧,孤虽然知道,但并不打算做些什么,元后愿意来齐国定局,是对孤的肯定,孤觉得很荣幸。” “是啊,她知道你最重视名声,喜欢装,所以明面上不会做什么。”楚飞阑毫不留情的嗤笑,“你的确应该觉得荣幸。” 齐珩丝毫不把他的嘲笑放在心上,蹙了蹙眉问道:“你可知她什么时候会来?” “这老子怎么知道?你关心那么多干什么?”楚飞阑嗤之以鼻,“你不是已经有太子妃了吗?还想对她如何?那个女人那么骄傲,会愿意做你的侧妃?别痴心妄想了,她连大元的皇后都不乐意做了。” “楚飞阑,你别那么庸俗。”齐珩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孤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至少不做敌人,可没有旁的打算,是你自己有些旁的心思吧!” 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破,楚飞阑有些恼羞成怒:“那你特意找老子来问这些事是想做什么?” “如果她愿意出宫,对孤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大元正在走下坡路,如今连她也不愿接这个烂摊子了,可见问题之严重。” 楚飞阑闻言脸色沉了沉:“听说前段时间元司灏叛乱,沈随一党被全部处死,原本威名赫赫的沈家军也就此落败,大元真的没几个能用的将领了。” “你总算抓住重点了。”齐珩赞赏的点了点头。 “滚,那是你的事,老子才没兴趣!”他哼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对劲,眯起眼睛看着他,“喂,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做孤该做的事。”齐珩淡淡一笑,琥珀色的眼睛满是运筹帷幄。 楚飞阑哀嚎一声:“你一露出这副表情,就肯定会有人倒霉,老子懒得和你废话,老子继续喝酒去!” “今日阿惜准备了桃花酿,你不想尝一尝?”齐珩微笑的下套。 楚飞阑果然犹豫了,想了一下,最终对美酒的渴望战胜了一切,他重新落座,哼了一声:“你这个人怎的这么好命,太子妃不但家世出众,对你死心塌地,而且贤良淑德,酿的一手好酒!老子怎么没碰上这么好的女人!” “楚公子谬赞了,阿惜自己喜欢这桃花酿,无事便试着酿了些,没想到入了楚公子的眼。”二人说话间,一个女子手里端着一碟子点心走进来,姿态袅袅,巧笑倩兮,让人心生好感。 说完,她恭敬的一福:“见过殿下。” 齐珩立刻上前扶起她,含笑道:“你身子不好,有些事就交给下面人做,不必亲历亲为。” “妾只是担心她们伺候的不周,而且这些小事,妾还是做得的。”说着她含笑将手里的点心放在桌子上,“这是殿下最爱的桃花酥,离晚膳还有些时候,殿下和楚公子先垫垫饥吧,妾马上去准备晚膳。” 齐珩牵着她的手,柔声道:“一起坐着用些吧,楚公子又不是外人。” 楚飞阑打了个哆嗦:“别用这种语气和老子说话,老子和你不熟!你们俩夫妻要腻歪别拉上我成不?” 宁惜掩唇笑道:“楚公子可要给阿惜一点面子,尝尝这桃花酥吧。” 齐珩打开折扇,摇头笑道:“阿惜,你不知道这个人的脾性,越对他好他越来劲,不必理他。” 宁惜但笑不语,楚飞阑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拣起一块桃花酥便吃,只一口,他就呆住了,喃喃道:“这味道真好。” “阿惜的桃花酥可是一绝,不比她的桃花酿差。”齐珩看了她一眼,含笑说,宁惜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楚飞阑想了想说:“裴家的那个女人宫里吃的花样那才叫一个多,什么沙拉冷饮冰碗火锅,不知她怎么想出来那么多的吃法。”说着咂嘴,仿佛十分怀念。 齐珩大笑:“难怪你天天往她的宫里跑。” 宁惜安静的听着他们谈笑,只是听到“裴家的那个女人”时眉心微微一蹙。 裴,殿下曾经在纸上写过的那个名字便是姓裴,可是同一个女人? ------------ 受伤 未央宫里。 裴容卿小心翼翼的展开手里的卷轴,直到它铺满了整张桌子。 含烟收走最后一个烛台,走过来,好奇问道:“娘娘,这是什么?” “五国地图。” 这个时代绘地图的技术实在不高,得来一份五国的地图很不易,所以必须小心,万一浸了水或者不小心被火烧到,便很难再得第二份。 “地图?”含烟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重复,她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你看,这就是大元的京城。”裴容卿指着图上的一点,“我们便在这里。而齐国的京都盛京在这里。” “似乎不远啊。”她好奇道。 “地图上看着当然不远,但实际上如果骑马至少要十天,而坐马车少说要十五天。”裴容卿笑了笑,要是在现代,做个火车十个小时便到了。 含烟“啊”了一声:“娘娘的目的地就是盛京?那,娘娘是打算……先送奴婢过去吗?”说到最后,她声音就越来越小。 “怎么,你还是不愿意?”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若你到这个时候还想让本宫回心转意,那本宫就把你一个人留下了,先送敛翠过去便是。” 含烟吓得扑通跪下来:“娘娘,奴婢错了!奴婢只是不舍得离开娘娘,娘娘别留奴婢一个人!” 裴容卿无奈的叹气,俯身将她扶起来:“昨晚楚飞阑将房契和地契送过来――他已经找好地方了,过两日他会再来一趟把你接过去。” 含烟这回不敢再说任何反驳的话,只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过去之后,记得先置办好东西,熟悉环境,有楚公子帮你,你不必担心有人会伤害你,至于他,如果对你什么,你不理会便是了。”裴容卿微微一笑。 “娘娘放心,奴婢不会让娘娘失望的。”她一脸慎重,“那娘娘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还不能确定,到时候本宫再给你通知。”裴容卿冲她招手,“过来,你记一下沿途的地名。”裴容卿一一给她讲解,确定她记清楚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一定要把这些地方记住了,以及各个地方的特色,譬如气候、地势之类,把《五国志》中的《地理志》好好研读研读,这些以后都派的上用场。”裴容卿嘱咐道。 “嗯,奴婢省得。” “去吧,把舞妃请过来,今晚让她在这里用膳。” “奴婢这就去。” 收起地图,裴容卿神色有些凝重。 昨晚楚飞阑来的时候很干脆的承认,齐珩已经知道了一切,但同时也无辜的表示,这些都是因为齐珩神通广大,不是他有意透露的,裴容卿无奈的抚了抚额,虽然一旦自己不是元国的皇后,与他应当没什么利益冲突了,可是对这个男人她还是本能的排斥,她并没有打算能一直瞒过他,可是这个男人对自己这样的关注却让她觉得心惊不已。 直觉告诉他,此时让他知道自己的打算并不是一件好事,好在他并不清楚她具体什么时候离开,而且自己出宫一事必须要瞒一段时间。 “娘娘,舞妃到了。”听到含烟的声音,裴容卿将这些念头抛在脑后,站起来迎接东方舞。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知娘娘找臣妾来有何事?” 裴容卿没有绕圈子,径直道:“还记得上次本宫说过,可以助你出宫一事吗?” 她忙点了点头,眼睛一亮:“娘娘有计划了?” “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譬如留在京城,还是去小地方,亦或者换个国家?” 她想了想说:“京城定然是不能留的,其他地方……东方家的势力遍布整个大元,若想不被他们察觉,最好的办法便是离开大元。” 裴容卿心惊于世家势力之大,便说:“既如此,你便和本宫一起去齐国吧。” “齐国的确挺适合,臣妾听说近些年齐国国力增长的很快……等等,娘娘也要出宫?”她这才反应过来,惊的脸色都白了。 “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本宫便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裴容卿勾唇一笑,“何况朝政之事,本宫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从前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如今连陛下都发话了,本宫当然要抓住机会。” “可……如果娘娘一走……” “乱不起来。”裴容卿知道她要说什么,截住她的话说道,“本宫做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主要还是由几位大人拿主意,所以你不必担心。本宫只问你,愿不愿和本宫一起。” 她激动的点头:“有娘娘的照拂,臣妾当然求之不得!否则臣妾一个女子,要在宫外生活下去实在有些艰难。” “如此就好办了。”裴容卿简单的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两日后,你便和含烟一起过去,在那儿等着本宫。” 听裴容卿说她连住处都已找好,东方舞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说:“臣妾……臣妾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好。” “本宫相信你。”裴容卿一笑,她之所以想拉东方舞一起,就是看中了她这份细心和冷静,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交给她的几件事她都办的十分妥帖,看一处屋子自然不话下,“含烟虽然也很能干,但一直听本宫的命令,有些事上还需你来拿主意。” 最初的激动和震惊过后,东方舞也冷静了下来,她想了想,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臣妾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 “你无需如此,出了宫,你我就不再是皇后与宫妃。”裴容卿忽然笑道,“那么,你明日便死吧。” 东方舞忍俊不禁:“臣妾明白。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臣妾惊惧引起各种不适,早已多次请过太医,明日因体弱而暴毙,也不会引起怀疑。” “如此甚好。”裴容卿松了一口气,和她商量起各方面的细节,直到确定毫无破绽万无一失。 晚膳后东方舞神色极为轻松:“娘娘,臣妾今日想大着胆子请娘娘同游上林苑,不知娘娘可赏脸。” “舞妃如今看起来似乎活泼很多,本宫第一次见到你便是在上林苑,那时本宫只觉得你是个极为谨慎之人。” 她似乎也想起来那一事,不由笑道:“臣妾那时不知娘娘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小心为上,让娘娘见笑了。” 携手与她走出未央宫,裴容卿笑了笑说:“如今看来你是对的,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不骄不躁,谨小慎微,有防人之心但无害人之心,你是个有后福的。” “娘娘谬赞了,臣妾旁的优点没有,只是有点自知之明罢了,有些事,不该自己做的不该自己想的,便不会去想不会去做,如此,日子倒也过的安生。” “就是这份自知之明最难得,有多少人看不透看不穿的就是这点呢?”裴容卿浅浅一笑,看着夜幕降临下上林苑逐渐亮起的花灯,“宫中的盛景不少,只怕以后就没机会再看了。” “娘娘入宫以来一直繁忙,大约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臣妾却是把这宫里任何一处都看的够了。”她笑着道,“只怕不止臣妾,这宫里其他的女子都是如此。” 似乎的确是是这样,她来到这个异世之后,常常连散个步的时间都没有。以前怎的没发现自己是这样一个勤奋的人,裴容卿不由的一笑:“不知这宫里其他的女子愿不愿意出宫。” “她们大多只是普通官宦家的女儿,在宫里至少衣食无忧,出宫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光景。”东方舞轻声道。 裴容卿颔首,对大多数女子来说,安定比什么都重要的吧。 二人说着便走到了上林苑的尽头,不远处正是太液池,花灯将水面照的亮如白昼,而池边,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眼中,他负手而立,安静的看着水面,背影一如既往的孤高清冷。 东方舞惊呼一声:“是皇上!” 裴容卿愣了愣,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看到他,但是此时又不能装作没看到,只好和东方舞走上前行礼。 “免礼吧。”他并未因她二人的出现而意外,转身对她们微微颔首,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东方舞似乎对他有些畏惧,只低着头不语,裴容卿只好开头:“臣妾饭后消食,无意惊扰陛下,臣妾这就告辞。” “朕在等你。”他安静的一句话让裴容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震惊太多明显,他竟然低低的笑出来。 东方舞见状忙道:“臣妾忽然想起宫中还有些事,先告退了。”说罢不待裴容卿发话便很快走开,让裴容卿很想抚额。 “皇上怎么知道臣妾要来这太液池边?”她狐疑道。 “朕去你的宫中找你,没看到你人。”他打量着她,“病可好了?” 裴容卿一愣,心中腹诽着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已经大好了,多谢皇上关心。” “既是大病初愈,就仔细着别吹风。”他看了她还有些单薄的衣服,微微蹙眉。 裴容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弄的十分莫名,遂打起精神应付着。 “谢皇上关心,臣妾会小心的。” “你的确很小心。”他似乎意有所指,忽然话锋一转,“裴昭一家已经回老家了?” “是,裴大人昨日便离京了。”听他问起裴昭,裴容卿心中的狐疑更甚。 “你也是裴家的儿女,却依然要待在这深宫中。”他忽然看向慈宁宫的方向,“母后也是。” “臣妾和太后身为皇家的儿媳,就是皇家人。” “皇后做事总是让朕无可挑剔。”他微微一笑,“从前朕还有许多担心,如今看来竟都是朕多虑了。” 裴容卿心中的不安和狐疑越来越大,不由的问道:“皇上,您今日到底想和臣妾说什么?” “舞妃的身体似乎不大好。”他话锋又是一转。 虽然被他频繁的换话题弄的很是莫名,但她面上依然不动声色:“贤妃娘娘的死对舞妃的打击很大,这些日子她的精神都不是太好。” “若她愿意,便将她送出宫吧,朕那日所说并非玩笑,留你们在宫中本非朕之所愿,终究是朕对不住你们。”他的神色始终很安静,语气平淡,仿佛下一秒便是要乘云而去。 裴容卿被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逗笑了:“为何皇上从前没这么做?因为太后的阻拦吗?如今宫中无子嗣,安王妃因为疯癫,生出的孩子只怕并不是合适的继承人,陛下可想过大元的以后该如何?” “这一点皇后无需担心。”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如果只是找个继承人,只要合适便可,无所谓他是不是姓元。” 裴容卿默然许久,才开口道:“看来陛下是打算把江山拱手相送了。” “对百姓来说,谁是统治者都无所谓,只要能为他们带来福利。而对皇后来说,大元的江山将来属于谁都并不重要吧,那时你已经不在宫中了。”他不以为意,笑的云淡风轻。 裴容卿心中一紧:“臣妾并不是……” “朕早说过,你若要离宫,朕不会反对,所以你也无须瞒着朕。”他忽然伸手,撩起她额前的一绺发,“若你出宫,朕反而觉得心安一些。” 虽然这的确是她所求的,但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出来,裴容卿依然感觉到一股无名火从心中蹿出来,她看着他,目光冷冽:“陛下是不是觉得,只要臣妾还占着这个位子一天,就是对先皇后的一种背叛,所以不遗余力的要把臣妾哄出宫,让臣妾自觉放弃这个位子?” 一开始自己根基太浅,不能贸然出宫,现在时机已经成熟。虽然她的确在计划着这件事,可是如今这个男人却是在想尽办法的哄她自觉出宫,让她觉得十分屈辱。 如果有这个觉悟,如果觉得亏欠,一开始为何要用那种态度对待自己?嗬,如今朝中危机解除,太后重病,便急不可耐的要将自己赶出宫么? 元怀瑾看着她含着怒气的小脸,忽然笑了,低头用目光将她牢牢圈住,漆黑的眸子里甚至可以看到她的影子。 “皇后,你这样的表现,会让朕怀疑你在吃醋,在嫉妒。” 她因他忽然的靠近而心浮气躁,不由的后退一步,沉下脸说:“皇上,先皇后只是一个死人,臣妾嫉妒她什么?嫉妒她即使死去一年多也依然让您念念不忘么?” “你说的对,你的确无需嫉妒她。”他含笑看着她,“但,皇后在愤怒什么呢?” “陛下这种行为,会让臣妾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虽然臣妾一直认为臣妾所做的事都是为了自己,但间接还是帮了陛下不少的。陛下何必急着赶人呢?” “皇后难道不打算出宫吗?”他挑眉问道。 裴容卿一口气憋在胸口,半晌只得不甘不愿道:“臣妾的确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但这是两回事,臣妾自己选择离开和被陛下赶走,性质不同。” 他低低一笑:“原来如此,看来朕不小心伤到皇后的自尊心了。” 裴容卿不由的眯起眼睛,总觉得他这句话的语气有点不太对,好像是在哄着自己一般,她不禁咬牙。 “皇上放心,无论皇上有多不待见臣妾,要不了多久臣妾便会彻底消失在皇上的面前。”裴容卿挑眉平静的看着他。 “朕从来没有不待见你,只是,时机不对。”他忽然轻轻喟叹一声,仿佛真的十分遗憾。 裴容卿心中一跳,不禁挑衅的看了他一眼:“陛下认为什么时候才是好的时机?如果臣妾在先皇后之前认识陛下,陛下就会认可臣妾这个皇后了么? 他静静的看了她许久,微微一笑,脱下身上的袍子给她披上:“皇后,起风了,回去休息吧。” 裴容卿一下子愣住,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留在一句话:“朕同样没有不认可你这个皇后,只是不知待你离宫之后,你还愿不愿意承认你是朕的皇后。” 说罢,他像摸小孩子一般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转身离开,裴容卿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胸口的怒气更盛,不由的开口:“皇上,一旦臣妾离宫了,这个身份也随之死了,那个时候,臣妾当然与皇上再无瓜葛。” 他的背影稍稍一顿,转身看着她,含笑道:“皇后,但愿朕与你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再没有了,我的陛下。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凝起一丝冷笑。一旦出宫,这个身份,连同你这个人,都与我再无任何关系,即使再见,我也可以装作不认识。 她垂下眼睛,低低的道了声:“回去吧。”守在远处的宫人立刻提着灯上前。 在这之后很久她都再也没有见过元怀瑾。第二天,东方舞果然因病过世,裴容卿为她简单的举办了一下丧事,期间东方家只派人来看过一眼,没多观察便离开了,显然他们早已放弃这个在宫里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利益的女儿,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家族之人这样的凉薄依然让东方舞有些伤心,但伤心过后,出宫的信念便更加强烈了,她在裴容卿的未央宫了住了一日,第二日便和含烟一起,踏上了前往盛京的路途。 楚飞阑看着不甚靠谱,但做事其实很细心,看着他十足充分的准备,裴容卿十分放心,准备了一个数额很可观的银票,却被他傲娇的拒绝了,她也没有坚持,把银票全部给了东方舞和含烟,这个世界虽然分为五国,但银号都是开遍五国的,哪里都可以兑换,货币也很统一,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一下子少了两个得力的人,她的事立刻多了起来,但是这些都还容易应付,最麻烦的却是―― “最近怎的没看见含烟姐姐?”几次出入她的未央宫,邵梓孺终于提出了这个要命的问题。 裴容卿端着杯子的手不易察觉的一颤,随即平静道:“她回老家了?” “什么?”他十分惊讶。 “裴昭不是携着一家老小回乡下了么?”裴容卿不动声色的说,“含烟是家生子,她的父母都是裴家的下人,如今他们跟着裴家一起回乡下,含烟牵挂家人,便跟着一起回去了,而且她年龄也不小了,本宫已经拜托裴夫人为她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家。” 邵梓孺显然不太相信:“含烟对娘娘忠心耿耿,竟然舍得娘娘?” “她总不能真的跟着本宫一辈子吧?而且她虽然忠心于本宫,但她也牵挂家里人。”裴容卿喝了一口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邵大人难道看上含烟了?可惜你不早说,否则本宫还可以帮你问问她的意思。” 他脸色一沉,握着杯子许久不曾开口。 裴容卿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定了定神狐疑的看着他:“邵大人,您今日怎么了?” “含烟真的回乡下了?可是,为什么臣得到的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他抬头看着她,目光中含着几分凌厉几分受伤,“裴大人一家离开京城,臣担心裴大人另有目的,所以将所有人都调查了一遍,臣这里有详细的名单,甚至一个扫地丫头的名字,可没有含烟。如果她真的跟着裴家回乡,裴家人没有必要藏着她。” “娘娘,你可以告诉臣,这是为什么吗?”他的脸绷的很紧,仿佛在极力按捺着某种情绪。 ------------ 潜逃与反潜逃 裴容卿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邵大人,你果然尽职尽责,竟然想到去调查裴家的人,可查出什么了?” 他的脸色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娘娘,裴家人没什么问题,您可以给臣解释一下含烟的事吗?”他紧紧的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裴容卿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想了想说:“那就是本宫让她出去办事了。” “办什么事?”他握紧了拳。 裴容卿平静的看着他,眼底有几分冷意:“邵大人,你在质问本宫吗?是不是本宫做任何事都需要跟你报备?” 他张了张嘴,忽然苦笑一声:“娘娘,臣当然不敢质问您,但是臣一直以为,臣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她冷冷地看着他,不让自己表现出丝毫的心软。 他缓缓开口:“至少臣以为,娘娘打算离宫这样的事,应该会和臣商量,或者问问臣的意愿。可是臣没有想到,原来在娘娘这里,臣只是一个外人。” 裴容卿闭了闭眼睛,轻叹一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娘娘的宫里忽然少了一个人,臣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他的笑容越发苦涩,“原本臣以为娘娘会主动相告,可没想到即使臣问起来,您也打算继续装傻,还编出这么拙劣的谎言来。” “唉,确实很拙劣。”裴容卿无奈的抚了抚额,“不过本宫也没打算瞒你多久,你知道便知道了吧。” 他神色一痛:“娘娘没有别的话想对臣说的了吗?” “没有及时告诉你,是本宫的错。”她看着他,神情有些冷,“但是邵大人,你对宫中的掌控能力实在让本宫惊叹,本宫这里有丝毫的动静都瞒不过你。” 邵梓孺一慌:“娘娘,臣没有监视娘娘的意思。” “你的确不是为了监视本宫,你是把本宫看成你的所有物,是不是?”她勾起唇角,“本宫今日才知道,邵大人大约从来不把本宫当成皇后,看来是本宫太纵容你了。” “娘娘!”他的眼底因为悲愤竟变成了血红色。 “如果没有这个身份的束缚,你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裴容卿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邵大人,本宫的确打算离宫,而且也没打算征询你的意见,更没打算问你愿不愿意与本宫一起,这就是本宫的所有解释,你可满意了?” “娘娘,你要抛下臣?”他笑起来,声音悲怆,“原来臣对娘娘来说,真的什么都不是。” 裴容卿冷笑一声:“那邵大人觉得本宫该把你当成什么?还是你以为,只要本宫出宫,不再是这个身份,便可以与你双宿双飞了?邵大人,本宫忽然有些怕你了,若本宫真的与你与你一起隐退,只怕最后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娘娘何必说这样诛心的话。”他安静的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臣虽然有妄想,也很想参与到娘娘的生活中,但,臣绝对不会勉强娘娘。” 看到他这样的模样,裴容卿有些心软,也有些痛恨自己的口不择言,可是如果不说清楚了,自己便是害了他。 “邵大人,本宫信任你、欣赏你,但都仅限于朝堂之上。”她缓和了语气,“除此之外,本宫与你便不再有任何关联,你也不必再为本宫做什么。” 朝堂之上,她与他至少可以称的上互利,往大了说,他们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的交待他做任何事,不会觉得有所亏欠,可是一旦走出朝堂,他再为自己做任何事,性质便不一样了。 “娘娘,怎么选择是臣自己的事,不必娘娘为臣做决定。”他惨然一笑,抱了抱拳道,“一旦娘娘离宫,臣便立刻辞官,既然没有娘娘在,再位高权重也没什么意思了!” “邵梓孺!”裴容卿气的咬牙,“你在威胁本宫?” “是娘娘不厚道在先!”他丝毫不肯退让,“娘娘将这些担子全部放下了,指望着臣一并担起来么?臣是个懒散惯了的人,没那么高尚的情操,谁爱当这个丞相谁就当去,臣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裴容卿头痛的抚额:“邵大人,你不要说气话。” “娘娘以为臣在说气话么?”他淡淡的笑了,“反正等娘娘离宫,朝中的事就与娘娘再无瓜葛,娘娘何必在意臣还当不当这个丞相?” “邵梓孺,本宫当初去你的府上请你入仕,你可不是这么告诉本宫的。那时你问本宫,是不是就满足于现状了,本宫告诉你,这样的局面不会维持太久。”想起初见时眼前这个少年蕴藏的野心,她不禁一笑,“如今是本宫食言了,你的野心本宫可能无法助你达成,但是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一旦本宫离宫,邵大人便可以放手去做了,朝中已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你的人,待到合适的时机,你想怎么做,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他显然极为震惊,定定的看着她许久不曾回神。 裴容卿心中微微一叹,即使被一时的情爱迷住了眼睛,他的野心从来不曾消失,只是暂时被他深藏了而已。 “看来娘娘早就替臣考虑好了往后的出路。”他扯了扯嘴角,“可是娘娘,人是会变的,从前臣想一展拳脚,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可是如今臣的愿望基本已经形成了,娘娘所说,并非臣之所愿。” “是么?”裴容卿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沉沉,“一旦和本宫离宫,你便不再是名满天下的邵梓孺,你也再没有入仕的机会,一辈子只能做个平头百姓,而且,本宫未必会接受你,也许你最后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场空。这些,你想过没有?” 他眼神微闪,忽然笑起来:“娘娘是担心臣会后悔?” “不是担心,本宫认为你一定会后悔。”裴容卿喟叹一声,不由的想起了韩岑。 “娘娘,臣从来不为自己所做的决定后悔。”他勾起唇角。 “那么邵大人认为自己不会后悔的依据是什么?”裴容卿低低一笑,走近他,平静的开口,“邵大人觉得,只要你在本宫身边待久了,只要你足够努力,本宫总有一天会接受你的,是不是?”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听娘娘的意思,似乎对臣很没有信心。” 裴容卿笑容怅惘:“本宫不是对你没有信心,而是对本宫自己没有信心,本宫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本宫能接受你,那么便能省去这许多麻烦和烦恼。” 他瞳孔一缩,声音喑哑:“娘娘永远也无法接受臣?” “你不相信?”她看着他,微微一笑,“理智上,本宫知道怎样是最好,可是感情上,连本宫自己也无法保证。邵大人,你今日话说得很满,你言之凿凿的告诉本宫,你不会勉强本宫,也不会后悔。可是如果三五年之后,你所有的付出依然得不到回应呢?或者再久一些,总有一天你会厌倦,会不满。” “臣不会!”他飞快的反驳。 “你的信心还是建立在你觉得本宫会接受的基础上。”裴容卿微微一笑,“现在,好好想想,当你耗尽了所有的热情,一切都还是一场空的时候,你还会毫不在乎吗?不要以为不可能,曾经也有人对本宫说过同样的话,可是最后他还是后悔了,最终选择了与本宫同归于尽。” 他仿佛被吓到,不由的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 “娘娘……” “所以,本宫不希望同样的悲剧再次上演。”裴容卿低低一叹,“邵大人,如果今日你只当本宫是你的主子,只有敬没有爱,本宫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一切。但是如今,本宫不能再冒险。” “娘娘,不管您刚刚说的那个人是谁,臣绝不会像他那般!”他低哑的声音再次想起。 裴容卿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中,许久她才梦呓般的说:“当初他对本宫的好,只怕连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动容,本宫亦很感动,但,也仅限于感动,可是最后他不满足了,就在本宫全身心信任他的时候,他给了本宫致命的一击。” “娘娘。”邵梓孺似乎明白了什么,“您说的,是燕帝陛下?” 裴容卿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为何会这么认为?” “臣的直觉罢了。”他淡淡一笑,很想问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厉擎天有过这样一段,但理智制止了他,他隐约想到,对她而言这也许是个惊天的秘密。 “无论他是谁都无所谓,但至少本宫明白了一件事。”她看着他,微微勾起唇角,“邵大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但是当你被无尽的绝望和疯狂的念头吞噬后,你就会把当初的誓言忘记的一干二净。因此本宫不会给你无妄的希望,让你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最后可能依然一无所获,本宫不希望你后悔。” “可是,这对臣不公平。”他丝毫不肯退缩的看着她,眼底忽然迸发出让人心悸的光芒。 裴容卿微微一愣,垂下眼睛说:“没有什么公平或者不公平,这只是本宫的选择而已。”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娘娘不肯给臣任何机会?”他目光灼灼,似乎急于找到答案,“那是别人所犯的错,却让臣来承担这个后果,对臣公平吗?” 裴容卿微微蹙眉,她莫名的害怕这样咄咄逼人的他,语气不由的恶劣起来:“邵大人,感情的事从来没有公平可言,本宫没有义务要给你机会。” 他的脸色又是一白,继而苦笑:“娘娘,您对臣真是狠心。” 心里又被莫名的罪恶感所占据,她无奈的抚了抚额,低声说:“邵大人,是本宫对不住你。” “娘娘打算什么时候离宫?”他沉声问道。 裴容卿摇头:“本宫还在等待时机。” 他颔首:“臣刚才所说并非气话,如果娘娘离宫,臣便会立即辞官!”说罢,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转身大步离开。 裴容卿闭目靠在软榻上,只觉得头痛不已。 现在的大元几乎就靠邵梓孺和追随于他的一批人撑着,如果邵梓孺真的辞官,只怕偌大的一个国家的中枢系统便要就此瘫痪了。 虽然多次和自己说这些都和自己无关了,可是终究是放心不下,邵梓孺的性格向来说一不二,她知道他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来。 “娘娘,”敛翠怯怯的出声唤她,“邵大人可是……知道了?” 裴容卿微微颔首,睁开眼睛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过半了,娘娘饿了吗?奴婢先给您准备些点心。”敛翠轻轻的为她打着扇子。 “不必,本宫现在哪里有胃口。”她苦笑了一声,自己何时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 “娘娘,其实有邵大人陪着娘娘您,也挺好的。” 裴容卿不由的失笑:“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被他收买了?” “才没有呢!奴婢始终是站在娘娘这一边的!”她忙表明忠心,“只是奴婢看邵大人的模样,不是会善罢甘休的。娘娘真的要彻底和邵大人斩断所有的联系吗?这对邵大人的确有些残忍。” 裴容卿抬了抬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娘娘其实可以继续和邵大人保持联系,娘娘在盛京时,偶尔给邵大人报个平安,邵大人也可以安心的在大元当这个丞相。”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前提是邵梓孺肯接受才行,只怕他会怀疑这是自己的缓兵之计,万一到时自己换个地方,他一样找不到自己的下落。 接下来几日,裴容卿过了一段很是安心闲适的日子,经常缺席早朝,众人只当她身体不适,倒没怀疑什么,邵梓孺大约是被她伤到了,多日不曾踏足未央宫,裴容卿则偶尔会出宫转一转,频率不定,每次的时间不定,有时候两三个时辰,有时候一整天时间,一开始宫人还如临大敌,后来便习以为常了,只是有一次,当她在宫外逗留到宫禁的时候还没回宫,邵梓孺暗中发动了不少人出来寻她,最后在一个戏馆中发现了她的身影。 这大约是上次二人争执后的第一次见面,裴容卿依然淡定的吃着敛翠剥好的瓜子仁,台上的戏子“依依呀呀”的唱着什么其实她并不太懂,但是这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娘娘。”邵梓孺站在她的身后轻唤,面沉如水。 “邵大人也要听戏?”裴容卿抿了一口水,目光依然放在台上。 “娘娘若喜欢这里的戏子,臣明日便让他们进宫给娘娘一个人唱戏。” “罢了,人家在这里唱的好好的,何况本宫并不爱听戏。”裴容卿站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轻笑着说,“邵大人对本宫的行踪倒是清楚的很。” 邵梓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着为她开道,直到将她送上轿子。 轿帘放下来的时候,裴容卿不经意间接触到他灼灼的目光,只是很快他的目光便被阻隔在轿帘之外。 初次见面时只当他是才华横溢的温润少年,可是谁能想到骨子里他是那么强势霸道的人物,即使她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即使他很明白,他对她的一切越是了如指掌,就越会招来她的反感,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是因为成为上位者已久,所以他也开始习惯于将所有的一切掌控在手中了么?心中忽然涌起一种类似于悲凉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倦怠。 五日后再次离宫时,裴容卿没有打算再回来,那日一切都和平常一样,没有人对此有疑心。 马车在东大街饶了一圈后,在一个隐蔽的小巷子里,裴容卿坐上了新的马车,那辆留有宫中标记的马车被彻底毁尸灭迹,其余的宫人被全部迷倒放在房间里,接着,这辆不起眼的马车载着裴容卿和敛翠直奔盛京的方向。 驾车的却是唐麒麟。 裴容卿原本对他还不能完全放心,但是他却告诉她,从此以后他只听命于裴容卿一个人,而且这是陛下的吩咐,从此以后他和陛下再无关系。 彼时裴容卿微微勾了勾唇,看来元怀瑾早知唐麒麟已经暴露了,便干脆送自己这样一个顺水人情。如果唐麒麟真的忠心于自己,自己当然求之不得。 相比较邵梓孺,唐麒麟就安全多了,因为唐麒麟对她的感情更多的是敬和畏,又因为元怀瑾的原因,即使自己不再是皇后,他也不会有任何妄想,但邵梓孺不同。又或者说,她可以把唐麒麟当成单纯的下属,却没法这样对待邵梓孺,因此和邵梓孺的相处便更多了几分担忧。 “娘娘,如果邵大人追来了怎么办?”眼看着马车就要离开京城,敛翠担忧道。 “他只怕没那么快追来。”裴容卿微微一笑,似想起了什么,“往后就别喊娘娘了,改口吧,夫人或者小姐都行。” “是,夫人。”敛翠十分乖觉的答道,为即将开始的新生活雀跃不已。 裴容卿看着她的表情,唇角不由的翘起,心思简单的人最容易幸福,可不就是如此,敛翠大约是她见过的活的最纯粹也最快乐的一个丫头了。 大约大约三个时辰后,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穿着粗布麻衣的唐麒麟挑开帘子道:“夫人,已经出京城了,要不要先在驿站休息一下?” 裴容卿点了点头,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散架了。驿站的饭菜很粗糙,但此时根本不是挑剔的时候。饭后唐麒麟去给马喂食,裴容卿便和敛翠待在大堂里喝着茶,养精蓄锐好继续赶路。 敛翠看着唐麒麟远去的背影,脸色有些泛红:“夫人,唐侍卫以后和我们一起住吗?” 裴容卿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不由失笑:“是,但是平时你见他的机会不会很多,但是他始终会在你周围不远的地方。” 敛翠掩饰般的抿了一口水:“那……唐侍卫岂不是很辛苦?” 裴容卿睨了她一眼:“这就心疼上了?” “夫人别取笑奴婢!奴婢只是……只是……”她嗫嚅着不好意思再说。 “往后也别喊唐侍卫了,就喊唐大哥吧。”裴容卿微微一笑,看着她情窦初开的娇艳的脸,心里既欣慰又担忧。如果唐麒麟对自己的感情没有那么复杂,自己肯定会鼓励敛翠,可是眼下…… 再看看吧。她这样想着,喝完最后一口茶,准备回到马车,此时唐麒麟也回来了,对她们微微颔首示意可以继续赶路了,敛翠殷勤的捧着一只大碗上去,笑眯眯道:“唐大哥,喝水!” 唐麒麟脸色一红,接过碗胡乱喝了几口便急急的出去了,裴容卿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真想不到敛翠这丫头竟然是个行动派的,有前途!看唐麒麟的表现,两人未必没有希望。她不由的露出笑容,这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最让她高兴的事了。 二人跟着唐麒麟的脚步走出驿站,没想到唐麒麟竟怔在了那里,看着某个地方,脸色阴沉的很,裴容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邵梓孺一副长工的打扮,穿着短衫,系着裤脚,手里牵着缰绳冲她笑的十分灿烂,那口白牙几乎闪花了她的眼睛。 ------------ 走水 牙口真好!彼时这是裴容卿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速度还真快,不过是在驿站吃顿饭的工夫就追上来了,看不出这小子挺厉害。这是她的第二个念头。 没等第三个念头冒出来,敛翠就惊呼出声:“邵大人!” “敛翠姐姐!”邵梓孺笑嘻嘻的做了个揖,目光却始终不曾落在裴容卿身上,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因为心虚。 裴容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对脸色难看的唐麒麟说:“麒麟,把马车赶过来吧,咱们赶路要紧。” 唐麒麟脸色稍霁,无视笑的灿烂的某人自去赶车,而裴容卿则淡定的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样,直到唐麒麟把车赶过来,她打算上马车的时候,邵梓孺才支吾又委屈的喊了她一声“娘娘”。 裴容卿闻言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邵大人,我不是什么娘娘,当不得你这样的称呼。” “那我也不是什么邵大人,小爷我辞官不干了。”他极为潇洒的拍了拍手,“小爷我来追随小娘子你,跟着你浪迹天涯去!” “邵梓孺。”裴容卿一脸正色的看着他,“你来真的?” “当然,小爷我小时候有好多梦想,就差一个行侠仗义没有实现了,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十分诚恳,裴容卿气的笑了。 “我这一去可不是浪迹天涯,你若跟着我,大约只能打打杂。”说着她瞟了一眼他的衣服,“这身衣服倒是适宜,看来你还是很有觉悟的嘛。” 他讪讪一笑:“小爷……小爷就是为了方便赶路……” “你想往哪里去都成,只有一条,不许跟着我们。”裴容卿瞪了他一眼。 “小爷我正好和你们走一条路!”他振振有词。 “那你说说你要去哪里?”裴容卿冲他阴森森一笑,“你去哪里,我们便立刻换条道。” 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直眨的裴容卿心烦意乱,怒视他道:“邵梓孺!那日我对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他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痛苦,脸上却依然是笑嘻嘻的表情:“这位小娘子,虽然现在小爷我对你的确是有那么点意思,但小爷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只想着你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小爷就看上别的姑娘了呢?小爷我别的优点没有,至少很果断,要是小娘子当真对小爷我无意,我放弃就是了,大不了伤情一阵,哪里就那么严重了。”说完他补充了一句,“小爷我是个珍惜生命的人,不会做因爱生恨同归于尽这样的激烈的事,唉,这种事怎么会是小爷我这样开朗的人能做出来的呢?” 裴容卿被他一口一个的“小爷”弄的哭笑不得,“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叹气道:“小娘子,小爷我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那边厢唐麒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最终忍不住走过来:“夫人,该赶路了。”说罢眼神极为不善的瞪了邵梓孺一眼。 邵梓孺指着他道:“小娘子,为何他能跟着你,我却不能?我保证比他能干!” 裴容卿抚额,挥了挥手道:“麒麟,别管他,我们且赶路吧。” 邵梓孺眼睛一亮,她这样说,其实就已经默认他可以跟着他们了。 马车上,裴容卿长久默然不语,看着敛翠担心不已。 “娘娘,要怎么办?” 裴容卿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敛翠,让麒麟把邵大人请到车厢里吧。” 她一愣,点了点头,掀开帘子对唐麒麟说了几句,唐麒麟虽不乐意,但也不敢违抗裴容卿的命令,遂停下马车,冷着脸把邵梓孺“请”到车厢里。 马车重新启动后,邵梓孺规规矩矩的坐在她的对面,眼巴巴的望着她,什么话也不敢说。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终于开口:“邵梓孺,你走了,朝中怎么办?” 他没想到她最关心的竟然还是这个问题,怔了怔答道:“臣已经安排好了,娘娘放心。” 裴容卿嗤笑一声:“怎么不继续自称‘小爷’了?” 他轻咳一声:“刚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不暴露娘娘身份,臣才那样说,现在,臣不敢造次。” “不必再喊娘娘了,反正你也根本没把我这个娘娘放在眼里,一次次违背我的命令,现在还厚着脸皮追上来,对我这个‘娘娘’,你有办法的很。”裴容卿冷淡的看着他。 他脸色一白:“娘娘,臣不会给您带来困扰。” “你现在就在给我带来困扰。”裴容卿头痛抚额,“你这样说走就走,让剩下的人怎么办?” “那娘娘不也是说走就走?”他赌气道。 “邵大人,你是读圣贤书的人,你觉得这样做,合适吗?”她冷冷的看着他,“因为我离开,所以你也毫不犹豫的撒手离开,这么说,都是我的不是了。” “娘娘……” “别这样喊我。”她截住他的话,“我的离宫,是皇上授意的。” 他大惊失色:“皇上为何要这么做?” 裴容卿勾了勾唇角:“原因大约只有他知道,那么邵大人,你又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别说是因为我,我承受不起。” 邵梓孺张了张嘴,神色有些灰败,最终只有一句:“娘娘,臣只是想与你待在一起。” 听到他这么说,裴容卿只觉得无力,而这种无力落在邵梓孺的眼中,更是让他口中发苦。 原本以为她对自己多少有几分感情,可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毫不留恋,说走就走,让自己一点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种没有丝毫底气的感觉让他无来由的开始慌张。 从前她对自己的纵容和调笑,只因为自己是她口中的“邵大人”么?除了这个身份,自己就什么也不是了?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 “邵梓孺,如果你一定要一个机会,我可以给你。”裴容卿淡淡然的看了他一眼,“你说的对,也许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认识真正让你心仪的姑娘,也许要不了多久你便会打退堂鼓了。只要我不给你任何的希望,也就不会让你陷得太深。” 裴容卿恍惚想起,如果当初她不是答应了韩岑的求婚,给了他希望,后来他也不会做出那么决绝的事了吧。那么对邵梓孺,自己就从始至终都保持距离,也许这样才是最好。 他的唇嚅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 裴容卿低低的说:“对不起,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你。” 从前自己对他的纵容和不加避讳的调笑大约是让他如此坚定的重要原因,唉,终究是自己的错。 面对男人的时候,她似乎怎么做都是错,不由的苦笑,最大的错,就是因为她的不爱,因为不爱,无论怎么做对方都不可能真正满意,无论怎么小心对方都不可避免的要受伤害。而对邵梓孺,她的愧疚感格外强烈,因为的确是自己招惹他在先,如今却摆出这副决绝的面孔要和他斩断所有的联系,他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但,伤害终究是无法避免,她能做的,只是把伤害降到最低。 因为她的这句话,邵梓孺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燃烧,他声音低哑:“娘娘,臣……甘之如饴。” 裴容卿不由的闭上了眼睛。 又是这句话嗬,从前韩岑也对她说过这句话,甘之如饴,无论她怎么对他,他都不会有怨言,可是最后,他还是不满足了,饴最终变成了毒药。 她忽然有些害怕这样太过深刻的感情,因为太过浓烈,便会把所有的希望和热情加诸于她的身上,一旦得不到回应,这份感情就会变成了双刃剑,如果有别的东西可以分去他们的热情,哪怕是权势和金钱,都好过这样把所有的感情加在她一个人身上。 邵梓孺不可能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此时此刻,他也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不这样做,自己就真的没有机会了,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哪怕被她厌恶,被她唾弃。 因为邵梓孺的突然出现,几个人之间异常沉默,连最叽叽喳喳的敛翠都吓得不敢说话,而邵梓孺始终小心翼翼,生怕给她带来麻烦,不管什么事都抢先去做。 看到这个样子的他,裴容卿还是心软了。 某天夜宿客栈,邵梓孺在院子里给马喂食,这从前是唐麒麟的活,但是自从他来了便主动把这项活揽了下来,裴容卿站在窗户后面看着他含笑和马说话,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从前这个少年多么骄傲多么意气风发,如今却因为自己不得不委曲求全,生怕惹自己不高兴,这样想着,人已经不自觉的下楼,来到了院子里。 看到她的忽然出现,邵梓孺显然又惊又喜,擦了一把手说:“娘娘――呃,夫人,您要做什么,吩咐小的便是。” 裴容卿气的笑了:“堂堂大才子,曾经的一国丞相,竟然自称‘小的’,你说的倒是顺溜,我可承受不起。” 他眼睛一亮,声音颤抖道:“娘娘――呃,夫人,您原谅我了?” “谈不上原谅,只是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扮可怜!别指望我给你什么好脸色!”裴容卿瞪了他一眼,“喂好马就上来吃饭吧,我要敛翠给你留了饭。” “多谢夫人!”他一脸喜色,拍了拍马脑袋,对它说,“乖囡囡,你看,我就说有用的嘛!” 正准备上楼的裴容卿被他雷的差点站不稳。 如此过了七八日,前往盛京的路程已经过了一半了。在驿站休息的时候,裴容卿注意到邵梓孺接到了一只信鸽。 见裴容卿目光不善的盯着他,邵梓孺讨好一笑,蹭过来道:“娘娘,臣不是不负责任,这不,京中一旦出了什么大事还是会有人和臣汇报的,这样臣也放心一些。” 裴容卿看着眼他手里的小卷纸:“这么说,京中有大事发生了?” “臣不知,臣离开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接到信。不过臣估计不会是什么大事,除非是齐国打来了。”他说着小心翼翼展开来一看,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裴容卿见他神色不对,不由的心头一跳:“怎么,难道真的是齐国打来了?” 他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可怕:“不是,但臣不知这件事跟齐国打来比起来,哪个更严重些。” “别卖关子了,快说!”裴容卿有些不耐。 “这件事,其实与娘娘的关系更大一些。”他舔了舔嘴唇,一字一句的说,“娘娘,您似乎……成为寡妇了……” 裴容卿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寡妇?你开……” 邵梓孺牢牢的看着她,神色沉重。 裴容卿忽然觉得心开始缓缓的沉下去,连呼吸都如此困难,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么飘忽,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皇上……出事了?” “前日,挽月斋忽然走水,由于在深夜,挽月斋地处较为偏僻,里面仅有陛下、小路子和一个守着拱桥的侍卫,待众人发现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了……” 他看着纸卷上的字,有些困难的说着。 裴容卿忽然一笑:“元怀瑾不是身后很好吗?怎么会死?” “娘娘,当时火势已经彻底蔓延,即使是身手再好的人,也很难从中突围,何况,当众人发现的时候,有人亲眼看见陛下站在先皇后的遗像前,一动不动,直到房梁砸下来……” ------------ 失守 死了,元怀瑾真的死了?这个认知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却显得那么遥远而不真切。 “遗骸找到了吗?”她听到自己冷静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 邵梓孺摇了摇头:“上面没说,可能……还在找吧。”邵梓孺声音艰涩,纵然不齿于陛下的所作所为,可是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连他也有些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他担忧的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元怀瑾虽然不理政,但是他在朝中依然有很大的影响力,对很多大臣来说,只要元怀瑾还在,他们就永远不会放弃。”裴容卿握紧了拳,惊讶于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冷静的分析,“可一旦元怀瑾不在了,对他们精神上的打击是致命的,何况如今多事之秋,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导致人心惶惶。” 太后病重,裴昭辞官,皇后失踪,皇上薨逝,所有的一切不得不让人想到,这是不是预示着大元快不行了? 邵梓孺看着她平静的面容,似乎想从中找出丝毫的情绪变化,但什么都没有,这让他既高兴又恐慌,高兴于她不曾对元怀瑾的死而难过,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禁不住想,如果死的人是自己,她会不会也是这么冷静的模样,条理清晰的分析着利弊?想到这里他竟然觉得周身发凉! “邵大人。”裴容卿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怎么看?” 他这才回神,点头说:“娘娘分析的有道理,不过看样子,百官打算暂时隐瞒此事。” “当然能瞒一阵是一阵。”裴容卿颔首道,“罢了,此事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休息吧。” “是。”邵梓孺看着她从容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慌。 房间里,敛翠正在铺床,见裴容卿走进来,立刻迎上去:“夫人,快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夫人!您怎么了?” 因为她的这声惊呼,裴容卿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无事,你先休息吧。” 敛翠心慌意乱,忙倒了杯热水送到她的手里,“夫人,快喝口热水暖暖。” 热热的杯子暖着手心,她这才觉得舒服一些,心里感觉很是怪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元怀瑾于她也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为何自己对他的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多难过倒不至于,更多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除此之外,还有几分悲凉。 有人亲眼看见陛下站在先皇后的遗像前,一动不动,直到房梁砸下来…… 原本她并相信元怀瑾会这么轻易的送命,可,如果他早就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呢?她记得自己曾经对他说过,既然如此舍不得柳瑂儿,何不去地下陪她?没想到死亡来临时,他真的连挣扎都不曾,似乎早已了无生趣,只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情深不寿,生死相依,真是让人可歌可泣的感情,却映衬着宫中其他女子的悲哀,想起离宫前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他还含笑对自己说,他并没有不认可自己这个皇后,可转眼他就追随柳瑂儿而去。 再没有机会相见了。 竟然一语成谶。 她涩然一笑,用滚烫的热水压下胸口沉甸甸的凉意。要不了多久,元怀瑾驾崩的消息就会瞒不住,到时真的是一团乱。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她放下杯子,对敛翠说:“去把唐麒麟请来,我有事要问他。” 唐麒麟知道元怀瑾在做什么,也许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因此唐麒麟进来后,她开门见山的说:“挽月斋失火,陛下葬身火海,此事你知道么?” 他大惊失色,连说了好几个不可能:“陛下怎么会葬身火海?” “我原本也不信,可是有人看到,是陛下自己放弃了求生,他站在先皇后的遗像前,一动不动。”裴容卿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丝毫的表情变化。 唐麒麟依然无法接受,摇头道:“不,不会……” “不会什么?是陛下不会死,还是不会追随先皇后而死?”她眯起眼睛追问。 他愣了愣,握紧了拳道:“陛下……不会死的……” 看着他一副还没还魂的表情,裴容卿知道大约是问不出什么了,唐麒麟的震惊不是伪装,那么就说明他真的不知道,要么是元怀瑾在计划什么瞒过了他,要么就是计划出现了问题,如果是后一种,那么元怀瑾大概真的凶多吉少。 “你回去吧,让我再想想。”裴容卿轻声说道,神色依然怔忪。 唐麒麟离开之前,忍不住开口道:“娘娘,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会回去的,对吗?” 裴容卿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当然,如果当真发生了什么,我们回去也没用。” 他这才放下心,微微颔首走了出去。裴容卿心中的狐疑却越来越大。 原本她就不信元怀瑾真的会死,刚刚唐麒麟的表现至少告知她这样一个讯息,元怀瑾的计划还未完成,就算要死也绝不是现在,那么,他在火海中就不可能不想办法求生,除非他早已为自己留了退路! 指甲紧紧的掐入手心,这个认知让她的心里无可遏制的冒出一股愤怒和酸涩,甚至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委屈,却不知自己在愤怒什么,委屈什么! 该死!这种毫无把握的感觉让她很想砸东西!敛翠送走唐麒麟回来,看到她这个模样,吓了一跳:“夫人,您……您别难过……反正咱们也出来了,就算陛下真的死了,也与咱们无关了。” 裴容卿一下子愣住,继而自嘲一笑:“你说的对。”不管他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只当他死了便是! 第二日几个人都各有心事,马车里气氛莫名的诡异,邵梓孺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既然已经辞官了,还不如彻底不管,真的出了事自己也不可能回去处理,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而已。 裴容卿双眸低垂,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敛翠一脸担忧,只有她知道昨晚娘娘是怎样的辗转难眠。 最终是唐麒麟打破了沉默,他沉沉的声音自帘外传来:“夫人,我们马上就要到大元和齐国的边境了。 裴容卿点了点头,却忘记了唐麒麟根本看不到,邵梓孺见状,眼神一暗。 “娘娘,您……还好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裴容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一叹:“邵梓孺,如果我现在让你回去主持大局,你是否愿意?” 他怔了怔,哑声道:“娘娘想让臣回去?” “你不必自称‘臣’,”她自嘲一笑,“我现在没有资格命令你,你若不愿意便罢了。” 长久的沉默后,邵梓孺忽然开口道:“我可以回去。” 裴容卿淡淡一笑:“你不认为我是故意赶你走吗?” 他勾了勾唇角,笑的无奈而又苦涩,“就算你是为了赶我走,我也认了,至少我知道,如果今日我没有答应你,接下来很久我都别想看到你对我笑一次。何况,我总能找到你的。” 裴容卿有些震惊的看着他,我总能找到你的,这句话倒是极为自信。 她起了捉弄他的念头,淡淡一笑:“找到了又如何?我可以装作不认识你。” 他一呆,喃喃道:“你真狠……” “邵梓孺。”她忽然正色道,“你的人生应该有远比我更重要的存在,那才是你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那才对得起生你养你的这片土地。” 他怔了怔,一时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同样的,该是我担的责任我也不会推卸。”她淡淡一笑,吩咐唐麒麟停下马车。 邵梓孺下车的时候,看着她的目光更多了一些东西,裴容卿目送他骑着马从原路返回,心却并未因此而轻松多少,反而越发沉重。 她将邵梓孺哄了回去,对他而言到底是好是坏?如今大元的中枢几乎已经分崩离析,如果齐国动了什么心思,后果恐怕难以设想。邵梓孺未必不知道,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回去,就是要让自己为此而内疚。 他这一步以退为进的确妙极,因为在他离开后不过几个时辰她就后悔了! 这天傍晚他们已经到了齐国的境内,在这家边陲小镇的客栈里,她竟然见到了楚飞阑! 彼时他一脸不耐的推门而入:“你们真是慢死了,我都等了三天了!” 裴容卿不由的蹙眉:“谁让你来接我们的?” 他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用力瞪她:“要不是怕你们遇到危险,我才懒得跑这一趟呢!” “能有什么危险?”裴容卿眯起眼睛。 他似乎有些懊恼,讪笑道:“当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这不是担心嘛!你看你们两个弱女子……” 他话未说完,全身散发着寒气的唐麒麟便持剑站在了门口,一脸不善的看着他。 “咦,原来你们有护花使者,早说嘛!”他和唐麒麟交过手,自然知道对方的实力。 “楚飞阑,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裴容卿盯着他的眼睛,“你老实告诉我。” 他纠结道:“唉,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吧,反正你现在也不是大元的皇后了,而且你都在齐国境内了,你在齐国住个几年就可以当自己是货真价实的齐国人了,这些事……” “说重点!“裴容卿咬牙看着他,心却越跳越快。 难道,真的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他为难道:“其实我也是几天前才知道的,怕你们遇到危险,这才赶着来接你们。好像是在五天前,齐珩一个堂弟叫齐冉的——他的封地距离你们大元的荆州很近——主动请缨要攻打大元,说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然后吧齐珩就答应了……” 果然…… 她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他首先打进了荆州?” “是,荆州现在大约已经失守了吧。”楚飞阑搓了搓手,似乎很是尴尬,“这些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这里是偏远小镇,没消息传来也正常,你也别太担心了,反正你不都打算放弃大元了么……” “谁说我放弃了?”裴容卿睁开眼睛,眼中已是一片清明,“麒麟,备马车,我们连夜往回赶!” “万万不可!”“不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楚飞阑一脸焦急:“你不要命啦?你现在就算回去也没什么用!第一你手上没兵,第二你手上没钱,回去也是送死!” “夫人,您答应过属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去!再有五天我们就可以到盛京了!”唐麒麟沉声道。 裴容卿却似乎什么也没看到,只是站在那里久久不语。就在楚飞阑准备开口继续劝她时,她忽然平静道:“我记得大元和齐国比邻的主要是荆州、泗州和元和镇,我们如今就离元和镇不远。齐国若要攻下大元,至少要占领荆州、京城和京城以南的二十多个城池,荆州之后就是延州,延州之后便是京城,就算京城失陷了也还有希望,因为大元的京城并不在地理中心,而是在靠北的位置。” 说完,她看向楚飞阑:“现在齐国的人马是不是在延州?” 楚飞阑被她冷静的模样给震住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荆州是许氏的大本营,为何会那么容易就失守……”她喃喃,“延州是长官从前是禁卫军出身,性格很是刚直,他定能守住一阵,所以,我们必须要在延州失守前赶回京城!” “就算你说的都对,又有什么用?”楚飞阑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简直拿她没辙,“你一个女人,去了就是送死啊!” “楚飞阑,麻烦你把敛翠带去盛京,和含烟她们汇合。告诉她们别担心,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帮我照顾照顾她们。”裴容卿说完,冲他嫣然一笑,竟然让楚飞阑一个“不”字都说不出。 “麒麟,我们马上走!”她吩咐道,却见唐麒麟跪在地上,许久没有动作。 “娘娘,属下的任务是把您安全的送到盛京!” “唐麒麟,你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裴容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再不起,我便一个人骑马回去。”说罢径直走出房间,唐麒麟知道她心意已决,只得跟上,心却像在油锅里煎煮一般,恨不得将她敲晕带走! 脑子里回想起临行前最后一次见陛下的情景,那时陛下对自己说的唯一一句话便是,务必将娘娘安全送到盛京,期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让她回来。 绝对不能让娘娘回去!他紧咬着牙关,正在酝酿着要不要下狠手敲晕她,却见前面的人忽然一个转身,漆黑的眸子牢牢的盯着他。 “唐麒麟,如果你不把我送回去,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信不信?” 这一句话立刻将他好不容易酝酿起的勇气消耗殆尽,心中暗恨楚飞阑的多嘴,眼下他只能告诫自己,拼死也要护得她安全! 回程的路上,裴容卿的神经一直紧绷着。 下午她才把邵梓孺哄回去,晚上她也跟着原路返回,看来一时半会她是真的走不掉了!她不禁苦笑,明明无数次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可是一旦事情真的发生,她还是做不到置之不理。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明身体累极,但脑子却异常清醒。齐冉一个齐国的王爷,封地上的人马绝不会很多,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拿下荆州?除非他所拥有的兵马远超过一个亲王允许的范围,那么,这其中多半有齐珩的授意!说不定齐冉手里的人马也是齐珩不动声色给他的。 那么,这一战便是齐珩早有预谋的。虽然知道齐珩有兼并天下的野心,但没想到他竟然雷厉风行至此,但换句话说,如今大元内部正乱,群龙无首,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她早该想到的,不过是为了推卸责任不愿面对罢了。下午她才对邵梓孺说,该是自己承担的责任她绝不会推卸,果然,该面对的她还是逃不掉。 第二天天亮时他们便重新进入大元的境内,这里依然安居乐业一片祥和,看来战事暂时还未波及到这里,她想,或许不单单是这里,可能绝大多数的城镇都不知齐国已经打来。 经历过安王叛乱、沈随陨落的大元,如何与蒸蒸日上养精蓄锐已久的齐国抗衡呢?她现在才想到,之前安王的叛乱定然有齐珩的相助,齐珩未必在意元司灏是不是真的能夺位成功,他要的,就是让大元大伤元气,他的目的的确达到了! 连续六个昼夜,这一天的凌晨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彼时万籁俱静,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沉睡,丝毫不觉危险已将来临,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庆幸于齐国还未打到京城,心惊于京城消息的滞后,此时距离荆州失守至少也有七八天了,竟然没有人得到消息? 守着皇城的将领被吵醒时还极为不耐,裴容卿越发怒火中烧,将手里未央宫的牌子狠狠砸在他的脸上,他七手八脚捡起来一看,扑通跪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回来了!” “皇后娘娘回来了!” “皇后娘娘回来了!” 仿佛一道惊雷在整个皇城上空炸开,无数道声音绵延响起,满含激动和欣喜,裴容卿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宫中的威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出来迎接她的竟然是苏姑姑,她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眼里闪着泪花,哽咽道:“娘娘,您总算回来了。” 裴容卿张了张嘴,竟然一时想到该解释什么,心里被酸涩、恐慌和愧疚席卷,她没有时间说自己的事,开口便问道:“邵大人可在?” 苏姑姑愣了愣,点头道:“就在娘娘消失的这些日子,邵大人也因病告假了,但是现在已经好了,今日他还来上朝了。” 裴容卿微微松了一口气,颔首道:“姑姑,本宫那日不查,被歹人所劫,今日才成功脱身。现在,本宫有一件重要的事需宣布。”裴容卿深吸一口气说,“苏姑姑,您现在便派人将所有的大人都叫到太和殿,本宫立刻去太和殿!” “娘娘,什么事这么急?您要不要先梳洗休息一下……” “没有时间了苏姑姑。”裴容卿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沉沉的落入所有宫人的耳朵,“齐国打来了,只怕很快就要攻进京城!” “啪”的一声,不知是谁手里的灯落在地上,众人陷入一种极度的恐慌,竟然无人敢出声。 “大家不要怕,有本宫在。”裴容卿沉声道,“现在,苏姑姑快去按本宫吩咐的办!” “奴婢……这就去……”最初的震惊过后,苏姑姑迅速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裴容卿则在几个宫人的簇拥下径直往太和殿走去。 没等多久太和殿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众人大多在睡梦中被喊醒,还睡眼惺忪衣衫不整,裴容卿耐心的等待着,直到姗姗来迟的邵梓孺踏进殿中。 他的手里攥着一张纸条,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裴容卿与他对视一眼,明白对方已知晓发生了什么。 “娘娘……”他的唇动了动,跪了下来,“臣该死,是臣延误了消息……” 那张纸条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大约是他安排在荆州或者延州的暗卫送来的,估计是在他回来之前就已经送到。 其他大臣依然一头雾水,裴容卿一把夺过邵梓孺手里的纸条,身体晃了一晃,她喃喃道:“延州……也失守了……” ------------ 她回来了 “这是臣来之前刚刚得到的消息。”邵梓孺握紧了拳,眼底一片自责,“如果不是臣……” “你不必说了。”裴容卿已然镇定下来,看向仍然不明所以的众人,冷冷一笑,“齐国从荆州起兵,如今荆州和延州都已失守,你们居然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有人扑通跪在地上,不敢置信的喃喃:“荆州和延州都失守了,很快就轮到京城了……” “驿骑,急递铺……”刘大人张开双手,“都没有消息传来啊!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元,天要亡我大元啊!” “刘大人!”裴容卿厉声呵斥他,“现在战事刚起,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你若再敢扰乱人心,本宫定然以你的血祭旗!” 刘大人一抖,磕头道:“臣知罪!臣知罪!我大元千秋万代,区区齐国,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他眼睛通红,显然是怒极! “偌大一个京城没有人得到消息,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齐国人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已将荆州占领,及时封锁了消息,要么是朝中有人瞒下了消息,但瞒的这么彻底着实不易,本宫看,只怕第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裴容卿目光冷淡的一扫,“许岩修可在?” 许岩修抱拳而出:“臣在。” “你是荆州许氏的后代,荆州失守,你可曾得到消息?” 许岩修一凛,正欲否认,忽然抬头看到裴容卿森寒的目光,他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容卿走到他的面前,含着冷然的微笑:“许大人,你身为荆州许氏的后代,身为家族的一份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呢?” 许岩修被她一句话说的额上沁出了冷汗,他咬牙,摇头道:“娘娘明察,臣真的不知!” “你如果知道了,今日大约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裴容卿淡淡一笑,“但荆州失守,多半是你许家人与齐国人里应外合的结果,否则,偌大一个荆州,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就被敌人攻占?” 许岩修脸色顿时惨白,只怕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他很清楚,父亲族长确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你这条命,本宫暂且留着。”裴容卿冷冷一笑,看向众人,“如今延州已经失守,要不了多久,齐国的人马便会来到京城。邵大人!” “臣在。” “你立刻着御林军驻守城门,从现在起,全城封锁,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开城门!违令者,杀无赦!” “臣遵旨!” “刘大人!” “臣在!”似乎没想到裴容卿第二个便点他的名字,刘大人跪在地上殷切的望着她。 “你去城中招募义兵,但不必勉强!” “老臣遵旨!” “存粮还能够京城人用多久?”裴容卿立刻转向三司使。 “加上百姓家中的余粮,大约可以撑得一个月!” “一个月。”裴容卿闭了闭眼睛,忽然开口,“陈大人,周大人,东方先生。”裴容卿看向这几个大族的族长或者位高权重者。 “娘娘有何吩咐?”三人出列。 “本宫知道你们几位身肩家族重任,但覆巢之下无完卵。”裴容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如今京城告急,你们几位祖辈便在京城,想来至少不会对齐国束手就擒吧?” 三个人对视一眼,似乎不明白裴容卿话中的意思,东方慎问道:“娘娘,如果有臣等能做的,还请娘娘吩咐!” “如今陛下驾崩,禁卫军一时半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出动的,御林军数量有限。但本宫知道你们几位家中都养有数量可观的私兵,不逊于御林军,关键时刻,希望各位不要袖手旁观!” 几个人一凛,只道了声是便再无二话,裴容卿知道这几个老滑头不会那么好说话,只得暗自咬牙,继续安排其他人。 这一夜,注定无眠。 天亮的时候,原本毫无知觉的百姓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在裴容卿及时派人安抚情绪,百姓知道失踪半月的皇后昨日回宫,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好歹秩序没有乱,刘大人招募义兵之事进行的也较为顺利。 接近午时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听到那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轰隆隆,仿佛有千军万马以雷霆之势往京城的方向而来,让人不由自主的陷入恐慌。 这一次,和上回元司灏的叛乱不同,关乎城之存亡、国之存亡。可惜经过上次,京城元气大伤,御林军怎么可能抵挡住齐国的来势汹汹? 城墙内的帐篷,邵梓孺看见来人惊了一惊:“娘娘,大约还有一炷香时间齐国人马就要到城下了,这里危险!” 这似乎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单独见邵梓孺,看他明显疲惫不堪的模样,裴容卿忽然笑出来:“结果我们都回来了。” 他无奈一笑:“臣原本还庆幸是娘娘安全的,可谁知转眼就听到娘娘也回来了的消息。” “我怎么可能把这一切都丢给你一个人。”裴容卿低低一叹,不由的苦笑,“从前韩岑最爱军事兵法,家里遍地都是这样的书籍,可是我从来都没摸过,如今却要指挥别人打仗,真是讽刺。” 他一愣:“韩……岑?” 裴容卿顿了顿说:“一个故人。” 邵梓孺恍然,这就是那个因为她的不爱而选择与她同归于尽的男人吧,他没有再问,转了话题道:“娘娘,禁卫军那边可有消息?” 她摇了摇头:“我还在等。”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帐篷外传来唐麒麟的声音。 “娘娘。” “怎样?”她立刻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唐麒麟曾经是元怀瑾的人,也许他可以说动禁卫军,所以裴容卿派他去试试。 他一脸沉痛:“娘娘,禁卫军全部不见了!” 仿佛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裴容卿喃喃:“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空了,全部都空了,似乎是一夜之间全部走光!”他哑声道。 裴容卿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落入了一个早已挖好的陷阱。 “娘娘,邵大人!齐国的兵马攻来了!还有……还有燕国……”一个小兵冲过来,大声说道,声音满含惊恐。 也许是受到的刺激太多,裴容卿此刻竟然笑了出来:“燕国?” “是!是燕国的皇帝厉擎天亲自领兵!属下认得厉擎天的模样!” 裴容卿忽然觉得心脏一阵抽痛,她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娘娘!”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本宫无事。”裴容卿眨了眨眼睛,站稳,嘴角凝结出一个甜美至极的笑容。 嗬,韩岑,你总能给我惊喜,终究是我太蠢,居然会再相信你一次。 “对方总共有多少兵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平静。 “初步估计至少十五万人!” “我们呢?” “只有两万多人。”那个小兵的声音低了下去。 “很好。”她微笑着颔首,便要走上城墙。 邵梓孺一脸焦急的拉住她:“娘娘,不可!” 裴容卿笑着摇头:“放心,他不会杀死我。”说完她一步步走到城墙之上,邵梓孺也肃容跟上,几个副将见状,咬咬牙都跟了上去。 从十多米高的城墙之上望去,黑压压的兵马真是一望无际,只看一眼就足以让人腿脚发软了。 其中最瞩目的两个人,却是厉擎天和齐国的齐冉,裴容卿很快认出来,这个齐冉便是当日在酒楼调戏自己的那个男人,原来他就是齐国的齐冉。 看到那一抹白色的单薄身影出现在城墙之上,厉擎天和齐冉都微微眯起眼睛。 齐冉吹了一声口哨,大声冲他喊:“兀那小娘子,你还记得我吗?” 裴容卿不由的笑了出来,她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厉擎天,只一眼,她便知道他还是他。 刚刚冷静下来她想到,有可能是真正的厉擎天回来了,可是没想到他依然是韩岑。所以她冲他微笑,安静的微笑,那笑容凝在唇边久久不去,却让率领着千军万马的男人心中开始无端的恐慌。 齐冉冲他轻佻一笑:“你就为了这么个女人?倒是舍得下血本!” 厉擎天阴郁的瞪了他一眼:“既然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就放规矩一些!”齐冉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裴容卿收回目光,看向邵梓孺,低低的说:“邵大人,本宫觉得很累,这里便交给你了。” “娘娘回去休息吧。”他心疼的看着她。 她摇头:“我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如今这天下,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呢?也许这里就是她最后的归宿,虽然不算圆满,但至少还算光彩,重生后的这辈子交待在这里,也不亏。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生死也看的很开,这近一年的生活就像是一个真实的可以触摸的梦,也许要不了多久,梦就该结束了。 城墙之下的两个男人并未发布任何命令,似乎在等着他们主动投降,的确,实力之悬殊实在太大,他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主动投降也许还可以保住一条命,但如今坚持不投降,激起这几个男人的杀意,只怕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不多时,百官几乎都来到了城墙之上,面临一场痛苦的抉择。如果放弃,那么至少文官和百姓可以毫发无伤――这一点,齐国多年的征战可以证明,可就这么放弃,他们还如何苟活于这个世上? 但坚持抵抗,也是一死,还会连累无辜的百姓。 齐冉微笑着看着城墙上面色各异的各大臣,时不时的吹几声口哨,间或加一句“燕帝,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要不先杀进去吧!”给大元人施加压力。 厉擎天的目光始终放在裴容卿身上,但除了一开始的那抹微笑,她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对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安静的看着天空中的某处虚空,安静的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于这个尘世间。 巨大的恐慌攫取了他的心脏,他忽然不能忍受她这样的漠视,遂招来使者,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 京城以南不过十多公里有一座小城,虽不起眼,却是连结南北的重镇。 一间普通的民舍里,几个高官模样的人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窗边,一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正凝神看着桌上的地图。 “裴大人,如你所说,只怕还要多损失一座城池!”一个男子忙摆手。 裴昭也不以为意,只看向窗边的男子:“陛下,您认为呢?” 玄色衣衫的男人,赫然正是元怀瑾。他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此事不急,先看看他们如何应对,如果都像荆州许氏一般,咱们还真能省不少心。” “皇上英明。” 对于几个人的奉承,他不以为意一笑,就在这时,一只信鸽忽然从窗口飞入,他信手抓住,取下鸽子脚上绑着的纸条,展开一看,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皇上,怎么了?”裴昭以为有紧急军情。 元怀瑾用力将那张纸条攥在手心,嘴唇毫无血色,许久他才开口:“裴昭,这里交与你,着五万禁卫军,立刻随朕前往京城!” “皇上,现在不是收复的时候!”几个人均被吓了一跳。 “……她回来了。”元怀瑾勾了勾唇角,笑容惨淡而无奈,“终究是朕看低了她,看低了她的勇气。” “是皇后?”裴昭迅速反应过来,跪下阻拦道,“皇上,此事已无可挽回,皇上定要以大局为重!” “裴昭。”他漆黑森寒的眸子只在他身上一扫就让他说不出话来,“朕不说第二次。” ------------ 凤凰涅槃 使者的到来打破了双方僵持的局面。 邵梓孺冷冷的盯着他:“厉擎天让你来做什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的局面的确对大元大为不利,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使者见状,不由的露了一丝怯意,他的目光在裴容卿的身上一转,赔笑道“邵大人,燕帝陛下说,他只要皇后娘娘。” 众人俱是一惊,邵梓孺目光森然:“你说什么?” “我们陛下说了,只要贵国交出皇后娘娘,咱们陛下就撤兵,不但可以撤兵,还可以借至少一半兵马供贵国驱使,城下的兵马有近十万都是咱们燕国的,齐国只有五万余人,贵国有两万多人,加上我燕国提供的五万人,片刻就可将齐国打的落花流水!”使者避开邵梓孺的目光,鼓起勇气把这番话带到。 “荒唐!”邵梓孺大怒,一把将他推到城墙边,打算将他推到城下,那使者吓得面如土色! “邵大人且慢!”东方慎连忙拦下他,“两国交战不杀使者,一旦他死了,便是对燕国的挑衅!” 邵梓孺冷笑着看着他:“那么,东方先生觉得这番话不是对我大元的挑衅和侮辱吗?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将皇后交出去不成?” 东方慎沉着脸道:“邵大人,大局为重,此事还是慢慢商议的好!”说罢对使者安抚一笑:“让大人受惊了。” 使者心有余悸的看了邵梓孺一眼,讪笑着摇头。 此时城墙之上除了裴容卿和邵梓孺,还有近十位大人在焦急的商量着对策,听到使者的话,他们初时愤怒,随后竟然纷纷面露犹豫,而裴容卿始终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人。 邵梓孺挡在她的面前,面色阴沉的看着其余人:“众位大人,本官倒想看看,你们谁敢动皇后!” 陈乾上前一步,笑道:“邵大人,此事不是您可以做决定的。” “你什么意思?” 一向受到裴容卿器重的周耕耘此刻也道:“邵大人,大局为重,若燕帝能信守诺言,我大元就可以立刻化险为夷,还可乘胜追击,重新夺回延州和荆州!” “用一国皇后换取一时的安定?几位大人,你们真是让本官叹为观止!”邵梓孺此刻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指着几个人,目光满含森然与鄙夷,“就算京城的危机得以解除,大元还有何尊严可言?” 陈乾眼睛一亮道:“只要娘娘悄悄前去,此事便无人知道!” “悄悄前去?”邵梓孺一步步走向他,恨不得立刻杀死这个男人,“皇后娘娘为了大元鞠躬尽瘁,昨日若不是皇后娘娘及时赶回,力挽狂澜,还有你们在此置喙的机会?如今竟然讲出这样的话来!你置皇后娘娘于何地?”他呵呵一笑,说不出的阴森可怖,一把拎起他的衣领,“陈乾,你怎么不去死?” 面对这样的邵梓孺,陈乾也不由的心生怯意,只是他身为文官,被邵梓孺这样拎着,竟然挣脱不得! 东方慎冷笑一声:“邵大人,只怕是你自己心思龌龊,对娘娘怀有不轨之心吧?如今陛下驾崩,娘娘守寡,而燕帝陛下对皇后情深意重,你怎知皇后不愿意?” 周耕耘亦跟着讽刺道:“此事一举三得,只能委屈你邵大人了!” 听的邵梓孺的质问,其余诸人原本还心生愧意,听得东方慎和周耕耘的话,又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反而对邵梓孺面露鄙夷。 “哪三得呢,周大人?”许久不曾开口的裴容卿终于低笑着看向周耕耘,声音温和,并不见丝毫怒意。 周耕耘一惊,赔笑道:“娘娘,臣等以为,燕帝陛下对皇后娘娘情深意重,此事于娘娘而言,既可以顺理成章的与燕帝陛下厮守,又成就了娘娘舍身为国的名声,此其一;燕帝撤兵,反而与我大元共同对付齐国,大元的危机解除,此其二;有娘娘在燕国,定能说服燕帝陛下共同对付齐国,便可除去齐国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娘娘深明大义,定然知道该怎么做!” “好一个深明大义!”裴容卿一笑,看着他面露赞赏,“周大人,你不愧是本宫提拔上来的,想事情总是如此全面,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本宫临行前,定要好好奖赏你。” 周耕耘抱拳一笑,面露得色,众人皆是如释重负的笑,陈乾瞪着眼前的男人:“邵大人,没听到娘娘怎么说吗?还不快放开本官!” 邵梓孺用力推开他,眼睛充血的看着裴容卿:“娘娘,不……” 裴容卿扬手制止了他,目光有一瞬间的沉凝,这时听到消息的刘大人跌跌撞撞的爬上来,扑通跪倒,哽咽道:“娘娘不可!娘娘千金之躯,我大元的皇后,如何能委身于燕帝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裴容卿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蹙眉道:“刘大人难道不知,本宫这一去,便可解除大元的危机么?” “那又如何?我大元幅员辽阔,人才济济,竟然要牺牲皇后娘娘才得以保全?”刘大人悲愤不已,“若娘娘当真要去,臣便立刻撞死在这城墙上!原本累的娘娘一介弱女子担负起这样的重任已是我等无能,如今还要娘娘受这样的侮辱,臣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上!”说罢就要往城墙上撞去! 东方慎忙拦下他,劝道:“刘大人,此事于娘娘也有益无害,您何必如此?” “刘大人,你来捣什么乱!”陈乾亦蹙眉道。 刘大人没想到众人竟然同意此举,悲愤之下一口血喷涌而出!颤巍巍再也说不出话来! “邵大人,将刘大人扶过来吧。”裴容卿安静的开口。 邵梓孺走过去扶起他,冷冽的目光在其余几个人面前掠过,低低一笑,声音含着无限的苍冷:“本官今日才知道,原来整个大元,竟只有一个刘大人!” 裴容卿取出帕子擦去刘大人嘴边的鲜血,含笑道:“刘大人,你这么说,本宫这近一年的努力还算有些价值,否则,本宫当真要羞愧自尽了。” 刘大人瞪大眼睛,拉着她的袖子一个劲的摇头,裴容卿安抚道:“大人放心,本宫何曾做出让你失望之事了?“ 说完,她将目光转向周耕耘等人,神情依然是平静的:“周大人,你刚才说的几点,本宫有一点实在不解,你从何得知,燕帝陛下对本宫情深意重,又如何得知本宫愿意与他厮守?” 周耕耘愕然,随即道:“几个月前燕帝来访,那时他便对娘娘……对娘娘……”他喉结动了动,脸上现出几分慌乱来,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该用什么词才能说明厉擎天的确是情深意重! “看来周大人也不是很确定呢。”裴容卿微微一笑,看向东方慎,“东方先生,你认为呢?你认为本宫这样的身份,去了燕国能受到怎样的待遇?为后,为妃,为妾侍,为禁脔,还是只是一个玩物?本宫竟然不知东方先生以批判闻名,却相信一向残忍暴戾的厉擎天不是为了羞辱大元,而是对本宫情深意重,本宫久居深宫,除了燕帝来大元那一次有幸见过他几面,却不知东方先生从哪里看出来本宫愿意与他厮守。”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不含质问的意味,仿佛是真的不解,需要他们给一个解释。 东方慎脸色有些发白,一向以机敏多智著称的他此刻也被问的哑口无言。 “只怕周大人方才所说的三得,是指你们三人吧。诸位都是世家的后代,肩负着家族兴盛的重任,你们很清楚齐国为了名声,绝不会伤害百姓和降兵,却未必会放过你们几个根基深重的大家族,一旦京城失守,你们才是最危险的存在,除非像许氏那般早早投诚,否则只怕凶多吉少。多好,只要把本宫推出去,你们的家族便可保无虞。” 周耕耘嘴唇颤了颤,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还有其他几位大人,你们大概也很矛盾,一旦京城失守,如果向齐国投诚,会遭人唾弃,不投诚,姓名不保。多好,只要本宫挺身而出,你们的问题也解决了。”裴容卿低低一笑,“深明大义?好大一个帽子!” 陈乾梗着脖子说:“那娘娘就坐等京城失守,眼看着京城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本宫来之前已经着人告知百姓,一旦京城失守,不必挣扎,因为齐国不会亏待他们。”裴容卿甜美一笑,“却不知陈大人所言的水深火热从何而来?” 一直不曾开口的使者忽然道:“我们陛下说,若贵国不同意,那么陛下就会……屠城!” 陈乾立刻得意道:“娘娘如今还有何话要说?难道您要置京城二十几万百姓于不顾吗?” 裴容卿把目光投向那名使者,勾起唇角:“你们陛下倒是用心良苦。” 韩岑,你用这种方法让我知道,我之前所有的坚持有多可笑。 东方慎也道:“齐国重视名声,燕帝却不会,厉擎天的确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且燕帝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只为了娘娘,显然对娘娘绝非一时兴起,娘娘若去了燕国,就算身份不再尊贵,至少燕帝陛下不会亏待娘娘!为了京城二十几万百姓的性命,还请娘娘三思!” 裴容卿笑了笑:‘如果本宫执意不从,几位大人是不是要把本宫绑起来送给燕帝呢?“ 邵梓孺沉默的挡在她的面前,看着众人,姿态已然说明了一切。 东方慎目光一闪:“若娘娘固执己见,就请恕臣无礼了!’ 屠城,有厉擎天这句话,别说这些世家大族,只怕京城的百姓也要逼着她做这个牺牲了吧。 裴容卿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到城墙边上,抬脚便踏了上去。 “娘娘!”恍然明白她的意图,众人纷纷吓了不清。 “都别过来,否则本宫一个不小心,便要掉下去了。”裴容卿一笑,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声音依然是平静的。 邵梓孺更是惊的目眦欲裂:“娘娘!臣马上替您杀了这群不忠不义之人!可娘娘您千万别拿您自己开玩笑!” “十几米高啊,本宫从前其实有些恐高的,从这里掉下去,只怕死相会很难看。”她歪着头想了想,“先把这个使者丢下去吧,本宫想知道从这里摔下去是什么效果。” 使者吓得转身就跑,东方慎冷着脸抓住他,将他推到城墙边上,对裴容卿说:“娘娘,您千万看好了,如果您跳下去,也会是这个效果!”说罢用力将使者推下了城墙,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的犹豫! 使者的尖叫声很快停止,随着一声重响,城下严阵以待的兵马立刻哗然! 齐冉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吓得不行:“燕帝,你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气成这样?要不就开打吧!干嘛等着他们投降?他们要投降了本王就一个人也不能杀了!”他在齐国一直有阎罗的名声,看着只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孱弱少年,却嗜杀如命!来之前齐珩多次嘱咐他,手无寸铁的百姓和降兵不能杀。 裴容卿此刻已经彻底站在了城墙之上,只要向前一步,便和那使者是一个下场,城外的厉擎天早在看到那抹单薄的白色身影时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东方慎紧张道:“娘娘,娘娘您难道没看到吗?随燕帝回燕国,比在大元要好上一千倍!陛下已死,您还坚持什么?” “是啊,坚持什么?”裴容卿低低的重复,“邵梓孺,陛下之死你可有调查?” 邵梓孺愣了愣,哑声道:“臣查到,是有人故意纵火,才导致挽月斋的大火迅速蔓延,不可控制。” 裴容卿轻轻的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邵梓孺声音忽然冷静了下来:“娘娘,如果您跳下去,臣也会……” “你可千万别说这种话。”裴容卿笑出声来,“如果连你也死了,谁来给本宫收尸呢?本宫可不想死后还落到那个男人手里。” “娘娘!”他听得心惊肉跳,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其实,被你们生生逼到这个地步,本宫也觉得憋屈的很,本来还想着能有一个还算光彩的死法,如今看来,却是连这一点都是奢望了。”她含笑看了一眼那群面如土色的大臣,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语气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愤怒。 实在很荒诞很憋屈。 来到这个异世已经九个月,临朝听政大约七个月,她一直觉得自己虽不算呕心沥血,但至少该做的都做到了,甚至明明很快就可以过上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听到齐国攻来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便是立刻回来,与这些自己熟悉的人并肩作战,可谁知这一切都她一厢情愿。 肉食者谋之,哪怕自己这个皇后是借尸还魂,可是借了这个身体和这个身份,她便知道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世事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你拯救了这个世界,世界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 裴容卿,你一向自诩冷静淡泊,甚至冷血,可是你却始终做的不够彻底,所以还是时时被琐事所累,直到奉上自己的生命。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骨子里真的是有几分连她自己都意料不到的固执,一旦开始某件事便轻易放不下,就如同前世自己对那样一份职业倾注了所有的热情一般。其实与死人为伴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他们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而人心的复杂和诡谲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娘娘,老臣无能,老臣该死啊!”刘大人终究趁人不备,一头撞在城墙上,顿时鲜血直流! 裴容卿轻舒了一口气,开口道:“送刘大人回皇宫,如果刘大人有幸醒了,告诉他,本宫谢谢他。” 邵梓孺哑声道:“臣遵旨,可……娘娘,臣此时宁愿您去燕帝那里,至少他不会伤害你,娘娘,您相信臣一次,臣一定去救您,下来,好不好?” “邵梓孺,都头来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了。”裴容卿一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如果你要让我妥协,我做不到。” 不是“本宫”,而是“我”,此时此刻,她只是她。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有些东西不得不坚持,她一向是骄傲的,现在也是如此,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韩岑,他错的有多离谱。 邵梓孺脸色暗了暗,抬步上前,想趁她不查时将她抱下来,裴容卿却仿佛知道他的动作一般,轻轻开口:“邵梓孺,你再走一步,我就立刻跳下去。” 他一下子怔住,脸上尽失血色。 “娘娘,您若死了,燕帝狂怒之下,只怕会真的屠城!”东方慎再次开口,惊慌不已! “我都要死了,还管别人死活?”裴容卿一哂,“难道真当我是圣母不成?”如果有整个城为自己陪葬,自己这一出也不算吃亏,反正都要死了,她还管自己背负着多少鲜血与生命吗? 她把目光投向厉擎天。 “卿卿……”她听到他的轻唤,随着风吹到她的耳中,还有他温柔的眉眼,似乎在告诉她,卿卿,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你身后的这群人,根本不值得你牺牲。只要你过来,想怎么对付他们我都可以满足你。 裴容卿含笑看着他,亲启檀口,仅仅几个字而已,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厉擎天却看懂了她的口型: 韩岑,没有人可以强迫我。 他在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失控的大喊:“卿卿!不――” 就在他喊出她的名字的那一刻,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十几米高的城墙上高高落下,甚至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她并不像那个使者死相惨状,她的身体依然是完好的,面容安详的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有身下逐渐开出了鲜红色花朵,衬着她绝美的容颜,像一幅凄美而壮烈的工笔画。 “不――”城下众人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燕国的兵队里,众人看到他们一向最冷静睿智的陛下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他毫不顾忌形象的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向着那道白色的身影伸出双手,神色从未有过的悲痛欲绝! 齐冉一脸震惊:“居然……居然这么烈性……” 邵梓孺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消失,像是做梦一般,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脑海里只有刚刚的场景在一遍遍回放,好像回到了多年前,自己还是那个八岁的少年,那道柔美的身影以同样的方式消失在自己眼前…… 而此时此刻,率领着大队人马刚刚抵达城下的元怀瑾正好看到那道白色的单薄身影从自己面前降落,仿佛一个慢镜头在自己眼前一帧一帧的回放,恍惚间他甚至看到了那时她脸上的表情,那么安静,却苍茫一片,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抱希望。 仿佛被一只大手扼住了喉咙,他忽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胸口一下子变空,耳边只听到那道撕心裂肺的呐喊。 身边的一个副将认了出来,惊呼:“陛下,那是皇后!” 那是皇后,是他的皇后,是他的妻子。元怀瑾怔怔的想,可如今她却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躺在那里,而自己却什么也不曾为她做过。 “张行远,朕命你从后面包抄,看到朕的手势后便立刻开始退敌!” 张行远沉沉应了声是,随后问道:“陛下,您要去做什么?” “朕……去接皇后……”他低低的说,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么陌生,却含着从未有过的悲痛与艰涩。 城墙之上的众人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有人一把跪在地上开始痛哭,却不知是因为后悔还是因为害怕接下来的命运。 邵梓孺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让她的身体落入别的男人手里,她肯定不能忍受。这样想着,他的脚开始向前动,只是身体忽然被一只手给拦住。 “皇……皇上……”周耕耘看到仿佛从天而降的高大人影,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东方慎和陈乾也跟着跪下,面如土色。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元怀瑾却根本没有看他们一眼,飞身来到城墙之下,燕国和齐国的人看到忽然出现的元帝,惊的不知如何是好,连齐冉也不敢轻举妄动,一脸防备的盯着来人。 元怀瑾的目光始终只放在那道白色人影上,他缓缓的走近,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唯有眼底浮动的光芒泄露了他的情绪,原本如深潭一般深不可测的双眸,如今竟然出现了几分茫然与无措。 他俯下身,冰冷的手触上比他的手更凉的额头,低低的说:“为什么要回来……” 他伸出双手,将她抱起,牢牢的揽在怀中,用自己的脸去温暖她毫无温度的脸颊:“为什么还要回来,这一切本不该由你来承担……” 为什么…… 是因为朕,最终一步步把你逼到了这个地步么? 恍惚间他想起她曾经质问自己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都好像还在耳边,伴着她独有的清亮而微哑的嗓音,说不出的慵懒娇俏。 您既然享受着天下至尊的荣耀,自然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代价,只享受这个位子带给您的权力,却不想负责任,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如果陛下愿意重新临政,臣妾也能甩掉这些琐碎的事物了。 若臣妾能让陛下重新临政,也算是臣妾对大元百姓的一大功劳了,臣妾很欣慰。 陛下不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可臣妾还记得自己是大元的皇后,难道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成? 你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你的世界其实很简单,简单的规则,简单的关系,可是越是简单,就越难以坚持,可是你都做到了。 是朕看轻了你,是朕……害了你。 ------------ 偷袭 怀里的人儿始终没有任何反应,浓密的睫毛安静的覆在眼睛上,晶莹剔透的肌肤泛着健康的粉红色,脑袋轻轻的靠在他的胸口,仿佛陷入了沉睡。 可,他依然感受不到丝毫温度,也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这是他的皇后,分明只有十六岁,放在任何一个大户人家,还是天真烂漫的待嫁年纪,她却过早的承担了一切,过早了看尽了世事的苍凉,过早的献出了她年轻的生命。 元怀瑾越发用力的将她揽在怀里,她的鲜血顺着他的袍角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也砸在每个人的心里。 他沉默的抬头,漆黑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却不曾聚焦,即使是失魂落魄跪在地上的厉擎天他没有多加关注,只是漠然的收回目光,腾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抱紧怀里的人儿,转身离开。 “放下她……放下她!”一道粗噶的声音忽然自背后响起。 厉擎天手里持着剑,目光怔怔的落在他怀里那道单薄的身影上,眼里散发着狂热甚至是疯癫的色彩:“她是我的,卿卿,她是我的,你不配拥有她!我才是她的男人!” 元怀瑾甚至不曾回头,只是稍稍一顿后,他便抱着怀里的人回到城墙之内,厉擎天踉跄着向前几步,呆怔了几秒,忽然长长的咆哮一声,痛苦的用双手捂住眼睛:“卿卿,我又害了你……” “是我害了你……其实从一开始就错了对不对……都错了,都错了……” 齐冉看着眼前的变故,尤其是在见到厉擎天状如疯癫的模样,心中便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烦躁的抓了抓脑袋:“燕帝,你到底还要不要攻城?你……你至少还有尸体可以抢嘛!” 厉擎天忽然顿住,睁着一双充血的眼睛看着齐冉,看的他心头发憷。 “喂,你想干嘛,逼死她的人又不是我!是你自己轻举妄动,不知道提出什么也的条件才逼得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齐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手里握着剑,有些害怕这样的他。 “你想知道朕提出了什么条件吗?”他以手撑地站了起来,笑的古怪而惨淡,“朕说,只要她愿意跟朕走,朕就帮着大元对付你们。 齐冉登时大怒:“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小人!” “嗬……”厉擎天低低的笑了一声,忽然手一指齐冉的方向,扬声道:“众将听令,今日在这里,朕命你们把齐国人杀的片甲不留!”说罢率先上前,以一种自杀一般的方式挥剑便砍!身后的将士见状,咬咬牙想起这一路上齐国人尽将他们当炮灰使,一时怒上心头,毫不犹豫的跟上! 一时间,城墙之外十几万人马竟然开始厮杀,血流满地!张行远沉默的做了手势,微微一笑对身后的众将说:“我们坐等收渔翁之利吧!” 城墙之内,众人也被这个变故给惊呆了,这时抱着皇后的元帝回到了众人的视线中,邵梓孺怔怔的望着他怀里的那个身影,仿佛已经被夺去了七魂六魄。 元怀瑾的目光落在了周耕耘等人的身上,刚才厉擎天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听的清清楚楚,因此对于事情的始末心里已有数。 “你们生生逼死了朕的皇后,自己说吧,打算怎么办?”平静的声音含着摄人的压迫感。 几个人频频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等……也只是为了皇上的江山考虑?” “为了大元?”他的嘴角勾勒起一道讽刺的弧度,“你们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吧。蒋子安可在?” “臣在!”恨不得将陈乾几人杀之后快的蒋子安早在元怀瑾出现的时候就带着人候在城下。 “将这三个人带下去,传朕的命令,诛九族,东方氏,陈氏,周氏,所有在朝任职的男子一个不留!” “皇上!”东方慎抬头,目光森然:“单单我东方家上下便有几千条任命!陛下当真不怕……” “怕什么?怕没了你们朝中无法运转,还是怕你们豢养的上万私兵?”元怀瑾含笑截断他的话,“以家族利益至上,你们眼中便无国亦无君,朕留着这样的人有何用?” 说罢一挥手,不再看他们,蒋子安立刻带人上前将几个人捆绑起来,送到了诏狱,而其余的大臣见状更是吓得瑟瑟发抖面如土色。 “你们也是一群废物。”他淡淡的说,“都走吧,以后再也不许出现在朕的面前。” 众人哪里还敢说话,颠颠撞撞的走下城墙,打算收拾东西离开京城,他们清楚的知道,经此一事,自己的这辈子算是完了。可惜刚刚走到城墙之下,便有几个御林军的人沉默的走到他们面前,干脆利落的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元怀瑾抱着怀里的人一步步走向城墙,守在各个地方的御林军的人马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却不知是跪元怀瑾,还是那个曾带领他们出生入死的皇后。 而城墙外,实力的悬殊让厮杀很快便有了结果,齐冉带着十几名亲卫突围而出,五万余人通通做了刀下鬼!但是齐冉不过逃了几里,就被严正以待的张行远抓了个正着。 张行远咧嘴一笑:“王爷,久等了!” 最后的结果,便是齐国全军覆没,而燕国剩下的人马依然不少,除掉齐国人后,他们便打道回府,张行远不愿与这支刚刚得胜杀红了眼睛的队伍发生冲突,便任他们离开,带着手下清理战场,接着城门大开,五万禁卫军重新驻扎在京城,成为京城一道坚固的防线。 大元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因为皇后的壮烈举动,最终以一种戏剧化的方式收场。 元怀瑾微微抬头,目光一扫,便看向那些被御林军斩于剑下的几个大臣。 他轻轻一叹,亲吻着怀里的人冰冷的额头:“你看,这就是你放心不下的一群人,关键时刻便会弃你而去……” 如果你还能醒过来,朕一定要告诉你,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 朕应该早些把一切告诉你,皇后,你已经无数次证明,你值得朕信任…… 是朕的错,是朕害你至此……可是朕没有死,你却再也睁不开眼睛…… 胸口好像破了一个大洞,此时此刻所有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怀里的人永远不可能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尽管他可以想见,如果她睁开眼睛,看着他的目光也多半是愤怒和不屑的。 这一切,都是他该承受的。 跟着而来的裴昭在他面前缓缓跪倒:“臣恭请皇上回宫!” 元怀瑾依然站在那里,目光依然落在那张安静的娇颜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他早知道他的皇后是美丽的,带着生命力的,恣意而自由的美丽,她不似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可是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及得上她。 邵梓孺始终安静的跟在他的元怀瑾的身后,那双原本妩媚的眼睛只剩下一篇森寒与凌厉,唯有在看到那抹白色身影时有几分哀戚的光芒。 裴昭见面前的人久久没有反应,不由着急,抬头正欲大喊,一道惊呼脱口而出:“皇上小心!”说着就要欺身而上! 可是已经迟了! 一把精致的短刀牢牢的扎在元怀瑾的后肩上,使刀之人显然用足了力气! “大胆邵梓孺!居然敢偷袭陛下!”裴昭颤抖着,众人都被这一变故惊的目瞪口呆! 元怀瑾缓缓转身,原本就苍白的唇更是毫无意思血色,邵梓孺看着他,笑的妖冶:“皇上,娘娘临死说,不想在死后还落到那个男人手里!”他说着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裴容卿抱在怀里,元怀瑾不曾挣扎,只是看着他,目光苍茫而无奈。 “邵梓孺,朕以为你已经放下了……”他吃力的开口,脸色苍白如纸。 邵梓孺低低一笑:“放下?你欠我的,你们一家欠我的,欠她的,只怕你抵上这条命也还不掉,你凭什么让我放下?” 说罢,他爱恋的目光落在裴容卿身上,低下头在她的唇上浅浅落下一吻。 “卿卿,我带你走……” 不是娘娘,因为往后,你再也不是他的皇后,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反应过来的众人欲追上他,元怀瑾却抬了抬手,轻声说:“让他走。”他依然安静的站在那里,目送着邵梓孺的离开,双眸变成了纯黑色,让人心悸不已。 “来人!快喊太医!”裴昭大喊,看着元怀瑾身上的那把短刀神情极为恐慌,元怀瑾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裴大人,不必了,刀上……有毒。” 邵梓孺,你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皇后,朕有可能要去陪你了,尽管你无比厌恶朕,死后我们依然注定要厮守在一起。 ------------ 情牵 身体的无力和眩晕越来越强烈。 元怀瑾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哑声道:“裴昭,送朕去太后的慈宁宫。”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裴昭连眼圈都红了,他跪在地上,神色凄惶:“皇上,太医就来了!就算有毒您也不能……” “你若不愿意,朕自己去便是。”说罢抬脚就走,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心结是放不下的?就算下一刻就要倒下,这一刻依然要做自己该做的事。 “皇上!臣就这就备车!”裴昭哽咽大喊,“来人!摆驾!” 慈宁宫里却一如既往的宁静,即使知道外面情况紧急,苏姑姑依然神色如常的安排小宫女们洒扫,仿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然而看到元怀瑾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还是大惊失色,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跪了下来一个劲的“啊,啊”,元怀瑾此时没有时间与她解释,只问道:“母后在不在?” 苏姑姑一愣,随即点头:“在!太后正好醒着呢!哦奴婢给皇上请安!”元怀瑾未等她说完便走进内殿。 “母后。”他低声开口,挑起床幔,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衰弱的妇人。 正在发呆的太后看到他,仿佛没有丝毫的讶异,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哀家果然是要死了吗?都看到皇儿你了,你来接哀家了吗?” “母后,儿子还活着。”他勾起唇角,笑容惨淡,“您也活着。” “活着……”她喃喃,忽然惊呼一声,似大哭又似大笑:“皇儿,你还活着!大元不会灭亡,不会亡了!我的儿,我的儿!哀家差点以为你为了那个女人甘愿被火活活烧死啊!幸好你还活着,幸好!你终于愿意来看你母后了?哀家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再看我一眼!” “儿子只怕命不久矣,有多大的怨恨,也得来看母后最后一面。”他低低一笑,“但是看样子,只怕母后也撑不了多久了。” “命不久矣?”太后睁大眼睛,用力攥住他的袖子,仔细打量他,她最骄傲的儿子,此时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起乌紫,竟是中毒的征兆,“我的儿!你怎么会,怎么会中毒?是谁?是谁?” “母后即使在病中,也当知道邵梓孺这个人吧?”他轻声道。 “邵梓孺?哀家确实有听过这个人,难道是他害了你?”太后厉声道。 “他还有一个身份。”元怀瑾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状如疯癫的妇人,平静道,“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从前他不姓邵,他姓慕,他的母亲,就是尹之娇。” 听到这个名字,太后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回忆里,身体痉挛着,眼里满是不甘和怨毒! “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当初哀家没除掉他,却,却……”她忽然痛哭一声,“是哀家害了你,是哀家害了你啊!这本该是哀家的罪孽,却通通加诸在你身上!” “母后,这么多年,您受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单单儿子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足以叫你伤透了心了吧。”元怀瑾自嘲一笑,“母债子还,就当是儿子欠您的。” “不!不!”她抱着元怀瑾的身体,身体抖如筛糠,“杀死那个女人的是哀家,不是你!她的儿子就算要索命也只管来找哀家!我的儿,我的儿!哀家对不起你,你父皇更对不起你啊!” 元怀瑾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意识更加沉重,连记忆也变得黏稠。 恍惚间他只想起那个女子静谧的笑颜,给曾经沉默而内敛的少年带去多少抚慰,即使自己的亲生母亲视这个女子为眼中钉,明里不曾对付她,暗地里却给了她许多零碎折磨。母后一心只想着父皇,想着怎样把父皇的心夺过来,却是这个不被整个未央宫待见女子给了自己最需要的母爱。 初次见到瑂儿,他便发现瑂儿的笑颜像极了她,对瑂儿的宠爱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母后却恨极了瑂儿,不仅仅因为自己对瑂儿的宠爱,也是因为每次见到瑂儿,都会让母后想起自己人生中最屈辱最不堪的那段日子,所以瑂儿死后,他选择了避世,最初只是对母后无言的反抗,最后却顺理成章的成为自己计划中的重要部分。 可是这份顺理成章,最后却害死了他的皇后。 一次次刻意压制那份悸动,直到那份悸动再也无法忽略。他早该知道,他不该用一般的眼光去看待他的皇后,这样一个女子,该是他用全部的生命和热情去呵护的,可是他却一次次的伤害了她,最初只是担心她的存在会破坏自己的计划,后来却是被她眼底的那份不屑给激怒,他开始痛恨自己以这样的一种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再后来他发现她离宫的计划,初时的失落和痛苦之后,他忽然明白,如果自己不能给她最好的,那便放她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女子,用琐事来束缚住她,对她而言是多么的委屈。 可是她还是让他意外了,命运让他们继续纠缠,却是以这样一种决绝而惨烈的姿态。 眩晕感越来越重,他扶住床沿才勉强站稳,太后忽然睁大了眼睛,一把抱住他,声音含着压制不住的激动:“我的儿,他给你下的毒是不是‘情牵’?是不是?是不是?” ***************************** 夜幕像一张漆黑无边的网,将人牢牢罩在其间,无处可逃。 邵梓孺驾着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远远的离开!离开那个害了他,也害了她的地方!多日的不眠不休已经让他的身体到达了极限,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疲倦,只要想到车厢里她始终安静的陪伴着他,心里就无比满足。 不知多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将马车隐藏于一片小小的树林,掀开帘子进了车厢,裴容卿神色安详的躺在里面,脸色依然是红润的,如果不是她的呼吸已然停止,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绝美的女子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邵梓孺微笑着将她抱在怀里,即使她的身体冰冷的毫无温度,他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卿卿,多么缠绵的一个名字,在齿间辗转流连,仅仅两个字便可以凝结无数的情思。 他冰冷的唇印上她的,恍惚间他想起她曾经给予自己的那个吻,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已足以让他悸动不已。 如今他终于可以肆意的亲吻她的唇,她却不会给予他任何的回应。可,至少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是不是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她最终还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低低一笑,他抚了抚她的青丝,柔声道:“卿卿,我们继续赶路,我们去盛京,我早就知道你要去那个地方,你最亲近的人都在那里了。” 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榻上,他走出去,驾着车继续向北。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赶路,他终于在一个夜里赶到了靠近齐国的一个小镇。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为了熬过接下来的路程,即使不愿意,他也不得不在客栈休息一晚。 掌柜的看着眼前这一对怀里抱着一个女子的年轻人,笑道:“小哥儿,这是你娘子呐!” 邵梓孺并没有心思和掌柜寒暄,可是为避免麻烦,又因为那句娘子,他还是勉强的笑了笑:“带着娘子投奔亲戚。” “看样子你娘子是累了。”掌柜的压低声音,“实话告诉你,这小店有些个歹人,夜里你定要看护好你娘子。” 邵梓孺心中一凛,点了点头:“多谢。” 回到房间,他将裴容卿放在床上,用热水为她擦拭脸和手脚,忽然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被自己忽略了! 已经整整两天了,她依然脸色红润,身体没有丝毫的异味,甚至那股幽香都还萦绕在自己鼻尖,而她后脑上的伤痕也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 如果,如果真的已经死了,而且已经死了两天,尸体怎么可能还保存的如此完好?连伤疤都可以自行痊愈! 难道…… 心里瞬间涌起的狂喜让他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不论是什么原因,她或许,或许还可以救活! 卿卿,卿卿……他啪的丢开手里的毛巾,一把将她抱起来便往外冲! 哪怕只有丝毫的机会,他也绝不会放弃! 掌柜看到这个神色慌张的年轻人抱着他的妻子冲出来,不由的一脸惊诧:“客官,您要去哪里?” 邵梓孺冲到他面前,用一种非常可怕的眼神看着他:“掌柜的,这里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医馆,是尊夫人……” “她忽然发了急病,很不舒服……”邵梓孺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人,胡乱的解释。 掌柜的见他的紧张不像作假,遂道:“你出去后向右转,走两条街就到了,别担心,我会给你留门。” “多谢!”他丢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掌柜的不经意的瞥见他怀里的女人的一抹容颜,不由的一惊。 好美的女人!而且看着脸色红润的很,不知是什么病。他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在上面过多留心。 邵梓孺飞快的向前跑着,多日的疲累让他的身体已然到了极限,此刻连脚步都是虚浮的,可是他却没有任何要停的意思。 “医馆,医馆……”他喃喃道,终于在街尾看到了医馆的灯,一阵狂喜,他直直的冲进去,“大夫,大夫!” 见大夫从里间走出来,他一把扑过去,眼神瘆人:“大夫,快看看我娘子!” 大夫被他吓了一跳,可见他如此惶急的模样,想是为了娘子的病担心,就没有计较他的失礼,指着一旁的一个小榻道:“可是人忽然晕了?放这里,老夫先给她把把脉!” 邵梓孺立刻将怀里的人放在榻上,焦急而又期待的看着大夫,大夫在触到裴容卿的手腕时便惊了惊,不自觉道:“怎的这么凉?” “不凉,不凉!”邵梓孺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边吻边吹起。 “安静,不然我没法把脉。”他将手搭在裴容卿的手腕上,忽然脸色大变,“哪里来的疯子!你夫人分明已经死了!送到老夫这里来做什么?想讹我?门都没有!快给我滚!滚!小心我报官告你!” 仿佛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他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继而哀求他:“大夫,您再看看!再看看!她除了身体凉了些,其他都好好的!身体都没有腐烂,您再看看!” 大夫嗅了嗅,大怒道:“谁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保存了尸体!连香味都这么明显!还想骗老夫!快滚!真是疯子!再不走我就把你家娘子丢出去!” “别!”邵梓孺一个踉跄,上前将裴容卿紧紧抱在怀里,神色凄惶,失魂落魄。 大夫见他没有要讹诈自己的意思,想他只是个接受不了自己娘子死掉这个事实,遂缓和了语气道:“年轻人,让你家夫人入土为安吧,别想用一些南疆的歪门邪道保存尸体,那法子损阴德,你早日葬了她,她也能早日投个好人家。” 邵梓孺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大夫见他执迷不悟,只得摇头叹气。 夜色茫茫,除了远处几盏忽隐忽现的灯,他什么也看不到。恍然间竟然有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这么茫然无助过,哪怕是娘亲死后,他都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难倒自己,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倒他。 可是现在,他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尸体,却茫然无措的像一个孩子。 卿卿,你没死,对不对,告诉我,你还活着。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你也不许放弃,如果你还能听到我的话,一定,一定要坚持…… 他低低的在她耳边呢喃,直到一个更夫打着更从他身边经过。 “年轻人,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去?” 他下意识道:“我的娘子病了。” “这里不就有家医馆吗?” “可他说……我娘子没救了……” “唉,你别着急,往那里走!看到那个旗子了没有?走到尽头再左拐,那里还有一家医馆,只是那个大夫有点古怪,轻易不接受人看病,你家夫人的病如果很少见,他说不定会给你看。”更夫指着不远处道。 邵梓孺眼睛一亮,激动的语无伦次:“谢谢,谢谢您大叔!“说罢抱紧怀里的人飞快那个方向跑去! 卿卿,再坚持,马上就有救了!再坚持!你不会死,你怎么会死呢? 脚步依然是虚浮的,他却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怀里的人仿佛感受到他的情绪,连身体都有了几分温度! “大夫!大夫!”他闯进这家小小的弥漫着药味的医馆,心里升腾出无限的希望,他想,自己可能找到了! “吵什么吵?叫魂呐!”一个满脸阴鸷的老头走出来,狠狠的瞪他,邵梓孺却丝毫不以为意。 “我就是在叫魂!”他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我娘子已经死了两天了,可尸体依然完好无损!你可知这是什么原因?” 这样性格古怪的老头至少不会武断的认为自己是无理取闹,所以他干脆直言,果然他赌对了,在他说完后,那老头的眼睛里立刻闪过一道光。 “把她放下来,我来看看!” 老头子把着脉,沉吟许久,忽然笑了。邵梓孺一阵狂喜:“我娘子……是不是还有救?” 他眼睛一瞪:“现在还早着呢!但脉象的确有些意思,看似全无,却又有生相……” “大夫,你只需告诉我,我娘子还有没有救?” “吵死了!”老头子不耐烦道,“我尽力便是!这样的脉象,我行医多年倒是第一次见。” 邵梓孺不敢再出声,只死死的盯着老头,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天无绝人之路!早在她落下城墙的时候他就该明白,那个使者摔的血肉模糊,她除了头上流了点血,就再没有任何地方有伤!他早该知道!如果早点找到能人,也许,也许现在她已经醒了! “卿卿,卿卿……”他低低的唤她的名字,嘴角勾起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等你醒来,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再放手! “她好像中毒了。”老头子忽然开口道。 “中毒?怎么可能?”邵梓孺抿紧唇,元怀瑾中毒倒是真的,这个时候元国已经在为他办丧事了吧,他的眼底闪过几分阴霾。 “你怀疑老头子就别来找老头子看病?”他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她中了夺命散!而且这个毒在她的身体里已经潜伏了大半年了,现在爆发出来,造成她假死的症状,要是再迟三天,她大概就会虚弱而死了!” “你有没有解药?有没有?”邵梓孺顾不得去思考她为何会中毒,听到她只能再坚持三天,心就被高高吊起!已经找到救她的办法了,只要找到解药,只要找到解药! “老头子前几日正好研制出一种药,虽然不能完全解这种毒,但至少能保她一命,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后遗症。”老头子摸着胡子笑道。 邵梓孺紧紧抓着他的袖子,颤抖道:“大夫,救救我娘子,我求你!你要多少钱,要多少?”他说着胡乱从胸口抓了一把银票。 “老头子不要钱,只要把你家娘子在我这里放几天就行了!” “你要拿她做什么?” “老头子的药还没给人用过呢!当然要记录下药性和不良反应!”他眼睛一瞪,一副“你真笨”的样子。 “好,好!但我要在这里守着!你快给她用药!快啊!” “我就来拿。”老头子摇头晃脑的站起来。 邵梓孺握着她的手,喜极而泣。但愿老头子的药真的有效,卿卿,卿卿…… 老头子的药看起来黑乎乎的,卖相实在让人无法放心,可是想到他的古怪脾气,邵梓孺最终什么也没说,任他把这个药喂进裴容卿的嘴里。 眼下,他只能选择相信这个老头子。 “大夫,我娘子两日前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这才……为什么你说她是因为中毒?”见裴容卿吞下药,邵梓孺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由的开口问道。 “摔死的?”老头子一惊,再次查看她的脉象,疑惑道,“内脏都好好的,要是摔死的,不可能啊……”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她还活着……”邵梓孺激动的浑身颤抖。 老头子忽然受了惊一般站了起来,指着裴容卿喃喃:“不对,不对……” 邵梓孺心一凉:“怎么了?”不会这药没作用吧? “走!你走!带着这个女人走!”他忽然发疯一般开始赶人,邵梓孺生怕他伤害裴容卿,立刻抱起床上的人。 “大夫,我这就走!只是到底怎么了?” 老头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天佑其主,呵呵,天佑其主……年轻人,你家娘子不是普通人,她只能属于真正天命所在的人,如果没有那人在她身边,平常人和她靠的太近是要受到诅咒的……呵呵,如果你不是那个天命所在的人,还是趁早离她远一些……” 邵梓孺心中狠狠一跳,不由的大怒:“你在胡说什么?” “老头子是胡说,是胡说,你快走!你快走!带着她快走!别待在这里!”老头子颠三倒四的说着。 什么天命所在!这种话他一个字也不信!邵梓孺冷冷哼了一声,抱着裴容卿走出了医馆,老头子的话很快被他丢在了脑后。此时此刻他只知道,她就要醒过来了! 此时夜色已深,天上零星的散落着几颗星星,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莫名的让人感觉有几分阴森。 远远的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粗噶的人声道:“就在不远!刚刚有人看到他抱着他娘子去看病!” “虎哥,你说看到他怀里有大把银票,可是真的?” “我能骗你不成?他自己长那模样,送去吉州的小倌馆里定能卖个好价钱,还有他那娘子,估计也有几分姿色,还能卖去窑子里!” 几句话说的其余几个人心动不已,更加卖力的跑了起来! 邵梓孺心中一凛,知道这几个人就是在找他!要是放在从前,他的身手对付几个地痞无赖肯定是没问题的,可是此时他怀里抱着人,身体的负荷又到了极限,真的正面对上只怕凶多吉少! 他的卿卿就要醒来了,此时绝不能出任何差错!他定了定神,立刻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看啊,他在那里!快追!”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邵梓孺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绝对不能让他们追上!快,再快一点! 耳边风声呼啸,越往前屋子越少,环境也越来越荒凉,邵梓孺毫不犹豫的向一片林子里跑去,后面传来气急败坏的怒骂! “这小白脸看着挺弱,力气倒是不小,抱着人还跑那么快,累死老子了!” “虎哥,还追吗?” “当然!抓到他咱们就发财了!快!” 树林里更是漆黑一片,跑起来格外艰难,但至少方便隐藏!邵梓孺抱紧怀里的人,避免她被树枝划伤,灵活的在其中穿梭,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怒骂声也渐渐消失了,估计已经放弃! 跑到林子深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靠在一棵树上喘气,忽然不远处亮起了火把! “他在那里!”那几个大汉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原来他们只是去扎火把了! 心中骇然,他只得继续向前!但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眼前只靠着一股意念在支撑! 后脑勺突突的开始疼,脚步也越来越乱,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已经走到了这片子的尽头,再往前就是一个高高的陡坡!那几个大汉还没有放弃,邵梓孺抿了抿唇,腾出一只手来,一把掏出怀里的银票,团成一团用力向他们那个方向砸去,只是角度略偏了一些,银票便落在了陡坡下! 大汉们大怒!虽然他们打算抓人,但银票才是他们最想要的,遂立刻改变方向追着银票而去,邵梓孺咧嘴笑了笑,正欲转身离开,可是脚步不稳,他竟然绊到一根藤蔓,怀里的人忽然脱手,径直滚落到陡坡之下! “不——” ******* 还有姑娘记得夺命散吗?是文章一开始楚飞阑下的毒,毒死了原来的裴三小姐,然后女主穿越到她的身上—— ------------ 无念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他自己也跟着摔倒在地上,脑袋重重的撞在一块突起的石块上,顿时血流如注! 卿卿…… 他向着陡坡下面伸出手,可是额上流出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一片黑漆漆,他什么也看不到! 心仿佛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他大口喘气,努力向前爬去,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捡起一块小石子用力向下丢去,许久才听到一声细微的咚声。 心里被无尽的绝望所包裹,这么高的坡…… 不,不会的!她从那么高的城墙上掉下来都没事,所以她一定会好好的!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燃起希望,挣扎着爬起来,一点点向前爬去。脑袋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可是不能放弃,他的卿卿还在等着他!如果这下面有野兽,如果她在黑漆漆的夜里醒了过来……不!一想到她要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困境,他就觉得口中发苦。 对不起,我是这么的没用…… 早在十多年前,当绝望的娘亲被那个男人带进宫,这种无力感就一直伴随着他,直到自己成为名满天下的才子,直到自己成为状元,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惧怕任何人,他公然挑衅元怀瑾,甚至在前几天亲手杀了他!可是现在,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无力的小时候,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那几个大汉捡回银票,心满意足,想起这个让他们追了许久的男人,哼了一声走过来,见他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顿时一阵大笑。 “小白脸,想跟我们斗!” “真是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受伤了!”一个男人啧啧道。 “老婆已经掉下去了?你要不要下去陪他?”另一个男人哈哈大笑,用脚踢了踢他,语气轻蔑。 “虎哥,我们走吧,反正这个男人在这里也多半活不了多久。”说着他缩了缩脖子,“而且这里真的好阴森。” “没用的东西!”名为虎哥的男人啐了一口,但也想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遂道了声,“走!”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安静的一丝声音也没有,伴着漆黑的夜色,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身体剧痛,嘴里满是血腥味,眩晕感也越来越强烈,可是他不能停! 卿卿,卿卿…… 这样狼狈的我,怎么才能保护你?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可是他只移动了一点点,这样下去,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邵梓孺,你为什么这么没用…… 虚弱的连握紧双手的力气都没有,虚弱的连带着她离开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看着娘亲哭着被带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被逼到跳下城墙的地步! 为什么这么没用…… 心里被强烈的自我厌弃充斥,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黑夜,听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狼嚎,口中的血腥味几乎让他窒息!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接着出现了一道亮光,有人向这个方向找来,举着火把似乎查看,忽然一个男声道:“主子,这里有人!” 光线越来越强烈,过了一会儿,一道不同寻常的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恍惚间他听到一声极低的叹息。 他睁开眼睛,努力抬头看去,恍惚间只看到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眸子,带着微微的怜悯。 “邵大人,你还好吗?” 邵梓孺低低的笑出来,吃力开口:“齐珩,竟然是你。” 对方安静了一瞬间,轻声道:“孤很遗憾。” 邵梓孺很想大笑,如果不是这个男人,齐国怎么会出兵?始作俑者却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好笑!可是此时他咬紧唇,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想让我做什么?”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 “为孤效忠,孤可以给你想要的。” “任何……事情?” “只要孤能为你办到。而且孤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条件。 这个男人果然很可怕,他什么都知道。如果他要复仇,要救卿卿,只能求助于这个男人。 他咧开嘴,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么……成交……下去帮我找她,她在下面……” “元国的皇后?” “不,现在她已经不是皇后了!” 齐珩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好。”他话音刚落,一队人马便顺着陡坡而下开始找人。邵梓孺向着那个方向看了看,终于彻底陷入了昏迷…… 就着火把的光,齐珩看到地上的人满脸的血迹,好不狼狈,可是双手依然伸向陡坡的方向,眷恋而不甘。 消息传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这一次失算了,齐冉的人马全军覆没不说,如果不是裴容卿的出现扰乱了元帝的计划,逼着他现身,只怕自己就要深陷这个泥淖直到被拖垮,如今只损失了齐冉的那一支应当算自己幸运了,这么说,他其实也该感谢她…… 长久的观察和考量,尽管心里依然怀疑元怀瑾的死是一个圈套,可是时机太好,诱惑太大,他怎么舍得放弃这样的一个机会,幸好,如今一切还来得及。而元怀瑾,你的损失只怕远远比孤要多得多。你的计划夭折,又损失了一个让你牵挂的皇后,而孤得到了一个对你恨之入骨又惊采绝艳的下属。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他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深渊,依然不敢相信那个慧黠的女子就这么死了。可,伊人已逝,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伤痛和责任。 “来人,将邵大人带回去。”他低声吩咐,转身离开了这里。 *********************** 慈宁宫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苏姑姑端着盆子走进内殿,轻叹一声,放下盆子后走到床边,对一直守在床边的太后道:“太后,您休息休息吧,别陛下醒了,您却倒下了,不是又让陛下担忧吗?” 太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爱怜的抚摸着床上之人的脸颊:“哀家这条命要不要也无所谓了,只要皇儿能醒过来,让哀家怎么做都行。” “太后放心,太医都说了,皇上已经没事了,待体内的余毒清掉就能醒过来了。” 太后低低一笑:“阿苏,你说是不是很讽刺?哀家当年用来毒死那个女人的毒药,如今却成为皇儿的解药,真是讽刺嗬!哀家真该庆幸当年留着‘无念’。” 情牵和无念都是剧毒,却偏偏相生相克,互为解药,当年太后费尽心思弄来了一些无念,却没想到今日竟然用它救了自己的儿子。 “太后,当年的事就别提了。”苏姑姑低声安慰。 “这么多年,哀家早就看开了。”她露出一个苍白无比的笑容,“哀家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伤害了自己的儿子,为了那个女人,真是不值得,只要皇儿好好的,哀家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当年自己身为皇后,自己的儿子是尊贵的太子,先帝对自己也柔情蜜意,可就在自己最幸福的时候,先帝从宫外带回了一个女子,竟要放在自己的宫里,让自己为他们的奸情做掩护,还拿自己的皇后之位和皇儿的太子之位相逼! 那时自己年轻气盛,性子又骄傲强势,怎么能忍受这样的侮辱!一次次看着先帝在自己的未央宫里宠爱这个女子,还为了她处处与自己为难,而外面所有的嫉妒和不满都需要自己受,她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那个女人虽然没名分,可她知道,先帝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尖上,所以不愿意让她承受丝毫的委屈,偏那个女人性格柔的跟一汪水一般,安静的承受自己所有的不满,即使自己折磨她,她也从来不曾跟先帝告状,后来自己才知道,原来她所有的忍气吞声都是为了她的丈夫和一双儿女! 嗬,得知这个消息,她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自己的丈夫,整个大元最尊贵的男人,竟然会做出夺人妻子这样的事,还拿她的丈夫和儿女威胁她!偏偏对她深情如斯!那时的自己,大约是真的快崩溃了吧,何况连自己的儿子最后都向着那个女人,连带着对这个儿子也厌憎起来。 那个时候,其实最难受的应该是皇儿吧。父亲为了一个女人荒唐至此,母亲歇斯底里,而他本该厌恶的女人却偏偏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爱,他的心里又该多么痛苦和矛盾。想到这里,太后的心里又是一阵酸软。 苏姑姑忽然压抑的低呼:“太后!皇上……皇上的手动了!” ------------ 我克夫 此时正是傍晚。 位于台山脚下的这座小山村一如既往的静谧安详,除了袅袅升起的炊烟,几乎看不到有人活动的痕迹。 打猎回来的秦阿伦推开院子的门,喊了一声“娘”,秦大娘忙从屋子里走出来,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那姑娘还睡着呢,别吵到她了。” 秦阿伦眼睛一亮,压低声音说:“那姑娘醒过了?” “嗯,下午醒了,没哭也没闹,安静的很,连声道谢,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姑娘,也不知遭遇了什么,落到了这种地步。”秦大娘轻叹。 秦阿伦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我今日打了几只山鸡,正好给姑娘补补身子。” “行,把山鸡给我,你去堂屋里休息休息,喝口水。”秦大娘麻溜的接过,见儿子傻笑,不由的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那仙女似的姑娘也是你能肖想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家里人就找过来了呢!快去!” 阿伦被骂了几句,也没生气,嘟囔了一句:“我就是瞎想想呗!”就进了屋,秦大娘笑着啐了他一句。 迅速杀了山鸡炖上锅,秦大娘掀开帘子进了里屋,见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忙上前道:“姑娘醒了?可是饿了?饭马上就好!” “麻烦您了大娘,我下午刚吃过,现在不饿。” “还说呢!瞧你下午连吃了三碗,看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了!”秦大娘笑吟吟道,见她如玉般的脸颊上出现了红晕,更是大为怜爱,“大娘家里旁的不多,米饭还是够的!随便吃,别拘束!” “大娘,麻烦您倒点水给我行吗?” “唉,这就来,等着啊!” 床上的人忍不住再次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轻轻一叹。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眼睛上缚着白绫,她什么也看不见,大娘说因她滚落在山坡上的时候被树枝划到了眼睛,好在没伤到眼球,但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取下白绫,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必须在黑暗里生活。 感觉真的很不习惯,本来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可是眼下自己似乎除了眼睛上有点伤,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重生到别的躯体上,可是这具身体是自己熟悉的,声音也依然如故,她基本可以断定她还是她。 听大娘的意思,似乎是她儿子在打猎的时候救了自己,因为那时她浑身冷冰冰的,还以为她是个死人,可是后来见她还有呼吸,这才将她带了回来,休息了将近两天才好。 她在大娘家待了两天了,可是距离自己跳下城墙却不知过了多久,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是一个谜,大元的京城应该被占据了吧?也不知邵梓孺是不是还好好的,想到这里她有些心焦,可是这里只是一个小山村,即使自己问了也问不出什么。 眼下只有耐心等待,等着自己彻底恢复了才能考虑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 正想着,大娘掀开帘子走进来,端着水喂她,山里的水很是清凉甘甜,她有些贪婪的喝着,直喝了整整一大罐水才算完。 大娘摸着她的脑袋轻叹道:“好姑娘,看样子多少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你要是相信大娘,就说说你昏迷前的事,大娘也好帮你找找家人啊。” 裴容卿低下头:“谢谢您大娘,我们一家人出门访亲,后来遇上了歹人,我这才……也不知家人可还活着。” 大娘唏嘘不已:“你家在哪里?” “在京城,大元的京城,我家里姓……邵。”她下意识的答。 “原来是京城的人家,看你也定是个大家千金了,只是京城离这里还有些远,回头我让阿伦找人去一趟京城,帮你问问姓邵的人家。” 听大娘的语气,似乎这里还是大元的地界,遂问道:“大娘,如今京城可还安定?我们一家离开京城,就是因为京城出了点乱子。” “啊?没听说京城有啥啊?如果真是很大的乱子,应当会传过来吧,要不再等一段时间,你先在这里安心休养。大娘去做饭。” 裴容卿点了点,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愿邵梓孺还安好。 如今再次重生,想起当时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由的有些好笑,到底还是没沉住气,竟然真的说跳就跳了。可那时自己的确是失望的狠了,对周围的人和事。 自己真的很幸运了,死了两次没死掉不说,如今又遇到大娘这么好的一家人,如果不是足够幸运,此刻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境况。这一回,她定然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还有,远离韩岑。 两次都因为他,大概自己上辈子真的欠了他的。她无奈一笑,将这些心思抛在了脑后。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秦大娘走进来说:“姑娘,饭好了,大娘给你端进来吧!” “不麻烦您了大娘,我自己来吧,正好下床走走。” “也好,来慢点。” 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走路还是没问题的,大娘扶着她坐在院子里,给她弄好一切,又把筷子塞进她手里:“来,先慢慢吃,一会儿大娘来帮你。” “谢谢您大娘。” “别一直道谢!生分!”大娘笑吟吟道,见自己的儿子走过来,用眼神示意他动作小点。 裴容卿感觉到对面有人坐了下来,遂开口道:“可是阿伦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秦阿伦没想到她不但知道是自己救了她,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局促的脸通红:“说不上救不救的,你没事就好,嘿嘿。” 看样子是个憨厚老实的猎户,裴容卿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吃饭,却不知她这一笑却让对面的年轻男人看的呆了。秦大娘又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埋头扒饭。 饭吃到一半,大娘忽然开口:“姑娘,你的名字是啥?” 裴容卿愣了一下,抿嘴笑道:“大娘叫我卿卿便好。” “卿卿,来吃鸡腿!大娘把肉都夹下来了!”大娘热情道。 要是放在从前,她绝对不会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可不知大娘的手艺好还是这里的气候好,山鸡吃起来竟然无比美味。 在这里的生活意外的极为舒适,虽然条件远远比不上宫里,可大娘的悉心照顾和静谧的生活,远比宫里来的惬意。 不过几日,她便将大娘家的屋子熟悉了彻底,行走也不必再让人扶,大娘每日都会取下白绫帮她上药,却始终不许她睁开眼睛。长久的黑暗即使是她也有点暴躁。 这一日她独自走出院子,迎面听到一阵脚步声,一道尖细的女声道:“哟,老秦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别是抢来的吧!” 裴容卿皱了皱眉,听声音感觉对方和秦大娘年纪差不多,遂平静道:“大婶你好,秦大娘一家是我的救命恩人。” 大娘闻声出来,见到来人笑骂道:“你个老货!嘴里不干不净的!你这张嘴怎么就当上媒婆了!” “大家都爱听我温姑瞎掰!”女人得意一笑,“这就是你家阿伦从山上捡的姑娘?这模样倒是没话说!性子也不错,你是不是打算给你家儿子留着?” 看来这个女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还说那番话,裴容卿脸色沉寂下来,虽说对方没坏心,但心里还是不喜。 “卿卿啊,你先回屋坐着,大娘马上把这个不讨喜的打发掉!”大娘没理温姑,先去扶裴容卿,裴容卿微微一笑道:“大娘,我自己进去便可。” 身后传来大娘恼怒的声音:“你这个老货!真是嘴里吐不出象牙!人姑娘一看就是大家的小姐,能看上我们家阿伦?” “哟,话不是这么说的,就算从前是小姐,如今落到这种地步,还遇到了歹人,只怕这小姐也做不成了,而且戏文里头不是说了嘛,报答救命之恩不都是以身相许嘛!”温姑尖细的嗓音传来。 “你收起你那些个心思,我家阿伦又不是娶不上媳妇!” “能娶上媳妇怎的到现在还是光棍?谁不知道你家穷,如今还来装好人,白白养着这么个姑娘,人家里人要是一直不找来,你是不是打算养她一辈子?”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说你这个老货是不是打人家姑娘什么主意?”秦大娘皱眉道。 “嘿,不就是咱们山坳子里难得出现这么个水灵的姑娘,我个当媒婆的,好奇也是正常的!”说着她神秘的挤挤眼睛,“人姑娘可有婚配?说不定最后还是留在咱们这个山坳子里,你家不敢要,别人家可惦记着!” 秦大娘愣了愣,继而怒道:“温姑,我警告你别打姑娘的主意!除非人父母做主,否则任你说翻了天也没用!走走走!我们家不欢迎你!”说着便开始赶人。 温姑恼羞成怒:“别忘了你家阿伦的亲事还得我帮你呢!你这样,我看谁家姑娘肯嫁到你家!” “要你来说风凉话!走!”秦大娘利落的把人推出去,狠狠的关上门!转过身见裴容卿还站在院子里,不由的哟了一声。 “卿卿,别理那个老货!走,大娘给你下饺子。” “大娘,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卿卿,我不怕你笑话,我啊,当初怀着阿伦的时候就想要个闺女,可谁知生下来是个臭小子!后来阿伦他爹去了,我到底没那个福分,大娘看到你啊,不知怎的就觉得很亲切,心里是真把你当闺女一样疼,你可别嫌大娘腻歪。” “怎么会呢!大娘,碰上你是我的福气。”裴容卿握着大娘粗糙的手,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如此流畅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前面对裴夫人的热情,她只觉得别扭,原来不是自己性格冷淡的原因,区别只在于对自己是不是真心。 想到这里,她嘴角的笑容也深了几分。 大娘呵呵直笑,忽然想起刚才温姑说的话,不由的问道:“姑娘,你从前可许过人家?” 裴容卿顿了顿,低下头说:“不瞒大娘,我从前许过人家,只是还没过门,夫君便死了,后来爹娘想重新帮我寻个亲事,旁人都说我克夫,这就耽误到现在。” 大娘“哟”了一声,随即不满道:“京城的人还不如我这个山坳子里头的老婆子,这事咋摊你身上?是那男人没福分!” 裴容卿抿嘴一笑,今日温姑的话让她知道,自己的相貌在这山坳子里只怕会惹来麻烦,若说自己克夫,是人都会退避三舍的吧? 她的猜测一点没错,就在温姑上门后的第三天,麻烦就来了。 这个宁静的小山村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日子,当时她和大娘都在院子里,一群人闹哄哄的闯进来,听声音 至少有十来个人,大娘停下手里的活计,斥道:“你们干啥呢?想抢东西呢?” “秦大娘!”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响起,听着就十足的轻浮,“我今儿上你家提亲来了!” 大娘哼了一声:“我家只有一个儿子,又没有闺女,你提的什么亲?难不成看上我这个老婆子了?”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那年轻的男人也不气,笑嘻嘻道:“那坐你旁边的姑娘是哪儿来的?” “天上来的天仙,你个癞蛤蟆哪里来的滚哪里去!”大娘怒道。 裴容卿端着杯子,不由的一笑,虽然缚着白绫,但这浅浅一笑还是让对面的男人看直了眼睛,大娘见状挡在裴容卿的身前,看着众人冷冷道:“张阿德,你是里正家的儿子又怎样?除非你今天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别想动卿卿一根手指头!” 张阿德嗤笑一声:“你又不是人父母,做的了主么?说不定人姑娘愿意跟着我呢!姑娘,小生张阿德,住在这村最大的屋子里头,你若嫁了我,我保管把你当少奶奶伺候。” 裴容卿闻言站起来身来,向他那个方向微微一福:“张公子有礼,只是我是嫁过人的,虽然还没过门夫君就死了,但我已经发誓要为他守寡。” 有人小声嘀咕:“哟,不是克夫吧?” 张阿德闻言有些退缩,但一看到她如玉般的脸,色心立刻战胜了恐惧,涎笑道:“姑娘,我不介意。” “我并没有问张公子是否介意,我只是想告诉张公子,我不会嫁给你。”裴容卿微笑着说。 众人哄笑:“张阿德,人姑娘亲口说了,你还是省省吧,你家那点家底,人姑娘怎么可能看得上?” 张阿德恼羞成怒,挽着袖子上前,大娘眉一竖:“你想干啥?”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这时,打猎回来的阿伦老远便到:“娘,村口来了好些穿着整整齐齐的人,好像是来找卿卿姑娘的――咦,张阿德你来我家干啥?” 裴容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 ************* 元国京城。 不过短短十来日,那场让人色变的战事就被人遗忘,如今众人口耳相传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当日皇后如何宁死不屈,二是陛下死而复生从天而降挽救了危局。这场帝后佳话因裴皇后的薨逝增添了几分悲壮色彩,众人说完后都忍不住要感叹一句。 因着陛下的重新临政,原本日渐颓败的大元迅速恢复了元气,众人原本以为陛下临政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封裴皇后,谁知陛下对此毫无动静,好像完全忘记了还有这回事。 承乾殿里,元怀瑾手持一份折子,沉默了很久,殿下的小路子大气也不敢出,只得哭丧着脸跪在那里。 “刘大人身体如何?” “回皇上的话,刘大人头上的伤还未好全,但已经没有大碍了。”小路子听到问话,激动答道。 “下去吧。” “是。”小路子忙不迭的爬起来,临走之前看了眼神色平淡的陛下,总觉得陛下有哪里不一样了。 从前的陛下虽说思念先皇后,但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表情,根本让人看不出来陛下在想什么,如今陛下依然镇定如常,但,很多时候小路子能看出来,陛下会走神,会发呆,甚至喃喃自语,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如果是为了裴皇后,为何连一个体面的丧事都不愿为皇后办呢?和另一个皇后柳氏相比,小路子只得摇头叹息。 空旷的大殿又只剩他一个人,元怀瑾放下手里的折子,提起笔写下了几个字,然后盯着那几个字又一次陷入长久的怔忪。 刘明德已经多次上奏要求对裴皇后的地位做一个交待,而自己已经是第三次驳回了,他为此称病不上朝,无声的抗议。 无论从哪方面看,多么高的赞誉她都当得起,可,心底还是不愿意承认她就这样死去了。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脸颊的温度,那么的凉,一直凉到了心底,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浸在冰天雪地里,得不到解脱。他猝然握紧了手指。 那日自己中了毒,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就任由邵梓孺带走了她,可是现在想起来,那时她虽然从城墙上落下,但她的身体是完好的,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冥冥中他总觉得她还没死,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就这么死去了?连他都还活着。 安静的大殿忽然响起了声音,他抬头,却看见唐麒麟走了进来,指尖因为激动而微颤。 “有消息了吗?”低沉微哑的嗓音有几分连他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唐麒麟抱拳道:“皇上,属下找到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大夫,似乎七日前,邵大人曾带皇后去过他那里。但他语无伦次,属下不知他的话可不可信。” 元怀瑾抿紧唇:“人带来了吗?” “他怎么也不肯离开他的医馆,属下百般询问,他只说那个女子――就是皇后娘娘,命格奇特,非普通人可以消受。”唐麒麟蹙眉道。 “朕亲自去一趟。” “皇上!” “不必多说,马上备马。”元怀瑾立刻提步往外走。 唐麒麟心知无法再劝,只得应下。 “皇上,就是这片小树林。”唐麒麟指着前面道,“当日几个歹徒便追到了这里,他们总共四个人,有三个人后来被杀,只剩下一个胆小如鼠的整日疑神疑鬼,但从他的叙述中,似乎在他们抢了钱后不久就来了一批人马,不但救走了邵大人,还杀了他的几个同伴,他说那时皇后娘娘从这里落下,就是不知后来的那批人马可找到了。”唐麒麟说着,想起皇后娘娘的尸体就从里滚落,声音立刻艰涩了几分。 他想,那日如果他在娘娘身边,不知有没有可能救下娘娘,只可惜他在此之前被娘娘派去慈宁宫。想起她从城墙上跳下的悲壮,心中便是一痛。 “多半是齐珩的人。”元怀瑾看着眼前高高的陡坡,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眼底晦暗一片。 “皇上,要不要属下先下去看看?” 元怀瑾仔细看了看陡坡的环境,颔首道:“一起。”说罢双腿一夹马肚,率先冲了下去,唐麒麟紧随其后。 台山脚下绿草如茵,空旷无比,一眼望不到头,因此不远处的小山坳很快就引起他们的注意,让他们意外的是,小小的山村竟然如此热闹,村民们纷纷交头接耳,神情很是神秘。一个小孩看见骑着马的两人,怔了怔,忽然大喊:“不得了啦,又有人来抢亲啦!” ------------ 再见了 又? 元怀瑾眉心一蹙,立刻策马向前,村里的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赶,因此不用问他便知道今日这一切的发源地在哪里。 而那个小孩还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嚷嚷:“娘!快看抢亲!秦阿伦家今天好热闹!三拨人啦!三拨人啦!” 小孩的娘走出来,见不远处高高的马背上两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均蹙着眉,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忙捂住儿子的嘴把他拖回家! “唔……娘,我要去秦阿伦家看热闹!” “闭嘴!你个死小孩!”说着偷偷觑了眼骑马而去的两人,脸上热了热,今天是咋了,刚刚那个男人已经好看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又来了一个神仙似的人物,真是…… 她怔怔出神,忽然手上一痛,不由的哎哟一声松开了儿子,小孩立刻刺溜钻了出去,噔噔往村尾跑,她气得不行,抓起蒲扇就追了出去! “死小子,我叫你咬我!看我不打死你!” ********* 秦大娘的院子里,众人听到秦阿伦的声音都愣住了,却是秦大娘率先反应过来,一脸喜色道:“卿卿,大约是你家里人找过来了!” 秦阿伦进了院子道:“我见领头的面色焦急,很是担心,不像坏人,我就把他们领过来了,娘,他们现在就在外面。” 裴容卿开口:“阿伦哥,领头的人长什么模样?” “是个很俊的年轻人。”阿伦说着偷觑了眼裴容卿,补了句,“很俊,就跟……姑娘你一样。”说完掩饰般的咳了一声,严肃问道,“张阿德,你来我家干啥?” 张阿德回过神来,笑道:“卿卿姑娘,正好你家里人来了,我跟他们提亲去,嘿嘿。” 阿伦大怒:“你来提亲?就你这模样,你也配?” “咋了?至少我家底比你厚着呢!看来你也不是没想法嘛!” 阿伦气的脸色通红,秦大娘皱眉:“吵什么吵?看热闹的都滚!阿伦,去把人请进院子,瞧瞧是不是卿卿的家人。” 阿伦瞪了一眼张阿德,这才走了出去,张阿德哼了一声,伸头看着外面,不一会儿,一个长相极出色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众人的眼中,他没看众人,只朝着阿伦微一颔首算是道谢,面色焦虑而又满怀期待的走进院子,只是在看到院子里的人时,脚步一下子顿住,愣愣的站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裴容卿隐约感觉到有人走进了院子,只是很久没听到对方说话,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邵梓孺?”她低低的开口。 许久才听到一声低哑的回复:“……是我。” 裴容卿闻言心中一松又一紧,忽然走到他那个方向,试探着伸出手,低声道:“你还活着,太好了。” “你也还活着。”邵梓孺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缚着白绫的眼睛,嗓子堵的厉害,“对不起,对不起……”他哽咽着说完,忽然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如果不是他,她的眼睛怎么会…… 裴容卿呆了呆,虽知这么做不妥,但劫后余生的喜悦占据了上风,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的颤抖和激动,低叹道:“是我让你担心了。”如今想来,自己的那一跳,对他的伤害应该是最大的。 邵梓孺紧紧的抱着她,感受着她温热的身体,心里堵的厉害,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抱着这样的她,温热的身体,温热的呼吸和熟悉的慵懒嗓音,什么都没变,不,从前他绝不会对她做这样的事,但如今他可以肆意的将她抱在怀里,用力的,没有后顾之忧的将她抱在怀里。 多好。因为这一刻的温暖,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都值了,仿佛他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个拥抱。 “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想它。”他哑着嗓子道,轻抚着她的发丝,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亲昵而自然,仿佛他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裴容卿又是一怔,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想到众人都还在看着,不由的一笑:“认识一下秦大娘和阿伦哥,是他们救了我,这么多天也亏得他们照顾我。” 邵梓孺忙拱手道:“多谢二位。今日来的匆忙,改日我一定再次登门,重重感谢两位。” 秦大娘看的眼圈发红,摆着手道:“不必谢我。你们重逢了,多好。” 秦阿伦也憨笑道:“没啥。只是这位小哥,你是……” “我是卿卿的未婚夫……” “他是我的哥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众人愣了。邵梓孺轻咳一声:“卿卿不好意思了,让各位见笑了。” 裴容卿此刻很想抚额。果然张阿德嚷嚷开了:“她不是说她克夫,把未婚夫都克死了吗?” “我没死。” “我的未婚夫不是他。”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裴容卿抿紧唇,邵梓孺捏了捏她的手,意思是事从权宜,这样方便行事。裴容卿却不领情,只一笑道:“家兄怕我惹麻烦才这样说,大娘不要见怪。” “没事没事,大娘听你方才说你哥哥叫邵……什么,哈哈,既然姓邵,肯定是一家人嘛!来,今儿在大娘家吃晚饭,好好休息休息,别急着回!”大娘笑道。 那边张阿德嚷嚷开了:“哥哥!你是卿卿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我今儿来向卿卿姑娘提亲了,哥哥,您给做个主呗!” 邵梓孺闻言眯起眼睛看了眼这个神情猥琐的男人,悠然道:“我就是她的未婚夫。” 张阿德愣了,随即怒道:“你这个人好不要脸,卿卿都说了你是她哥哥!” “可我的确是她的未婚夫。”邵梓孺微微一笑,“这位小哥,抱歉了,还请你回吧,卿卿已经订了亲了!” “可她……” “就算我是她哥哥,我也不会同意的,您请回吧!”邵梓孺冷淡的截断他的话。 张阿德脸涨的通红,几个汉子嘲笑道:“张阿德,你省省吧,人姑娘的情郎都找来了,还有你什么事?“ “还不带着你的东西回去,人姑娘怎么可能看上你?” 他忽然怒道:“住进了这个台山村就是我台山村的人!老子娶定了!怎么着?”说着他把聘礼一放,恶狠狠对秦大娘道,“我七日后来找接人,要是接不到人,你们家就别想在这里待下去!”说着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秦大娘气的发抖:“好你个不要脸的张阿德,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人哥哥都在这里也敢撒野?以为我怕你呢?” 张阿德走了几步就被众人挡回来了!小小的山村极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此刻几乎全村的人都挤在了门口,听到张阿德这种混账话,当然不依,一个个骂的他竟然不得不回涨红着站回了原处,恶声恶气道:“姑娘,我好声好气的跟你提亲,你怎的这种态度!” 邵梓孺笑的有些邪气:“我们拒绝的也很好声好气。” 张阿德只觉得难堪至极,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姑娘白玉般的脸蛋心里又痒痒,表情千变万化,忽听得一个小孩道:“抢亲啦!抢亲啦!张阿德抢亲抢不过人家就哭啦!丢丑啦!丢丑啦!”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张阿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好趁这个机会钻出人群:“你个狗蛋,敢编排你爷爷我,给我站住!” 有人一把拉住他:“跟个小孩计较,你还是不是男人!” 平时张阿德仗着是里正家的儿子处处摆威风,得罪的人可不少,眼下众人看到他丢脸都高兴的很,丝毫不给他面子,狗蛋咯咯直笑跑远了。这边张阿德见状不对,只好扭曲着脸道:“姑娘,你既不想与我做这门亲,那就罢了,我张阿德又不是娶不着媳妇!”说着走到院子中间准备带回自己的聘礼,秦大娘斜眼道:“我们家还在这里住得住不得?” “你爱住便住,啰嗦什么!”张阿德恼羞成怒,收拾好聘礼便准备走,众人眼见没热闹可瞧了,正要离开,狗蛋老远开始喊:“第三拨抢亲的来啦!第三拨啦!”闻言众人又兴奋了,纷纷扭头向外瞧去。 第一次被人这么露骨的打量,元怀瑾微微蹙眉,脸上便露出了几分不快来,众人见着心中一凛,竟然不敢再看他,自动让了一条路出来。邵梓孺看见来人,瞳孔狠狠一缩。 他早知元怀瑾没死,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变,裴容卿蹙了蹙眉道:“邵梓孺,是谁?” 她一直以为元怀瑾已经死了,邵梓孺抿紧唇看着来人,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因着众人的让开,元怀瑾很快看见了站在院子里与邵梓孺携手而立的清丽身影,虽然她的脸上缚着白绫,但不掩绝色姿容。他缓缓的握紧拳,怔怔的看着她,面色依然是平静的,但眼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真的活着,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好好的,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这十多天本来的时间根本不存在,她 是未央宫里运筹帷幄而又安静自如的皇后。 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问着来者是谁。他忽然觉得口中发苦,此时此刻,他要如何表明自己的存在? 却是秦大娘打破了沉默,有些拘谨的问道:“请问您是……” 元怀瑾无言,只是安静的看着裴容卿,看着她疑惑的蹙眉,此时此刻,能多看一眼都是好的。 邵梓孺终于轻叹一声,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裴容卿惊的后退了一步! “……真的?” “是,他后来带着人来了,只可惜到底迟了。”邵梓孺扯了扯嘴角,有些讽刺。 裴容卿握紧了拳,甚至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心仿佛被人用力摁进了水里又忽然浮起,既酸又涩,又隐约的想松一口气。 他到底没死,这么说大元的危机解除了。裴容卿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你……是想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吗?” 胸口似乎堵的越发厉害了,元怀瑾缓慢的走了进去,在她的面前站定,如果她的眼睛能看到,一定能发现他眼底隐隐浮动的水光和惨白的唇色,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 “我……来接你回家。”他低低的说,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几乎让人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她何尝听到他这样颤抖而不确定的声音呢?看来他也很清楚,这一句也不过是徒劳。 嘴角浅浅的勾起几分讽刺的弧度:“家?我的家已经覆灭了,和曾经的我一起。” 尽管看不见,她依然抬头,用这个角度对着他,让他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表情,缓缓说了几个字,她不曾出声,但他还是看懂了。 陛下,您的皇后已经死了。 心里狠狠一痛,虽然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可是真的面对的时候,他依然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她淡然,甚至是漠然的表情。 “她没有死,我知道她没有死,她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的笑容几分惨淡几分自嘲,“至少,我还欠她一个解释。” 裴容卿忽然很好奇他此刻的表情,她勾了勾唇角,说:“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我,再也帮不到你什么了。我已经为你死过一次,还不够么?” 还不够么?要做到哪一步你才满意?从此以后,无论你再怀念谁,无论你愿意死多少次,都与我无关。 还不够么?这句质问狠狠鞭在他的心口上,元怀瑾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再也没有资格。 邵梓孺忽然握紧了她的手:“卿卿,我们回盛京吧,含烟她们已经急的快疯了。” 她向着他的方向,嫣然一笑:“好。” 兜兜转转这么久,一切终于回到了轨道,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元怀瑾,再见了。 ------------ 让我来照顾你 葡萄藤下,邵梓孺小心翼翼的为她取下白绫,看到她眼角的那道深深的伤疤,他的呼吸顿时重了几分。 “疼不疼?”他轻抚着那处伤疤,心疼道。 裴容卿无奈一笑:“你当我是小孩子呢?” 邵梓孺抿紧唇,神色紧张的为她换好药,缚上白绫,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昨日我刚看到,还以为你……” “难怪你问都不敢问一句。”裴容卿躺在他的腿上,感受着透过葡萄藤架后的细碎阳光。 “没事就好。”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不敢相信她好好的在自己身边。 多好,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裴容卿轻轻的“嗯”了一声,忽然想起昨日元怀瑾离开时的沉滞脚步,大概他也以为自己失明了吧。看来自己这么长久的努力,到底还是换来了他几分愧疚和悔意。她自嘲的勾起唇角,好像这样就可以忽略心底的那几分淡淡的失落和涩然。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忽然开口问道。 “因为……我就是在这里把你弄丢的。”他的声音忽然嘶哑了几分,那日的场景即使想起来都让他撕心裂肺的痛。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体力透支的厉害,也不会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恢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她。齐珩以为她已经死了,坡下没有尸体,就以为她已经被野兽叼走,所以早已放弃了寻找,但是他笃定她还活着,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她。 听完他的叙述,裴容卿久久不能回神,最终低声道:“邵梓孺,谢谢你。” 他挑了挑眉,忽然一笑:“如果真的感谢我,就让我亲一个好不好?”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如今你已经不是皇后了。”他得意,“这是唯一的一个好结果。” 是啊,皇后已经死了,现在她只是她自己,从此和那个男人不再有任何关系。这或许真的是唯一的好结果。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后来,是齐珩救了你?”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如果没有他,我大概早就死了。”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你若要帮他也没什么。在他的手下,也许你可以更好的施展自己的才华。”裴容卿扬唇道。 “……你不怪我?” “只要你高兴就好。如今我已经是个普通人,大概帮不了你什么了。” “那么,以后让我来照顾你!”他握紧她的手,声音紧张而慎重。 裴容卿沉默了一会儿:“邵梓孺,我一个人可以生活的很好,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卿卿,即使到现在,你也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他苦涩一笑。 “现在这样就很好,你仕齐国,我也在盛京。”裴容卿斟酌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知道对她而言这已是极大的让步,何况从此以后她的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想到这里,他露出笑容,轻声道了句“好。” 留在秦大娘家的最后一晚,裴容卿听着夜色中的虫鸣,想了很多。 一直以来她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可是这一次,她却迷茫了,去了盛京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吗?齐珩真的会放过自己?邵梓孺选择了帮助齐珩,会不会有一天与自己产生分歧?真的……就这么彻底与从前的身份告别? 难道你还不舍吗?她自嘲一笑,忽然想起元怀瑾说的那句,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可是,她要的只是一个解释吗? 那么,她要的到底是什么?那个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她却不敢再去想,更不愿意承认。 活了两辈子都未曾真正尝过情爱滋味,如果栽在这么一个男人手里,未免太可悲,想起沈茉涵的结局,她长叹一声,不由的苦笑。 其实……早有征兆了吧,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正视,如果不是心怀期待,又怎么会怨,会怒,会失望,会不甘。她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自己陷的还不深。 就这样吧,她闭上眼睛想。她不是不知事的闺阁少女,一个男人而已,再让自己心动,如果心有所属,自己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 同一时刻,元京城的承乾殿里,元怀瑾终于在提笔,在折子上落下一个“准”字,写完最后一笔,他忽然觉得心中剧痛,几乎无法自处。 夜色极深,殿中伺候的人都已经被他打发了出去,空旷大殿里只剩他一个人,茕茕孑立,他自嘲一笑,合上手里的折子,不再看那上面的内容,仿佛这样就不必面对这个结果。 第二日早朝,他将这份折子返回到刘明德手上,彼时这个忠诚的老臣激动的老泪纵横,跪下大呼皇上英明,他却有些怔忪,许久才想起来让他起身,把此事交予他办。 从此,太庙里又会多了一个牌位,他的第二任皇后。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皇后其实还活着,如果他将这个消息公布,宣布迎她回宫,也许还有几分希望让她回来。 可是她那样的性格,最厌恶的便是这种手段了吧,为了这个国家,她已经做的够多了,从此以后她只属于她自己,再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束缚她。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为裴皇后办的丧事极尽奢华,刘大人一向清廉俭省,只是一想起当日皇后被逼到那样的地步,甚至不惜以身殉国,刘大人就心痛如刀绞,哪怕把最奢侈最名贵的东西给予她也不过分,甚至要求前朝后宫所有人都斋戒三日,至少穿素衣一个月,举国哀悼。即使是先帝逝世也不曾如此。 就在整个大元所有人都在祭典先皇后的时候,慈宁宫里的太后沉疴日重,快要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因此这些日子,元怀瑾每日都会去一趟慈宁宫,只要他在,太后的脸上便是难得的欢欣喜悦。 这一日,她拉着他的手,喃喃道:“可是在为哀家那可怜的侄女办丧事?” 元怀瑾眼神暗了暗,低低的应了一声。 太后的眼角滚出了泪珠:“她是哀家的好儿媳,是哀家对不住她,是裴家对不住她,皇儿,你也对不住她。” 他的脸色顿时苍白,却依然面无表情。太后怔怔的落泪:“很快哀家也要去陪她了。” 元怀瑾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就算告诉太后她还活着也没什么用了,何况,他不想再去打扰她。 “母后,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想了。”他低声安抚。 “皇儿,你去吧,明日不要再来了。哀家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哀家只是担心你。”她忽然握紧了他的手,睁大眼睛说,“我要强了一辈子,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得到,就这么下去了,只怕你父皇也懒怠看我一眼,我从前一直不明白,我的家世、样貌皆在那尹氏之上,怎的你父皇迷恋她至此,对我却不屑一顾,现在我想,大约是因为我太要强了,我在他面前永远端着皇后的架子,可是我与他不仅是帝后,更是夫妻,如果我能以一般的妻子对丈夫的心态对他,也许我跟你父皇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只是,如今也晚了……可是皇儿你,你切不要再犯我犯过的错误,一个人太孤独了,再选一个皇后吧,这一回好好待她,好好保护她,这个世界上,痴情都是女子,都不容易,让她弥补我的遗憾,也……也弥补容儿的遗憾……” 再选一个皇后,那么便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吧。他扯了扯嘴角,轻声应道:“母后,朕答应你。” 太后露出了笑容,声音逐渐低了下来,连回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衰弱的气息让人心中哀凉。 他为太后掖了掖被角,站起来离开了慈宁宫。 一个人太孤独了,他已经孤独了太久,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身在皇家,身在这个位子,他早就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舍弃什么,可是如今,他忽然觉得这份孤独如此难以忍受。 可,这都是自己必须付出的代价。 ************************ 台山距离盛京并不远,马车行了七八日便到了。这是裴容卿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可惜却没法亲眼看一眼,眼上的白绫还需几日才能解下。 她扶着邵梓孺的手下了马车,偏着头问道:“这里可是兴安街?” 兴安街便是她的住处所在,楚飞阑当日为她的屋子。 邵梓孺顿了顿:“我们先进去。” 脚下踩着的似乎不是普通的青石板,虽然里面很安静,但她还是知道,周围的人不会少。 “邵梓孺,这里到底是哪里?” 邵梓孺苦笑一声:“东宫,齐珩的住处,在皇宫之内。” 难怪。裴容卿顿住脚步:“为何带我来这里?” “卿卿,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么?你这样在外面,我实在不放心。宫里的条件比外面好太多了,还可以让太医再帮你看看你眼角的伤。” 这个理由也算过得去,可她实在不想和齐珩扯上关系:“含烟她们会照顾好我的,你不必担心,还是送我去兴华街吧。” “我已经把她们接过来了,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们。”邵梓孺柔声道。 心里腾的冒出一股怒气来:“邵梓孺,你至少应该和我商量一下。” 他无奈叹道:“就知道你是这个脾气。你要怪我自作主张也罢,现在一切都得治好你的伤再说。这个时候,你只能听我安排!” “邵梓孺你……” “既然病了就要有病人的自觉!”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二人说话间,一声轻笑响起:“裴小姐似乎不愿意住在孤这里。” 是齐珩。 裴容卿向着他的那个方向颔首:“殿下,民女身份低微,不敢麻烦殿下。” “孤唤你一声小姐只是不想惹麻烦,但孤可不敢怠慢于你。”他笑道,“阿惜,裴小姐行动不便,需你费心了。” 一个温婉的女声道:“殿下的吩咐,妾如何敢不上心?何况裴小姐是邵大人的心头肉,若妾不尽心,只怕邵大人也不会放过我。” 邵梓孺含笑道:“太子妃说笑了。” 裴容卿方知这个女子是齐珩的妻子,既然他的宫里有女主人,自己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妥,何况自己眼下的确没有任性的资本。遂含笑道:“多谢太子妃,民女要给太子妃惹麻烦了。” 宁惜见状欣喜道:“不麻烦,这宫里一向只得我一个,好不容易有妹妹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她上前扶着裴容卿,对邵梓孺道,“邵大人,你便放心的把她交给我吧。” 邵梓孺微笑颔首。宁惜一笑,领着裴容卿走向偏殿:“裴小姐随我来,你的住处在这里,你的几个贴身丫鬟知道你要回来了,可高兴坏了,早早便等着了。” 裴容卿对她的热情有些抵触,可眼下自己不能甩开她的手,这种必须依靠别人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是不舒服。齐珩对自己如此自然是因为邵梓孺,可她总觉得不止如此,这个太子妃对自己未免热情的有些过了,即使她知道自己曾经的身份,也不必事事亲为。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便多了几分警惕。 没走多远,她便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声:“小姐!” 是含烟和敛翠!她不由的握紧拳,竟然也有几分不可自抑的激动和颤抖,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她们了,没想到今日还有再见的机会! ------------ 楚大侠可能知道 “小姐!”含烟看着裴容卿脸上缚着的白绫,心痛如刀绞,虽然邵大人早已派人交待过,知道伤不严重,可是一想到小姐离了她便受了这么大的苦,心里还是自责的不行。 敛翠呜呜的哭出来,她可不像含烟还有所顾忌,直接抱住裴容卿,让裴容卿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离了自己胆子倒是大了,从前她可不敢对自己这样的放肆。只是自己这段时间恐怕让她们担心的狠了,轻叹一声,她伸手抚了抚敛翠的头发,轻声道:“好了,都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含烟擦了擦眼泪,扶着她对宁惜道:“奴婢见过太子妃,多谢太子妃带小姐来这里。” “你们无需客气。好了,快扶你们家小姐进屋去休息吧,有事直接来主殿找我便是。”宁惜笑道。 两个丫鬟对她福了福,便将全部的心神放在裴容卿身上,裴容卿对着宁惜的那个方向含笑颔首,得到对方的一声轻笑:“裴小姐不必多礼。” 听到宁惜远去的脚步声,裴容卿终于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进屋后,含烟立刻端来热水:“小姐,先梳洗一下吧,您坐马车这么久定是累了。” 裴容卿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怎么不见东方舞?” 两个丫鬟一下子顿住,最后还是敛翠期期艾艾的开口:“舞姐姐因为……她父亲害的娘娘如此,一直自责的很,早就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裴容卿一愣:“你们也不拦着么?那是他父亲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含烟幽幽道:“娘娘,的确是与她无关,可东方慎是她父亲,小姐何必对仇人的女儿这样尽心尽力。” 看样子,东方舞的离开和这两个丫头的怨怼也有关系,裴容卿不由的抚额:“她一个女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离开了你们能去哪里生活?” 敛翠道:“奴婢们一开始也拦着,虽然心里有些不喜,但奴婢知道这事不是她的错,可,舞姐姐执意如此。” “知道她在哪里吗?” “奴婢们不知。”含烟咬唇道,“但楚大侠可能知道。” ********** 盛京最大的青楼名为天星阁,和大元的飞星阁系出一家。 三楼的雅间里,楚飞阑正坐在床沿边,一脸的苦大仇深。 他早已知道裴容卿大约今日会到,所以他早早的在这里预定了一间房,一躲便是一天。 当日如果不是他多嘴,只怕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一出了,唉,直到现在他还不知该怎么去面对那个女人,何况那日听齐珩说她后来还差点因为夺命散而又一次丧命,唉,谁知道夺命散能在她的身体里潜伏那么久,他用夺命散这么久,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毒可以潜伏的。 因为这个原因,他又愧疚了一番,更不好意思去见她,虽然当日给她下毒是齐珩的命令,可是毕竟下药的人是他。 嗷,想起来他就郁结的要死,何况他还把她托付给自己的一个女人给弄丢了。当日他明明把东方舞送到了一处首饰店做工,谁知隔日她就不见了,回头裴容卿肯定要问他要人,他上哪给她找去? 她跳下城墙的消息传到盛京,他吓得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早知道这个女人不同寻常,可是那一刻连他都忍不住佩服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后来又听说这个女人没死,他只能感叹,这个怪物。 眼看夜幕已深,他懊恼的抓了抓头发,还是决定趁着夜色去见她一面,反正大晚上的她肯定不能对自己做什么,想到这里他果断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刚下到二楼,一个瘦小的人影忽然窜过来,狠狠撞在他的身上!楚飞阑额角跳了跳,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怒道:“你走路不看路吗?” 怀里的人抬起头一脸无辜的望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迷茫,看模样应该是个小女孩,只是极为瘦小,明显的发育不良,头发枯黄,乍一看他还以为是个臭小子。 见状楚飞阑心底的怒气散了几分,松开她蹙眉道:“算了,以后走路小心点!” 刚才如果他避开,只怕这丫头就要撞到柱子上了。 她愣了愣,点了点头又飞快跑了。楚飞阑挑眉,很快把这个插曲抛在了脑后,只是走出天星阁他才忽然发现自己腰上的一块玉佩不见了! 那块玉佩可他定做的,花了他不少银子!肯定是刚刚那个小女孩!他顿时大怒,想他行走江湖多年,今日竟然栽在一个小女孩手里!正准备回天星阁,他忽然在街角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 他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跟着她,直到隐蔽处,她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才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玉佩取出来放在手里的摩挲着,这时一只大手忽然出现攥住了她手里的玉佩,她吓得一哆嗦,抬头见是刚才的那个男人,正要逃跑,对方却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 “想跑?连你大爷我的东西都敢偷!”楚飞阑挑眉冷笑,虽然对方只是个小女孩,自己不能对她如何,可是至少要给她个教训,“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眨巴的眼睛,忽然抱住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下去!楚飞阑气的笑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小女孩见这一招没用,终于害怕了,忽然扯开嗓子喊:“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啊!” *************** 东宫。 齐珩端起手边的杯子,微微一笑道:“元帝将她的后事办得极为奢侈。” 邵梓孺握紧了拳,元怀瑾为她办丧事的消息他也是刚刚得知,元怀瑾明知她没死,为何要这样做?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齐珩意味深长道:“这样做,她的这个身份便死了,你也无需有任何后顾之忧。” 邵梓孺浅浅一笑:“多谢殿下提点。” “从前看到你与她一起的场景,孤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为孤做事。”齐珩想起当初在元国皇宫中所见,感慨道。 邵梓孺闻言有微微的失神,曾经他也以为除了她,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为任何人效忠,如今也是为了她,自己选择了齐珩。 “能为殿下做事是梓孺的荣幸。”他含笑道,“她曾经向我打听过殿下,那时我便说,做殿下的盟友是一件幸事。” 齐珩显然极为高兴:“甚好,你为了她忙碌至今,现在可以为孤做事了么?” “殿下请吩咐。” “孤才得到消息,前几日,元帝将大元的几个主要的世家彻底铲除了,虽然颇费了一些工夫,损失了一些人马,但总体来说他还是受益颇多。”他沉吟道,“当初若孤占据了大元的京城,只怕今日做这件事的就是孤了。” “元帝知道殿下也不会放过这些世家,才会借殿下的手,甚至不惜以损失几座城池的代价。” “元帝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连孤也佩服不已,虽然孤一直对他有所怀疑,但的确不曾想到他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事实上,就算京城失守,待孤解决了那些世家,他定会卷土重来,甚至算准了孤不会对百姓如何。如此他不费多少力气,既可以除掉世家,又能让孤元气大伤。”齐珩说着,眼底闪过几分阴霾,此次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他百分之百要中这个圈套。 “我在宫中待了那么久,也没想到元帝打的是这个主意。”邵梓孺一哂,“如今他亲自动手,还是损失良多。” “此次三国都有损失,算是打了个平手。”齐珩轻叹道,“只是燕国过一段时间肯定会乱,厉擎天已经不行了。” 燕国不会坐视厉擎天为了一个女人疯狂至此,若他还不收敛,只怕等待他的就是无止境的叛乱了。 “如今元帝重新临政,元国逐渐恢复了元气,燕国不足为惧,不过还需看下一任燕帝能力如何。”邵梓孺说着一笑,“很长一段时间,三国的局势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暂时稳定也好,孤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齐珩勾起唇角,“梓孺,元国的神仙稻,你能否提供给孤一些东西?” 邵梓孺眼神微闪:“我知道神仙稻的培植地在哪里,但是具体的法子也一无所知。” 齐珩点了点头:“也罢,孤不勉强你。只是,如果孤让你负责试验培植神仙稻,你可愿意?” “谨遵殿下吩咐。” “此外,”齐珩放下杯子,“明日你与我进一趟宫,见一见父皇。孤让他为你安排个合适的职位。”说着他的目光往偏殿方向一转,“你还需要一座府邸,总不能真的任她一个人住在兴华街,那里鱼龙混杂。” “殿下,”邵梓孺抱拳道,“我只为殿下一个人做事便可,我身份敏感,在朝中任职定然会给殿下惹来麻烦。” 齐珩闻言一顿,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 原光大师 “你若不任职,如何帮孤做事呢?”齐珩微笑道,眼神多了几分压迫感。 邵梓孺面色不变:“即使不任职,我依然能帮殿下做很多事。在朝众任职反而要受到掣肘,相信殿下一定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齐珩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道:“很好,邵梓孺,孤果然没有看错你,既然如此,你且在孤的东宫住下,暂时只需负责试验神仙稻即可。” “多谢殿下。” “孤不多留你了。”齐珩一笑,目光落在殿外,却是太子妃宁惜。 邵梓孺见状,很快告辞离开,和宁惜擦身而过时,宁惜忽然笑道:“邵公子,你这位心上人性子可真是倔强呢。” “让太子妃费心了。”邵梓孺虽面色如常,眼底却露出了几分焦虑。 宁惜看的清清楚楚,笑了笑道:“邵公子快去吧。”说着将目光投向齐珩,“殿下。” 看到邵梓孺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殿外,齐珩含笑道:“都安排好了?” “殿下的吩咐,妾何尝敢敷衍呢?”她含笑道,“这位裴小姐可真是个可人儿,不知妾有没有福分与她做成真正的姐妹。”说着,一双美目暧昧的在齐珩身上打转。 齐珩大笑:“阿惜,你莫不是吃醋了?她既然是邵梓孺的心头所爱,孤怎么可能会动别的心思。” 宁惜闻言心底一松,可想起之前他在纸上写的那些话,走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殿下,妾可从来没有介意过,以后殿下是要继承大统的人,现在殿下爱重妾,给妾这份体面,不曾有侍妾,可是殿下身边迟早有别的人。这样说来,妾倒愿意是裴小姐这样的陪在殿下身边。” “怎么说?”齐珩含笑道。 宁惜眨了眨眼睛,柔声道:“裴小姐这样的女子聪明又有决断,定能帮到殿下。” 齐珩摇头笑道:“孤身边的谋士够多了,虽然她很聪明,但这样的女子也很危险。” 宁惜听着,心里虽然很甜蜜,脸上却露出了几分惊讶:“危险?可妾不是听说,这位裴小姐命格奇特,原光大师的那个预言指的不是她么?” 齐珩闻言一顿:“原光大师的预言一向很准,但指的是不是她还不一定,何况就算真的她也没什么。”他深深的看了眼自己的妻子,“孤如果不想要,那么就让所有人都得不到便是。” 宁惜微微一震,心里越发甜蜜酸软,她抱紧自己的相公,轻声道:“殿下,妾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齐珩揽她入怀,轻笑道:“那便好好伺候你相公吧。” 宁惜脸色一红,娇嗔道:“殿下,您欺负阿惜。” “怎么就欺负不得了?”他含笑抱起她,走进内殿,看着她娇艳如花的脸庞,眼底却闪过几分阴霾。 ********* 夜色已深。 听到那一声响,裴容卿很快警觉,披上袍子,掀开床帘等待着,果然,很快就传来楚飞阑的抽气声:“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裴容卿挑眉:“你不知道?” 楚飞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缚着白绫的女人,期期艾艾道:“你……你的眼睛不会是因为夺命散……” “被树枝划伤了而已,跟你没关系,不必自责。”裴容卿勾起唇角,“怎的大半夜的过来?” 他依然震惊:“那……严重吗?” “我没瞎,你无需担心。”裴容卿轻描淡写道,“大半夜的找我,有何事?” “那个,就是跟你坦白一件事。”楚飞阑哀叹,“我把你身边的一个丫鬟弄丢了,叫什么舞的。”说着他忽然激动起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非要离开,我就给她在别处安排了一个活计,结果没几天她就不见了,这真的怪不得我。” 裴容卿微微一叹:“此事不怪你,麻烦你照顾她们那么久,我已经很感激了。” 楚飞阑瞪大眼睛:“你……你居然谢我?真是不可思议!”他撩起袍子大喇喇往旁边一坐,“放心,你那个丫鬟我会继续帮你找的,只是,既然你身边缺个伺候的人,要不……我给你介绍个?” “你要给我介绍丫鬟?”裴容卿勾起唇角。 他脸色一红:“一个看着只有十一二岁但实际上十五岁的小叫花子,从前一直靠小偷小摸过活,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一个人把自己养到大,倒是不容易,想给她找个合适的去处。” “为何要安排在我这里?我只是寄住在这里,你何不去找太子妃?” 楚飞阑哼了一声:“我若要往齐珩身边塞人,他一准灭了我,丫防备心重的很,怎么可能愿意留一个小丫头,我想来想去,只能求助你了。” “楚大侠难得想做一回善事,我当然没有不同意的。”裴容卿一笑,“你明日把人带过来吧,先交给我身边的两个丫头调教调教,只要她没有别的目的,放我这里当然没问题。”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楚飞阑大喜,“那个丫头你见了就知道,虽然瘦瘦小小貌不起眼,但怎么说呢,其实怪招人疼的――哦对了,你暂时看不见,但是没关系,那丫头在你身边至少不会给你添麻烦,你给她吃饱饭就行了,反正在这里是齐珩出钱,让她可着劲吃也不必心疼粮食……” “事情说完了吗楚大侠?”裴容卿打断他的絮叨,似笑非笑,“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楚飞阑一怒,想开口反驳,又一想自己这样却坐实了她的话,只好郁闷道:“行了,我明儿把人给你送来了,我走了!” 确定他已离开,裴容卿躺回了床上,心中暗笑。楚飞阑塞个人在她这里总不会是想从她这里套什么消息,那么只能有一种解释,这位大侠对一个十五岁但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动了恻隐之心,倒是有趣的很。 三日之后,经太医的诊断,她终于可以把白绫取下,整整半个月身在黑暗中,忽然取下白绫视物,眼睛还很不能适应。 邵梓孺看着她眼角的伤,担忧道:“太医,这个伤疤可以彻底去掉吗?” 太医仔细检查了一番,道:“虽然有点困难,但老夫会尽力一试的。” 陪同在侧的宁惜含笑道:“褚太医,需要什么药只管说,定要将裴小姐脸上的疤痕去掉。” “请太子妃放心,老夫定会尽力。” “这么美的一个人儿,若留下这道疤可怎么办呢!”宁惜叹道。 裴容卿缓缓的睁开眼睛,因在屋子里,光线并不强烈,可是她依然过了很久才适应,眼前的景物也从模糊变得清晰。 她的眼睛并没有问题,因此要不了多久便恢复如常,首先看到的便是邵梓孺,见他含笑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裴容卿亦笑道:“你似乎瘦了不少。” 他一本正经道:“我最近减肥,看来卓有成效了。” 裴容卿一笑,接着看向太子妃,她是个极为柔美的女子,如果眼底的防备不是那么深的话,她大概会很有好感。 “民女见过太子妃。” “如今可算真的见到了。”她微笑道,“早知道裴小姐是个美人儿,却没想到加上这双眼睛竟有这么美!只可惜了这个伤疤。” “无碍的,多谢太子妃关心。”裴容卿笑了笑,接过含烟递过来的镜子,自己并没有多大变化,除了那双眼睛越发的平静淡然,连一丝涟漪也难寻。 “裴小姐无碍,我也好跟殿下和邵公子交待了。”她点了点头,看样子打算离开,只是她刚刚站起来,却见齐珩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愣了一瞬,很快笑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孤刚好下朝,听说裴小姐今日可以视物了,便顺道来看看。”齐珩对她微一颔首,便将目光投向了裴容卿,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裴小姐气度不输从前。” 裴容卿愣了愣,这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齐珩,他的模样可比从前的王信好看多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显得越发的潋滟多情。 “太子殿下见笑了,殿下的风姿才叫民女难忘。”她勾了勾唇,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齐珩一笑:“从前为了便宜行事,让小姐见笑了。” “殿下行事谨慎,民女佩服。”裴容卿淡淡一笑。 齐珩仿佛根本没有听出她的讽刺,含笑道:“裴小姐,明光寺的原光大师想见小姐一面,不知小姐可方便?” ------------ 不敢不敬 明光寺在盛京郊区的灵隐山上。 马车里,裴容卿靠在软垫上,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她枯黄稀疏的头发竟也被含烟疏了一个发髻出来,皮肤因为常年露宿有些黑,但一双眼睛的确灵动的很,此刻她也睁大眼睛好奇的回望着裴容卿,直到被敛翠敲了一个爆栗。 “不许直视小姐!没礼貌!” 小女孩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蹙了蹙眉,裴容卿不觉失笑:“敛翠,她还不懂事,你慢慢教着便是。” “小姐,她都十五岁了,您可不能惯着她。”敛翠想起来之前这丫头嚷嚷着要来凑热闹的模样就来气,“一点规矩都不懂,到时候害的还是她自己。” 小丫头笑嘻嘻的蹭过去:“敛翠姐姐,小水错了!” “就知道来这一套!”敛翠气结。 裴容卿不由的笑出声:“小水,认错态度要诚恳。” 她立刻抹了抹眼睛,泫然欲泣道:“敛翠姐姐,我错了!” “行了,给我坐好!”敛翠怒道,见她乖乖的垂下眼睛坐在旁边,她这才转向裴容卿,嗔怪道,“小姐,偏你惯着她。” 裴容卿的目光在小丫头低垂的眉眼上掠过,忽然觉得她这副模样有点像某个人,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她才来没两天,你着急也没用。” 敛翠闷闷的应了一声:“听楚大侠说这小丫头先是偷了他的玉佩,被楚大侠逮到了又污蔑楚大侠要对她不轨,怎的楚大侠还为她考虑的这么周到?” 小丫头听敛翠谈论她,抬起头冲她咧嘴一笑,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敛翠一口气堵在了那里。 “楚飞阑难得要做一回好人,咱们帮帮他便是。”裴容卿看向小丫头,含笑道,“小水,你承的是楚飞阑的情,下次见他的时候对他好一点。” 她乖乖的点了点头:“下次我不咬他了就是。” 敛翠幸灾乐祸道:“以后有的楚大侠受的了!” 三人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灵隐山上。 明光寺是齐国最大的一座寺庙,常年香火旺盛,原光大师在齐国的地位也极高,没有人敢与他为难,但是裴容卿对这样的人物一向没什么好感,这种所谓的大师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故作高深,满嘴的佛法无边,实在无趣,如果不是为了趁机出来透透气,她并不大乐意来见这位原光大师。 马车停下后,小水飞快的掀起帘子窜了下去,敛翠气的大喊:“一点女儿家的礼仪都不懂!今晚上不许你吃饭!” 小水一下子蔫了,讪讪的走回来,赔笑道:“小姐,小水扶您下来。” 邵梓孺从前面走来,看见小水,有些意外的打量了几眼,含笑看向裴容卿:“这是你新得来的丫头?”裴容卿握住他的手,由着他扶自己下车,看了眼旁边撇着嘴收回手的小丫头,失笑道:“这丫头野着呢!你可得小心,别着了她的道。” 邵梓孺闻言又打量了她一番,忽然扬唇笑道:“很好,这丫头有我的风骨!有前途!” “……她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的确有你的风骨。”裴容卿没好气的看他一眼。 “这点她想赶上我大约还需要修炼。”眼见她瞪自己,邵梓孺忙伸手一指,“快看,这就是明光寺,这里的素斋可是一绝。” “难怪邵大人您主动请缨送我过来。”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咳,其实齐珩也来了,比我们还早,眼下他大概在和原光大师下棋。” 裴容卿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原光大师为何要见我?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但据说这天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邵梓孺沉吟道。 裴容卿心想,若这位大师什么都知道,那么他能知道自己是借尸还魂的么?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妖怪给收了?自己跳下城墙都能毫发无伤,她自己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妖法了。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来。 邵梓孺以为她不信,严肃道:“他真的什么都知道,连我小时候尿床到几岁都知道!” 裴容卿默然,过了很久忽然问道:“你尿床到几岁?” “……” 明光寺的门口果然人声鼎沸,邵梓孺带着她从偏殿进去,穿过一道小门,发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齐珩果然在,他的对面正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和尚,看着没什么了不起,但那双眼睛实在锐利,二人正在下棋,见他们进来,齐珩率先笑道:“大师,他们来了。” 原光大师站起来,对着裴容卿双手合十道:“皇后娘娘。” 这个称呼让裴容卿有些意外,也让另外两个男人变了脸色。 “大师客气,可是我早已不是什么皇后。”裴容卿笑了笑。 原光但笑不语,做了个手势道:“娘娘里面请,太子殿下和邵公子请在外间稍等。” 裴容卿挑眉看了邵梓孺一眼,他含笑点了点头,示意无碍,裴容卿这才看向原光:“大师有礼了。” 里间也无甚稀奇,除了那座弥勒佛笑的让她觉得刺眼。 “皇后娘娘远道而来,如今还愿意来见老衲一面,老衲十分荣幸。”他笑眯眯道,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裴容卿勾起唇角:“大师为何一直唤我为皇后?听说大师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那么我的来历,您定然比谁都清楚。” “老衲看不到的事远远比看得到的多。”他微微一笑,“虽然娘娘不愿承认,但你的确是大元的皇后,元帝亲封的皇后。” “那又如何?大师不知我的后事在大元办的极为隆重吗?”裴容卿不知他为何会执着于此,语气不由的沉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大元的皇后已死,而如今我就是我,还请大师直呼我的名字。” 他眼中精光一闪,笑道:“老衲不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裴容卿顿时气结! ------------ 冥冥之中 “大师到底想说什么?为何一直强调我的身份?”裴容卿眯起眼睛,“您的意思是,我永远都摆脱不掉这个身份了?” “娘娘为何要摆脱呢?”他淡定微笑,“您做的非常好。原本老衲也不敢相信所谓的天意,但如今看来,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 “我不相信这些。”她笑的有几分邪气,“听说大师曾经做过一个预言,那个预言指的人似乎是我,因为这个预言,在我即将成为大元皇后的时候,贵国的太子殿下想杀了我。” “殿下冲动了,老衲替他向娘娘道歉,但是娘娘还是毫发无伤,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娘娘就是天命所归之人。”他含笑着双手合十,看起来十分得意。 “这个预言说明了什么?”裴容卿眸光流转,看向眼前这座笑的灿烂的弥勒佛,“天命所归,大师的意思总不会是说,我才是最终问鼎中原之人?” “如果娘娘愿意也并非不可。”他微微一笑,“但如果娘娘不愿意,那么那个人就是与娘娘关系密切之人。” 至此裴容卿总算有点明白了,她低低一笑:“难怪当初齐珩急着杀我,如果这个预言是真的,当时与我关系密切之人就是元怀瑾,那么最终大统之人便是他。” “娘娘以为是谁便是谁吧。”他的笑容让人觉得十分讨厌。 裴容卿嗤笑:“我没有听错吧?大师的意思是这个人可以由我来选择吗?如果我选择齐珩,那么以后统一五国之人便是齐珩?大师真看得起我。” “老衲早说了,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他继续淡定微笑,“这个人的确是由娘娘选择,但娘娘早已做出了选择,所以此人便是天命所归之人。” “换人也不行?”裴容卿暗暗咬牙,有些暴躁,她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和这种老和尚谈话能把自己气死,“如果我嫁给一个市井匹夫呢?” “娘娘不会的。”他笃定道。 裴容卿冷笑:“你怎知道我不会?” “老衲说了,冥冥中……” “闭嘴!”裴容卿彻底怒了,“如果一切早有定数,那何必要我来做这个选择?” “老衲刚刚说了,娘娘已经做出了选择。” “不过因为我生在大元,所以做了大元的皇后,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裴容卿自嘲一笑。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可娘娘的心里早有决断了,所以老衲才会如此肯定。” 闻言裴容卿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她无所谓一笑:“那又如何?人心是会变的。” “可娘娘不会变。”他笃定微笑,“所以娘娘的选择也不会变。” 裴容卿气的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迟早会回去,迟早会重新做这个皇后?” “万事有因便有果,因为娘娘是这样的人,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您都会做一样的抉择。”他笑眯眯道,“娘娘不必生气,正因为娘娘是这样的人,所以娘娘才是这个预言所指的人,如果换成别人,这个预言便失去了意义。” “老秃驴,你可真讨厌!”她咬牙道。 原光笑的极为自得:“这样一个结果对娘娘来说也许很憋屈,但是老衲想告诉娘娘,这并非意味着您的努力没有结果,相反,一切都需要娘娘的努力才能继续发展,如果娘娘无所作为,那么事情反而不妙。”似乎知道裴容卿要怎么反驳,他笑眯眯的接道,“但娘娘不可能无所作为。” “你这样说对齐珩岂不是很不公平?”裴容卿不接他的话,冷哼道,“对决还没有开始他就注定了失败,如果他知道了,只怕更要想法子除掉我。” “殿下是个意志很强的人,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原光含笑道,“但人一旦生了执念,就会变的不够理智。” “有执念难道不是好事?”裴容卿眯起眼睛,“若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他如何获得成功?” 他一脸遗憾:“是啊,可世间的事就是如此让人讨厌,否则世人为何会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裴容卿讽笑:“原来大师继承的是道家的无为学说。” 他惊讶:“道家是什么?” 裴容卿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淡定。 “你可敢把刚才那番话告诉齐珩?告诉他,别争了吧,不争了一切都是你的,争了你什么也得不到。”裴容卿哼了一声。 “殿下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对他而言这是最可怕的折磨。”他含笑道。 “若他有一天醒悟了呢?一切还会像你所说的那样?” 他一脸期待:“老衲也很想知道,若真有那一天,命数最终会走向何方。” “你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和尚,亏得齐国上下都这么尊敬你。”裴容卿拍了拍手,冷笑,“和大师的一席话,的确让我狠狠长了见识。” “娘娘谬赞。”他一脸谦虚。 “……我走了,大师自便。”裴容卿气得想打人。 “他日娘娘定会明白老衲所说的。”他笑眯眯道,“娘娘慢走。此外,希望娘娘无论何时都能遵从本心,若娘娘为了与老衲赌气做出违背自己的心意的决定,实在是不值。” “大师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裴容卿咬了咬牙。 “娘娘睿智。” 大殿外的二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邵梓孺见裴容卿一脸愠怒的模样,体贴道:“他可是说了什么让人讨厌的话了?比如你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知道这种感觉,我懂。但是你放心,他不会跟别人说的。” 见他一脸“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的表情,裴容卿气的笑了:“你若知道他说了什么,大约也会气的想打他!” 邵梓孺惊奇挑眉,正要开口询问,齐珩忽然低笑道:“不知原光大师与小姐说了什么?” “很多让人讨厌的话,你还是不要听比较好!”裴容卿狠狠咬牙,“我要离开这里,马上!” “别忘了素斋!不敲那老和尚一笔怎么能甘心?”邵梓孺拉住她,体贴道,“我们吃穷这老和尚!” “明光寺由朝廷拨俸,想吃穷它大约不容易。”齐珩微微一笑,看着裴容卿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原光大师最是清静无为,不知说了什么能让裴小姐气到如此地步,若他说了什么冒犯的话,还请小姐不要与他计较。” 裴容卿觉得好笑:“你们俩真的很有意思,你帮他道歉,他帮你道歉。”说完对着邵梓孺扬了扬下巴,“素斋在哪用?带路!” 邵梓孺一笑,牵住她的手说:“随我来吧。” 齐珩无奈的摇头轻笑,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原光大师如果不愿意说,那么他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没用。 看着不远处的清丽身影,他的眼底暗了暗。无论如何,他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 美味的素斋让她觉得稍稍舒服了一些,一道水煮白菜鲜美的让她想把舌头吞掉,虽然几个人都吃东西的速度都不慢,但至少保持着基本的礼仪,看起来依然是优雅的,唯有小水这个丫头眼睛放光,从头至尾狼吞虎咽,敛翠脸都要绿了,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模样。 除了齐珩一开始隐晦的问了一句,没有人好奇她与原光大师谈话的内容,仿佛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便是这顿素斋,敛翠和小水不感兴趣也就罢了,邵梓孺的态度倒是让她有些好奇,而齐珩也很快放弃从她这里套出什么来,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又好像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想起刚才原光说的话,裴容卿看着齐珩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深意,这个男人气势非凡,行事有度,天生的王者,若仅仅因为他目标明确便被判了死刑,也未免太好笑了一些,如果是这样,让世间所有为了目标而努力的人情何以堪呢? 规则应该让真正适合的人坐上这个位子,无论原光怎么说,她还是坚信自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如果她不愿意,那么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任何事,她是如此想的,齐珩也定然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虽然他曾经对自己动过杀念,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么做。 回去的路上,邵梓孺嚷嚷着犯困,钻进了她的马车,很久没见他这副无赖缠人的面孔了,她在好笑之余也有几分怀念和心软,所以让了半个软垫给他。 小水目光炯炯的打量着他,看的邵梓孺即使闭着眼睛都有些受不住了,睁开眼睛苦着脸道:“卿卿,你这个丫头是不是看上我了?怎么办呢,我无意中居然伤害了一个纯洁的少女心……嗷!” 裴容卿淡定的收回手,看了小水一眼:“你觉得他好看?” 小水欣喜的点了点头:“比我好看!” 邵梓孺得意道:“比你好看是应该的!” 她忽然蹙眉道:“我记得有人长的比你更好看,他是……他是……” 敛翠笑道:“不会是楚大侠吧?” 小水严肃摆手:“不是他!他长的太娘了!” 裴容卿默默看了邵梓孺一眼,想问难道他的长相不是更女性化吗?邵梓孺接受到她的目光,似乎知道她在腹诽什么,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那是谁?”敛翠想要是楚大侠知道了小水这么评价他,只怕会被气到吐血。 小水懊恼的捧着脑袋:“我忘了……” 这丫头!裴容卿失笑:“是不是你五岁前的记忆?”这丫头只记得自己五岁后开始乞讨偷窃的生活,五岁前自己生活在哪里却一点印象都没了,不知是那时年纪小不记事还是因为某些原因忘记了。 她深以为然:“有可能。”见邵梓孺不信,她忽然激动起来,“就是有!反正比你好看!”想了想她又补充,“但你也很好看!还有,我没看上你,我喜欢的是高大威武的那种类型,不是你这样的!” 敛翠叹气:“所以楚大侠也不是你喜欢的?” “怎么可能!”她瞪圆了眼睛,一副审美受到侮辱的样子。敛翠抚额为楚飞阑默哀。 裴容卿看着还在努力回想的小丫头,若有所思,或许该让楚飞阑调查调查这丫头的身世了。 *********** 寝殿里,床幔外的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齐珩将横在自己身上的玉臂挪开,披上衣服起身离开了寝殿,他挥退了侍卫,独自站在一棵巨大的槐树下,月光下的槐树有几分神秘的仙气,他微微一笑,伸手抚上了树干。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奇而疑惑的声音:“殿下?” 齐珩有些意外,想了想又释然:“裴小姐也睡不着?” 裴容卿笑道:“我一时不太适应齐国这里的气候。” “难道这些日子裴小姐每天夜里都出来散心?”他挑眉道。 裴容卿想了想,叹道:“好吧,我的确是睡不着,但是我想睡不着的原因大约和殿下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法?”他含笑道。 “殿下可是好奇白日里原光大师与我的谈话?”她挑眉问道。 “怎么,你愿意告诉孤么?”他负手道。 “其实殿下不知道也罢,因为我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或者说,我并不赞同。”她勾起唇角,狡黠的看向不远处的男人,“我知道陛下也不会相信,所以并不想告诉殿下,平白让您添堵。” 齐珩抬头打量着槐树,声音含笑:“如果裴小姐笃定不会影响到孤,就不会介意说上一说。” 裴容卿叹气:“这么说,殿下还是很想知道的。” ------------ 你对我很重要 “其实孤大约知道他与你说了什么。”他微微一笑,“只是他一直对孤有所隐瞒。” 裴容卿在心底暗骂那老秃驴的不厚道,对齐珩也不由的多了几分同情,遂说:“殿下说的对,虽然我相信殿下的意志,但依然害怕殿下会为防万一对我下手。” 他的手一顿,随即笑道:“看来的确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话。” “毕竟殿下有前科。”裴容卿勾了勾唇角,如果不是他,自己大约还不会穿越。 “是啊,但是裴小姐放心,孤不会这么做。”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如果那个预言是真的,那么孤无论怎么做都杀不了裴小姐,就像上次,夺命散也奈何不了小姐,若是假的,那么孤何必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裴容卿怔了怔:“如此,倒是我小看殿下了。” “孤猜测,他是不是告诉你,选择权在你的手里?”他目光闪了闪,“不知小姐是否喜欢这种感觉,手握着……很多人的命运,也包括孤。” 裴容卿摇头轻笑:“若只是如此,我就不必生气了。” “怎么?” “那老秃驴的意思,连我也只能按照既定的命数走下去,这可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裴容卿低笑,“所以殿下放心,没有人可以掌握你的命运。” 他极为意外,默然许久才说:“你是否觉得孤做事不择手段?比如这次趁机拉拢邵梓孺。” “我的感受如何并不重要,只要殿下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裴容卿笑了笑,“如果殿下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曾突破底线和原则,那么又何必担心别人的意见呢?” “底线和原则?”他握紧了拳,“如果突破了呢?是不是就不可原谅了呢?” 裴容卿眯起眼睛看着他:“比如?” “比如,孤让邵梓孺发誓,一旦他背叛了孤,你就会遭遇人生中所有痛苦的事。”他笑的有些邪气,“看来这件事,他并不曾告诉过你。” 裴容卿的确怔住了,喃喃道:“殿下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不会这么做。”他勾起唇角,“小姐觉得愧疚了么?” “的确。”裴容卿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不会背叛你,但可以拒绝你。如果只是拒绝殿下交待的事,不算违背誓言吧?” 齐珩想了想,摇头轻笑:“的确不算。” “如此,你其实已经给他留了一条后路了。”裴容卿微微颔首道,“夜露深重,殿下还是早点休息吧。” “看来孤不该告诉你。”他缓步向她走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你会放弃所有可以帮助自己的机会吗?即使手段卑劣一点?” 裴容卿摇了摇头:“我不会。但并不觉得殿下的手段有多卑劣,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你们只是各取所需。我没有资格责怪你什么,欠他的人是我,不是殿下。” “有你这句话,孤便安心了。”他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小姐选择来盛京定居,就是对孤最大的肯定。如此孤也放心了,此后孤和小姐再无任何对立和冲突,相反,小姐也是孤的臣民,需要孤的庇护。” 想起原光的话,裴容卿心中一凛,但此刻面对他的轻松笑容,她亦含笑道:“我也很高兴,不再和殿下是敌人。” “小姐曾经害怕孤?” “害怕不至于,但的确是打算敬而远之的。”她微微一笑,福了福转身离开。 齐珩看着她远去的曼妙背影,嘴角的笑容逐渐凝重。 原光的话他不可能不在意,可是就像自己刚才所说,在这件事上,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没有用。 若果真如预言所说,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就是一场笑话?除非,自己能得到她的心,但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对象是她。 已经知道全部预言内容的她,怎么可能还会相信自己,即使心意是真,只怕她也会怀疑他另有所图。 他不由的苦笑,看来自己真的陷入了一个怪圈。 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外袍,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的。 是他的妻子,宁惜,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到了自己和裴容卿的对话,他眼神暗了暗。 “是孤吵醒你了?” “没有殿下在身边,妾怎能安眠?”她微微娇嗔,“殿下,可是有心事?” 他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忽然有些感慨,这么多年孤苦心孤诣,却被一个虚无的预言束缚,实在好笑。” “殿下相信吗?” “孤自然是不信的,但不得不防。”他握住她的手,声音微沉,“你放心,无论如何,孤都是大齐的储君,未来的齐帝,这一点,绝不会有任何变化。” 宁惜心中震动,抱住他说:“无论殿下怎么做,妾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他含笑抚着她的青丝:“阿惜,幸好有你。” 如果你真的对孤一心一意,那该多好。 *********** “小姐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就等着疤痕淡去,小姐放心,根据老夫多年的经验,这道疤可以彻底除去的。”太医含笑道。 “多谢张太医费心。”裴容卿微笑颔首。 邵梓孺自得道:“张太医是圣手,对付这样的小疤痕自然不在话下,幸好当初没听你的话让你独自在兴华街生活。” 送走太医,裴容卿看向他,微微一笑:“邵梓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嗯?”他一脸茫然,“没有啊!” “你是不是答应了齐珩什么了?”她握紧了拳,“比如让你发誓什么的。” 他脸色微微一变:“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他蹙眉道:“确实……不过他多虑了,我既然答应为他做事,至少不会背叛他。” 裴容卿叹道:“你别把那个誓言放在心上,如果他让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直接拒绝便是。” “放心,誓言而已,做不得数。”他无所谓道。 裴容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希望你是真的这么想的。” “……当然。” “邵梓孺,以后你不必再为我做任何事,你已经为我做了够多的了。”她苦笑,“明日我便住回去吧,如今伤已好,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就在裴容卿等着他的理由时,他忽然眉飞色舞道:“那我也搬出去吧,我既不在宫中任职,总不能一直住在宫里,我跟你一起搬出去――放心,我会另外找住处的!” 裴容卿挑了挑眉,虽然他这副模样和从前一样,但她的心里总有几分不安,就比如他对昨日自己和原光大师的谈话内容丝毫不感兴趣一般,太好说话,也是一种反常。 “邵梓孺,你终于想通了?”她沉声问道。 他装傻:“想通什么?” “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看着他的眼睛,“你决定了么?” 他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忽然捂住眼睛懊恼道:“你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我吗?女人,我告诉你,除非你跟我说你爱上某个男人了,决定要跟他走,否则我不会放弃的!”他一脸悲愤,“所以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 她哑然:“……自欺欺人?” 他哀怨的看着她。 裴容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接受了这种说法,只是心底的悲凉和不忍却越来越强烈。 相比较韩岑,邵梓孺对她的感情要宽厚温和许多,一直以来他都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除了自己要彻底离开他的那一次,他从来不曾给过她什么压力,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愧疚。 也许他是她在这个异世最不想伤害的人,可是偏偏自己是伤害他最深的那一个。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爱上的人是他。 “你别担心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忽然柔声道,“其实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承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你不必自责,而且我能为你做的……其实很少。” “邵梓孺,你对我很重要。”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非常重要,你为我做的足够多了,而且弥足珍贵。” 他的胸口微微发热,忽然哀叹道:“你这样说,我会误会的!再重要也不是那种重要,你可千万别说把我当你兄弟。” 裴容卿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下去。 见状他悲愤道:“你竟然真的打算这么说!” 她轻咳一声,掩饰道:“邵公子,如今你怎的如此清闲,每日里有大半日都耗在我这里?” “因为齐珩比你厚道,从前你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做了!”他控诉。 裴容卿微笑:“这说明我比他更器重你。” 他的眼神清清楚楚的表达了不信,这时,一个年轻的属官在殿外唤道:“邵公子,殿下有事找您。” 裴容卿笑着睨了他一眼:“你有事做了。” 他哼了一声站起来,应道:“告诉殿下,我马上到。”说完目光炯炯的望着她,忽然抱住她,在她脸颊上轻轻“啵”了一下,裴容卿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极为得意的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殿外。 裴容卿抚着被他亲过的地方,危险的眯起眼睛。 ******** 正殿里,齐珩见他进来,开门见山道:“邵大人,父皇点名让你见他。” 见到他脸色沉重邵梓孺已知道不会是好事,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齐帝要见他! “陛下不是早已……” 齐珩脸色沉了沉:“原本的确是神志不清了,这几日他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种药,精神竟然开始变好了,昨日已能开口说话,今日便能下地,还点名要见你!” “陛下的药不是一直被控制了么?”邵梓孺清楚眼前的人的手段,怎么可能让一直看他不顺眼的父皇还有再发表意见的机会? “是孤的弟弟做的好事!”齐珩勾起唇角,笑的嘲讽,“孤前些日子忙于收拾齐冉出战后留下的残局,在此事上有所疏忽,竟然让他在看父皇的时候把药给弄了进去!眼下情况如何连孤也不清楚,你先随孤去一趟承德宫,若父皇问起你元过人的身份,需记得强调你与元帝的仇恨,孤害怕他们……”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殿下放心,我不会给殿下添麻烦。”邵梓孺正色道,心知这一关不好过。 齐珩看着他的眼睛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记得孤不会放任你不管。” 邵梓孺眼神微闪:“我相信殿下。” 齐珩颔首:“走吧!” 东宫在皇宫的东面,距离皇帝的寝宫承德宫还有些距离。邵梓孺想到贵妃之子禹王齐贲的残忍和暴戾,脸色越发的沉郁。 齐帝一直神志不清,不会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自己的事一定是齐贲告诉齐帝的,齐贲的目标首先是齐珩,拿自己元国人的身份指责齐珩有二心,但未必不是要对付自己。 可他一个连职位都没有,至多只是幕僚的身份,就算除掉自己又有何好处呢?齐贲不怕激怒齐珩吗?要知道眼下无论朝政还是军政都在齐珩手里。 承德宫里常年弥漫着浓烈的药味,里面伺候的宫人已经全部退了出去,只剩齐帝的几个贴身宫人和年轻的齐贲,邵梓孺安静的侍立在一旁,齐贲阴冷潮湿的目光牢牢的锁在他的身上,像蛇一般,让人极为不舒服。 “父皇。”齐珩微笑的见礼,“没想到儿臣只是两日没来看您,您的身体就已经大好了。” “哼,你大概盼着朕死吧!”见到他,齐帝便怫然作色! ------------ 危局 [正文]危局 ------------ 齐帝不过四十多岁,因为多年卧床,身体干瘪,双颊凹陷,但从前浑浊不堪的双目此刻炯炯有神,他恨恨的看着齐珩,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将他生吞活剥。 齐珩却丝毫不以为意,含笑道:“父皇说笑了,看到父皇精神大好,儿臣高兴还来不及。” 齐帝呼呼的喘着气,扶着齐贲的手颤巍巍的下床,齐珩想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你如今忙的很,朕哪里敢让你亲自动手。” 齐贲笑嘻嘻道:“父皇,皇兄只是想尽孝心罢了。” “孝心?如果不是贲儿你费劲功夫寻来这种药,朕只怕要不了几天就要去了!”齐帝哼了一声,诡谲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邵梓孺身上,“这就是你从大元搞来的幕僚?” 邵梓孺微笑见礼:“草民见过皇上。” “哼,大元人。”他冷冷一笑,看向齐珩,“怎么,我们齐国没人了?非要用这么个人不可?他从前可是大元的丞相,你也敢用?” “父皇,梓孺与元帝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的忠心儿臣可以保证。”齐珩道。 “你保证?如果你的保证有用,那齐冉是怎么死的?”齐帝丝毫不给他面子。 齐珩眉心微耸:“父皇不信梓孺,至少应该相信儿臣,儿臣再怎么样,也不会置大齐的安危于不顾。” “是啊,父皇,皇兄的忠心天地可鉴!”齐贲古怪笑道。 “忠心?若真的忠心,朕问你要这个人,你肯不肯给?”齐帝忽然指着邵梓孺道。 齐珩一怔:“父皇,梓孺是儿臣的座上宾,不是儿臣的奴仆,儿臣做不了主。” “他不是你的人吗?怎么,朕想要个人都不行了?” “您曾经教导过儿臣要礼贤下士,用人不必拘于小节,就算梓孺是大元人,儿臣也不敢不顾他的想法。”齐珩微微一笑,语气已经含了几分压迫感。 “你敢拿朕的话来压朕?”齐帝冷冷一笑,“贲儿为朕寻来灵药,朕自然该给他奖赏,是不是?” “这是当然。”齐珩看了眼齐贲,心中警觉。 “贲儿只想要你手下这个人!”他指着邵梓孺,眼神轻蔑,“一个大元来的丧家犬,就给了贲儿又如何?” 齐珩脸色骤变,连表面的敷衍都不复存在,他冷冷道:“父皇,恕儿臣不能同意!” “贲儿立了如此大的功劳,连要个人都不行?”齐帝用力捶着床柱,脸色极为可怕! 即使不知道齐贲为何开口要自己,但是邵梓孺也知道不会是好事,更何况从他一进来,齐贲就一直用这种阴冷黏腻的目光看着他。定了定神,他开口道:“陛下恕罪,既然此事涉及到草民,草民不得不插一句,禹王殿下想让草民做什么?” “不需要你做什么。”齐贲笑的诡异,“只要你跟我走就行了,本王要的,就是你这个人!” 邵梓孺心中一悸,脸色亦沉了下来:“禹王恕罪,草民虽是大元人,但并非贱籍,不是殿下可以开口讨要的。” “本王今日就要定你了,如何?”他桀桀的笑起来,又看向齐珩,“皇兄,这么多年我都没和你开口要过什么,现在只想问你要个人,还是个大元人,就算我对他做了什么也不辱皇兄你的贤名,难道皇兄少了他就不行么?” 贤名一词触动了齐帝的神经,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惯会经营,遂冷笑道:“太子,此事由不得你决定,朕还没死,朕才是皇帝,今日别说是一个大元人,哪怕朕要你的性命,也由不得你说半个不字!” 他的语气极为狠辣,齐珩神情不变,脸色却白了几分。心知齐帝要借此事折辱自己,今日只怕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父皇的命令,儿臣自然不能违抗,可是至少儿臣要知道五弟要梓孺做什么,若是有违伦常和仁义道德之事,儿臣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齐珩冷笑着看向齐贲,“五弟,你为何如此执意要梓孺?” “听说邵公子是大元著名的才子,我只是想和邵公子切磋棋艺,品鉴书画罢了。”他桀桀怪笑,“皇兄,这样难道也不行吗?” “如此便好办了,五弟也住在宫中,如果想找梓孺切磋棋艺,随时来孤的东宫便是,孤何曾不欢迎过你?”齐珩不动声色道。 “那不是太麻烦皇兄了吗?” “你五弟想上进,你这个做皇兄的都不给他机会?”齐帝痛骂道,“你如此不体恤兄弟,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太子?” 齐珩的脸色沉了下来,握紧的双拳上青筋暴起,这是非常严厉的指责!虽然朝中如今都是他的人,但如今齐帝决心不顾一切的对付自己,且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孱弱老人,如果真的闹得太难看了,最后损失更大的人定然是他自己! 邵梓孺开口打破了僵局:“既然殿下看得起梓孺,梓孺便却之不恭了,我明日便收拾行装去拜访殿下。” 齐珩微微松了一口气,眼下先离开承德宫再说,遂赞同道:“如此,五弟还有意见吗?” 齐帝冷冷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齐贲深深的看着邵梓孺:“何必等到明日?本王宫里什么都有,邵公子不必再去收拾行装。” “五弟如此就强人所难了吧?他至少要和自己的妻子交待一声!”齐珩沉下脸色。 似乎看出他们的意图,齐帝咧开嘴笑了:“太子今日留下来为朕侍疾吧!邵公子直接和贲儿回去!” 齐珩抿唇不语,齐帝哼了一声:“怎么,太子不愿意为朕尽孝?” “为父皇尽孝是儿臣的职责,只是今日不行,儿臣有事未竞,不如让五弟在这里陪伴着父皇吧!儿臣看父皇更愿意让五弟陪伴!”齐珩冷冷一笑,对邵梓孺说,“我们走吧!” “你这个逆子!”齐帝大怒,双目赤红,竟然直接就扑了过来,齐珩避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出殿外,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挡住他的是伺候了齐帝三十多年的一个太监,他咧开嘴:“殿下,没有皇上的吩咐,奴才不能放你走。” “你不想活了?”齐珩冷眼看着他,从前承德宫的宫人都唯唯诺诺从来不曾违抗自己的命令,眼前这个人也是如此,如今看到齐帝精神便好,就赶着表忠心。 “奴才只是听从皇上吩咐,还请殿下恕罪!” 齐珩却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动手,却没想到这个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看着宫外源源不断涌上来的侍卫,他心知今日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了! 齐贲从殿内走进来,哈哈大笑:“皇兄,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你自认为这宫里都是你的人了,可你不知道,父皇再不济,身边也有一些对他忠心耿耿的奴才,对你卑躬屈膝那么久,就是为了今天!” ********** 平静的夜色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乱! 裴容卿在睡梦中豁然睁开眼睛,掀开帘子道:“含烟,什么时候了?” 含烟亦被惊醒,忙看了下更漏,道:“小姐,已经子时了!” “邵公子回来了吗?” “奴婢这就去看看。”邵梓孺的住处就在隔壁不远,含烟很快回来,声音带了丝惊慌,“小姐,还没有!” 她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敛翠的声音:“小姐,太子妃来了!急着见小姐呢!” 看到这个一向温婉沉静的太子妃露出这番惊慌失措的模样,裴容卿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裴小姐,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太子被皇上扣在了承德宫里,而邵公子……邵公子被禹王齐贲带去了他的宫里!”宁惜睁大眼睛,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裴容卿眸色一沉:“这个齐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宁惜的声音越发惊恐:“齐贲是皇上的第五子,皇上最偏爱的儿子,性格暴戾,而且……而且据传他……好男风!” 仿佛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想到邵梓孺的容貌,裴容卿心中一片冰凉,声音也带了丝颤抖:“齐贲的宫殿在哪里?” “在风延宫,据东宫……甚是偏远……”宁惜六神无主的拉住她的手,“邵公子再怎么样眼下姓名定是无碍的,可是太子殿下……殿下在皇上的宫里,万一,万一……” “太子妃别急!”裴容卿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殿下去承德宫可曾带任何护卫?” “有几个暗卫时时在殿下身边,可是他们也没法进承德宫!”宁惜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哭腔。 裴容卿心中稍定,暗卫进不去皇上的承德宫,但未必进不去齐贲的风延宫,齐珩不会放任他不管!只要有人在其中斡旋就可以拖延时间! 邵梓孺,你千万不能有事! ------------ 施虐 [正文]施虐 ------------ “你能动用哪些人马?”裴容卿冷静的问道。 宁惜哭着摇头:“殿下手里的势力和人脉从来不会跟我说,我一直知道他对我有所防备,可是眼下……眼下……” 裴容卿按住她的手:“朝中的大臣都是太子的人吧?” 宁惜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原本皇上也是病恹恹的,只是不知齐贲进了什么药,他的身体忽然变好了,殿下完全没有防备。” “你家太子经营这么久,宫里多半都是他的人,皇上今日能发难,一是得到了齐贲的帮助,二是靠着身边忠心的侍从,但是这些人力量定然有限。”裴容卿分析着,“齐贲既然将邵梓孺带回了自己宫里……”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凝滞了几分,即使只是想想也让她难以忍受,“那么暂时肯定顾不上承德宫那边。所以你现在首先派几个人去把太子的心腹叫进宫,让他们去承德宫,别让他们提到殿下,只说得知皇上身体大好,十分激动,想给皇上请安,再派几个宫人告诉皇上,就说你得了急病,怕迟了见不到殿下,希望皇上让殿下回来见你一面。” 宁惜激动的点了点头:“对,就这么办!” “还有,虽然你不知道殿下的心腹有哪些人,但是只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肯定会有人想办法救殿下!”裴容卿一字一句道,“定然要先把殿下带出来,让殿下把局势稳住!” 只有这样,邵梓孺才有希望!她咬紧牙。 “好,我这就去办!那裴小姐你呢?” “找个人给我带路,我要去一趟风延宫!” ********** 风延宫极为奢华,但却十分阴冷,就像齐贲这个人一样,蛇一般丝丝的吐着信子,让人作呕。 邵梓孺被绑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桀桀怪笑的男人。 齐贲手里攥着鞭子,目光赤*裸的打量着他:“真是漂亮,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怎么一点笑都没有?”他忽然倾身,抬起他的下颚,啧啧赞叹,“真不知笑起来是什么模样!本王那日无意在东宫外见到你就想,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尤物!” 邵梓孺撇开目光,不想再去看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他一直在猜测齐贲执意要他的原因,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因为这张脸,齐贲竟然喜欢男人!被一个男人困在这里,真是屈辱至极! “真是烈性!”齐贲着迷的摸着他的脸,“我最喜欢你这样的了,虽然长相柔美,却丝毫不显得娘们,完美!” “滚!”邵梓孺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嘴唇被他咬的发白! “我忘了告诉你,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驯服你这样烈性的小马驹,真让人期待!”他伸出舌头凑近他,邵梓孺瞳孔猛缩,开始激烈的挣扎!虽然避开了齐贲,令人作呕的舌头,他却连人带椅子被掀翻在地! “摔痛了吧小乖乖!”齐贲一脸心疼道,忽然握了握手里的鞭子,扭曲笑道,“那就再痛一点吧!等你疼的想死的时候,你就知道接受一个男人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了!” 他微笑的看着依然在地上挣扎的人,将鞭子放在烛火上细细的烤了一遍,眼神迷恋,仿佛这根鞭子就是他的情人,烤好后,他扯开嘴角,挥起鞭子用力摔在地上的人身上! “啊!”邵梓孺痛苦的蜷起身体,只觉得身上被鞭子甩过的地方**的痛,但是,这只是开始! “啪!”又是重重一鞭,齐贲心疼道:“流血了,很疼吧?这怎么办呢?”他嘴上说的不忍,手里的动作却一点不曾停顿,狠狠一甩又是一鞭! 邵梓孺痛的脑中一片空白!额上大滴的冷汗开始往外冒,身体被狠狠鞭着,炙烤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齐贲见状,把手里的鞭子放在一边,蹲下来,检查着他身上的伤,语气极为心疼:“这么漂亮的身体,这么好的皮肤……”说着他竟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毁了这么漂亮的身体!” 即使痛到几乎要晕厥,邵梓孺也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冷哼一声:“你这个变态!” “我就是个变态,我舍不得这么好的皮肤……”他说着双眼放光的低下头想亲吻他的身体,被邵梓孺一个翻身避开了,可是这个动作牵动到了伤口,顿时剧痛无比! “虽然舍不得,但是我更想看到它鲜血淋漓的样子。”被他避开,齐贲也不恼,反而咧开嘴笑的更加欢畅,鞭子不知何时又被他握在手里! “啪!”邵梓孺咬牙承下这一鞭,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开始颤抖!现在他最后悔的就是把她带到齐国的皇宫!本来明日就要和她离开这里了,可是谁知道眼下出了这样的变故!如果齐珩失败,如果自己被一直囚禁在这里,她要怎么办! 为什么还是这样……想起下午和她的对话,她刚刚才对自己说,自己为她做了很多,可是如今却是他把她带到这样的险境! 身体又是一阵剧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寸不再灼烧,几乎要烧尽了他的所有意识!一双冰凉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缓慢的扯开已经破碎不堪的衣物,邵梓孺心中狠狠一沉,用力挣扎起来!对方却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他,冰凉的指尖放在他的伤口上,忽然狠狠一压! “啊!”一阵剧痛袭来,他几乎要昏死过去! “果然烈性,我喜欢。”他邪恶的笑了,伸手在他依然完好的脸上轻轻拍着,阴冷的目光让邵梓孺作呕不止。 “殿下,殿下!”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侍从惊慌失措的声音。 齐贲顿了顿,站起来走出去,阴狠一笑:“如果不是要紧的事,你的命就没了。” 他颤抖了一下,哆嗦道:“外面有个女人硬要闯进来!” 齐贲眯起眼睛:“一个女人?一个女人都拦不住?” “她手里拿着一种可怕的毒药,已经有好几个人被他毒死了!”侍从说着,声音惊恐无比! ********** 手里的硝酸是她无意中得到的,没想到今日竟能派上这样的用场,可惜只有这么一小瓶,她而且刚刚已经被她用掉了一大半,那些侍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胳膊或腿被灼烧融化,自然不敢再上前! 她顺利的一路走进风延宫的主殿外。 “不许再向前!”有个拉着弓对她道,“妖女!放下你手里的毒药!” 裴容卿浅浅一笑:“你信不信,只要这种毒一落到地上就能毒死你们所有人?不信?那你可以试试,来吧!” 那个拉弓的侍卫立刻露出了一份惧意,这种毒药的威力他们刚刚都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毒药,竟然能把人给融化掉!侍从看了眼她手里的瓶子,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缓缓的放下弓。 “你到底想怎样?” “让你们殿下出来见我,放了我的人,我自然就会离开。”裴容卿说着,拿出手绢包好手里的小瓶子,幸好这玩意没溅到自己身上。 那人见她暂时将手里的毒药抱起来,稍稍松了一口气:“你别乱来,我马上去报告殿下!” 齐贲很快就出来了,不用裴容卿再向他展示硝酸的效力,自然有人将那几个被腐蚀的侍从送到齐贲眼前,证明他们不是废物,也为了提醒齐贲,不要惹怒这个女人。 裴容卿看着那个穿着华服,面色阴冷的男人逐渐走近,心中了然,这就是齐贲了,看他衣服穿戴整齐的模样,她的心中微微一松,邵梓孺暂时应该没有受到侵犯。 “你是邵梓孺带来的那个女人?”齐贲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冷冷一笑,“长的倒是不错!只可惜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否则倒不介意把你也收了!” “把邵梓孺放了。”裴容卿平静的看着他。 “凭你?”他嗤笑一声,“这毒药看着倒是厉害,可是再厉害,你手里剩的大约也不多了吧,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凭着这种毒药把人带出去。”齐贲说着,命令身边的侍从,“去,把这个女人抓起来!” 侍从露出了怯意:“王爷,她手里的毒……” “去!”齐贲刷的抽出剑,“还是说你打算死在本王的剑下!” 那人只得蜇上前,用力往前一冲意图抓住裴容卿的胳膊,裴容卿冷冷一笑:“你确定?与其被毒死,其实还不如被刺死,你想试试这种滋味?”那人果然犹豫了,齐贲正要发怒,裴容卿看着他淡淡一笑,姿态从容而凛然,“殿下,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 利诱 [正文]利诱 ------------ 齐贲哈哈大笑:“你是什么身份?本王倒想知道什么样的身份能让本王无条件放人!” “你知道邵梓孺是大元人。”裴容卿勾起唇角,“元帝避世的时候,他一直在我的手下做事。” 齐贲蹙眉,接着一脸恍然,最后大笑:“你可别告诉我你是那个跳下城墙的元国皇后!” “看样子殿下对元国的情况很是熟悉,我这么一说你就知道了。”裴容卿一笑,“的确是我,但是我没死。来这里之前,我已经修书给元帝,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来接我回去。如果殿下真的对我以及我的人做了什么,只怕最后会不好收场呢!” 齐贲阴狠的看着她:“你以为你这样说本王就会信你?女人,虚张声势的本事倒是学的不错!” “齐珩在承德宫只怕凶多吉少,但殿下可别忘了,朝中的人几乎都唯他的命令是从,如果在这个关头,殿下再得罪大元,那么只怕你以后的路会很难走,但如果你今日放了邵公子,再送我和邵公子回大元,我可以说服元帝转而支持你,有了大元的支持,想必你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裴容卿漫不经心的说着,却让对面的男人陷入了深思。 “殿下既然知道我曾经在大元临朝听政,就应该明白我在大元的影响力,说服元帝支持你这一点,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此前齐珩派兵攻打大元,因此大元的臣民对他都没什么好印象,我也很想让殿下上位,只要殿下拿出诚意来。”裴容卿淡淡一笑,“我知道殿下对我的身份依然存疑,但是没关系,几日后待元帝得到消息送来国书,殿下便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殿下,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是让你暂时放过邵梓孺,即使最后证明我说的不对,你也没什么损失,但如果我真的是大元的皇后,你的计划只怕就要功亏一篑了!” 齐贲勾起唇角:“齐珩知道你的身份?” 裴容卿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殿下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心思缜密,让我佩服。的确,齐珩知道我的身份,所以用邵梓孺牵制我,又用我来牵制邵梓孺。” “你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元帝怎么可能还会承认你的身份?就算你曾经是他的皇后,现在他也可以矢口否认,我可是知道,他将你的后事办的风光无比!”齐贲咧嘴道。 “殿下说的是。”裴容卿淡淡一笑,“但是殿下难道不曾好奇,为何我还活着?对,你猜的没错,是邵梓孺救了我,所以我无论如何要保住他!对元帝来说,邵梓孺也是得力的助手,作为大元著名的才子,如今却被你欺负,你觉得大元的臣民会善罢甘休?即使我不是皇后,他也不是你能轻易动的人。” 齐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本王的确有些相信你是大元的皇后了,不是因你说的话,而是你说这话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得不信服,只可惜你是个女人!我不曾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殿下现在见过了。”裴容卿提步上前,浅笑道,“殿下或许会担心我拿话哄骗你,如果我发誓可以让殿下相信我,那么发什么誓言我都不介意。” 这里的人都十分重视誓言,因此轻易不会起誓,同样的,如果一个人愿意起誓,就足以让人信服。 “你不必说,我相信。”齐贲放肆的目光打量着她,“邵梓孺如此关心和尊崇的女人,身份定然不一般,当初你临政时,就有传言直指你们二人,没想到……”他意味深长一笑,“本王虽然舍不得邵公子,但不得不说,你的话更让本王感兴趣。” “那么,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裴容卿看着他,平静问道。 “还不行。”他咧嘴一笑,“我答应你暂时不动他便是,但是除非元帝亲自来接你,否则我不能相信你说的,能说服元帝转而支持本王。” 裴容卿微微松了一口气,含笑道:“可以,只要殿下信守诺言,但是现在我想看看他。” “你确定要看?可别心疼!”他笑的狡诈,“而且你不担心我把你跟他一起关起来?” “如果你不信我的身份,关一个和关两个又有什么区别?”裴容卿不以为意,“如果你相信我的身份还这么做,那么你就不是那个在齐珩手下隐忍至今的禹王齐贲了。” 他显然被她的话取悦了:“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来人,带她进地牢。” 地牢!裴容卿脸色一沉! “别心疼,那里环境还可以,我只是打算先磨磨他的性子,只是可惜了,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得不放弃调*教他的计划。” “您的选择是对的。”裴容卿按捺住内心的反感和愤怒,尽量不动声色。 他眼神一转,“不过我很好奇,你拿的那种毒药到底是什么?” 裴容卿挑眉笑道:“杀手锏怎么可能随便亮出来?殿下如果想试试,大可来找我。”说罢,她跟着侍从走向地牢。 幸好齐贲有野心,她才有和他谈判的砝码!裴容卿握紧了拳,脸色沉的可怕。 想起原光说的话,她只有苦笑,两日前自己才信誓旦旦的跟他说,自己绝不会如他所说,可是没想到两日后,她就不得不利用自己原来的这个身份。 难道,自己真的逃脱不掉吗? 可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元怀瑾看到信后的态度,但愿他还念着她从前的功劳,愿意给她一分面子。刚才自己在齐贲面前说的笃定,其实她一点把握都没有,更何况让元怀瑾亲自来接她。她自嘲一笑,只要能争取到时间就好,要救邵梓孺,依然只能依靠齐珩,但愿他能顺利脱身。 走到地牢,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裴容卿只觉得浑身冰凉! ------------ 救还是不救 [正文]救还是不救 ------------ “邵梓孺。”她轻声唤道,声音不由的带了几分哽咽。 地上的人颤了颤,微微抬起头,惊怒道:“卿卿?他竟然把你也……” 裴容卿试探着轻触他肩上的一道伤,如果齐贲在此,定然能看到她眼底燃烧的愤怒和强烈的恨意! “他不能把我怎样,你放心。”她深吸一口气,“你伤的不轻。” 他勉强一笑,抬手挡住自己的脸:“别看,我这个样子太狼狈了,丢人!” “你也知道丢人?”裴容卿咬紧唇,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是我害的你,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为齐珩做事,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不是……”他声音嘶哑,想解释自己追随齐珩不单单是为了她,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等你出来了,我一定要让齐珩放你走。”裴容卿咬牙道,“如果他护不了你,你何必为他卖命?” “他会化险为夷的。”邵梓孺想笑,却牵动了伤口,表情有些扭曲,“你能来这里看我,那么他一定脱险了。” “可是我暂时还不能带你离开这里。”裴容卿沉声道,“你再忍耐几天,很快就好。” 他这才察觉到不对:“卿卿,到底怎么了?齐珩难道还在承德宫?” “我不知道。”她轻轻一叹,“你放心,他护不了你,我总能护着你的。” 他艰难的伸出手,攥住她的:“卿卿,你做了什么?” “你觉得我会放任你在这里吗?”她勾起唇角,努力不去看他满是血迹的双手,声音的颤抖却出卖了他的情绪,“我会让齐贲给你找太医救治,如果他要对你做什么,就质问他答应了我什么,好好保重!再等我几天!” “卿卿!”他更加惊惧,“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她轻描淡写道:“只是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和他做了笔交易。” 他的脸色一白:“所以……” “没什么所以,我只是想争取一点时间。”她不欲多说,松开了他的手,沉沉道,“总之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 说完,她不再停留,立刻转身离开,邵梓孺握紧了拳,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悲愤不已!他恨透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走出地牢时,裴容卿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淡淡的看了齐贲一眼:“殿下的调*教手法果然独特,只是他这么重的伤,如果不好好休养,能等到元帝来的那一日吗?” 他咧嘴一笑:“放心,本王会让他好好活着的。” “希望殿下遵守诺言。” “自然,我等着娘娘的好消息。”他笑的自得。 裴容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风延宫。但此时的东宫依然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宁惜看见她回来,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裴小姐,殿下还未回来!该怎么办,怎么办?” 裴容卿挑眉:“他不会那么没用吧?”这个男人即使是她看了也心底发憷,不会那么容易就被除掉了吧? 宁惜咬唇,有些怨念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的话侮辱了她的殿下的形象,松开她再次走出大殿,就在这时,她惊呼一声:“殿下!” 裴容卿也松了一口气,他能全身而退就好! “殿下,你无事吧?妾担心死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她呜咽着。 齐珩微笑的安抚道:“孤不是好好的么?此次还多亏你聪明,既让父皇知道撕破脸的后果,又给了他台阶下,孤这才能毫发无伤的出来。毕竟一旦撕破脸,孤虽然不怕,只是这个弑君的罪名是难以抹去的了。” 宁惜抹了抹眼泪道:“阿惜只顾着担心殿下了,那些法子都是裴小姐教给我的。” 齐珩惊讶挑眉,看见正好走出内殿的裴容卿,冲她颔首一笑:“多谢裴小姐。” “不必谢我,我只问你,什么时候把邵梓孺救出来。”裴容卿冷淡的看着他。 齐珩脸色微变,随即沉寂了下来:“孤已在父皇面前答应了齐贲,除非使用非常手段,否则无法对齐贲做什么,此事他虽然参与了其中,但并未留下把柄,孤不能对他如何。” “所以,殿下打算放弃邵梓孺了?”裴容卿冷冷一笑。 “邵梓孺既然效忠于孤,孤就不可能放任他不管,可是如今父皇身体渐渐康复,孤不能再轻举妄动!”他蹙眉道。 “我只问你,救还是不救,别告诉我等一段时间,你应该知道齐贲要他做什么,如果他真的被一个男人侮辱了,这对他而言是一种怎样的打击,你不会不知道!到那个时候,一切都迟了!”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裴容卿只觉得心中悲凉,“齐珩,你真让我失望。” “裴小姐,你这是在为难陛下!”宁惜怒斥道。 “为难?齐珩,既然你今日救不了他,那么从此以后他就再也不受你控制!”裴容卿冷冷的看着他,“如果我将他带出来,你不能再命令他做任何事!” 他抿紧唇,琥珀色的眸子牢牢的盯着她,许久勉强一笑:“孤会救他出来的!” “如果不能呢?” “如果不能,就如你所说,孤与他之间的契约,包括誓言,都一笔勾销,他不再是孤的下属!”他一字一句道。 裴容卿满意一笑:“殿下痛快!那么,我就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了。” ********** 承乾宫里,元怀瑾将那封信紧紧握在手里,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封信快马加鞭从盛京送到了这里,只用了五天时间!五天,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有犹豫,他吩咐人喊来刘明德。 “刘大人,朕要去一趟盛京!”元怀瑾开门见山道。 刘大人大惊:“皇上!万万不可!” 他微微一笑:“如果朕要去接皇后,也不可吗?” ------------ 阿芙蓉 [正文]阿芙蓉 ------------ 等待是如此煎熬的一件事。 既然对齐贲表明了身份,她就没打算瞒着齐帝,第二天就有消息传到了齐帝那里,很快,齐珩就接到新的命令。 打发走了传命的侍从,他含笑对裴容卿道:“父皇以为孤把你囚禁在这里。” 裴容卿挑眉笑道:“不这么做,你父皇怎么可能对我礼遇有加呢?他也很清楚你的势力,要想废掉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得知我的存在,怎么可能不善加利用。如此,我才能把邵梓孺救出来。” 齐珩轻笑:“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元帝并不认可你这个皇后呢?” “至少我可以争取到时间,只要把邵梓孺从齐贲的风延宫里带出来,殿下就有能力把我们送出去的,不是吗?”裴容卿勾起唇角。 “娘娘好计策。” “殿下抬举了,在元帝的国书到来之前,我还不是什么皇后。”裴容卿一哂,“殿下不必觉得我在利用你,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救邵梓孺,而这本该是你的责任,如今殿下顾虑重重,我只好出此下策。殿下放心,无论我对齐帝允诺了什么,都不会真的转而支持齐贲,殿下再不济,也比他们靠谱一些,更何况我也未必有那个能力。” “若元帝愿意亲自来接你呢?”齐珩看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要回去继续做他的皇后?” “那又如何?”裴容卿一笑,唇角扬起几分讽刺的弧度,“殿下总不至于再一次逼的我跳下城墙吧?”说罢率先离开。 齐珩眼角的余光在宫外等候的宫人身上一转,不由的失笑,这个女人演戏的功力实在高超,自己配合她一次也并无不可。 齐帝的承德宫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裴容卿眉心一蹙,随即舒展开来,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齐珩却注意到了,眸色微微一沉。 “见过陛下。”裴容卿微笑着见礼,姿态从容,“多亏了陛下,本宫才能站在这里。” 齐帝扶着宫人的手站起来,看了眼自己的儿子阴沉的脸色,心中大为痛快:“大元的皇后娘娘驾临,是朕招待不周,朕的儿子不懂事,让娘娘受委屈了。” “多谢陛下。如今陛下身体大好,定是上天庇佑。”裴容卿看着眼前的男人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模样,心中的狐疑越发重了。 齐帝哈哈大笑,看着齐珩,神情颇有些得意:“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朕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本来都以为不行了,谁知道贲儿能为朕寻来灵药!” 裴容卿松了一口气,仿佛对此十分欣慰:“如此本宫也要感谢禹王殿下,多亏了他的孝心!”说完她眼睛的余光在齐珩的身上掠过,冷淡中夹杂着几分愤恨,齐珩听完她的话,脸色更沉,不由的冷笑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指责孤心怀不轨吗?” “殿下是怎么想的,殿下心里清楚,本宫只知道,若非那晚陛下让您侍疾,本宫还寻不到机会为元帝送信,也寻不到机会向禹王殿下表明身份。” “同样的,你是不是真正的元后,也只有你心里清楚!”齐珩冷冷一笑。 “可殿下连一个证明的机会也不曾给本宫呢!”裴容卿不甘示弱的反驳,说完后她不给齐珩再开口的机会,转而对齐帝道,“本宫失仪,让齐帝陛下见笑了。” 齐帝摆手:“让皇后娘娘受了委屈,是朕的疏忽,太子如今行事越发张狂了,还是收敛收敛吧!” 齐珩握紧了拳,忍了又忍才道:“父皇教训的是。” “我齐国和大元世代友好,月前的那次冲突,都是朕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手促成!使得两国如今的关系陷入了僵局,朕十分痛心!若元帝前来,朕定要趁这个机会向元帝致歉,希望能与大元重修旧好!”齐帝诚恳道。 裴容卿欣慰道:“本宫也是这么认为的!若能趁此机会重修旧好,是两国百姓的福分!” “甚好!”齐帝冷笑着看了齐珩一眼,道,“太子,立刻安排皇后娘娘住进湮华宫,如有差错,朕唯你是问!” 齐珩沉着脸色道:“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让你失望的。” 如今齐帝和齐珩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齐帝暂时不会拿齐珩怎样,只能在言语上加以斥责,可齐珩也不敢轻易对齐帝下手,如今朝中已从原来的一边倒变成了部分在观望,一旦他对齐帝下手,就会立刻被人抓住把柄,何况齐贲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走出承德宫,齐珩含笑问道:“你进去的时候似乎皱了眉,可是察觉到什么不对?” “殿下果然耳聪目明。”裴容卿没想到自己的表现都被他看在眼里,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很好奇齐贲为你父皇寻来的灵药到底是什么。” “孤也在查,但暂时没什么线索。”提到这种药,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裴容卿含笑问道:“不知道齐贲寻来多少?” “据孤所知,有满满一瓶,刚用的时候一天只需一粒,现在每天用两粒。每次用了这种药,他就会变得极有精神,相反,如果到时不用药,他就浑身不舒服,脾气也变得格外暴躁。”齐珩说着,也发现有些不对劲。 齐珩的说法彻底证实了她的猜测,裴容卿低低一笑:“殿下最好小心,说不定齐贲那里还有这种药。” “怎么?” “他既然能得到第一瓶,就能得到第二瓶第三瓶,一旦齐帝将这种药吃完,为了得到更多的药,他多半会对齐贲言听计从。”裴容卿摇头轻叹,“齐贲是想用这种药把齐帝控制住。” 齐珩眸色一沉:“难道这是毒药?” “比普通的毒药还可怕,这种药可以让人上瘾。”裴容卿想起那些瘾君子的表现,冷笑道,“不知殿下可知道,阿芙蓉?” ------------ 他要来了 [正文]他要来了 ------------ 大元和燕国交界处有个地方专种罂粟,当地的人都知道这种花的威力,不会轻易去碰它,待罂粟花盛开的时候,将花卖给官府,再由官府统一送到朝廷的制药监,作为药用。同样的,偶尔也会有官府之外的人去收购,当地百姓虽知道这些人不是好人,但为了高额的利润,还是会偷偷的将花卖出去。这些花就会被制成阿芙蓉在市场流通,虽然数量极少,但贻害无穷。齐国知道的人不多,即使知道,也极少有人清楚的认识到它的危害性,只是没想到今日齐贲竟然会将它用在自己的父亲身上。 但齐珩监国多年,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果然,在她提到这个名字后,他的脸色立刻大变! “竟然是阿芙蓉!孤怎么没想到!” “殿下虽然听说这种药,但不曾亲眼见过,更不曾闻过它的味道,也难怪想不到。”裴容卿沉声道,“如今殿下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告诉齐帝这种药的危害——但我想齐帝大约不会相信你,要么找来这种药,在齐帝犯药瘾时进献给他,这样既不会让齐帝被齐贲控制,又可以等着齐帝被这种药掏空而亡,到时殿下便轻松了。” 齐珩微微眯起眼睛:“你觉得孤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也不大感兴趣。”裴容卿淡淡一笑,“只是有点同情齐帝,自己不喜欢的儿子对付自己也就罢了,一直最信任的小儿子也这么算计自己。殿下还不如别告诉他真相,让他尽情吃着阿芙蓉吧,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主意,但至少他精神是好的,不必如从前一般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如果他能对孤公平一些,孤也想孝顺于他。”齐珩脸色沉郁,低声道。 “殿下如果觉得自己问心无愧,那么就没什么好自责的。” 齐珩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默然不语。 ********** 湮华宫虽然比不上东宫,但至少自在一些。 搬来这里几日,太子妃宁惜只来了一次,打着关心的名义,实际上却是来质问她为何抹黑齐珩的,裴容卿和她打了几句太极,便冷淡的吩咐送客。如今这宫里宫外可都是齐帝的人,她可不能和东宫的人走的太近,相反,不仅不能走得近,还要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和冷淡,所以宁惜此刻的作为只会别人当成做戏,吃力不讨好,因此吃了一次亏,她就再也不来第二次了。 虽然她的所作所为的确对齐珩的名声有碍,但裴容卿相信这点小麻烦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她现在更担心的事元怀瑾会是什么反应。 距离她去信已经过了七天,期间自己见齐帝时曾提出想把邵梓孺带出风延宫,却被齐帝拒绝,他的意思很明白,除非元怀瑾送来国书,否则他不会把这么一个人质送回到她的手里,裴容卿只有继续等下去。 到了第十一天,承德宫来了人请她前去,齐帝热情的态度告诉她,有消息了!果然,齐帝将盖有元怀瑾私印的国书送到她面前,笑道:“元帝得知皇后娘娘还在人世,极为高兴,直言不日就将抵达盛京!” 裴容卿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和莫名的喜悦,含笑接过国书,这封国书发于六天前,字里行间满是对此消息的喜悦和对齐帝的感谢,元怀瑾的态度显然让齐帝极为满意,心里对裴容卿所言又信了几分。 “多谢齐帝陛下,让本宫和皇上还有再见的机会!”裴容卿的喜悦恰到好处,让齐帝更是信心满满。 “皇后娘娘放心,马上朕就让贲儿放人!”齐帝红光满面的挥手。 裴容卿指尖微颤,微笑颔首:“多谢陛下。” 回到湮华宫不久,裴容卿就等到了邵梓孺,他看起来精神还可以,身上的伤也开始结痂,并无新的伤痕,看来齐贲的确信守了承诺。 扶着侍从的手,他对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皇后娘娘。”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裴容卿心中一阵酸涩,只是脸上依然是得体的微笑:“邵公子无事便好。” 含烟带着小水服侍他梳洗,很快,小水便扶着他出来,嚷嚷道:“娘娘,他身上的伤好吓人啊!” 邵梓孺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不许乱说!” “真的!”小水中气十足的喊道,“背上都是伤!”说着她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接着茫然的甩甩脑袋,眼圈跟着红了。 含烟看着不对:“小水,你怎么了?” 她呜咽:“都是伤,好多伤!好多……小水不想死……哇……”含烟吓了一跳,忙安抚的拍着她的背,一脸无奈的看着裴容卿。 邵梓孺尴尬的松开她,自己坐在椅子上,冲着裴容卿无辜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样了。” “人家小姑娘心疼你呢!”裴容卿挑眉笑道,“你居然不感动?” “她哪里是心疼我!刚才在里面,我衣服还没穿好呢,她就窜进来,还想摸我背上的伤,一脸惊叹好奇,这叫心疼!”想起刚才的场景,他一阵咬牙,“这哪里来的小丫头,怎么一点男女大防都不晓得!可怜我的清白差点被毁了……” 裴容卿无奈抚额,这边邵梓孺一脸委屈的絮叨,那边小水还在痛哭,看起来伤心的不得了。 敛翠闻声进来,“啊”了一声,怒喝道:“娘娘在这里!你哭什么哭!天大的委屈也给我忍着!” 小水抽噎了一下,果然止住了哭,眼神不时的瞟向敛翠。 裴容卿不由的失笑,看来只有敛翠能制住这丫头,她冲小水招了招手:“你刚刚想起了什么?” 她捧着脑袋一脸茫然道:“不知道,忽然就觉得好伤心。” 大约是她五岁前的记忆,裴容卿轻叹:“好了,没事了,下去休息吧。” 见小丫头离开,邵梓孺不由的问道:“娘娘,这丫头从哪里来的?” “楚飞阑查到她是从大元一路乞讨过来的,只能说这丫头以前极有可能是大元人,除此之外就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看样子楚飞阑对她很是上心。”他说完,忽然一脸吃味的说,“他现在还是晚上来找您?” 裴容卿睨了他一眼:“现在专去骚扰小水了。” “只怕他在这个小丫头那里讨不到什么好!”他说着鄙夷道,“连这么个小丫头都要下手,真不是人!” “小水已经十五岁了。” 他一怔,声音也低了下去:“如果我的妹妹还活着,也有十五岁了。” “妹妹?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裴容卿惊讶挑眉。 他苦笑:“曾经是有的,可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就被人害死了。娘娘,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一件事,当初我之所以不肯入仕,不是因为我多么清高,只是因为不想为元怀瑾卖命。” 裴容卿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所以,我后来一请你就同意了?” “我当时对你说的话,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大的野心,只是想利用娘娘您……除去元怀瑾。”他艰难道,说完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脸色。 裴容卿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你和他到底有什么仇恨?” 他张了张嘴,忽然摇头道:“那些腌臜事还是不说为好,我……”他犹豫了一下,将那日她跳下城墙时自己对元怀瑾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娘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劣?” “可是他并没有死。”她没想到在自己昏迷的那些日子里还发生了这么多事。裴容卿想起原光大师所说,心中一沉,难道元怀瑾真的是自己选定的那个人,所以即使中剑中毒也能活下来? “算他幸运!”邵梓孺沉着脸,咬牙说道。 裴容卿轻叹一声:“邵梓孺,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生气才好。” “什么?” “他要来了,为了救你。”她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为什么?” “我说了,为了救你。”裴容卿平静的说了自己的计划,“正是因为他的国书,齐贲才愿意放人,否则,只凭我几句话,他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身份?”她自嘲一笑。 他震惊的连手边的杯子都砸在了地上:“所以,为了救我,你要随他回去,继续做他的皇后,是不是?” 裴容卿怔了怔,无奈一笑:“我也不知道。” “如果只是为了我,他怎么可能愿意亲自来一趟?”他苦涩一笑,“你之前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拒绝了和他回去,他不曾勉强,如今……却是你主动要求,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 转寰之地 [正文]转寰之地 ------------ 他的声音嘶哑而沉痛,裴容卿却觉得有些不真切。 “放弃这个机会?”她低笑着重复,“我可不觉得他有多么看重我这个皇后。” 元怀瑾愿意亲自来这么一趟,说不定真的就是为了对付齐珩呢? 邵梓孺却想起那日元怀瑾抱着她的情景,还有在台山村里元怀瑾看着她的眼神,他很清楚,元怀瑾对她的感情绝对不一般!可是这一切,眼前的人并不清楚,他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变成:“如果他让你随他回去,你会不会……” 裴容卿怔了怔,摇头笑道:“他勉强不了我。” “可是如果他已经昭告天下了呢?如果他在来之前已经在大元公布了这个消息,到时候如果娘娘不回去,要如何向大元的臣民交待?”邵梓孺握紧拳,急切的问道。 裴容卿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将我的后事办的那么风光,何必再有此举?何况,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该交待的人是他,不是我。” 他可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裴容卿自嘲一笑。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回去做这个皇后的,是吗?”他努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问道。 “你是想让我做个保证吗?”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他一顿,随即懊恼道:“是我逾矩了。” “我怎么做不是重点,关键是你。”裴容卿看向他,“经此一事,你还打算替齐珩卖命吗?” 他摇头苦笑:“我还能去哪里?” “我已经和齐珩达成了协议,此次我救了你出来,他就再也不能命令你做事,是他主动提出,你就不曾违背你的誓言,所以你还有选择的机会。”裴容卿平静道,“如果你想施展自己的抱负和才华,大元才是最适合的地方。” “不可能。”他一口回绝,脸色沉的可怕。 裴容卿挑了挑眉,轻叹:“你和元怀瑾之间的恩怨,你若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只是,无论如何不要让仇恨蒙蔽了眼睛,我希望你能没有包袱的活着,而不是现在这样。” 他握紧了拳:“可我无法说服自己为仇人效力,何况,元怀瑾也根本不可能会信任我。” “可你说,上次你刺伤了他,他却并未对你怎样。” 他不屑一笑:“他大概是心虚吧。” “既然他会觉得心虚或是愧疚,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寰之地。”裴容卿沉吟道,“你不如开诚布公的与他谈一谈,把事情说开了,也许真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忽然站起来,双目赤红:“转寰之地?如果人死可以复生,我就相信事情还有转寰之地!” “我言尽于此。”她淡淡的开口,“我只想提醒你,如果你想让齐珩帮你对付元怀瑾,结果还很难说。他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却并没有私仇,除非有一天齐珩灭亡了大元――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看着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园被外敌占领?” 他脸色煞白,喃喃道:“不……” “如果你想趁此次元怀瑾来齐对他动手,只会陷你自己还有我于险境。”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裴容卿心中不忍,可该说的话依然要说,“你应该想清楚,你真正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他怔在了那里,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裴容卿轻叹一口气,她对邵梓孺说的义正言辞,她自己又何曾清楚的知道她该做什么呢? 经此一事,盛京是没法再待下去了,难道就如原光所说,她最后的归宿真的是元怀瑾?这未免太可笑了,她勾了勾唇角,笑的有些无奈。 国书送出去的时候,元怀瑾已经在路上了,所以收到国书后没几天,就有大元的臣子来到皇宫,说元怀瑾明日便到。 真快!她有些惊讶,不到十天的时间,除非他日夜赶路,否则不可能这么快,何况他还不是一个人,想到他这么着急,不知为何,她的心底竟然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涟漪,这种感觉说实话,很微妙。 为显重视,齐帝率领百官亲自去皇宫大门接元怀瑾,裴容卿看着他精神矍铄的样子,心想不知道他又磕了多少药。 元怀瑾的车驾极为简单,全部加起来竟然才十来个人,而他骑着马,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仿佛对他而言这只是一次郊游,无意中来到这里,和齐国这边严正以待比起来,感觉十分违和,裴容卿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待元怀瑾下马向这边走来,齐帝哈哈大笑,率先走向他,伸出双手,好像对方是他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有那么一瞬间裴容卿怀疑他根本不会给对方面子,直接从齐帝面前走过去,如果是那样该如何收场,事实证明她的顾虑有些多余,待齐帝握住他的手,他便极为自然的露出一个笑容:“陛下,久仰了。” 齐帝开怀大笑:“朕没想到元帝你真的会来!幸好朕及时发现贵国的皇后就在我大齐的皇宫内!” “多谢。”元怀瑾淡淡一笑,松开了他的手,“朕想见见皇后,可以吗?” “当然!”齐帝手一指,裴容卿便立刻暴露在他的眼前。 这种场合,裴容卿只能微笑,微笑中还要夹杂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喜悦,她缓步上前,走到他的面前,温柔唤道:“皇上,您来了。” 恍惚间她竟然觉得这句话已经在她的心里放了很久,就是为了这一时刻,因此她说得十分自然流畅。 他的激动不像作假,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这种眼神让她油然生出一种恐慌,她不知道这种恐慌从何而来,好像下意识的觉得他的眼神十分危险,可是为什么会危险呢?她还没有想明白,元怀瑾已经伸出手,重重的将她揽在了怀里! ------------ 那就误会吧 [正文]那就误会吧 ------------ 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好像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朕来了,来接你回家。”他低低的在她耳边说道,声音微微颤抖。 上一次他在台山村找到自己,似乎也说了这句话,可那时的自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这一次,的确如邵梓孺所说,是她主动要求他认可她的身份,如果他真心打算接自己回去,似乎,真的没有自己拒绝的余地了。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皇上,臣妾一直在这里等你。” 明明知道她只是说给别人听的,他却依然颤了一下,温凉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他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略有些躲闪的眼神。 “你的眼睛……好了?”他低声问道。 “是。” “真好。”他轻声喟叹,灼热的呼吸刺激着她的肌肤,让她微微有些不适,可是这种场合下,她无法拒绝,只得伸出双手,微微抵着他的胸口,可是这样的抗拒根本微不足道,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指尖抚着她的下颌,忽然头一低,温凉的唇就这样落在她眼角的那道还未完全褪去的伤疤上!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 他温柔的吻着那里,温热的舌尖偶尔还轻轻扫过,让她禁不住一阵阵的战栗! 该死,他到底想干什么?她莫名的害怕他的触碰,因为简单的一个吻就能让她心慌至此,奇异的酥麻感从眼角传到四肢百骸,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苏醒,她慌乱不已,差一点就要不管不顾的推开他,他却及时的松开了她,握紧她的双手,微微一笑:“皇后没事就好。” 她松了一口气,不禁懊恼于自己刚才的表现,为什么面对这个男人,她总是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此刻自己的右手被他牢牢的包在手心,竟然有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她心中一凛,连忙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感觉抛在了脑后。 帝后劫后相见,有些亲昵的动作也算正常,齐帝只是暧昧的笑了笑,对他而言,元怀瑾越重视这个皇后,他就越高兴。 “元帝旅途劳顿,请先回湮华宫稍作休息,明日晚上,朕会亲自设宴!” “多谢陛下!”元怀瑾微微一笑,目光放在齐帝身后的众人身上,目光掠过齐珩时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齐珩面沉如水,直到二人相携离开才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沉浸爱人死去的悲伤中长达一年多?从前的自己果然是把他想的太简单了,如今看来,这个男人的演戏功力和他的皇后一样出色。 只是不知他此次前来,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邵梓孺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因为这个理由,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待在宫里,不曾出来相迎,一直到元怀瑾和裴容卿一起回到湮华宫,他才现身。 “草民见过皇上。”他面无表情的行礼。 元怀瑾安静的打量他许久,才开口:“你无事便好,去休息吧,不必多礼。” 这样的语气,就仿佛对着一个闹脾气的小弟弟,邵梓孺显然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怎么,陛下不追究草民的弑君之罪?” 元怀瑾挑眉:“朕还好好的在这里。” “是啊,你还活得好好的!”他咬紧牙,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远处依然有齐国的宫人,裴容卿不得不开口打断他们:“邵梓孺,你下去去休息吧,本宫会伺候好陛下,你无需担心。” 邵梓孺当然知道此时不是和元怀瑾追究的时机,可是裴容卿话中的“伺候”一词还是深深的刺痛了他,他脸上的血色似乎又褪了几分。小水这时从偏殿窜了出来,一把扶住邵梓孺:“邵公子,奴婢扶您回去休息!”说着冲裴容卿傻笑了两声,裴容卿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她更加得意,抬起头冲邵梓孺撒娇:“邵公子,邵大哥!好哥哥!” 软糯微哑的嗓音喊着哥哥竟然有一种别样的娇俏意味,邵梓孺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一下子怔忪,目光也从元怀瑾身上转到这个小丫头身上,他微微苦笑了一声,认命般随着她走进偏殿。 进入内殿,将宫人全部遣出去,裴容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迅速甩开了他的手,神色恭敬却疏离:“皇上,臣妾给您添麻烦了。” 元怀瑾怔了怔,虽然早已知道她对自己是这种态度,可是刚才的氛围太美好,让他不由的感到一阵失落。 他微微苦笑:“皇后,朕不觉得麻烦,朕很高兴。” 她惊愕的抬头:“皇上,您来齐国难道有什么别的计划吗?” 他顿了顿,摇头道:“朕只是来接你回去。” “您长途跋涉来到齐国,只是为了接臣妾回去?”她勾了勾唇角,脸上满是讽刺,“皇上,如果您有什么计划,大可去做,臣妾不会拦着您,臣妾也不指望你会告诉臣妾,但至少让臣妾有个心理准备,臣妾也好配合您不是?否则一不小心破坏了您的计划,就是臣妾的罪过了。” “皇后。”他并未因她的话而动怒,只是安静的唤了她一声,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清冷,映照着她的愤怒和……委屈? 她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悲愤不已,自己一向的淡然自若似乎已经因这个男人多次破功,为什么她要这么在意他的想法和态度?她暗自咬牙。 他忽然笑出声:“朕以为你不会介意。” “臣妾的确不曾介意,无论陛下做什么,臣妾都不会介意!”她深吸一口气,笑的温婉,可这两句话还是带了几分赌气的意味,她暗恨不已。 “对不起,”他低低一叹,再次拥她入怀,“朕一开始的确是不信任你,可后来朕知道你有出宫的想法,就不愿再让你卷进这些事情中来。可是朕的确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皇上大约嫌臣妾多事吧。”她想推开他,男人却不肯放手,她不由的大怒,“从臣妾临政开始,您就开始嫌臣妾多事了吧?如果不是臣妾自以为是,您的计划早已成功了!这个世界上大约只有臣妾一个人会傻到这种地步!” 她的声音冰冷,却又带着几分颤抖,她握紧了拳,恨极自己此时的失控!她本来以为自己并不在意的,她也无数次告诉别人告诉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可为什么还是觉得愤怒,甚至是委屈? 他紧紧的抱着她,声音微颤,极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朕从来没有嫌你多事。”他的呼吸逐渐加重,伴随着强有力的心跳狠狠撞击着她的耳膜,“朕早就后悔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她怔怔的听着他的话,咬紧了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道:“陛下,您放开臣妾,您这样,臣妾会误会的。” 他竟然低低的笑了,低下头亲吻着她的额头,轻声道:“那就误会吧。” 裴容卿彻底怔住。 “皇上,您放开臣妾。”她冷静的说道,“您愿意来帮助臣妾,臣妾很感激,可是臣妾不会和您回去的。” “你还自称‘臣妾’,那你依然是朕的皇后。”他依然不肯放开她,灼热的吻从她的额头辗转到她的唇角,“你以为朕还会给你机会?朕已经给了你两次机会,现在,是你主动让朕承认你的身份,那么,你一辈子都没法再摆脱这个身份!” 她怒从中来,用力咬住他的唇,丝毫不留情面,直到她的口中充满了血腥味,他吃痛的闷哼一声,即使如此也不曾放开她! “皇上,就算您的怠政另有目的,但是您对先皇后的感情总不是假的吧?”她见这招没用,冷冷笑道,“如果您对先皇后根本没有多少感情,却装出这副深情的模样,甚至这样骗过了那么多的人,那么臣妾只能说,您实在很可怕,您的话,臣妾一句也不敢相信了!如果您不是装的,那么不久前您还依然沉湎在先皇后死去的悲痛中,不过将将两个月,又对臣妾恋恋不舍,那么您的深情未免太廉价!” 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可以装深情长达一年多的时间!谁知道他眼下对自己不是如此? 他无奈一笑,声音带了几分苦涩:“你这样说,是给朕判了死刑了么?” “那皇上以为臣妾该如何?”她看着他的眼睛,甜美一笑,“就算陛下您真的后悔了,那又如何?难道要臣妾感恩戴德您的另眼相看么?” ------------ 最后一次机会 [正文]最后一次机会 ------------ 他顿了顿,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松开了她,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与淡然。 “朕对瑂儿的宠爱不是假,她死后,朕对她的怀念也是真的。”他的神色有些怅然,见她眼睛眨不眨的盯着他,他忽然宠溺一笑,“但,的确没有那么深刻,还不至于让朕不顾政事。” 裴容卿了然一笑:“皇上怠政的原因,臣妾从邵梓孺和太子齐珩那里多少了解了一些,为了借外力除掉世家大族,皇上真是煞费苦心。” “世家如果真心为国为民,就是一股重要的稳定力量,只可惜他们眼中只有家族利益,那么这些人的存在就是一个危害极大的毒瘤。”他负手而立,看着她,语气有些涩然,“否则,他们当日就不会同意厉擎天的荒谬条件,将你逼至那样的境地。” 裴容卿呼吸一窒,这些士族的可怕之处她可是亲自领教过了。因此也没有理由在这个问题上责备他。 “朕一开始只打算徐徐图之,并没有动这样的念头,直到瑂儿死后,”他轻叹,“因为朕宠爱瑂儿,冷落了后宫其他女子,尤其是世家的女子,他们就对瑂儿下手,瑂儿的死让朕意识到他们的无法无天和可怕的力量,那个时候,朕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些人连根拔起。” “陛下冲冠一怒为红颜,说到底还是为了先皇后。”裴容卿勾了勾唇角。 他挑眉看向她:“皇后这是吃醋了么?” 裴容卿噎了噎,咬牙道:“怎么可能?” “从前,朕以为自己是爱她的,后来才知道不是,这样的一份宠爱,和真正刻骨铭心的感情比起来,实在差的太远。”他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很是复杂。 “这么说,陛下现在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感情了,恭喜。”她面无表情道。 他低低的笑出声,让裴容卿莫名的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瑂儿是母后给朕的,当然,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瑂儿竟然和她最恨的女人有几分相似。” 她一怔:“什么?” “朕十岁那一年,父皇从宫外带回来一个女子……”他看着她,有些艰难的开口,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这样的往事,他不知道她会怎么看他。 裴容卿听着他的叙述,听着太后因此做出的疯狂举动,听着他对那个女子莫名的依赖和眷恋,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许久才缓缓舒了一口气:“那个女子,是不是和邵梓孺有关系?” “她是邵梓孺的亲生母亲,名为尹之娇。”他微微颔首,语气越发的沉郁,“一开始,父皇是想除掉她的丈夫和儿女的,但是她以死相逼,父皇这才留着他们父子三人的性命,邵梓孺的父亲因为夺妻之恨和一顿暴打,没多久就去世了,她害怕父皇因此而不快,不敢露出丝毫的伤心,只祈求父皇好好待她的两个孩子,父皇答应了,将邵梓孺和他的妹妹送到一处农家,给了他们大笔的银子,他们的生活这才算是安定了下来,可是母后因为对尹之娇的恨意,常常在暗地里折辱他们,邵梓孺的妹妹五岁的时候就被母后害死。” 裴容卿想起很久以前,元司灏叛乱后,太后曾经对元司灏的说的话,看不穿,她自己一直看不穿的,就是这件事吧。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父皇去世。”他微微蹙眉,神色更为冷硬,“朕登基后,立刻派人将邵梓孺接进宫让他们母子重逢,为了给他们母子私下说话的时间,朕离开了一会儿,就在这个空档,母后把毒药送到尹之娇的面前,邵梓孺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裴容卿有些恍然:“他一直以为毒药是你送去的?” “是。”他苦笑了一声,“虽然不是朕的本意,但如果朕小心一点,就不会给母后机会。”因此面对那个少年的指责,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说起来,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才十五岁。 “后来母后还想除去邵梓孺,朕收买了母后派去的人,邵梓孺知道宫里的人欲杀他而后快,就改名换姓,开始独自一个人生活,这之后没多久,他的才子之名便响彻京城。”他微微苦笑,“他处处与朕作对,批评朕的所有政令,却不愿入朝为官,直到你去请他。” 想起在她面前常常没心没肺口无遮拦的邵梓孺,裴容卿心中轻叹,没想到他的成长竟然如此坎坷。 “瑂儿一开始只是伺候朕的普通宫女,待她长成,才发现她和尹之娇有几分相似,因此朕宠爱她。”见裴容卿惊愕的目光看向来,他无奈一笑,“你不必多想,朕对尹之娇没有不该有的感情,她对朕而言,更像一个长辈和母亲,朕曾经答应过她,一旦登基就让她出宫和儿女团聚,可惜食言了,因此对于瑂儿的宠爱,更多的是一种补偿。”他抚额轻叹,“母后看见瑂儿就像看见当年的尹之娇,因此处处与她为难,瑂儿死后,朕不再上朝,既是对母后的反抗,也是因为……”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看见她好奇的模样,这才一笑道,“也是因为,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所以很是消沉了一些日子。” 裴容卿了然的眨了眨眼睛,淡定的“嗯”了一声。 “后来朕察觉到齐国和燕国的蠢蠢欲动,这才有了后面的计划。”他微微一笑,“只是朕没想到,时隔一年后,母后还为朕立后。” “当时皇上定然觉得臣妾的出现很讨厌吧!”裴容卿自嘲一笑。 “的确是有点棘手。”他想起当初两人的初见,失笑道,“但几次接触下来,朕发现皇后和朕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样。” “那个时候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臣妾?”裴容卿挑眉问道。 “朕不知道,所以只好按兵不动,看皇后怎么做了。”他摇头轻笑,“但皇后总是让朕意外。几次之后,朕发现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 “皇上的性格,定然很讨厌不受控制的人或者事。” “不受控制的不是你,而是朕的心。”他温柔一笑,“朕想,有你这样一位皇后,其实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可皇上您什么也不曾表示过。”裴容卿自嘲一笑,“所以臣妾一直以为,皇上很不待见臣妾呢。” “朕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你,可是那个时候,朕对你还没有完全信任。”他轻叹,“所以后来察觉出你有离宫的打算,朕就顺水推舟,既然朕不能给你任何承诺,那就放你走,那样你至少不会恨朕,可是你又一次让朕意外了。” 她胸口一窒,咬牙道:“皇上大可不顾臣妾的生死,那样,您的计划依然可以照旧进行。” “朕怎么舍得?”他低低一叹,再次拥她入怀,“直到那个时候朕才知道,你对朕而言有多重要。” 心底忽然酸涩一片,她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臣妾真的受宠若惊。” 他顿了顿,哑声道:“对不起。” “皇上不曾对不起臣妾。”她扯了扯嘴角,缓缓的推开他,“皇上的解释很完美,臣妾没有什么能责怪于您的,那个时候臣妾对皇上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说起来,臣妾也不曾信任过皇上,您没有义务对臣妾解释什么,如今一切都已过去,臣妾也还好好的活着,皇上不怪罪臣妾破坏了您的计划,臣妾就已经很欣慰了。” “又一次了。”他无奈一笑,轻抚着她的鬓发,“你拒绝了朕很多次。” 她一窒,接着咬牙:“臣妾很抱歉。” “朕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微微一笑,语气有些艰涩,仿佛这几句话对他而言十分的困难,“朕知道你并不喜欢被困在深宫里,所以朕不会勉强你,朕可以给你第三次机会。” 她震惊的看着他。 “大元没有多少人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除了对你崇敬有加的刘大人。”他勾起唇角,“只要出了齐国,你大可以去你愿意去的地方。” “皇上的意思是,臣妾不必跟您回去?”她声音微颤。 “如果你愿意随朕回宫,朕会非常高兴。”他轻轻的笑了,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朕身为帝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可能放弃这个位子陪着你,邵梓孺能为你做到的事,朕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所以,朕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 裴容卿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许久说不出话来。 “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灼热的唇落在她的耳畔,“如果再有下一次,朕无论如何不会再放你走。” ------------ 做点什么 [正文]做点什么 ------------ 他声音微哑,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落在她的耳中,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裴容卿忽然觉得周围安静的让她心慌。 “皇上,您先放开臣妾。”她咬着唇,被这个男人的气息包围着,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更遑论思考。 “皇后,你还犹豫么?”他勾起唇角,笑容有几分惊喜,“对你来说,这是个很艰难的选择么?如果你还有一份犹豫,就说明你对朕还是有几分不舍的,对不对?” 她瞪大了眼睛,直觉的反驳:“臣妾多谢皇上,这一次,臣妾定会好好把握机会!” 他懊恼的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嘶哑:“皇后,如果你还没想清楚,别急着给朕答案,你还有时间。” “皇上,臣妾想的很清楚了!”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她语气急切,“臣妾并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多谢皇上体恤。” 他无奈的勾起唇角,笑容苦涩:“早知道,朕就不该刺激你。” “皇上,臣妾不是为了和您赌气。”她咬紧牙。 “好,朕知道了。”他低低一笑,“但你还有机会,直到和朕离开齐国之前,你随时可以反悔,朕随时等着你。” 她偏过脸:“多谢皇上。” 元怀瑾看着她洁白细腻的脸颊和小巧的耳垂,神色一暗,缓缓松开了她。 “皇后,朕累了,伺候朕沐浴吧。” 裴容卿立刻转身:“臣妾这就找人来。” “朕希望皇后亲自来,”他抓住她的手,意味深长道,“朕与皇后劫后初次相见,皇后却让宫女伺候,不怕人怀疑么?” 她咬牙:“臣妾让含烟……” “怎么,皇后想让朕收了她?”他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裴容卿忍了忍,咬牙切齿道:“服侍皇上,是臣妾的职责。” 他满意一笑:“如此甚好。” 浴室里雾气蒸腾,温度也比外面高了不少,她不得已褪去厚重的长裙,只穿着中衣,元怀瑾疑惑的挑眉:“怎么,皇后想与朕洗**?” “臣妾只是觉得这样方便伺候陛下。”她咬了咬牙,心里安慰自己,反正要不了多久就和这个男人说再见了,让他占点便宜也罢了,何况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 隔着朦胧的雾气,他的表情有些模糊,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闪烁的笑意如此清晰,他张开双手,含笑看着她:“那便来吧。” 她走上前,镇定的为他宽衣解带,男人的呼吸轻浅,不曾因为她的触碰而情*动,她有些意外,第一个念头是这个男人的自制力真好,紧接着又想到是不是她的魅力指数太低……这个念头一浮现,她立刻懊恼的咬了咬唇。 该死,她究竟在想什么! “皇后,你的耳朵怎么红了?”他低笑着问道。 她努力克制住摸自己耳朵的冲动,转身走到屏风外:“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剩下的您自己来吧!” 元怀瑾无奈一笑,只得自己除去身上最后一层束缚,进了浴池。 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根本没有发烫!意识到被他耍了,她气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脑海中不期然的想到他刚才的那番话,两辈子加起来,跟她表白过的男人少说也有一个排,大概只有这个男人会在说出这么一番勉强算是表白的话之后,不曾期待过自己的回应。 仿佛他真的不曾期待过她会原谅他,也不曾想过她还会继续做他的皇后,因为不曾期待,所以云淡风轻,她禁不住怀疑他其实根本另有目的。 暗暗咬了咬牙,她忽然讨厌死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如果他不顾她的意愿,强势的带她回去,她大约同样会心生反感。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有这样矫情的时候,矫情的让她开始讨厌自己了。活了两辈子,却因为这个男人一次次的失态甚至失控,真是……失败。 一定是因为他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她咬唇想。 浴池里忽然传来他慵懒的嗓音:“皇后,过来帮朕擦背。” !!!!!! 她真的很想不管不顾的就这么走开!可是纠结许久之后,她还是认命的走了进去,还好他是背对着她,所以不用担心被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男人的身材真是没话说,宽阔的肩膀充满力量,触手温凉,肌理分明,肩胛骨有一处刀伤,背上一道长长的伤疤蜿蜒而下,略显狰狞,掩藏在浓密的黑发下,她怔了怔,不由自主的拨开他的长发,让那道伤疤彻底暴露在她的眼前。 “刀伤是拜邵梓孺所赐。”他低声道,“另外一道伤,是几年前征战时留下的,皇后感兴趣么?” 她定了定神,将毛巾卷在手里为他擦拭,镇定道:“皇上英武。” “这就英武了?”他忽然低低一笑,转了个身面向她,在她做出反应之前顺手将她拉进了池子中! 待她回神,她已经全身湿透,被眼前浑身赤*裸的男人牢牢的圈在怀里! “皇上,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几分颤抖。 不是真的害怕他要对自己做什么,还是气愤于她竟然这么疏忽大意,没有丝毫的警觉心,竟然就这么被人拉进了池子! “虽然朕答应了让你自己做决定,但是就这么放弃,朕还是很不舍得,也很不甘心。”他让她紧紧贴着他的身体,灼热的唇含住她的耳垂,“朕想,怎么也要做些什么,让你记住朕。” 她睁大了眼睛,声音无波无澜:“皇上,您现在想起来要与臣妾圆房了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付诸行动――低头啃咬着她雪白的脖颈。 突然而至的酥麻让她连脚趾都不禁蜷缩起来,不自觉的抱住他的脖子,仿佛这样就可以忽略身体中的那股异样电流! ------------ 因为那个人是你 [正文]因为那个人是你 ------------ “皇上……”她断断续续的开口,声音已经染上了几分情***的沙哑,“臣妾并不介意与您春风一度,但是,万一臣妾怀孕了该怎么办?臣妾马上就要开始新生活,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为皇上您孕育子嗣。” 他无奈一笑,抬起头来盯着她被雾气晕染的魅惑无比的眸子,低哑道:“皇后,你拒绝的理由总是让朕无话可说。” “皇上英明。”她甜美一笑,轻咬着下唇,模样清纯而妩媚。 他眸色一暗,忽然用力将她摁在自己的胸口:“既然如此,就别诱*惑朕。” 她暗暗咬牙,分明是他自己先把她拉进池子的! “那皇上放开臣妾,臣妾自己上去便是。”她柔声道。 元怀瑾忽然笑了笑:“已经湿了,皇后也顺便洗一下吧。”说完漫不经心的剥去她的中衣。 身上只剩下贴身的**,她深吸了一口气,轻笑道:“皇上,臣妾倒是不介意,只希望您能把持的住。” 他低低一笑:“就算把持不住,吃亏的又不是朕。” 她瞠目结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口的怒气,沉着脸推开他,手刚刚触到池子的边缘,他忽然牢牢的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压在池壁上! 后背撞上冰冷的池壁激起层层凉意,她咬紧唇,心里有些慌了。 “皇上,臣妾不知道您竟然喜欢玩霸王硬上弓这一套!”她大口的喘着气。 “是不是只要朕可以保证不让你有孕,你就愿意了?”他微笑的看着她,呼吸可闻。 她蹙了蹙眉:“皇上,您就算保证了也没用。”即使有套子也不保险,更何况在这没有任何工具的古代。 他灼热的吻已然落到她的肩膀上,她直觉想推开他,他却牢牢的控制住她的双手,吻到她的手臂,他忽然顿住,抚摸着她手臂上的某处,神色很是莫测。 她喘着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咬牙道:“怎么,皇上在检查臣妾的……” 话说到一半,她也顿住了,手臂上雪白一片,那个本该存在的红砂竟然不见了! 这红砂点的角度很是刁钻,一般来说她根本看不到,除非刻意去检查,她虽然知道自己的手臂上有这玩意,但是大部分时候她根本想不起来去看它,如果不是他扳着她的手臂,她还真的不知道它已经消失了! 元怀瑾看着她一脸惊愕的模样,低笑出声:“皇后,你也足够粗心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今天才发现它已经消失了吧?” “臣妾可不觉得这个东西很重要!没事干谁会注意它!”她冷冷一笑,她可不打算对谁守身,有没有这个玩意又有什么要紧? 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所以,皇后也完全不知道它为何会消失?” 她一下子想起自己上次病好后的异样! 原来那个晚上她真的跟男人鬼混了?到底是谁? 心念急转间,她见这个男人淡然的模样,脑海顿时一片清明! “皇上,它消失不见了,自然是因为臣妾已经失去了童贞。”她勾起唇角,凝结成一个冰冷至极的笑容,“臣妾背叛了您,您竟然不觉得愤怒?” 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她愤怒的浑身颤抖,低下头狠狠的咬上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却动也不动,任她咬着自己,裴容卿见状,指甲也跟着狠狠的掐着他,牙齿继续用力,直到口中充满了血腥味,可是他依然紧紧的抱着她,不肯松开。 “你……无耻!”她用力的推着他,看着他,眼底满满的愤怒和屈辱! 纵然她并没有什么贞操观念,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对这个男人迷*奸自己的行为无动于衷,愤怒和屈辱让她眼角沁出了泪水,她咬紧唇,恨恨的看着这个男人,她恨极了他的平淡和理所当然! 看到她眼角的泪水,他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接着俯下身温柔的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低低的开口:“皇后,是你勾*引朕的。” “混蛋……”她眼中的泪水更加汹涌,哽咽道,“我当时正生病,你怎么可以……” 难怪他可以云淡风轻的说什么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原来他早已得手!能从自己这里得到的福利都已经全部得到,所以便无所谓自己的去留了!而自己竟然像个傻瓜一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轻轻一叹,心疼的拭去她的泪水:“皇后,朕记得你曾经说过,不要残缺的感情。” 她怔了怔,冷冷的勾起唇角:“那又如何?” “你说过,只要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便可以接受朕。”他竟然笑出声,“因为有你这句话,朕才敢肆意妄为。”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曾经这么说过,可是那时自己只是为了敷衍他,谁知道他今日竟然拿这个做借口,很拙劣的借口,可是她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也许是因为他笑的坦荡,也许是因为他的那句,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对不起。”他苦涩一笑,吻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朕知道这样很龌龊,可是那个时候朕在想,如果朕不抓住这次机会,大约永远都没有机会了。而且朕以为……”他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的愤怒不是因为朕对你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你觉得朕趁人之危,是对你的不重视。” “有什么区别?”她紧紧咬着唇,恨恨的看着他。 “当然有区别。”他温柔的看着她,“朕会这么对你,是因为朕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朕从来不是贪*欢恋*色之人,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朕舍不得推开你。”他抱紧她,让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朕之所以跟你坦白,只是想再问你一句,朕很舍不得你,你……愿意和朕回去么?” **** 男主现在非常明确了,摊手…… ------------ 启程 [正文]启程 ------------ 裴容卿怔怔的看着他,眼前的男人神色郑重,抿紧的唇显露了他的紧张,漆黑的眸子被雾气晕染的朦胧而妖娆,即使如此,她依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e) 心里的某个角落忽然变得酸软,她咬着嘴唇,半晌后安静的微笑:“皇上,臣妾的决定不会因此而改变。就算曾经和皇上有过肌肤之亲,那又如何?皇上以为这样臣妾就会认命了吗?” 他的唇抿的更紧,许久涩然一笑:“朕不是想让你认命,朕只是想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心,皇后,如果你想惩罚朕,你可以有很多种方式。” 她勾起唇角:“可臣妾觉得这样的方式最好。如果皇上另有目的,那么臣妾至少不会上当,如果皇上是出自真心,那么臣妾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方式可以让皇上您更痛苦。” 他呼吸一重,紧紧贴着她的脸颊,声音仿佛从胸腔里挤出来:“皇后,你真狠心。” 裴容卿忽然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与熨帖,遂甜美一笑:“皇上过奖了,和皇上您的段数比起来,臣妾还差的远呢,臣妾不过生个病,您就可以悄无声息的来一趟未央宫与臣妾欢*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您这样的本事,不去做采花贼实在可惜。” “不是什么花朕都愿意采的。而且,朕可是光明正大的出入你的未央宫。”他勾起唇角,眼中似有潋滟的波光一闪而过,“你也不必怀疑你身边的侍女,她们对你都很忠心,只不过忘记了而已。” 她震惊的看着他。 “一点小小的催眠术法,作用有限,对皇后这样心志坚定的人肯定是没有用的,皇后不必担心朕对你做什么。”他淡淡一笑。 “还有什么是皇上做不出来的?臣妾怎能不担心?幸好再过几天臣妾就要和皇上说再见了。”她讽刺一笑。 “皇后,也许有一天朕会后悔对你这样的纵容。”他看着她,笑容无奈中似乎还有几分宠溺。 “那就不关臣妾的事了。”她脸色一沉,双手撑着池壁,胸膛微微起伏,“皇上,您该松开臣妾了吧?” 他顿了顿,不再禁锢着她的腰,转而托起她的身体轻轻一提,让她顺利的坐在了池壁上,裴容卿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站起来,男人忽然脸色一变,用力将她重新拉进了池子里! “皇上,你……”她震惊的开口,却见他探身取过池边的袍子,一跃而起的同时穿上衣服,顺手将手边的一条毛巾甩出去,“嗖嗖”几声,毛巾裹挟着几支羽箭落在了地上! 裴容卿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她看到一只羽箭从她刚刚坐着地方堪堪擦过! 外面传来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尖利的“抓刺客”的大喊,浴池内反而恢复了平静,元怀瑾若有所思的勾起唇角,俯身将池子里的裴容卿抱起来,用他宽大的袍子将她牢牢罩住。 裴容卿咬牙:“皇上,您里面什么也没穿。” 他一脸平淡的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摁了摁:“没事,尽情的看,朕不介意。” 裴容卿:“……皇上,刺客是冲着您来的?” “冲着我们来的。”他低笑一声,“别忘了现在我们是一体的。” 裴容卿无奈:“难道是齐帝的拙劣把戏,打算嫁祸给齐珩?” “皇后聪明,而且据朕猜测,他是真的打算杀死我们,然后把齐珩推出去交差,一箭双雕。” “怎么也不派几个厉害点的刺客?”裴容卿蹙眉。 “大约是因为……他不知道朕这么厉害。”他依然一脸平静。 裴容卿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 “皇上,娘娘,有刺客啊!”含烟气喘吁吁的闯进来,见二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脸色一红,随即担忧道,“皇上,娘娘怎么了?” 裴容卿抚了抚额,冲她一笑:“无事,你先出去。” 含烟红着脸退了出去,邵梓孺匆匆走了过来,面色沉的几乎可以出水:“娘娘在哪里?” “邵公子,您没事就好,娘娘和陛下在里面,有陛下护着娘娘呢。” 邵梓孺呼吸一窒,目光落在寝殿的门口,神色很是复杂。 “邵公子,要不要去禀报齐国的陛下,或者,太子?”含烟小心翼翼的提议。 他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开,里面二人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邵梓孺,”裴容卿咬牙道,“去告诉齐珩,让他快点行动,不然再待下去本宫连命都保不住了!” “怕什么,不是有朕在么。”元怀瑾揽着她,冲着她微微一笑。 裴容卿狐疑的看着他:“陛下,此行你除了带臣妾回去,就没有别的目的了吗?齐帝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不清楚,竟愿意冒这个险?” “齐帝从前脾气还不错,这几年大概是被他的儿子给气到了吧。”他丝毫不以为意,“皇后放心,朕保证三天之内带你离开这里。” 邵梓孺抿紧唇看着二人的亲昵动作,许久才开口:“娘娘放心,齐珩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到了第二日齐帝为了接待元怀瑾设的宴会上,齐帝忽然毒瘾发作让裴容卿明白了齐珩的选择,看来他到底是容不下自己的父亲了。 彼时齐帝正在就前一晚的刺客事件向元怀瑾道歉,并答应一定会给他一个交待,几句寒暄过后,他的神情忽然变得不大对劲,面色青白,浑身痉挛,双手掐着脖子仿佛一条濒死的鱼。然而在座的人全部神色平静,仿佛对这一切早有所料,除了贴身保护齐帝的几个太监,可是他们刚准备行动,就被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高手斩于剑下! 看着齐帝绝望的脸孔,裴容卿忽然不忍心再看下去,撇开了目光,元怀瑾揽着她入怀,低声道:“皇后,你看到了么?如果你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层,那么就必须不断向上爬,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会给你做回普通人的机会。” 裴容卿心中狠狠一跳,抬起头看着他平静至淡漠的脸色,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她用力抱着他,声音带着几分连她也不曾察觉的惊惧:“如果当初臣妾真的有野心,要取陛下而代之,今日臣妾会不会也是这个下场?” 他不意她会这么想,低下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轻笑道:“不会,因为皇后不是这样的人,朕也不是。” 仿佛有一股水流从心底潺潺流过,这一刻她莫名的觉得心底十分的踏实与慰藉,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元怀瑾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揽着她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漆黑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满足的笑意,以及,志在必得的光芒。 另一边,齐珩端着杯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的走到齐帝面前,微笑道:“父皇,您很难受吗?” 齐帝忽然狂躁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酒水洒的满地都是,哆嗦道:“快……给朕……给朕!” “父皇要什么?” “药,药!贲儿给朕寻来的灵药!”他四处寻找着,“贲儿呢?贲儿呢?” “父皇,您说的是这种药吗?”齐珩含笑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打开来,送到齐帝面前,熟悉的味道让他眼睛一下子亮了,伸手便要抓,却被齐珩避开。 “太子,给朕,快,把药给朕!”他眼神狂乱的盯着他手里的瓶子。 “父皇不担心五弟了么?他已经被儿臣囚禁了,因为他竟然敢派刺客刺杀大元的帝后,您知道万一元帝在这里出了什么不测,后果有多严重么?”齐珩依然微笑着,温润的模样一如从前。 “他……他该死!”齐帝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祈求的看着他,盯着他手里的瓶子,“把药给朕,太子,珩儿,朕的好儿子,快!” “父皇,您这个模样还怎么继续当这个皇帝?让元帝知道我大齐的皇帝是这么个模样,对我大齐很是不利啊。”齐珩慢悠悠的转着手里的瓶子。 “给你!给你!父皇让位给你!”他毫不犹豫道,“珩儿,快,把药给朕,快!” 齐珩转身看向众臣:“各位大人,父皇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众人仿佛训练好一般,起座跪在齐珩面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怀瑾则携着裴容卿的手站起来,微笑看向齐珩:“恭喜新帝登基。” 齐珩眼底闪过一丝狂热,但是他按捺住了,微笑着吩咐众人起身,然后将手里的瓶子递给齐帝:“来人,扶太上皇回承德宫休息。” 齐帝颤抖的接过瓷瓶,拔出塞子猛往嘴里倒,一连咀嚼了好几颗他才平静下来,恢复了理智,他立刻指着齐珩道:“你这个逆子!你居然敢用毒药控制朕!” “父皇,您别忘了,这灵药是您最得意的儿子为您寻来的,如今只有朕的手里还有一些,朕会定时派人送药给您。”齐珩微笑着挥手,立刻有人上前拖着齐帝往外走。 “你这个逆子!逆子!来人!来人!”齐帝挣扎着,但此刻没有会听他的命令。 一场政变就这样悄然无声的完成,齐国新帝登基,齐珩用铁血手腕很快巩固了自己的统治。这场政变在后世最被津津乐道的一点就是元国的帝后参与了全过程,但是没有人知道元帝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又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就在第二天,燕国传来消息,燕帝厉擎天因为神志不清被圈禁,而他年仅十三岁的皇子厉一鸣在燕国臣民的拥护下登基,成为新一任的燕帝。随着齐珩和厉一鸣的先后登基,各国的局势陷入了微妙的平衡中。 湮华宫里,裴容卿看着小水为邵梓孺换药,神色有一瞬间的怔忪。 “娘娘,陛下明日启程。”邵梓孺低声开口。 裴容卿嗯了一声:“我会和他回去,那么你呢?” 他苦涩一笑:“明天也是齐珩以皇帝的身份临朝的第一天,他早已和我说过,如果我愿意留下来继续为他效力,朝中的职位可以任我挑选。” 裴容卿顿了顿,颔首道:“所以,你决定留下来。” 邵梓孺忽然觉得口中发苦:“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卿卿,如果你不回去做这个皇后,我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齐珩。” “那,复仇呢?”裴容卿微微一笑。 他的喉结动了动,摇头道:“如果有更重要的事,放弃又有何不可?而且你都说了,真正的凶手不是他。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我心里早有这样的猜测。” 裴容卿含笑道:“邵梓孺,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但是,对你而言更重要的事可以有很多,而我不值得你这样。” 他轻轻摇头:“从前我一心要为娘亲的死讨个公道,这么多年一直为了这个信念而活,如果这个目标不在了,我不知道我要为什么而活。” “为你自己。”裴容卿微微一笑,“如果你觉得在齐国能实现你的抱负,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永远都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就算为了你的父母,为了你的妹妹,你也应该精彩的活着,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庇护,你随时可以回到大元。” 他怔怔的看着她,过了很久他终于露出微笑,点头说:“我会的。”低哑的声音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一直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变得强大,能够保护她,可是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缺少的不是外部的力量,而是强大的内心,所以他能给予她的极为有限,想起昨日宴席上她和元怀瑾的低语,他不由的自嘲一笑,直到现在他都不曾真正走近她的内心,但是元怀瑾却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第二日,裴容卿随着元怀瑾坐上了回程的马车,邵梓孺将他们一直送到到盛京城外,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裴容卿心中一阵酸涩。 她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实情。 ------------ 自制力死掉了 [正文]自制力死掉了 ------------ 一个滚烫的怀抱忽然从身后覆上来,她一抬头便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心跳竟然不自觉的漏了几拍。 “皇后,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看出她的怔忪,元怀瑾抱住她,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臣妾想的很清楚了。”她垂下眼睛,不动声色的推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真的么?”他轻笑一声,反握住她的手,“皇后,你若想让朕痛苦,那也罢了,但是何必与自己过不去?” 她一怒:“臣妾以为随皇上回去才是和自己过不去!而且皇上您何曾因此痛苦了呢?” 他眸色变深,看着她意味深长道:“大约是因为,朕总觉得你最终还是会回到朕的身边。” 她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冷着脸说:“皇上的自我感觉似乎一直很良好。” “皇后,是你告诉朕的。”他温柔一笑,“你的表现没法让朕不怀疑,其实你心里是有朕的。” 她霍然看向他,惊得指尖都开始颤抖,他紧紧攥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不许她有丝毫的逃避。 “皇上……”裴容卿过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就算如此,也不代表臣妾愿意随你回去。” 心脏阵阵紧缩,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好像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前,她始终不肯承认的心思被赤*裸裸的挑破,惊怒之余更有几分悲哀。 他果然怔住,许久才苦笑:“朕以为你会否认,没想到……” 她这样干脆的承认了,可依然选择离开他,反而让他无计可施。他知道她是理智的,可是即使面对感情,她也依然如此理智,理智的让他觉得可怕。 “如果臣妾还能理智的做出选择,那么至少说明,就算臣妾真的对您有感情,这份感情也并不深刻。”她勾了勾唇角,看着他苍白的唇色,心底既酸涩又快意。 他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轻轻落下一个吻:“朕既然答应过你,就不会反悔。朕会等着你,只要你愿意回来,朕的怀抱随时会为你敞开,这个皇后之位,只有你当得。” 她有些不自在的抽回手,扯了扯嘴角:“臣妾从前看着皇上对先皇后的深情模样,从来没想到有一天皇上也会这样对臣妾。” 他却笑了:“不。” 她咬牙:“臣妾失言,臣妾怎么敢和先皇后比?” “又来了,还敢说你不是吃醋。”他的心情似乎突然变得很好,低笑着抱紧她,“朕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只有你让朕牵挂着惦记着,却无可奈何。” 她一哂:“不知道皇上对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 “你觉得还有谁能让朕放下身段?”他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沉寂下来,“当日朕带着禁卫军回到京城的时候,你已经躺在了血泊中,朕终究是迟了一步。” 她惊讶的看向他。 “那种感觉,这辈子体验过一次就够了。”他抱紧她,带着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当时邵梓孺扎下去的那一刀,明知道有毒,朕竟然丝毫不觉得恐慌,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朕可以顺理成章的随你去了。” 她心底震动,随即玩笑一般的说道,“幸好皇上没死,否则去了地下也找不到臣妾。” 他笑了一声:“是啊,我们都还活着。” 低沉的嗓音极有磁性,在她的耳边回响,让她的耳根微微发烫。她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脸:“先皇后死的时候,皇上是不是也这样难受?” “那个时候愤怒和挫败远远大于伤心。”他的眼底出现了几丝了然的笑意,仿佛在说“看吧,你又来了”。 她哼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忽然捧着她的脸,温凉的唇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压了下来,她蓦地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然怔住了,任他为所欲为。 他一开始只是浅尝辄止,含着她的唇瓣轻轻舔*弄,接着呼吸渐重,他不满足于这样的触碰,舌尖试探要深入,裴容卿一凛,用力推他:“不要……唔……”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他的舌灵活的深入她的口中,她倒吸一口冷气,口腔里满满都是他的气息,却意外的……不那么让人反感。 察觉到她的顺从,他越发恣意,干脆将她捞在怀里,捧着她的脸颊深刻的吻着她,在她的口中扫荡,带着她小巧的舌嬉戏,直到她脸色通红呼吸困难。 一吻结束,眼前的人儿已经双眸水润唇色嫣然,让人很有继续肆虐的冲动,他的呼吸有些乱了,一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也有崩溃的趋势,不得不紧紧的抱着她,等着那一股燥热褪去。 怎……怎么会这样?裴容卿依然处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她……她居然没有反抗?居然任由他对自己为所欲为,甚至交换口水! 尤其是此刻两人的姿势,她居然被他这么抱在怀里!心里腾的冒出一股夹杂着羞恼的怒气,她开始挣扎,却听见他沙哑道:“别乱动!” 她迅速明白了过来,不客气的嘲笑:“皇上,您的自制力死掉了么?” 他眼底的神色越发深沉:“皇后,你是在诱*惑朕?” 她只好咬紧牙不再说话,等着他呼吸平稳,才推开他坐到另一边,然后坚决的闭上眼睛装睡,不再理会他。元怀瑾无奈一笑,终于不再逗她。 按照这个速度,大约还要七天二人才能离开齐国,也就意味着在分道扬镳之前二人还要面对面相处七天,想到这里裴容卿的心里便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自己该期待这七天快点过去,还是希望车驾的速度再慢点。 天刚刚擦黑,一行人就在驿站停了下来,得到齐珩的命令,驿站早已准备好恭候他们的大驾,条件也比一般的驿站好上一些。 但是不过刚刚用过一顿饭的功夫,就有不速之客找到了这里。 ------------ 红鸾星动 [正文]红鸾星动 ------------ 裴容卿看着来人,面无表情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你每次来都没什么好消息。” 楚飞阑一脸委屈:“你走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裴容卿无言的看了他一眼,他这才讪讪一笑:“你怎么……把人给我带走了呢?” “嗯?什么人?”裴容卿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就是……就是小水那个丫头啊!”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可疑的红晕,“我只是让你暂时代为照顾她,可没把她送给你当你的侍女,你……你走了也跟我说一声嘛!” 裴容卿忍俊不禁:“楚大侠,你为人家小姑娘考虑的倒是周到,可惜人家不领情,我问过她了,她说愿意跟着我,我才带她走的。” 他大惊:“不会吧?这死丫头这么没良心?” “你明显心怀不轨,也难怪人家小姑娘不相信你。”裴容卿勾起唇角,“我本来以为你是看她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想给她另谋个出路,原来动的不是恻隐之心,而是红鸾星。” 一席话说得他恼羞成怒:“老子什么时候看上她了?别乱说!” 裴容卿挑眉:“那你巴巴的追过来是想干什么?难不成就为了跟她打个招呼?” “不行吗?”他恶狠狠道,“老子闲得慌,追了一百多里路就为了跟那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打个招呼!顺便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裴容卿大惊:“就知道你一出现就没好事!” 他气得呕血,咬牙切齿道:“老子查到这丫头的身世不大寻常!” “哦。”裴容卿闻言一松,“不是坏消息就好,说吧。” “这小丫头是大元人。”楚飞阑一脸深沉道,“她五岁那年从大元一路乞讨来到齐国,后来在盛京生活至今。” 裴容卿一震:“这丫头的生命力真是顽强。” “可不是。”他一叹,带着几分宠溺和无奈,“每次看到她,我都觉得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为了生存,一个人可以爆发出的潜能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看来小水颠覆了你的世界观。”裴容卿一笑,“不错,你的思想觉悟有所提高。” 他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关于她的身世我还没说完呢,这丫头家里可能得罪了什么人,五岁的时候就有人对她下手,幸好这丫头机灵,也亏得一个杀手不忍心,追的时候放了水,就让她仗着个子小跑掉了,她不敢回家,这才一路跑到齐国。我找到了从前的那个杀手,他已经快要成为废人了,只隐约记得他当初找到一个身形差不多的小女孩的尸体交差。至于究竟是谁派他做这些事的,他死也不肯说。” 裴容卿一愣,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盯着他说:“你既然能查出这些事,那么她的父母是谁也能查出来了吧?” 他摇头:“她的亲生父母还是没有头绪,只知道她当初是被收养的,和他的哥哥一起被一个农户收养,她的哥哥几年后也离开了家,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隐约听说他们兄妹原来姓慕。” “她还有个哥哥?被一家农户收养,五岁的时候离家。”裴容卿重复着,想法最终得到证实,“是她!” “谁?”他不解。 裴容卿微微一笑,心底一阵欣慰:“她是邵梓孺的妹妹,小水的哥哥,就是邵梓孺。” 是的,一定是这样!邵梓孺,你还有亲人在世! 楚飞阑大惊:“真的?” “**不离十了!”裴容卿定了定神,站起来便要往外走,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却是元怀瑾。 “那丫头在哪里?”他负手而立,脸色绷的很紧,显然也很激动。 很快,小水就被带了过来,见几个人都盯着她,她有些茫然。 元怀瑾抬起她的小脸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微笑道:“没错了,定然是她,难怪她叫自己小水。如果朕没有记错,她的全名叫慕若水。” 小水啊的一声捧住自己的脑袋,点头道:“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对的,你怎么知道?” 楚飞阑一脸喜色的凑过来:“丫头,你有哥哥了!邵梓孺就是你哥哥!你还记得吗?” 她眨了眨眼睛:“哥哥?”接着痛苦的捧着脑袋,“我好像是有一个哥哥,长的非常好看的哥哥,他叫……他叫……” 元怀瑾接道:“慕上善,上善若水,就是你们的名字。” 她惊喜的点头:“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阿善哥哥!” 裴容卿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水,让楚飞阑送你去见你的哥哥吧。他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楚飞阑喜滋滋道:“走,丫头,我们马上就回去!” 她蹭蹭躲到裴容卿的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楚飞阑:“你……你不是好人!” “我怎么不是好人了?我对你还不够好?”楚飞阑大怒。 “你偷亲我!你是坏人!” 楚飞阑的脸刷的红的彻底,裴容卿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一向自诩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楚大侠就这么被一个还未完全长开的小丫头给拿下了,真是大快人心。 小水最终被楚飞阑带了回去,不过此前楚飞阑当着众人的面发誓不对她乱来,小水才谨慎的点头,但是被带回去的路上估计还是免不了被吃豆腐,看楚飞阑的得瑟样就知道了。 楚飞阑此人本性不坏,从前虽然荒唐了些,但是这一次看样子是真的动心了,所以对这两人,裴容卿还是乐见其成的,其实她有点同情楚飞阑,这丫头如今还是小孩子心性,不知道哪天才能懂得他的心意。对于这两人,元怀瑾却微笑着摇头:“邵梓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被这么拐跑的,你看着吧,楚飞阑以后有的苦头吃。” 裴容卿深以为然的点头,对楚飞阑的同情更深了几分。 ------------ 验证一件事 [正文]验证一件事 ------------ 看行程,明日他们就可以离开齐国,进入大元的地界了。 那么,这也意味着到了和元怀瑾分道扬镳的时候。 作为一对夫妻,这七天的行程竟然是他们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在一起,虽然经常被他抱一抱亲一亲,但总体来说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她必须承认,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时,心底总有莫名的安全感,满足而熨帖。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讯号,如果再和他相处下去,说不定自己就真的动摇了。如果和他回到大元,毫无疑问她就要做一个真正的皇后,伺候他不说,还要帮他管理小老婆,给他生孩子,这样的生活她肯定会疯掉。 还是就此别过,这样以后她想起来的时候大约还能有一些美好的回忆。这个男人她曾经怨过,恨过,但也动心过。这样的感觉对她而言是一种非常难得的体验,所以她更加不希望这份难得的美好被破坏,她害怕有一天她会变得和沈茉涵一样,因为一份感情而失去了自我。 所以,面对元怀瑾深沉的目光和满脸的期待,她笑颜如花:“皇上,臣妾要和您说再见了。” 他眸色沉了沉:“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一路顺风。”她勾起唇角,笑的温柔,让对面的男人情绪越发沉郁。 元怀瑾轻叹一声,对着她明亮的双眸,什么挽留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俯下身在她的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吻:“皇后,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让朕碰到你,朕绑也会把你绑回去。” 她蹙眉:“皇上,您不是这样说的,除非臣妾主动回去找您,否则就算您看见臣妾了,也说明不了什么。” “是吗?”他挑眉,“你弄错了,朕就是这个意思,只要让朕见到你,朕就会把你绑回去!” 她瞪大了眼睛想反驳,却在看到他浓烈的不舍和痛苦的眼神后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确信,这个男人是真的爱上了自己,可,心底并没有多少轻松的感觉,她甚至下意识的想躲避他的目光,因为,心底已经开始动摇。 “一路……小心。”他低低的说道,“就算去燕国,也最好不要去找年轻的燕帝。” 裴容卿怔住了:“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知道你打算去燕国,如果想在燕国游玩一番没什么关系,但要尽量避开皇宫里的人。”他低声嘱咐。 齐国一行已经让她深刻的认识这一点,所以她微微颔首:“臣妾明白,多谢皇上。” 元怀瑾将身边身手最好的十几个暗卫给了她,看着她向踏上马车,火红色的披风很快消失在马车之内,直到车把式驾车离开,他才收回目光。 心底微微苦涩,这个女人竟然就这么毫不留恋的走了,连最后一个眼神都欠奉 但,朕有一种感觉,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重逢。 再见了,朕的皇后,朕的……妻。 ********** 齐国,东宫。 虽然已经是皇帝之尊,但齐珩依然住在东宫里,也许是因为父亲还没有死,为避免让人诟病,年轻的帝王十分低调。此时他正就着烛火仔细的阅读一份折子,神情在烛光下显得晦暗莫测。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齐珩猛地抬头,却是一脸惊喜的邵梓孺,他不由的脸色一沉,怒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邵梓孺一惊,蹙眉道:“皇上,您让宫人都退下了,所以臣没有找人通报,何况,您说过若有急事臣可以不必通报。” 齐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了口气道:“最近事情有些棘手,你说吧,什么事?”他说着不动声色的收起手里的折子,邵梓孺正好上前一步,正准备开口,目光触及到折子上的几个字,一下子怔住。 “皇上,您派了人埋伏在两国边境?”邵梓孺震惊的看着他,“这个时候,元帝应该马上就要出境了,您这样做……” 齐珩面色一沉,将手里的折子扔在一边:“你在指责朕吗?” “臣不明白,元怀瑾身边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他带了一支禁卫军在两国边境,如果他顺利自然好,一旦他出了什么事,禁卫军绝不会善罢甘休!皇上,眼下并不是交战的好时候,您才刚刚登基,局势还没有稳定!”邵梓孺急切的说道。 齐珩却隐秘一笑:“谁说朕要对元怀瑾下手了?” 邵梓孺却不肯退让:“那么,皇上为何派了端木将军带人守在边境?” 齐珩顿了顿,忽然一笑:“邵大人,朕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眼下……”他抬起头,淡然一笑,“你以为裴后和元怀瑾一起回去了吗?” “难道不是?”邵梓孺心中一紧。 “她根本没打算和元怀瑾回大元,二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分开了吧。”齐珩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她的目标其实是燕国,但是她显然没有和你坦白,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邵梓孺只觉得心中狠狠一沉:“不……” “她不希望你跟着她。”齐珩笑着走近他,“邵梓孺,她根本不曾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处处为她着想?” “所以,”邵梓孺握紧了拳,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的目标是她?你想趁她和元怀瑾分开的时候对她下手?为什么?” “因为那个预言。”他轻轻一叹,自嘲一笑,“朕还是不能对此无动于衷,这么做的确很卑劣,可是,如果不试一次,朕如何能放心?” 邵梓孺想起很久以前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大夫说的话,以及原光大师隐晦的只言片语,牙齿咬的咯咯想:“你杀不了她的!”即使跳下城墙,她也依然可以死而复生!他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死! 齐珩的眼底似有幽蓝的火焰在灼灼燃烧:“朕并不打算杀死她,朕只想验证一件事。” ------------ 天衣无缝的计划 [正文]天衣无缝的计划 ------------ “不打算?”邵梓孺冷笑,“可你还是对她下手了!” 齐珩勾起唇角,笑容有几分讽刺:“如果那个预言是真的,那么她当然不会有事,但,不是说天佑其主么?朕倒想看看,元怀瑾究竟有没有那个能耐活下来。” 邵梓孺瞬间明白了过来:“元怀瑾一定会去救她,所以你的目标还是元怀瑾,但却是在燕国的地界,就算他们真的出事了也与你无关。” 齐珩赞赏的看着他:“你放心,朕吩咐了下去,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取她性命。” “臣是不是该感谢您的仁慈,陛下?”邵梓孺脸色苍白,低吼道,“她已经不是什么皇后了,她只想过普通的生活,为什么你还不放过她?上次,你已经逼死过她一次了!” 齐珩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邵大人,虽然朕很欣赏你,但是你不要忘了,朕没有那个义务保护你的心上人,更何况,朕和她的立场注定是对立的,普通人的生活?她的身份注定不寻常,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回普通人。” 邵梓孺颤抖着看着他,眼神可怕:“臣求您,陛下,臣只求您这一回,放过她,只要您放过她,臣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齐珩怜悯的摇头:“来不及了,邵梓孺,他们如果想逃,只有一条路,就是素赫沙漠。” 邵梓孺一下子脸色惨白! 素赫沙漠是三国共同的边境,也是三国的三不管地带,除了一些走沙漠的商人和亡命之徒,没有人会往那个地方去,除非做了充分准备,否则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命丧此处! “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让他们死在那里……”他喃喃道。 齐珩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几分血腥:“这才是验证那个预言的最好的办法,不是么?如果他们有上天护佑,一定可以走出素赫沙漠。” “你不怕元怀瑾发动禁卫军么?” “一旦发动禁卫军,那就意味着他要挑起战争,而且是主动挑起,朕还巴不得他如此。”齐珩笑的胸有成竹,“朕不敢轻举妄动,元怀瑾也不会,除非他真的出事了,否则大元不会轻易发兵。更何况,他是自愿涉险的,朕可没对他下手,无论如何他没法把责任推到齐国身上来。” “可他是为了救皇后!”邵梓孺急得眼睛都红了。 “他的皇后不是已经死了吗?”齐珩轻笑,“大元可没人知道他此行是为了救裴后。” 邵梓孺踉跄了一步,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果然是公子珩,真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每一步你都算好了。”邵梓孺扯了扯嘴角。 “人一旦有了弱点,就极容易受制于人。”齐珩一哂,“怪只怪元怀瑾放不下他的皇后,如果元怀瑾对他的皇后是可有可无的态度,朕也不会对裴后下手。” 邵梓孺闭了闭眼睛,努力镇定下来,将一直放在身后的一个折子举到了面前。 齐珩蹙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朕?” 邵梓孺轻笑一声,将手里的折子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火焰将折子一点点吞噬,齐珩脸色一变,虽然不知道这个折子里面是什么内容,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东西一定很重要! “这是什么?”他一个手刀下去,迫使邵梓孺将手里的折子丢在地上,然后一脚踏灭了火焰!虽然如此,但折子已经被烧掉一大半了。 “陛下一直念念不忘的东西。”邵梓孺笑出声,“臣本来是想告诉陛下,臣已经弄清楚了神仙稻稻种的培育方法,但现在看来,大约是不需要了。” 齐珩脸色大变,急忙翻开这份残缺的折子,里面果然有些零星的字样,但关键的东西已经被烧掉了! “邵梓孺,”齐珩抬头看着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它被烧了,但是关键的内容你还记在心里,是不是?” “是。”邵梓孺微微一笑,“臣之所以可以这么快把它弄出来,是因为在大元的时候,神仙稻稻种培育的部门就是由臣负责的,所以臣知道核心的法子,这几日经过臣的试验,已经可以培育出稳定的种子了,臣考虑了很久,打算把这个方法进献给陛下,因为她曾经说过,大元垄断了这个法子已经百年,是时候把这种法子推广到其他地方了,因为可以惠及更多的百姓。” 几国当中,大元的气候其实最不适宜种植水稻,所以神仙稻在大元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但在其他国家,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并不会因为得到这一稻种就能跃居其他几国之上,对于虞国这样气候适宜的国家来说,神仙稻可能和普通的稻种差不多。这么多年大元垄断这个法子,早就引起其他国家百姓的不满了。在合适的时候公开稻种的培育方法,既可以让大元得到人心,又免得为保护这种稻种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这是她的原话。 齐珩指尖微颤:“邵梓孺,你听着,裴后……不会有事的,朕保证……” 邵梓孺依然在笑:“她有兼济天下的胸怀和远见,陛下却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冒着开战的风险也要置元帝于死地。臣今日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了。神仙稻稻种的法子,还是烂在臣的肚子里吧,对于陛下这样的野心家来说,一旦让您得到这个法子,大约只会加快您征战的步伐。” “邵梓孺。”齐珩脸色沉的可怕,“你不要逼朕对你动手。” “陛下想怎么做?严刑拷打、逼供?臣随时恭候。”邵梓孺冷冷一笑,转身步履虚浮的走出殿外。 “来人,将邵大人带下去。”齐珩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邵梓孺面色平静的任由侍卫将自己带走。 卿卿,幸好我没有做错事。你,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对么? ------------ 我们又见面了 [正文]我们又见面了 ------------ 夜色如一张无边的大网将人兜头兜脸的罩住。 裴容卿听着马车外的打斗声,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离开元怀瑾不过半天时间就遇到了埋伏,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强盗,但是听着外面越来越激烈的声音,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含烟和敛翠强作镇定的挨在自己身边,生怕刀剑不长眼刺进了马车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元怀瑾留给自己的暗卫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毕竟数量有限,怎么可能挨的住一拨又一拨的车轮战!听到一声声的闷哼,她知道暗卫已经折损不少了!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出去或许更危险,可坐在马车上只有死路一条,下了马车还有可能突出重围!她眸光微闪,低声在两个丫头耳边说道:“听着,我这就出去,你们待在马车上不要动,他们的目标是我,只要看到我出来了,他们就不会注意你们,待这些人离开后,你们再悄悄离开!记得直接回皇宫找陛下!” 含烟低呼道:“不!娘娘,您不能出去,外面太危险了!” “本宫的命令你也要反抗?”裴容卿低声怒斥,“这是唯一的办法,待在马车里,我们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你们不许出去,就算出去也帮不了本宫!”她说着用力按住两个丫鬟的手,然后悄悄挑开帘子,借着朦胧的月色查看外面的场景,暗卫剩下的已经不多了,要不了多久马车就要被人袭击上,她咬了咬牙,瞅准一个空挡,掀开帘子跳下去,守在马车门口的暗卫立刻明白了她的计划,一把将她抱起,低声道:“娘娘,抱紧属下!”说完便带着她突围! “她在那里!”有人高声唤道,立刻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了裴容卿这边!暗卫重重喘着气,抱紧怀里的人一个旋身避开了身后的袭击! 裴容卿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但依然强撑着,紧紧抱着她丝毫不肯放松,她的眼眶有些湿润,遂低声道:“你放本宫下来,本宫自己可以跑!” “皇上说了……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娘娘!”他咬牙说道,奋力将一个黑衣人斩于剑下!可是这样根本无济于事,后面追来的人越来越多,无数不多的几个暗卫已经快拦不住他们了! 裴容卿咬紧牙关,开始痛恨自己的无力!一到这样的时刻,她除了依赖旁人别无办法!她只能抱紧带着她突围的暗卫,尽量减少他的负担,可是很快他的步伐就越来越凌乱。 “你放本宫下来!”她咬紧唇,终于按捺不住! 他重重的喘着气,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自己出事了,那么娘娘定然跑不了,想到了这里他松开了手,低声道:“娘娘快跑!”说着转身开始和身后的黑衣人拼杀,为她争取时间! 尽管手脚虚软,可是此刻裴容卿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只有不断的向前跑,脚下的石子越来越尖锐,她苦笑着想,自己可能选错方向了,但是眼下已经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了,只有继续向前! 身后的传来刀剑入骨的声音,她知道可能现在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身后还有无数个黑衣人紧追不舍,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 早知道如此,她就应该跟元怀瑾回去,不回皇宫也可以住在京城,至少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是今日这一波人不为劫财劫色,只为取自己性命! 她隐约猜到可能是谁派来的了,他到底还是不肯放过她,看到他当日对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她就该知道了,怎么可以相信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该死的原光,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害死她了! 夜色浓重,她看不清脚下的路,虚浮的脚步忽然踢上了一块突起的石头,她一个趔趄,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上! 难道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她咬紧牙,强撑要站起来继续向前,身后裹挟着风声的长剑已经袭来! “叮”的一声响,似乎是长剑被什么东西格挡开,接着她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滚烫坚实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一刻她忽然想要流泪。 男人低沉的笑声落入她的耳中:“皇后,我们又见面了。” 她当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眼下却不是和他争辩的时候,只能抱紧他,直到所有的黑衣人都被他带来的人斩杀。 她有些脱力的靠在他的怀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元怀瑾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声音低哑,满含庆幸与艰涩:“幸好,这一次朕来的还算及时。” 她眼睛一酸,哑声道:“皇上,您怎么知道臣妾遇险了?” “因为有人想让朕知道。”他轻叹,轻吻着她的发,“是朕疏忽了,只怕这只是第一拨。” “什么?”她一颤,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们已经没办法原路返回了,所有的路都已经被齐珩封死,朕身边只剩这一百来个人,没办法和他们抗衡。”他沉声说道,“甚至连禁卫军都联系不上。” 裴容卿只得苦笑:“皇上,是臣妾连累了你。” 他却低低一笑:“其实朕很高兴还有与你再见的机会。朕只奇怪一点,为何齐珩会知道你真正的目的地,甚至早早的设下埋伏?难道你这么信任于他,不告诉邵梓孺,却告诉他?” “因为臣妾犯了一个错误。”她的声音满含无奈与自嘲,“皇上的建议是对的,远离皇宫之人,可惜皇上的建议来的太迟,年轻的燕帝登基后立刻与臣妾联系,邀请臣妾去燕国做客,所以臣妾才打算去燕国一游。” 顺便,看一眼已经半疯癫的厉擎天。她微微一叹,一次次心软的结果,却是让自己一次次的陷入险境。 ------------ 怀璧其罪 [正文]怀璧其罪 ------------ 元怀瑾轻轻的“嗯”了一声:“所以只有他知道你的目的地?” 裴容卿幽幽一叹:“有可能齐珩是从别的途径得知,但是最大的可能却是,他和厉一鸣早有联络,否则厉一鸣怎么如此确定住在东宫自称元国皇后的人就是臣妾?显然是齐珩告诉他的。” 那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大约早已不是她记忆中谨慎胆怯的模样了吧,否则他如何在他众多的哥哥中杀出重围,让燕国的臣民全部臣服于他?是她把人想的太简单了,厉一鸣会对付她,要么是因为那个预言,要么是为了借她对付元怀瑾。 “原来如此。”元怀瑾轻笑,“皇后似乎一不小心训练了一只白眼狼出来。” 裴容卿咬牙:“臣妾当初只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一旦臣妾不是您的皇后,与他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了,他总不至于置臣妾于死地,现在看来臣妾还是太天真了。” 想到这里她在心底把原光千刀万剐!没事干做什么预言!如果自己最终被这个预言害死,她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个老秃驴! “皇上,大概只有您还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预言吧。”裴容卿叹气。 他挑眉一笑:“朕知道。” 裴容卿一下子怔住,身体也僵硬了。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一笑道:“皇后放心,朕对你的心意与那个预言无关,而且,朕从来不相信所谓的预言,朕只相信事在人为。” 她咬了咬唇:“只有皇上不信,可是根据那个预言所说,这个预言最终指向的人却是您。” 他惊讶的“哦”了一声:“这倒有意思,不是说你才是那个天命所归之人么?” “但臣妾是您的人,”她脸色微红,“所以您就是臣妾选中的那个人。这个预言还有一句,便是‘天佑其主’。” 他的声音有压制不住的笑意:“你选中了朕,为什么?难道齐珩不是更适合的人选么?” 裴容卿脸颊滚烫,咬牙道:“因为臣妾只对皇上您……” 他打定主意要套出她的话来,滚烫的唇紧贴着她的耳垂:“对朕怎么?” “……” “皇后害羞了么?没关系,朕替你说,因为你爱的人是朕,对不对?”他戏谑道,声音里含着无限的喜悦。 一个“爱”字让她整个人都开始燃烧,连耳根都红了,只得无力的反驳:“才不是……” “朕明白,朕对你的心意也是一样的。”他‘体贴’道。 她咬牙:“皇上,臣妾以为你关心的应该是别的方面,比如根据这个预言,您才是那个天命所归之人。” 他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随即笑道:“朕还是对你的心意比较感兴趣。皇后,你自己承认了,你是朕的人,可不能反悔。这一回,你可不能再逃了。” “皇上还是想想怎么脱身比较好!”她嗔怒,“如果这个预言是真的还好,若是蒙人的,咱们说不定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预言送了命,岂不是冤死?” 他微微叹气:“皇后,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嗯?皇上逗臣妾玩的么?” “朕很高兴皇后这么信任朕,不过这一回的确有些凶险。”他沉吟道,“皇后,你身边的吃食和水还多么?” “马车上还有一些,怎么了?”她疑惑道。 “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如此了。”他摸了摸她的脸颊,“皇后再信朕一回,放心,这一次朕一定将你完好的带回去。” “皇上打算怎么做?”裴容卿咬唇,“回去的路和去燕国的路都被封住,那么眼下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皇上不会打算……” “齐珩就是要把我们逼到沙漠去。”他轻叹道,声音却不见得多么沉重,甚至含着几分悠然,“其实去沙漠里走一趟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皇上,据臣妾所知,走一趟素赫至少也要四天,这还是在有向导的情况下,而且臣妾身边的资源可撑不到四天时间。”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呢?”他微笑的着问道。 她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应该足够。” “那好。”他抱着她走向马车,“皇后先休息一会儿,我们一会儿便出发。” 裴容卿紧紧抱着他,忽然觉得心底踏实而熨帖,这种感觉让她莫名的安心,即使接下来几天的路程可能极为艰难,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了,信任一个人的感觉竟然如此之好。 马车里,含烟和敛翠早已不在,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他安抚道:“放心,这两个丫头不是他们的目标,想混出去很容易。” 待为手下做好安排,元怀瑾掀开帘子进来,含笑道:“皇后,现在只剩我们两人了。”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他们人呢?” “化整为零。”他一笑,“能不能顺利的离开这里就看他们的造化了,这附近也有百姓居住,他们打扮成普通百姓还是有可能顺利脱身的,只要有一个人能冲破封锁,就能通知禁卫军。” “如果皇上与臣妾也乔装打扮,有没有可能混出去?”她眨了眨眼睛问道。 “恐怕有点困难。”他一笑,“你我的模样太打眼了,就算乔装打扮也一定会引起怀疑。” 也是。裴容卿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相比较而言,她宁愿走一趟沙漠,也不愿意看到他打扮成乡野村夫被人审问,这个男人在她的印象中一向是高洁孤傲的,那样的状况他一定难以忍受。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就算陷入困境,也不肯折损一丝一毫的骄傲。 “皇后,我们走吧。”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一口,很快,马车便飞快的跑了起来。 ********** 燕国皇宫。 年轻的燕帝身穿明黄色的皇袍,虽然身量还未完全长成,但自他的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已足以让人胆寒,他一路走进内殿,宫人们跪了一地,没有人敢抬头直视他。 深刻的五官已经开始褪去稚气,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着和狠辣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一个太监为他推开门,低声道:“皇上,太上皇今日安静了很多,午膳也用了不少。” 厉一鸣嗯了一声,举步走了进去。 内殿奢华明亮,是一个休养的好去处,他并没有因为父皇的疯癫而亏待于他,他打量了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微微蹙了蹙眉,走向那个蹲在角落里的人。 “父皇,儿臣来看你了。”他微笑道,还在变声期的声音有几分怪异的粗噶。 厉擎天抬起头看着他,呵呵一笑:“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为什么还自称‘儿臣’?” “因为儿臣始终记得,今日的位子是父皇给的。”他从一旁小几上端起茶盏,递到厉擎天面前,“父皇喝一口水吧。” 厉擎天冷冷一笑,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茶水,他的五官依然深刻俊美,但脸色的苍白与深陷的眼窝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老态。 “说吧,今日来看朕是为了何事?”厉擎天推开茶盏,脸色露了几分不耐烦。 厉一鸣露齿一笑:“父皇,三哥意图不轨,儿臣已经处置了他。” “处置便处置了,何必巴巴的来和朕说一声?”他冷笑,“现在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父皇不是最喜欢三哥么?”厉一鸣不以为意的笑道,“儿臣还记得,当初是三哥提议送儿臣去大元为质子的。” “朕不记得了。”厉擎天漫不经心道。 “儿臣回来后发现,父皇对大燕,对各位母妃,对哥哥们都不再关心了,只惦记着一个人,真的让儿臣很惊讶。”厉一鸣微微一笑,“元国的皇后娘娘的确有让人疯狂的魔力,可是父皇此前也不曾见过她,为何第一次见面就对她投入了那么大的关注?” 厉擎天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从前父皇虽然脾气不好,但依然是个有作为的皇帝,可是现在父皇一心只为了一个女人,甚至置大燕的百姓于不顾,儿臣真的很痛心。”厉一鸣叹道,“父皇,你做错了很多事。” 厉擎天眉心耸动:“你不必来教训朕!反正如今大燕已在你的手上,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父皇,儿臣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她没有死。”厉一鸣笑道,“如果父皇早知道她还活着,大概不会那么快失去斗志,任儿臣为所欲为吧?” “你说什么?”厉擎天大惊,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即使被这么粗鲁的对待,厉一鸣也不曾生气,依然微笑着:“看来儿臣此前瞒着父皇是对的,如果知道她还活着,父皇大概还会继续做出很多疯狂的事情吧?未免让父皇一错再错,儿臣决定把她给除掉。”他轻描淡写道,“眼下,她可能已经性命不保了吧。” “什么……”厉擎天睁大了眼睛,眼中几乎冒火,“你对她做了什么?” 厉一鸣脸色有些悲哀:“如果不是因为父皇,儿臣也不愿意这么做。” “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如果不是她,你以为朕会对你另眼相看?”厉擎天暴怒,狠狠的掐着他的脖子! 厉一鸣脸涨的通红,但依然不曾挣扎,笑了一声说:“父皇,只要她还活着一天,你就会继续为她疯狂,儿臣不敢拿整个大燕冒险,只好……出此下策,彻底除掉她。父皇,是你害死她的,如果……如果不是因为你为她失去理智,儿臣也不愿意……对她下手。” 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厉擎天脸色苍白的彻底,手上的力道也一下子松了,他怔怔的坐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厉一鸣却不肯放过他,微笑道:“父皇,是你害死了她。” 是你害死了她。 是你害死了她。 是你……害死了她! 仿佛一个魔咒在他的耳边回响,厉擎天痛苦的发出一声哀嚎:“不――” 不是,他并不想这样,他没有想到她真的会那么决绝,他以为在这个世界,他对她而言终究是不同的,他以为总有一天她会接受他!哪怕没有爱,至少她还是属于他的! 可是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厉一鸣怜悯的看着他:“父皇,你这样活着也是折磨,儿臣送你走吧。” 厉擎天忽然抓住他的胳膊,神情可怕:“如果朕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放过她?如果朕死了,朕就再也不会为她做什么了,你是不是可以放过她?你放过她!父皇求你!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 “父皇,对不起。”厉一鸣轻轻一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毒已经开始发作,厉擎天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 “因为儿臣也很害怕,有一天会变成父皇这个样子。”他轻叹道,神色无奈而悲悯,“父皇,您放心,儿臣会为你管好这个国家的,你现在去了,说不定还可以在地下碰到她,如果你碰到了她,代儿臣和她说一声对不起。儿臣最终还是对她食言了。” 说完,他再也不看躺在地上痛苦抽搐的人,转身离开了内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她是无辜的,也没有人会放过她。 嘴角扬起几分苦涩的笑意,他忽然想回到一年多以前,还在大元,还在未央宫的时候,每日里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等待着她来到自己的寝殿,问候几句他的起居,再摸一摸他的脸。如今画面已经模糊,唯有她指尖的触感还残留在自己的脸颊上。仿佛自己一抬头便能看见她慵懒的笑脸。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安静的笑了。 ------------ 纵容 [正文]纵容 ------------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裴容卿有些茫然的坐起身,马车的颠簸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忙掀起帘子,果然看见元怀瑾正坐在外面驾车,他身上的明黄色袍子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发髻上的金冠纹丝不乱,与周围茫茫的金黄色沙漠相映衬,竟然有一种奇妙的契合感。 他用力一拉缰绳,马儿便刨着蹄子停了下来,裴容卿正准备发问,他却伸手一捞将她捞坐在自己腿上。 “这里就是素赫沙漠。”他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惊叹,“看看,是不是很美。” 她怔了怔,第一次亲临沙漠,新奇感远远大于恐惧,何况男人的语气听来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来这里游玩的。 “的确很美。”她叹道,眼前的沙漠看起来十分平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灿烂的金黄色光芒,“可是看的久了,不会觉得心慌吗?在这里,人显得极为渺小。” 他低低一笑:“是。可只有在沙漠里,你才能体会绝处逢生的喜悦。” 裴容卿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皇上,臣妾这个时候才发现,您的境界果然不是常人能达到的。” “皇后害怕吗?”他轻笑。 “有点。”她老实的点头,“皇上呢?” “有你在,朕就不能害怕。”他低下头轻吻着她的唇,“而且这一次有你陪着朕,远比上一次惬意许多。” 裴容卿怔了怔:“皇上走过这里?” 他一笑:“走过,那时父皇还在世,朕才十五岁,大元与燕国开战,父皇让朕跟着沈将军出战,那一战极为凶险,因为粮草不够,朕就带着几个人从素赫回大元寻找粮草支援。” “……难怪皇上并不怎么害怕,原来是有经验。”她抱紧他,本来想说些什么以示安慰,可想了很久只能想出这句话来。 “去马车里坐着,马已经到了极限,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自己走了。”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裴容卿看了眼呼呼喘气的马,心中了然,乖乖的坐回马车,很快马车再一次跑起来。 她忽然发现,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自己似乎越来越好说话,越来越乖巧听话了,她不禁懊恼,如果真的跟这个男人回到皇宫,自己岂不是要被他吃的死死的?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凛,眸中亦多了几分沉思。 夜幕再一次降临。 可怜马早已体力不支倒下了,眼前他们正在烤的肉就是那匹马的肉,马车被拆卸下来作为柴火,熊熊的火光抵御了几分寒冷。 还有至少三天,物资虽然还足够,可接下来我们都必须要自己走,还要冒着可能的风沙危险。情况并不容乐观。 元怀瑾将烤的兹兹响的马肉送到她嘴边:“尝尝朕的手艺。” 敢情他真当他们是来游玩度假的?裴容卿对他适应能力很是惊叹无言,不过看这马肉似乎的确烤的不错,便咬下一口,虽然没有作料,但依然相当美味。 “皇上,您真让臣妾惊讶。”她叹气。 “你应该惊讶的还不止如此。”他但笑不语,将水壶递给她,语气十分遗憾,“真可惜朕与你的第一次你完全不记得了。” 裴容卿瞬间明白他的所指,目光在他的身体的某处转了一转,许久才艰难道:“臣妾想,那大约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一开始的确不是很愉快,但是后来你可是缠着朕说‘还要’的。”他抱紧她,声音戏谑。 她淡定的挑眉:“是吗?可惜臣妾并没有机会再体验了。” 他一下子顿住,许久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皇后,朕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那是皇上您的想法。”想起自己居然这么不争气的因为这个男人一次次妥协,她咬牙,“臣妾如果不愿意,您难道真打算来强的么?” 他无奈的叹气,轻咬着她的耳垂:“卿卿,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么唤她,带着几分缠绵和不舍的意味,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带着几分酥痒,让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臣妾也不太清楚,就是不大甘心。”她狡黠一笑,“也许皇上能让臣妾心甘情愿呢?” 他想了想:“你担心朕还会宠幸别的妃子?” “皇上还爱宠幸谁就宠幸谁去!”她勾起唇角,一脸的无所谓。 “你担心朕将你限制在后宫?你在朝中的影响力大约不输给朕,身边这样一位人才,朕当然要重用。”他轻笑。 她继续摇头:“臣妾要的也不是这个。”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无奈的叹气。 裴容卿无辜的看着他:“如果臣妾知道,就不用这么矛盾了。”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久久无言。 裴容卿却没有故意为难他的意思,她的确很矛盾,如果真的和这个男人分开,她会不舍,可是就这么跟他回去,她心里也会有些抵触。 元怀瑾微微蹙起眉,紧紧的揽着她,呼吸沉重,裴容卿觉得有些心虚,揽着他的腰将自己的脸紧贴在他的胸口,有那么点安抚的意味。 他低低的笑出声:“你难得主动对朕做这样亲昵的事,嗯?” 她勾着他的脖子,抬起头咬了下他的嘴唇,恣意一笑:“臣妾其实一向很主动。” 只是从前对着这个男人有些不敢下手罢了。其实她现在隐约有些明白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在感情上她一向很冷静,也习惯于掌控,现在贸然遇到这么个段数比自己更高的男人,她成了被动的那一方,这让她十分的不舒服,因为不肯承认自己的弱势,便用这种方法折磨他。 唉,真是既讨厌又矫情,可是她没法控制自己,反正现在是这个男人对自己有所求,她有什么好怕的? 元怀瑾眸色一深,捧着她的脸有些发狠般的吻着她,直吻的她呼吸不畅面色通红。 “你的确很主动。”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当初你就是这么对邵梓孺的,是不是?” 她惊讶,随即眯起眼睛笑道:“没想到竟然让皇上看见了。” “就知道你是这个表现……”他无奈一笑,指尖轻抚着她水润的唇,“那是朕第一次尝到嫉妒的滋味。” 她恍然:“难怪后来皇上来芳华斋强吻臣妾,实在有辱皇上的身价啊。” “在你面前,朕还有什么架子可言?”他苦笑,“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看着朕为你失态,你很得意是不是?” 她含蓄一笑:“有那么一点。” 知道这个男人比自己更早动心沦陷,的确让她觉得心里舒服不少。 他忽然一笑:“看来你介意的就是这件事。皇后,朕可以允诺你,如果有一天你厌恶了深宫的生活,想离开朕,朕可以让你离开。” 她震了震:“皇上说真的?” “朕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了?”他盯着她的眼睛,嘴角的笑容宠溺而无奈,“你害怕自己会一辈子被困在深宫里,或者,害怕有一天会失去自我,那么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离开,朕绝对不拦着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心口堵的难受,这个男人对自己真的足够纵容了,而且,自己曾经经历过是那么多男人都无一例外的想把她禁锢在身边,只有这个男人会一次次的放任自己,同样深爱,却更深刻更宽容,他为了她做了所能做的所有事,却不曾向她索取过任何承诺。如果再拒绝他,她自己都不忍心。 “皇上,如果你到时候反悔了怎么办?”她勾起唇角,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得寸进尺。 元怀瑾深深的叹气:“待我们离开这里,朕为你写个保证,如何?” 她满意点头:“臣妾相信皇上是个君子,不会言而无信的,只是以防万一。” 他微微一笑,抵着她的额轻声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有离开朕的想法,朕会让你一天也舍不得离开。心甘情愿的和朕在一起,一辈子。” 她的眼角有些湿润,抱紧了他:“臣妾……也希望如此。” 这一刻,心底忽然有了无尽的信心和期待,为以后的生活。眼前的困境也不值一提了。 “皇上,我们一定可以走出这里的。”她轻声道,“臣妾忽然有点相信那个预言了。” “哦?”他轻笑。 “因为,臣妾发现自己的选择十分的英明,所以上天会让臣妾来做这个选择。”她一脸淡定的说。 他忽然笑起来,嗅着她身上越发甜美的幽香,声音温暖而坚定:“朕也相信。” 待他们安全的离开这里,他一定要给齐珩一个难忘的教训。男人抱紧怀里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志在必得。不主动出击,不代表他会任人宰割。 ------------ 一笔勾销 [正文]一笔勾销 ------------ 殿内的烛火跳动着,发出噼啪的声音。 齐珩看着桌上的密信,面沉如水。 根据端木将军传来的消息,一切都按照他的预想进行着,元怀瑾果然去救他的皇后,二人也如他所料深入素赫沙漠,已经整整一天了。 可一想到被他错失的神仙稻,他就觉得烦躁不已,邵梓孺十分硬气,怎么也不肯透露丝毫,自己毕竟理亏在先,他暂时还下不了重手,所以邵梓孺虽然身在牢狱中,却并未受多大的苦。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耐心还能持续多久。到了万不得已,他只能下狠手,无论如何也要将神仙稻稻种的方法套出来,可能这是唯一的机会。 “啪”的一声合上密信,他坐在椅子上,抚着眉心,心底没有丝毫的轻松,他既盼着那个女人就此死在沙漠,这样就证明所谓的预言只是虚妄,可是他又害怕她真的有所不测。 如果殿下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曾突破底线和原则,那么又何必担心别人的意见呢 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人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迷惑了,为了自己多年的付出,这一步他自认为非走不可,但是自从开始计划这件事,他的心就一直沉重着。 底线和原则,这么做,何止是突破了底线和原则,她一定对自己极为不屑的吧。为了这个位子,他已经做了太多连他自己都不齿的事情,未来这双手还要染上无数的血腥和罪孽,如今这些由他造成的罪孽里,却可能会加上她的鲜血。 如果他早一点遇上她该多好,那么也许他可以俘获她的心,让自己成为她选择的那个人,可惜一切都迟了。更何况,她这样骄傲的一个女子,如果知道自己是因为一个预言才对她百般宠爱,她一定不会接受自己。那么,如果自己真的爱上了她呢?不,如果他爱上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他好像走向了死胡同,按照这个思路,他似乎注定不可能成为她选择的那个人。 想起原光曾经对他说的话,他忽然觉得无比的恐慌,好像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付出都只是一个笑话! 不! 她必须死,她必须死!这个预言不可以是真的!他握紧了拳,看着桌案上跳动的烛火,眼底一片阴霾。 一个宫人悄悄的走进殿内,远远的跪下说:“皇上,楚公子求见。” 自从邵梓孺闯入殿内发生那样的意外后,他再也不允许别人不经通报便随意出入,连一向习惯于飞檐走壁的楚飞阑也不得不按照正常的方式来见他。 “让他进来。”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邵梓孺在哪里?”楚飞阑一走进来便四处张望,似乎以为邵梓孺和他待在一起,“我去他的住处找他,却没见到他的人,他宫里的人说他这几天都在你这里。” “你找他有什么事?”齐珩奇怪的挑眉。 楚飞阑讪讪一笑:“一点私事。” “什么事?”齐珩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瞒着朕?” “和你又没多大关系。”楚飞阑皱了皱眉,“我说,自从你当了这个皇帝后,怎么变得越来越咄咄逼人了,难不成我有什么事都要告诉你?虽然我没兴趣出入你的宫殿,但是现在连我见你一面都要先通报,至于么?” 齐珩轻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落寞:“如今连你也如此疏远朕了么?你也知道朕现在是皇帝,有些事不能不注意一些,让你先通报,只是不希望你引起别人的侧目,你随意出入朕的宫殿肯定会让有心人在这上面做文章。” 楚飞阑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摸了摸鼻子道:“知道你不容易。邵梓孺到底在哪里?我找到他的妹妹了!那丫头还等着见她哥哥呢!” 齐珩眉心一动:“你说什么?邵梓孺有妹妹?” “嗯。”楚飞阑没有隐瞒,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那丫头早年受了刺激,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和邵梓孺接触接触,大约就能想起来。邵梓孺一直以为小水已经死了。” “这果然是个好消息!”齐珩微微一笑,“邵梓孺这两日被朕派出去做事了,不如你把他妹妹送到朕这里来,待邵梓孺回来后就立刻能看到她了。” 楚飞阑犹豫了一下:“算了,还是等他回来我再来找她吧!那丫头脾气古怪的很,一般人镇不住她!放在宫里肯定要给你添麻烦?” “你不相信朕?”齐珩微微蹙眉。 楚飞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这哪里谈得上信不信?你还能对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样?只是这丫头的确野惯了,放在宫里能把她给憋死!” “邵梓孺忠心耿耿替朕做事,朕还从来没赏过他什么。”齐珩微笑道,“你再帮朕一个忙,把这个功劳让给朕吧,如果朕带着他的妹妹去见他,也算是朕的体恤之意。” 楚飞阑哼了一声:“你真是一刻不忘压榨我!不行!老子干嘛要这么帮你?老子为你做的事也不少,怎么不见你赏我啊?” “朕给你的赏还少么?”齐珩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帮了朕这个忙,你以后就自由了,从前欠朕的就一笔勾销吧!” 楚飞阑惊讶,接着一脸喜色:“你说真的?以后老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见他一脸得到解脱的模样,齐珩不由的失笑:“看来这几年你对朕的不满很深啊。邵梓孺明日便可以回来,他的妹妹只需在宫里待一个晚上罢了。” “行,那我马上把她送进来。”想到小水曾经也在宫里待过一段时间,应该不会不适应,楚飞阑就点了点头。 “放心吧,她既是邵梓孺的妹妹,又是你的心上人,朕保证好好照顾她。”齐珩也看出了什么,不由的负手而笑。 楚飞阑讪笑:“我这就去接她进宫!”说罢站起来往外走。齐珩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微笑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片暗沉。 ********** 正午的阳光灼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昨夜靠着柴火堆休息了两个时辰,二人便趁着夜色开始赶路,如今已经四个多时辰了,好在这一带沙化的还不算彻底,沙子只在表面浅浅的铺了一层,没有沙暴的风险,沿途还能看见一些植物。 裴容卿觉得有些脱力,元怀瑾看着她咬牙坚持的模样,不由的心疼:“朕背着你走吧。” 她握紧他的手,摇头道:“不必了,皇上还是保存体力的好,臣妾可不识得路。现在还撑得住。” 他低低一叹:“那我们就先休息一会儿,正午太阳厉害,会耗费大量的水分。” 是这个道理。裴容卿点了点头。很快,他便就地用马车的布幔搭了一个小帐篷,抱着她坐了进去。裴容卿舒了一口气,枕在他的膝上闭目养神。 元怀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笑道:“皇后,你的耐力比朕想象中好得多。” 她含糊道:“从前我也是背包一族。” “什么一族?”他挑眉。 裴容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的一笑,往他怀里蹭了蹭说:“臣妾的意思是,臣妾可不是深闺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自然,朕的皇后与旁人是不同的。”他微微一笑,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后天的这个时候就可以走出去了,只是马上就要深入沙漠腹地,明日才是最艰难的考验。” 裴容卿咬唇道:“会不会有沙尘暴?” “沙尘暴?” “就是……类似于雨土的天气。” “到了明日有可能会有。”他眯起眼睛看了眼远处忙忙的沙漠,“不过,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商队了。” “走了快两日,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呢!”她勾起唇角,“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皇上与臣妾二人了。” 他低低一笑:“幸好是与朕在一起,嗯?” 她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他眼底的笑容越发温柔,轻抚着她的脸颊说:“睡吧。” 这个男人的体力明显比自己好得多,所以她没有客气,靠在他的怀里很快睡了过去,只要不给他拖后腿,他们走出去的时间便能缩短一些。 到了第三日,原本平静的天空忽然传来呼呼的风声。元怀瑾脸色一变,低声道:“雨土……你说的沙尘暴可能要来了!” 裴容卿睁大眼睛看着他。 “别怕。”他的声音很冷静,脱下自己的袍子将她整个罩住,然后将她牢牢的揽在怀里,“千万别抬头!” ------------ 传奇 [正文]传奇 ------------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沙尘暴,但是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也许是因为男人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用他的身体为她挡去了大部分的风沙。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周围的呼啸的狂风和漫天漫地的黄沙仿佛都离她很远很远。 她一手紧紧揽着他的腰,一手扣着水壶,这个时候水壶必须要护好,如果没有水,接下来一天多的时间他们肯定熬不下来。裸*露在外的手臂被黄沙砸的生疼,那股力量极为可怕,可以想象此刻男人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她咬紧了唇,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忽然狠狠的陷落酸软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可怕的力量才慢慢消退,风沙逐渐停止,她准备抬头,却被男人按住。 “别急。”他的嗓子沙哑的厉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他才松开她,“好了。” 他们所处的位置似乎是一个沙丘的迎风坡,此时沙丘已经塌陷,用来抵挡风沙的布幔已经破碎不堪,元怀瑾将罩在他们身上的袍子掀开,黄沙立刻簌簌的落下。 “你……”裴容卿伸手捧着他的脸,心里一阵酸涩。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恼色,喘着气说:“朕的样子是不是很狼狈,嗯?” 此时他的眉毛上的确沾了不少黄沙,她笑出声,伸出手缓慢的为他拂去脸上的沙子,柔声道:“不狼狈,还是一样的好看。” 他失笑,抵着她的额头说:“朕现在很想吻你,可是嘴里依然有沙子,朕可做不出吐口水这样的事。” 裴容卿忽然大声的笑出来:“都这个时候了皇上还顾忌着风度?反正这里只有臣妾一个人,臣妾不会嫌弃你的。” “就因为在你面前,朕才更要注意些。”他无奈一笑,声音依然粗哑。 “那臣妾帮皇上吧。”她一笑,勾住他的脖子就这么吻了上去,两人的嘴唇都十分干涩,此时接吻远比平时要艰难许多,可两人都十分投入,至少裴容卿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慎重的吻一个人。 一吻结束,她脸色微红,元怀瑾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皇后,这是第一次主动。” 她不理他,往旁边的沙地上“呸”的吐了一口,将满嘴的沙子吐出去,然后挑衅一般的看着他:“皇上学会了么?” 他眸色一暗,低下头舔去她唇边残留的唾液,低哑道:“这么粗鲁的动作,皇后做起来依然很动人。” 她有些不自然的推开他,一本正经道:“皇上,我们该继续赶路了。”只是她通红的耳垂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他低低一笑,扶着她站起来。 二人这才注意到,经过一场沙暴,周围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天色依然残留着风沙过境时的暗黄色,呼吸的时候还有风沙会随着空气进入口中,水壶里也进了不少沙子,一晃便一阵沙沙声,裴容卿有些懊恼,因为水壶一直攥在她的手里。 “水壶还在就好,有沙子没关系,澄一澄就能喝了。”他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身边的物资已经越来越少,他们不能再耽误了,如果明天天黑前走不出去,他们就要面临断水的危险,唯一庆幸的是这场风暴安全的抗过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这么大的沙暴。 将近两天时间不眠不休的赶路,两人的体力损耗的很厉害,裴容卿早就觉得脚步虚软,可是眼下不能停,此时太阳不是很厉害,正是赶路的好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可是到了傍晚,她终于到了极限,连路都看不清楚了,如果不是男人握着她的手,也许下一步就要栽倒在地上。 元怀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心疼不已,一把将她抱起来,低声说:“乖,睡一会吧。” 她摇头反抗:“别……”这两天来她多少还睡过几个时辰,男人却已经整整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了,估计也快到极限了。 “朕还撑得住,乖乖休息。”他不容拒绝,牢牢的将她揽在怀里,脚步坚定的继续向前,速度比之前还快一些,裴容卿越发懊恼,看样子之前为了迁就她,他刻意放慢了速度。 “那……你背着我吧,这样可能会好一些。”她咬着唇提议。 “也好。”便放下她,将她从抱改为背,裴容卿趴在他的背上,虽然筋疲力尽,还是忍不住笑,“皇上大约是第一次背着人吧。” 抱女人这种事他肯定做过不少。想起他从前有过那么多女人,裴容卿不由的暗暗咬牙。 “当然。”他的呼吸有些重,“对习武之人来说,将后背交给人可是大忌。” 她笑出声:“臣妾很荣幸。” 他失笑:“睡吧。” 夜幕降临,沙漠的夜晚极为静谧,黑色将人完完全全的笼罩,幸好还能看得到北极星,可以借此辨别方向。 裴容卿靠在他宽阔坚实的后背上,很快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而身下的男人还在向前走。 她先是大惊,继而大怒:“元怀瑾,你难道不知道叫醒我吗?” 看天色,她至少睡了四个时辰!这个男人就背着她走了四个时辰?! 元怀瑾顿了顿,放下她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随即失笑:“朕倒挺喜欢你直接喊朕的名字,这世上大约只有你一个人能这么喊了。” 她握紧他的手,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心里狠狠一痛:“不许你再走了!先休息!” 他蹙眉:“现在正是赶路的好时候,不能停。” “元怀瑾!”她气极,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了,“有本事你就一个人走!丢下我算了!还免得连累你!” 他无奈,抱着她说:“不过三天而已,朕撑得住,从前打仗的时候连续四五天不眠不休都是常事,那个时候还要时刻警惕敌人的偷袭,可比现在艰难多了。怎么,在你眼里,朕就那么不顶用?” “这是两回事!”她咬着唇,心底的怒气和愧疚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气的却是自己,如果她不是这么别扭又矫情,他们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反正……对这个男人,她早就认命了,想到这里她恨恨道,“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是我……” “朕不许你这么说!”他抬起她的下颌认真的看着她,眼底的柔情几乎可以将她淹没,“朕很高兴有这么一次经历,至少你看清楚自己的心,也愿意随朕回去,还知道心疼朕了,嗯?” 她哑口无言,许久才说:“我才不心疼你!”说完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横了他一眼说,“我直接喊你名字你真的不介意?你自己还不是一口一个‘朕’!” 他宠溺一笑:“朕这样的自称,是出于习惯,也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的身份,这是一份责任,时时刻刻要放在心上,一刻也不敢松懈。” 她握紧他的手:“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还这么莽撞?你明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为什么还要折回来?齐珩的目标分明就是你!笨死了!” 他唇角的笑意更深:“这不是朕置你于不顾的理由,如果朕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这个皇帝也别做了,何况,你也是朕的责任,最重要的责任,朕心甘情愿。” 她瞬间被击中泪点,靠在他的怀里久久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没好气的开口:“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测,你要怎么跟大元的臣民交待?” “朕是皇帝,也是元怀瑾。”他吻着她的额头,“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元怀瑾,朕总得为自己,也为你做些事。” 心里的酸软几乎让她承受不住,她嘟囔了一句:“够了。” “怎么?” “别……别一下子说那么多,我有些承受不住……”她一脸别扭道。 元怀瑾笑出声:“你这个模样,倒让朕想起你生病的时候,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别说了!”她脸色通红的怒喝了他一声,推开他径直向前走,身后传来男人恣意的笑声,让她气的想打人。 太阳升起,金色的光芒与金黄色的沙漠相映衬,美不胜收。在广袤的沙漠中,二人的存在如此渺小,可是对彼此来说,他们就是全世界。 不多时,身后的男人便追上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的,朕保证。” 她微笑着嗯了一声,反握着他的手坚定的向前。一国帝后身陷沙漠,在这个大陆的历史上大约是绝无仅有的,对后世的人来说,这一段经历足以称得上传奇了。 可,成为传奇的前提是他们要活着走出沙漠,到了下午,看着壶里仅剩的一口水,裴容卿感觉到心里从未有过的沉重。 ------------ 天无绝人之路 [正文]天无绝人之路 ------------ 在沙漠里,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他们今晚能走出去还好,如果走不出去,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因此,即使嗓子如火烧一般,这最后一点水无论如何也不能动,到了关键时刻,这一点水便可以用来救命。 太阳开始西沉,裴容卿看着眼前仿佛望不到尽头的黄沙,心里沉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元怀瑾忽然握了握她的手,看着她微微一笑,嘶哑道:“别担心。”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看着他干裂的嘴唇,裴容卿心底一酸,小心的开口抱在怀里的水壶,递到他的唇边:“抿一口。” 他摇头:“留着。” 裴容卿瞪他:“你不喝我就不走了!” 他看着她,目光露出几丝无奈,似乎在说“你又来了”,裴容卿却依然坚持。 壶里的水大半被她喝了,这个男人每次都很有分寸的只喝两口,何况他的消耗远比自己大的多。 水只剩浅浅一层,还混着些许黄沙,他举起水壶,小心的抿了一口,合上盖子,紧紧握着她的手:“还走得动吗?” “我没事。”她微微一笑,昨夜在他的背上她睡的昏天黑地,总不至于几个时辰就坚持不下来了。 “那我们继续。”他看着远处漫天漫地的黄沙,目光沉沉。 然而到了天黑的时候,他们周围依然是漫漫黄沙,连植物都极少看见。裴容卿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以前听人说的四天,都是按照一般商队或者惯于走沙漠的行脚商的速度来算的,元怀瑾自然也能达到这个速度,可自己却是大大拖累了他,纵然自己的体力还算不错,但毕竟男女的差距摆在那里,她又不曾习武。他心里肯定清楚这一点,为了安慰自己却不曾点明。眼下看来,因为她的原因,他们走出沙漠的时间至少要延迟大半天。幸亏第一天坐着马车,否则时间可能要拖更久。 纵然如此,他们谁都不曾说话,只是越发用力的握着对方的手,用这样的方式传达着力量,体力已经快要到极限,眼下连说话都是对体力的浪费。 夜色无边。 沙漠的昼夜温差很大,夜晚冷的让人有些受不了,前几日还没感觉,但是今日一天他们都不曾进食,热量不足,便觉得这种寒冷几乎可以深入骨髓。 裴容卿紧紧偎着身边的男人,脚步却一刻也不敢停,眼下是最艰难的时刻,那么更要撑下去,只要熬过这个夜晚,那么他们活着走出去的几率就能大很多。信念虽然坚定,可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即使身边的男人已经为她分担了大部分的重量,脚步虚软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眩晕感也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时,身体忽然一松,男人将她抱在了怀里,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温暖的让她想流泪。 “不……”她勉强开口,“放我……下来。” 他只是沉默着抱着她向前走,裴容卿手脚软的厉害,连挣扎都没有力气了,只能紧紧的抱着他,眼睛酸涩的厉害,身体缺水很严重,眼下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终究还是体力不支的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周围依然一片漆黑,男人似乎抱着她坐在地上休息。 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挣扎着坐起来,却见他双目紧闭,而且身体异常的滚烫! 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她忽然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恐慌! “元怀瑾……”她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他却不曾回应她,只是凭着本能将她牢牢的圈在怀里。 不,不……天气还这么冷,他却发烧了,眼下什么东西也没有,如果坐在这里,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她手忙脚乱的将水壶拧开,将壶口送到他的唇边,小心的倒了一点水湿润着他的唇,他眉心一动,本能的张开嘴,裴容卿便将壶里的水全部倒入他的口中。 元怀瑾,你一定不能有事!不能……她紧紧的抱着他,从未有过的担忧和恐慌牢牢占据着她的心!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恐慌过,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多重要,也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有多么深刻,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手臂依然紧紧的扣在她的腰上,这一种保护的姿态仿佛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她颤抖的吻上他的唇,舌尖在他的唇瓣上一遍遍舔舐着,可是他却始终不曾给自己任何回应,不,不能这样下去! 他的额头滚烫,可是手脚却是冰凉的。她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可是这样根本没有多大作用! “元怀瑾,元怀瑾!”她嘶哑着嗓子唤他,站起来紧紧抱着他,让他的脸埋进自己的胸口,此刻正是沙漠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她不敢贸然给他降温,可任他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想离开这里找点水源,可四周一片漆黑,如果自己这么走开了,能不能找回来还是个问题。 胸口一片滚烫,他的身体灼热的吓人,裴容卿紧咬着嘴唇,终于下定决心,从取出行囊里的小刀,小心的割破了自己的食指,然后将手指送到她的唇边。 血腥味很快弥漫开来,他的嘴唇接触到液体,下意识的将她的手指含入口中,吮吸着,指尖酥痒的厉害,提醒着她血液正在流失,可眼下自己能给他的只有这一点血。 只有他醒来,他们才有生还的希望。她紧紧的抱着他,最终因为疲劳和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中。 …… “卿卿,卿卿……” 低哑的呼唤一遍遍在耳边响起,可是她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直到一滴温凉的液体浸入她的嘴唇,她立刻贪婪的吮吸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精神终于好了一些,她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了,男人重重的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颤抖。 “你这个傻女人!怎么能放自己的血!” 她虚弱一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烧退了么?” “朕喝了你的血,如果还不好起来,怎么对得起你?”他轻抚着她的脸,眼底的心疼如此强烈。人血本来就含有很多养分,又带着她的体温,不啻是最好的营养品,可是这个女人却失血过多!醒来时自己依然含着她的手指,看着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浮肿的手指,他恐惧的连心跳都要停止! 他差一点以为她醒不过来了,幸好!他紧紧抱着她,因为狂喜而身体颤抖。 她抬起手臂轻触他的额头,确定他已经退烧,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如果你出事了,我也只能交待在这里了。” “你……”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抱紧她。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她舔了舔嘴唇,还记得液体浸在唇上的温润触感。 “朕刚刚在周围寻到了几棵草,挤出来一点水。”他笑了笑,“其实味道很怪,但是眼下你肯定尝不出来。” 她满足的咂咂嘴:“有水感觉好多了,我们继续走吧。” “不行。”他摇头,接着苦笑,“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朕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再抱你了。” “我没事。”她挣扎着坐起来,却因为强烈的眩晕晃了晃,元怀瑾忙扶住她。 “还逞能?”他心疼不已。 裴容卿看着周围的黄沙:“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皇上,我们可是一点水都没有了。休息够了也没用。” 他抿紧唇,许久握住她的手说:“走吧。” 这一次,两人的速度都慢了很多,脚步仿佛灌了铅一般,而眼前漫天漫地的沙漠仿佛没有尽头。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吃的东西两天前就已经告罄,水壶里的水也一滴不剩。他们经不起了。 到了中午,裴容卿终于撑不住了,脚步一软便要摔倒,元怀瑾一把抱住她,却也只能抱着她坐在地上,无力再前行。 “皇上,万一我们真的走不出去了怎么办?”她虚弱一笑。 他顿了顿,嘶哑道:“不会的,你相信朕!天黑前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 她笑了笑,不再说话,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看着眼前的无边无际的黄沙,心底却再无波澜。 她并不害怕死亡,只是这么窝囊的死去,实在憋屈,何况,她刚刚下定了决心要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上天却不给这样的机会,实在不甘。 活了两辈子,她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冲动,想为他做些什么,可惜可能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男人忽然一震,伸出手指着不远处,颤抖道:“看,那是什么!” 裴容卿眯起眼睛努力看去,竟然是一匹骆驼!她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一下子站起来向前跑了几步! 真的是一匹骆驼! ------------ 不舍 [正文]不舍 ------------ 天无绝人之路! 原来这就是绝处逢生的感觉!裴容卿颤抖着捂住嘴巴,心里被强烈的喜悦填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本来以为生还已经无望,没想到下一瞬一匹骆驼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元怀瑾跟上她,揽着她的腰,低声道:“我们过去。” 骆驼上隐约有两个人影,对方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便停了下来等着他们。这下连元怀瑾都不由的露出笑容,沙漠中多么艰难,如果这个骆驼无主还好,如果有主,他们并不一定愿意带上他们,眼下他们停了下来,显然是有心救他们! 两人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有一个人从骆驼背上下来,冲他们挥手,裴容卿也跟着挥手示意,很快他们就走到对方的面前! “两位,是迷路了还是缺水?我们带的水还有不少,可以分你们一些!”冲他们挥手的人率先开口,听声音是个女人,裴容卿却觉得这个声音极为耳熟。 女人将脸上兜着的毛巾解下来,裴容卿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东方舞?” 那人怔了怔,快步走到她面前仔细的打量了她两眼,眼里一下子涌出了泪水,她一脸的不敢置信,颤声道:“娘娘?” “是我!”裴容卿一把握住她的手,心里被强烈的喜悦冲击着,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此前她拜托楚飞阑帮她寻找东方舞,一直没有消息,她本已不抱希望,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她! “娘娘,我还以为你已经……”她又哭又笑,“您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说着她忽然跪了下来,“娘娘,家父当日所为,我都听说了!他死有余辜,可我……我……” “你快起来!”裴容卿没想到她还介意着这件事,一把将她拉起来,“这跟你没关系,你不必如此!何况,我还活着,幸好,你也好好的。” 她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听说娘娘跳下城墙……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娘娘帮了我那么多,最后却是我的父亲害死了您!我没脸再和含烟她们待在一起,就一个人离开了,中间遇到了很多事,不提也罢,后来……后来是庆哥救了我,所以……”她说着脸色微红。 裴容卿已然明了,微笑着看向她身后的男人:“看来你现在生活的很好。” 她不好意思一笑,招手示意身后的男人过来:“庆哥,这是我……大恩人。” 看来东方舞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这个男人,毕竟她曾经身为宫妃,瞒着也好,她便点了点头,微笑着与这个男人示意,男人看起来十分憨厚,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了笑。 东方舞这才把目光投向一直站在裴容卿身后的元怀瑾,下一秒,她身体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她一脸见鬼的表情:“皇……皇……” 裴容卿失笑,拉着她起来,冲她眨眼:“是你皇哥哥!” 她倒抽一口冷气! 元怀瑾走上前,脸色平淡的对她微微颔首,表情看不出喜怒,东方舞都快哭出来了,毕竟她曾经也是他的妃子,瞒着他出宫不说,刚刚还当着他的面介绍她的新男人!从小受礼教熏陶的东方舞实在受不住这个打击。 裴容卿轻咳一声,拉了拉元怀瑾的袖子,示意他安抚一下,元怀瑾蹙了蹙眉,对那个男人说了一句:“好好对她。” 男人不明所以,却因为元怀瑾的强大气场不由自主的点头。扶着东方舞,疑惑道:“这是……” “这是……”东方舞艰难道,“恩人的……相公。” 元怀瑾握住裴容卿的手,看向他们说:“不知道二位往什么方向去?” “我们……去大元,马上到冬天了,庆哥去燕国贩了些动物毛皮。”东方舞解释道,裴容卿这才注意到骆驼背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包裹。看样子这个庆哥是个行脚商。 裴容卿不由的面露喜色:“太好了!我们也要回大元!” 东方舞显然有一肚子的疑问,比如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看到面无表情的元怀瑾,她什么也不敢问了,艰难的开口:“这里离大元已经不远了,但我们的骆驼只能再搭一个人。但我们这里的水还足够!绝对可以供……走出去!”东方舞有些为难的看了元怀瑾一眼,按照她的意思,当然是带裴容卿走,可是这个男人是皇帝啊,她怎么敢把元怀瑾放在这里! 元怀瑾却丝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麻烦你把她送到皇宫。”说着取下腰上的玉佩递给裴容卿,“到时候拿这个进宫,先去找太后,等朕回去后再做安排。” 裴容卿看了眼负重的骆驼,心知再搭一个都是勉强。可,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她摇了摇头,对东方舞笑道:“麻烦你给我们一些水,我们自己走就好,反正要不了多久就能走出去了。” “别任性!”他蹙眉,“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就算走出沙漠,我们还要走好久才能回到京城。听话,好不好?” 她坚决的摇头:“我可没打算事事听你的话!”说完冲庆哥笑道,“麻烦给我们一些水好么?不耽误你们赶路了。” 那汉子笑了笑,走到骆驼边上,取下一个水壶递给他们,裴容卿掂了掂,有满满一壶,两天也够用了,正准备道谢,元怀瑾却面无表情的将壶口打开,推到她面前:“喝。” 她不明所以,但是嗓子的确干渴的厉害,便抱着水壶喝了几口,他盖上水壶的盖子,拎在自己手里,将她往前一推:“带她走!” 东方舞忙点了点头,对裴容卿说:“娘娘,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皇上不会有事的。” 裴容卿很清楚眼下跟着东方舞才是最好的选择,没有自己的拖累,他要不了多久便能走出沙漠,可是一想到要和他分开,心底强烈的不舍几乎把她淹没! ------------ 最好的礼物 [正文]最好的礼物 ------------ 男人站在那里,终于冲着她浅浅一笑,和自己在一起时,他的表情要生动许多,但是刚刚面对东方舞二人,他就面无表情,眼下这个微笑有多么难得,她当然知道。e 心底一阵酸涩,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早已散落的长发,虽然狼狈,可依然俊美无铸,峻峭的眉眼含着浅浅的笑意,让她心动不已,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男人比他更好看了,这是她好不容易爱上的男人,也是爱她入骨的男人,刻骨铭心,就是这种感觉吧!她怎么舍得和他分开! 看出她的不舍,元怀瑾轻叹一声,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朕保证,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见到朕了。眼下虽然已经快到大元的边境,但毕竟还要三个多时辰,朕怎么舍得让你受苦?而且你和东方舞那么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她咬着唇,伸手用力抱着他! 他忽然低低一笑:“原来那么早你就打算要把朕身边其他的女人送走了。” 她脸色微红:“送走东方舞……才不是为了你……” 东方舞看着相拥的两人,神情很是复杂,原以为陛下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可是眼下他对着皇后,却是满目的温情与眷恋,即使从前待柳瑂儿,也不曾见过皇上露出这样温柔而且放松的神色。 但皇后值得他这样的倾心。东方舞握住身边男人的手,无声的笑了,如今她已经有自己的幸福,看到陛下和皇后能走到一起,她当然很高兴。 元怀瑾微微一笑,轻轻吻了吻怀里的人的鬓发,忽然一把将她抱起来,几步走到骆驼边,用力一托将她送到骆驼背上!裴容卿不得已抓紧身上的身子,眼睛一热。 他转身看向二人:“多谢。” 东方舞微笑着点了点头,也在庆哥的帮助下骑上骆驼,接着庆哥利落的爬上去,冲着元怀瑾挥手。很快,骆驼便开始往前走。 元怀瑾看着骆驼载着三人逐渐远去,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体力损耗的厉害,但是二人已经得救,生的希望让人充满了力量。 他打开壶盖,举起水壶喝了几口水,合上盖子正准备继续向前赶路,忽然见不远处的骆驼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脚步有些不稳的向他跑来! 元怀瑾一时大怒!迎上去本想斥责她,却见她满脸是泪的看着他,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我……我不想和你分开……”裴容卿哽咽道,酝酿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下来,“我不舍得……你,不许你丢下我一个人!” 他一下子怔住! 怀里的人颤抖着,见他许久没有反应,以为他生气了,怯怯的抬起头,他的唇却在这个时候狠狠的压了下来! 他狠狠的咬着她的唇,在她的口中肆意的扫荡,攫取着她的甜蜜,似乎怎么也要不够一般!裴容卿被这样激烈的吻吓得呆住了,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口中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让她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许久,他终于喘息着停下,用力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声音粗哑:“你这个女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听话!上次朕让你离开,你偏偏回来,吓得朕……这一次也是!朕真的很想……”他语气发狠,却忽然说不下去了。 裴容卿满心里都是得意与甜蜜,抬头看着他笑道:“皇上想怎么样?”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朕想把你绑在床上,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 这句话太过暧昧,她不肯示弱,眼神一转道:“不知陛下有没有那个能力,让臣妾下不了床……” 男人微微一笑:“你尽可以试试。” 她脸上有些发热,率先往前走:“快走!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元怀瑾失笑,跟上她的脚步,眼底的温柔几乎可以将人溺毙。 这是他的皇后,虽然不安于室,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可是总能一次次带给他惊喜,他知道她有怎样的一颗赤子之心,看似冷血薄情,骨子里却是个善良的女子,冷静理智却不失柔软,外人看来尊贵而凛然,但在他的面前,她会娇嗔,会脸红,会说出那么多从前她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甜言蜜语。 她是上天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然而这一天的惊喜远不止这些,他们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正是筋疲力尽的时候,元怀瑾试图说服这个女人上自己的背,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他眉心一蹙,顿时浑身僵硬,裴容卿也有些紧张,沙漠里看到大队人马未必是个好事,如果是普通的商人还好,如果是亡命之徒……她不敢再想下去。 那一队人马却匆匆走向他们,领头一个一下子跪下来:“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是张行远! 裴容卿惊喜的看向来人,看样子那些化整为零的暗卫有成功混出去的,张行远得到消息便立刻从大元的方向来迎他们。 “张副将请起。”元怀瑾微微一笑,“你们来的不算迟。” 张行远站起来,看到二人狼狈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皇上,齐国欺人太甚,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放过他们!” “此事回去再议。”元怀瑾摆手,“军医可在?” “在!在!”张行远忙道,“属下也带了马车来,皇上和……请先上去休息。” 元怀瑾失笑:“怎么,皇后你也不认得了?” 张行远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皇后不是……”见元怀瑾面露不快,他忙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臣参见皇后娘娘!请皇上和娘娘上马车稍作休息。” 元怀瑾点了点头,俯身将裴容卿抱了起来,看的张行远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裴容卿不由的暗笑,靠在男人的怀里,任他将自己送进马车。 ------------ 反击 [正文]反击 ------------ 原本黑不见五指的牢里忽然亮起了火光。 邵梓孺冷淡的抬了抬眼睛,看见来人,连一个表情都欠奉。 齐珩看到他这个模样,忽然觉得心里无比的烦躁,他沉下脸色,从旁边的侍从手里接过一只火把,照着邵梓孺苍白如纸的脸色,声音无奈而沉痛:“邵梓孺,你一定要这样么?” 邵梓孺依然不说话,站起来将身下的稻草铺好,顺势躺下,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齐珩握紧了拳,脸色沉郁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朕没想到你既然这么冷血,连你的妹妹也不管了?” 闻言邵梓孺微微一震,接着冷笑道:“你随便找来一个女孩说是我妹妹?未免太可笑了!我妹妹早在五岁那一年就死了,她的尸体还是我收殓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哽咽,“那个时候她浑身冰冷的躺在我怀里,她已经死了十年了,没想到今日还会被你利用。” 齐珩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楚飞阑一路追查,已经确定她的身世了!她自己也说了,她叫慕若水,邵大人,如果不是她自己想起来的,还有谁知道她的名字?” 邵梓孺坐起身来,眼含嘲弄的望着他:“你的本事不是很大么,查到我妹妹的名字又什么稀奇?那女孩对我也一样陌生,有些东西是无法作假的。齐珩,你是不是黔驴技穷了,只能想到这些法子?” 齐珩眸色一沉:“既然你不在意那个女孩,朕就处置掉她算了。” “随你。”邵梓孺神色冷淡道,只是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随即他似想起了什么,冷冷一笑说,“对了,顺带告诉你一声,这个女孩我早就见过。” 齐珩一惊:“什么?” “看来此前你的确没有见过她。小水其实是裴后身边的一个丫鬟,楚飞阑托她照顾小水,对楚飞阑来说,这个女孩意义不同一般,如果你不想与楚飞阑为敌,最好还是留她一条性命吧。” 齐珩不由的抿紧唇,他的确听说裴容卿从宫外找来一个侍女,但一个小女孩而已,他当然不会多关注什么,没想到就是这个丫头。 楚飞阑与他相交多年,以后楚飞阑是不是还愿意帮他做事都无所谓,但是他确实不想与他为敌,不想他恨自己,更不希望自己在他的眼里变得那么面目可憎。 “邵梓孺,”他声音沙哑道,“如果她还活着,你是不是可以把神仙稻稻种的培育方法下来?” “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不希望我这样做。”邵梓孺嘲弄的笑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但是,也别妄想我会妥协。” 齐珩的脸色沉的可怕:“邵梓孺,你一定要弄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其实你不必如此,如果她还活着,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会把法子公布出来,但是,我没有资格做这个决定。”邵梓孺说完,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愿再继续和他说下去。 齐珩看着他平静的脸色,终于苦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如果他能够彻底狠下心,也不用这么被动了,可是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所以他虽然把邵梓孺关在里面,却不曾对他用刑,本打算用他的妹妹威胁于他,他却不肯认这个妹妹,真对那个女孩下手,他又顾忌楚飞阑。 从什么时候起,事情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了?自己也开始使用从前一直不屑的手段?他齐珩是多么自负的人,如今却被曾经他极为重视的人冷嘲热讽。 他忽然觉得满心都是疲惫,为了神仙稻,自己为何要和他走到这个地步?也许是不能忍受自己曾经距离它只有一步之遥,却被自己生生葬送了机会,所以才执着于此。这么多年,即使没有神仙稻,他依然将齐国治理的蒸蒸日上,一点也不比大元差,他的自信何时要建立在一个小小的稻种之上? “三日后,把邵大人放了吧。”他安静的吩咐身边的狱卒,走出了牢房。外面阳光普照,让人充满了希望。 已经第六天了,如果他们成功了,那么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了大元的皇宫,如果还不曾走出沙漠,那么大概只剩尸体了吧。他将双手负在身后,眼底闪过几分阴霾。 ********** 酣甜的一觉醒来,裴容卿觉得身上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惬意。 “娘娘,您醒了?”含烟挑起床幔冲她微笑,“奴婢准备了您喜欢的西湖牛羹,您要不要用一些。” 裴容卿翻了个身,慵懒道:“还要本宫多说吗?” 含烟抿嘴一笑:“奴婢这就给娘娘端来。” 含烟和敛翠早已顺利回到了皇宫,两个丫头演技超群,过关的时候虽然免不了被粗鲁的对待,但最终被当成普通的农妇放了出来。这几日她们虽待在未央宫,但瞅着比她还憔悴,直到看到裴容卿完好无损的回来,她们才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丫头跟着自己担惊受怕又四处奔波,也着实难为她们了,幸好这一次是真的不走了。 不走了。想到那个男人,她不由的勾起唇角,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娘娘可醒了?” 敛翠的声音还有紧张:“回……回皇上的话,娘娘刚醒。” 帘子被人挑起,她将脸埋在锦被里,懒洋洋的不想动,嘴角却早已含了一分笑意,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脸颊。 他低低在她耳边笑道:“还装睡?” “才没有。”她含糊道,接着睁开眼睛,见他早已收拾整齐,一脸的神清气爽,忍不住赞叹他超强的恢复能力。 元怀瑾忍不住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嘴唇,裴容卿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的吻,两人吻的难舍难分,直到一道咣当声自外面响起。男人不悦的看过去,见是含烟满脸通红惊慌失措:“奴婢……奴婢该死!奴婢马上换一碗来!”说着匆匆走出了寝殿。 裴容卿懊恼的看着地上散落的碗:“我的西湖牛羹!” 他一蹙眉:“什么东西?比朕还重要么?” 裴容卿丢给他一个无语的眼神:“陛下,您不至于这么自降身价吧?” “那就是说朕比它重要了。”他完全没抓住重点,满意一笑,低下头再一次攫取了她的唇,直到被她气喘吁吁的推开。 床上的人儿眸色水润晶亮,双颊嫣红,青丝铺在枕头上,说不出的妩媚妖娆。她含笑看着某个神色变暗的男人,声音慵懒:“皇上,臣妾承认您很美味可口,可是您也没办法代替西湖牛羹。” “嗯?” “臣妾饿了。”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元怀瑾失笑,低下头在她的唇上用力一吮,声音喑哑:“今天先放过你。”见含烟已经重新盛了一碗过来,他平静的伸手,“给朕吧。” 含烟哪里敢拒绝,低着头把碗送到他手上,恭敬的退下了。裴容卿一下子坐起身,盯着他的手眼睛发亮。 昨日回来后虽然吃了东西,但毕竟消耗的厉害,又睡了一整天,看来她的确是饿的狠了,所以元怀瑾没有逗她,安静的喂她吃东西,间或舔一舔她的唇上的痕迹。 嗯,这牛羹的味道的确不错,她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新奇的做法? 胃得到满足后,裴容卿更觉得浑身舒畅,靠在他的膝上懒洋洋的说:“皇上,您要怎么跟人解释臣妾的死而复生?” 他挑了挑眉:“因为你有上天护佑,嗯,天命所归。” 裴容卿惊讶的“咦”了一声:“皇上打算在这个预言上做文章?” “既然有人信,那么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利用呢?”元怀瑾漫不经心道。 裴容卿不由的一笑:“这下齐珩估计要气死了吧。” 如今他们安全的走出沙漠,等于间接的证实了预言的准确性,就算这个预言是假的,只要百姓相信就好。 当日跳下城墙的皇后奇迹般的复生,又随皇帝安全的走出沙漠,足以让人津津乐道好一阵子了,天命所归之人在大元,对百姓来说不啻是一剂极为有效的强心针。不仅是大元,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百姓都会知道这一点。民心肯定会倒下大元。舆论的重要性齐珩比谁都清楚,因为从前他最喜欢玩这一套,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绝无仅有的天才与救世主一般的存在,所以五国之内才有公子珩的传说,如今舆论的方向倒下了大元,他能不心急火燎么? 这的确是对付他的一个极好的办法,但仅仅如此哪里够呢?裴容卿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皇上,臣妾还有一个主意。” ------------ 第165章 搭伙过日子 ------------ 第166章 出其东门 ------------ 第167章 兰汀阁的秘密(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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