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抗战老兵之不死传奇》全集 作者:寂寞剑客 第1章十九大队 民国26年(1937年)8月9日,上海火车北站。 自从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中日两国在平津大打出手,然而时任冀察绥靖公署主任兼二十九军军长的宋哲元却始终对日本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于是就造成了二十九军将士思想上的混乱,以至备战严重不足,结果就是兵败如山倒。 八月,华北已然是狼烟遍地,上海却还是风平浪静。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徐十九迈着标准的齐步,不疾不徐地穿过驻地操场、走出了营区大门,守在大门外的两个保安队团丁啪地举枪敬礼,徐十九回了记标准的军礼。 刚出大门,鼎沸的人声便扑面而来,徐十九顶着午后毒辣的日头眯眼看,左近不远便是火车站的出口,正好有一趟火车到了站,那黑压压的人流就跟决了堤的洪水,从出口处汹涌而出,旅客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衣着时髦的,也有衣着寒酸的,却无一例外全都表情生动,上海,是那个时代所有中国人心目中的天堂。 徐十九看了看火车站对面西洋教堂顶楼上的大钟,下午两点过五分,正是一天当中最酷热难耐的时候,在天上日头和水泥路面的双重烘烤下,空气都变得无比灼热,连扬起的灰霾都充满了热意,吸进肺里让人火烧火燎、烦躁得不行。 徐十九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受到酷热的影响,因为他看到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就在大马路对面的法国梧桐树的树荫底下,站着个少女,少女穿着白底碎花旗袍,露在旗袍外的玉臂跟莲耦似的,又白又嫩,裁剪得体的旗袍更将少女修长的身姿、细细的腰肢以及翘翘的胸臀勾勒得魅惑无限,惹得行人纷纷驻足回望。 看见徐十九,少女微蹙的柳叶眉顿时间舒展了开来,原本笼罩着淡淡冷意的那对大眼睛里也顷刻间流露出了藏都藏不下的欢喜,赶紧踮起双足,又扬起莲耦似的玉臂向着马路对面的徐十九连连招手:“阿九,这边,这边。” 徐十九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徐十九其实早就已经看见对面的少女了,刚才走出驻地大门时虽只匆匆扫了一眼,却已经将整条大街的大概情形印入了脑海,这是多年军旅生涯后从血火战场中养成的习惯,估计这辈子都改不了啦。 望着横穿马路走过来的徐十九,少女的笑容越发的生动起来。 站在女性的视角上看,徐十九无疑是非常吸引人的,他年轻,有着英挺的身姿、硬朗的五官轮廓,蓝黑色的保安队服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土气,却更显出几分异样的英气,不过徐十九身上最吸引人的,却是他无意中流露出来的那种冷冽气息。 譬如当徐十九漫无焦点地以眼角余光打量周边环境时,他的身上就会不自然地流露出这种金属般的冷冽气息,他就像一柄藏在剑匣里的利剑,你虽然看不到它的利刃,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得到它的锋锐。 “佳兮,让你久等了。”望着少女花朵一样的瓜子脸,徐十九心里却在叹息。 时局紧张,淞沪警备司令杨虎已经几次下令,要求保安总团外松内紧,做好战备,上海随时可能开战,作为上海保安总团独立第十九大队的大队长,徐十九的内心非常清楚,他随时可能上战场,也随时可能战死沙场。 身为军人,战死沙场也只是本份,可是佳兮她能承受失去恋人的痛楚吗? 所以最近,徐十九在有意识地躲着少女,少女几次来驻地找他,他都假称外出给推搪过去了,不过这次,他却不想再躲了,因为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他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好好陪陪她,这也算是他最后的心愿吧。 “黄包车。”徐十九伸手拦下一辆黄包车。 徐十九扶着俞佳兮的纤腰,让她先上了车,待徐十九也上车,俞佳兮便很自然地挎住了徐十九的右臂,又将螓首靠在了徐十九的肩上,徐十九微微侧头,望着眼皮子底下如瀑布般披散开的青丝,闻着少女身上特有的芬芳体香,不免黯然神伤。 ########## 独立第十九大队的驻地内,团丁们仍在烈日下训练。 空旷的大操场上,六百多个团丁分成了三个群体,四百多个团丁正顶着毒辣的日头站军姿,这些全都是新丁,一百多个团丁正随着一个独眼军官的口令一板一眼练拼刺,最后剩下百十来个团丁练器械,飞索攀墙、滚泥坑、独木桥什么的都有。 别看独立第十九大队只是一个保安队,可徐十九对他们的要求却比正规军都高。 充做大队部的简易平房内,两个保安队的军官正趴在窗上看,左边那个脸上有一道醒目的刀疤,右边那个则有一只袖管是笔直地垂下来的。 两人正看得无聊时,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 守在电话机边的话务兵条件反射般抄起话筒,先听那边说了几句,然后扭头对那两个军官说道:“刀队、独队,司令部打来的,找大队长。” 脸上有刀疤的军官接过电话,说道:“大队长不在,我是刀疤。”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刀疤的表情忽然间变得有些冷,指挥部里的司务兵们便有些发怵,每次当大队长或者几位中队长脸上露出这种金属般的冷冽气息时,那肯定是有人要倒霉了,不知道这次倒霉的又是谁,街头混混,还是东洋浪人? 放下电话,刀疤扭头对独臂军官说道:“独只手,出事了!” 不等独臂军官发问,刀疤又接着说道:“独立第20旅的宪兵在虹桥机场大门口打死了两个日本兵,参座说上海局势很可能会失控,让各团各独立大队做好准备,所有家属马上离开上海,所有将士一律写好遗书,还让大队长马上去龙华警备司令部开会!” “嗯?!”独只手微微蹙眉道,“可大队长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事关重大,马上派人去找!”刀疤沉吟着说道,“这样,我先去司令部支应着,你多派几个人出去找,重点是中山医院以及大世界,我估计大队长不是跟俞医生约会去了,就是被唐小姐请去大世界听堂会了。”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独只手连连点头。 “刀队,独队,大队长他可能没去中山医院或者大世界。”独立第十九大队的司务长曹满仓从隔壁走出来,说道,“下午出门之前大队长接了个电话,好像孙元良将军要请他去真如赴宴,所以我想,大队长他很可能已经去了真如。” “这样吧,老曹你马上打电话向昆山求证。”刀疤说此一顿,又吩咐独只手道,“你那边也不要落下,马上派人分头去找。” 刀疤脸、独只手遂即分头而去。 曹满仓也要通了昆山方面的电话,可是等电话接通了一问,才知道第88师的指挥部已经前移,根本联系不上了。 马上便有司务兵好奇地问:“司务长,你刚才说的孙元良可是第88师师长?” “废话。”曹满仓没好气道,“在国军的战斗序列当中,除了第88师师长,你还能找出第二个叫孙元良的?” 另一个司务兵马上又问道:“咱们大队长跟孙元良很熟?” “很熟?”曹满仓撇了撇嘴,颇为不屑地道,“何止是熟,这么跟你们说吧,只要咱们大队长点头,他随时可以去88师当主力团长,哼!” “不会吧,第88师的前身可是中央警卫第2师!” “就是,第88师还是首批十个调整师之一,那可是真正的德械师!” “咱们大队长只是中校,团长可是上校军衔呢,官升一级不说,还能去88师这样的王牌师当主力团团长,大队长他为什么不去?” 整个大队部顷刻间便炸了锅,六七个司务兵纷纷追着曹满仓刨根问底,曹满仓却拍拍屁股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临进门前又扭过头来对着十几双殷切的眼神说道:“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懂个屁。” ########## 宁沪铁路线上,满载兵员、物资的列车正呼噗呼噗地向前爬行。 挂靠在列车最尾的车厢内,国军第88师中将师长孙元良正在各路记者的包围下侃侃而谈,孙元良戎装笔挺马靴锃亮,领章上的将星在镁光灯下熠熠生辉,单从卖相看是相当不错的,蒋委员长对这个相貌堂堂的黄埔嫡系也着实宠爱无比。 车厢另一侧,副师长冯圣法正和参谋长张柏亭站在窗前说话。 “五年了。”冯圣法近乎贪婪地吸了口窗外的新鲜空气,颇为感慨地道,“终于又闻着这熟悉的味道了,大上海,我们88师又回来了!” “是啊,整整五年了。”张柏亭也感慨道,“我们终于回来了。” “这次回来,咱们就不走了。”冯圣法一巴掌重重拍在窗沿上,眉宇间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说道,“驻在上海的几千日本兵,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张柏亭儒雅的脸庞上也露出了一丝冷意,点头道:“先是东三省,再是上海,现在又是华北,小日本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弹丸大的岛国竟然就想吞并中国,也不怕撑破了肚皮,这一回,咱们88师非崩他几颗牙不可。” 说到崩牙,冯圣法忽又想起一个人来,当年一二八上海抗战,那个人可是狠狠地崩掉了日军几颗钢牙,当下问张柏亭道:“柏亭兄,电话打了吗?” 冯圣法问得没头没脑,张柏亭却知道他的意思,苦笑道:“打了,临上火车前我以师座的名义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去真如火车站晤面,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冯圣法一边解开风纪扣消解暑气,一边问道,“这小子还是拒绝?” “可不是咋的?”张柏亭摇着头,又摸仿着那人的表情语气,说道,“这小子的原话是这样的,请我喝酒吃肉就免了,我这已经几个月没支饷了,不如把置办酒席的钱打给我,或者折算成枪支弹药也行,我这更缺军火。” 冯圣法闻言大笑,摇头道:“这家伙。” 张柏亭也笑,旋又感慨道:“这只九命狸猫,真有些可惜了。” “是啊,是很可惜。”冯圣法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长叹息道,“他跟黄汉廷毕竟是生死兄弟,换成是我,只怕也很难解开这个心结。”想了想,冯圣法又道:“这些年他在上海保安总团,过得应该不大称心吧?” “谁说不是?”张柏亭喟然道,“既便在保安团,他的十九大队也就是个后娘养的,家伙用的是老套筒,军饷还经常拖欠,兵员也才刚补足,听说为了筹措军饷,他还经常出入大世界、大舞台去跟那些名媛交际花厮混,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个我相信,就凭这小子的卖相,只要他愿意,那些个名媛交际花还不得跟疯了似的往他跟前凑?呵呵。”冯圣法虽然笑着,可笑容里却透出几分别样的落寞,“这样,你从军需处调二十挺轻重机枪,两百杆汉阳造,配上十个基数的弹药,给他送去。” “行。”张柏亭点头道,“只要有你的批条,军需处那边我亲自去督办。” 作为最早接受调整的十个德械师之一,第88师在换装之后淘汰下来不少军火,装备两个补充团还有富余,与其搁在仓库里生锈,还不如从中调拨部份枪支弹药给保安团,有道是肉烂了还是在锅里,保安团说到底也是中国的国防力量。 第2章国军回来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团黑忽忽的物事忽然间扔进了车窗。 冯圣法和张柏亭都是黄埔军校生,多年的军旅生涯培养出了他们敏捷的反应,不等飞进窗的那团物事落地,两人便左右闪开,冯圣法在掏出手枪的同时,更飞起一脚将那可疑物品踢向了无人的过道。 “噗。”可疑物品撞上车门,然后摔落在地。 没有呲呲往外冒的青烟,也没有爆炸,两人急定睛看时,这哪是什么爆炸物,分明就是一只从美国进口的牛肉罐头。 冯圣法、张柏亭面面相觑。 这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车厢另一端,正在接受采访的孙元良忽然摆脱记者的纠缠,大步走到窗前,面带微笑对着窗外连连招手,摄影师也纷纷将照相机的镜头对准窗外猛拍,与此同时,大量的罐头、毛巾、香烟和饼干,雨点般从车窗外扔了进来。 冯圣法、张柏亭收起佩枪再次站到窗前,然后看到了毕生永难忘怀的一幕。 此时列车已经进入了上海西郊的南翔镇,正缓缓驶入真如火车站,成群结队的上海市民正跟着列车往前跑,还有更多的人从远处蜂拥而来。 人群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背着书包的孩子,有穿着西装的体面人,更多的则是穿着灰扑扑的土布工装的装卸工人,但是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喜,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真正的惊喜,回来了,国军回来了! 阔别整整五年后,国军终于杀回了上海! 国军回来了,受日本人欺压的屈辱日子终于要一去不复返了! 望着车厢内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国军将士,市民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工人们将自己舍不得用的新毛巾、舍不得抽的好香烟扔进了车厢,孩子们将藏在书包里舍不得吃的饼干扔进了车厢,几个商人更将整箱整箱的牛肉罐头拆开,统统扔进了车厢。 冯圣法左手举着毛巾,右手托着罐头,望着窗外群情振奋的市民,不禁潸然泪下,语含哽咽地说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哪……” ########## 直到傍晚时分,徐十九才终于返回驻地。 操场一片寂静,西侧那排充做教室的平房内却是灯火通明,训练了一整天的团丁们正在教官的督促下习字,这是独立第十九大队的一大特色,所有团丁不仅要苦练军事技能,晚上熄灯就寝前还要强制性读书认字。 在各个教室转了一圈,徐十九便径直回了大队部,然而刚进门,徐十九便发现大队部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站起来敬礼的几个司务兵表情僵硬,平时早已经溜走的刀疤、独只手还有独眼龙竟然都在,而且连连冲他呶嘴。 “老刀,你们几个是怎么了?”徐十九满头雾水,道,“嘴巴抽筋?” 话音方落,里间办公室里忽然传出一声怒吼:“徐十九,给我滚进来!” “参谋长?”徐十九错愕不已,当下急步走进了里间,道,“你怎么来了?” 目送徐十九匆匆走进里间办公室,刀疤、独只手还有独眼龙齐齐哀叹一声,然后飞也似地逃离了大队部。 徐十九疾步走进办公室,只见淞沪警备司令部上校参谋长朱侠正怒容满面地坐在他的位置上,看到徐十九若无其事地走进来,朱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加上两人关系又极好,便瞪着徐十九骂道:“你小子真是不知好歹,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下午?” “找我?”徐十九嬉笑道,“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找我干吗?” “还贫?”朱侠指了指徐十九,接着骂道,“中山医院和大世界都找不着你,好不容易联络上88师师部,也说没见着你人,大伙还以为你让日本人给绑票了呢,急得杨司令都差点调动他的卫队去虹口跟日本人抢人,哼。” “日本人绑我的票?”徐十九撇了撇嘴,不屑地道,“我绑他们还差不多。” “你小子还真别狂。”朱侠正了正脸色,说道,“这次日本人真有可能急眼,以后没事尽量减少外出,司令说了,尤其是你徐十九,从今天起严禁外出!” “别啊,这事我得跟司令说道说道,上海可是咱中国的地界,还能怵了日本人?”徐十九说着便抢上前来抄电话筒,却让朱侠给摁住了。 “行了你,司令这时候正和俞市长一道,在跟日本人交涉呢,你这时候添什么乱?你的事还没交代呢。”朱侠说此一顿,又道,“说,一下午你都干吗了?” “没干吗。”徐十九摊了摊手,很无所谓地道,“就跟佳兮去见了个长辈。” “啥,都见长辈了,这么说你们成了?”朱侠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俞佳兮他见过,是个好姑娘,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是经这么一打岔,胸中怒气已是荡然无存,当下干咳一声没好气道,“你小子,知不知道下午出了大事?” “屁的大事。”徐十九不以为然道,“东四省沦陷,华北又打成了一锅粥,眼看着国民政府的天已经塌了半边,蒋某人却还是不敢跟日本宣战,还在那里装可怜博西方同情,时局如此不堪,能有什么更了不得的大事?” “阿九,莫要背后非议领袖!”朱侠蹙了蹙眉,转移话题道,“今天下午,独立第20旅的宪兵在虹桥机场大门口打死了两个日本兵,据查,这是日本海军驻上海特别陆战队的两个士官,上海局势随时可能失控,司令让你部做好准备。” 徐十九道:“我们十九大队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向虹口发起进攻。” “我指的不是这个。”朱侠摆了摆手,神情凝重地说道,“十九大队的老弟兄没啥,可后来新招的弟兄大多都是本地人,他们的家眷必须马上撤离上海,还有,全员写好遗书,战端一旦开启,大伙随时可能为国捐躯,总得给家里人留下点念想。” “撤家眷,写遗书?”徐十九闻言顿时警觉起来,沉声道,“这次要动真格?” 朱侠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地说道:“阿九,这么跟你说吧,国府高层的意见已经越来越趋向于统一,在淞沪地区跟日本人打一仗已经不是什么悬念了,剩下的悬念是,什么时候跟日本人开战?不过下午这事一闹,估计是快了,或许就在明天。” 见徐十九沉默着不说话,朱侠又接着问道:“怎么你不高兴?你不是早就盼着跟日本人开战这一天么?” 徐十九摇了摇头,问道:“你知不知道具体计划,战役准备打到什么规模?” 朱侠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有个同学在军政部,我那同学说,领袖已经采纳了陈诚次长的建议,决定在淞沪跟日军大打,以将华北日军主力吸引到华东,然后利用华东密集的水网及吴福、锡澄、嘉乍这几条国防线持续消耗日军。” 徐十九轻轻颔首,说道:“陈诚是个有眼光的,他知道华北的平原地形对日军的机械化部队有利,而华东却不利于日军机械化装备的机动,所以在华东跟日军决战是正确的,就怕战端一开,蒋某人脑子一热在上海近效跟日军决战……” “徐十九!”朱侠火道,“跟你说多少次了,莫要背后非议领袖!” “好,我不说,我不说。”徐十九苦笑摇头,忍不住又说道,“不过你记着我今天说过的话,且看我判得准还是不准?” “你还说!”朱侠气极,抓起面前摆的那两本书就砸了过来。 徐十九伸手接住,随意一翻顿时间两眼放光,压抑着兴奋道:“日军步兵操典?还有日本陆军大学的步炮协同课程?” “知道你喜欢钻研日军,这是特意为你找的。”朱侠指了指徐十九,没好气道,“为了这两本破书,你知不知道费了我多少手脚?可你呢?一下午给我捅出这么大篓子不说,还他娘的尽给老子添堵,不行,老子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 说着,朱侠便抄起放在地图架上的细竹竿,作势欲打。 “参谋长,就你那小身板,不是我小觑你。”徐十九翻开日军步兵操典,一边看一边讥笑道,“打折竹竿不值几个钱,可千万别伤着你,嘿嘿。” “你小子!”朱侠看看徐十九高大结实的身板,将细竹竿放回地图架上,又从枪套里起出勃朗宁手枪,作势就要打开保险,“打不死你,我毙了你,现在就枪毙你。” 第3章敌前侦察(盟主加更) 感谢书友碧血剑十万金币厚赐。 ########## 民国二十六年8月10日。 早上六点,上海保安总团独立第十九大队的驻地里准时响起了嘹亮的起床号,号起不到五分钟,所有团丁就已经完成了集结。 不过今天早上的队形显得有些稀稀落落,因为十九大队除了百十来号老兵外,其余的团丁全都是上海本地人,遵照司令部下的命令,他们都已经连夜返家安顿家小去了,要到今天上午把家人送上火车后才能够归队。 徐十九走到队列前讲解了几句,老兵们便开始了日常训练。 片刻后,徐十九带着刀疤、独只手还有独眼龙走出了驻地,不过此时,徐十九已经换上了一身长衫,头上也戴了顶宽檐礼帽,看上去似乎是个小商人,可腰间鼓起的镜面匣子轮廓却很容易就暴露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身后刀疤、独只手还有独眼龙也是同样的装束,四人全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附近的行人为四人身上的气势所迫,忙不迭地闪向道侧,有辆光亮如镜的福特轿车驶过来,看到四人横在道中央也赶紧踩下了刹车。 大上海的流氓很猖獗,旁人显然把四人当成了青帮的人。 刀疤以左手脱下礼帽,又以右手挠了挠油光锃亮的光头,然后扭头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咱们就这一副打扮,怕是不妥吧?” 独只手晃荡着左袖管,也道:“是啊,好歹伪装一下吧?” 独眼龙凶狠地瞪着身后的福特轿车,狞声道:“要不咱坐轿车去?” “用不着。”徐十九背着手,淡然道,“不是跟你们说了,今天咱们就是要在小日本的眼皮子底下刺探他们的军事情报。” “这能行?”刀疤三人面面相觑。 日本人又不是瞎子聋子,更不是傻子,平时不化妆一下,连进入日租界都难,怎么可能任由他们明目张胆地进去侦察? “走啦。”徐十九却径直走了。 刀疤三人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四个人晃晃悠悠地沿新民路往东,很快就来到了宝山路口,前面就是日租界了。 说日租界其实不准确,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公共租界日占区,这事还得从民国二十一年的一二八上海抗战说起。 上海的租界几经扩展,到三十年代最终成形,几乎将整个上海市区都囊括进去,国民政府只控制闸北、南市两区,整个租界大体上分为法租界及公共租界,法租界在南边,公共租界在北边。 公共租界又分为中区、西区、北区以及东区,其中北区、东区在苏州河以北,一二八上海抗战后国民政府与日本政府签订淞沪停战协定,国民政府从此不准在上海驻军,而公共租界的北区以及东区则被日本实际控制,宝山路就是华界跟日租界的分界线。 新民路进入宝山路的路口设有日军的岗哨,还有路障,不过是打开的,两个日本兵背着步枪在站岗,对眼前川流不息的人流视而不见,徐十九四人挎着盒子炮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地走将过来,两个日本兵也装做没看见。 经过岗哨旁边时,徐十九把鹰隼似的眼神往一个日本兵脸上直瞄,那个日本兵的脸肌抽了两抽,很不自然地将脸庞转向了另一侧。 徐十九却没有放过这个日本兵的意思,跟着转到他面前,先掏出根雪茄叼在嘴上,然后向那日本兵比了个借火的手势,那日本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真的从兜里掏出火柴,呲的划着火,又双手拢着帮徐十九把雪茄给点上了。 徐十九狠吸了两口,又将一股青烟喷在日本兵脸上,这才洒然转身走了。 身后那个日本兵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表示,其实,这个时候的日本兵大多还是朴实的年轻人,他们要在打进中国内陆特别是打下南京之后,才会蜕变成灭绝人性的野兽,而且上海日军还有着一二八的惨痛记忆,对中国人其实并不蔑视。 徐十九四人越过宝山路继续向东,一直到四川北路才转道向北。 四川路是公共租界连通中区、北区的一条主干道,往北一直可以走到日本海军驻上海特别陆战队的司令部。 往北走没多远,徐十九忽然发现有个日本浪人在街边烟摊买烟。 公共租界有很多日本浪人,这个并不奇怪,日本浪人买烟也不奇怪,可这个日本浪人买完烟后居然付钱,这就奇怪了。 “奇哉怪也,小日本今儿转性了?”独眼龙也是大惑不解。 “上去看看。”徐十九打个手势,带着三人迎向那日本浪人。 河野俊踩着木屐踢踏踢踏地走来,眼神漫无目的地扫视着街边商铺的橱窗,河野家族曾经是长崎藩一个武士世家,不过到了河野俊这一代,家道彻底没落,退役之后,他不得不飘洋过海来到上海,在江湾跑马厅当了名骑手。 凭着打小练就的过硬骑术,河野俊很快就在跑马厅扬了名。 所以平时在街上,河野俊都是横着走道的,不过昨天晚上,冈本先生却把上海日侨的几十个代表请到领事馆,要求他们严加约束同胞,尽量减少外出,确实要因公外出的,也尽量少惹事,总之,尽量不要刺激中国人。 看见四个中国人兜着头冲撞过来,平日里河野俊早就发火了,不过今天,他却主动避到了一侧,然后用日语嘀咕了几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奇怪,小日本真转性了?”独眼龙见状越发大惑不解。 刀疤挠挠锃光瓦亮的秃头,也道:“这小日本好像不想惹咱。” “小日本不想惹咱,那咱就惹他。”徐十九目露凶光,再次打了个手势,刀疤和独眼龙便一左一右向那日本浪人追了上去。 然后,刀疤争做抢道的样子和日本浪人撞在了一起。 “八嘎!”河野俊一扭头,看见竟是刚才挡他道的中国人,顿时间勃然大怒,翻手就要去拔佩在腰间的太刀。 “狗日的你骂谁?”刀疤目露凶光,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独眼龙也撩起了长袍前摆,腰间二十响盒子炮便露了出来。 河野俊骤然看到独眼龙腰间的盒子炮,顿时瞳孔一缩,再看刀疤、独只手还有慢悠悠跟上来的徐十九腰间都是鼓鼓的,越发脸色大变,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转身走进街边一家日本料理店,竟是服软退缩了。 刀疤、独眼龙面面相觑,这可是在日租界,日本人怎么成怂包软蛋了? 徐十九却隐隐猜出了缘由,此事肯定跟昨天发生的虹桥机场事件有关,这些日本浪人多半是得到了上海领事馆的指令,让他们这几天尽量不要惹事。 想清楚了这点,徐十九便不再逗留,带着三人继续往北走。 走到四川北路与虬江路的十字路口,徐十九再次停了下来。 “看见前面路口那栋挂着日文牌匾的大楼没有?”徐十九回头对刀疤三人说道,“这是日军构筑的一个堡垒工事,底层墙面正对虬江路口那侧有伪装过的射击孔,若开战,日军再在顶层架上几挺轻重机枪,就能锁死整个路口。” 刀疤三人细看之下还真是这样,当时就变了脸色。 徐十九又把目光转向独眼龙,吩咐道:“阿龙,你以前就是在这一带厮混的,对这里的人头熟,去找个瘪三问问情况。” 独眼龙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回来了。 “大队长,已经问清楚了。”独眼龙附着徐十九耳朵低声说道,“这栋四层大楼是日本丰田猪死回舍的,钢筋水泥结构,底层墙壁几天前还被加固过,据说可以抵御37mm平射炮的抵近直射,不过里面暂时没有日军驻扎。” 徐十九追问道:“正规军没有,武装商团呢?” 徐十九知道,驻上海的日本武装力量很复杂,除了直属日本海军的特别陆战队以及刚刚从汉口撤下来的两个陆战队外,还有从万国商团中分化出来的日本商团,而且成员大多是日军陆军的退役军人,要不就是浪人,战斗力不容小觑。 独眼龙道:“有一支几十人的武装商团,主要装备金钩步枪。” 金钩步枪就是三八大盖的前身,估计是日本陆军淘汰下来的装备,这种步枪只比三八大盖少了个防尘盖,但射击精度极高,而且无烟无焰、后坐力小,缺点是口径小,附带杀伤力弱,但总体来说仍不失为一款优秀的步枪。 命刀疤在本子上做好标记,徐十九又带着三人继续往北。 一路往北走了大约两公里,先后越过十几个十字路口,远远的终于看见日本海军驻上海特别陆战队司令部的大楼了,那是一栋城堡式全封闭建筑,整栋建筑呈长方形,四周是四层结构办公楼,紧挨四川北路,正对多伦路。 走近了,发现除了正对多伦路的大门口设有岗哨,并且有日本兵严密排查出入的人群以及车辆外,其余各个方向均没什么戒备,日军不仅任由上海市民在大楼四周自由走动,甚至也不禁止市民靠近大门,只是严禁入内。 徐十九四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大楼的大门口。 不过这里毕竟是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司令部,大门口的戒备很严,临时垒起的环形街垒后面甚至还架起了机枪,徐十九这次没敢再造次,只是站在马路中间,对着大门内远远地瞄了几眼,发现方框形封闭大楼的中间是个大操场,不少日军正在列队训练。 徐十九带着刀疤三人绕着整栋大楼转了两圈,最后在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斜对面的日本海军医院大门口停了下来。 见徐十九长时间沉默不语,刀疤忍不住问他道:“大队长,想什么呢?” 徐十九下意识地摸出烟盒,又掏出一支雪茄在镂有精美图案的盒面上顿了顿,然后眯起双眼望着前方那栋庞大的大楼,语气低沉地说道:“我在寻思,怎么给大川内传七这个老鬼子送一份上得了台面的见面礼。” 第4章不准妄动(盟主加更) 感谢书友“碧血剑”厚赐十万币。 ########## 大川内传七是日军海军驻上海特别陆战队的司令官,少将军衔,徐十九念叼他时,这老鬼子正在他的办公室跟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晤面,除了冈本季正,在场的还有日本驻华大使馆的副武官本田辅少将。 “冈本桑,本田桑,请坐。”大川内传七肃手请冈本季正、本田辅入座,又道,“两位放心,昨天晚上长谷川阁下就已经命令海军第8战队、第1水雷队、第1航空队、佐世保镇守府第1特别陆战队,吴港镇守府第2特别陆战队做好了准备。” 长谷川清是日本海军第3舰队司令官,中将军衔,第3舰队又称中国方面舰队,拥有几十艘老旧战舰,旗舰为老旧巡洋舰出云号,从世界范围看,这些军舰已经严重落伍,但用来对付弱小的中国海军,却仍旧是绰绰有余。 “长谷川阁下何时能够到沪?”冈本季正问。 本田辅则更关心军事,问道:“在佐世保待命的两个特别陆战队何时开拔?” 大川内传七笑笑,道:“两位别着急,长谷川阁下今日晚间便可抵达上海,就在刚才,我又接到了他的电文,在佐世保集结待命的第8战队、第1水雷队、第1航空队以及两个特别陆战队已经开拔了,最晚明日傍晚可抵达汇山码头。” 本田辅和冈本季正便同时舒了口气,佐世保、吴港这两个特别陆战队一到,再加上从汉口撤至上海以及原驻上海的特别陆战队,集结上海的兵力就已经超过了五千人,再加上武装商团的两千多在乡军人以及浪人,勉强可以自保了。 “哟西,这一来我就放心了。”冈本季正连连点头,目露凶光,“昨天下午还有今天早上跟支那人的谈判,我真是受够了,明天的第三轮谈判,我方必须向支那上海市政府提出最严正的交涉,上海保安团必须撤离,一应工事必须拆除!” ########## “给大川内老鬼子送见面礼?”刀疤嘀咕道,“大队长,不是吧?” 徐十九笑笑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冲对面大楼呶了呶嘴,问道:“你们几个知道大川内老鬼子的办公室具体在哪个位置么?” 刀疤和独只手便把眼睛望向独眼龙。 独眼龙赶紧将叼在嘴里的烟头吐到地上,挠头道:“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虽说在租界北区厮混多年,可小日本的司令部却一次也没进去过,再说大川内老鬼子又不是我儿子,我哪知道他的办公室具体在哪个位置?” “不知道?”徐十九又道,“那就猜。” 刀疤、独只手和独眼龙都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看见对面楼顶上那根高耸的天线没有?还有旁边那面从顶楼上垂落下来,一直盖到二楼的太阳旗。”徐十九将抽剩一半的雪茄扔地上,笃定地说道,“我跟你们打赌,大川内老鬼子的办公室一准就在那个方位,而且肯定在二楼!” “大队长,你进去过?”刀疤将信将疑地道。 “我没进去过。”徐十九摇头,又道,“不过只要稍微动一动脑子,就不难猜出来,那高耸的天线是无线电,底下肯定是大川内老鬼子的指挥部,不过暴露大川内老鬼子办公室方位的还是那面太阳旗,挂旗的小鬼子肯定会讨好老鬼子,把旗挂在老鬼子办公室顶上。” “二楼呢?”刀疤又道,“大队长怎么知道是二楼而不是一楼、三楼或者四楼?” 徐十九道:“一楼明显修成了工事,三面墙壁都是加强过的,上面开了大量伪装过的射击孔,正对多伦路这面是车库,三楼、四楼透过敞开的窗户能看见架子床,还有日本兵穿着衬衣站在窗前抽烟,多半是宿舍,所以办公区肯定在二楼。” 说话间,一辆轿车便从大楼正对多伦路的大门内驶了出来。 徐十九拍拍屁股,对刀疤三人说道:“今天差不多了,回吧。” ########## 上海龙华,淞沪警备司令部。 淞沪警备司令杨虎正在焦急地等待消息,参谋长朱侠陪在旁边,指挥部的地图架已被撤掉,却在墙上用图钉钉了一幅巨大的租界图,指挥部中央的条桌上,几个作战参谋正拿着圆轨、三角尺紧张地进行图上作业。 昨天下午发生虹桥机场事件之后,杨虎担心日本人报复,遂下令禁止保安总团的官兵外出,不过晚间徐十九一个电话打过来,杨虎立刻改变了主意,不仅撤消了禁令,今天一大早还将保安总团的几个营长(大队长)都派了出去。 抬手看看腕表,见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一时,1团、2团的几个营长都已经回来了,可徐十九却还不见踪影,杨虎便开始有些担心起来,扭头对朱侠说道:“尚义(朱侠表字),徐十九这愣小子不会惹出什么乱子吧?” “不会,阿九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朱侠笑笑,又道,“阿九回来得越晚,就意味着他刺探到的情报价值越大,司令你就等好吧。” “倒也是,这小子愣归愣,可办事向来稳妥,这些年还真没出过什么岔子。”杨虎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又道,“嗯,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期待了。” 话音方落,指挥部门外忽然传来了徐十九响亮的声音:“报告!” “嘿,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愣小子回来了!”杨虎指指朱侠,大声道,“进来!” 人影一闪,徐十九英挺的身姿便大步走进了指挥部,又啪地立正敬礼,杨虎随便地回了记军礼,朱侠,上海保安总团总团长吉章简,第1团团长符岸坛,第2团团长齐学启以及几个营长的目光便纷纷落在了徐十九身上。 “阿九,说说你的发现。”朱侠开门见山道。 “是。”徐十九向着朱侠又是啪地一记军礼,一丝不苟地道,“卑职奉命刺探上海日军虚实,自新民路向东,再沿四川北路往北直至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共计发现二十六处日军堡垒或据点,卑职已经据此绘成详图。” 说着,徐十九便摸出做好标识的地图双手递给朱侠。 朱侠接过地图直接交给作战参谋,又道:“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有,我发现驻沪日军跟咱一样,也是内紧外松,还有,沪上的日本浪人表现反常,平时没事他们都会寻衅滋事,可是今天,咱主动去惹他,他却反而退缩了。”徐十九又将上午跟日本浪人的冲突原原本本地道出来。 朱侠点点头,又道:“你的结论呢?” 徐十九道:“我的结论是,日本政府高层的意见很可能也不统一,这必然导致驻沪日军思想上的混乱。 此外,为了避免刺激到国人,日本人还在故作姿态,卑职四人公然携带枪支,竟然也可以在其司令部的周围活动,此时我军若以便衣发动突袭,定点清除日军外围据点,再迫使中央军各部跟进,定可以将驻沪日军一鼓全歼。” 杨虎听得两眼放光,问道:“徐十九,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为好?” “宜早不宜迟,我的意见,今天下午就动手!”徐十九道,“趁日军还在故做姿态,我们的便衣队容易渗透,可以打他们个冷不防,若是错过今天,很难说情况不会发生变化,若是明日日军加强戒备,恐怕就不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杨虎狠狠击节,当即吩咐总团长吉章简道:“夏迪兄,你留在这里,会同学启、岸坛和十九针对日军外围的各个据点制订详细的偷袭计划。”说此一顿,杨虎又向朱侠道,“尚义老弟,你马上给张总司令打电话,向他报告我们的计划。” “不能报告。”徐十九急道,“一报告,这事铁定不成。” “不报告可不行,这里是上海,是万国商埠,打出个国际事件怎么办?”杨虎摇头,又向朱侠道,“马上要苏州的电话。” ########## 接到朱侠打来的电话时,设在苏州留园的京沪警备司令部正准备前移。 接电话的是京沪警备司令部参谋长童元亮少将,童元亮跟朱侠是陆大校友,童比朱高一届,两人曾经在张治中将军领导下的中央军校野营办事处共事多年,关系极好,他斟酌着跟张治中讲了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作战计划。 张治中将军是中央军内除了黄埔系以外仅有的两个能打仗的虎将之一,他的战绩是一二八上海抗战,另一个便是薛岳将军,陈诚的军事才能虽然也很出色,中原大战时也曾有过不俗表现,不过他在淞沪会战中表现平平,算不上虎将。 听完童元亮的转述,张治中皱了皱眉,不以为然道:“胡闹,没有领袖令谕,谁敢妄启战端?上海乃国际都市,公共租界内云集万国客商,若是打出个国际事件,谁来负责?再说87师、88师及独立第20旅才刚到上海,诸事不足,如何开战?” 童元亮想了想,还是劝道:“可是司令,眼下的机会的确很难得……” “行了,慕陶你不必多说了。”张治中摆了摆手,打断童元亮道,“告诉杨虎、朱侠,让他们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加紧战备等待领袖命令才是正紧。”说罢,张治便径直转身走出了指挥部,又登上汽车离开了留园。 ########## 朱侠从里间办公室走出来,十几双眼睛便齐刷刷地落到了他身上。 “尚义老弟,张总司令怎么说?”杨虎迫不及待地问,他忍日本人很久了。 朱侠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张总司令不准,只说让我们加紧战备,等待命令。” 杨虎闻言大失所望,几个团长、营长也纷纷叹息,只有徐十九淡淡地说道:“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第5章砍头行动(上) 张治中不准,杨虎也不敢抗命,几个团长、营长只能各自散去。 作为当年那一场事变的参与者,朱侠很清楚徐十九对张治中的感观是非常负面的,所以特意追出来安慰了徐十九几句,还派自己的车把他送回了驻地。 一进大门,徐十九就发现了异常,只见操场上停着两辆卡车,还有一个班的中央军守在卡车两侧警戒,是正儿八经的中央军,头上戴着钢盔,身上穿着浅灰色卡其布军装,脚上蹬着胶底黑布鞋,胸前挎着德国花机关,腰间还坠着八颗手榴弹! 车刚停下,刀疤、独只手还有独眼龙就一窝蜂似的迎了上来。 望着兴奋得抓耳挠腮的刀疤三人,徐十九笑着问道:“送军火来的?” “可不是咋的?”独只手兴奋地道,“六挺马克沁重机枪,十八挺捷克轻机枪,两百杆汉阳造,整整十个基数的弹药,还有五十箱手榴弹!大队长哪,人家不愧是中央军,出手就是阔绰,现如今上海保安总团就数咱们十九大队家伙最硬了。” “还行。”徐十九点点头,淡淡地道,“比我预期的多了一点。” 说话间,中央军那个带队的上尉军官走上前来对着徐十九啪地敬礼,朗声道:“国民革命军第88师军需处杜登高,奉命押送军火至上海保安总团独立第十九大队驻地,今已安全抵达,请长官验收!”说着,又将单据递了过来。 徐十九没有查验,直接就在收据上面签了字,那上尉军官收好收据,这才撤掉卫兵,又让人打开了车厢,那边刀疤一挥手,几十个团丁便迅速抢上前来,将车厢里面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木板箱子都搬下来,在操场上码成了一堆。 杜上尉指了指摆成一堆的木板箱,问徐十九道:“长官不打开查验一下?” “不必了。”徐十九摆了摆手,又道,“杜上尉,请替我向师座、副师座、参座问好,就说我徐十九很想他们,得空一定去真如拜见他们。” “长官的问候卑职一定带到,告辞。”杜上尉向着徐十九啪地又是一记军礼,然后转身上了其中一辆卡车的副驾驶,一个班的中央军也迅速登车,稍顷,两辆卡车便带着滚滚烟尘驶离了十九大队的驻地。 徐十九回过头,吩咐道:“老刀,你把武器弹药分发下去,老独、阿龙,你们跟我来一下,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接下来日军肯定会加强租界的戒备,所以我们的计划还得做出调整,否则根本没法把一整车炸药送进日租界。” 徐十九刚走,早就蠢蠢欲动的百十号老兵便涌了上来。 一个老兵不顾刀疤在场,当下抽出刺刀迫不及待地撬开了一口箱子,只见里面装的全是黄澄澄的子弹,还有帆布带,再撬开另一口,里面装的却是重机枪零件,虽然成色看上去只有六成新样子,不过上了机油,所以没有任何锈迹。 随着木板箱一口口地打开,老兵们便纷纷欢呼起来。 一个老兵抱起一挺马克沁,顾不上擦去机油便抓起零件熟练地装配起来,一边装一边嘀嘀咕咕地说道:“88师这回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咱缺家伙就给咱送来硬家伙,而且没拿报废的烂家伙来糊弄咱,嗯,还算不错。” 一个新兵凑上来涎着脸向老兵道:“狗子哥,让我抱抱撒。” 老兵却一巴掌拍开新兵手,骂道:“你个新兵蛋子,一边去。” 新兵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手,又道:“狗子哥,88师为啥要送咱军火?” “为啥?”说话间老兵已经装配好了重机枪,当下一边拉动枪栓一边说道,“因为他们做了亏心事,当年他们对咱们十九……”说到这,老兵的话忽然间就停顿住了,脸上也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似乎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记忆。 新兵不知情,又紧着追问道:“他们做啥亏心事了?” 老兵却突然间翻了脸,一巴掌狠狠拍在新兵脑门上,骂道:“你个新兵蛋子,作死的玩意,问这些干吗,咹?!” ########## 远在真如88师指挥部的孙元良忽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对着联袂走进来的冯圣法和张柏亭说道:“准是九命狸猫收到了军火,却又在背后编排我。” 冯圣法和张柏亭讶异地对视了一眼,笑道:“师座你知道了?” “这么大一批军火,军需处能不报告我吗?”孙元良表情严肃地瞪着冯、张两人,不过马上又绷不住脸,笑道,“我又加了四挺仿捷克和五十箱手榴弹。” 冯圣法、张柏亭相视一笑,对徐十九,孙元良的确更该有所表示。 “先不说那臭小子了。”孙元良摆了摆手,转移话题道,“是这样,真如这里无遮无掩的,日机一来,躲都找不着地,所以我想把指挥部移进租界去,这里设一个留守处,圣法老弟或者柏亭老弟你们留下一个,两边通过电话联络,怎么样?” 冯圣法笑道:“指挥部乃我88师中枢所在,不容有失,师座这样考虑是对的,那就由我留守吧,柏亭兄随师座入驻法租界。” 张柏亭想反对,孙元良直接道:“行,就这么定了。” 说罢,张元良转身就走,然而刚到门口忽又回头道:“哦对了,下午四点左右,张文白(张治中)的指挥部就到南翔了,圣法老弟你代我去迎迎他,若是张文白问起,就说我和柏亭化妆进入日租界刺探情报去了。” 冯圣法笑着并腿敬礼,应道:“是,卑职一定把话带到。” 当天下午,孙元良就将他的师指挥部迁进了公共租界的观音堂,几天后又迁到了福新面粉厂,此后又连续换了好几个地点,最后迁进四行仓库直到88师撤离上海,孙元良素以善于保命而著称,飞将军的绰号真不是白得的。 再说冯圣法,等他赶到南翔时张治中已经提前抵达。 张治中果然问起孙元良,冯圣法照着孙元良的吩咐说了,张治中自然不信,也大略能够猜到孙元良的去向,不过他对此也是莫可奈何,他固然对孙元良极其不满,奈何人家是蒋委员长的心腹爱将,不是他想撤换就能够撤换的。 张治中将他的京沪警备司令部选在古漪园,一直忙碌到深夜,各处室才算理出头绪,正当张治中准备休息时,南京的电话却打过来了。 今天蒋委员长召集他的幕僚开了一天的会,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和军政部次长陈诚左劝右说,直到深夜老蒋终于下了决心,打! 张治中拿起电话,不等他说话,电话那头便传来了蒋委员长带有浓重宁波地方口音的咆哮:“文白,把上海的日军给我赶下黄浦江!” 当张治中放下电话,时间已经是次日凌晨,也就是8月11日了。 蒋委员长一个电话,京沪警备司令部顿时忙碌起来,一阵鸡飞狗跳。 张治中找来参谋长童元亮询问87师、88师、36师、独立第20旅以及两个独立炮团的具体位置,结果童元亮犯了难,因为京沪警备区所属各部昨天才开拔,除了87师、88师已经分别在江湾叶家花园、真如设立了指挥部,其余单位一概联络不上。 张治中又给南京打电话,向蒋委员长请示推迟到12日拂晓进攻,蒋表示同意,张治中便让童元亮向87师、88师、上海保安总团、上海警察总队、江苏保安团等所有能够联络上的作战单位下达了作战命令。 历史在这里跟中国开了个玩笑。 站在历史的视角客观公正地讲,老蒋下的决心还算及时,假如张治中能够在接到蒋的电话后的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命令各部向上海日军发起进攻,那么淞沪会战的走向就会发生变化,至少第一阶段的结果将截然不同。 因为此时日本政府高层还没有就如何应对虹桥机场事件达成一致,驻沪日军并不知道日本政府最后会选择放弃上海,还是选择在上海跟中国开战,为了不刺激国军,使事态进一步扩大化、复杂化,日军甚至被迫降低了日租界的警戒等级。 这便是徐十九可以公然佩枪在日租界活动的直接原因。 日本政府要到13日内阁会议结束之后,才会正式做出决定向上海派谴两个半师团的陆军,长谷川清调过来的几个陆战队两千余人,也要在11日晚才能赶到上海,也就是说,这中间至少存在二十个小时的时间差可供利用! 此时,上海日军只有不到三千的陆战队,外加不到两千人的武装商团。 如果张治中能够在第一时间就下令进攻,上海保安总团、上海警察总队的第一波攻势就基本上可以扫清外围的七八十个日军据点,87师、88师和独立第20旅再一通乱打,就基本上可以将驻沪日军分割包围在几个主要据点内。 一旦上海日军被分割包围,战局就将完全纳入国军掌握之中,因为国军不仅兵力上占据绝对的优势,装备上也占优势,既便长谷川清的第3舰队主力外加三个陆战队赶到,只怕也很难再扭转战局了,因为中国空军也不是摆设。 就凭长谷川清紧急抽调过来的三个陆战队,在中国空军和国军炮兵的压制之下,别说从汇山码头上岸,只怕想在吴淞、宝山一线抢滩登陆都不易,既便侥幸抢滩登陆成功,只怕也没有余力支援被分割包围在市区的日军了。 但是历史没有假如,这些只能是空谈。 作为一名标准的军人,张治中的作风和能力是不容置疑的,但他在战机的把握上不够灵活,他的信条就是不打没准备的仗,但是很遗憾,等他准备好,日军也准备好了,日本政府的动员能力和后勤保障能力更不是当时的国民政府能够比拟的。 第6章砍头行动(下) 8月11日,上午七点。 朱侠一大早就驱车来到了十九大队驻地,于明日拂晓向上海日军发起进攻的作战命令今天凌晨就已经下达给了上海保安总团、上海警察总队的各大队,不过徐十九在一二八上海抗战中曾有过抗命的不光彩纪录,所以他特意赶来火车北站坐镇。 不过朱侠还是晚到了一步,等他赶到时徐十九已经出门了。 朱侠又气又急,找人一问,留守的刀疤、独只手都不知情,他们只知道徐十九刚刚跟独眼龙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干吗去了,谁也不知道,朱侠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等,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徐十九才又回到了驻地。 徐十九刚进大队部大门,朱侠就跳起身来怒吼道:“徐十九!” “哟,参谋长?”徐十九赶紧嬉皮笑脸地迎上来,“您又来了?” 朱侠怒形于色:“知不知道老子等了你整整一天,唵?你好大架子!” “参谋长,你这可冤枉我了。”徐十九叫屈道,“你前天才刚来过,我哪知道你今天又来?要早知道你来,干啥我也得在这里候着您,是吧?” “你他娘的少给我打岔,你这叫擅离职守,知不知道?”朱侠火道,“你擅离职守还上瘾了咋的?前天你未经请示擅自外出就不说了,今天又给老子来这一出,真要出了事,日本人突然打过来,司令他非枪毙了你不可,哼!” 徐十九赔着笑脸道:“有参谋长您在,能出什么事?” “少跟我嬉皮笑脸,说,这一整天你他娘的干吗去了?” “这不明天就要开打了么?我就寻思着给大川内老鬼子送份大礼。” “大川内传七?”朱侠闻言心头微动,问道,“你小子又动什么歪脑筋?” 徐十九将大队部里的几个司务兵赶走,然后将独眼龙叫了进来,吩咐道:“阿龙,你跟咱们参谋长讲讲,你给大川内老鬼子准备了什么大礼。” “是!”独眼龙啪地立正,又对朱侠说道,“参座,我们给大川内老鬼子准备了整整一卡车的烈性炸药,准保他魂归东瀛岛。” “你们要爆破海军司令部?”朱侠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日本海军驻上海特别陆战队司令部位于四川北路、多伦路交汇处,其战术价值是不言而喻的,如果真能够搞到烈性炸药摧毁日本海军司令部,不仅驻沪日军会失去一个坚固的核心据点,其指挥系统也会顷刻瘫痪。 “你们能搞到这许多烈性炸药?”朱侠还有些将信将疑。 “参谋长,炸药早就准备好了。”徐十九笑笑,压低声音道,“你别忘了阿龙跟杜先生的渊源,有杜先生帮忙,区区一卡车炸药又算得什么?” “真搞到炸药了?”朱侠也忍不住有些期待了,“行动计划呢?” 徐十九道:“我们的原计划是这样的,小日本现在的警戒等级不高,进出日租界的汽车基本上都不做检查,所以满载炸药的卡车很容易进入日租界,进了日租界之后沿四川北路直奔日本海军司令部,然后硬闯大门炸他狗日的。” “不行,你们的这个计划太一厢情愿,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日军的松懈上。”朱侠断然摇头道,“日军今天不排查,不代表明天也不排查,万一日军加强戒备,满载炸药的卡车连日租界都进不去,怎么炸海军司令部?” “要不您是参谋长呢?就是厉害。”徐十九冲朱侠竖了竖大拇指,又道,“刚才我们办完事回来,发现日军已经加强了各个路口的岗哨,街上也开始有巡逻队巡逻了,我估摸着到了夜间就该排查行人车辆了,要想按照原计划去炸海军司令部,的确不可能了。” 顿了顿,徐十九又道:“好在我们已经改了计划,今天一整天就办这事了。” 独眼龙接着说道:“我有个兄弟在日本海军医院开救护车,今晚正好轮到他值班,明天凌晨三时,我会让人冒充丰田纱厂给海军医院打电话,就说有士兵在冲突中被人打伤,等战地救护车进入法租界,我们就会把它控制起来,装上炸药后折回日租界。” 从日本海军医院派车去丰田纱厂的确要经过法租界,这没问题,找个会日语的人冒充丰田纱厂报假案,这也没什么问题,时间选的也对,五点钟之前爆破海军司令部,正好跟总攻时间互相切合,不会给日军留下太多的反应时间。 不过朱侠有些担心独眼龙口中说的那个兄弟,当下问道:“你找的人可是替日本人做事的,他可靠吗?” 独眼龙保着胸脯道:“参座放心,绝对可靠,他原本就是咱们青帮安插进日本海军医院的线人,只要救护车一开出日租界,他就不用再回去了,更不用直接驾车去炸大楼,安全上有保障,所以更不会起什么异心。” 朱侠又道:“如果日军加强排查,你们有何应对之策?” 徐十九道:“这就没什么办法了,只能硬闯了,不过为了确保爆破成功,我决定派两名死士驾车前往,既使一个被打死了,另一个也还能继续驾车。” 朱侠叹道:“整个计划虽不尽完善,可只有这么短的准备时间,能策划成这样也算是不易了,只不过,你们确定能够摧毁海军司令部?” 徐十九道:“要想彻底摧毁海军司令部当然不可能,一卡车的烈性炸药,勉强可以将海军司令部的一边大楼炸上天,要想把四边大楼全部炸掉显然不可能,但是我知道大川内办公室的具体方位,只要满载炸药的战地救护车靠近海军司令部,他就必死无疑!” 独眼龙补充道:“不仅大川内老鬼子必死无疑,就连停放在一楼车库里的几十辆装甲车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好!”朱侠狠狠击节,兴奋不已道,“干掉大川内传七,驻沪日军的指挥系统就会彻底瘫痪,若能把停放在海军司令部的日军装甲车也一并干掉,日军战斗力就将遭受重创,这对于我方的后续作战,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徐十九讨好道:“参谋长,你给这次行动起个名吧?” 朱侠大为受用,沉吟片刻后说道:“如果把驻沪日军比作一个人,那么大川内传七的指挥部就是日军的头,干掉大川内传七的指挥部就是砍下了日军的头颅,所以,这次爆破行动不如就叫砍头行动,如何?” “砍头行动?好,贴切!”徐十九连连点头。 “参座就是参座,会起名。”独眼龙连声附和。 “你小子,别给我戴高帽子。”朱侠笑着指指徐十九,佯怒道,“你擅离职守的事,该报告我还得跟司令报告,该处罚司令他还得处罚你。” “认罚认罚,我认罚还不行么?”徐十九道,“等打完这仗,你枪毙我都行。” 说这话时,徐十九脸上笑嬉嬉的,透着无所谓的神情,可朱侠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诀别的意味,是啊,明日战端开启,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日落,今日一过,也许就是阴阳永隔了,朱侠思之,不免黯然神伤。 ########## 当徐十九和朱侠算计着大川内传七的大好头颅时,这老鬼子正跟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商量着如何拖延时间。 此时长谷川清从佐世保调来的两个特别陆战队外加第3舰队直属陆战队约2500人已经从上海外滩的汇山码头登陆,加上原驻上海以及从汉口撤下来的两个特别陆战队,集结到上海的日军已经增加到了七个步兵大队5000余人。 不过5000人的兵力还是稍嫌单薄了些,算上各商社的武装商团也才勉强能够凑出一个步兵旅团,然而据潜伏在南京政府高层的间谍所提供的情报,正向上海集结的中国军队有三师又一旅,还有两个野战炮团,双方实力悬殊太大! 更让大川内传七担心不已的是,正向上海集结的这支中国军队恰恰就是五年前参加过上海战役的那支军队,作为同样曾经参加过一二八上海战役的老兵,大川内传七深知这支中国军队绝对不好对付,特别是他们刚刚还换装了德械装备。 还有他们的司令官张治中,也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冈本桑,长谷川阁下调来的援军虽然已经到达了,可皇军兵力跟支那军相比还是太过悬殊,若此时骤启战端,皇军殊无必胜之把握,但若能有两天的准备时间,便可以将所有据点整合成完整的工事链。”大川内传七说着伸出两枚手指头,“我需要两天。” 冈本季正皱了皱眉,嘀咕道:“可是根据情报,支那领袖蒋昨天晚上就已经给前线指挥官下了进攻上海的命令,一俟进攻上海的中国军队进入指定的攻击位置,他们就会随时发起进攻,要拖延两天时间,谈何容易?” “我知道这事不易,所以才找你。”大川内传七恭维道,“冈本桑你在上海经营多年,我知道你一定能想到办法,总之一切都拜托了。”说着大川内传七便站起身来,向着冈本季正鞠了一个标准的日式躬。 “大川内桑,你这不强人所难么?”冈本季正苦笑。 “冈本桑,拜托了。”大川内传七撅起屁股再鞠一躬。 冈本季正推却不过,便开始冥思苦想,想啊想的还真让这老鬼子想出了一辙,当下迫不及待地对大川内传七道:“大川内桑,我想到办法了。” 正准备表现一下茶艺的大内内传七赶紧放下了茶壶。 冈本季正阴阴一笑,说道:“大川内桑,支那领袖蒋对西方各国的干涉一向忌惮,我这便给西方各国驻沪领事馆打电话,声称帝国不希望事态扩大,以致各国商团利益受损,更建议将上海辟为不设防之自由口岸,如此,至少可拖上两日。” “哟西,不愧是冈本桑!”大川内传七闻言大喜道,“那就拜托了。” 替驻沪日军解决了一个难题,冈本季正心下也是颇为得意,当下又兴匆匆地道:“事不宜迟,我这便挨个给各国领事馆打电话。” 第7章坐失良机(上)(盟主加更) 感谢书友“高初”十万币厚赐。 ########## 民国26年8月12日,凌晨3时。 南翔镇古漪园内今夜无人入眠,作战室里更是灯火通明,不时有通讯人员往作战室里进进出出,将各作战单位的最新进展报送上来,几个作战参谋聚集在长条桌边图上作业,红篮两色铅笔下,淞沪战场态势图已经呼之欲出。 童元亮扔下铅笔,走到张治中跟前说道:“司令,87师已在沪江大学、海军俱乐部、公大纱厂、引翔港北侧展开,88师已从持志大学、八字桥、日本坟山、火车北站几个方向对虹口日军形成半包围态势,36师也已出陕西了,独立炮兵第8团、独立炮兵第10团也已经分别在真如、江湾附近构筑好了工事,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 张治中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又闭上了眼睛。 对于87师、88师以及两个炮团进入攻击位置的效率,张治中还算满意,对即将爆发的大战,他更是信心满满,种种迹象表明,驻沪日军无论从行动上还是思想上,都还没有做好准备,此时进攻,必然可以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张治中内心甚至还有些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跟五年前相比,地点没变,对手没变,甚至连他麾下的军队构成也没变,但是,此时的第五军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第五军了,现在的第五军已经更换了一色的德械,战斗力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童元亮看了看张治中,上前拿起话筒道:“我是古漪园。” 片刻后,童元亮忽然脸色大变,用手捂住话筒对张治中说道:“司令,军委会总参谋部的电话,命令我们今、明两日不准进攻,原定计划取消。” 张治中猛然睁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童元亮。 童元亮沉重地点点头,表示这的确是总惨谋部的命令。 张治中霍然站起身来,语气急促地说道:“你跟他们讲,第五军各师、各旅、各团已全部展开,作战命令也已经下达,战事已如箭在弦,军令碍难收回!” 童元亮放开捂着话筒的手,按张治中的吩咐说了,然而很快,童元亮的脸色便变得越发的难堪,而且直接挂掉了电话,然后对着张治中说道:“司令,总参谋部那边说,这是委座的命令,且此事关乎国际时局,不容争辩。” “国际时局?”张治中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怒道,“搞什么名堂?” 童元亮心中也同样愤懑无比,却还是问道:“司令,是否取消作战计划?” 张治中闻言颓然坐回椅子上,低叹一声道:“既然是领袖的命令,自当执行。” 童元亮默然点头,然后抓起电话要通了87师师部,然后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我是童元亮,让王敬久听电话。” 看着童元亮以电话挨个通知各作战单位,张治中不禁叹息道:“多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错失了,等过两天,只怕就再不会有这么好的战机了呀,可惜了……” ########## 上海保安总团独立第十九大队驻地。 营区宿舍内,老兵们正在呼呼大睡,新兵们却没一个能睡得着,有人不停在床上转辗反侧,有人对着墙壁喃喃低语,也有人安静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夜空发愣,不过更多的却是躲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他们心里害怕呀。 昨天晚上,作战命令就下达到了单兵,文化课结束后营区就戒了严,司务长也把大家伙的遗书给收了,伙房还给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夜宵,对着满桌子的好菜,新兵蛋子们却半点胃口都没有,只有老兵在那里大快朵颐。 然而无论新兵们心里如何害怕,时间却仍在冷酷而又恒定地往前走着。 凌晨3时整,大操场上准时响起了尖锐的哨子声,因为大战在即,为了不惊动对面的日军,集结号临时改成了集结哨。 老兵们条件反射般坐起来,有条不紊地穿衣起床,动作频幅与往日无异,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集结,至少从他们的神情、动作上,你发现不了一丝的异常,无数次的血火,早已经将他们的神经浇铸得钢铁一般冷酷、坚硬。 新兵们的反应就比平时迟钝多了,而且频频出错,不是穿反鞋子,就是扣歪扣子,或者拿了别人的裤子,全都乱成了一锅粥。 当第一个老兵冲出营房时,徐十九还有留下来督战的朱侠早已站在了操场北侧的升旗台上,他们身后,青天白日旗正在旗杆上轻轻飘扬。 十分钟后,全大队完成集结,足足比平时慢了四倍。 徐十九双手扣着腰间武装带,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而他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种金属般的冷色调,仿佛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个活人,而只是架机器,一架杀人的机器,他杀死敌人,同时也将自己人送进绞肉机。 朱侠看了看手表,低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徐十九跨前半步,十九大队所有官兵便齐刷刷地收腿立正。 徐十九冷冽的眼神从前排队列的排头兵一直扫掠至最末尾。 “还记得你们刚加入十九大队时我对你们讲过的话吗?混吃等死的不要进这个门,光想着拿军饷却不卖命的趁早滚蛋,自打你们披上这身黑皮起,就不要再拿自个当活人了,战端一旦开启,我们早晚都是个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六百多官兵全都鸦雀无声,徐十九冷酷的话语使他们猛然意识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再过两个小时,也许就会有一颗子弹打穿他们的头颅,或者会有一颗炮弹落将下来,将他们炸个粉身碎骨,从此以后,他们就会和亲人阴阳两隔。 朱侠表情严肃,这是他迄今听到的最残酷的战前动员,大战之前,别的主官总是极力抚慰官兵的心,使他们尽量保持平静,可徐十九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不惮以最残酷的话语来刺激他的士兵,但从十九大队的历史看,效果似乎应该是不错的。 “忘掉吧,忘掉你们还是个活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个死人!”徐十九的话越发的冷酷,不过他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只有忘掉自己是个活人,才会出现自己是个死人的错觉,只有死人才不会恐惧,只有抛下恐惧,才有机会生存下来。 战场自有战场的法则,你越是怕死就越会举止无措,你越是反应迟钝,就越容易送掉性命,只有抛掉恐惧才会冷静沉着,只有反应敏捷才有更多的机会活着回来,作为一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徐十九焉能不知这个血的真理? 这时候,独眼龙骑着辆边三轮摩托风驰电擎般从大门外冲进来,又嘎吱一个飘移停在了升旗台侧面,不及下车就向徐十九禀报:“大队长,法租界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战地救护车也已经从海军医院开出来了!” 徐十九点了点头,大声道:“会开车的,出列!” 话音方落,便有几个老兵和二十多个新兵应声出列。 徐十九走下升旗台,表情冷酷地说道:“我需要两个死人,开着装满烈性炸药的战地救护车去炸日本海军司令部大楼,有自愿的,再往前一步!” 这次却没有人再应声上前,如果是在战场上杀红了眼,拉响手榴弹往敌人人堆里冲并不鲜见,可是像现在这种情形下,有谁会嫌自己命长站出来?说到底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从容赴死,从来都是传说! 徐十九神情似铁,把目光投向了那几个老兵。 “叼距老母,我去!”一个老兵咬了咬牙,猛然上前一步。 “死铲,算我一个!”话音方落,又有一个老兵越众而出。 大操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两个老兵身上,徐十九上前拍了拍那两个老兵的肩膀,问道:“你们可有未了的心愿?” 徐十九的语气平静,低沉,却透着让人肝颤的冷酷,在场的五百多新兵蛋子直听得汗毛倒竖、牙根打颤,未了的心愿?这是临死前的最后告别?感受着自己内心的恐惧,再看看那两个神情惨然的老兵,新兵们忽然间有些莫名的钦佩。 “未了的心愿?”最先出列的老兵惨然一笑,说道,“我谢宝丁没什么心愿,这回能拉小鬼子的司令官一起上路,值了!” 另一个老兵也惨然道:“将来抗战打赢了,最好有人在司令部大门口立块碑,再刻上我和谢狗子的大号,也不枉我们为党国卖命一场。” 徐十九默默记下,然后啪地收脚立正,厉声道:“全体都有,敬礼!” 六百多老兵新兵便齐刷刷地收脚立正,向着谢狗子和高疯子抬枪致敬,谢狗子和高疯子相视惨然一笑,大吼道:“弟兄们就此别过,下辈子再见了!” 没人应声,甚至没人喘气,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默默地目送着谢狗子、高疯子转身跨上了三轮摩托,眼角已经隐隐溢出泪痕的独眼龙狠狠一拧油门,胯下的摩托车顿时间发出了轰轰的轰鸣声,可就在这时候,司务长老曹匆匆从大队部跑了出来。 “大队长,参座。”曹满仓向徐十九、朱侠招着手,“司令部电话!” 第8章坐失良机(下)(盟主加更) 感谢书友“高初”十万币厚赐。 ########## 徐十九心头一凛,这时候司令部突然打来电话,莫不是计划有变?可爆破海军司令部的砍头行动已经开始了,就像射出去的箭再收不回了,若强行叫停行动,则很可能永远错失爆破海军司令部的机会,当下徐十九对独眼龙大喝道:“阿龙,走!” 可惜朱侠的反应也不慢,转瞬间他也回过味来,厉声大喝道:“慢着!” 徐十九厉声喝道:“总攻时间就快到了,炮兵8团、10团那边炮声一响,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闯入日租界了,此事绝不能再拖了,阿龙,马上行动!” 独眼龙看看朱侠,又看看徐十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司务长老曹巴巴地上前来,喘道:“大队长,参座,司令部电话。” “阿九,先接电话。”朱侠推着徐十九便往大队部走,列队的团丁们面面相觑,已经跨上摩托车的谢狗子和高疯子也是表情纠结,做出从容赴死的决定原本就不易,现在还要让他们坐在这里等待,那种糟糕的感觉,直能让人疯掉! 不出徐十九所料,拂晓总攻的命令果然取消了。 “总攻可以推迟,砍头行动绝对不能推迟,必须按原定计划执行。”徐十九重重搁下电话,斩钉截铁地对朱侠说道。 “不行。”朱侠断然道,“上峰的命令是一切行动都推迟,包括砍头行动。” “老朱,朱参谋长!”徐十九急道,“情况你不是不了解,阿龙的线人已经开着战地救护车从海军医院出发,无论砍头行动执行还是不执行,他都已经暴露,错过今天,我们恐怕就再没有爆破海军司令部的机会了!” “不管怎么样,砍头行动必须推迟!”朱侠却根本不容徐十九分说,断然道,“这是张总司令的军令,更是领袖的意志,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 “张总司令的军令?领袖的意志?”徐十九摇着头,颓然坐回椅上,“淞沪抗战,还没开打我们就已经输了,输了……” “徐十九,危言耸听了啊。”朱侠闻言颇为不悦。 “危言耸听?”徐十九惨然道,“参谋长,你又何必故作违心之言? 若此时开战,驻沪日军准备不足,首批援军更是舟车劳顿,我军还有机会一鼓作气将其赶下黄浦江去,若是等两日再行开战,日军早已将外围据点连成完整的工事链,那时就只能够逐屋巷战了,面对训练有素、准备充分的日军,胜算渺茫。” 朱侠不以为然道:“既便打巷战,我军未必就会输给日军。” 徐十九从抽屉里拿出《日本步兵操典》和《陆军大学步炮协同战术》两本书,又向着朱侠抖了抖书页,叹息着道:“你能帮我弄来这两本书,想必对日军也是有所研究,你觉得你们这些陆大军官能打过日本陆大的军官吗?” 朱侠反驳道:“日本军官在军事思想以及军事理论基础上,的确要比我们更加扎实,但是我们这批人全都是从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实战经验更丰富,双方是互有优劣,单从军事角度考量,胜负应在五五之数。” “五五之数?”徐十九哂然道,“我说一句诛心之言,同等兵力、同等装备水平,你们这些陆大军官跟日本陆大军官对阵,十次会战能打赢一次,就该烧高香了!若是再考虑到上面对你们的束缚,你们恐怕连一次会战都赢不了。” 朱侠不悦道:“徐十九,请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正好刀疤、独只手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往里面看,朱侠便没好气地吩咐道:“老刀,你去把部队解散吧,之前一切都是演习,告诉弟兄们,上峰对他们的表现非常满意,尤其是谢狗子和高疯子,我会向司令部请求嘉奖的。” 演习?刀疤、独只手面面相觑。 ########## 8月12日拂晓,国军的枪炮声终于还是没有响起。 上午8时,大川内传七召集十几个步兵、炮兵、战车兵主官开始划分防区。 大川内老鬼子并不知道他刚刚逃过了一场死劫,这会正迈着他的罗圈腿,绕过长条形的会议桌,走到了张贴在会议室另一端墙上的地图前,然后以竹竿指着地图道:“步兵第3大队配备迫击炮第3中队、战车第3分队,警戒八字桥、沪杭铁路沿线。 步兵第1大队配备战车第1分队,警戒持志大学、虹口公园区域。 步兵第6大队、步兵第2大队配备迫击炮第1中队,警戒杨树浦一带。 步兵第5大队配备迫击炮第2中队、战车第2分队,警戒沪江大学、公大纱厂、海军俱乐部沿线。 其余各步兵大队、炮兵中队及战车分队,为总预备队。” 随着大川内传七的布置,一个接一个日军主官从座位上猛然起身,到最后全部十几个军官已经全部起立。 大内老鬼子又放下竹竿,表情严肃地说道:“诸位,冈本君好不容易才说动西方各国驻上海领事馆向支那政府施压,这才替我们争取到了两天的准备时间,我们绝对不能辜负冈本君的良苦用心,请务必用心经营各自防区。” “哈依。”十几个鬼子军官啪地立正,猛然低头。 大川内老鬼子又扯了扯军装下摆,然后面向东方啪地立正,表情狂热地叫嚣:“此战,吾辈当以决死之意志、无上之勇气奋勇杀敌,当以支那人的头颅和鲜血,以及支那国的沃美领土向天皇陛下献礼,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 ########## 上午9时,独眼龙气急败坏地走进了十九大队大队部。 “大队长,参座,日军特务机关的便衣已经将我的线人抓起来了,虽然杜老板已经答应出面保人,不过我估计是凶多吉少了,还有我们藏在法租界内的炸药,也让日本人的便衣给找到,并且经由法租界的巡捕房查抄了。” “什么?”朱侠脸色大变,“日本人的嗅觉这么灵?” 独眼龙郁闷道:“日本特工估计是从假报案中发现的端倪。” 徐十九叹息道:“别忘了日本人有专门的特工培训机构,五年前一二八上海抗战,我们吃日本特工的亏还少吗?” 朱侠又问独眼龙道:“炸药还能弄回来吗?” 徐十九再次叹息道:“参谋长,你不会跟你的领袖一样,直到现在都还对西洋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吧?醒醒吧,西洋人眼里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是绝对不会为了我们中国而得罪日本人的。” 朱侠再次哑口无言,因为他无从反驳。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朱侠刚刚通过军政部的同学得悉了今天凌晨突然取消作战计划的内幕,事情的缘由很简单,就是英、法、美等国驻沪领事馆通过上海市政府向国民政府外交部发了个照会,说是日方不希望事态扩大,建议将上海辟会不设防的自由口岸。 再没有军事眼光的人也能够猜得到,这必定是日本人的伎俩,朱侠不认为军委会总参谋部的高官们就猜不到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可他们还是下令取消了作战计划,显然这是出于领袖的意志,领袖为什么这么做?显然是因为他对西洋人抱有幻想。 按徐十九的诛心言论,蒋委员长其实很清楚日本人绝不会讲信用,所谓将上海辟为自由口岸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最后日本人必定会变卦,西洋人也必定不会因为日本人的背信弃义而有实际上的制裁,最多就是口头抗议几句罢了。 可既便如此,蒋委员长也还是希通过这件事使西洋人对国民政府抱有愧疚之心,这样一来,等下次需要西洋人出面调解时,他们就有可能因为愧疚而心生同情,更有可能因为同情而做出倾向于国民政府的决定,不能不说,这真的很一厢情愿。 果然,独眼龙接着回答道:“大队长说的对,法国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已经放出话来,说要当着日本人的面销毁这批炸药。” “销毁就销毁罢,既便不砍日本人的头,这仗我们也照样打,而且照样能打赢。”朱侠自说自话,给自己加油鼓劲道,“我就不信了,我们有四万万五千万人,更有谢狗子、高疯子那样不怕死的好兵,还拼不过区区一个小日本?” ########## “狗子哥,歇着呢?”新兵二瓜讨好地笑着,蹲到了谢狗子身边。 谢狗子冷冷地斜了二瓜一眼,没有理会,只是继续摆弄着手中的马克沁重机枪,二瓜却丝毫不以为意,边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谢狗子,一边说道:“狗子哥,我可崇拜你了,换我就做不出这样的决定,我可怕死了。” “滚边去!”谢狗子闻言大怒,一脚就将二瓜给踹倒在地。 拂晓前到鬼门关上兜转了一圈,直到现在谢狗子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所以二瓜的话倒像是在讽刺他怕死似的,听着格外的刺耳。 二瓜摔了个四脚朝天,却也没怎么生气。 一只粗糙的大手从旁边伸过来,将二瓜从地上拽起,二瓜转头,却是另一个让他崇拜到不行的老兵——高疯子。 “这家伙就是个狗脾气,逮谁咬谁,要不怎么叫他谢狗子?”高疯子看看谢狗子,又和颜悦色地对二瓜说道,“你别理他就是。” 二瓜用力点点头,说道:“疯子哥,你也老崇拜你了。” “有啥好崇拜的?”高疯子摇头道,“其实我跟谢狗子一样怕死。” “不会,疯子哥你要是也怕死,国军中就再找不着不怕死的士兵了。” “二瓜,你现在不懂。”高疯子摇了摇头,人哪有不怕死的,他们之所以自愿去炸小日本的海军司令部,是因为有着不得不站出来的理由,因为他们欠大队长一条命。 二瓜挠了挠头,有些好奇地问道:“疯子哥你这么和气,他们为啥叫你疯子?” 高疯子微笑着没有回答,旁边的谢狗子却忽然冷不丁地插进来说道:“若是你见过他发疯的样子,就不会这么问了。” 第9章战端开启(上) 最后平静的一天终于过去,到了13日,上海局势风云陡变。 这天上午,日本裕仁天皇将内阁首相近卫文磨、陆军大臣杉山元、海军大臣米内光政召集到御前会商,讨论如何应对上海事变,这也就是所谓的三相会晤。 上午九点,三相会晤的消息传到上海,还没等最终的结果出来,上海的小鬼子就按捺不住了,纷纷荷枪实弹冲出日租界,开始在各个国军工事前明目张胆地抢修前哨工事,在这些小鬼子的潜意识里,日本政府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中午刚过,御前会议就有了结果:派谴两个师团又一个支队,编成上海派谴军攻占上海。 ########## 上海火车北站,十九大队驻地。 “大队长,不好了!”一名巡逻兵匆匆冲进了大队部。 “是不是小鬼子有动静了?”徐十九霍然起身,朱侠也跟着站起身来。 巡逻兵重重点头,喘息道:“就刚才,一队小鬼子突然从日租界冲出来,沿着新民路一直闯到了山西路路口,这会正在那里抢修前哨工事呢。” “你说什么?”朱侠脸色大变道,“山西路?小鬼子这么猖狂?!” 从地图上看,山西路位于宝山路西侧,北端与新民路交汇形成丁字路口,这个丁字路口距离火车北站也就是十九大队的驻地只有不到三百米,这么近的距离,日军甚至不需要迫击炮,仅靠轻重机枪就能够锁死十九大队驻地出入口了。 “走,瞧瞧去!”徐十九拽着朱侠就往驻地大门口跑。 两人匆匆冲出驻地大门,只见大约一个班的日本兵已经对山西路路口实施了戒严,这会正用刺刀驱赶着上海市民用麻包替他们砌街垒呢,此外,还有大约一个班的日本兵抢占了路口右侧的一栋大洋房,正在楼顶天台上架机枪还有掷弹筒呢。 “死铲,这些小日本太嚣张了,都把刺刀顶咱们腚眼上了!”刀疤凑上前来,骂骂咧咧地说道,“大队长,我这就带1中队去把他们给端了。” 徐十九沉默不语,朱侠却急道:“不行,没有上峰命令不准开火!” “屁的上峰命令。”独眼龙冲着前方路口的日本兵狠狠地吐了口浓痰,火道,“小日本都把枪口顶咱脑门上了,再不动手,等着他们给咱爆头啊?” 独只手也道:“是啊参座,等前面路口房顶上日军的机枪工事构筑好,咱们就连大门都出不去了,小日本再跟着一通炮击,咱们就全完了。” “不行,你们不要乱来,我这就去打电话请示。”朱侠走了两步,又特意回头叮嘱徐十九道,“阿九,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朱侠一走,刀疤、独只手还有独眼龙便围了上来:“大队长,打不打?” “不管上峰怎么说,前边这伙小鬼子必须干掉,否则我们就太被动了。”徐十九说此一顿,又下令道,“老刀,你马上挑选出二十名老兵组成敢死队,从正面强攻;老独,你带二中队从龙海路、爱而近路绕过去,从侧翼佯攻。 阿龙,你挑二十个熟悉地形的弟兄,从小巷子里摸进去,每人带上二十颗手榴弹,老刀这边开打,你就给老子把前面楼顶上的机枪工事炸掉!” “是!”刀疤、独只手还有独眼龙啪地立正,又纷纷领命去了。 徐十九刚转身走进大门,身后忽然传来了卫兵的喝阻声:“不行,这里是军事禁地,你们不能进去,哎,你小子怎么还往里边闯?” 徐十九回头看时,只见卫兵拦住了一个穿着黑色学生装的青年,在那青年身后,还跟着一对中年男女,那对中年男女虽然满脸的风尘,却衣着得体,看得出来都是体面人,只是满脸的愁苦之色,徐十九心想,这大约是一家三口罢。 阻止了卫兵动粗,徐十九对那青年说道:“同学,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不安全,你还是赶紧走吧。” 那青年却毫无反应,只是痴痴的、呆呆地仰头望着徐十九脑后。 徐十九这才发现这青年的神志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再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看,却看到了操场上那面正微微飘荡的青天白日旗。 “长官,真是对不住了。”那中年男子走上前来,脱下礼帽向徐十九鞠了一躬,又满脸愁苦地说道,“我儿子受了惊吓,神志不太清楚,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中年女子也上前向徐十九歉疚地笑笑,然后拉着青年的手道:“同文,走吧。” 那青年却纹丝不动,仍是抬着头痴痴的、呆呆地望着旗杆上飘扬的青天白日旗。 那中年男子叹口气,又絮絮叼叼地说道:“长官真是对不住,这孩子以前挺好的,可是自打从南苑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每回一看见国旗他就走不动道,不过让他安静地呆一会就好,长官,若是方便的话,就让我们在这呆一会吧。” “大叔,怕是不行啊,这里就要打仗了,不安全,这样吧,我让人把国旗降下来,你们拿了国旗马上走。”徐十九说着就吩咐一个卫兵去降国旗。 “没用的,长官,若是拿一面国旗就能治他的臆想症,我早给他买了。”中年男子苦笑摇头,又说道,“他只对军营校场上的国旗有反应。” “这样啊?”徐十九皱了皱眉头,再看看抬着头、痴痴呆呆望着青天白日旗的青年,忽又回头大吼道,“二瓜!” 一个身材瘦小的新兵蛋子嗖的从操场上冲了过来。 “给你一个任务。”徐十九指了指那一家三口,吩咐道,“保护好他们的安全。”交待好二瓜保护这一家三口,徐十九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朱侠刚刚放下话筒,徐十九便问道:“老朱,怎么样?” 朱侠说道:“八字桥那边88师已经跟小日本接上火了,杨司令说,如果情况实在紧急可以考虑开火,但是绝对不能越过宝山路。” “这就行了!”徐十九狠狠击节,转身就走。 朱侠一把拉住徐十九,问道:“阿九你干吗去?” “干吗去?”徐十九挣脱了手,笑道,“老朱你不知道?” “你回来。”朱侠闻言大急,“你现在是大队长,不是敢死队长……” “我们十九……大队的传统从来都是这样,大队长从来都是冲锋在最前线。”徐十九背对着朱侠挥挥手,一边大步而行一边洒然说道,“不过老朱你放心,能干掉我的小鬼子还没生出来呢,呵呵。” 驻地大门口,刀疤已经等着了。 看到徐十九,刀疤上前报告道:“大队长,我已经让谢狗子、高疯子带人在车站大楼和对面西洋教堂塔楼上构筑好了机枪火力,敢死队员也已经挑好了,只等老独和阿龙就位,我们就可以向对面日军发起突击了。” 话音方落,两个传令兵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大队长,二中队已经进入攻击位置了!” “大队长,三中队也已经进入指定位置了!” 徐十九点了点头,左手一伸,沉声道:“把枪给我。” 早有一名老兵将手里的汉阳造递了过来,徐十九接枪、举枪再到瞄准,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刀疤和二十名老兵便齐刷刷地转头,望向了对面至少两百米开外的日军阵地。 对面日军浑不在意,看到徐十九举枪,不少鬼子兵甚至还大声起哄,站在街垒后面直着身子往这边张望的那个日军少尉也丝毫没有躲避一下的意思,显然,小鬼子并不认为对面的中国保安队敢主动开火,更不认为徐十九能够打中两百米外的目标。 “叭!”一声爆豆般的枪声陡然响起。 对面两百米开外的日军少尉应声后倒,灼热的7。92mm口径的子弹高速旋转着,从他的眉心射入,又从他的后脑射出,在带飞大片头盖骨的同时,更将他的脑浆搅个稀烂,日军少尉倒地之后吭都没吭一声便魂归东瀛了。 “突突、突突突……”徐十九的枪声便是军令,几乎是在他枪响的同时,谢狗子、高疯子偷偷地架设在新民路左右两侧制高点上的马克沁重机枪也猛烈地怒吼起来,街垒后面的鬼子兵猝不及防,一下就被摞倒了七八个。 不过小鬼子反应极快,剩下的六七个鬼子兵一个翻身便趴到了街垒后面,架在路口洋房顶上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也猛烈地响了起来,将徐十九和突击队刚刚站过的水泥路面打得烟尘四溅,好在徐十九他们反应也快,早躲到了大街两侧。 “嗵、嗵。”相隔还不到两秒钟,路口洋房顶上的两门日军掷弹筒也响了,其中一发榴弹准确地落在了左侧火车站大楼顶上,硝烟翻卷、砖石四溅中,谢狗子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却仍在持续地、猛烈地喷吐着火力。 小鬼子的掷弹筒虽然打得极准,五百米内十发八中那绝不是吹的,不过谢狗子、高疯子他们也都是从血水中趟出来的老兵,他们才不会把机枪火力架上光秃秃的顶楼天台,而是架在了最顶层,日军的掷弹筒或者迫击炮很难威胁到他们。 谢狗子、高疯子的机枪火力压得对面街垒后面的日军抬不起头,徐十九和刀疤的二十名敢死队员也同样被对面日军的机枪火力压得抬不了头,小日本的野鸡脖子和歪把子虽然故障率很高、射速也不快,可用来压制步兵却也绰绰有余了。 第10章战端开启(下) 双方正僵持之时,几十颗手榴弹忽然从靠近丁字路口的小巷子里腾空而起,然后准确地落到了丁字路口日军占据的洋房顶楼天台之上,而且这几十颗手榴弹当空便炸,根本没给鬼子兵留下哪怕半秒钟的反应时间。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猛烈爆炸中,洋房天台顷刻间被硝烟彻底笼罩,架在上面的那挺野鸡脖子以及两门掷弹筒也顷刻间哑了。 “弟兄们,跟我冲!”徐十九左右手各抄一把盒子炮,兜着头、弯着腰就冲向了对面两百米外的日军街垒,刀疤和二十名老兵也从大街两侧的墙角、台阶、门框后探出身来,抄起上好刺刀的汉阳造,嗷嗷叫着弯腰往前冲。 几乎同一时间,独只手也带人沿着山西路发起了进攻。 发现站不住脚,小鬼子并没有逞强,抛下几具尸体立马就撤了。 追到丁字路口,徐十九也不让追了,因为前面不远就是宝山路口了,经过昨天一天的紧急加固,宝山路口的日军工事已经构筑得极其严密,甚至还用厚钢板焊成了半封闭的重机枪火力巢,留然往前冲只能是白白送死。 分派好岗哨,徐十九再带人绕到爱而近路、海宝路连通宝山路的路口一看,日军几乎在每个路口都构筑了半封闭的机枪巢,还有铁甲车沿着宝山路来来回回反复巡逻,此外,几乎每个路口的附近制高点也全都被日军给抢占了。 “他娘的,这下麻烦大了。”刀疤挠了挠光头,对徐十九说道,“只一天功夫,小日本就构筑了这么严密的防御工事,用钢板焊了机枪巢不说,还把附近所有的制高点都给占了,现在再强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徐十九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 南翔古漪园,京沪警备司令部。 童元亮匆匆走进作战室,向张治中报告道:“司令,刚刚得报,八字桥、火车北站已经跟日军接上火了,都是日军挑衅在先。” 张治中微眯的双眼猛然睁开,问道:“胜负如何?” 童元亮道:“八字桥那边双方互有伤亡,算是打了个平手吧,不过火车北站那边,我军打了个小胜仗,击毙日军六人,我方无一伤亡。” “是吗?那也算得上是首战告捷,于我士气大有鼓舞!”张治中微笑点头,又问道,“参谋长,八字桥那边是吴求剑团,火车北站那边,应该是韩宪元团吧?这小子平时打仗就有股愣劲,呵呵,这次我得亲自替他向委座请功。” 童元亮略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司令,火车北站沿线的确由韩宪元团负责,不过今天小胜一场的却不是韩宪元团,而是驻防火车北站的上海保安总团独立第十九大队。” “哦,区区一个保安队竟然也敢跟日军硬拼,还小收斩获?”张治中闻言兴致不减,当下又问道,“有点意思,这个十九大队是谁的部队?” 童元亮的神情变得越发尴尬,先把作战室里的几个作战参谋都赶了出去,然后才压低声音对张治中说道:“司令,这个十九大队可不是一般的保安队,它的骨干全都是参加过一二八上海抗战的十九路军老兵。” “十九路军老兵?”张治中的脸色顷刻间阴沉了下来,一个年轻、孤傲而又倔强的身影也同时浮现在了眼前,当下沉声道,“这么说,是徐汉魂的部队?” “没错。”童元亮点头,又道,“不过,他现在改名叫徐十九了。” “你说什么,徐十九?”张治中皱了皱眉,冷然道,“这只九命猫,他这是在替十九路军招魂么?狂妄,简直狂妄!” 童元亮道:“司令,还要不要替他向上面请功?” “还请功?他改名徐十九的事若让委座知道了,只怕连小命都保不住!”张治中闷哼了一声,遂即又吩咐道,“这样吧,以京沪警备司令部的名义给十九大队发一道嘉奖令,再给十九大队奖两千法币,就这样了。” ########## 当天中午,返回司令部请功的朱侠便带着嘉奖令回到了十九大队驻地,司务长老曹兴匆匆地迎上前来,却发现两千法币变成了五百块,当下嚷道:“参座,上头不是说要奖励我们两千法币的么,怎么只有五百块?” 朱侠神情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京沪警备司令部的确奖了两千法币,不过给淞沪警备司令部还有总团部截留了大半,发到十九大队手里便只剩下五百法币了,杨虎和吉章简倒也不是有意要克扣,更不是贪墨,而是上海保安总团以及上海警察总队的经费的确紧张。 “行了老曹,能剩下五百法币就不错了,按统计出来的战功,给弟兄们分了吧。”徐十九倒没怎么在意,其实他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十九大队在上海保安总团就是后娘养的,武器装备最差,军饷基本没有,若不是时局紧张,就连兵员都不可能给他补足。 “阿九,希望你能理解杨司令,他也有难处……”朱侠斟酌着想要解释。 “行了,老朱你就别再解释了,自打来到上海你们就一直这么对待我,我有过一句怨言么?”徐十九笑笑,又表情严肃地说道,“还是那句话,弟兄们来到上海,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抵御小日本的,不是来享福的。” “好兄弟。”朱侠拍拍徐十九的肩膀,不再多说了。 一转身,徐十九忽然留意到上午那一家三口居然还在,便将二瓜叫到跟前,又指了指纹丝不动站在青天白日旗下的青年学生,问道:“二瓜,他怎么还没走?” “可不是咋的?”二瓜苦着脸道,“从上午到现在,他就一直这么站着。” 那对中年夫妇又迎上前来向着徐十九、朱侠连连鞠躬,满面愧疚地道:“两位长官,真是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朱侠道:“两位老人家,这孩子是不是受啥刺激了?” “唉,造孽啊。”中年妇女便带着哭腔说道,“这都是日本人造的孽呀。” 中年男子也抹了抹溢出眼眶的泪水,絮絮叼叼地说道:“六月底学校刚放暑假,宋哲元就搞了个什么学生兵训练团,召集了1500多学生到南苑军训,结果才训练没几天,日本人就打过来了,可怜这些孩子,头天晚上才刚领到枪,转天就跟日本人干上了……”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便哽咽着再说不下去,中年妇女又接着说道:“1500多个孩子,全都是大中学生,最大的也才十八九岁,最小的还只有十五六岁,又哪里拼得过日本兵哟,一仗下来,就活了六七个,我家同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成这样了。” 朱侠、二瓜再转头望向那学生时,眼神就有些变了,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个痴痴呆呆的学生娃竟然也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 徐十九说道:“两位老人家,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能治好他的失魂症。” 中年妇女一听这话便要屈膝往地上跪,徐十九赶紧伸手搀住,中年女子挣扎着还要往地下跪,一边泣不成声道:“这位长官,您若是能把我家同文治好,那您就是我们老舒家的大恩人,请无论如何让我给您叩个头吧。” 旁边中年男子虽没有下跪的意思,却也是唏嘘不已。 “别,大婶你千万别。”徐十九搀住中年妇女,道,“您若再跪,那我就不管了。” 中年妇女这才站了起来,徐十九又道:“大叔,大婶,我有个兵,头一回上战场就赶上了江湾血战,鬼子一通炮击,他们营几百号人眨眼间没了,就活了他一个,下来后就变成了令公子这样,整整半个月没说一句话。” “后来呢,后来那个兵怎么样了?”中年夫妇急切地问,朱侠、二瓜也把目光投向了徐十九,急切地想知道那个兵后来的情形。 “后来庙行再战,他跟着我们连迂回敌后摧毁了日军的炮兵阵地,望着漫天飞卷的烈焰以及撒得到处都是的大炮零件,那个兵就自己好了,而且到现在都还好好的。”徐十九说此一顿,又扭头对着操场大喝道,“疯子,高疯子!” 高疯子大步跑上前来,又挺身立正道:“有!” “两位老人家,就是他。”徐十九指了指高疯子,又道,“那是民国21年的事了,到现在都已经五年多了。” 中年夫妇看看高疯子,又满脸希冀地道:“长官,这么说我家同文的病真能治好?” “有很大的希望治好。”徐十九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也有危险,因为我得把他带到战场上,他是在战场上受的刺激,要想痊愈还得到战场上想辙,然而在战场上,谁也无法绝对保证他的安全,所以……” 中年妇女闻言有些失望,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中年男子却唏嘘不已道:“同文是在战场上丢掉的魂,也只有从战场上才能找回自己的魂,夫人,就让他留下来吧。” “可是老舒,咱们只有一个儿哪,要是万一……” 中年男子抹了抹眼泪,黯然说道:“若不能找回自己的魂,同文活着也是死了,你也不希望他这样浑浑噩噩活着,对不对?” “那……”中年妇女对徐十九道,“长官,我们家同文就拜托给你了。” “给两位长官添麻烦了。”中年男子说着从门卫室里取出行李箱,放在地上打开,又从箱盖的袋子里取出一叠法币,数也没数递给徐十九道,“长官,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就当是支援抗战了,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徐十九想要推辞,朱侠却道:“阿九,收下吧。” 说罢,朱侠又向那对夫妇啪地敬礼,肃然道:“两位老人家放心,就凭你们支持祖国抗战这份心,我们也一定会尽量保护好令公子。” 第11章首战之殇(上) 下午4时,朱侠刚走,徐十九便接到了88师524团上校团长韩宪元的电话。 带着刀疤他们迎出大门外等了没多久,一辆卡车便顺着新民路缓缓驶来,卡车后面还跟着四路纵队的中央军,远远看去队伍长得望不到头,少说也有一个营的兵力,卡车嘎吱停在了大门口,车门开处,韩宪元已经纵身跳了下来。 “汉魂兄,我们又见面了。” “宪元兄,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韩宪元张开双臂,与徐十九用力拥抱,状极亲热。 从卡车车厢里又跳下来两个中校军官,其中一个身材瘦削、神情冷峻的军官小声问另外一个长相英武的军官道:“晋元兄,这人谁啊?竟与团座兄弟相称?” “崇武兄,你虽然没有参加过一二八上海抗战,却一定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九命猫的大名吧?”那个长相英武的军官低声说道,“此人便是九命猫,这么跟你说吧,若不是因为出身不好,88师四个团长中肯定有他一个。” “他就是九命猫?”那军官闻言一愣,还欲再问时,团座已经领着那个保安队长走上前来,便赶紧一扯军装下摆迎了上去。 “汉魂兄,我跟你介绍一下。”韩宪元指着两名中校军官对徐十九说道,“这位是我的团副谢晋元,这是1营营长韩崇武。” “谢团副,韩营长,幸会。”徐十九拱手作揖,韩崇武和谢晋元却是啪地敬礼,不过看得出来谢晋元的敬礼是发自内心,而韩崇武则是敷衍了事,显然,自恃黄埔出身的韩营长并没有将徐十九这个十九路军出身的保安队长放在眼里。 简单寒喧过后,一行人便转身往里走,韩宪元边走边问徐十九道:“汉魂兄,明天上午十点总攻的军令,你也接到了吧?” 徐十九笑笑,答道:“小弟已经收到了总团部的军令,明天上午十点,配合贵团1营沿新民路向宝山路、四川北路当面之敌发起进攻。” 韩崇武脸上便露出了傲然之色,刀疤等人却是神情不悦。 韩宪元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汉魂兄你太谦虚了,什么配合进攻,我们88师虽然装备比你们保安团好些,可是说起打鬼子小弟比你差远了,你我商量着来,呵呵。”说罢,韩宪元回头对韩崇武道,“韩营长,明天你务必要多听徐大队长的建议。” “是!”韩崇武心下虽然很不以为然,表面上却不得不答应下来。 韩宪元此行其实就是来协调十九大队跟韩崇武营的指挥隶属关系的,他原本担心徐十九会自恃老资格,不把韩崇武给放在眼里,不过事实证明他完全是多虑了,徐十九非但没有丝毫推托,甚至主动提出服从韩崇武调谴。 一切顺利,韩宪元只留了不到半小时便离开了。 徐十九命令十九大队腾出一半的营房,又将自己的大队部让给韩崇武当指挥部,韩崇武也没有跟徐十九客气,大大方方地占用了十九大队的大队部,又命令十九大队伙房给1营六百多官兵烧热水泡脚,以尽可能地缓解疲劳、恢复体力。 待韩崇武泡过脚,徐十九试探着询问道:“韩营长,明天这仗……” 韩崇武侧头望着徐十九,淡淡地道:“徐大队长是不是有什么高见?” “高见可不敢当。”徐十九笑笑,道,“不过我想,是不是趁夜对日军搞一次侦察?先摸清楚日军的火力配置,然后再根据日军的火力配置针对性地制订详细的进攻计划……” “针对性的进攻计划?”韩崇武冷然打断徐十九道,“太想当然了吧?战场态势瞬息万变,今天晚上我们侦察过了,明天日军就不做调整了?再说日军拥有大量战车做为移动式堡垒,怎么确定日军火力配置?简直异想天开。” 徐十九皱了皱眉,说道:“韩营长,日军战车火力的确无法掌握,但至少也要摸清楚日军机枪巢的具体位置,否则会增加大量无谓的伤亡。” “没有那个必要,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养足了体力再说。”韩崇武说此一顿,又冷冷地说道,“徐大队长,我知道你参加过一二八上海抗战,也曾在战场上有过不俗的表现,不过五年时间过去,一切已经大不相同了。 就说装备,我们88师早已经今非昔比了,五年前我们有什么?现在呢?大到150mm口径的重榴弹炮,小到20mm的机关炮,还有什么37mm的战防炮,150mm迫击炮以及75mm口径的野战炮,我们是应有尽有。 再过几天,我们的战车营也会开来上海。 而且白天我已派人侦察过了,不就是几个用钢板焊的重机枪巢么?拉出战防炮几发炮弹打过去,就全报销了!” 徐十九耐心劝道:“韩营长,最好还是侦察一下……” “行了徐大队长,用得着费那事么?”韩崇武再次打断了徐十九,不以为然道,“整个上海才多少个鬼子兵?那么长防线一摊,我们当面撑死了也就百十号,这么点兵力,给我们1营塞牙缝都不够,徐大队长,你就等着抓俘虏吧。” “什么,抓俘虏?”徐十九闻言愕然,再说不出话来。 这个韩营长还真不是一般的狂妄啊,以为凭着刚换装的德国军械,就真能不把日军放在眼里了?还想抓日军的俘虏,难道他不知道一二八上海抗战打了俩月,击毙、击伤日军超过五千人,却愣是没有抓到一个俘虏吗? 目送韩崇武离开,徐十九赶紧抓起电话要通了淞沪警备司令部。 电话接通,那边正好是朱侠,徐十九便道:“老朱,有个情况我得向你反映一下,我发现中央军内部存在很严重的轻敌思想,你最好还是向京沪警备司令部反映一下,否则,我担心明天开战,中央军会吃大亏。” ########## 南翔古漪园,京沪警备司令部。 其实现在已经是第9集团军司令部了,因为就在刚才,蒋委员长已经签发命令,以京沪警备司令部所属的87师、88师、36师以及独立第20旅为基干编成了第9集团军,张治中将军为集团军总司令,童元亮少将为参谋长。 童元亮匆匆走进作战室,对张治中说道:“总座,有个情况需引起注意,刚刚淞沪警备司令部参谋长朱侠向我反映,说是88师内部存在很严重的轻敌思想,卑职以为最好还是连夜召集团以上主官开一个会,遏止这种危险的苗头。” “召集团以上主官开会?”张治中皱了皱眉头,说道,“有这个必要吗?” 童元亮说道:“总座,卑职以为很有必要,自从换装德械之后,87师、88师以及36师内部的确弥漫着一股骄狂气息,以为装备了德国军械,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这种思想如果不刹一刹,战时很可能会酿成大祸。” “可是大战在即,让团以上主官离开指挥岗位,怕也不妥吧?”张治中沉吟了片刻,又道,“这样,你逐一给师、旅、团主官打电话,告诫他们引起重视,务必不能轻敌大意,明天首战一定要打好,谁打不好,我就拿谁是问。” “也好。”童元亮无奈,只得挨个去打电话。 ########## 8月14日上午9时。 524团1营六百多官兵已经全部进入攻击位置,不愧是中央军,六百多官兵靠着大街两侧的墙根休息,整条大街竟是一片死寂,没有一丝的喧哗,1营长韩崇武和他的卫士也已经拿着德式钢盔,站到了前沿的街垒后面。 与此同时,负责进攻沪江大学、公大纱厂、海军俱乐部、海军操场、持志大学、虹口公园、日本坟山、八字桥等各个据点的国军部队也进入了各自的攻击位置,时间流逝,国军军官们看表的频率越来越快,士兵们握枪的手也越来越紧。 苏州河南岸,公共租界的一栋栋洋房顶上,已经挤满了旅沪的西洋人以及上海各界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四川路、河南路以及沿河路等几条主干大街上更是挤满了上海市民,他们或紧张关注,或冷眼旁观,正静静地等待着大战的来临。 9时30分,西方天际陡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避入苏州河南岸公共租界的上海市民纷纷抬头看时,只见一群黑压压的战机已经穿出云层,飞临上海上空,在朝阳的照耀下,机身上和机翼下涂的青天白日徽标清晰可见。 “看,中国空军,是我们中国的空军!” 成千上万的上海市民顿时欢呼起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十数架中国战鹰分成了三个战队,其中三架分别向着日本海军司令部和汇山码头俯冲而下,剩下八架轰炸机则继续呼啸向前,直扑停泊在黄浦江口的日本海军第3舰队。 巨大的尖啸声中,六枚250磅重的航弹从天而降。 “轰轰轰……”下一个霎那,位于四川北路、多伦路交叉口的日本海军司令部以及位于上海外滩的汇山码头上便腾起了数股巨大的烟尘。 与此同时,炮兵8团、炮兵10团的四十八门榴弹炮也开始对日本海军司令部、公大纱厂、沪江大学、海军操场、海军俱乐部、汇山码头等日军主要据点进行炮击,连续不断的巨大爆炸中,整个日租界很快就被滚滚浓烟彻底笼罩。 第12章首战之殇(下) 负责八字桥、火车北站及沪杭铁路沿线警戒的是日军步兵第3大队。 伊藤茂大尉神情冷峻地钻出装甲车,昂头望着浓烟笼罩的天空默然不语,他的勤务兵紧张地从装甲车里跟出来,试图劝他隐蔽,却被伊藤茂一耳光扇翻在地。 伊藤茂也参加过五年前的一二八上海战役,尤其是江湾、庙行这两场恶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在他的记忆中,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很差,不要说空军,就连重炮也基本没有,他们基本上只能拿人命往战场上填。 但就是这样的装备落后的中国军队,却以不足五万人硬抗帝国十万大军整整两个月而丝毫不落下风,而且还给帝国陆军造成了超过五千人的伤亡,整整五年过去,伊藤茂似乎都还能闻到庙行战场上飘过来的浓冽尸臭。 现在,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已经得到了极大改善,看来又得有一场恶战了,好在这次是中国军队在进攻,而日军是防守方,拥有天然的优势,不过面对装备精良的国军,日军的防御策略也必须做出相应的调整了。 “野田君。”伊藤茂招手将通讯兵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去告诉井上君,支那军的第一波进攻绝对不能硬扛,让他大胆地让出正面,放支那军进入纵深阵地,等支那军深入之后再利用预先构筑的隐蔽侧射火力大量杀伤他们。” “哈依!”野田通讯兵重重低头,转身去了。 ########## 新民路,524团1营攻击阵地。 徐十九神情冷峻,刀疤、独只手和独眼龙却是神情振奋,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国军的炮火准备竟也有如此威势,距离最近的海军司令部也在几里开外,却仍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轻微颤动,可以想见,海军司令部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了。 “死铲,五年前咱们吃够了小日本的炮弹。”刀疤吐了个浓痰,恶狠狠地骂道,“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今天终于轮着小日本挨炸了。” 独眼龙也道:“嘿嘿,小日本这回惨了。” “你们高兴得太早了。”徐十九却摇了摇头,冷冷地道,“炮击声势虽然不小,可是听得出来,150mm口径的重型榴弹炮最多不会超过四门,其余全都是75mm口径的野炮或者迫击炮,炮火本就不足还要分散使用,能有什么效果?” 刀疤道:“那也比没有强,小日本终归是挨炸了。” 说话间,半小时的炮火准备已经结束,正好10时整。 蹲在街垒后面的韩崇武当即站起身来,先将德式钢盔重重扣在头上,再掏出勃朗宁手枪对着头顶天空叭的一枪,最后厉声怒吼道:“弟兄们,跟老子冲,将狗日的小鬼子统统赶进黄浦江里喂鱼!”话音未落,兜头就往前冲。 “杀,杀光狗日的小鬼子!” “他奶奶的小鬼子,你曹爷爷来了!” “小日本,我操你十八辈祖宗,去死吧!” 全营六百多官兵纷纷跳起身来,一边嗷嗷叫嚣着,一边端着刺刀兜头弯腰,跟着营长韩崇武向着前方宝山路口的日军席卷而去。 徐十九带着十九大队也跟着往冲前。 由于十九大队的冲锋序列排在最后,当十九大队的前锋刚冲到昨天从日军手中夺回的山西路口时,韩崇武亲自率领的敢死队居然已经突破了宝山路口的日军封锁,就像是刚冲出牢笼的猛虎,嗷嗷咆哮着继续杀向前方的四川路口。 徐十九见状顿时心头一凛,情形不对,不对! 日军用钢板焊的机枪巢的确已经被战防炮给摧毁了,街垒后面的九二式重机枪也被迫击炮给干掉了,可问题是,日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国军只一个决死冲锋就突破了日军的防线?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站住,都给老子站住!”徐十九猛然张开双臂,阻住了身后跟进的十九大队官兵,刀疤一个收脚不住,险些将徐十九撞翻在地。 “大队长,怎么不冲了?”独眼龙愕然问。 徐十九却根本顾不上回答,赶紧扯开嗓子向着前方怒吼:“韩营长,回来!1营的弟兄们,前方有陷阱,不能往前冲,不能啊……” 不过很不幸,徐十九的怒吼声完全被1营六百多官兵的怒吼声给掩盖了,根本就没人听到,也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只片刻功夫,1营六百多官兵就已经像潮水般漫过宝山路口,冲进了宝山路、四川路之间那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巷道。 刀疤用盒子炮顶了顶头顶宽檐帽,焦急地叫道:“大队长,赶紧冲吧!” “冲你妈的冲,冲上去全都得死!”徐十九神情惨然,又像受伤的野兽哀嚎起来,“谢狗子,你马上带两条老黄牛(马克沁重机枪)抢占宝山路口高点;高疯子收集手榴弹,十颗一捆扔街上,记得做好伪装,快,快去呀!” 刀疤、独只手和独眼龙面面相觑,谢狗子和高疯子却带着人飞一样地去了。 徐十九继续下令:“3中队抢占两侧民房,没老子命令谁也不许开枪,2中队抢占前方宝山路口的日军工事,1中队隐蔽待命,没有命令谁也不准露头!”说罢,徐十九将手中盒子炮往前一引,怒吼,“敢死队,跟老子上!” 几乎是在敢死队冲出宝山路口的同时,前方那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巷道里骤然间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以及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原本还空无一人的巷道两侧的民房上,骤然间就冒出了大量的鬼子兵,照着下面乱枪齐射、手雷狂扔。 整条巷道顷刻之间就被浓浓的硝烟彻底笼罩。 不等徐十九带着敢死队上前接应,三辆装甲车突然间从打横的宝昌路中冲出来,其中一辆用机枪彻底锁死了韩崇武营的退路,剩下两辆则用机枪火力死死压制着十九大队,不让十九大队冲上去接应韩崇武营。 徐十九躲在一处墙凹内,只见脚边的水泥地面以及眼前的墙面被日军装甲车的轻重机枪打得是火星四溅、碎砖横飞,面对如此猛烈的机枪火力,敢死队根本没法露头,更别说冲上去接应韩崇武营,徐十九不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前方巷道里的枪声、爆炸声持续不到十分钟,便逐渐稀疏下来。 徐十九知道,被日军诱入巷道的韩崇武营已经完了,接下来日军肯定会趁势反扑,当下带着敢死队撤回了宝山路口。 果不其然,敢死队撤回宝山路口没多久,封锁巷道的那辆装甲车便开始掉头,然后三辆装甲车在一个日军小队的的保护下向着宝山路口压了过来,几乎是同时,宝山路的南北两端也各出现了一股日军,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宝山路口的街垒顷刻间变成了狂风飓浪中的孤岛,日军九二步兵炮、75山炮、150mm迫击炮以及50mm掷弹筒榴弹像雨点般落在街垒内外,连续的爆炸之中,临时垒起的沙包纷纷倾翻,就连坚硬的水泥路面都被炸出了一个个大坑。 猛烈的炮击过后,日军的机枪子弹紧接着泼了过来。 浓烈的硝烟之中,只见一道道耀眼的流光在空中穿梭交错,它们撞在墙上地上就是一串火星,打进沙包就是一阵烟尘,若是钻入了人体,立刻就是血花四溅,不断有十九大队官兵中弹,就像是被人锯倒的木头,直挺挺往后倒下。 坚持了不到十分钟,2中队便已经伤亡小半! “撤,快撤!”徐十九满脸硝烟,仰天怒吼,“撤回山西路口!” 早就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2中队官兵转身就跑,慌乱中,不少新兵忘记了训诫,直着腰就往回跑,结果全被日军打成了血筛子。 日军在轻松夺回宝山路口之后,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以三辆装甲汽车为前导,继续向着山西路口碾压过来,步兵还没上,各种口径、各种类型的炮弹就已经猛砸了过来,山西路口的十九大队阵地顿时间又被炸成了血火浴场。 2中队很快伤亡过半,日军遂即发起了强攻。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中,三辆维克斯装甲汽车呈品字形,在大约两个小队步兵的保护之下向着山西路口猛扑了过来。 大街左侧的民房内,徐十九正抱枪背靠墙壁蹲在窗沿下。 通过装甲汽车引擎轰鸣声的大小,徐十九可以大略判断出距离的远近,某一刻,徐十九猛然从窗沿后直起身,对着前方砖石碎块伪装下的集束手榴弹扣下了板机,灼热的子弹高速旋转着冲出枪膛,瞬间命中其中一颗手榴弹的弹体。 “轰!”集束手榴弹猛然爆炸,处于前方的那辆维克斯装甲汽车的油箱被炸个正着,汽油四溅下,整辆装甲车顷刻间就被烈焰彻底吞噬,车门开处,几个鬼子惨叫着冲下车来,顷刻间也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人。 下一霎那,3中队一百多官兵纷纷从两侧民房顶上、窗户后面露头,百余枝汉阳造构成了密集的交叉火力,又有手榴弹雨点般落下,猛烈的爆炸中,事先埋设在街上的集束手榴弹也纷纷被引爆,剩下两辆装甲车先后趴了窝,整条大街也变成了修罗血狱。 日军指挥官一看情形不对,赶紧下令撤退,不过这时候再想后撤已晚了,几乎是在日军转身后退的同时,谢狗子埋伏在宝山路口两侧制高点上的两条老黄牛开火了,猛烈的重机枪火力一下就锁死了日军的退路。 徐十九抹了抹脸上的硝烟泥灰,惨然怒吼:“1中队,决死冲锋!” 刀疤从背后锵地抽出大片刀,引刀怒吼道:“1中队的兔崽子们,跟老子上,不管死的活的、投降的不投降的,全杀光、统统杀光……” 第13章唯一亮点(上) 惨烈的巷战很快就结束了。 当然,这个与其说是巷战,倒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屠杀更来得贴切,就像半个小时前前方巷道中日军对韩崇武营的屠杀,陷入包围的日军并不比国军更加顽强,他们就像是落入陷阱的绵羊,很快就被十九大队撕成了碎片。 徐十九一枪击毙一个挣扎着想要拉响手雷的日本兵,一边下令道:“老独,你带2中队打扫战场,老刀,你带1中队抢占宝山路口、加固工事,随时准备日军的反扑,阿龙,你带着3中队重新布置雷场,要伪装,动作要快。” “是。”刀疤、独只手和独眼龙领命去了。 徐十九纵身跃上一辆报废的鬼子装甲车,一边往盒子炮里压着子弹,一边看着2中队打扫战场,高疯子带着那个掉了魂的学生兵也加入了打扫战场的行列,估计是想让那学生兵感受一下血腥的战场,看看能否唤醒他的神志。 高疯子端着刺刀在前面走,见着日本兵不管死活照着心窝子就是一刺刀,还真让他扎死了好几个装死的日本兵,新兵牛蛋跟在高疯子屁股后面,帮着收集枪支弹药,只片刻,牛蛋左右肩上便已经背了七八枝三八大盖。 走到一处墙角,高疯子抬手又是一刺刀,照着靠在墙上的那个满脸都是血的日本兵的心口上扎了过去,可就在这时候,坐在墙根下的一个鬼子兵却忽然从步枪上卸下刺刀,然后很隐蔽地从下往上、恶狠狠地刺向高疯子的裆部。 “疯子哥小心!”牛蛋一把将高疯子猛然推开。 那鬼子兵一刀刺了个空,手腕一抖又往牛蛋腹部刺来,牛蛋背着七八条三八大盖还有十几条缀满弹盒的武装带,根本腾挪不开,只勉强退了少许,却还是被一刀扎进了腹部,血光崩溅,牛蛋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 高疯子躲过一劫,遂即勃然大怒,端起刺刀就往那鬼子兵脑门上扎,可就在这时,靠在墙上好像已经死去多时的日本兵却突然间又活了过来,端起挂着膏药旗的刺刀就照着高疯子的心窝子恶狠狠地刺了过来。 两下里相距极近,又事出突然,饶是高疯子身经百战,也不免有些措手不及,间不容发之际,高疯子勉强侧了下身,带着膏药旗的刺刀便从高疯子的左腋下面刺了个空,高疯子再顺势一挟左臂,两人开始角起力来。 坐在墙根的鬼子兵趁机又用刺刀来扎高疯子。 正与另一个鬼子角力的高疯子根本无法闪避,无奈之下只得扔掉步枪,腾出右手使劲攥住了那鬼子兵的刺刀,锋利的刀锋一下割开皮肉、直达手骨,殷红的血液霎时从高疯子手心沁出,又顺着刺刀淋漓而下,滴落在地。 说来也巧,地面上正好有一面不知道谁遗落的青天白日旗,高疯子的鲜血滴下,顷刻间就将白日染成了红日、凄艳夺目,望着地上这面凄艳夺目的青天红日旗,那个原本神情呆滞的学生兵突然间就像刚从噩梦中惊醒般大声咆哮起来。 这一切说起来似乎很慢,其实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坐在装甲车上正往盒子炮里压子弹的徐十九反应最快,抬手一枪就将那个正与高疯子角力的鬼子兵爆了头,徐十九正欲将坐在地上那个鬼子兵也爆头时,那学生兵却已经抄起一截断砖抢先扑了上去,照着那鬼子兵脑门就是狠狠一板砖。 “啊……噗!” “啊啊……噗噗!” “啊啊啊……噗噗噗!” 当附近打扫战场的士兵围上来时,那日本兵的脑瓜子早就被那学生兵砸开了瓢,红的血液白的脑浆溅得那学生兵满脸都是,可那学生兵却全无感觉,一边啊啊啊地惨叫着,一边使劲地用断砖继续蹂躏日本兵的脑瓜。 徐十九推开围着的士兵走进来,高疯子便迎了上来说道:“大队长,这小子的魂已经找回来了,若能让他留下来,倒是块当兵的好材料。” ########## “八嘎,八嘎!” 伊藤茂左右开弓连续扇了井上俊七八个耳光,才终于压下胸中的怒火。 伊藤茂不能不恼火,因为别的大队都打得不错,唯独第3大队吃了败仗,损失了三辆宝贵的从英国进口的维克斯装甲汽车不说,还玉碎了两个小队的步兵,大川内传七刚刚打来电话将伊藤茂骂了个狗血淋头,伊藤茂不寻井上俊的晦气那就有鬼了。 七八个耳光下来井上俊的脸已经肿成猪头,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伊藤茂甩了甩有些生疼的右手,沉声问道:“对面是哪支部队?” 井上俊低着头,老老实实地道:“大队长,对面是上海保安团的一个独立大队。” “你说什么,保安队?!”伊藤茂闻言一愣,难以置信地道,“什么时候支那政府的保安队也变得如此难缠了?井上君,你的情报确定可靠?” “绝对可靠,那就是一支保安队。”井上俊顿了顿,又说道,“不过,这好像的确不是一般水准的保安队,无论是战术素养,还是武器装备,他们都与普通保安队截然不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支保安队竟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哦?”伊藤茂讶然道,“你也有这种感觉?” “是的。”井上俊点头道,“大队长你想,我们将对面的支那正规军诱入巷道全歼仅用时不到半小时,可就在这半小时内,对面的支那保安队不仅在宝山路口构筑了隐蔽机枪巢,还在宝山路口与山西路口间的大街上埋设了地雷,而且还做了伪装!” “不错。”伊藤茂深以为然道,“对面的支那保安队由进攻骤然转为防守,竟能在仓促之间布设雷场,足见这支部队拥有良好的军事素养,尤其是还能在大街两侧设下伏兵,足见对方的指挥官拥有极高的战术指挥能力。” “大队长,这很像我们的一个老对手。” “你是说十九路军?可是在昭和八年的闽变后,十九路军不是已经被支那领袖蒋给肢解并且整编成中央军了吗?” “大队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井上俊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对面的支那保安队跟当年一二八事变中的十九路军非常像,他们装备虽然不如支那中央军,可他们的战术却比支那中央军灵活得多,也难以对付得多。” 伊藤茂道:“若真如此,就有一场恶战了。” 井上俊道:“大队长,要不要再发动一次进攻,把宝山路口夺回来?” “不,不必了。”伊藤茂摇头道,“不管对面的支那保安队是不是当年的十九路军,这都是一个厉害的对手,我们原本就兵力不足,再不能拿宝贵的兵力去冒险了,好在帝国已经决定向上海增派援军,所以我们只需要固守待援就行了。” ########## 南翔古漪园,第9集团军司令部。 两架日军战机突然间从云层中钻出,向着古漪园俯冲下来,古漪园内顿时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遂即两枚巨大的重磅航弹便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天而降,巨大的爆炸过后,位于竹枝山顶的缺角亭顷刻间化为漫天瓦砾,另一枚航弹落在鸳鸯湖内,带起了漫天水柱。 张治中的卫士匆匆冲进作战室,慌里慌张地说道:“总座,日军空袭,这里不安全,还是赶紧去地下掩体吧。” “慌什么!”张治中却一把推开了卫士。 两名卫士神情尴尬,作战室里的参谋们本想紧急撤离,可是看到张治中岿然不动,也就没敢躲到地下掩体里去。 遂即指挥部外便响起了猛烈的枪炮声,多半是司令部直属高射炮营的高射炮、高射机枪对着俯冲扫射的日军轰炸机开火了,稍顷,指挥部外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张治中透过了望孔往外看,只见一架日机拖着黑烟从天上栽了下来。 剩下那架日军轰炸机赶紧重新拉起,振振翅膀飞走了。 日军轰炸机刚走,参谋长童元亮便铁青着脸从通讯室里走了过来。 童元亮疾步走到张治中跟前,语气沉重地说道:“总座,87师、88师有消息了。” 张治中闻言顿时精神一振,语气也不经意间变得有些急促,问道:“打得怎么样?” 童元亮道:“87师进展还算顺利,因为战场主要是在郊区,地形相对简单,截至下午四时,日军已被我军分割包围在沪江大学、公大纱厂以及海军俱乐部三个据点内,不过对这三个据点的攻击并不顺利,担纲主攻的三个营全部伤亡过半。”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张治叹了口气,又道,“88师呢?” 童元亮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说道:“88师的战场几乎都在市区,地形极其复杂,再加上88师内部存在严重的轻敌思想,结果……” 张治中的眉头霎时间蹙紧,几个作战参谋也竖起了耳朵。 童元亮顿了顿,接着说道:“结果对持志大学、爱国女校、八字桥、日本坟山以及四川北路几个方向的攻击全部失利,主攻四川北路的524团1营被日军诱入狭窄的巷道,自营长韩崇武以下六百余官兵,全部战死! 主攻日本坟山的523团3营由于轻敌,同样被日军诱入纵深,结果遭到日军侧射火力的前后封堵,最后只有一个排侥幸突围而出,紧接着日军一个反击,523团就连出击阵地都丢了,配属该团的火炮损失殆尽。 最窝囊的还是主攻持志大学的527团2营,强攻失利后被日军追着屁股打,接连冲垮兄弟部队的防线,并一直溃逃到了264旅的旅部,结果日军一通炮击,264旅旅部自少将旅长黄梅兴以下四十余人,全部被炸死当场!” 第14章唯一亮点(下) 作战室里鸦雀无声,童元亮每说一句,张治中的脸色便白一分,到了最后,张治中的脸色更是已经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阴沉得让人肝颤,显然,张治中已经被88师的失利给气坏了。 开战仅仅一天,第9集团军就伤亡了两千多官兵,还战死了一个旅长! 尤为重要的是,今日之败已经严重挫伤全军锐气,正所谓出师不利,今日之败必然会给接下来的淞沪会战蒙上一层浓浓的阴霾。 委座若是问起,他张治中又该如何回答? 童元亮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今日之战,唯一的亮点就是上海保安总团独立第十九大队,在韩崇武营被日军全歼之后,该大队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设下陷阱,反过来对趁胜追击的日军打了个伏击,击毙日军八十余人。” 张治中闻言心下越发苦涩,十九大队虽然替88师、替第9集团军挽回了颜面,可他却根本没法在委座面前提及此事,若是让委座知道当年的十九路军还有这样一支残部,而且还妄想死灰复燃,他还不知道会如何震怒呢。 童元亮道:“总座,卑职有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张治中似乎猜到了童元亮想要说什么,沉默着没回应,童元亮便径直接着说道:“主攻宝山路当面之敌的是韩宪元的524团,保安队是配合行动,所以,宝山路口的这场小胜勉强也能算在524团头上,不如……” “不行。”不等童元亮说完,张治中便打断道,“岂能如此欺瞒领袖?再说韩宪元团毫无尺寸之功,却要替他请功,岂不荒谬?” 顿了顿,张治中又道:“上峰那里我来解释,你现在马上去给各师、各旅打电话,让他们认真检讨,好好地总结,这么多弟兄的血绝不能白流了,各师各旅主官若不能发现自身的问题,不能从中汲取教训,我绝饶不了他们!” ########## 宝山路口,十九大队阵地。 徐十九正趴在宝山路口右侧的洋房顶上,手拿望远镜观察对面日军的动静,要黑了,对面的日军却始终都不见进攻。 刀疤挠了挠光头,说道:“大队长,小鬼子好像被咱打怕了。” “老刀,你太小觑小鬼子了。”徐十九微微摇头,说道,“小鬼子不是怕咱,而是苦于兵力不足,所以才不进攻。”顿了顿,徐十九又神情凝重地道,“看来对面日军的指挥官是个厉害角色,吃了亏也没有想着报复,很不好对付哪。” 说话间,二瓜顺着竹梯上来,报告道:“大队长,参座过来了。” “老刀,你在这里盯着。”徐十九将望远镜递给刀疤,顺着竹梯就滑下了楼。 徐十九的脚板才刚着地,肩背便挨了一拳,回头一看,却是朱侠,朱侠微微有些激动地说道:“行啊你小子,一家伙就干掉了小鬼子三辆铁王八,还干掉了鬼子两个小队,而且压得对面日军愣是不敢主动进攻,你可真行。” 徐十九却叹了口气,说道:“日军这点损失,恐怕远远不及咱们吧?” 朱侠的表情便黯淡了下来,说道:“是的,不仅仅只是韩崇武营,主攻日本坟山的523团以及持志大学那边的264旅全都吃了大亏,264旅旅长黄梅兴将军也为国捐躯了,这还只是第一天,第9集团军就已经伤亡了两千五百余人。” “早先我怎么说来着?”徐十九摊手道,“中央军太过轻敌,前线的营、连级军官又普遍不懂得怎么打巷战,不吃亏那才有鬼了。”说此一顿,徐十九又黯然叹道,“唉,只不过我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吃这么大的亏。” 朱侠黯然道:“是啊,还真让你说着了。” 徐十九又道:“老朱,这还仅只是开始,我们已经错过了肃清上海日军的最佳时机,现在日军有了防备,又以六大核心据点为支撑构筑起了完整的工事链,我军再想肃清上海日军那就不知道要多费多少波折、多死多少人了。 你瞧着吧,接下来的进攻肯定不会顺利,如果上峰不痛定思痛,针对性地制订切实可行的战术,别说是十天半个月,就是打上半年,将整个第9集团军几万人全赔进去,也未必能够肃清上海日军。” 朱侠点头道:“阿九,你肯定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对吧?” 徐十九笑道:“老朱,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保安队长,操那闲心干吗?” “你小子,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具有挑战性的难题,你要不琢磨透还能睡好觉?”朱侠笑着指了指徐十九,转身说道,“跟我走吧。” “走?”徐十九闻言一愣,问道:“去哪?” “观音堂。”朱侠道,“孙师长还有张参谋长点名要见你。” 说罢朱侠一个转身,却险些与身后站的年轻人撞个满怀,当下朱侠一拍额头,对徐十九说道:“瞧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又将那年轻人推到徐十九跟前,说道,“送你一个兵,阿九我告诉你,这可是个难得的好兵。” 那年轻人身材中等,也不怎么魁梧,眼神却很冷,身上虽然穿着卡其布军装,可领章却是撕掉的,也不知道什么军衔,此外他的腰间还佩着一把短剑,很有来历的样子,虽然只是初次见面,直觉却告诉徐十九,这是个危险的家伙! 徐十九正上下打量间,正坐在不远处抽烟的谢狗子闻言却来了兴致,当下将烟头往脚下踩灭,然后起身凑了上来,望着那年轻人的眼神中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挑衅来:“好兵?就他这熊样,会使枪不?” 年轻人微微侧头,冷冷地盯着谢狗子。 突然间人影晃动,那年轻人手中便多了把盒子炮,谢狗子倒吸一口冷气,急伸手去摸腰间的枪套时,却发现枪套已经空了,再说那个年轻人,以单手随便捣鼓几下,那把盒子炮就化为一堆零件哗啦啦地落在了地上。 谢狗子目瞪口呆,望着散落地上的驳壳枪零件半天没能回过神来,旁边正在吃饼干的二瓜更是直接看得傻了。 “行,这兵我收了。”徐十九道,“你叫什么名?” 年轻人猛然转身又向着徐十九啪地敬礼,道:“高慎行。” 徐十九点了点头,又回头吩咐谢狗子道:“谢狗子,给他弄条三八大盖,先让他给你当副射手吧。” “是。”谢狗子苦着脸答应。 朱侠道:“行了阿九,赶紧跟我去观音堂吧,孙师长和张参谋长可是等着你呢。”话没说完,朱侠拽着徐十九就往门外走。 ########## 观音堂,88师师部。 几个作战参谋正在作战室里小声议论,其中一个作战参谋道:“各位,这个保安队长是什么来头,竟敢劳动师座和参座一起出迎?” 另外一个作战参谋道:“老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说,这位可不是一般的保安队长,五年前一二八上海抗战,要不是这位拼死干掉了小日本的炮兵阵地,咱们师座要想由旅长晋升师长,恐怕还得等上几年。” “等几年?我告诉你们,岂止是等几年这么简单。”又一个参谋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么跟你们说吧,要不是这一位,咱们师座别说是晋升了,能保住吃饭的家伙就不错了,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你们是不知道……” 那作战参谋正欲公布某些不为人知的内幕时,作战室外忽然响起了师长孙元良爽朗的大笑声,遂即戎装笔挺的孙元良、张柏亭已经领着个身穿皱巴巴的蓝黑制服而且满脸硝烟的保安队长大步走了进来,几个参谋便齐齐噤声。 孙元良边走边道:“汉魂老弟,今天韩宪元团能够在宝山路口小胜一场,你们十九大队的全力配合可谓居功至伟,老哥我已经替韩宪元团向上峰请功,等嘉奖下来,你无论如何也要让韩宪元这小子出出血,呵呵。” 一起进来的朱侠忍不住有些担心。 当朱侠看到徐十九依然是笑容满面时,才轻轻地舒了口气,说起来孙元良也不是头一回这么做了,倒不是孙元良故意要贪没战功,实在是十九大队的背景特殊,若真将十九大队报上去请功,则别说是嘉奖,搞不好阿九还会有杀身之祸。 徐十九笑道:“师座这话不够意思,嘉奖下来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而且宪元兄那里能有多少油水?哪里比得上师座您,随便拔根毫毛就够咱十九大队阔几年,师座,外面院子里那两门机关炮就不错,不如那啥,嘿嘿。” “你小子,可真会找时候伸手。”孙元良笑着指了指徐十九,说道,“行,那两门德国进口的20mm机关炮就送你了,再送你十个基数的弹药,这回满意了吧?” 徐十九打蛇随棍上,道:“不愧是师座,出手就是大方,不过若是再能给几门37mm战防炮,那就再好不过了。” 孙元良闻言脚下一趔趄,险些摔个狗吃屎。 后面随行的张柏亭和朱侠对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 作战室里的几个作战参谋更是面面相觑,心忖这家伙还真是不拿自个当外人啊,要了小炮又要战防炮,等会是不是就该要75mm的野炮了?师座真给了75mm口径野炮,没准这小子就敢狮子大开口、索要150mm重型榴弹炮了。 “好,老子再给你一门战防炮。”孙元良咬咬牙,又接着说道,“不过再多就没了,我这也不是军火库,经不起你这么往外搬,哼哼。” 第15章日军破绽(上) 四川北路,日本海军司令部。 作战室里,几个作战参谋正在紧张地图上作业,隔壁的电讯室里,电话铃声以及收发电报的嘀嘀声响个不停,不时有通讯参谋从里面走出,将一份份战报呈送作战室,作战参谋们便根据最新战报在地图上重新做业。 大川内传七指着地图对冈本季正和本田辅说道:“冈本桑、本田桑你们看,各步兵大队已经以持志大学、海军司令部、汇山码头、海军俱乐部、公大纱厂以及沪江大学这六个核心据点为支撑,构筑起了完整的工事链。 又有五个战车分队居中支援串联,整个防线可谓固若金汤。 从今天一天的实战效果看,除了第3步兵大队第3中队吃了败仗,其余各个方向全都是大获全胜,尤其是日本坟山及持志大学这两个方向,战果极大,所以,你们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帝国从上海撤侨的行动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冈本季正不太懂军事,觉得大川内传七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可日本驻华大使馆副武官本田辅却是陆大毕业的高才生,而且还是声名赫赫的军刀组成员,他一眼就看出了日军整个防御部署中的最大破绽,说道:“大川内桑,你太乐观了。” ########## 南翔古漪园,第9集团军司令部。 张治中将童元亮和几个作战参谋召集到标注了敌我双方态势的地图前,然后拿起红色铅笔指着地图说道:“都说说吧,接下来该怎么打?” 围在地图前的童元亮和几个作战参谋全都沉默不语。 张治中皱了皱眉,接着说道:“今日首战虽然失利,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平白无故拖延了两天时间,日军已经有所准备了嘛。” “是啊,这两天的拖延坏了大事哪。”童元亮叹道,“若不是这样,今日首战既便不能将日军赶下黄浦江,也必定可以将他们分割包围在几个主要据点内,这样的话,整个上海的战局就将完全纳入我军掌握之中,唉,可惜了啦。” 几个作战参谋也纷纷点头,全都神情惋惜。 “这个就不说了。”张治中摆了摆手,又道,“今日首战,败了便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打仗,从来都是有输有赢嘛,今天输了,明天赢回来就是,所以,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如何才能够扭转目前的不利局势?” 童元亮拿起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说道:“总座,要想扭转目前的不利局势,就必须摧毁上海日军的防御工事链,然而要想摧毁上海日军的防御工事链,关键还是这里——汇山码头,这是日军的七寸所在!” 汇山码头?张治中轻轻颔首,心忖童元亮不愧是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战场洞察力还是极其敏锐的,汇山码头的确是上海日军防御链条的核心环节,因为这里不仅是杨树浦以及虹口两区的地理连接点,更是日军战略物资的补给源。 如果占领了汇山码头,不但虹口、杨树浦两大区域的日军会被拦腰斩断,令其首尾难以兼顾,更重要的是,失去汇山码头源源不断的物资输送,上海日军很快就会陷入弹尽粮绝的绝境,到那时候,小鬼子就只能端着刺刀跟国军玩命了。 马上就有作战参谋说道:“可是参座,汇山码头处于日租界的地理核心,为日军的层层工事所包围,要想占领汇山码头,就必须首先扫清外围的日军工事,然而从今天的实战效果来看,要想扫清外围的日军工事并不容易。” 童元亮叹道:“是啊,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难题。” 有作战参谋忽然说道:“如果从浦东渡江偷袭呢?” 张治中、童元亮闻言先是眼前一亮,若从浦东渡江偷袭,则汇山码头就会直接暴露在国军的刺刀下,可是转念一想两人又摇头,国府的海军太弱了,黄浦江已经完全被日本海军所控制,国军要想渡黄浦江攻击汇山码头,无异于痴人说梦。 ########## 观音堂,88师师部。 孙元良皱着眉头对徐十九说道:“攻占汇山码头的确可以切断杨树浦、虹口两区的日军联系,更可以切断日军的物资补给,可问题是,汇山码头处于日租界核心,汉魂老弟,我军要想攻占汇山码头又谈何容易?” 徐十九道:“师座,我更正一下,不是攻占汇山码头而是封锁汇山码头,汇山码头我去过,进门就是堆场,两侧又有坚固的水泥楼房,再加上黄浦江上的日本炮舰,要想占领汇山码头不啻于痴人说梦,但封锁汇山码头还是有可能的。” “好了,这个暂且不说,反正汇山码头在杨树浦区,如何攻打汇山码头,是王敬久应该考虑的事情,我们88师的任务是攻占海军司令部。”孙元良摆了摆手,又道,“汉魂老弟,你还是说说,如何才能扫清海军司令部外围的日军工事。” 徐十九点点头,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日军的第二个破绽!” 孙元良、张柏亭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几个作战参谋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徐十九拍拍地图,对在场众人说道:“师座、参座,还有各位高参,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上海日军的防御工事全都构筑在各个路口,他们的战车也只在宝山路、四川路、华德路以及杨树浦路等几条主干大街上巡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作战参谋忍不住说道,“我军要攻占日租界,就只能经由各个路口,日军不把防御工事构筑在各个路口,难道还把工事藏到小巷子里去?还有他们的战车部队,就算想进小巷,那也得进得去才行。” “说得好。”徐十九重重拍案,大声说道,“日军用战车封锁了主干大街,那我们就通过小巷集结兵力,日军在各个路口构筑了工事,那么我们干脆就避开各个路口,从各街区的民房顶上翻过去,然后从侧背向日军发起攻击!” “屋顶架梯,另辟蹊径。”张柏亭击节道,“好主意!” 上海寸土寸金,建筑密集,有些街巷轻轻一跳便能越过去。 几个作战参谋哑口无言,孙元良也是怦然心动,避开日军重兵驻防的各个路口,却从各个街区的民房顶上打将过去?负手来回踱走了几步,孙元良顿步回头吩咐张柏亭道:“参谋长,马上将这一情况向司令部汇报。” “是。”张柏亭啪地立正,转身打电话去了。 徐十九笑笑,说道:“师座,您这两挺机关炮还有一门战防炮给的不亏吧?” “你小子,随便一个点子就敢卖这么高价,也就我厚道,才被你这么痛宰。”孙元良笑着指指徐十九,又道,“行了,我这就不给你准备晚饭了,反正尚义老弟也来了,也就不派车送你回去了,别到时候又让你把我的车给扣了,哼哼。” 徐十九和朱侠刚走,张柏亭也打完电话回到了作战室。 孙元良道:“柏亭,总座怎么说?” 张柏亭道:“师座,总座在电话里就把你一通猛夸呀,呵呵。” “嗳,这我可不敢贪功。”孙元良难得谦虚了一把,笑道,“辙是徐十九这小子给想出来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呵呵。” 张柏亭道:“那也是师座虚怀若谷,从善如流,换王敬久或钟松,他们会听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在指挥部胡咧咧?不把他轰出门去才怪。” “那倒是,王敬久、钟松一向眼高于顶,这事还真干得出来。”孙元良微笑点头,旋又语气一转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徐十九这愣小子,打仗还真有点歪脑筋,这个层顶架梯另辟蹊径,还真他妈击中了日军的要害。” 张柏亭道:“是啊,避开路口从小巷和屋顶发起进攻,日军兵力不足的劣势就会无限放大,而且这里是上海,是咱们中国人的地盘,打逐屋巷战,能够得到上海市民的帮助,我们拥有天然的优势,这回够小鬼子喝一壶的啦,呵呵。” 孙元良又道:“柏亭,你马上给韩宪元打电话,让他派一个营前往火车北站听徐十九调谴,一定说清楚,服从徐十九指挥!” ########## 四川北路,日军海军司令部。 大川内传七笑吟吟地问本田辅道:“本田桑觉得上海局势不容乐观?” 本田辅道:“大川内桑,你可知道你布置的防御工事链条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破绽?你把你的防御圈扩得太大了,以不足一旅团的兵力,却要警戒如此漫长的防线,殊为不智,处处设防的后果就是,处处防御薄弱。 这种情形下,一旦被支那军突破一点,就必然导致全局被动,如果我是支那指挥官,我就命令我的部队避开皇军重兵设防的路口,利用梯子、绳索从各个街区的房顶上翻过来,然而再从侧背攻击皇军,大川内桑又当如何?” “咦?!”大川内传七闻言顿时脸色微变,这个情况他还真没想过。 好半晌后,大川内传七才皱着眉头问道:“不知本田桑可有应对之策?” 本田辅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太好的办法,这里毕竟是上海,是支那人的城市,支那军拥有着天然的优势,而皇军却不可能得到上海市民的帮助,既便是日租界的支那人,也不可能帮助皇军,不过,也并非毫无办法。” 大川内传七忙道:“愿闻本田桑高见。” 本田辅狞声说道:“放火,大火不仅可以阻挡支那军的进攻,更可以让整个日租界成为一片焦土,失去了民房和支那老百姓的掩护,支那军将再无优势,而大川内桑你构筑的防御工事链条也将变得无懈可击。” “什么,放火?”冈本季正失声道,“不行,这绝对不行!” 让冈本季正将整个日租界烧掉,他还真舍不得,因为上海作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其繁华程度远非东京可比,日商和日侨在这里经营多年,拥有大量的房产、商铺以及工厂,一旦整个日租界毁于大火,财产损失将难以估量。 冈本季正需要的是一个繁荣的日租界,而不是一片废墟。 本田辅道:“放火焚毁整个日租界,代价的确有些大,但如果局势真的到了迫不得已之时,我认为还是值得去做的,因为租界焚毁了还可以重建,可皇军士兵的生命若是没了,那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冈本桑,大川内桑,你们说呢?” 第16章日军破绽(下) 火车北站,十九大队驻地。 朱侠载着徐十九从观音堂出来,在街边随便找了家包子铺填巴填巴肚子,便径直往驻地赶,孙元良已经采纳徐十九的建议,火车北站也将成为88师明天的主攻方向,所以徐十九有大量的准备工作需要事先做起来,他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汽车拐上新民路,便远远看到驻地大门外聚集了一大群人。 借着昏暗的路灯,隐隐可以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站在一张桌子上面,正挥舞着拳头以慷慨激昂的声音在演讲。 随着汽车的驶近,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同学们,东四省沦陷了,平津也已经沦陷了,现在又要沦到上海了,我们如果再不奋起抗争,明天就该轮到我们的首都南京了!中华民族已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再退一步,整个民族就要坠入万丈深渊了! 同学们,不能再麻木下去了,我们要奋起抗争,我们要反击! 同学们,你们愿意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当哪怕只有一天的英雄?不要再犹豫了,拿起钢枪,踏上战场,用我们滚烫的热血,告诉日寇,中国人的血仍未冷,他们将面对的,是一百万、一千万乃至一万万中国青年的复仇怒火! 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可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乃至一万个人的力量却是无可阻挡的,同学们,让我们众志成诚、共赴国难,让我们战斗吧!”年轻人高举着双臂,大声咆哮着,台下学生的情绪一下就被调动了起来。 “长官,请给我一枝枪,我跟你们一起上战场打鬼子!” “长官,请把我留下吧,我在学校参加过军训,我会打枪!” “长官,让我们也留下吧,我们不会开枪,但是我们可以救护伤员!” 现场的学生纷纷涌向大门,聚集在大门附近看热闹的上海市民们也纷纷走上前来,或者将手中的饼干、香烟、毛币等慰问品放到桌子上,或者往募捐箱里塞钱,还有不少市民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留下来组织担架队,帮忙抬伤员。 朱侠将汽车停在路边,讶然道:“这不是北平的那个学生兵么,他好了?” 徐十九点了点头,道:“没错,今天上午他亲手用断砖砸碎了一个日本兵的脑瓜子,这心理关口一过去,也就啥事没有了。” 朱侠点点头,又皱眉道:“不过他这做派……该不会是那边的人吧?” 徐十九一下子没听明白,不解地问道:“那边的人?老朱你说的是哪边啊?” “你小子少跟我装蒜。”朱侠不高兴道,“在福建时,你们十九路军就跟那边有牵扯,我可告诉你,你小子千万别跟那边扯上关系。” 徐十九默然,他知道朱侠指的是共产党了。 对于共产党,徐十九谈不上好感,更谈不上恶感。 说话间,司务长老曹已经领着那学生兵走了上来,一边笑咪咪地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子是个人才,这才一会功夫,就给咱们弄了好几千慰问金,还有好几百学生娃主动要求参加咱十九大队,嘿嘿,还有不少女娃子嘞。” 那学生兵也道:“大队长,给我两天时间,我至少可以再号召五百学生参军。” 徐十九冷冷地瞪了那学生兵一眼,又纵身跳上临时充做募捐台的方木桌,向着那群正试图往十九大队驻地内闯的男女学生大喊道:“同学们,你们的热情让我很感动,你们为国分忧、共赴国难的赤忱,更加让人敬佩。 但是,我想说的是,抗御外辱是我们军人的职责,除非我们当兵的全都死绝了,否则绝不会轮到你们这些学生娃上战场,你们的职责是读!等将来抗战胜利了,再将我们祖国建设成为一个繁荣、强大的新国度。 所以,你们回去吧,我是绝不会留下你们的!” 说罢,徐十九便跳下木桌,分开人群就往大门里走,拥挤在大门外的学生纷纷哀求,徐十九却根本不为所动。 徐十九虽然打小在军营里长大,也从未正经上过学,可他并非大老粗,他甚至已经自学完了大学的课程,他非常清楚有知识的学生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些学生是民族的希望,是国家的未来,又岂能白白消耗在残酷的战场上? 退一步讲,既便要将这些青年学生送上战场,那也不是现在,现在就这样把他们送上战场,他们能发挥的作用并不比一个普通士兵更大,可如果先将他们送进军校深造,然后再送上战场,他们所能发挥的作用就将十倍、百倍地放大。 大门外的学生却不愿意散去,那学生兵舒同文更是追上徐十九,急道:“大队长,你就留下他们吧,他们不要军饷,什么都不要,他们只要一枝枪,或者就一颗手榴弹也行,他们只要打鬼子,就让他们跟着你打鬼子吧!” 大门外的学生又是好一阵叫嚣,群情激奋。 “这不可能。”徐十九断然拒绝,又瞪着舒同文道,“还有你,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也赶紧离开这里吧,你父母就住在前边不远的小旅馆里。” “别介啊。”舒同文一听就急了,“我跟他们不一样……” “都一样。”徐十九冷冷地拒绝,“赶紧走吧,好好孝敬你父母。” “大队长……”舒同文还想恳求,徐十九却早已经转身进了大门,舒同文又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司务长老曹,老曹也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舒同文的脸便垮了下来,他原本只想给十九大队扩充些兵员,没曾想却把自己也踢了出来。 ########## 驻地操场上,十九大队的几十个老兵正围在两门20mm机关炮和那门37mm战防炮的周围,一个个争相上前东抠抠、西摸摸,宝贝得不行,瞧他们那样,仿佛掌下摸的不是个铁疙瘩,而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刀疤、独只手、谢狗子还有高疯子霍然也在其中。 “死铲,这玩意从今往后就是老子的了,谁也不许跟老子抢。”谢狗子闭上一只眼,又将睁着的那只眼对着战防炮的炮口直往里瞧,一边说道,“多少年没摸过炮了,这回老子终于又可以干回炮兵的老本行了,嘿嘿,过瘾。” 二瓜满脸崇拜地道:“狗子哥,你还干过炮兵?” “你听他在那瞎吹。”高疯子毫不留情地揭短,“没错,他当年是打过炮,不过是从土匪窝里收缴来的土造老炮,用木头箍的那种。” 谢狗子把两眼一瞪,不高兴道:“谁说的,东洋炮老子没打过?” “你还好意思说这?”高疯子道,“那回好不容易缴获了几门东洋炮,本指着你能给我打打下手,结果尽帮倒忙……” 谢狗子没好气道:“疯子,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事的么?” 高疯子大笑着道:“行行,那就给你小子留点儿面子。” 二瓜和几个新兵蛋子还想追问,可终于还是没敢造次。 刀疤和独只手却没有理会两人在那打嘴仗,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两门20mm机关炮上,作为参加过一二八上海抗战并且见识过日军20mm机关炮凶威的老兵,他们做梦都想拥有这一门小炮,今天终于是美梦成真了。 刚跟独只手签订了瓜分协议的刀疤感慨道:“要说还是咱们大队长有本事,这么硬的硬家伙都能从中央军手中抢过来,1团、2团那些个兔崽子知道了,不得眼馋死?现如今咱们十九大队可阔了,放眼上海保安总团,谁还敢跟咱比硬?” 话音方落,众人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冷冽的声音:“有了硬家伙,还要打得起硬仗,要不然对不起人家中央军的美意。” 众人急回头看,却是徐十九。 “大队长,你回来了?”众人赶紧上前敬礼。 徐十九对着刀疤说道:“老刀,你怎么回来了?” 刀疤忙道:“大队长你放心,宝山路口有阿龙盯着,误不了事。” 徐十九点了点头,又道:“老刀、老独还有狗子、疯子你们都跟我来。” 带着几个骨干进了大队部,待众人围着长条桌落座,徐十九又道:“刚才我说了,有了硬家伙就得打硬仗,要不然就对不起中央军兄弟的美意。 明天,就让小日本尝尝咱们十九大队的手段,不过今天晚上也不能让小日本消停喽,老刀、老独、狗子还有疯子,你们带少量精锐老兵,兵分四路给小日本找点乐子,记住不要恋战,主要任务是摸清楚日军的火力布置。” 送走四员大将,徐十九又对朱侠道:“老朱,梯子就拜托你了。” 朱侠道:“阿九你放心,军火军饷我弄不来,几百架梯子却不在话下。” 第17章战术天才(上) 刀疤、独只手、谢狗子还有高疯子分别带着十几个老兵窜街走巷、翻墙逾院,深入日租界搞刺探,结果日租界靠近火车北站区域枪声响了整整一夜。 15日上午8时,杨符瑞率523团3营赶到十九大队驻地。 “汉魂兄。”杨符瑞罕见地冲徐十九抱拳作揖道,“小弟奉团座之命,率全营六百多兄弟前来听侯调谴,请汉魂兄下达命令吧。” 杨符瑞也参加过一二八上海抗战,深知十九路军是一支能打的部队,而十九大队的骨干老兵又都是十九路军的老兵,战斗力绝不容小觑,徐十九的战术指挥能力更是高超,因此对于韩宪元的命令,他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 “符瑞兄客气了。”徐十九抱拳回礼,谦虚道,“我们十九大队搞搞偷袭还行,说到打硬仗,还得靠中央军的兄弟。” 杨符瑞道:“汉魂兄谦虚了,总之团座有令,让小弟唯你马首是瞻!” 徐十九道:“既然是宪元兄的军令,那小弟就抖胆僭越了。”说罢,徐十九便将刀疤他们辛苦了一夜的成果摊开,指着地图道,“符瑞兄请看,昨天晚上小弟已经派人摸清了日军的兵力部署以及火力配置,这便是详图。 针对日军的兵力部署及火力配置,小弟决定从靶子路、新民路、铁路线以及虬江路之间的三个街区同时向日军发起平推攻击,为了尽可能地分散日军兵力,令其疲于奔命,希望符瑞兄率部从靶子路、新民路及虬江路正面佯攻。” “没问题。”杨符瑞欣然道,“请汉魂兄放心,我们3营无论如何也会拖住靶子路、新民路及虬江路当面之敌,令其无法驰援相互之间的街区。” “好。”徐十九又道,“只等我部经由街区迂回敌后,便会从侧背向各个路口的日军发起攻击,届时符瑞兄再率部从正面碾压,则日军腹背受敌必定溃败,如此一来,上海日军的防御工事链也将被我军打开一个大缺口。” 杨符瑞啪地立正,肃然道:“汉魂兄放心,此战你是指挥官,没有你的号令我营绝不冒进半步,你的号令一下,我营定当奋勇向前、至死方休!” 徐十九也啪地立正,向杨符瑞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 ########## 位于公共租界中区、紧邻外滩的华懋饭店楼高十层,主体塔楼更是高达十三层。 华懋饭店由英藉犹太富商维克多?沙逊斥资建造,大厦底层为银行、服务区,二至四层出租给各洋行办公,五至七层为客房,八层为大餐厅、酒吧,九层为夜总会,顶层是维克多的私人豪宅,装饰豪华,且风情迥异,可谓名副其实的远东第一楼。 此时此刻,一大群蓝眼睛、高鼻子的西洋人正站在塔楼天台上,或者手持望远镜,或者手扶铁栏杆向着苏州河北了望。 在这群西洋人里面,有几个特殊的人物。 一个是公共租界工部局的总裁费信敦,一个是苏联驻华大使鲍格莫诺夫,还有一个就是后来怒骂蒋委员长为花生米的中国战区总参谋长史迪威,不过此时的史迪威还只是美国驻华大使馆的武官,军衔也只是上校。 此外,在场还有不少西方记者,譬如《大美晚报》著名编辑高尔德,譬如后来因为同情中国抗战而遭到日军残酷迫害并最终病死在集中营里的《密勒氏评论报》总编鲍威尔,又譬如第一个采访陕甘宁边区并且刚从延安回到上海的美国记者斯诺。 早上八点,停泊在黄浦江上的几十艘日本军舰开始炮击闸北。 阴暗的天空下,一道道耀眼的流虹从日本军舰上腾空而起,瞬息之间便越过长空坠落在苏州河北的闸北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闸北区很快便腾起了滚滚浓烟,还有大量棚户燃烧起火,隔着老远,仿佛都能听到中国人隐隐约约的哭嚎声。 “哦,上帝,我的上帝。”美国战地记者斯诺喃喃低语着,满脸沉痛地说道,“日本军舰又在炮击闸北了,今天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民房毁于炮火,更不知道会有多少难民涌入公共租界,费信敦先生,你们做好收容难民的准备了吗?” “哦不不不,收容难民是中国上海市政府考虑的事情。”费信敦耸了耸肩,满布老人斑的脸上充满狡黠,“我们工部局答应放开公共租界,允许闸北和日租界的难民通过公共租界进入法租界或者南市,就已经足够仁慈了。” 密勒氏评论报编辑鲍威尔说道:“费信敦先生,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恐怕你们租界工部局也要考虑收容一部份难民才是。” “这不可能。”费信敦大叫道,“鲍威尔先生,我无意与你争辩,可是你知道一旦租界工部局放开限制,将会有多少难民滞留公共租界吗?” 待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费信敦才以夸张的语气接着说道:“苏州河以北区域居住着超过两百万中国人,这么多人涌入公共租界,将会是个巨大的灾难!” 鲍威尔道:“除非中国军队战败,苏州河北的中国人才可能全部逃离,费信敦先生,难道你认为中国军队一定会输掉这场战争吗?” “那是当然。”费信敦道,“昨天一天中国军队就损失了将近三千人,而日军的伤亡却微乎其微,而且日本政府不可能放弃上海,接下来肯定会向上海继续增兵,坦率地讲,我并不认为中国军队还有机会打赢这场战争。” 一直拿着望远镜往苏州河北岸了望的鲍格莫诺夫忍不住回头说道:“费信敦先生,请恕我直言,若不是你们租界工部局伙同英法两国领事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迫使中国军队推迟两天发动进攻,局面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史迪威也附和道:“我十分认同鲍格莫诺夫大使的意见,毫不夸张地讲,中国士兵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士兵,若不是因为他们的军官素质低下,又有个喜欢胡乱越级干预指挥的最高领袖,四天前他们就已经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了。” 费信敦神情尴尬,耸着肩膀说道:“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我很遗憾,不过我想对诸位说的是,我们原本是很有诚意将上海辟为不设防的自由口岸的,是日本人言而无信,戏耍了所有人,这真的跟我们工部局无关。” 史迪威道:“你用不着遗憾,国军还没有输。” 鲍格莫诺夫也道:“我也认为中国军队不会只有这点水准,昨天国军之所以吃亏,那是因为战术运用不合理,今日再战,局面必定会有所改观。” 话音未落,忽然有个英国记者大声尖叫了起来:“哦,上帝,那是怎么回事?中国军队怎么全爬到房顶上去了?” 嗯?!史迪威、鲍格莫诺夫同时回头,又同时举起了望远镜,透过望远镜,果然看到苏州河北的中国军队已经顺着竹梯爬上房顶,又将大量的竹梯架在小巷顶上以及高矮不等的民房顶上,那一片片的街区顷刻变成了坦途。 如此一来,日军布置在各个路口的坚固工事顿时成了摆设,原本还算完整、严密的日军工事链也转眼间变得漏洞百出,日军兵力上的劣势也将被无限放大,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战事中,日军肯定要顾此失彼了。 “太棒了!”史迪威忍不住赞叹道,“天才!在小巷和屋顶上架梯作为通道,这个方法虽然简单,说出来甚至不值一提,可对兵力不足的日军来说却简直就是致命一击,能想出这个主意的一定是个战术天才,有机会我一定要会会他!” ########## 杨符瑞营已在靶子路、新民路、铁路线以及虬江路上展开,并与日军全面接火。 趁此机会,十九大队兵分三路,借助数百架竹梯飞檐走壁、翻墙逾院,自西向东直逼宝昌路及福生路,徐十九更是亲率由十数老兵组成的敢死队为右路先锋,只片刻功夫,便已越过大半个街区,再往前不到五十米便是福生路了。 可就在这时候,几个鬼子兵占据一栋洋房挡住了去路。 徐十九缩在一栋三层民房的屋脊后面,向身后的谢狗子、高慎行打了个手势。 谢狗子、高慎行会意,当即朝左右散开,各自找好掩护之后,谢狗子取下四颗手榴弹在眼面前摊开,再将旋盖逐一旋开,高慎行则将手中汉阳造的枪膛打开,先给只剩两发子弹的枪膛补满弹,旋又咔咔合上枪膛。 待到谢狗子、高慎行已经准备好,徐十九便从屋脊后面猛然跃起,踩着瓦愣向前夺路狂奔,埋伏在前面洋房顶楼上的日军机枪猛烈开火,机枪子弹在瓦愣之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烟尘带,几乎是咬着徐十九的脚后跟往前追。 这是徐十九的战术佯动,为了给高慎行和谢狗子制造机会。 下一霎那,高慎行从屋脊后面猛然坐起,几乎是在坐起的同时,他手中的汉阳造便已经对准了对面顶楼窗户内的日军机枪手,下一刻,灼热的子弹便高速旋转着射入了日军机枪手的眉心,一下就将他的脑瓜连同钢盔打个对穿。 九二式重机枪的吼声嘎然而止,就像叫得正欢的野鸡被掐断了脖子。 小鬼子的副射手正欲推开已经毙命的射手,上前重新射击时,高慎行的第二颗子弹接踵而至,再次准确地射入日军副射手眉心,日军副射手没有戴钢盔,红白相间的脑浆还有碎裂的骨骼顿时间呈放射状从脑后喷溅而出,涂了一墙。 高慎行出枪的速度实在太快,枪法又太准,等躲在洋房天台上的几个鬼子单兵反应过来时,鬼子重机枪的射手、副射手已经全部毙命,好在弹药手还算机灵,一个侧身闪到窗户边上,险之又险地躲过高慎行射出的第三发子弹。 洋房天台上,水泥护栏后的五个鬼子单兵顿时间炸了锅,三个鬼子兵迅即开枪回击,却慢了半拍,高慎行已经缩回屋脊后面,三八大盖射出的子弹只将屋脊瓦当打得碎片四溅,剩下那两个鬼子兵却赶紧架起了掷弹筒,想把屋脊后面的高慎行炸死。 第18章战术天才(下)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侧的谢狗子猛然直起身,甩手扔出一颗手榴弹。 手榴弹则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呲呲的青烟坠向洋房天台,这时候,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不等手榴弹落地,一个鬼子兵突然跳起身来,抡起三八大盖砸向空中,竟然像击打棒球似的将手榴弹挡了下来。 “轰!”手榴弹落到天台之下才爆炸,护栏后面的小鬼子毛都没伤着。 “叼钜老母。”谢狗子咒骂一声,再想扔手榴弹时已经没机会了,鬼子兵的步枪子弹已经像长了眼睛似的追了过来,若不是谢狗子在扔完手榴弹后习惯性地做了规避动作,恐怕胸口上早已经多了两个枪眼了,小鬼子的枪法也不是吹的。 下一刻,掷弹小组的两个鬼子兵已经架好掷弹筒,只听“嗵”的一声,一发榴弹就划出高高的弧度,向着高慎行藏身的屋脊后面坠落了下来,小日本的掷弹筒也不是盖的,命中率虽比不上步枪子弹,可这么近的距离十拿九稳是有的。 好在高慎行这个兵真的非同一般,间不容发之际,这小子猛然间一个后空翻从屋顶上倒翻而下,当身体整个落到屋檐下时又猛然间探手成爪,一把抓住屋檐下的椽子,悬空吊在了屋檐下,下一刻,日军打过来的榴弹已经在他刚刚藏身的屋顶上轰然爆炸。 猛烈的爆炸中,无数瓦片和着弹片漫天四射,蜷缩在爆点附近不远的徐十九、谢狗子都被从天而降的灼热瓦砾烫得呲牙咧嘴,高慎行却是毫发无损,待爆炸过后,双手发力又一个前空翻翻回到屋顶上,然后转身一枪击毙了鬼子重机枪的弹药手。 趁着几个鬼子单兵的步枪火力再次被高慎行吸引过去的空隙,谢狗子又连续甩出两颗手榴弹,刚刚那鬼子兵果然又跳起身来,试图用枪托将手榴弹砸飞,不过这回他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抢在鬼子兵之前,徐十九甩手一枪打爆了其中一颗手榴弹。 “轰,轰!”连续两波爆炸过后,藏身在水泥护栏后的五个鬼子兵全倒在了血泊中,徐十九再回头一招手,后面的老兵抬着竹梯蜂拥而上,很快就在两栋楼房之间架起了通道,徐十九一手长枪一手短枪,一马当先冲进了对面洋房三楼的窗户。 房间里倒卧着三个鬼子,高慎行只开了四枪,三个鬼子全部爆头,最惨的是那个鬼子副射手,后半个头盖骨整个被掀飞,脑髓都喷完了,只剩下前半个颅腔,如果让那些新兵蛋子看到,真能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徐十九却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便和高慎行、谢狗子做着娴熟的交替掩护动作,顺着楼梯冲上了天台。 冲出楼梯口之前,徐十九拉着两颗手榴弹,在心里默数三秒之后再扔向视野看不到的楼梯口拐角,爆炸过后,高慎行、谢狗子不等硝烟散开便冲了出去,只见天台上倒卧着五个鬼子兵,两人不由分说先给每个鬼子兵各补了两枪。 徐十九再冲到天台南侧,将脑袋探出水泥护栏往底下一看,只见左前方不到二十米便是福生路与靶子路交汇路口了,日军在这里构筑了前后两重街垒,有大约两个班的鬼子兵,还有两挺歪把子和一挺九二式。 干掉这个路口的日军,前面中州路口还有少量日军,再干掉中州路口的日军,前面不到两百米便是四川路口,四川路口却根本就没有日军把守,击破中州路口,十九大队和杨符瑞营便可以顺着四川北路直取海军司令部。 高慎行和谢狗子搜集了二十几颗手榴弹捆成两捆,又同时从天台上扔下去,底下那两重日军街垒顿时完蛋,两个班二十多个鬼子也被爆炸产生的气浪直接撕成了碎片,徐十九更亲眼看到一个鬼子兵的头颅飞起几乎与天台等高。 徐十九这才掏出信号枪,对着天空打出了一发绿色信号弹。 信号弹带着吱吱的尖叫飞上天空,正在靶子路西侧与日军对射的杨符瑞营官兵便纷纷从街垒后面跳起来,端着刺刀就往前冲。 ########## 伊藤茂大尉乘坐的维克斯装甲车刚刚巡视到虬江路与四川路交汇的十字路口,迎面便有一个传令兵骑着自行车疾驰而来,那传令兵惊惶失措下竟把自行车撞上了装甲车,直接导致前轮扭曲变形,人也翻倒在地上。 “八嘎!”伊藤茂打开车窗,探出头来怒骂。 那传令兵顾不上膝盖被擦破,赶紧翻身爬起来报告道:“大队长,靶子路北侧忽然有支那军迂回过来,把守福生路口的立原小队已经全体玉碎了,井上中队长让我向您报告,如果再不派谴援军,靶子路上的中州路口、四川路口也要失守了。” “八嘎!”伊藤茂大怒道,“你回去告诉井上俊,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守住中州路口,绝对不能让支那军突入四川北路。”顿了顿,伊藤茂又道,“再告诉他,我已向司令部求援,步兵第4大队马上就会赶到,请他务必坚持住。” “哈依!”传令兵答应一声,飞奔去了。 伊藤茂将脑袋缩回车厢,吩咐勤务兵:“你的,再次给司令部打电话,靶子路、新民路还有虬江路全线告急,请司令官阁下赶紧派谴援军。”伊藤茂并没有谎报军情,在十九大队和杨符瑞营的猛攻下,他的步兵第3大队的确快要支撑不住了。 ########## 日本海军司令部,南二楼作战室。 隔壁电讯室里的电话铃声已经响成了一片,接电话的话务兵更是在吼了,否则他们根本听不清话筒里的声音,不时有通讯参谋神色严峻地走出电讯室,将一个个不利的消息报告给作战室,作战参谋们便赶紧将最新战况标注到地图上。 从早上开战到现在,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持志大学、爱国女校、八字桥以及日本坟山等阵地先后告急,警戒火车北站方向的伊藤茂大队更是已经两次打来求援电话,声称若是援军再不赶去救援,阵地就要全线崩溃了。 本田辅的预言不幸成真,中国军队真的从屋顶上打过来了。 望着地图上从好几个方向猛插过来的蓝色箭头,大川内传七的腮帮子便开始不自觉地抽搐起来,因为每个蓝色箭头都代表着一支中国军队,今日国军攻势之凌厉,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该死的中国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聪明了? 站在旁边的本田辅说道:“大川内桑,我早就说过,皇军兵力不足,防御圈不宜扩得太大,你偏不听,现在果然就出问题了。” 大川内传七闻言讪然,扭头吼道:“命令,步兵第1大队放弃持志大学、爱国女校以及虹口公园,全线收缩防守,步兵第3大队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四川路,步兵第4大队以及战车第4分队立即驰援四川路,快快滴。” 本田辅闻言轻轻点头,心忖大川内传七虽然不聪明,却也不蠢,他还算清楚,持志大学以及虹口公园等方向可以收缩,四川路方向的守军却绝对不能收缩,这个方向一收缩,国军就有可能会对海军司令部完成四面合围。 “哈依!”勤务兵猛然低头,领命去了。 大川内传七又问本田辅道:“本田桑,不知道现在放火还来不来得及?” “已经晚了。”本田辅摇头叹息道,“足以阻止支那军前进脚步的大火不是说烧就能烧起来的,那至少也需要一整天的准备时间,何况现在各个方向的防线都已经放弃,再放火已毫无意义,还是抓紧时间布置第二道防线吧。” 大川内传七拿出手帕擦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低声说道:“可是,皇军此前的防御重点始终放在最外围,第二重防御链条上除了几十个轻重机枪巢,甚至连街垒都没有构筑,支那军攻势如此凌利,恐怕是抵挡不了太久哪?” 本田辅一摊双手,淡淡地说道:“大川内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死守海军司令部,只要能够撑到陆军登陆,那就是胜利。” “不,不能让支那军靠近海军司令部。”大川内传七汗如雨下,说道,“海军司令部虽然是封闭式堡垒,而且足够坚固,却也不可能挡住重炮的抵近直射,一旦支那军对海军司令部完成合围,他们肯定会把重炮拉上来。” 本田辅再次摊手,说道:“那我也没办法了。” “冈本桑,冈本桑一定能想到办法。”大川内传七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乞求似的对本田辅说道,“本田桑,请赶紧给冈本桑打个电话,让他暂时不要离开上海了,请他马上返回海军司令部,拜托了。” 第19章血战路桥(上) 华懋饭店,塔楼天台。 早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可聚集在天台上的十几个西洋人却根本没有离开天台、去八楼餐厅用餐的意思。 “快看,国军突破日军防线了!” “上帝,中国军人真的突入四川路了!” 密集的枪炮声中,几个眼尖的记者突然大叫起来。 与此同时,华懋饭店四周,那些聚集在自家阳台或者大街上观战的上海市民也突然间大声地欢呼起来。 苏联驻华大使鲍格莫诺夫和美国驻华大使馆武官史迪威赶紧举起望远镜往前看时,果然看到一队端着刺刀的中国士兵已经从靶子路连接四川路的路口冲了出来,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个抱着捷克式轻机枪的国军校官。 国军校官的军装和士官或者尉官区别很大,非常容易辩认。 只见国军校官一梭子弹打出去,顿时摞倒了好几个日本兵。 剩下大约二十来个日本兵已经毫无斗志,在国军的追杀下,他们分成了两股,十几个日本兵向北、朝着海军司令部的方向夺路狂奔,剩下七八个日本兵慌不择路,竟顺着四川北路往南逃进了公共租界,结果被守在桥头的意大利军队缴了械。 鲍格莫诺夫说道:“史迪威上校,国军军官似乎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史迪威摇着头道:“不不不不不,我从来没说国军军官打仗不够勇敢,事实上国军军官是我见过的这世界上最勇敢的军官,我之所以说他们素质低,是因为他们基本上没有接触过现代的军事理论,既便是所谓的黄埔系军官。” 鲍格莫诺夫道:“可既便是这样,他们中间也不乏战术上的天才。” “是的。”史迪威深以为然地道,“这一点真令人难以置信,若非亲眼看见,我绝不会相信中国军人中间竟然还存在这样的战术天才。” 鲍格莫诺夫道:“真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推荐他前往最富盛名的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 史迪威叼着烟斗没说什么,心里却想,伏龙芝军事学院还是算了吧,我们美利坚合众国的西点军校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军校。 ########## 四川北路上,徐十九与抱着捷克轻机枪的杨符瑞汇合了。 “汉魂老弟,接下来怎么打?”杨符瑞说完又正了正头上的日军钢盔,他自己的德式钢盔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是不是顺着四川路一直往北打?” “不行,四川路是日军的防御支撑,因为连通杨树浦区跟虹口区的几座路桥全都和四川路横向连接,如果不夺回四川路,困守海军司令部的日军就会成为孤军,所以我料定日军一定会集结重兵从东、北两个方向全力反扑。” “老弟你说吧,是攻是守老哥都听你的。” “好,请符瑞兄马上停止追击,调配兵力在虬江路的各个路口抢修防御工事,务必将北面来援之敌挡在虬江各个路口以北,绝不能让日军重新打通四川北路,小弟则率十九大队向东推进,封锁住虹河上的所有路桥!” ########## 南翔古漪园,第9集团军司令部。 张治中刚巡视完真如附近独立炮兵第8团的阵地返回司令部,一边疾步走进作战室,一边问童元亮道:“慕陶,战况如何?” 童元亮道:“总座,进展很大哪!” “哦?”说话间,张治中已经站到了地图前。 童元亮便指着地图说道:“总座你看,264旅知耻而后勇,今天上午一鼓作气连续攻占了持志大学、爱国女校以及虹口公园,262旅吴求剑团也攻占了八字桥、日本坟山,将战线推进到了天通庵车站,其前哨阵地距离海军司令部已经不足五百米! 美中不足的是,由于日军收缩得太快,所以歼敌数量不是很多。” 张治中的目光投向火车北站方向,道:“北站方向的韩宪元团呢?” 童元亮道:“韩宪元团打得也不错,虽然推进的距离不如吴求剑团以及264旅,但是他们也将战线推进到了虬江路以北,并且还封锁了虹河上的七八座公路桥,虹口日军从汇山码头补充军需的通道已被我军切断,只不过……” 张治中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只不过什么,说!” 童元亮道:“只不过半个小时前,日军才刚刚调集重兵,从百老汇路、熙华德路以及四川路三个方向朝韩宪元团发起了疯狂反扑,眼下双方正在激战,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张治中道:“四川路和虹河上的路桥可以说是虹口日军的生命通道,一旦被我切断,虹口日军顿时就成瓮中之鳖了,所以日军会疯狂反扑也完全在意料之中。”顿了顿,张治中又说道,“马上给孙元良打电话,让他派出得力部队支援韩宪元。” ########## 百老汇路路桥西侧,十九大队1中队阵地。 前文说过,上海的公共租界以苏州河为界,南边的中区、西区仍旧控制在租界工部局治下,不过北边的东区、北区却已被日本人控制,成了日租界,为了区别于公共租界,日本人将北区称为虹口区,而东区则称呼为杨树浦区。 而由北向南汇入黄浦江的虹河便是虹口区、杨树浦区的地理分割线。 虹河上修建有九座公路桥,将杨树浦区跟虹口区连接为一体,十九大队的防御重心是南边靠近黄浦江的六座路桥,因为北边的几座公路桥靠近越界筑路,处于城市边缘,目前已被王敬久的第87师所切断。 而最南边的百老汇路桥以及熙华德路桥又是防御重点中的重点,以十九路军老兵为骨干的十九大队1中队和2中队分别驻守在两座路桥的西侧,这会,1中队和2中队正承受着来自黄浦江上的日本军舰、炮舰的炮火覆盖。 日军的几艘炮舰也就罢了,火炮口径最大的也就80mm,使用高爆弹吧,打不穿十九大队官兵藏身的钢筋混凝土大楼,用穿甲弹吧一炮一个眼,附带杀伤效果很低,不过老鬼子长谷川清的旗舰,出云号巡洋舰的杀伤力却实在是太大了。 出云号上的小口径速射炮就不提了,光150mm口径的重炮就有14门,最恐怖的还是那四门203mm口径的主炮,一炮打过来基本上一栋楼就塌了,一发高爆弹落在街上,那就是一个直径几十米的大弹坑,纵然是钢筋铁骨也能把你炸碎了。 而且,舰炮跟陆战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相比陆战炮的人工装弹,舰炮的机械装弹要高效得多,装弹效率高也就意味着发射速度快,基本上,陆战炮打一发,舰炮就能够打出三四发炮弹,甚至更多。 换句话说,一艘出云号巡洋舰的火力,就几乎相当于半个重炮旅团,区区两个路桥桥头阵地,却要面对半个重炮旅团的炮火覆盖,其烈度就可想而知了。 二瓜双拳撑胸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这是老兵教的防炮常识。 老兵们说,绝不能将身体紧贴地面,否则既便不被炸死,也会被地面上传导过来的冲击波活生生震死,一二八上海抗战,从没见识过重炮威力的十九路军就曾吃过大亏,据说双方的第一天交战,便有数百老兵被日军重炮生生震死! 二瓜发现,真实的炮击场面远比老兵们描述的更加可怕。 二瓜亲眼看到,一栋三层洋房在日军的炮火下轰然垮塌,驻守在大楼里的一个班顷刻之间就被活埋,还有一发炮弹落在路口的街垒后面,一下就将整个街垒掀飞空中,趴在街垒后面的那几个弟兄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尸骨无存。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中,二瓜只觉得整个城市都在剧烈地摇晃,放眼望去,整条百老汇大街都已经被浓浓的硝烟彻底笼罩,十米开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也听不见什么声音,除了一片的嗡嗡声,还有一阵阵的晕眩,仿佛进了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一发炮弹落在二瓜身后不远的房顶,滚烫的瓦砾哗啦啦地炸下来,掉在地上又反弹到二瓜脸上颈上,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谢狗子忽然从硝烟之中冲出,又在二瓜跟前蹲了下来大吼大叫,二瓜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有一片的嗡嗡声。 谢狗子大吼完就转身走了,也不管二瓜有没有听到。 几乎让人窒息的嗡嗡声中,二瓜发现日军的炮击好像已经停了,硝烟还未散开,老兵们就已经从各自藏身的掩体中爬了起来,谢狗子从瓦砾堆里刨出了机关炮,高疯子也带着两个老兵将那门37mm战防炮给推了出来。 还有那个刚来头一天就将狗子哥的盒子炮拆成一堆零件的高慎行,正背靠着墙角,若无其事地将一发发子弹压进枪膛。 战场的喧哗突然间像潮水般灌进二瓜的耳朵。 “有活着的,赶紧检查装备,相互补充弹药!” “乌鸦嘴,带两挺机枪给老子抢占左边废墟!” “高疯子,赶紧把战防炮推回来,太靠前了!” “二瓜,你他娘的快点,小鬼子就要上来了!” 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中,二瓜的意识突然间恢复过来,听到谢狗子在喊他,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谢狗子身边。 “愣着干吗?”谢狗子咔咔拉开枪栓,急道,“快上弹药!” 二瓜从弹药箱里托起沉重的弹链往枪膛里送,一边下意识地从机关炮防盾上探出头去张望,只见大约两个小队的鬼子兵从沿河的狄思威路上窜出来,在两辆装甲车的掩护下默不作声地冲了上来,国军冲锋喜欢大吼,日军却习惯沉默着冲锋。 “小鬼子,爷爷送你们回东瀛!”谢狗子狞笑着扣下扳机。 霎那之间,20mm口径的子弹就已经狂暴地泼了过去,装甲车的薄铁皮根本就抵挡不住20mm口径机关炮的子弹,只片刻功夫,两辆装甲车就被谢狗子打成了蜂窝,装甲车里的七八个鬼子兵也全被子弹穿透装甲时形成的金属乱流杀死。 装甲车趴了窝,凶悍的鬼子兵步却不肯退回去,端着刺刀还在往前冲。 “来吧,来吧,叼钜老母,来多少死多少!”谢狗子怒吼着,机关炮也怒吼不止。 在20mm机关炮炮弹编织成的弹幕下,端着刺刀往前冲的日军纷纷倒在了血泊中,二瓜看得肝胆俱颤,20mm口径的机关炮实在是太凶残了,打中脑袋,脑袋直接碎裂消失,打中躯干,躯干直接就接被撕扯成碎片! 望着被撕成血肉碎块的鬼子兵,望着那满地血淋淋的残肢断躯,二瓜胸中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烦恶感,转身伏地干呕起来。 “过瘾,太过瘾了,哈哈!”谢狗子却哈哈大笑,打得更加凶残。 第20章血战路桥(下) 两小队的日军还没冲上百老汇路桥便已死伤过半,剩下的二十来个日本兵转身就跑,谢狗子调整着射角,紧咬着日军溃兵的屁股继续追杀,直到一条弹链全部打光! 正要喊二瓜更换弹链时,对面狄思威路上忽然冲出了一辆日军坦克,是那种带有圆形炮塔以及37mm口径战防炮的真坦克,而不是只装了轻重机枪的装甲车,只见日军坦克的炮塔轻轻一转,主炮的炮口就已经对准了谢狗子的机关炮掩体。 “死铲,二瓜快趴下!”谢狗子心胆俱裂,一个鱼跃向仍在干呕的二瓜扑去。 几乎是在谢狗子将二瓜扑倒在地的同时,日军坦克打过来的炮弹也猛然爆炸,爆炸产生的气浪一下就将机关炮掀翻在地,笔直的炮管也扭成了麻花,一块灼热的破片更是高速旋转着将谢狗子的半个脑袋削飞了去。 “轰!轰!”日军坦克接着又是连续两炮,将路桥西端的两个隐蔽街垒摧毁,趴在隐蔽街垒后面举枪射击的几个老兵当场为国捐躯。 不过日军坦克并没能猖狂太久,借着硝烟的掩护,高疯子带着两个老兵将战防炮直接推到阵前,只一炮便打穿了日军坦克的炮塔,灼热的金属乱流迅即引爆车中弹药,在猛烈的殉爆声中,日军坦克彻底化为了一副铁棺材。 不过,紧随而来的两发日军榴弹又将高疯子的战防炮掀翻在地。 二瓜好不容易才从谢狗子身下爬出来,一看谢狗子只剩下半个脑壳的凄惨模样,当时就嚎啕大哭起来:“狗子哥,你醒醒,你醒醒……” “别哭了,他死了!”一个冷漠的声音忽然响起。 二瓜有些愣愣地回过头来,却是那个拆了谢狗子盒子炮的高慎行。 这会虹河对面的鬼子又开始了冲锋,只见高慎行半跪在地上,一边射击一边娴熟至极地拉动枪栓将一枚枚子弹推上膛,而且每次射击都必然会有一个鬼子倒在血泊中,望着不断地从高慎行枪膛里弹出来的弹壳,二瓜一时间有些发懵。 “二瓜快别愣着了,赶紧过来帮我!”另一侧忽然传来了高疯子焦急的声音。 二瓜扭头一看,只见高疯子那门战防炮已经侧翻在地,也不知道有没有损坏,他的两个副射手也倒卧在地,只见七窍出血却听不见呻吟声,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高疯子也是血流满面却握住了一挺马克沁重机枪的手柄,正焦急地招呼二瓜给他当弹药手。 二瓜如梦方醒,赶紧上前抓起帆布弹链送进马克沁重机枪膛,一边惨然道:“疯子哥,其他人呢?” “死了,都死了!”高疯子一边疯狂扫射,一边怒吼,“就剩咱们仨了!” “什么,就剩下我们三个了?!”二瓜目瞪口呆,整个1中队将近两百号弟兄,才一天功夫不到就只剩下仨了? “不对,还剩四个。”不远处,高慎行连续侧滚,一边躲避着日军的机枪火力,一边冷漠地道,“刀队去找大队长要人了。” “大队长那里还有屁的人手。”高疯子只打了不到半个弹链,就被对面日军的三挺轻重机枪压得抬不了头,一边惨然道,“有人手也早调2中队那边了。” 高慎行继续躲避着日军机枪,一边说道:“不是还有中央军么?” “狗屁中央军,虬江路那边比咱们这边好不了多少。”高疯子低着头,将掉进衣领里的滚烫砂石拍打出来,一边说道,“再说要来了人又有何用,小鬼子的舰炮火力太猛,再多的人命也不够填的,咱们已经守不住了。” “咱们守得住!”高慎行猛然直起身,连开两枪又一个鱼跃然后团身滚入了一片瓦砾堆后,日军机枪火力追踪而至,将瓦砾堆打得烟尘四溅,却连高慎行的一根毛都没伤到,高慎行一边往枪膛里压着子弹,一边冷冷地说道,“小鬼子的军舰已经顾不上这边了!” 高疯子、二瓜愕然转头,只见黄浦江上那艘体型庞大的鬼子军舰已经冒起黑烟,多半是挨了炮击,因为天上并没有国军的轰炸机飞过,附近的那几艘日军炮舰则正在掉头,争先恐后地将舰炮的炮口转向浦东。 高慎行很快就替高疯子、二瓜解开了疑惑:“那是张发奎的第8集团军,正用炮火在支援咱们呢。”话没说完,高慎行忽然又一个鱼跃钻进了左侧一堆废墟的缝里,几乎是他前脚刚刚躲开,鬼子一颗榴弹就跟着落了下来,差一点没炸着他。 借着爆炸产生的硝烟的掩护,高慎行猛然从废墟里坐起,先循着枪声锁定,待硝烟稍稍变得淡薄,便“叭”的一枪击毙了对面日军的重机枪射手,无巧不巧,鬼子剩下的那两挺歪把子机枪也歇了,一挺正好打完一弹斗,另一挺却卡壳了。 趁这机会,高疯子赶紧起身,沉寂了许久的马克沁重机枪再次怒吼起来,刚刚冲到百老汇路路桥中央的鬼子兵顿时间便像割倒的麦子般倒伏下来,二瓜也抄起步枪,向着拥挤在桥上的鬼子兵胡乱开起枪来。 鬼子的冲锋又一次被打退,步兵刚刚退下,鬼子的火炮又铺天盖地打了过来,不过跟军舰上的大口径重炮比起来,鬼子步兵小口径曲射炮的杀伤力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二瓜、高疯子和高慎行躲在废墟里,基本上没什么危险。 炮击仅仅持续了十几分钟就歇了,看样子鬼子的炮弹也消耗光了。 几乎是炮击刚停,高慎行便立刻从废墟里冲出来,一边搜集战场上的步枪,一边压满子弹然后随手放在各处。 高疯子也翻身坐起,一边检查枪况,一边问:“二瓜,还剩多少子弹?” 二瓜连续打开两个弹药箱,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只在另一挺已经损毁的马克沁重机枪的掩体里找到了半个压好的弹链,高疯子又让二瓜去收集零散的步枪子弹往弹链上压,马克沁重机枪和汉阳造步枪的子弹是通用的。 “二瓜,待会鬼子靠近了,你就扔手榴弹,记得别扔完,千万留下一颗!”高疯子一边将半个弹链卡进枪膛,一边叮嘱二瓜。 二瓜愣愣地问道:“疯子哥,干啥要留下一颗?” “干啥?”高疯子大笑道,“当然是给你自个留的,我跟你说,千万不要落小鬼子的手里,他们会变着法儿地折磨你,直到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二瓜打了个冷颤,颤声道:“疯子哥你呢,要不给你也留一颗?” “我?”高疯子越发大笑,“我不用,我不会后悔活在这世上,但我会让小鬼子后悔来到咱中国,哈哈哈……” 望着仰天疯狂大笑的高疯子,二瓜的牙齿却开始打战,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疯疯疯子哥,咱咱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快快快要死了?” “二瓜别怕,好多弟兄都在那边等着呢。”高疯子大笑道,“到了黄泉路上,咱们接着还跟小鬼子干,干到他们屁眼开花,哈哈!” 说话间,对面日军开始了再一次的冲锋。 这次日军再没有坦克或装甲车的掩护了,却集结了大半个中队的兵力,看样子日军指挥官也是打算孤注一掷、做最后一博了! 不等日军冲上路桥,高慎行首先开火。 高慎行的枪法准得让人肝颤,数百米外,枪枪咬肉,而且大多都是一枪爆头,望着鬼子兵脑后次第绽放的血雾,二瓜看得眼都直了,不到片刻,高慎行便已经转移八处阵地,换了两杆汉阳造,也至少打死了十个鬼子兵。 对面日军掩护步兵冲锋的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和两门掷弹筒疯狂地追逐着高慎行,却怎么也逮不住,只将一堆堆瓦砾、一堵堵废墟打得火星四溅,而高慎行的步枪火力却依然在持续地喷吐着,每到一处他总能顺手拿到压满子弹的汉阳造。 不过单凭一杆步枪的火力怎么也不可能阻挡日军的冲锋。 悍不畏死的日军很快就冲上了东桥头,由于桥面的限制,日军的队形便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拥挤,这时候高疯子的马克沁重机枪开火了,灼热的子弹像水一样泼过去,沉默着往前冲锋的日本兵便一排排地倒在了血泊中。 然而,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半个弹链的子弹便打光了。 重机枪的枪声一停,日本兵终于发出“嗷”的一声欢呼,直起腰加快速度冲了过来,高疯子抡起把大片刀就迎了上去,高慎行也换了把上好刺刀的汉阳造,一边开枪一边前冲,最后的决死时刻终于到来了。 二瓜握着颗手榴弹,有心想炸日本兵,可是双手发软甩不出去,心想还是炸自己吧,免得落日本人手里受活罪,可又实在狠不下心拉导火索,稍稍犹豫间,四五十个日本兵便已经冲过西桥头,端着雪亮的刺刀迎向了高疯子和高慎行。 第21章老兵不哭(上) 几天前,二瓜曾经问过高疯子,别人为什么要给他起个疯子的绰号,当时高疯子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旁边谢狗子却说,如果你见过他发疯的样子就不会这么问了,现在,二瓜终于知道高疯子为什么会有疯子的绰号了。 高疯子砍起鬼子来,实在是太疯狂了! 两下里接触,高疯子一刀直劈,便将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军曹连人带枪砍成了两爿,后面的鬼子少尉挺刀直刺,高疯子闪身躲过又顺势一肘就击碎了鬼子少尉的面门,再后面那个鬼子列兵吓得转身就跑,又被高疯子追上一刀削掉了半边脑袋。 就一眨眼的功夫,高疯子便已经连续砍翻了三个日本兵! 有个鬼子兵绕到高疯子身后试图偷袭,却被高慎行一枪摞倒,高慎行连开枪带突刺,杀的日本兵也绝不比高疯子少。 高疯子回头看到被爆头的鬼子兵,冲高慎行呲了呲牙,然后跟高慎行背靠着背,退向一堵断墙的拐角,因为最后剩下的几十个鬼子已经端着刺刀呈扇形逼了上来,高疯子、高慎行白刃战再厉害,也不可能架住这么多鬼子的四面合攻。 很快,两人就被逼到了断墙死角,再无路可退了。 双方对峙着,高疯子、高慎行不肯轻易出击,两人都在盘算着最后再捎带几个鬼子。 围住两人的日本兵也同样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们非常清楚,眼前这两个中国兵都是刺杀高手,贸然跟他们拼刺刀的话,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们抓住破绽刺死当场,日本兵的确不怕死,可他们也不会上赶着送死。 一个日军少尉掏出王八盒子悄然扣下了扳机,不过只听咔嗒一声,枪却没响,王八盒子的故障率甚至比歪把子都高,日军少尉气得不行,当下以生硬的汉语喊道:“中国兵,投降吧,如果投降,可以饶你们不死。” “我呸!”高疯子冲日军少尉远远吐了口浓痰。 就在这时,左近不远处忽传来二瓜的求救声:“疯子哥,救我,救救我……” 高疯子没有回头,死死盯着面前的日本兵,一边大吼道:“二瓜别怕,拉响手榴弹跟鬼子拼了,干掉一个保本,干掉两个就赚了!” “疯子哥,我怕,我怕……”二瓜左手握着手榴弹,右手拉着导火索,人坐在地上,两脚使劲地乱蹬,整个人不断地向着身后墙角出溜,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他是真害怕,握着手榴弹的左手都在剧烈地颤抖。 逼上来的两个日本兵明显已经发现二瓜是个新兵蛋子,所以尽管二瓜手握着手榴弹,可他们却丝毫不害怕,只是大大咧咧地端着刺刀,不紧不慢地往前逼,一边不停地还用日语叽呱叽呱地说着什么,试图分散二瓜的注意力。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拉弦了!”退到墙角,二瓜便再没地可退了,只得冲那两个日本兵挥舞着手榴弹,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然而巨大的恐惧之下,他只觉得裆下一热一股尿水便已经喷了而出,竟是吓得小便失禁了。 “哦?哈哈……”见此情形,那两个日本兵顿时大笑起来,而且笑得前仰后合。 然而就在这时候,疾风骤雨般的弹幕忽然从百老汇路西边倾泄过来,围在高疯子、高慎行周围的几十个鬼子兵身上顿时间绽起阵阵血雾,然后像被农夫用镰刀割倒的麦子般倒伏下来,高疯子、高慎行猛然回头,援兵上来了! 百老汇路西侧,徐十九已经带着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敢死队员悄然摸了上来,一色的德式钢盔,一色的德造花机关,二十几枝花机关猛烈开火,交织成绵密无际的弹幕,将桥头阵地上的几十个日本兵全打成了筛子。 日本鬼子以为国军已经弹尽援绝,所以有些大意了。 二瓜跟前的两个日本兵也中了弹,一个被打穿脖子,倒在地上只一个劲地抽搐,另一个被打中大腿,挣扎着爬起来想往回跑。 二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嗷的一声就从地上弹起来,一个泰山压顶将那日本兵扑倒在地,然后抡起手榴弹照着那日本兵的面门上就砸,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有人冲上来从他手里夺过手榴弹。 二瓜回头看见是徐十九,当时就抱住徐十九的大腿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撕心裂肺地嚎啕起来:“大队长,都死了,我们1中队的人全都死了,嗷嗷嗷,都死了,全死光了,就剩下我们三个了,大队长,嗷嗷嗷……” 徐十九用力将二瓜搀起,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兵,不哭!” 二十几个敢死队员也逐一上前,逐一拍打二瓜的肩膀,有几个老兵还向二瓜竖起了大拇指,尽管他的裤档还是湿的,从这些老兵的眼神里,二瓜看到了认可,还有信任,二瓜忽然间被一种巨大的自豪所充满,因为他也是个老兵了。 ########## 南翔古漪园,第9集团军司令部。 张治中刚去真如火车站跟98师师长夏楚中见完面回来,蒋委员长正从全国各地向上海调兵,98师是最先赶到上海的援兵师。 跟张治中见完面,夏楚中直接就带着部队开进了杨树浦。 张治中大步走进作战室,一边解下腰间武装带一边问道:“慕陶,可有进展?” 童元亮搁下铅笔先向张治中敬了记军礼,然后答道:“总座,87师对沪江大学、公大纱厂以及海军操场几个主要据点的攻击非常不顺,259旅所属517、518团死伤过半,261旅所属522团更是几乎全部打光,就剩几副伙食担子了。” 张治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这个我早知道了。” 童元亮又说道:“海军司令部这边的战局也出现了反复,日军收缩之后,我军攻势便严重受阻,天黑之前日军投入了十几辆装甲汽车以及大约一个步兵大队的兵力,发动了一次强力反击,连续突破我军数条防线,爱国女校也再度失守。” 见张治中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童元亮便赶紧接着说道:“不过总座放心,264旅正在组织兵力反击,高致嵩(接替黄梅兴将军的264旅旅长)已经在电话里立下了军令状,今天晚上若夺不回爱国女校,他就提头来见。” “虬江路还有虹河路桥那边呢?”张治中最关心的还是杨韩宪元团,因为只要韩宪元团能够钉死在阵地上,虹口日军与杨树浦日军的联系就会被切断,虹口日军更无法从汇山码头获得任何物资补充,这对整个上海战局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童元亮的脸色变得越发的凝重,说道:“韩宪元团死守虬江路,伤亡很大,孙元良甚至已经将他的师部警卫营都派了上去,扼守虹河路桥的十九大队遭到日本海军出云号巡洋舰的炮击,同样死伤惨重,目前双方仍在激战,战局不明。” “你说什么,十九大队?!”张治中闻言霎时皱紧了眉头。 张治中不能不担心,尽管十九大队的骨干都是十九路军的老兵,而且徐十九的战术指挥能力也极其出色,但这并不足以弥补十九大队在武器装备上的劣势,孙元良将虹河路桥阵地交给十九大队来守,是不是太草率了? “这不儿戏么,让一个保安大队当此重任?” “这的确有些欠考虑了,十九大队毕竟不是中央军。” “虹河路桥是连通虹口、杨树浦两区的枢杻所在,杨树浦区的日军必定会集结重兵全力反扑,阵地若是失守了,这个责任谁来负?” 作战室里的几个高参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童元亮也是无言以对,他没去过最前线,也不好多说什么。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来,众人急回头看时,只见一个通讯参谋已经匆匆走进作战室,向张治中报告道:“总座,88师刚刚打来电话,524团和十九大队已经打退日军反扑,守住了虬江路以及虹河路桥。” “是吗?阵地守住了?!”张治中闻言大为意外。 “不会吧,区区一个保安大队就守住了虹河路桥?” “韩宪元团能守住虬江路不奇怪,但十九大队也能守住虹河路桥阵地?” “我也不信,就凭保安队那几杆破枪也敢和日军打阵地战?还打赢了?” 作战室里的几个高参再次窃窃私语起来,有个上校参谋更是直接询问那通讯参谋道:“老弟,小日本是不是压根就没向虹河路桥阵地发起反击?” 张治中和另外几个作战参谋也纷纷将目光看过来,也觉得这样才合理。 “怎么会?”通讯参谋连连摇头道,“电话是88师参谋长张柏亭亲自打过来的,他在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日军调集了六辆装甲车、两辆坦克还有足足两个步兵大队的兵力向十九大队把守的百老汇、熙华德路桥发起了猛攻,打了整整一个下午,哦对了,黄浦江上还有几艘日军炮舰以及‘出云号’巡洋舰的炮火支援。” “什么,有坦克、装甲车,还有出云号巡洋舰?!” “老天,出云号的主炮口径可是足足有203mm!这大家伙一炮打出来,足可以打塌钢筋水泥结构的大楼,落地上那就是一个直径几十米的大坑哪!” “无法想象,我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十九大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一个下午,整整一个下午哪,要在日军坦克、装甲车、炮舰还有巡洋舰的狂轰滥炸之下坚持一个下午,诸位,我是不是听错了?” 等通讯参谋说完,作战室里顿时间炸了锅。 第22章老兵不哭(下) 张治中也微微有些动容,以区区一个大队的兵力,却要面对日军两个步兵大队,还有装甲车、坦克、炮舰及巡洋舰的火力强袭,换成五年前的十九路军恐怕也就这样了吧?难道这个十九大队还真继承了十九路军的军魂? 童元亮狠狠击节道:“漂亮,干得漂亮!” “嗯,的确漂亮。”张治中道,“立即通电嘉奖。” “总座,要不要向南京……”童元亮话只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从张治中的眉宇间看到了为难之色。 张治中心下其实在叹息,他也觉得十九大队打得不错,是真的不错,不过替十九大队向南京请功还是算了,若是让老头子知道还有这么一支部队,绝对是祸不是福,因为张治中非常清楚,老头子虽然爱才,却很难容忍曾经背叛过他的人。 童元亮也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总座,虬江路、虹河路桥阵地不丢,虹口日军就仍是瓮中之鳖,既便局面稍有反复,日军也难逃败亡的下场!”顿了顿,又说道,“倒是主攻杨树浦的87师,伤亡实在太大了,是不是撤下来休整一下?” “不行。”张治中断然否决道,“夏楚中的98师才刚刚赶到,立足未稳,87师这个时候后撤,杨树浦日军若趁势反扑,很可能酿成惨剧,这样吧,先将江苏的两个保安团被充进87师,等明天61师到了,各抽一个团归87、88师指挥。” “是。”童元亮啪地立正,走到旁边打电话传达命令去了。 张治中的目光再次落到地图上,一个高参便主动拿起红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对张治中说道:“总座你看,韩宪元团最多只要在虬江路、虹河路桥阵地坚守两天,真如的独立炮兵第8团就能够拉进上海市区,对日军工事进行定点清除! 小日本的海军司令部大楼虽然坚固,却也绝不可能挡住150mm口径重炮的直射,海军司令部一旦被我军攻陷,必然会对杨树浦日军的士气造成极大打击,我军再趁势强攻,定然可以将上海日军一举赶进黄浦江。” “嗯。”张治中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还是要通知独立第20旅、87师及88师,不管上海日军还有没有余力,他们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严防日军趁夜反击,告诉他们,谁要是把阵地丢了,就让他提着脑袋来见我。” ########## 日本海军驻上海特别陆战队司令部。 “八嘎,八嘎牙鲁,八嘎牙鲁!”大川内传七迈着罗圈腿,正背着手在作战室里来回转圈,一边冲着垂头肃立的几个步兵大队长气急败坏地怒骂。 仅仅一天功夫,上海战局便急转直下,尤其是杨树浦日军,都快到崩溃的边缘了,身为驻上海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官,大川内传七如何能够不恼怒?又如何能够不忧急?杨树浦日军一旦崩溃,虹口就将彻底成为孤岛! 走到步兵第3大队大队长伊藤茂跟前,大川内传七忍不住又扇了他两个耳光。 “哈依!”伊藤茂猛然低头、满面苦涩,旁边的步兵第4大队大队长竹下次也羞愧地低下了脑袋,步兵第3大队丢掉宝山路以致全局崩坏,固然可耻,可他的步兵第4大队也没有好到哪去,猛攻了一个下午,愣是没能越过虬江路。 幸好警戒杨树浦的步兵第2、第6大队的大队长不在这里,否则还真可能会被大川内传七给活劈了,因为这两个大队的表现更让大川内传七无法容忍,面对区区一个保安大队,两个大队强攻了一下午居然不得寸进,这打的叫什么仗? 日本驻华大使馆副武官本田辅冷眼旁观,内心对大川内传七颇为瞧不起。 日本陆军和海军一向不对付,双方无论高官还是士兵都互相瞧不起对方,这是事实,但本田辅真正瞧不上大川内传七的,是对方低劣的战术指挥能力,且优柔寡断,若换成是他本田辅来指挥,局面又怎可能变得如此被动? 大川内传七忽然站到了本田辅面前,问道:“本田桑,冈本桑何时能到?” 本田辅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虹河上的九座路桥已全被支那军切断,冈本桑已经过不来了,不过,冈本桑让我转告你,他会尽一切努力促成16、17两日停火。” “促成16、17两日停火?”大川内传七闻言大喜,有两天的缓冲时间,他就可以从容调配兵力,重新构筑防线了,而且长谷川清再次从国内调来的两个海军陆战队1500余人已经在路上,最迟后天也就是17日早上就可以赶到上海。 ########## 百老汇路桥,十九大队1中队阵地。 自入夜之后,对面的日军便再没有发起进攻,也不知道是兵力耗尽了,还是在积蓄实力以发动更凌厉的攻势。 既便如此,十九大队也没有闲着。 这会,徐十九正带着1中队剩下的四个老兵以及二十几个敢死队员在抢修工事,说是工事,其实就是垒砌沙包,以沙包垒砌的工事非常脆弱,甚至扛不住小日本的掷弹筒,但十九大队的老兵们还是一丝不苛地在垒砌着。 徐十九走到大街中央,招呼二瓜道:“二瓜,过来搭把手。” 二瓜一溜小跑冲过来,帮着徐十九抬起沉重的沙包往上垒,一边问道:“大队长,咱们的机枪巢和散兵掩体都修在日军曲射炮够不着的两侧大楼里面,这里的工事刚才就没怎么发挥作用,而且容易被鬼子炮火摧毁,费这力气干吗?” 徐十九停下手里的活,淡然道:“二瓜,你觉得这些街垒没用?” 二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队长,我就是胡说的,你别在意……” 徐十九摆手道:“二瓜,你能向我提出自己的见解,这非常好,说明你是一个爱动脑子又有独立见解的兵,不过我要跟你说的是,这些街垒绝对有用。” 这时候,除了几个警戒哨兵,其余的老兵都围了过来,包括高慎行。 徐十九接着说道:“先说524团,齐装满员两个营,人家是真正的中央军,德械师,却只在虬江路坚持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让日军一个步兵大队给打垮了,若不是88师警卫营及时赶到,虬江路早就让日军夺回,四川北路也早让日军重新打通了。 再说咱们十九大队,算是一个加强大队吧,小六百号人,可装备跟中央军没法比。 但是,咱们十九大队面对日军至少两个步兵大队的强攻,还有坦克、装甲汽车、炮舰甚至巡洋舰的火力强袭,咱们却坚持了下来,咱们靠的是什么? 是咱们的装备比中央军更精良吗?显然不是,跟中央军比,咱们的装备差远了。 是咱们比中央军更能打吗?也不是,别的中央军我不知道,但是88师绝对是一支敢打敢拼的精锐之师。 可咱们十九大队的表现就是要比中央军好,为什么? 就因为咱们十九大队比中央军更注重细节,细节——决定成败! 譬如说轻重机枪巢,咱们十九大队总是习惯于构筑在日军曲射火力够不着的死角,这么做虽然会影响己方射界,也仍然无法避免日军直射火力的打击,但在现有的条件之下,却可以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只有保全自己才能最大限度杀伤敌人。 譬如说你觉得没什么用的这几重街垒,是,不到用时它是没什么用,可是当你要在街上做战术机动时,或者当对面需要你救援时,它就可以帮助你躲避敌人的子弹,给你提供必要的掩护,使你有更多的机会从敌人的枪口下生存下来。 再譬如说街垒后面这些瓦砾,为什么要花力气去清理?因为关键时刻这些瓦砾很有可能会绊你一脚,从而要了你的小命,既然只花费一些体力就能消除这些隐患,就能够提高我们的活命机会,又为什么不去做呢?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更不要漠视这些细节带给你的好处,每一个细节带给你的好处也许是微不足道的,可是诸多细节累加起来,就会化为一个可观的数字,这便是我们十九大队可以坚持到现在,而524团却几乎被打垮的唯一原因!” “大队长,我明白了。”二瓜兴奋地道,“这就是你常跟我们讲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对不对?” “对,平时多花些力气在训练上,多流些汗水去修工事,等打起仗来就能少死人,一处工事,也许只能救一两个人,可十处百处工事加起来,咱们就能够少死几十上百人。”徐十九又摸了摸二瓜脑袋,接着说道,“还有,千万记得多动脑筋。” “动脑筋?”二瓜愣愣地问道,“大队长,怎么又要动脑筋了?” 徐十九笑笑,说道:“二瓜,你以为这些经验教训是怎么来的?” 说着徐十九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接着说道:“我告诉你,这些经验都是无数老兵用鲜血、用生命从战场上换回来的,但是,如果你不去动脑筋总结,那么就算牺牲再多再多的弟兄,也永远总结不出这些经验。” 第23章人道主义(上) 火车北站,十九大队驻地。 “宵夜喽,弟兄们,宵夜喽……”司务长老曹扯开破锣嗓子,撕心裂肺地喊着。 军营里却寂无回应,再没有人从营房里冲出来哄抢吃食,旁边拿着马勺的两个伙夫也是潸然泪下,十九大队这回算是打残了,早上拉出去还是满编六百多号人,可夜里回来时就只剩下廖廖一百多号人了,而且几乎个个身上都带着伤。 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有人出来,老曹便神情黯淡地吩咐两个伙夫道:“你们去找几个帮手过来,先用碗装了,再给弟兄们逐一送去,还有今晚刚来的那些弟兄,也让他们过来一块儿吃吧,这汤圆冷了就不好吃了。” ########## “疯子哥,你咋不去吃宵夜?”二瓜边用衣袖擦着手中的德式钢盔边问高疯子,不过马上又想起现在身上穿的是崭新的卡其布军装,便赶紧又停了下来,然后呶起嘴对着衣袖吹了又吹,完了又将落在胶底黑布鞋鞋面上的几点灰尘掸去。 二瓜很喜欢这身中央军行头,至少看上去比保安队服要神气多了。 “没胃口,不想吃。”高疯子点燃了一颗烟,望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我也没胃口,不想吃。”二瓜说着转过头来,却发现高疯子根本没换中央军的卡其布军装,只是在脑袋上扣了顶德式钢盔,高慎行也仍旧穿着原来那身半旧不新的草绿军装,便问道,“疯子哥,慎行哥,你们咋不换新军装?” 高疯子叼着烟,淡淡地道:“习惯了这身黑皮,懒得换。” 高慎行则根本没理会二瓜,只是用抹布很仔细地擦拭着他的那把短剑,战斗结束后,他便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见了谁都是爱搭不理的,不过二瓜注意到他的那把短剑非常锋利,在马灯的照射下,不时反射出阵阵炫目的寒光。 “要不,我也换回来吧。”二瓜说着便将刚刚换下的保安队服又抓了过来。 “不用,二瓜你穿这身挺好。”高疯子摇手阻止,又见二瓜神情尴尬,就猜到他肯定是摸到了裤档里的尿渍,便宽慰道,“二瓜这不丢人,真的,我头一回上战场的时候,也给小日本的大炮给吓尿了,还有谢狗子……” 说到这里,高疯子的声音忽然顿住,神情一下黯淡了下来。 高慎行擦剑的动作也稍稍停顿了下,不过很快又往剑刃上呵了口气,再次用力地、仔细地抹擦拭起剑锋来。 “谢狗子,抽一口吧。”高疯子说着将抽剩的半支烟递到前方空中,仿佛谢狗子就站在他跟前似的,恰好一阵清风吹过,将烟卷的火头吹得幽红幽红,倒真像有人在抽似的,高疯子忽然笑了,说道,“抽吧抽吧,那边烟不好买吧?” 二瓜的眼圈便又红了,不过这回他强忍着没落泪。 ########## 朱侠亲自开车,将徐十九送往观音堂88师师部。 夜里十点左右,杨符瑞带着刚刚补充满员的3营将严重减员的十九大队从虹河路桥阵地上替换了下来,十九大队返回驻地不久,朱侠也带着张治中的嘉奖令以及将近两百号补充团丁赶到了,遂即孙元良又打来电话,朱侠便亲自开车送徐十九去观音堂。 “阿九,你们十九大队伤亡这么大,可司令部却只给你们补充了不到两百人,你不会怪我吧?”朱侠一边驾车一边问。 “怎么会。”徐十九淡淡地道,“早习惯了。” 朱侠叹道:“这回是真没办法,88师的伤亡也很大,参加过集训的补充团丁大多都优先补充进88师了,我费尽口舌,也才替你争取来不到两百人,我还听说,等过几天整个保安总团都有可能打散编入87、88师呢。” 徐十九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相比那些从未摸过枪的青年学生或者社会青年,上海保安总团的团丁好歹接受过两年军事训练,也多少在靶场上打过几发子弹,只要中央军各师的骨干还在,补充进保安团丁后稍加磨合,便能很快恢复战斗力。 朱侠犹豫了一下,又说道:“阿九,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见徐十九有些讶异地侧头看过来,朱侠便说道:“是这样,我已经接到了第三战区长官部的调令,明天就要去61师赴任了。” 第三战区是昨天才刚刚组建的,上海日军出乎意料地顽强,仗越打越难,向上海集结的中央军也越来越多,再不设立战区长官部,已经很难统一指挥这些中央军了,不过第三战区的总司令长官人选却颇为耐人寻味。 冯玉祥是西北军的开山鼻祖,就连华北五省的最高军政长官宋哲元都是冯的老部下,按理说老蒋应该任命冯为第一战区总司令长官,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挥出冯玉祥的领导作用,但老蒋却偏偏将冯摁在了三战区,其戒备心理昭然若揭。 “61师?”徐十九蹙了蹙眉,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 朱侠也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61师是十九路军的老部队,闽变之后,61师所有连长以上军官全部撤换成了黄埔系军官,可连以下的军官以及士兵却仍是十九路军的老人,这其中只怕有不少是阿九的生死弟兄吧? 想到这里,朱侠忽然萌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不过他并没有把这想法说出来,因为他也没有十分把握,这事得征得61师师长杨若飞同意。 车厢里便陷入了沉寂,好在观音堂也已经到了。 徐十九打开车门下车,朱侠却没有下车,只是隔着车窗说道:“阿九,司令部里还有一大摊子的事等着我去忙呢,所以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老朱,恭喜你高升,等战事结束我若还活着,再给你摆酒庆贺,呵。”徐十九向着朱侠潇洒地挥挥手,然后转身走进了观音堂。 ########## 观音堂,88师师部作战室。 师长孙元良、副师长冯圣法、参谋长张柏亭以及几个高参正聚在一起讨论十九大队,显然,十九大队的顽强表现也给了他们极大的冲击。 “真是无法想象,524团在虬江路都打得如此艰苦,而十九大队所面临的压力却几乎数倍于524团,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张柏亭摇了摇头,颇为感慨地道,“听说长谷川清的出云号巡洋舰也参与了炮击,这就更加无法想象。” 孙元良摆了摆手,淡淡地道:“我对此却是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当年庙巷血战,局面可比这回凶险多了,结果徐汉魂这小子还不是凭着区区一个连的兵力,直捣日军腹地,一举端掉了日军的炮兵阵地?” “徐汉魂和十九大队有此顽强表现,我也同样不觉得奇怪,他们的表现与五年前的十九路军是一脉搏相承的。”冯圣法团着双臂,沉吟着说道,“只是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为什么只有十九大队继承了十九路军的强悍血脉,而60、61、78师却没有?” “的确如此。”张柏亭轻轻颔首,深以为然道,“闽变之前,十九路军三大主力师可以说是国军战斗序列当中最能打的部队,纵然是咱们88师也要自叹弗如,一二八上海抗战,十九路军三万多人,却打得十几万日军连易四帅,可现在呢?” 孙元良说道:“现在的60、61和78师,虽然披着中央军的皮,拿着中央军的饷,装备也是中央军标准,可战斗力却连杂牌都不如,不是我小觑他们,老子只要一个主力团,就能打垮他们一个师。” 张柏亭叹道:“闽变之后,这三个师的精气神就已经垮了。” 冯圣法又道:“但是徐汉魂带着十九路军整编时裁汰下来的百十来号伤残兵,却怎么又继承了十九路军的强悍血脉呢?” 孙元良说道:“我看,关键还是因为徐汉魂。” “我看未必。”冯圣法摇头道,“除了徐汉魂个人的因素,我认为其中肯定还有别的更为关键的因素,我觉得十九路军内部应该存在一种传统,60、61以及78师整编之后,由于黄埔系军官的入驻,这种传统就被丢掉了,而十九大队却没有。” 孙元良笑笑,转移话题道:“行了,不说这个了,说说当下战局吧。” 便有作战参谋附和着说道:“师座,独立炮兵第8团已经前移,明天上午就能够对日军的外围工事进行抵近直射、定点清除了。” 张柏亭说道:“大口径重炮的抵近直射虽然威力巨大,但也有弊端,第一个是重炮有着严格的道路限制,只能通过几条主干大街发起攻击,第二个是距离近了,也将自身暴露在了日军的炮火之下,尤其是日军的战防炮,威胁极大!” 冯圣法看看孙元良,笑道:“柏亭说得对,我们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炮兵身上,所以师座还给虹口日军准备了一把犀利的尖刀!” “嗯,尖刀?” “什么尖刀?” “莫非要组织敢死队?” 几个高参面面相觑,就在这时,作战室外忽然响起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报告,上海保安总团独立第十九大队大队长徐十九,奉命前来报到!” “尖刀来了,呵呵。”孙元良笑笑,回头喝道,“进来!” 第24章人道主义(下) 冯圣法、张柏亭和几个高参回头看时,徐十九已经昂然走了进来,不过当看到徐十九身上还穿着那身皱巴巴的保安队服时,孙元良不紧皱了皱眉,不悦地道:“汉魂老弟,你怎么还穿着这身皮,不喜欢我们中央军的德式军装?” “哪能啊。”徐十九笑道,“师座,我是舍不得穿,就想着哪天要是捞个嘉奖什么的,再拿出来穿上,在媒体记者面前也能体面些,您说是不?” “你小子。”孙元良苦笑摇头,又道,“你不会是担心我要借机收编你的部队吧?” “怎么会。”徐十九再次微笑,答道,“师座若真能发善心,将我们十九大队收编了,卑职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担心?” 孙元良打了个哈哈,把这话题搪塞了过去,他还真没想过要收编十九大队,十九大队剩下的百十号老兵虽能打,可中央军里能打的老兵还少了?也就徐十九能入他眼,不过他又断然不敢将徐十九招揽进他的88师,太碍眼了。 别看他孙元良是委座的爱将,可有些忌讳也是绝对不能触碰的。 “行了,先不说这个了。”孙元良拉着徐十九来到地图前,问道,“你之前跟韩宪元说有条小路可以直通海军司令部,快跟我们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的确有这样一条小路,严格来说应该是一条死胡同。”徐十九指着地图说道,“这条胡同处于四川路跟吴淞路之间,就在这片街区,胡同北端封死,与多伦路只隔一堵墙,翻过这堵墙便是小日本的海军司令部。” 孙元良、冯圣法、张柏亭和几个高参便纷纷竖起了耳朵。 徐十九接着说道:“这条胡同的南端也就是入口与虹河西侧的一个棚户区相连,居住在这片棚户区里的都是些穷苦人,街道很乱、很脏也很窄,也正因为此,日军才忽略了这片棚户区,没有派兵把守这条胡同。 诸位,这片棚户区虽然还控制在日军手中,但防备并不严密,事实上也无法严密,因为棚户区太乱,我军完全可以利用夜幕的掩护,从虹河跟吴淞路之间的这片街区悄悄翻过去,然后穿过棚区户以及这条死胡同,向日本海军司令部发起致命一击。” 冯圣法狠狠击节道:“师座,这可是剜心一刀哪!如果各团能够先从各个方向向日军发起猛攻,先将日军的预备队调出来,然后再从这条死胡同向日本海军司令部发起突袭,则必定可以打大川内老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好,就这么办!”孙元良将手中铅笔狠狠掷于桌上,又对徐十九说道,“我把师部警卫营调给你,这次行动仍旧以你为主,今天晚上你就给我摸进去,先在胡同里潜伏下来,等明天各个方向展开攻势之后,你再突然杀出!” 徐十九也没有矫情,啪地收脚立正道:“是!” 冯圣法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又问道:“有什么困难没有?” “报告副师座,没有困难!”徐十九说完,又笑道,“真没什么困难,师座、副师座已经给我们十九大队配了一色的德械装备,还有什么说的?” 冯圣法轻轻颔首,肃然道:“等打下海军司令部,我一定替你向上峰请功!” 冯圣法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孙元良、张柏亭和几个高参闻言大感意外,徐十九心下也不禁有些感动,这么多年来,冯圣法还是头一个肯替他请功的国军高级将领,不管这一仗最后打成什么样,徐十九内心都已承他的情。 此时的徐十九并不知道,他这一仗已经打不成了,孙元良、冯圣法和张柏亭他们也不知道,上海局势再次发生了让人哭笑不得的变化。 15日晚,也就是今天晚上八点,日本驻华大使冈本季正通过一家西方媒体表示,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日军可以暂时休战两日,以便于被困在日租界的上海市民紧急撤离,消息一经传出,很快得到了国际红十字会回应。 ########## 南京,军事委员会总参谋部小会议室。 “国际红十字会人道主义救援小组?”白崇禧、陈诚面面相觑。 坐在会议桌后面的蒋委员长轻轻颔首,锃亮的光头在灯光下格外惹眼。 “委座,这个狗屁人道主义救援小组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陈诚摊了摊手,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他们这个时候跳出来搞什么休战倡议,这不存心给我们添堵么?” “辞修,话不要说这么难听。”蒋委员长皱了皱眉,说道,“国际红十字会人道主义救援小组发出暂时休战的倡议,也是为了上海市民的安全考虑,毕竟枪炮是不长眼睛的,战事一旦扩大升级,的确难以保证上海市民的安全。” “可是,这会贻误战机呀!”白崇禧也道,“委座,88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有利局面,眼看着就能够将虹口日军全歼了!然而一旦休战两日,则必然会给予日军喘息之机,一旦日军从国内调来援兵……” “是啊委座,不能再休战了。”陈诚急道,“前次美英法意各国公使倡议将上海辟为不设防之自由港口,不得已休战两日,就已经连累我军丧失了歼灭上海日军的最佳时机,这次若是再休战两日,则恐怕连最后的机会都将失去。” 白崇禧道:“如果再休战两日,这仗就没法打了!” 张治中原定于12日拂晓向上海日军发起进攻,结果因为列强施压不得已休战两日,白白错失战机,14日战端开启结果又因为轻敌大意,损失惨重,今日再战好不容易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结果又要休战两日? 作战行动被分割得如此支离破碎,这他娘的打的什么仗? “休战是必须的,这点不容商量。”蒋委员长摇了摇锃光瓦亮的光头,以特有的、浓重的宁波地方口音说道,“上海乃国际观瞻所在,若国民政府无视人道主义,罔顾平民伤亡,西方各国会怎么看,西方媒体又会怎么说呀?” 白崇禧、陈诚对视一眼,无奈地闭上了嘴巴。 蒋委员长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们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若连续休战两日,难免给予日军喘息之机,所以不如这样,鉴于国际红十字会的有益倡议,国民政府决定于16、18两日休战,以便公共租界北区、东区的市民紧急撤离。” ########## 观音堂,88师师部。 “荒唐,荒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冯圣法挥舞着双臂,愤怒地大声咆哮,“国际红十字会?他们早干吗去了?日本人这时候拿日租界的上海市民做文章,这是阴谋,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阴谋,小日本撑不住了所以想要拖延时间!” 张柏亭也道:“师座,卑职也觉得这是日本人的阴谋!” “师座!”冯圣法转向孙元良,一字一顿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张柏亭接着说道:“师座,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杀倭报国,此正当其时也!” 孙元良咬咬牙正要下决心,作战室里的电话铃声却忽然急促地想了起来,被电话铃声一打搅,孙元良好不容易鼓起来的这股气便有些泄了,接起电话一听更是彻底歇了,电话竟然是蒋委员长亲自打来的,特意叮嘱他万万不可抗命。 放下电话,孙元良便有气无力地吩咐张柏亭道:“参谋长,马上给十九大队打电话,突袭日本海军司令部的计划取消,再命令262旅以及264旅,16、18两日不准主动进攻,但若是日军挑衅在先,就给我狠狠地打、坚决地打!” ########## 华懋饭店,八楼大餐厅。 鲍格莫诺夫放下刀和叉,摇着头对史迪威说道:“史迪威上校你听说了吗?中国政府已经下令16、18两日暂时休战了,可笑,这简直太可笑了。” 史迪威耸了耸肩,卸下嘴里的烟斗向鲍格莫诺夫报以苦笑。 鲍格莫诺夫又道:“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是在贻误战机吗?” 史迪威摊着手道:“真的很遗憾,中国虽然有着一流的士兵,然而不幸的是,他们只有二流的军官以及三流的高级将领,更为不幸的是,他们还有个根本不入流的统帅,有蒋这样的最高领袖,可以说是这个国家的最大不幸。” “哦不,史迪威上校你这么说有些片面了。”鲍格莫诺夫并不认同史迪威的观点,摇着头道,“蒋在军事上或许缺乏眼光,可他在政治上还是颇有建树的,譬如说九一八事变后的隐忍,我就认为非常英明,这至少为中国多争取了六年的备战时间。” “不错,这点我也必须承认。”史迪威点头认同道,“九一八事变之后,中国政府若贸然跟日本宣战,从而迫使日本的战争机器全面启动,的确不是当时的中国可以抗衡的。” 鲍格莫诺夫又道:“还有蒋提出的五年整军计划,也是非常英明并且极具远见的。” “不不不,这点我并不认同。”史迪威摆着手道,“关于蒋提出的五年整军计划,我认为他过于乐观了,要在五年内编成60个德械师,我认为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中国政府孱弱的财务状况根本支撑不了如此庞大的计划。 还有,国民政府的腐败程度令人震惊,尤其是蒋宋孔陈四大家族。 财政孱弱再加上腐败横行,蒋的整军计划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截止现在,国民政府虽然号称编成了59个德械师,可是这59个德械师中除了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以外,其余德械师的技术装备只配齐了极少部份,大口径重炮更是没有。” 不得不说,史迪威还真是个中国通,国民政府的各种内幕他是信手拈来,说得鲍格莫诺夫这个苏联大使是一愣一愣的,半晌答不上话。 第25章休战 无论第9集团军官兵在心底怎么骂娘,休战的命令还是正式下达了,16日上午,上海日租界全面沉寂,停泊在黄浦江上的日本军舰没有继续炮击闸北,国军炮兵也没有继续炮击日军的各个据点,只有双方的前哨阵地偶尔会有零星交火。 趁着双方休战,滞留在日租界的最后一批国人纷纷开始逃离。 国军各部也趁这间隙开始收拾阵亡将士的遗体,此前战事激烈,阵亡将士的遗体就一直散落在前线,还没顾得上收拾,现在终于有时间了。 日军方面也派了人来,与国军协商赎回阵亡官兵的遗体。 徐十九带着一队士兵,还通过私人关系租借了几辆卡车,也来虹河路桥阵地上收拾战死弟兄的遗体。 百老汇路、熙华德路上一片沉寂,只有倒塌的房屋以及遍地都是的瓦砾,仍在昭示着昨日战事的惨烈,徐十九点燃了一颗烟,一边默默地抽着,一边望着手下弟兄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遗体搬上卡车,看着看着,两行清泪便潸然而下。 昨日一战,十九大队在虹河路桥阵地战死了将近五百人,要知道整个十九大队总共也才六百多人,却在这里一下就阵亡了五百人,自战端开启之后,在人前徐十九便成了一架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却没人知道,那只是他的外表。 战争和杀戮的确会使人性扭曲,但是再扭典也还是人性。 按照西方的标准,伤亡超过三分之一就算是被打残了,就该撤到后方休整,伤亡超过三分之二就已彻底丧失战斗力,就该考虑撤销番号或整编了,但这标准显然不适合东方,在东方,从来就没有被打残或者丧失战斗力之说。 在东方,无论日军、国军、共军还是后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及人民志愿军,适用的都是另一个标准,这个标准就是人在阵地在,一支部队,只要还剩下一个兵,只要这个兵还剩下一口气,战斗就绝不会休止! 在淞沪战场上,国军各师就常常出现整营整团拼得只剩下几个伙夫,却仍在前线战斗的情形,日军各师团尤其是首批登陆上海的第3师团以及第11师团,也常常出现整个联队几乎伤亡殆尽却仍不撤出战斗的情形。 这是文化差异所造成的标准不同,孰优孰劣可以抛开不论,但是对于人性的拷问,东方标准显然要比西方标准残酷得多,尤其是东方军队的主官,面对整营整团的人员伤亡,却还要咬紧牙关死撑着,其内心所受的煎熬绝非笔墨所能形容。 徐十九现在就承受着这样的心灵煎熬,近五百个弟兄,近五百条鲜活的年轻生命,徐十九甚至可以全部回忆起他们的长相,现在,他们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甚至是一截截断肢残躯,躺在了同样冰冷的卡车之上。 让徐十九煎熬的是,是他亲手将这些弟兄送上的战场。 与陆小曼并称南唐北陆的上海名媛唐瑛曾经在一次酒醉后不无幽怨地对徐十九说过,他的心就是铁铸的,再多的柔情、再灼热的爱情之火也难以将它融化,其实她根本就不懂,真正的军人,冷酷的只是外表,他们的内心其实同样柔软。 残垣断壁下,一个年轻英俊的国军军官正对着满地的战友遗体默默垂泪,这样的画面无疑是相当感人的,尤其是军官身上的佩枪跟他脸上的泪痕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铁血和柔情这两种截然冲突的情感,此刻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跟着几位同行前来火线采访的叶茹雪看到了这一幕。 叶茹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她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起了最近正在沪上疯传的两句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眼前这位保安总团的军官,是在为他守护的这片土地而流泪么? “喀嚓,喀嚓。”相机的快门声忽然从身侧不远处响起,徐十九赶紧转过身去,又不着痕迹地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几个挎着相机的记者走了上来,其中一个记者问道:“长官,请问您是虹河路桥阵地的指挥官吗?” “不是。”徐十九指了指斜对面杨符瑞的指挥部,说道,“你们要找的人在那里。” “谢谢长官。”几个男记者道着谢,挎着相机一路照着相走了,有个漂亮的女记者却没有离开,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十九脸颊上残留的泪痕。 徐十九再次指了指杨符瑞的指挥部,说道:“你该去那边。” “不,你骗得了他们却骗不了我。”女记者摇着头,低声道,“这里牺牲的全都是保安总团的将士,不是中央军。” 徐十九扔下烟蒂,转身就走。 女记者跟了上来,接着问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军人。”徐十九停下脚步,回头答道,“我的名字叫做中国军人。” “我知道你是军人。”女记者跺了跺脚,娇嗔着道,“我想问的是,你的尊姓大名。” “我姓中名国,字军人,中国军人。”徐十九很严肃地回答,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女记者没有再跟上,因为她已经看出来,徐十九根本不愿意接受采访,她冲着徐十九的背影喊道:“我叫叶茹雪,是密勒氏评论报的战地记者,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请你一定要接受我的专访,好吗?” 徐十九没有回头,淡然道:“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为什么?”叶茹雪闻言愕然,一下子没听明白徐十九的言外之意。 “因为那时我早就已经战死了,乱世之中的军人……是没有以后的。”徐十九转身对着女记者淡淡一笑,然后弯腰钻进了卡车的副驾驶。 车门关上,引擎发动,在低沉的轰鸣声中很快就开远了,只留下那个名叫叶茹雪的女记者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 徐十九将战死的五百多弟兄拉到上海西郊,由于时间紧,根本来不及给每个弟兄一一修坟,而且不少官兵的遗体已经残缺不全,要想一一整理清楚根本就不可能,不得已,徐十九只得下令挖个大坑将所有遗体埋在一起。 埋完遗体返回驻地时,已经是傍晚。 天就快黑了,驻地操场上却是人声鼎沸,几十个青年学生正聚集在升旗台下,听着一个青年学生站在升旗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这个青年学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从南苑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学生兵——舒同文。 徐十九的眉头霎时便蹙紧了,这小子怎么还没走? 升旗台上的舒同文却没有发现徐十九的到来,拳头紧握仍在声嘶力竭地呐喊:“有个长官曾经对我说,我们学生是国家的未来,是民族是希望,我们的任务是好好读书,等将来抗战胜利了再好好建设国家,将中国建设成一个强盛国度。 那个长官还说,打仗,保家卫国是他们军人的职责。 可我要说的是,军人也不是生来就是军人,他们也是从一个个学生、工人、农民兄弟进化而成的,中央军校的学生也是学生,凭什么他们可以当兵,我们就不能当兵?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也有保家卫国的权利!” 升旗台下的数十学生便纷纷跟着呐喊起来,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为国分忧、慷慨赴死的激昂之色,年轻人大抵都是这样,他们的世界观简单而又纯粹,他们乐观激进,他们藐视一切苦与难,他们相信自己可以战胜一切! 徐十九却坚决反对将学生送上战场,他认为这是犯罪。 “刀疤!”徐十九铁青着脸大吼,“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 学生们的呐喊声嘎然而止,所有人纷纷侧头望了过来,舒同文也跳下升旗台,毫无畏惧地向徐十九迎了上来,不过刀疤的身影已经抢在他前面连滚带爬冲到徐十九跟前,又扶了扶头上的德式钢盔,大声应道:“有!” 徐十九一指舒同文和那群学生,喝道:“谁让你把他们放进来的?” “这个……”刀疤的脸便垮在了那里,有心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徐十九闷哼一声,正要下令将这些学生轰出驻地,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阿九,是我把他们留下来帮忙的。” “佳兮?”徐十九愕然回头,俞佳兮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俞佳兮身上穿着洁白的制服,脸上戴着口罩,手上也戴着胶皮手套,手套上甚至还沾染着血迹,看样子似乎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徐十九这才发现操场西侧那排原本充做教室的平房已经改成了战地医院,贴在大门上的那个红十字标记格外的醒目。 刀疤这才插上话:“大队长,这是中山医院刚刚设立的战地救护站。” 俞佳兮柔声说道:“阿九,我们医院人手不足,正好这些学生志愿帮忙,我便自作主张将他们留下了,这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徐十九皱眉道:“你们医院怎么把救护站设在了这里?太危险了。” 俞佳兮柔声道:“说到危险,你们坚守在第一线,岂不是更危险?” “这不一样。”徐十九急道,“我们身为军人,自当坚守在第一线。” “其实一样。”俞佳兮答道,“阿九,我们都应该为自己的国家尽一份力。” 舒同文也握紧了拳头,不失时机地插进话来:“大队长,国家,国家,先有国然后才有家,如果连国都亡了,我们哪还有家?还读什么书,建设什么家园?难道去学满清的包衣阿哈,给侵占我们家园的日本人当奴才吗?” 话音未落,那几十个学生也嚷嚷起来。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位卑未敢忘国忧,人轻犹要报家国!” “顾炎武先生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望着群情激愤的几十个青年学生,徐十九的脑子忽然间有些乱,他自幼在军营长大,也读过不少书,可读的大多都是跟军事有关的书藉,关于民族存亡、国家兴衰层面的书藉却几乎没有涉猎,所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第26章战机消失 人气榜上的名次简直惨不忍睹,看来不求票真是不行了,拜托大家看完之后顺便投一张推荐票,剑客现在急需推荐票,收藏、点击,甚至是打赏,毕竟打赏也决定着人气值,当然,打赏这东西还得量力而行,另外,如果有相熟的书友,也拜托大家互相转告一下,相信还有许多老读者还不知道我在创世开新书呢。 ########### 平静的一天很快过去。 8月17日凌晨,日本海军第3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从日本国内紧急调来的两个特别陆战队1500余人抵达汇山码头,一同抵达上海的还有数千发硫磺弹,这是大川内传七从国内调来的特殊物资,目的就是要在上海日租界纵火。 8月17日拂晓,刚刚从汇山码头上岸的两个特别陆战队顾不上舟车劳顿,便在十几艘炮舰以及几十辆坦克、装甲汽车的掩护下向虹河路桥西侧的524团发起了猛攻,在日军凶残到极致的炮火覆盖下,524团3营死伤惨重,阵地很快失守。 524团的溃败看似突然,其实绝非偶然。 经过14、15两日血战,524团伤亡惨重,刚刚补充进来的新兵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术素养,都跟之前的老兵相差很远,14日的惨败更是让524团损失了大量的装备,火炮更是损失殆尽,因此战斗力下降得非常厉害。 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上面下达的休战令造成了第9集团军全体官兵思想上的混乱,以致军心懈怠,最直接的体现就是16日休战,国军根本没有趁这空隙加固本事,而只是一味地消极等待。 种种因素累加,524团于17日的溃败其实并不意外。 日军攻势凌厉,524团兵败如山倒,连续丢掉了虹河路桥阵地、虬江路以及四川北路这几条至关重要的防线,上海日军全面恢复虹口区与杨树浦区的交通,好在日军由于兵力不足并没有继续向前推进,524团残部才得以在宝山路重新站稳脚跟。 由于吴淞路、四川北路先后失守,进入徐十九所说的那条死胡同的通道已经全部被日军所切断,88师也就失去了通过那条死胡同奇袭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的机会,一次极其难得的宝贵战机就这样白白错失了。 与此同时,日军开始在杨树浦区大肆使用硫磺弹,杨树浦区的几千间民房起火,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滚滚浓烟更是将上海方圆几十里都笼罩在阴影下,突如其来的火攻也给刚刚进入杨树浦区的98师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 8月18日,上海日租界再次陷入沉寂。 上午10时,徐十九奉命赶到了刚刚迁至福新面粉厂的88师师部。 孙元良却不在,他专门跑去法租界跟人洽接慰问物资的变卖事宜了,前文说过,自国军进驻上海之后,上海各界是群情振奋,很是掀起了一股捐款捐物的高潮,以致国军各部的仓库里物资堆积如山,孙元良便寻思着变卖物资套现。 指挥部里除了冯圣法和张柏亭,还有几个高参。 “汉魂老弟。”冯圣法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你对现在的战局有何看法?” 徐十九笑笑,答非所问道:“副师座,这可是个大题目,您得去问张总座,我区区一个保安大队大队长,怎么回答得上来?” 冯圣法指了指徐十九,道:“你小子,少在这里跟我装蒜。” 张柏亭也道:“汉魂老弟你就不要再谦虚了,打仗你是一把好手,这一点已经由无数次的事实证明过了,眼下上海的战局很不乐观,日军刚刚增兵数千,还使用了烧夷弹,我军伤亡很大,所以副师座才特地把你叫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徐十九轻轻颔首,肃然道:“副师座,参座,那我可真说了?” 冯圣法肃然点头,沉声道:“说吧,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有保留。” “我认为围歼上海日军的战机已经丧失,所以,可以停止对日租界的攻势了。”徐十九石破天惊地说道,“因为日军经过再次增兵后,防御已经大为加强,继续强攻下去,代价实在太大,既便最后攻占了日租界,也是得不偿失。” 冯圣法、张柏亭和几个高参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汉魂老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张柏亭肃然道,“将上海日军赶下黄浦江,是领袖直接下达的命令,我辈军人,又岂能违抗领袖的命令?” 徐十九摊了摊手,苦笑道:“那我还是不要说了。” 冯圣法挥手制止张柏亭道:“柏亭兄,让他说下去。” 得到冯圣法的允许,徐十九才接着说道:“副师座,参座,我军原本有三个极好的机会全歼上海日军,第一个机会出现在11日,当时上海日军兵力只有不到三千人,而且军心不稳、守备松懈,那时进攻,日军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很可惜,总座坚持要等中央军各部到位之后发起总攻,这第一个也是最好的战机就这样白白错失了。 第二个机会出现在12日,此时上海日军的戒备有所加强,但其兵力跟我军相比仍然处于绝对的劣势,装备上也不如我军,而且日本政府高层还没有达成一致,上海日军思想上也比较混乱,此时开战,我军很容易就能全歼上海日军。 不过,遗憾的是,南京的一纸休战令又使我们错失了这个宝贵的战机。 第三个机会出现在16日,经过15日的攻势,上海日军的防御工事链已完全崩溃,日军已经被分割包围在几个核心据点,我军只需将重炮拉进市区对日军据点进行定点清除,就能彻底肃清虹口、杨树浦两区残敌。 遗憾的是,休战令再次下达。 自12日开战至今日,短短七天之内竟先后休战三次,于我军士气打击极大,日军却连续得到喘息之机,至今日,我军已经师老兵疲、战心懈怠,反观日军则持续增兵,防御工事也在持续地加固,此消彼涨,这仗已经没法再打了。” 冯圣法、张柏亭相对无语,徐十九那句“师老兵疲、战心懈怠”道出了第9集团军全体官兵的心声,第9集团军上至总司令张治中,下至每一名普通士兵,的确已被上面下达的反反复复的休战令搞得缩手缩脚、无所适从了。 只有一个作战参谋很义正词严地反驳道:“简直一派胡言,休战令乃是领袖出于战略层面的考虑而下达,又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所能理解其暗藏的政治意义?我辈身为党国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又岂能因此对领袖心生怨怼?” “战略层面的考虑?暗藏的政治意义?”徐十九哂然道,“以牺牲上海战局为代价去博取西方的同情,这便是所谓的战略层面上的考虑?这便是所谓的暗藏的政治意义?你还真以为西方列强会为了中国而跟日本开战?” “狂妄!”那高参大怒道,“你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就连黄埔军校都没上过,也敢妄言战略,也配谈论政治?” 徐十九淡淡地道:“据我所知,蒋委员长也没上过黄埔军校,按照你的标准,蒋委员长其实也没有资格妄言战略、谈论政治,对不对?” “放肆!”高参越发大怒道,“你也配与领袖相提并论?!” “行了,别吵了。”冯圣法皱了皱眉,打断两人道,“现在讨论的是上海战局,不是战略更不是政治。”顿了顿,冯圣法又问徐十九道,“汉魂老弟,那么按照你的看法,上海战局又该何去何从,难道就这样僵持下去?” 徐十九苦笑道:“副师座,我还是不说了吧?” 冯圣法皱皱眉,转身将几个高参赶出作战室,然后才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承蒙副师座看得起,那卑职就抖胆直言了。”徐十九拱了拱手,肃然道,“副师座,日军大举增兵在即,卑职以为上海失守是早晚之事,有鉴于此,花极大代价去攻占日租界,殊无必要,不如在市区留少量兵力牵制日军,却将主力转向吴淞、宝山沿线,加紧构筑坚固之海防工事,以大量杀伤日军的有生力量。” 冯圣法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日军大举增兵在即?” 张柏亭也有些好奇,日本政府已于五日前下达动员令,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具体的出兵日期却并不为人所知,潜伏在东京的蓝衣社间谍也没能获得这方面的情报,徐十九却说日军大举增兵在即,他的依据又是什么? 徐十九答道:“副师座,参座,你们没看过今天的报纸吗?在好几家报纸的显要位置都刊登了一则消息,日本陆军大将松井石根于昨日谒见裕仁天皇,由此可见,松井石根即将出任上海派谴军的司令官,日军登陆上海的时间也就这四五天了。” 冯圣法、张柏亭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徐十九的判断若是真的,那么对上海日租界的攻势的确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与其将宝贵的兵力浪费在攻坚作战中,倒不如将重兵调往宝山及吴淞沿线,抢先构筑海防工事以大量杀伤来援之敌。 第27章调防吴淞(上) 跪求推荐票! ########## 徐十九从报纸上得出的推断看似荒唐,却与事实基本接近。 早在8月14日,也就是三相会晤之后的第二天,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便向第3、第11以及第14师团下达了动员令,蓝衣社潜伏东京的间谍虽然发现日军正在动员,却并不确定日军的具体用兵方向,更不知道动员何时能够完成。 当时的国府高层倾向于日本政府将会把这几个师团投向华北战场,因为华北战端已经开启,而上海相对来说还只是小打小闹,所以国府正酝酿着往上海投放更多的中央军,以将日军从华北战场吸引到华东战场上来。 此外,国府高层认为日军至少要到九月初才能完成兵员以及物资的调配,出兵中国则最快也要到九月中旬。 然而事实上,国府高层严重低估了日本政府的战争动员能力。 8月15日,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下达编组上海派谴军的命令,已经退出现役的陆军大将松井石根被任命为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松井石根能够当上派谴军司令官,不是因为他的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的资历足够老,这是论资排辈的结果。 8月17日,松井石根以上海派谴军司令官的身份拜谒裕仁,向裕仁呈上了自己的上海作战方略,裕仁老鬼子表示满意,并且勉励了松井石根几句。 8月18日,第11师团便已经完成动员,第3师团也完成了一半。 当徐十九正和冯圣法、张柏亭他们讨论上海战局之时,松井石根将第3师团特战队的尾原重美少佐召到了自己设在热田港的临时指挥部。 日军每个野战师团都有特战队,大队级建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特种兵,但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都要比普通步兵大队好许多,兵员也大多由服役多年的士官组成,而且都是从本师团历年服役的士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 尾原重美身姿笔挺,身着崭新的陆军夏装昂然走进了松井石根的办公室,旋即猛然并腿立正,大声道:“大将阁下!” “你便是尾原重美?果然一表人才,呵呵。”松井石根笑着起身,又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踮起脚跟拍了拍尾原重美的肩膀,尾原重美身高体壮,是日本陆军中少有的大块头,五短身材的松井石根得踮起脚跟才能拍到尾原重美的肩膀。 “哈依!”尾原重美向着松井石根猛然低头,大声应和。 松井石根的目光落在了尾原重美的下巴上,那里有着一道醒目的疤痕,然后问道:“尾原桑,听说你参加过五年前的一二八淞沪之战,你下巴上的这道刀疤还是一个支那军官给留下的,有这样的事情吗?” “哈依。”尾原重美,“确有此事。” “很好。”松井石根欣然点头道,“既然你参加过五年前的淞沪之战,对淞沪地区的地形想必很熟悉,那么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哈依,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为帝国效死,为天皇陛下效忠。” 松井石根轻轻颔首,又领着尾原重美走到张贴在墙上的上海地图前,然后指着地图对尾原重美说道:“尾原桑,五天之后第3、第11师团将大举登陆上海,你的任务便是预设前进基地,接应大部队以及重装备上岸。” 尾原重美道:“大将阁下,我认为炮台湾是最完美的前进基地。” 炮台湾有完善的基础工事,不需要大规模的土建,附近的吴淞镇更有公路、铁路与外界相通,交通便利,更重要的是,炮台湾地处上海市效,又是一处半荒废的工事,国军并没有在这里驻扎重兵,不得不说,尾原重美还是有些眼光的。 “哟西,尾原桑你的战术眼光非常敏锐。”松井石根颇为赞赏地道,“派谴军参谋部选择的前进基地就是炮台湾,不过炮台湾的吴淞炮台是个障碍,据悉,支那军刚从江阴要塞运来了几门老旧重炮,于我登陆部队威胁极大。” “吴淞炮台?”尾原重美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上的刀疤。 “对,吴淞炮台。”松井石根重重点头道,“尾原桑,你率特战队于今晚开拔,不出意外的话,20日凌晨可于吴淞外滩登陆,登陆后迅速抢占吴淞炮台,占领炮台之后再行攻击吴淞镇、摧毁吴淞火车站并坚守到大部队登陆。” 尾原重美再次猛然低头,大声道:“哈依!” 尾原重美正欲转身离开,松井石根忽又想起来一件紧要事,接着叮嘱道:“对了,为了混淆支那军的视听,你部在与海军方面进行衔接时,不得使用原有之陆军番号,一律改用海军第1特别陆战队的番号。” “哈依。”尾原重美再次收脚立正,猛然低头。 松井石根又挥了挥手,尾原重美这才转身走了。 ########## 南翔古漪园,第9集团军司令部。 南京下达的休战令对张治中的情绪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张治中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很快就振作精神,趁着18日休战的间隙,带着童元亮和几个高参具体完善了统帅部直接下达的铁拳计划。 这个铁拳计划是由德国援华顾问团总顾问法肯豪森提出来的,当时国民政府跟德国的关系非同一般的好,蒋委员长对这个法肯豪森也是相当信任,法肯豪森提出集结优势兵力击破日军一点,蒋委员长便毫不犹豫地采纳了。 所谓的铁拳计划,就是放弃对杨树浦、虹口日军的全面进攻,转而集中兵力猛攻处于两区结合部的汇山码头,以期再次割裂虹口、杨树浦日军间的交通,同时阻断日本海军通过汇山码头继续向上海日军输血的生命线。 鉴于孙元良的87师以及王敬久的88师在之前的作战行动中伤亡很大,这次铁拳计划将由刚刚赶到的宋希濂第36师担纲主攻,夏楚中的第96师划归宋希濂指挥,此外,将于明日开进上海战场的战车营也将一并投入进攻。 到了18日晚间,关于铁拳计划的作战命令就已经下达各师。 作战命令下达之后,张治中又有些担心宋希濂会压不住阵脚,因为铁拳计划牵涉到好几个主力师,宋希濂虽然以骁勇善战而著称,却未必能压得住孙元良、王敬久、夏楚中这些同样功勋显赫的师长,便决定连夜赶往江湾督战。 张治中刚出作战室,迎面便碰上了88师副师长冯圣法。 看到冯圣法,张治中便有些不高兴,张治中治军历来严谨,对于麾下将领的擅离职守素来极为反感,当下问道:“冯副师长,关于铁拳计划的作战命令想必已经接到了吧?大战在即,你不在前方督战,却跑到我这干吗来了?” 冯圣法顾不上回答张治中的质问,急道:“总座,卑职有重要军情禀上!” 张治中越发的不高兴,语气不善地质问:“什么军情能比铁拳计划更重要?” “总座,肃清上海日军的战机已经消失,铁拳计划必须马上取消!”冯圣法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当下石破天惊地说道,“日军大举增兵在即,我军必须马上调整作战重心,调兵前往吴淞、宝山沿线,提前加固海防!” 此言一出,张治中、童元亮和几个高参纷纷侧目。 “日军大举增兵在即?”张治中脸色微变,问道,“你有何凭据?” 冯圣法首先拿出了一份五年前的老报纸,这是他花了不少力气找来的,然后指着报纸头版上刊登的一条消息说道:“总座你看,五年前的2月24日,白川义则接受裕仁召见,结果五日后日军第四次向上海增兵,白川义则也接替植田谦吉出任上海派谴军司令官。” “这能说明什么?”张治中皱眉不解,童元亮和司令部的几个高参也是困惑不解。 冯圣法又拿出第二份报纸,却是今天的,又指着报纸说道:“总座再看这份报纸,这是申报转自朝日新闻的一条消息,日本陆军大将松井石根昨日受到裕仁召见,这岂不意味着松井石根即将出任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日军也多半会在五日之内出兵上海!” 张治中、童元亮以及几个高参顿时脸色大变,这的确是个爆炸性的消息。 尽管这只是冯圣法的推断,而且还是从报纸上的只言片语中得出的推断,但是,只要稍微有点军事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这个推断十有八九将会成为事实,既便这不是真的,有一二八淞沪抗战的前车之鉴在,国军也断然不能掉以轻心。 冯圣法叹了口气,道:“总座,日军大举增兵在即,我军已经断无可能在日军援兵赶到之前肃清上海日军了,与其到时骑虎难下陷入被动,则不如现在主动调整策略,在市区对日军采取守势,却将重兵调往宝山、吴淞加固海防。” 这又是冯圣法的推断,但谁都知道这个推断也极可能成为事实。 一二八淞沪抗战,日军选择宝山、吴淞沿线为登陆场,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日军从宝山、吴淞登陆之后,可以直插罗店、嘉定,切断南京跟上海之间的铁路、公路交通,此次淞沪再战,日军极有可能会故伎重演。 童元亮颇有些吃惊地望着冯圣法,问:“圣法兄,这都是你推断出来的?” 冯圣法摇了摇头,并没有将别人的成果贪为己有,答道:“不,这是徐十九的推断。” “徐十九?原来是他。”童元亮神情微动,张治中也在转瞬之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当下一声不吭地回到作战室,然后拿起电话要通了接线员,大声道:“我是张治中,马上给我接南京统帅部!” 第28章调防吴淞(下) 南京,蒋委员长官邸。 接到张治中电话之后,军委会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和军政部次长陈诚不敢怠慢,寅夜赶到领袖官邸求见蒋委员长。 蒋委员长在书房接见了白、陈二人。 听陈诚道明原委,蒋委员长淡然道:“这是谁的推断哪?” 陈诚答道:“据张文白说,是上海保安总团的一个大队长。” “你说什么,保安总团的一个大队长?”蒋委员长极为不满地说道,“区区一个保安大队长,懂什么军国大事?文白搞得如此紧张,岂不儿戏?” 白崇禧忙道:“委座,这一推断虽说是由一个保安大队长首先提出,可卑职以为,可能性还是非常高的,若日军果在五日之内向上海大举增兵,则对日租界的围攻的确不宜再继续下去了,当立即调整作战重心,于宝山、吴淞沿线加强海防……” “健生,连你也相信这种虚妄之言?”蒋委员长有些不悦地打断道,“行了,作战重心最好不要改,上海日军不肃清,一旦日军援兵赶到,我军就会腹背受敌,局面尤为不利,法肯豪森是德国派来的军事专家,他的判断总不会错,铁拳计划必须如期执行。” 顿了顿,蒋委员长又说道:“当然,吴淞、宝山沿线海防也要加固,日军早晚是要在这里登陆的嘛,这样,可以考虑调两个保安队过去。” “什么,保安队?”白崇禧、陈诚面面相觑。 ########## 8月19日,战端再启。 由于战车营未能按时抵达上海,铁拳计划被迫推迟一天发动,宋希濂的第36师也一直在江湾养精蓄锐,只有87、88师对杨树浦、虹口日军进行攻击,由于87、88师已经师老兵疲,再加上日军使用硫磺弹封锁各个街区,攻击很不顺利。 激战竟日,87、88师伤亡逾千,日军防线却岿然不动。 十九大队并没有参与当天的攻势作战。 ########## 20日清晨,已经从淞沪警备司令部上校参谋长调任第61师少将参谋长的朱侠匆匆赶到十九大队驻地,正在办公室里忙碌的司务长老曹和几个司务兵赶紧起身敬礼,老曹转身想跟里间打招呼时,却让朱侠给制止了。 朱侠放轻脚步走到徐十九办公室的门前,便听到了隐隐的鼾声。 推开半掩的房门,只见徐十九靠在椅背上睡得正香,嘴里还叼着烟卷,从烟卷上残留的烟灰长度看,似乎才刚睡着不久,尽管窗外正对着操场,刚补充进来的两百新兵正训练得热火朝天,却丝毫没惊扰到徐十九的美梦。 老曹凑上来问道:“参座,要不要叫醒大队长?” 朱侠制止了老曹,又从枪套里起出勃朗宁手机,轻轻拉上枪栓。 这时候意外的一幕出现了,两百新兵在操场上发出的如雷响动没有惊扰到徐十九,可朱侠拉动枪栓时发现的细微声响却霎时惊醒了徐十九,徐十九一下就从椅子上弹起身来,又以最快的速度拔出腰间的两枝盒子炮,闪到了门侧。 朱侠便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收起手枪一边说道:“常听别人说,阿九你能在隆隆炮声中酣然入睡,却又会被最细微的异响从睡梦中给惊醒,我原本还不信,今天却是信了,你小子还真邪乎,简直就是天生的警报器哪。” “老朱?”徐十九从门侧闪出来,愕然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朱侠笑道,“我离开了淞沪警备司令部,就不能来你这了?” “哪能啊,你能回来窜门,弟兄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徐十九笑了笑,又问道,“不过我了解你,老朱,快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 “还别说,真有好事。”朱侠笑着指了指徐十九,又转身从勤务兵带着的公文包里面掏出了一份文件,微笑着道,“阿九,这是淞沪警备司令杨虎将军签发的军令,自即日始,十九大队调防吴淞镇,转隶第61师战斗序列。” “转隶第61师战斗序列?”徐十九闻言一愣。 “阿九,你好像不太高兴?”朱侠愕然道,“61师可是十九路军的老部队。” “高兴,我当然高兴。”徐十九笑笑,又说道,“老朱,你这份情我记下了。” 十九大队能够回归十九路军的老部队,徐十九心里当然高兴,虽然61师上到师长下到连长,所有的军官都已经换成黄埔系学员,可全师绝大部份士兵仍然是广东人,其中很有不少人是徐十九和十九大队老兵的生死兄弟。 “你我兄弟,说这些干啥?”朱侠笑着捶了徐十九胸口一拳。 徐十九笑笑,又接着说道:“老朱,你的本意肯定是想拉小弟一把,让小弟的十九大队从地方杂牌都不算的保安队变成正儿八经的中央军,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最多五天,日军就要向上海大举增兵了,而且很可能要从吴淞登陆。” “还有这事?”朱侠闻言脸色大变,他很少怀疑徐十九的判断,两人相交多年,徐十九有几斤几两,朱侠是再清楚不过了,当下又语含愧疚地说道,“阿九,这么说起来,我倒是好心办错事,把你的十九大队推进火坑了?” 徐十九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其实这样也挺好,与其留在这里看热闹,还不如去吴淞跟小日本拼个痛快,至于说死,身为党国军人,又处在战乱年代,早晚都是个死,左右都得死,在哪死不是死?是吴淞还是租界又有什么分别?” 朱侠又询问道:“阿九,你把你的推断向上峰汇报了吗?” “我已经向冯副师座汇报过了。”徐十九点了点头,又道,“冯副师座也已经向张总司令汇报了,不过张总司令并没有取消铁拳计划,也无意将作战重心由日租界转向吴淞、宝山沿线海防,听说只是从江苏保安团调了两个连过去。” 朱侠皱了皱眉,断然道:“这样,十九大队可以俟后开拔,你马上跟我回吴淞镇,向师座当面禀报此事,只要师座能够引起重视,兴许还能提前布局,只要61师能够挡住日军的第一波攻势,战区长官部就能够及时调整部署了。” “也好。”徐十九当下叫来刀疤,命他准备开拔事宜,自己则搭乘朱侠的汽车,直奔吴淞镇第61师的师部而来,徐十九走得是那么急,甚至连跟俞佳兮道个别都没时间,当俞佳兮从手术室出来时,徐十九早已经走远了。 ########## 吴淞古镇,61师驻地。 中日两军在上海日租界殊死博杀,双方的飞机、大炮还有日军的舰炮几乎将闸北以及日租界整个夷为平地,不过地处市郊的吴淞古镇却并没有遭受太多的炮火摧残,小日本的炮弹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至少现在他们舍不得扔到吴淞来。 吴淞暂无战事,61师师长杨若飞就显得很是悠闲。 刚刚吃过午饭,杨若飞便应吴淞镇乡绅之邀来到城北夫子庙听戏,这会正躺在太师椅上悠闲地跷着二郎腿,听着戏,杨若飞是浙江诸暨人,江浙一带逢年过节经常唱社戏,大文豪鲁讯就有很深印象,杨若飞耳闻目染之下也好这口。 市区正在激战,杨若飞却在吴淞镇上听戏,说起来的确有点那个。 但是话说回来,杨若飞倒也不是有心懈怠军务,实在是他心里苦闷无以排解,所以才会躲到夫子庙听戏。 杨若飞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 从浙江开来上海之初,杨若飞可谓满怀热忱,也立志要杀敌报国,到战场上为国家、为民族建立一番功勋,纵然战死沙场也是在所不惜,不过61师刚刚开进上海,第9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将军便给了他当头一棒。 第61师刚开进上海的当天晚上,张治中便下令将其辖下的1团、2团分别调拨给了王敬久的87师以及孙元良的88师,理由是87师、88师死伤惨重、急需补充,命令下达,杨若飞的心气一下便泄了个干干净净。 闽变之后,第61师虽然摇身一变成了中央军,可编制却始终没变,一直维持着一旅三团的规模,甚至连个乙种师都算不上,直到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军委会才匆匆下令将诸暨当地的一个保安团编入61师,这才补足四团建制。 1团、2团乃是61师精华所在,却让张治中一个命令调给了87、88师,转眼之间61师便只剩下了2个团,其中一个还是新近才刚刚补充的保安团,国军内部向来山头林立,派系阀第观念极强,遭此待遇,杨若飞能不泄气吗? 然而中国有句老话,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这几天杨若飞师长成天躲在夫子庙听戏,底下官兵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3团、4团以及师部直属部队的官兵们便三五成群,开始溜到街上闲诳,有去赌馆耍钱的、也有去妓院嫖妓的,就是没一个想着要去镇外构筑野战工事。 镇南的蕰藻滨大桥桥头倒是垒起了两个街垒,还架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这会伙夫刚刚送来了饭担,阵地上十几个士兵正围在一起抢饭,还有个挂着少尉衔的军官靠在南桥头的仁丹广告牌下抽烟,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就在这时候,几十个光着脚板、衣衫褴褛的难民顺着大路,匆匆忙忙地向着大桥走了过来,正抢饭的十几个士兵毫无警觉,靠在广告牌下抽烟的那个少尉军官倒是回头往那群难民身上扫了一又移开了。 第29章日军奇袭(上)(盟主加更) 感谢书友碧血剑厚赐十万币。 ########## 很快,那几十个衣衫褴褛的难民便走到了桥头,然后在几十步外停了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难民不着痕迹地打了个手势,几十个难民便若无其事地四散开来,两个挺着肚子的“孕妇”坐了下来,累得不行的样子,两个男人开始起灶架锅、准备烧水,还有十几个则四散开去,寻找柴禾。 那个领头的难民则迎向了国军少尉,似乎是想讨个火。 那国军少尉是个老兵,刚才匆匆一瞥虽然没发现什么,可这会离得近了他却一下就发现了异常,靠上来的这个难民虽然穿得破破烂烂,像个乞丐,可他裸露在外的那双小腿却是肤色白皙,而且肌肉饱满,明显不像是个穷苦人。 国军少尉的眸子里霎时掠过一抹寒芒,右手悄然摸向了腰间的盒子炮。 这个国军少尉算得上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仅凭细微的破绽便识破了对方的伪装,不过遗憾的是,这回他遇上的是一个更厉害的对手,少尉的神情刚有异常,那个难民便提前察觉到了,不等少尉掏出枪,一把锋利的匕首便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 尾原重美以有心算无备,很干脆利落地一刀刺穿了国军少尉的心脏,又抢在国军少尉张嘴惨叫之前捂住了他的嘴巴,由于两人挨得近,尾原重美长得又极高大,几乎将国军少尉的身影整个遮住,因此根本没人发现这边的变故。 而事实上,那边正在吃饭的十几个国军也丝毫没有发现异常。 得手之后,尾原重美又腾出右手极隐蔽地向四散出去佯装捡柴禾的十几个“难民”打了个手势,那十几个难民原本就已经有意无意地接近到了桥头的重机枪阵地附近,这会看到尾原重美的手势后,便迅速转身扑向重机枪阵地。 直到这时候,有个国军老兵才发现了异常。 “你们干吗?我们自己还不够吃呢,滚一边去。” 国军老兵很不客气地骂,敢情他以为这十几个难民冲上来是要抢吃的,根本就没想到这群难民竟然是日本兵乔妆的,倒也不能怪他大意,这时候日军正被国军六七个精锐师围在日租界狠揍呢,谁又能想到他们会跑到吴淞镇来? 回答国军老兵的却是十几把明晃晃的刺刀。 十几个国军官兵这才惊觉不对,扔下饭碗就去抢旁边架成一堆的步枪,那个国军老兵更是直接扑向了马克沁重机枪,国军的反应不算慢,此时却已经迟了,不等他们抢到武器,那十几个日本兵就已经操着刺刀跳进了掩体。 国军官兵抢不到武器,只能赤手空拳跟日本兵周旋,然而那十几个日本兵都是尾原重美从特战大队里精心挑选的,无论是意识反应还是刺杀技术,那都是百里挑一,所以不到片刻功夫,十几个国军官兵便全部被格杀当场。 确定十几个国军官兵已经全部死亡,尾原重美便命令那十来个日本兵全部换上国军的军装,扮成中央军留在蕰藻滨南桥头警戒,尾原重美则原路返回,走到马路边对着东边那片茂密的芦苇荡学了几声狗叫。 几声狗叫过后,几十个戴着宽檐帽、背着汉阳造、披着黑皮的吴淞保安团丁便从芦苇荡里钻了出来,紧随这些保安团丁身后的,还是一个个的保安团丁,不过让人吃惊的是,这些保安团丁竟然挎着美国造的汤姆森a1冲锋枪。 从芦苇荡里钻出来的日本兵大约有百来个,显然这只是先谴队。 事实上,尾原大队的行动并不顺利,今天凌晨的登陆就出现了大纰漏。 众所周知,日本政府一贯重视海军而忽视陆军,其战略资源也是向着海军严重倾斜,这造成了日本陆军与日本海军的严重对立,今天凌晨,第三舰队派来引导登陆的少尉参谋可能是真的疏忽了,也可能是存心的,反正就是把尾原大队带到了蕰藻滨南岸。 蕰藻滨是在吴淞镇的南边,而炮台湾却在吴淞古镇的北边,可谓南辕北辙。 按照原定的计划,尾原大队的先谴队应该在炮台湾抢滩登陆,登陆后抢占吴淞炮台,接应尾原大队主力上岸,然后再攻占吴淞镇,可是昨晚尾原先谴队却在蕰藻滨南岸上了陆,所以尾原重美只能临时更改计划,冒险奇袭吴淞镇。 就在尾原重美准备动手时,一支车队长龙却忽然从上海市区里浩浩荡荡地驶了过来,这支车队里有板车、马车、黄包车,也有卡车以及私家轿车,这些车辆都是运送伤员来的,因为市区的医院接纳不下,所以转移了一部份来到吴淞镇。 路上车辆络绎不绝,尾原重美就没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只带了百来个先谴队,大队主力仍然滞留在外海,如果贸然开枪,使吴淞镇保安队有了防备,尾原重美并没有把握抢在国军援兵赶到之前拿下吴淞镇以及吴淞炮台。 这一拖就拖到了黎明时分,天亮之后,日军军机开始封锁上海通向外界的公路以及铁路线,马路上运送伤员的车流终于是中断了,尾原重美这才亲自带兵屠了黄浦江边的一个小渔村,然后乔妆难民大摇大摆地上了大路。 解决了蕰藻滨桥头守军之后,尾原重美留下十几个日本兵乔妆中央军驻守桥头堡,又令几十个扛着汉阳造的保安团丁先行,他自己则率领先谴队主力尾随其后,从南城进入吴淞古镇,尔后直奔吴淞保安队驻地而来。 在这里,日本陆军跟特务机关间的情报衔间也出了问题。 负责日军驻上海特务机关的是驻华领事馆副武官本田辅,本田辅自8月10日开始便一直滞留在四川北路的海军司令部,因此他并不知道杨若飞的61师已经开进吴淞镇,所以提供给松井石根的情报上并没有提到61师。 守备蕰藻滨桥头堡的十几个中央军倒是让尾原重美发现了端倪,他怀疑吴淞镇内很可能已有中央军驻防,不过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既便明知道吴淞镇上有了中央军驻守,他也只能兵行险着、拼死一博了。 ########## 朱侠的轿车正在马路上疾驰时,天上忽然响起飞机引擎的轰鸣声。 “日机!”坐在后排的徐十九、朱侠以及坐在副驾驶位的卫士神情镇定,开车的司机却大喊大叫起来,双手连打方向盘,开始走起“s”路线。 “没用的东西。”朱侠忍不住骂道,“你慌什么?” “日机俯冲下来了。”司机大叫道,“它要扔炸弹了。” “就老朱这旧轿车,小日本才舍不得扔炸弹。”徐十九淡淡笑道,“日本是个岛国,几乎所有的资源都依赖进口,他们的航弹可金贵着呢。” 说话间,日军轰炸机便挟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天上俯冲了下来。 “完了完了,这回要死球了。”司机的脸色顷刻间变得有些苦涩。 徐十九从窗外缩回脑袋,笑着说道:“这架轰炸机的飞行员是个菜鸟,他既没有考虑我们的车速,也没有留提前量,等到他俯冲下来进入机载重机枪的有效射程,我们早已经脱出他的射界了。” 话音未落,日机便已经呼啸而下,正如徐十九所说的那样,等日机俯冲到两百多米的最佳射击高度时,朱侠的汽车早已经脱出它的射界了,车中四人毫发无伤,日机飞行员有些不甘心,在拉升起来后又兜转回来俯冲扫射了一次。 不过这次日机的提前量又留得多了,等它俯冲到几十米的低空,弹幕都还没有覆盖到朱侠的汽车身上,连续两次俯冲扫射都未能命中,再加上朱侠的轿车又实在是陈旧,怎么也不像是很有战略价值的样子,日机终于振振翅膀,不甘心地飞走了。 司机长出一口气,回头对徐十九说道:“徐大队长,你可真是神了。” 徐十九笑而不语,朱侠却兜头大骂道:“下回遇见日机别再鬼叫了,你再这样一惊一乍的,就给我滚回老家种地去。” 司机嘿嘿一笑,转头继续开车。 说话间,轿车已经驶近蕰藻滨大桥,守在桥头的两名岗哨赶紧搬开路障放行,其中一个岗哨还冲后座的朱侠敬了记标准的军礼。 朱侠没有摇下车窗,只随意地回了记军礼。 轿车缓缓驶过蕰藻滨大桥,徐十九偶然回眸,眼角余光却在无意中发现那两个岗哨在朱侠的轿车驶过之后竟然还挺得跟标枪似的,这个可一点不像老十九路军的风格,就算是孙元良的88师,好像也没有这样一丝不苟吧? 徐十九再将目光投向离桥头不远的重机枪阵地,顿时心头一凛,只见守在重机枪阵地上的那十几个“弟兄”有坐有站甚至还有躺在地上的,却全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十几个人竟没一个说小话的,只是沉默地目送他们离开。 不对,情形不对,徐十九内心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停车!”徐十九微眯的双眼猛然睁开,低声喝令司机停车。 发现徐十九的眼里忽然间透出金属般的冷色调,声音也变得有些森冷,朱侠也是心头一凛,他知道徐十九对于危机有着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莫非他是发现了什么? 司机嘎吱一下踩下刹车,然后回头疑惑地望着徐十九,徐十九又喝道:“退回去!” 司机又把目光望向朱侠,朱侠毫不犹豫地骂道:“还愣着干吗,赶紧把车倒回去!” 司机无奈,赶紧挂倒档,把轿车原路倒了回去,朱侠这才问道:“阿九,有问题?” 徐十九点了点头,答道:“守在桥头的那十几个士兵不是我们的人,全是日本兵!” 第30章日军奇袭(下)(盟主加更) 感谢书友碧血剑十万币厚赐。 ########## “什么?!”朱侠闻言大惊,右手下意识地便伸向了腰间的手枪套,坐在副驾驶座的卫兵也赶紧打开了冲锋枪的保险。 司机也本能地踩下了刹车。 “不要停,继续倒车!”徐十九喝住司机,又对朱侠说道,“日本人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识破他们的伪装,而且,日本人刚才没有开火,就说明他们心有顾忌,多半不会先开火,我们以有心算无备,还有机会把他们干掉。” “什么,把他们全干掉?”朱侠吃声道,“就咱们四个?!” “对,必须把他们干掉!”徐十九低声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61师只怕要有大麻烦了,如果咱们能够及时开枪示警,再把这十几个日本兵干掉,守住蕰藻滨大桥,至少还可以给全师官兵留住一条逃命的通道。” 朱侠越发脸色大变,握枪的右手甚至都开始轻微的颤抖了。 “老朱,沉住气!”徐十九拍了拍朱侠的手,又吩咐司机道,“老七,待会将车停在轿头,我们下车后,你就去找那两个岗哨借火,我们一动手,你就马上干掉那两个哨兵。” 徐十九知道,这个司机老七是朱侠的同乡,别看他刚才面对日机时咋咋呼呼的,像个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可实际上却是个狠角色,一对铁砂掌可以竖劈七块砖,拍在身上,可以直接将人的五腑内腑给震碎了。 “行。”老七很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徐十九又对朱侠的卫兵说道:“你待会跟我们一起进重机枪阵地,进入阵地之后,你马上抢占有利位置,我一开枪,你就跟着开火!”说着,徐十九就从朱侠的枪套里起出那支勃朗宁手枪,先脱下宽檐帽藏进去,然后在头上重新戴好。 说话间,轿车已经倒回桥头,不等轿车停稳,徐十九便推门下车。 朱侠和卫兵也相继开门下车,老七最后一个下车,待徐十九三人走开,才泰然自若地凑到了那两个岗哨身边,摸出烟道:“弟兄,借个火。” 这两个日本兵能够被尾原重美留在蕰藻滨桥头站岗,自然听得懂汉语,当下便有个哨兵摸出火柴盒给老七点烟,老七美美地吸了口烟,然后有一搭没一搭跟两个哨兵拉起家常,不过基本上都是他在说,两个哨兵在那里听。 再说那十几个守在重机枪阵地上的日本兵,看到徐十九、朱侠和一个挎着花机关的卫兵向着他们走过来,一个个顿时紧张到不行,有个日本兵本能地抄起脚边的汉阳造,想要推弹上膛,却被领头的那个日军少尉给制止了。 “八嘎!”日军少尉低声骂道,“不准开枪,枪声一响,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先谴队的奇袭也将变成强攻。”说此一顿,日军少尉又低声说道,“这两个支那军官很放松,多半是来例行查哨的,待会看我眼色行事,用刺刀解决他们。” “哈依。”十几个日本兵齐齐低头,压低声音应答。 说话间,徐十九和朱侠便走到了重机枪阵地入口处,两人毫无顾忌,昂然直入,那个卫兵却不入内,挎着花机关堵住了重机枪阵地的入口,为首的日军少尉顿时脸色微变,入口被堵,日军再想不着痕迹地绕到身后解决那个卫兵就难了。 进了重机枪阵地之后,徐十九又护着朱侠不着痕迹地往右侧让了半步,正好让出了卫兵扫射十几个日本兵的射角,然后左手从头上脱下宽檐帽,右手伸进去握住藏在帽子里面的勃朗宁手枪,一边又喝问道:“你们怎么回事,长官来视察,还不赶紧列队?” 为首的日军少尉听得懂中国话,当下赶紧挺身大吼道:“集合,全体集合!” 不过那十几个日本兵却听不懂中国话,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为首的日军少尉惊觉不妙,正要下令动手时,徐十九已经抢先扣下扳机,一枪正中日军少尉眉心,日军少尉连吭都没吭一声,倒天就倒。 几乎是在徐十九开枪的刹那,那卫兵也迅速掉转花机关,对着暴露在他枪口下的十几个日本兵猛烈开火,徐十九也是连连开火,勃朗宁手枪双排交错排列的十三发弹夹在此刻将威力发挥到了极致,直到十几个日本兵全部倒地,一个弹夹都还没打完。 几乎是这边枪声刚响起,那边朱侠的司机老七也突然动手,只见他一记掌刀砍在左侧哨兵的后脖子子上,一下就将那哨兵的颈椎骨震断,接着又一肘击碎了右侧哨兵的咽喉,两个日本兵一下就被切断了神经中枢,像烂泥似地瘫倒在地。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十几个日本兵,朱侠对徐十九佩服得五体投地。 以区区四个人面对十几个日本兵,而且对方明显还是精锐的样子,最后结果竟然是对方全灭,而己方竟无一人受伤! “老朱你不要高兴太早。”徐十九却往朱侠头上浇了盘冷水,道,“这次咱们是以有心算无备,所以胜得干脆利落,不过待会日军反扑,咱们就有得苦头吃了,这61师自打成了中央军,他娘的就连机枪工事都不会修了。” 不提徐十九在这边骂娘,那边尾原重美也在骂娘了。 蕰藻滨大桥这边枪一响,吴淞镇上的国军和保安队肯定会提高警惕,这也就意味着尾原大队已经失去了浑水摸鱼的机会,尾原重美回头对着城南方向骂了句八格牙鲁,然后命令一个班的日军回头支援城南,自己则带着先谴队全速向北推进。 也是凑巧,正好有十来个61师的官兵结队上街闲诳,却与尾原重美的先谴队在大街之上撞了个正着,尾原大队不由分说就是几梭子子弹扫过来,61师的十几个官兵顿时被摞倒了七八个,剩下四五个赶紧连滚带爬折了回去。 随着这几个溃兵的逃回,吴淞保安队兵变的消息便风一样传开了。 说起来也是杨若飞倒霉,这个吴淞保安队其实很有些来历,而且跟61师的前身十九路军也有着很深的渊源。 吴淞保安队的队长姓海名宝,江湖人称海豹子,原本是横行长江以及吴淞外海的一个水匪头子,十九路军入驻京沪之后,下死力整肃治安,海豹子失了立锥之体,便带着残余弟兄投了官,并由时任上海市政府秘书长的俞鸿钧作保,收编为吴淞镇保安队。 吴淞保安队的前身是海豹子的水匪,很有不少弟兄死在十九路军手下,61师又是十九路军的老部队,双方同处在一个小镇内,能够相处融洽那才叫怪了,而且,自入驻吴淞古镇后,杨若飞更直接征用了海豹子的队部,还把海豹子打发去守卫吴淞炮台,因此双方之间的嫌隙更大,这阵子几乎天天闹磨擦。 这个时候,尾原大队又无巧不成书地伪装成吴淞保安队来搞奇袭,61师官兵想不把这笔帐记在吴淞保安队身上都难,61师的人吃了亏自然会想着报复回来,吴淞保安队的人也不是肯吃亏的主,整个小镇很快就打成了一锅粥。 尾原重美这小鬼子又是个极有观察力的角色,发现其中诀窍之后就专逮中央军狠打,遇见吴淞保安队的人则轻轻放过,吴淞保安队的人虽然很奇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群装备精良到妖孽的兄弟伙,可是看到他们帮着自己狠揍中央军,也就懒得多想了。 再说杨若飞在夫子庙听戏,由于鼓乐声的遮掩,他根本没听到蕰藻滨大桥方向传来的枪声,直到师部一个参谋匆匆跑来报告,他才知道海豹子的吴淞保安队居然发动了兵变,杨若飞得讯之后勃然大怒,当即要调兵剿杀吴淞保安队。 然而,杨若飞的汽车才刚驶出夫子庙,迎面就遇到了师部警卫营的营长。 看到自己的警卫营长神情狼狈,身后也只跟随了廖廖几十个残兵败卒,而且个个神情惶恐的样子,杨若飞不由得大吃一惊,赶紧命令司机停车。 不等汽车停稳,警卫营长就匆匆迎了上来,惨然道:“师座,师部失守了!” “你说什么,师部失守了?!”杨若飞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区区一个保安队,三百来人枪,而且大多都是老套筒,居然能够打垮自己装备精良的警卫营占领自己的师部?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杨营长,不能吧?”最先赶来报信的那个少校参谋愕然道,“吴淞保安队总共也就三百多人枪,留在镇里的更是只有一个连不到百人,还能干过你的警卫营?” “师座,他们根本就不是保安队!”警卫营长惨然道,“这伙人虽然穿着吴淞保安队的制服,可他们手里的家伙却都是冲锋枪,而且,这伙人的战术素养高得离谱,各种战术动作娴熟到不行,三个人三条枪就能构筑起毫无死角的交叉火力,对方只百来人,可我的警卫营只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就已经死伤了一大半!” 第31章力挽狂澜(上) 对大伙说声抱歉,从今天开始,每天一更。 ########## “对方不是保安队,那会是什么人?”杨若飞闻言茫然。 那个作战参谋急道:“张团长、陈团长他们呢?为什么还不来?” “张团长和陈团长?”警卫营长惨然摇头,道,“张团长已经死了,陈团长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反正3团、4团都已经被打垮了。” “啥,3团、4团也已经被打垮了?”杨若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警卫营长重重点头,又急濠濠地道:“师座,赶紧走吧,这伙人已经照着这边追杀过来了,他们很快就会杀到这里了。” 话音未落,前边的枪声骤然间变得更密集,也更加近了。 “师座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警卫营长将还有些发懵的杨若飞推进汽车,然后回头冲身后那几十个溃兵以及杨若飞带在身边的警卫班怒吼道,“都跟我留下来掩护,师座不走远,谁他娘的都不许后退半步!” 杨若飞匆匆钻进汽车,司机赶紧掉头走北门。 走没多远,身后忽枪声大作,听声响全都是自动火力,但明显不是德造花机关,杨若飞急转回头看时,只见警卫营的阻击阵地已被对方的火力完全覆盖。 杨若飞的警卫营长没说谎,对方的战术素养的确很高,火力点的配置全无死角,而且全都是二三短点,各个突击小组之间的交替掩护也近乎完美,警卫营的阻击在这伙人面前竟显得如此的无力,只片刻功夫,阵地便告失手。 杨若飞亲眼看到他的警卫营长抡着一捆拉了弦的手榴弹冲向对方,试图拉几个垫背,结果却被对面房顶上的火力点一个短点摞倒,成捆的手榴弹只将警卫营长自己炸成了碎片,却连对方的一根人毛都没炸着。 ########## 海豹子虽然是水匪出身,为人却非常仗义,听到吴淞镇上枪声大作,还道是日军前来偷袭,当下带了一个排匆匆赶来接应。 海豹子倒是没想过,若是连61师都守不住吴淞镇,他区区一个排又能顶什么用?他只是觉得身为吴淞保安队,就应该保吴淞一方平安。 刚走到东门口,迎面便遇上了驻扎在镇里的保安队1连长。 跟独立第十九大队一样,吴淞保安队也是大队编制,海豹子为大队长,手底下有两个连长,这个1连长绰号叫老等。 海豹子劈头就问:“老等,是不是小日本偷袭镇里?” “不是,不是小日本。”老等摆了摆手,喘着气道,“是咱们自己的弟兄跟61师干起来了,哦对了,还有另外一伙人也帮着咱们一起干中央军,家伙却全都是自动火力,而且一个个打仗贼精,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听完老等的话,海豹子脸色大变道:“你个蠢货,那就是小日本!” “啥?”老等困惑地道,“大哥,他们可都披着咱吴淞保安队的皮。” “你小子懂个屁。”海豹子怒道,“昨儿晚上吴淞口外小日本的汽艇叫唤了一夜,老子还道他们要来偷袭炮台,不曾想却来了吴淞镇。” 老等还要辩解时,海豹子不由分说怒骂道:“你个蠢货,赶紧把弟兄们召集起来,跟老子打回去,61师跟咱们兄弟伙虽然不对付,可咱都是中国人,现在国难当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所以该救还得救……” 说到这里,海豹子忽然话音一顿。 老等刚跑了两步,又折回来问道:“大哥,咋了?” 海豹子沉吟片刻,又吩咐老等道:“杨若飞这回吃了大亏,搞不好会去张总座那里告老子刁状,这样,你赶紧去给杨司令打电话,把这里的情形说下,记得一定说清楚,咱吴淞保安队是抗日的队伍,绝不做汉奸走狗!” “是。”老等答匆一声,匆匆去了。 海豹子又将盒子炮往前一撩,冲身后几十号悍匪出身的保安队员怒吼道:“弟兄们,跟老子走,杀小日本……” ########## “呸呸呸……”朱侠将呛进嘴里的烟尘忙不迭地吐出来,一边回头对徐十九说道,“阿九,这伙小鬼子真是邪了门了,枪打得贼准不说,还都是自动火力,咱们缩在这里都没法抬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你说咋办?” 徐十九的话一语成谶,他们干掉留守薀藻滨桥头的十几个日军没多久,另一伙日军便从城里折返回来接应来了,这伙日军虽然同样只有一个班十几个人,可手里操的却都是自动火力,而且战术素养极高,互相之间的交替掩护、战术配合极其娴熟。 双方交火不到片刻,朱侠的卫兵就牺牲了,仅有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也被小日本的掷弹筒炸成了废铁,虽然小日本的掷弹筒很快报废,可徐十九他们还是被压在重机枪阵地内连头都抬不起,十几个日本兵却分成三个小组,交替掩护向着重机枪阵地迅速逼近。 场面可谓是凶险至极,因为薀藻滨大桥附近都是开阔地,一旦离开这个重机枪阵地,就连个藏身的沟坑都找不着,以对面日军展现出来的射击水准,他们一旦暴露在开阔地上,绝对会成为小日本的活靶子。 不过就这样干等下去也是不行,等到小日本的任何一个战斗小组靠近阵地,徐十九、朱侠还有司机老七也还是一个死。 徐十九枪法是不错,可他一杆步枪怎么招架得住十几枝冲锋枪? “还能咋办?等死呗!”徐十九苦笑着道,“老朱,要怪你就怪你们的领袖吧,他打造的什么狗屁中央军?61师还在咱们十九路军时,工事修的那叫一个绝,可现在呢?他娘的修个重机枪工事居然都不会封顶,结果让小鬼子一发榴弹就干掉了。” “阿九,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非议领袖!”朱侠时时不忘维护领袖。 徐十九苦笑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了,都这个时候了,朱侠居然还念念不忘维护领袖的尊严,可见蒋委员长对陆大学员的思想改造还是相当成功的。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徐十九自忖必死之时,对面日军身后忽然响起密集的枪声,遂即日军的两个突击小组被迫掉转枪口,这边压力一轻,徐十九终于逮到机会从沙包后面直起身,手中汉阳造顺势就摞倒了一个日本兵。 不过,对面的日军的确厉害,徐十九这边刚露头,三枝冲锋枪便同时扫射过来,徐十九怪叫一声,赶紧又缩了回去,当时觉得头顶一阵灼热,将头上的宽檐帽脱下来一看,只见正前方的青天白日徽标上已经被打穿了一个眼。 仅仅毫厘之差,徐十九就在这里殉国了。 这次露头虽然差点儿被打死,却也让徐十九看清了对面的情形。 对面来的是中央军,多半是从城内溃逃出来的,却不曾想南城外也有日军,结果被堵个正着,不过这伙中央军的素质也不低,他们跟日军的遭遇很突然,可在第一波交火中,居然只被摞倒了廖廖几个人,而且还将守在北桥头的两个鬼子摞倒了。 更为有利的是,这伙突然出现的中央军竟在无意之中和徐十九他们形成了前后夹击的态势,将十几个变态到极点的小鬼子堵在了薀藻滨大桥上,真正是进退两难,进吧,前方有徐十九他们的顽强阻击,退吧,后方又有更多的堵截。 战局陷入了僵持,甚至连枪声都突然间停歇了。 徐十九他们没有胡乱开枪,对面的中央军也是极有经验,同样没有乱放枪,至于被困在薀藻滨大桥上的十几个日本兵,却很可能是弹药快要耗尽了,虽然这十几个日本兵都是极有经验的老兵,开火时也尽量使用二三短点,但自动火力就是自动火力,弹药消耗是极其惊人的,如果没有后勤补给,他们支撑不了太久。 战局顿时急转直下,现在该小日本抓狂了。 徐十九决定尽快解决这伙日军,因为从城内逐渐稀疏的枪声以及这群中央军溃兵的出现就可以判断出,61师多半已经被日军打垮了,但既便61师已经被打垮,再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日军也别想在短时间内肃清城内残兵。 可以想象得到,此时城内必然仍有大量的61师残兵正在各处街巷负隅顽抗,如果此时朱侠能够及时出现,以他61师参谋长的身份将这些残兵败将聚集到自己的身边,就仍有机会败中取胜,反过来吃掉奇袭吴淞镇的日军。 徐十九判断,奇袭吴淞镇的日军绝不会超过两百人,否则对方不会只派一个班的兵力回来救援蕰藻滨大桥,因为蕰藻滨大桥是唯一可以阻住市区方向国军援兵的险要之地,日军只要扼住蕰藻滨大桥,就能确保吴淞镇不失。 当下徐十九卸下马克沁重机枪的套筒,将破开的那一端从沙包的缝隙里穿出去,然后用刺刀将另一端的小口扩大,对着外边喊道:“对面的61师的兄弟,你们是老61师的还是后来从福建、浙江补充的?” 对面马上有人回应:“我们是老61师的,你又是谁?” 徐十九回应道:“我是老60师的,一一九旅老3团的。” 对方马上回应:“胡说,119旅老3团早在庙巷血战中打光了!” “不对,119旅老3团活了两个!”徐十九高喊道,“除了我,还有老娘舅,不过他后来调你们61师去了,你们可认得老娘舅?” 话音方落,对面忽然响起一个颤音:“汉娃子,你是汉娃子?!” 徐十九两眼圆睁,难以置信地叫道:“老娘舅,你是老娘舅?!” 第32章力挽狂澜(下) “汉娃子,是我!”对面那个声音激动得都快语不成声了,“我就知道你小子命硬,当年你家乡那么大的饥荒,几十万人都饿死了,你个小小的孩童却活了下来,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一点小小的枪伤又算个啥,算个啥……” 徐十九同样目泛泪花,不过现在却不是叙旧的时候,当下高声喊道:“老娘舅,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先把大桥上的这十几个小鬼子干掉再说。” “好,好,听你的。”对面老娘舅道,“我知道你小子打仗鬼点子多,你下令吧,这仗怎么打,我们全都听你的。” “大桥上的十几个小鬼子很不简单,让弟兄们不要轻易露头。”徐十九高喊道,“不过小鬼子的弹药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且小鬼子的冲锋枪射程不远,老娘舅你挑几个枪法好的爬到附近的制高点上,离得远远的干死小鬼子。” 对面答应了一声,马上就有几个枪法好的老兵猫腰钻进了小巷子里。 徐十九又对朱侠、司机老七说道:“快把中央军身上剩下的手榴弹还有鬼子身上的手雷全搜集起来,待会小鬼子走投无路,肯定会选择往咱们这边强行突围,到时候就用手榴弹或者手雷招呼他们。” 朱侠和司机老七答应一声,赶紧开始从中央军将士以及日本兵的尸体上搜集手榴弹或者手雷,只片刻功夫,便搜集了不下二十颗手榴弹以及十几颗甜瓜雷,徐十九又让他们将手榴弹的旋盖全部打开,跟甜瓜雷在面前摆成一排。 这时候,对面老娘舅挑出来的几个枪法好的老兵已经爬到了附近一座五层佛塔以及一栋大楼天台上,这两处距离大桥少说也在两百米外,然后大大咧咧地直起身来,用中正式步枪给薀藻滨大桥上的十几个鬼子挨个点名。 日军装备的汤姆森冲锋枪虽然火力强大,有效射程却只有200米,而且超过100米后弹道散布面积就会急剧扩大,换句话说,汤姆森冲锋枪在100米内杀伤力巨大,超过100米就基本上无法再打中目标了。 而中央军装备的中正式步枪却是仿德国1924式毛瑟骑步枪,标尺射程2000米,枪法准的老兵大多可以轻松命中200米开外的固定人形标靶,那几个中央军老兵躲在两百米外放冷枪,薀藻滨大桥上的十几个日本兵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而且那几个中央军老兵又分为两拨,从两个方向进行交叉射击,薀藻滨大桥低矮的护栏根本无法给十几个日本兵提供有效掩护,只片刻功夫,便有三个日本兵中弹倒下,剩下七八个日本兵别无选择,只能够选择突围了。 不出徐十九所料,小日本果然选了南桥头为突破口。 不过这次小日本却是打错了算盘,最后剩下的七八个日本兵刚一背转身,对面中央军的轻重机枪顿时火力全开,徐十九、朱侠和司机老七也往外狂扔手榴弹及手雷,司机老七手劲大扔得尤其远,随便一甩手就能扔出五十米开外。 徐十九他们三个被日军压在掩体内抬不起头,所以只能是往外瞎扔一气,可炸不着人却也生生阻住了日军的去路,最后剩下的几个日本兵阵脚一乱,很快就被高点上的枪手以及中央军的轻重机枪给摞倒了,前后用时还不到两分钟。 就算是精锐中的精锐,一旦被关进了笼子,也不会比绵羊强太多。 等徐十九、朱侠和司机老七端着上好刺刀的汉阳造冲上薀藻滨大桥时,对面街巷内也冲出了百十来个中央军,领头的那个老军头扛着少尉军衔,看上去却极老了,少说也有五十来岁了,而且满脸的风霜之色。 “汉娃子!”老军头哽咽着喊了一声。 “老娘舅!”徐十九答应了一声,也是潸然泪下。 跟在徐十九身后的朱侠便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里,徐十九就是个钢铁般的汉子,纵然是三年前重回上海时,他被浑身的伤病折磨得奄奄一息,也没有呻吟一声,可这短短几天之内,却已经是徐十九的第二度落泪了。 朱侠看看徐十九,再看看那个老军头,忽然间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两人怎么看着有些像是阔别已久的父子在战场上重逢似的? 朱侠的感觉还真没错,徐十九在心里真就把老娘舅当成爹来对待的,当年汉中大旱,徐十九一家九口逃难到南方,最后就活了徐十九一个,那年徐十九还只有九岁,若不是老娘舅好心收留了他,他只怕早就饿死在广州街头了。 不过徐十九很快就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挣脱出来,沉声问道:“老娘舅,61师是不是已经被打垮了?” “垮了,垮了。”老娘舅点点头,眸子里的光彩也很快黯淡下去,叹道,“两个团外加警卫营三千多人,不到半个时辰就让小日本给打垮了,死的死,跑的跑,也就这百十来号平阳藉老兵没跑散,我正带着他们突围,就在这遇上了汉娃子你。” 朱侠闻言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三千多人竟然这么快就垮了? “师座呢?”朱侠咬着牙问,“还有张团长、陈团长他们呢?” “早跑喽。”一个老兵不屑地道,“这些当官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其余老兵也大多面有不愤之色,其实61师之所以会这么快被打垮,除了前来偷袭的尾原大队都是装备自动火力的精兵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内因,那就是61师内部不团结,官兵之间互相不信任,甚至可说是对立。 这个是有历史原因的,十九路军前身是粤军第1师,自成军直到闽变,全军官兵基本上都是广东藉的子弟兵,官兵之间互相信任、非常团结,体现于外就是战斗力极强,一二八上海抗战,十九路军能以三万子弟兵打得日军四易主帅就是明证。 但是闽变之后,十九路军惨遭肢解,军中所有连长以上军官全部被撤,取而代之的全是中央军的黄埔军官,其中大多数军官还来自于刚刚打败十九路军的第五军,也就是张治中的部队。 不到两年前,这两支军队还曾在上海并肩抗战。 原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不久前刚刚打了一仗,现在却成了自己的长官,绝大多数十九路军的老兵都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所以整编之后,60师、61师以及78师官兵互相不信任、对立的情形非常严重,这严重影响了战斗力,一遇到变故,军官不信任士兵,就只能跑,士兵不信任自己的长官,也只能乱打一气,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结果就是兵败如山倒。 朱侠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烧,说话的老兵显然不认识他,毕竟他才来61师没几天,不过时间再短他现在也是61师的参谋长,61师表现如此不堪,他这参谋长也是脸上无光,当下上前两步,大声道:“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但至少我朱侠没跑!” “叼钜老母,你又是哪颗葱?”那老兵却根本不买朱侠的帐。 老娘舅也以疑惑地眼神望向徐十九,徐十九道:“老娘舅,他是你们参谋长。” “你是参座?”老娘舅闻言一愣,不过刚才大放厥词的老兵却毫无畏惧之色,其余百十来个老兵也没有因为朱侠的参谋长身份而对他稍假词色。 朱侠能够感觉到这百十来号老兵对他的不信任,不过军情似火,他耽搁不起,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弟兄们,61师吃了大败仗,甚至连吴淞镇都丢了,传出去咱脸上也是无光不是?有种的,就跟我去把吴淞镇夺回来!” 百十来个老兵却是神情冷漠,竟无一人响应。 刚才大放厥词的老兵冷然道:“死铲,你让咱们回去送死么?” 朱侠的方脸顿时涨成猪肝色,堂堂少将参谋长却要受大头兵的奚落,让他情何以堪? 徐十九皱了皱眉,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时间每过一分钟,城内残兵的士气就会低落一分,等到城内残兵的军心士气彻底瓦解,那就再也无力回天了。 当下徐十九拉动枪栓将子弹推上膛,然后对朱侠说道:“老朱,这群懦夫贪生怕死就由得他们去,只要我徐十九还有一口气在,哪怕城里有十万小鬼子,我也跟你去!” “好兄弟,那咱就上路吧。”朱侠拍拍徐十九的肩膀,端着刺刀就冲进了镇内。 徐十九转身跟上,司机老七也端着刺刀跟了上去,不过在临转身之前,他又照着刚才大放厥词的那个老兵面前吐了口浓痰。 “汉娃子,等等我。”老娘舅想也不想,兜头就追了上去。 “叼钜老母,咱们广东佬什么时候怕过死?”大放厥词的老兵咬了咬牙,又扬起刺刀往前一撩,厉声道,“弟兄们,杀回城去,干死小日本!” “对,杀回去,干死这群狗日的小日本!” “还愣着干吗,回,赶紧回!” “死铲,我也去!” “算我一个!” 有人带头,百十来号血性仍未泯灭的老兵顿时间就炸了锅,一个个端着刺刀就兜头杀回了吴淞镇。 第33章吴淞炮台(上) 回头再说尾原大队先谴队,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在吴淞保安队的“配合”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了61师的指挥系统,师长杨若飞仓皇出逃,两个团长一死一逃,底下的营连长不是战死就是藏匿,整个61师已经彻底乱了建制。 尾原重美也没想到驻守吴淞镇的中国军队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差。 不过尾原重美并不知道他的先谴队已经打垮了一个师,在确定城内已经没有成建制的中国军队在抵抗之后,尾原重美便让通讯兵打开步话,呼叫等候在吴淞外海的特战队主力,准备从东西两面合击,按原定计划夺取吴淞炮台。 此时虽然还没完全肃清城中残敌,尾原重美却认为已经无关大局了。 不过,当尾原重美的先谴队向吴淞炮台攻击前进时,却遭到了意外的抵抗,大约百十来号保安队员占据了镇北的几条街巷,与日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这伙保安队员的装备虽然很差,战术风格却极其刁钻。 各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 譬如激战之时,会从街边的房顶上突然间洒下一阵白雾,日本兵一吸入立刻就会咳嗽不停、涕泪交流;又譬如从某个窗户里会突然滚出一个土疙瘩,没啥事;下次又滚出一个土疙瘩,却是炸了,日军猝不及防下连续吃了大亏。 日军对这种近乎无赖的战术极不适应,虽然兵力占优,火力更占优,可一时间却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当双方正在城北激战之时,镇中心却突然再次枪声大作,听到枪声,尾原重美心头忽然涌起极其不妙的感觉。 尾原重美非常清楚,城内中国军队的建制虽然被打散了,可人员伤亡其实不大,躲在大街小巷中负隅顽抗的中国军人并不在少数,若是兵力还充足,尾原重美当然会分兵肃清这些残敌,可现实情况却是兵力不足,所以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现在看起来,城内似乎是出现了一股力量,正在设法将这些残兵再次整合起来,并且已经跟自己的后卫小分队接上火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旦让这股中国军队跟前面的保安队形成合力,他的百十来号先谴队搞不好就会交待在这。 徐十九也已经发现了异常,日军竟然被人堵在了城内,以日军如此精良的装备,如此强大的火力,激战这么久竟然都无法打垮对手,对面会是什么人?从老娘舅那里得知,61师已经彻底被打垮,难道是守吴淞炮台的保守队回援? 徐十九不禁有些好奇,吴淞保安队有这战斗力? 当下徐十九将两个老兵叫到跟前,让他们各带几个弟兄避开正面从两侧绕过去,看看能否与对面的人取得联系,此时聚集在徐十九身边的61师溃兵已经超过了三百人枪,朱侠还带着另外一队人在城中继续收拢溃兵。 徐十九有些好奇,对面的海豹子也同样有些好奇。 1连长老等说过,吴淞城内的61师已经彻底被打垮,那么对面突然出现的这伙子人又是什么路数?难道是从市区过来的中央军?海豹子觉得可能性不大,战区长官部那边怕是刚知道这里的情况吧,援军哪可能这么快来? 不是战区的援军,那就是有人纠集61师溃兵在绝地反击! “奶奶个熊,有点意思,61师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海豹子一边嘀咕着,一边将手中大枪伸出窗外,也不带瞄准,对着前面就胡乱放了一枪,这杆大枪其实就是土铳,而且是超大号的,差不多就是抬枪了。 对面不远立刻便响起了两声惨叫,有鬼子中“弹”了。 抬枪这玩意虽然是老古董了,可用对了其实杀伤力很大,那一枪膛近百枚“铁砂”猛烈地喷射出去,短距离内足以覆盖直径十数米的范围,而且绝无射击死角,更可怕的是,海豹子使用的铁砂里掺进了“改良版”铁砂。 何谓“改良版”铁砂?就是把生牛皮切块放在铁锅里翻炒,待其收缩后再揉制成一粒粒的小球,是谓“改良版”铁砂,这种“改良版”铁砂相比真正的铁砂,直接穿透力或许是稍有不及,可间接杀伤力却要歹毒得多。 因为这种牛皮砂钻进人体之后,遇血就会发胀,可以想象得出那种非人的痛苦,除非进行手术,否则单靠野外急救是无论如何也取不出的,而且若是手术不及时,这种牛皮砂中滋生的病菌必定会导致伤口感染,这个绝对是致命的。 老等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慢腾腾地答道:“61师上到师长,下到那些个连长,一个个就算不是怂包软蛋,也不咋的,不过前些天来了一个新任参谋长,说是陆大毕业的,昨天正好去了市区,多半是他回来了,正在那收拢溃兵吧。” “若真是这个朱参谋长,等收拾完眼面前这伙小鬼子,我得好好会会他,我海豹子最敬的就是真正有本事的好汉子。”说话间海豹子已经量好半牛角火药倒进枪膛,又从褡裢里抓出一把牛皮砂闷进去,再用布包头的通条夯实。 海豹子正要往火门上压铜帽时,两颗黑忽忽的手雷忽然扔到窗前。 “大哥小心!”守在窗前的老等抡起老套筒就砸将出去,只听嗒嗒两声,便将鬼子扔上来的两颗手雷给撞了回去,这家伙的“老等”绰号真不是白叫的,杵在那里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一旦“猎物”出现,那眼力和出手的速度,真不是吹的。 两颗手雷落下窗沿就炸了,近百块破片顷刻间形成毫无死角的弹幕,一下就将藏身在楼下的两个日本兵湮没了,爆炸产生的气浪还将海豹子和老等藏身的木楼掀飞半边,剩下半边也是摇摇欲坠,海豹子和老等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 日军连续几次突击都以失利而告终,尾原重美有些沉不住气了。 “八格牙鲁。”尾原重美恨恨地将头上戴的保安团宽檐帽扔在地上,又从勤务兵手中接过日式钢盔戴上,然后恶狠狠地骂道,“上海的特务机关都是一群饭桶,说什么吴淞保安队是一群乌合之众,天下有这样的乌合之众吗?” 尾原重美内心对上海特务机关已经不仅仅只是怨恨了,没有准确提供中央军驻扎在吴淞镇的情报也就罢了,毕竟中央军已让他的先谴队给打垮了,可特务机关的情报上居然说吴淞保安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天底下有这样顽强的乌合之众? 大尉副官道:“大队长,对面的支那保安队虽然人数不是很多,却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而且他们对这里的街巷地形极其熟悉,战术又刁钻至极,再与其纠缠下去,我方的情形将会越发不利,毕竟我们现在腹背受敌而且没有携带重火力,弹药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嗯。”尾原重美重重点头道,“命令,各小组交替掩护,撤出战斗,我们从小镇东边的野地突围,先抢占吴淞炮台,坚守到大队主力登陆再说。” “哈依。”大尉副官重重低头,旋即转身匆匆传达命令去了。 尾原重美又转过头来,有些不甘地看了看仍在激烈交火的北城方向,然后冲身后警戒的几个卫兵道:“开路!” 日军全力突围,仅凭徐十九、朱侠纠集的三五百号溃兵自然无力阻拦,海豹子的吴淞保安队更是有心无力,就刚才这不到半小时的交火,海豹子从吴淞炮台带来的一个排外加原驻镇里的一个连一百多号人,就已经死得只剩不到三十人了。 日军从城东轻松突围,吴淞镇子里的枪声便稀疏下来。 徐十九带兵冲到街上,迎面遇到一个穿着保安队制服却光着脑袋的彪形大汉,不等徐十九发话,那彪形大汉劈头就问道:“你就是61师的朱参谋长?” “不是。”徐十九道,“我是上海保安总团十九大队的徐十九。” “徐十九?”彪形大汉闻言两眼一亮,拱手作揖道,“在下海豹子,久仰大名。” 海豹子和徐十九虽然素未谋面,可两人毕竟同属上海保安总团,听说过对方名号,海豹子对徐十九尤其不陌生,他早想会会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了,听说当年一二八上海抗战,这小子只用一个连就干掉了日军一个重炮联队,牛! “原来是海大队长!”徐十九匆匆回了礼,又道,“海大队长,现在不是闲话的时候,我担心日军贼心不死还会去偷袭吴淞炮台,不如你我赶紧合兵一处回援吴淞炮台?朱参谋长收拢了城中残兵之后,也会很快赶来接应我们。” “哎呀,若不是徐大队长提醒,我险些误了大事。” 海豹子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当下两人合兵一处,直奔镇北的吴淞炮台而来,不过这段行军就不再像之前那么轻松了,尾原重美这个小鬼子已经用步话招来海军航空兵,日本海军的两架九六轻轰反复俯冲扫射,极大阻碍了行军速度。 第34章吴淞炮台(下) 此时,第9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还得归功于张治中以“中央军校野营办事处”的名义暗中督造的国防工程,九一八事变之后,以蒋百里为首的国府智囊得出结论,在不远的将来,中日之间必有一战,蒋委员长便命令时任中央军校教育长的张治中暗中督造国防工事。 在自己的国土上打造国防工事,还要暗中进行,为什么? 还不是怕日本政府知道消息后联合西方列强进行干预,所以说弱国没人权啊。 不过张治中办事还是相当得力的,五年时间愣是没让小日本察觉出一点端倪! 张治中除了花大力气督造吴福、锡澄、嘉乍、海嘉这四条主干国防线外,还大大加强了南京跟上海以及上海各县区之间的通讯联络,光是上海连通南京的地下电话线就埋了四条之多,所以在整个淞沪会战期间,国军的通讯基本上还是畅通的。 张治中知道消息时,正在江湾36师师部督战,因为明天凌晨“铁拳计划”就要付诸实施了,对于这次“铁拳计划”张治中也寄予了厚望,在他想来,既便不能彻底肃清日租界之残敌,也定要将两区日军彻底打残,再行分割歼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吴淞镇却出了变故,61师竟然被打垮了! 得知消息的张治中赶紧动身返回古漪园,他得赶紧调整部署,因为61师一垮,吴淞、宝山一线的防御就空了,假如日军再派出小股部队从吴淞登陆,然后抄截87师、36师身后,就很可能会影响到“铁拳计划”的执行,这是张治中绝对无法容忍的。 “杨若飞,这个杨若飞哪!”张治中大步走进作战室,又将手中的武装带狠狠掼在摊着地图的方桌上,正在图上作业的几个作战参谋赶紧退开。 “总座,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生气?”童元亮讶然上前来。 “什么事情?”张治中气哼哼地道,“杨虎刚刚亲自过来,说杨若飞的61师几千条人枪却让小日本的一个中队给打垮了,丢人,简直丢死个人!” “咦,这怎么跟杨若飞自己说的不一样啊?”童元亮讶然道,“卑职刚刚也接到了杨师长从宝山县打来的电话,他说是海豹子的吴淞宝安队勾结日军发动了兵变,61师猝不及防所以才吃了大亏,而且偷袭吴淞县的日军有一个步兵联队!” “吴淞宝安队勾结日军发动兵变?他竟然还敢告刁状?简直岂有此理!”张治中闻言气极,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了,好半晌后他才终于压下怒火,说道,“杨虎说海豹子直到现在都还在跟日军激战,你说他有没有发动兵变?” “还有,偷袭吴淞镇的日军分明只有一百来人,哪来一个联队?!” 一件事情却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说词,其中必定有一方在撒谎,当下童元亮皱着眉头说道:“总座,我们怕是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海豹子是水匪出身,他的话不可信,那么朱侠的话呢?”张治中打断童元亮道,“朱侠从市区返回吴淞镇上时,61师已经溃败,不过现在他已经收拢了四五百残兵,正在吴淞保安队的配合下,追击偷袭吴淞镇的日军。” 童元亮脸色微变道:“这么说真是杨若飞恶人先告状?” “那还有假?”张治中闷哼了一声,又道,“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你我无权处置,还是赶紧就此事报告战区长官部以及统帅部,请冯长官和委座定夺吧。” “好的,好的。”童元亮连声应道,“卑职现在就去打电话。” 童元亮转身去了,张治中的目光则重新转回到了地图上,地图上标注着三战区刚刚编成的几个集团军的区划,各集团军所辖各师、各旅的番号也标注得清清楚楚,当张治中的目光扫到南市时忽然停住,钟松的独立第20旅? ########## 很快,南京的蒋委员长也知道了61师被打垮的消息。 “娘希匹,一个师四个满编团九千多人却让小日本区区一个中队给打垮了,耻辱,简直就是党国的奇耻大辱!”蒋委员长当着白崇禧、陈诚、顾祝同等高级将领面大发雷霆,“马上撤职,让他回诸暨种田去,简直岂有此理!” 陈诚只动了动嘴皮子,却什么都没说,他知道驻防吴淞镇的61师其实只有一个半团三千多人,而不是四个满编团九千余人,不过既便只有三千多人,却被日军一个中队不到两百人打垮,也委实够丢人的,杨若飞如此不堪,不值当替他辩解。 顾祝同道:“委座,61师表现如此不堪,杨若飞难辞其绺,不过61师参谋长朱侠在这次变故中表现得可圈可点,他在初到61师尚未树立威信的前提下却能力挽狂澜于即倒,纠集残兵夺回吴淞镇,卑职以为应予嘉奖,以资鼓励。” “嗯,默三你说的对,有过要罚,有功就要予以嘉奖。”蒋委员长点头道,“这个朱侠我有些印象,应该是陆军大学正则班第十一期的旁听生,对吧?” 顾祝同连声应是,蒋委员长又道:“可以考虑晋升陆军少将。” 国军的军衔分职务军衔以及铨叙军衔两种,所谓职务军衔是指与职务挂钩的军衔,譬如军长一般为上将,师长为中将,旅长则为少将,这便是职务军衔,但铨叙军衔是指军委会铨叙厅里记录在档的军衔,这个是有着严格的人数限制的。 如果铨叙厅没空缺,既便你的资历够了,职务也够,那也得等着,譬如孙元良、王敬久以及夏楚中等中将师长,铨叙军衔基本上都是陆军少将,换句话说,这些师长虽然已是事实上的中将了,却暂时只能享受陆军少将的待遇。 刚刚被委任为第三战区副总司令长官的顾祝同赶紧记录在案。 蒋委员长又扭头问白崇禧和陈诚道:“健生、辞修,关于这次日军偷袭吴淞镇,你们是怎么看的?这只是上海日军的一次战术佯动呢,还是像文白此前判断的那样,这是日本陆军向上海大举增兵的前兆哪?” 白崇禧和陈诚对视一眼,都不敢遂下定论。 白崇禧和陈诚都很清楚,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假如他们说这只是上海日军的战术佯动,可几天后日军若真的向上海大举增兵呢?如果说是日军大举增兵的先兆,结果日本国内动员的几个师团却投向了华北战场,那他们也还是要负责任的。 蒋委员长的眉头便不经意间蹙紧了,陈诚心头一紧,赶紧说道:“委座,卑职以为兹事体大,最好还是等蓝衣社破译日军的往来电文再行判断。” 话音方落,国府侍卫长王世和便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蒋委员长耳语了几句。 蒋委员长微蹙的眉梢便舒展了开来,对白陈顾三人说道:“蓝衣社刚刚已经破译了日军的密电码,从上海日军的往来电文判断,今天上午偷袭吴淞镇的只是日本海军的一个特别陆战队,看来这只是上海日军的战术佯动。” 白崇禧和陈诚闻言不禁暗暗舒了口气。 稍稍一顿,蒋委员长又道:“张文白建议将钟松的独立第20旅调往吴淞镇加强海防,我看不如这样吧,干脆就把钟松的独立第20旅补充进第61师,第61师在吴淞就地整编,由钟松担任师长,朱侠仍为参谋长。” ########## 徐十九、海豹子终于带着人赶到了吴淞炮台。 只不过,这短短几里路却也让他们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好不容易才纠集起来的四百多残兵又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值得庆幸的是,吴淞炮台的主阵地还没失守。 吴淞炮台是一个南北走向、长度接近千米的综合性国防工事,其主阵地便是北侧正对吴淞外海的小山,这座高度不足五十米的小山也是整个炮台湾唯一的制高点,国民政府从江阴要塞转运来的四门老旧重炮就摆在正对吴淞外海的山腰上。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还没有宝钢,自然也不会有用废钢渣回填而成的湿地,今天的炮台湾湿地公园,在那时候还是大片滩涂,而且只在退潮时才会显露出来,而此时又恰好正逢退潮,因此尾原大队主力没能及时登陆。 日军也不傻,他们当然不会在退潮时抢滩登陆,因为吴淞外海可不是沙滩,而是淤泥滩涂,一脚陷进去就能没到大腿根,人员都很难机动,重装备更是绝无可能通过,在这样的滩涂地形抢滩登陆,纯粹就是找死。 说起来日军在登陆之前其实还是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的,对吴淞、宝山一带的水文地理以及潮汐汛情也有相当的了解,之所以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形,是因为日本陆军跟日本海军之间没有衔接好,尾原大队的登陆从一开始便出了纰漏。 按照原定的计划,尾原大队先谴队在凌晨登陆,首先抢占吴淞炮台,然后再引导大队主力在炮台湾抢滩登陆,此时正好是凌晨三四点左右,正好处于涨潮之时,可最终先谴队却在错误的地点抢滩登陆,一步踏错也就步步跟不上了。 徐十九、海豹子带兵赶到时,尾原重美先谴队正在猛攻山腰的半埋式地堡,只要拿下这半埋式地堡,吴淞炮台的主阵地就再无险可守了,但是国军援军的及时赶到却粉碎了日军的美梦,知道战机已经消失,尾原重美只得下令撤退。 第35章以后(上) 尾原大队先谴队的战术素养的确不是吹的,各战斗小组交替掩护、逐次后撤,很快就撤出了主阵地,守在山头上的吴淞保安队的两个排也都是有经验的老兵,他们想趁日军退却之时打个反击,结果却被日军一通火力急袭,白白损失了十几个弟兄。 等到徐十九、海豹子他们迎着日机的俯冲扫射冲到小山脚下时,尾原重美早已经带着七八十号鬼子兵撤退到了安全距离外。 “奶奶个熊,这些小东瀛跑得倒快!”海豹子恨恨地吐了口浓痰,又将手中的盒子炮一撩,厉声大吼道,“弟兄们,跟老子追,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伙小日本杀光,奶奶个熊,敢到中国的地头来撒野,活腻歪了他们!” 山上山下的百来号保安团丁轰然回应,端起刺刀就要追。 “不行,不能追!”徐十九抬头看看天色,又道,“最多再过两个小时就要涨潮了,海潮一涨,外海的日军主力的就该登陆了!” 吴淞外海严格来说并不算海,充其量也就是长江出口而已,但此处的水文地理却已经与大海无疑,每日有两次海潮涨落,从历法上算最近在正午或者子夜涨潮,然后在早晚六点钟左右退潮,海豹子横行吴淞外海多年,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此时吴淞外海黄澄澄一大片,并没看到太多的舰船,哪来的日军?当下皱着眉头问道:“徐大队长,你咋知道外海有日军主力?” 徐十九道:“海大队长,听我的没错,咱们还是抓紧时间修工事吧!” “修工事?”海豹子一听就乐了,指着炮台山正面挖得到处都是的交通壕、散兵坑以及仅有的那个半埋式地堡说道,“徐大队长,我知道你们老十九路军修工事厉害,可我就不信你还能在这里修出更坚固、更完善的工事来。” 徐十九摇头苦笑道:“海大队长,其实除了炮兵工事,你根本没必要在正面修什么步兵工事,因为再坚固的步兵工事也承受不住舰炮的正面炮击,而且日军登陆之后,也肯定不会从正面发起攻击,他们必定会从侧后进攻。” 海豹子一愣,问道:“啥意思?工事修错方向了?” 好像刚才日军真没有从正面进攻,而是从侧翼上的山,若不是有那个半埋式地堡作为防御支撑,只怕山上的两个排也坚持不到他们回援,想到这,海豹子便猛拍了一下额头,心忖不服还真不行,论打仗还是人家中央军懂行。 “海大队长,没时间跟你扯了,快修工事吧!”徐十九摇了摇头,急声道,“记住,防御工事一定要修在炮台山侧后方,尤其是防炮洞必须挖在舰炮打不到的反斜面上,否则小日本一通舰炮齐射就能把咱们全干掉。” “老等,你狗日的听见没得?”海豹子飞起一脚踹在1连长老等的屁股上,然后骂骂咧咧地道,“赶紧给老子挖工事去,千万记住徐大队长的教导,工事要修在侧后,尤其是防炮洞,一定要挖在反那啥面上,都听清楚了没有?” “大哥,你踹我干啥呀?”老等揉着屁股,嘀滴咕咕去了。 很快,61师的两百多残兵外加百来号吴淞保安队便开始争分夺秒的抢修起工事来,盘旋在天上的那两架日军轰炸机在俯冲扫射了几个来回之后,也是弹药耗尽,振振翅膀飞回停泊外海的“加贺”号航空母舰补充燃油弹药去了。 ########## 不到一千米外,尾原重美正举着望远镜往炮台山这边瞭望。 看到中国军队不在正对吴淞外海的正面修筑工事,却反而把工事修在了炮台山的左右两个侧面以及反斜面,尾原重美的眉头便蹙紧了,他知道这次遇上真正的对手了,对面中国军队的指挥官显然对重炮的防御有着相当的认知。 摸了摸下巴上那道醒目的刀疤,尾原重美脑海里忽然间蹦出来一张熟面孔,五年前也是在这里,就在这炮台山,他曾跟一支中国军队殊死博杀,拼到最后双方甚至还进行了惨烈的白刃战,下巴上的这道刀疤就是当时一个国军老兵留下的。 不过对方也没能从他手下讨到便宜,在对方刺刀划破他下巴的同时,他的刺刀也刺穿了对方的右腿,若不是又来了个刺杀高手,当时他就能结果那个国军老兵,不过一想到那个刺杀高手,尾原重美便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五年前那一战打得极为惨烈,尾原重美至今都无法忘却那尸横遍野的惨象,这次,看来又得有一场恶战了,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望着照片上柔美可人的爱妻,尾原重美眸子里忽然间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五年前,他的爱妻在这里失去了父亲。 这一战,她会不会失去至爱的丈夫呢? ########## 老娘舅双手发力、要将一块百来斤重的石头搬起,却忽然右腿一软跪倒在地,石头便倒翻而下,险些砸着人,还好旁边的徐十九赶紧用工兵锹挡下了。 徐十九将老娘舅搀起,关切地道:“老娘舅,你腿脚不好,歇着吧。” 老娘舅自嘲地摇摇头,捶着腿道:“这条腿自打五年前给小日本的刺刀穿了个眼,是越发的不中用了,现在竟然连百斤都扛不动了,唉,想当年北伐时,我一个人能扛起四百斤的石磨,看来是老了,不中用了,不中用喽……” “怎么会?”徐十九一边轻松抄起那块百来斤的石头搁在工事顶上,一边说道,“老娘舅你没事给那些新兵蛋子讲讲你的战斗故事,再传授传授你的战斗经验,这比修再多的工事都管用,团座、营座他们不都是你这样带出来的?” “还有你。”老娘舅点着旱烟管,美美地吸了口,又以苍桑的眼神望着徐十九道,“汉廷他们虽也聪明,却没汉娃子你灵性。” 徐十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老娘舅,待会参座会将收拢的残兵送到这里来,你就跟他一块回师部吧,明天早上十九大队那帮小兔崽子就该赶到吴淞了,你有时间就帮我拾掇拾掇那帮新兵蛋子,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当兵打仗。” 老娘舅目光一凝,低声道:“怎么,这回炮台湾守不住?” “怎么会。”徐十九坦然望着老娘舅,笑道,“五年前咱们一个营守炮台湾,面对日军一整个步兵联队,最后不也守住了?这回我估计最多也就一个步兵大队,千把人,小日本的大部队少说也得两天后才能够赶到。” “你小子,我还不了解你?”老娘舅摇头道,“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撒什么尿,我告诉你,想把我老头子支开,没门,五年前咱爷俩已经分开过一次了,这一次,就算是死咱爷俩也得死在一块儿。” 不知道为什么,徐十九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却强忍着酸意笑道:“您老说啥呢?团座他当年怎么说来着?我就是属猫的,足有九条命,能干掉我徐汉魂的小日本,他还没打娘胎里生出来呢。” “倒也是,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九命猫这么个绰号。”老娘舅苍桑的眸子里便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当年庙巷之战,你带警卫连往后面穿插,那样凶险的关口你都挺过来了,小日本要想把你干掉,还真挺难的。” “所以您老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徐十九笑道,“您就放心回镇上,帮我好好拾掇十九大队的那帮新兵蛋子,眼下可是战时,咱们已经没时间慢慢训练他们了,他们能够越早适应战争,就越有机会从战场上生存下来。” “好吧。”老娘舅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徐十九便背过身去继续修工事,不过原本还是笑容满面的脸庞却一下就笼上了一层浓郁的阴霾,徐十九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对危险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敏锐直觉,譬如这一次,他的直觉就告诉他,守炮台湾绝对会是九死一生。 徐十九的直觉没错,当他带着61师残兵在炮台山上抢修工事时,松井石根老鬼子刚刚跟海军大臣米内光政吵了一架,米内光政又将第3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好一顿埋怨,长谷川清觉得没面子,便调了十几艘军舰来配合尾原大队抢滩登陆。 此时,包括旗舰“出云”号巡洋舰以及“加贺”号航空母舰在内,第3舰队的十几艘军舰已经在吴淞外海一字排开,满载尾原大队近千号步兵的十几艘登陆艇也已蓄势待发,只等正午涨潮,便要在炮台湾强行抢滩登陆了。 ########## 最先发现日本海军在吴淞外海集结的,是浦东的第8集团军。 淞沪会战打响之后,蒋委员长便将聚集在上海的国军各部编为两个集团军,除了张治中的第9集团军,还有张发奎的第8集团军,第9集团军负责围歼虹口、杨树浦两区日军,张发奎的第8集团军则负责浦东地区的警戒。 不过,此时的第8集团军名义上虽然是个集团军,实际上却只有一个步兵师加一个炮兵旅,而且这个独立炮兵第二旅还只是个空架子,实际进入浦东参战的只有炮二旅第二团的一营,其余几个炮营早已经拆成炮连配给各师了。 蒋委员长在日本陆士留学时学的就是炮兵,可他对炮兵的运用真的是一窍不通,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火炮必须得集中使用,可是蒋委员长却非要反其道而行之,将原本就不多的几个炮兵旅、炮兵团拆开使用。 必须要指出的是,将炮兵分拆使用,这也是淞沪会战第一阶段的攻势作战中,国军未能迅速围歼上海日军的一大原因。 第36章以后(下) 进入浦东的炮二旅虽然只是个空架子,实际只有一个炮兵营区区十二门75mm口径的卜福斯山炮,可炮二旅旅长蔡忠笏却是国军中不多见的炮兵专家,他很好地利用了浦东的植被以及地形,命令炮兵白天在竹林中隐蔽待命,傍晚则果断出击,给上海日军以及黄浦江上的日本军舰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8月15日,十九大队之所以能够守住虹河路桥阵地,就是因为关键时刻炮二旅冒险炮击了黄浦江上的出云号巡洋舰以及几艘炮艇,迫使出云号巡洋舰以及几艘炮艇不得不掉转炮口压制炮二旅,十九大队这才侥幸守住阵地。 此外,蔡忠笏还在浦东的美英烟草公司顶楼、耶稣大教堂顶楼以及浦西秘密设置了好几个观察哨,炮二旅之所以打得准被誉为浦东神炮,跟观察哨的抵近观测是分不开的,有老兵回忆说,甚至连舰上日军都能听到前沿观察哨的电话铃声。 与吴淞炮台一江之隔的东炮台旧址,蔡忠笏就设置了一个观测哨,因为这里紧扼着吴淞口,是各国军舰进出黄浦江的必经之路,同时这里又正对着吴淞外海,外海上旦有风吹草动炮二旅就能及时得知消息,提前做准备。 将近正午时分,炮二团团长蔡培元便匆匆走进了指挥部,向蔡忠笏禀报道:“旅座,孙生芝从东炮台观察哨打来电话,说吴淞外海集结了大批日舰,包括出云号巡洋舰在内,少说也有十几艘军舰,还有大量炮艇,小日本似有在炮台湾抢滩登陆的迹象!” “你说什么?”蔡忠笏闻言顿时脸色一沉,“小日本要在炮台湾登陆?” 旅部的几个炮兵参谋赶紧摊开地图,用红铅笔在地图上圈出了炮台湾的位置。 “就在这里。”蔡培元指了指红圈,对蔡忠笏说道,“昨天晚上,驻守吴淞镇的61师已经让小日本一个中队打垮了,从南市调防的钟松旅最快也要到明天早上才能赶到吴淞,我担心对面的吴淞保安队撑不住,是不是可以考虑给点炮火支援?” 蔡忠笏点头应允道:“2连、3连距离炮台湾太远,临时改变部署只怕是来不及了,马上给孙生芝打电话,命令1连给予必要的炮火支援,但是要把握好原则,必须首先保证自身的安全,然后再考虑给予必要的支援。” “是!”蔡培元啪地立正,领命去了。 目送蔡培元的身影离去,蔡忠笏又匆匆走进隔壁电讯室,对守在电话总机旁边的话务兵说道:“马上给我要龙华集团军司令部。” 蔡忠笏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他怀疑吴淞外海日舰的大举集结很可能就是日军向上海大举增兵的前兆,所以必须马上向张发奎报告。 张发奎也算是国军中为数不多的智勇战将,只不过他一直忠于汪精卫,所以素来就不得蒋委员长重用。 接到蔡忠笏报告之后,张发奎马上就做出了与张治中相同的判断,认为日本海军在吴淞外海的集结绝非孤立事件,种种迹象表明,日军即将向上海大举增兵!浦西的第9集团军若不尽快做出战术调整,很可能要吃大亏! 张发奎又一个电话打到南京,找到了前敌总指挥陈诚。 前线两大集团军总司令都坚持认为日军即将向上海大举增兵,陈诚也不敢怠慢,赶紧拉上白崇禧前往蒋委员长官邸,此时蒋委员长正在他的官邸给德国顾问法肯豪森钱行,今天下午法肯豪森就要赶到南翔去,亲自坐镇指挥铁拳计划。 听说要将铁拳计划取消,还要将刚刚赶到上海的11师以及原定用于铁拳计划的后备部队第96师调往宝山、吴淞沿线,法肯豪森就连连摇头,对蒋委员长说道:“不不不,铁拳计划将直接关系到上海战局的走向,绝对不能取消。” 白崇禧对蒋委员长偏信洋顾问素来不满,当即反驳道:“铁拳计划能不能够发挥出诸如法肯豪森将军所说的良好效果暂且不说,如果第9集团军不做出战术调整,一旦日军在宝山吴淞沿线大举登陆,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完翻译转译,法肯豪森大为不满,挥舞双拳咆哮道:“首先我要说明,铁拳计划是一个严密的作战计划,如果中国军队能够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全歼上海日军绝对不是问题,然后我要说的是,既便日军在吴淞、宝山大举登陆,国军也有足够的时间调整部署,因为淞沪地区水网密布,这将对日军的机动构成极大的障碍。”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万一日军早有准备呢?”白崇禧同样气得脸色铁青,又转头对蒋委员长说道,“委座,卑职以为想当然地认为日军对淞沪地区的水网地形准备不足是极不明智的,也是不负责任的,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行了,行了,你不必多说了。”蒋委员长却显然更倾向于德国顾问的观点,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法肯豪森将军是德国有名的军事家,健生你应该相信他的判断力,铁拳计划按原定计划执行,至于战术调整嘛,以后再说。” 对于洋人,蒋委员长有着超乎寻常的迷信。 白崇禧跟陈诚对视了一眼,只能报以苦笑。 ########## 浦东,东炮台观察哨。 炮兵第1营营长孙生芝已经接到团部的命令,这会正通过旗语向隐蔽在芦苇荡深处的四门卜福斯山炮通报射击诸元。 不过孙生芝总觉得仅靠炮队镜的隔江观测,所得到的诸击诸元不够精确,所以将炮1连的连长刘根硕叫到跟前,命令他泅渡江对岸,一来跟对岸的保安队取得联络,二来通过电话实地引导炮兵射击。 这几乎是个必死的任务,孙生芝便将观察哨里的几个观测兵集合起来,排着队给刘根硕送行,两个新入伍的观测兵潸然泪下,正好在东炮台观察哨采访的《密勒氏评论报》战地记者叶茹雪更是哭了个梨花带雨。 刘根硕什么话都没说,和大家逐一拥抱告别。 叶茹雪跟刘根硕拥抱过后,流着泪道:“刘连长,记得一定要活着回来,以后我还要给你做专访呢。” “以后?”刘根硕惨然道,“我们这些当兵的,哪有什么以后?” 说罢,刘根硕即转身扬长而去,不片刻功夫,他的身影便已经穿过芦苇荡,又趟过淤泥滩涂,很快没入了黄浦江中。 黄浦江浑浊依旧,潮水却是越涨越高了。 叶茹雪对着刘根硕消失的江面久久不能收回自己的视线,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那天在虹河路桥阵地,那个对着满地残尸默默流泪的保安队军官也说过同样的话,军人是没有以后的,因为到了以后那一天,他们早已战死了。 ########## 江对岸,朱侠带着收拢的两百多残兵也赶到了炮台湾。 这时候,吴淞外海已经开始涨潮,水位正在迅速上升,这也就意味着日军的抢滩登陆即将要开始了。 徐十九将朱侠拉到了僻静无人处。 这次守炮台湾,徐十九的直觉很不好,他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让他放心不下的还是十九大队的那群老兵。 “老朱,以后十九大队就拜托你了。”徐十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也显得无比轻松,可他话语间流露出的意思却让人一点也轻松不起来,朱侠心里就觉得沉甸甸的,就像压了块大石头,直让他透不过气来。 “阿九,十九大队的事你还是自己操心去吧。”朱侠摇了摇头,说道,“我是61师参谋长,我得留在这里,跟全师官兵共生死,跟炮台湾阵地共存亡。” 徐十九微笑道:“老朱,请你相信我,你留在吴淞镇更有用,你是陆大高才生,运筹帷幄才是你的强项,说起冲锋陷阵,你就远不如我这样的行伍出身的老兵,所以你就不要跟我争了,守炮台湾,我比你更合适。” 朱侠默然,这点他必须承认,徐十九的确比他更适合守炮台湾。 朱侠唯一担心的就是,集结在炮台湾的61师残兵和海豹子的吴淞保安队会不服从徐十九的指挥,徐十九知道朱侠的担心,笑道:“不管是61师还是吴淞保安队,都是老兵了,都知道自己的职责,也知道该怎么做。” 朱侠默默点头,显然他被徐十九说服了。 无需讳言,朱侠他很怕死,但如果国家需要、民族需要,他还是可以咬紧牙关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的,身为党国军人,自打穿上这身军装起,他们的生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军人,就该肩负起军人的使命。 什么是军人的使命?军人的使命就是报家卫国,就是用他们手中的钢枪去消灭敌人,当敌人的子弹打过来时,他们得挡在老百姓的前面,当敌人的刺刀刺过来时,他们得毫不犹豫地迎上自己的胸膛,以死来保护背后的老幼妇孺。 但是,正如徐十九所说的,他朱侠留在炮台湾不过多一个小卒,可他若留在吴淞镇,61师就可以多一个受过军校教育的参谋长。 党国要培养一个高级参谋可不容易。 朱侠紧抿嘴唇,用力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 徐十九笑了笑,说道:“老朱,等以后抗战胜利了,你坐船经过吴淞口,看到有波涛如山,那就是我这个老朋友来看你了,呵呵。” 朱侠眼里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这是……最后的诀别么? 第37章排头兵(上) 朱侠、老娘舅前脚刚走,吴淞口外的洋面上便出现了黑压压的舰群。 “快看,小日本的炮舰!”正在炮台山上抢修工事的61师残兵和吴淞保安队的队员们便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此时正值午后,风和日丽,视野相当之开阔,十几艘大型军舰和几十艘小型炮艇一字排开,舰上的太阳旗正迎风飘扬,很好辩认。 第61师的残兵和吴淞保安队的队员们浑然不觉,徐十九却连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当下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防炮啦,防炮啦,小日本要开始炮击了,小日本马上就要开始炮击了……” 话音未落,洋面上一字排开的军舰上便腾起了阵阵白雾。 遂即天上便传来了“吱吱吱”的短促尖啸,吴淞保安队的队员们没参加过一二八上海抗战,还不觉得有多可怕,可61师的残兵们却顷刻间脸色大变,他们很清楚,啸声若是长而缓,落点就远,啸声若是短促又尖锐,那落点就在附近! 下一霎那,聚在山顶上瞧热闹的二十来号61师残兵便纷纷翻身卧倒,一个个双拳撑胸贴住了地面,剩下十几号吴淞保安队的队员稍稍愣神,几发大口径高爆弹就已经落在了炮台山的山顶上,遂即就是猛烈的爆炸。 山顶上瞬间腾起数团巨大的蘑菇云。 猛烈的爆炸过后,刚刚还在发愣的十几个保安队员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及时卧倒的二十来个61师残兵也没能逃脱厄运,处于爆炸中心的十几个残兵直接被撕裂,远离爆炸点几十米外的残兵也大多被震死当场。 只有距离爆炸点最远的几个残兵侥幸躲过死劫,不等硝烟散尽,他们便纷纷从地上跳起来,连滚带爬冲下了炮台山的反斜面。 几发试射过后,接踵而至的便是铺天盖地的集群炮击。 炮击数分钟后,十余架轰炸机便呼啸而至,在炮台湾上空绕了个大圈,然后以两架为一组对着炮台山反斜面俯冲了下来,小日本也不是傻瓜,舰炮打不着反斜面,可他们还有强大的海军航空兵,下一刻,两枚一组的重磅航弹便从天上呼啸而下。 霎那之间,标高不到五十米的炮台山便成了狂风飓浪中的孤岛。 老赵双手抱膝,神情冷漠地蹲在防炮洞里,日军的大口径舰炮和重磅航弹将整个炮台湾炸得地动山摇,不时有重磅航弹落在战壕之中,伴随着漫天翻卷的硝烟泥沙,整段战壕都被掀飞半空之中,挖在这段战壕两侧的防炮洞连同洞中的士兵也在顷刻之间掀飞空中,又被猛烈的气浪撕扯成无数残肢碎块。 临时挖掘的工事怎么可能挡住重磅航弹的轰炸?好在日军轰炸机也只能实施区域式轰炸,只要不撞上“大运”被航弹直接扔在防炮洞顶上,或者干脆扔进藏身的那段战壕,躲在防炮洞里的国军官兵们还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还有人体烤焦的焦臭味。 老赵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相片,望着相片发起呆来,相片是一张合照,一个挽着发髻穿着碎花布绣袄的花信少妇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对着镜头甜甜地微笑着,望着小女孩童真无邪的笑容,老赵冷漠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赵是个老兵,甚至参加过北伐战争,不过当时他是吴佩孚的兵。 小日本对炮台湾的轰炸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炮台山的标高少说也被削低了两米,整个炮台湾以及炮台山上下被炮火犁了是一遍又一遍,之前抢修的工事几乎全部报销,只有山体的反斜面由于避开了舰炮,得以保留了部份工事。 感到爆炸声开始变得稀疏,徐十九便从防炮洞里钻出来,尽管浓冽的硝烟呛得他眼睛发涩、嗓子发干,可他还是咬着后牙槽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炮兵赶紧进入炮位,步兵加紧修复工事,小鬼子就要登陆了,要登陆了……” 第61师的残兵们和吴淞保安队的队员们便像出巢觅食的蚂蚁,陆陆续续从反斜面上的防炮洞里钻出来,部份炮兵飞也似地越过山脊冲向山体正面的炮位,绝大多数步兵则纷纷抄起工兵锹,争分夺秒修复被日军炮火摧毁的步兵工事。 徐十九连滚带爬冲上山顶,举起望远镜往外一看,只见几十艘炮艇、小火轮已经满载着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在洋面上拖出一条条白浊的浪花,向着炮台山左侧的滩涂迅速逼近,就在那片滩涂上,此前偷袭吴淞失手的日军已经建立了引导阵地。 此时此刻,国军若有几门大口径平射炮,日军铁定要吃大亏。 既便没有大口径平射炮,哪怕有几门小口径平射炮,也足以摧毁日军的登陆艇。 可惜的是,炮台山阵地只有四门老旧火炮,射速慢不说,精度也差,只能对抢滩登陆的日军构成很小的威胁。 然而等了好半晌,炮台山正面的四门老旧平射炮却始终不见响动,徐十九便放下了望远镜,对趴在身边的海豹子说道:“海大队长,你的炮怎么还不见动静?” 海豹子也是满脸困惑,挠着头道:“小弟也正纳闷呢,咋还不打?” “瞧瞧去!”徐十九从地上一跃而起,翻过山脊直奔山体正面的炮位而来。 当徐十九跟海豹子赶到山腰的炮位时,却发现2连长正满头大汗地分解一发炮弹,看到徐十九跟海豹子,2连长赶紧起身迎上前来,哭丧着脸道:“大队长,真是邪了门了,这炮弹它不响,连续十几发都这样!” “怎么会?”海豹子瞪着牛眼,难以置信地大吼道,“这批炮弹可是孔部长去年从意大利买的进口货,瞬发引信,怎么可能是哑炮?!” “大队长,真是哑炮,不响!”2连长也急眼了。 徐十九从2连长手中接过炮弹一看,脸当时就黑了,这是意大利货倒是不假,却是五十几年前生产的产品,都过了报废年限了,意大利人倒没做假,生产日期还标着呢,就是不知道孔大部长是干什么吃的,这种报废的炮弹都敢往回买? 那边海豹子连试数发,结果全都是哑炮,一炮未响。 “奶奶个熊,这帮黑心肠的贪官污吏!”海豹子将手中的炮弹恨恨地扔地上,又跳着脚破口大骂,“老子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这抗日杀小东瀛,这群贪官污吏却买回来一堆废铁来糊弄咱,什么狗屁领袖,什么狗屁财政部长?” 徐十九拍拍海豹子的肩膀,劝道:“海大队长,想开些吧,咱们抗日杀小鬼子,不是为了什么狗屁领袖,更不是为了这些只知道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咱们是为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而战,谁让咱们是军人呢?” “奶奶个熊,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不值。”海豹子恨声道,“就算脱去这身皮,不当这狗屁保安队,咱也一样可以抗日,一样可以杀鬼子,也一样可以为了老幼妇孺而战!还不用受那狗屁领袖和贪官污吏的鸟气!” “就是,我们吴淞保安队都半年没支饷了!”2连长也怒了。 “那也得打完这仗不是?你堂堂海大队长,该不会想临阵脱逃吧?”徐十九笑笑,转身就走。 “谁想临阵脱逃了?”海豹子目露凶光,拔出盒子炮对天就是两枪,杀气腾腾地道,“谁敢临阵脱逃,老子就毙了谁,弟兄们,跟老子走,干死狗日的小东瀛!干完了小东瀛,咱就回长江水道,再不受这帮贪官污吏的鸟气!” 当徐十九、海豹子赶到炮台山左翼阵地时,第一批日军及装备已经上岸。 尾原重美也已经换回了簇新的少佐军常服,望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士兵跳下登陆艇、涉水上岸,看着一门门的九二步兵炮、一挺挺的九二式重机枪以及一辆辆的战车、装甲汽车上岸,尾原重美的信心也跟着潮水一起迅速上涨。 不等兵力全部展开,尾原重美就迫不及待地向炮台山发起了试探性攻击。 大约三个班的步兵,摆开波浪形的散兵线,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猫着腰向着炮台山左翼的国军阵地逼了过来,处于散兵两翼的,是两个火力支援小组,每个小组配两门掷弹筒外加一挺歪把子轻机枪。 这差不多是一个日军小队的标准火力配置,也是日军进攻的标准流程。 徐十九将盒子炮的机头打开,以枪口斜指前方,再扭头吩咐身畔老兵:“传令下去,老子不开火,谁也不许开火!” “营座有令,他不开枪谁也不准开枪。” “营座有令,他不开枪谁也不准开枪。” “营座有令,他不开枪谁也不准开枪。” 徐十九的命令很快口口传递下去,守在左翼阵地上的百来号国军老兵便纷纷松开了压住扳机的右手食指,朱侠临走之前亲口宣布了委任令,临时任命徐十九为61师独立营营长,炮台湾所有官兵全都被编进了独立营。 老赵先将照片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上衣口袋,然后咔咔推弹上膛,再眯起左眼透过准星锁定了对面的日军。 第38章排头兵(下)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距离国军阵地至少还有三百多米时,日军散兵之间的间距忽然拉大,相邻两个散兵之间间隔至少也有十米,距离两百米时,日军散兵开始忽左忽右走起之字路,偶尔还会毫无征兆地卧倒,与此同时,两翼日军的火力支援小组停止前进,就地架设火力。 两千米外,尾原重美少佐手持望远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看到日军已逼近两百米内,而对面国军却始终不见动静,尾原重美的浓眉便忍不住蹙紧了,嘴里也恨恨地咒骂了一句,国军如此沉得住气,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距离只剩百余米时,做着各种战术规避动作的日军突然间全都直起了腰,然后端着刺刀加速冲向对面国军阵地,这么近的距离,稍有训练的新兵都能轻松命中目标,所以再做战术规避动作已经没有用了,这时候就一条,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与敌短兵相接,用刺刀和决死的意志摧毁敌人的斗志! 与此同时,两翼的两个日军火力支援小组也开火了,不过国军官兵全都缩在战壕里没有露头,日军的支援火力基本上是在瞎打。 日军沉默着冲锋,双方距离迅速逼近。 战壕里,不少国军将士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有几个性急的已经开始上刺刀,准备跟小日本白刃战了,可老兵就是老兵,不管心里多急,愣是没有一个擅自开枪的。 徐十九慢条斯理地将盒子炮的枪套驳到枪把上,当日军散兵堪堪就要冲过五十米线准备投掷手雷时,他终于从战壕里猛然起身,手中盒子炮抵肩就是一枪,正中前方那个日军少尉的心口要害,那日军少尉在惯性的作用下仆前两步才颓然倒地。 下一刻,百余国军将士便纷纷从战壕里直起身来,百余枝中正式、汉阳造、老套筒以及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同时打响,一条条弹道霎时划破硝烟弥漫的战场,形成一片严密的火网将二十来个日军散兵罩在其中。 但是,对面的日本兵不愧是来自十七个常设师团的精锐,常年累月的艰苦训练造就了他们近乎本能的战术规避反应,几乎是在对面国军露头的同时,他们便本能地仆倒在地,国军严密的火网只摞倒了六七个,剩下十几个伏地跟国军对射起来。 两千米外,尾原重美一边“哟西”“哟西”连声叫唤着,一边调校望远镜焦距观测国军的机枪火力点,一边又对副队长藤本大尉道:“藤本君,对面支那军的火力很薄弱,马上标定火力点坐标,引导炮兵中队摧毁其火力点。”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头,领命去了。 尾原重美又吩咐传令兵道:“命令,前原小队回撤!” “哈依!”传令兵猛然低头,又爬到旁边的装甲车上打起旗语来,看到后方旗语,前方接替指挥的日军曹长便带着剩下的十几个日兵本交替掩护后撤,只是在后撤的途中,又被国军摞倒了七八个,最后只有不到十个活着逃了回去。 下一刻,配属尾原大队的六门七五山炮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朝着国军那两门捷克式轻机枪所在的位置打了过来,所幸徐十九的战斗经验也是相当丰富,早在日军后撤的同时,他就已经命令两挺轻机枪转移了。 一顿火力急袭之后,日军便露出了凶残的獠牙,以两辆九五式轻型坦克为前导,辅以整整一个步兵中队,向着炮台山左翼的国军阵地气势汹汹地碾压了过来,显然,尾原重美自认为已经摸清了国军的火力配置,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了。 海豹子凑到徐十九的跟前,咬着后牙槽道:“奶奶个熊,这下麻烦大了。” 徐十九也是神情凝重,相比苏德坦克或者美英坦克,小日本的九五式轻型坦克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坦克,它的12mm薄铁皮就连20mm机关炮都招架不住,但是用来压制步兵却也是绰绰有余了,国军缺乏有效的反制武器,说不得只能用人命往上填了。 咬了咬牙,徐十九扭头大吼:“排头兵,给老子炸掉小日本的铁王八!” 近百国军将士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老赵和另外一个老兵身上,排头兵,是指列队时站在每一排排头的士兵,这个位置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站的,站在这个位置的无一不是军中翘楚,同时,站到这个位置的人也必须随时准备赴死! 老赵冷漠的脸庞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挣扎之色,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丝挣扎压了下去,然后伸手接过战友递过来的手榴弹,又解下绑腿将十几颗手榴弹捆成一大捆,又将中间那几颗手榴弹的盖子拧开,将几条导火索绞到一起。 那边另一个老兵如法炮制,也制成了集束手榴弹。 来不及告别,老赵和那个老兵就拎着集束手榴弹钻进了阵前洼地。 “全体都有,火力掩护!”徐十九将驳好枪托的盒子炮拨到快机,然后抵着肩从战壕里猛然起身对着前方就是一个长点射,下一刻,上百颗手榴弹猛然甩出,遂即上百枝各式步枪以及仅有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也对着前方猛烈开火。 借着硝烟的掩护,老赵和另一个老兵猛然跃起,全速突进。 坦克对步兵的压制可谓凶残,但是车内乘员的视野却也非常局促,因此必须要步兵协同保护,否则很容易被敌军步兵抵近爆破,老赵和那老兵选择的突进路线处于日军坦克的视野死角,却躲不开协同保护的日军步兵的视野。 看到两个国军士兵抱着成捆的手榴弹猛扑过来,正与国军疯狂对射的日军步兵马上意识到了危险,便纷纷掉转枪口,将火力泼向老赵和那个老兵。 尽管日军步兵只装备了单发的三八大盖,打一枪要拉一下枪栓,尽管老赵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百战老兵,但是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子弹也是从来不分所谓正义与邪恶的,往前突进还不到三十米,另一个老兵便已中弹倒地。 “火力掩护,火力掩护!”徐十九连连怒吼,一边端着盒子炮疯狂点射,对面射来的子弹不时嗖嗖尖啸着从他的耳侧飞掠而过,甚至都能感受到弹体上传来的灼热,徐十九却浑然不觉,依然直着腰,向着前方疯狂点射。 徐十九心里很清楚,只要能够干掉日军坦克,无论花多大代价都值! 这是因为,若不能把日军坦克干掉,不仅左翼阵地百来人活不成,整个炮台湾阵地六百多国军将士全都只有死路一条! 百余国军也嗷嗷叫着开火,日军坦克上7。7mm口径的机枪子弹一片片地泼过来,直着腰疯狂开火的国军将士是一个个地倒在血泊之中,却没有一人退缩,更没有一人逃跑,他们同样清楚,无论填上多少人命,也要吸引住日军坦克的视线。 “火力掩护,火力掩护!”徐十九嗷嗷叫着,刚换上新弹夹打到一半,结果只听到叮的一声轻响,原本就已经磨损严重的枪机终于承受不住连射的摧残,向后猛然弹出,一下就在徐十九的额头上磕出了一道血口。 徐十九仰天倒地,陷入了昏迷。 老赵拎着成捆的手榴弹,左窜右跳,前扑后滚,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前进路线变得毫无规律,但是,封锁他前进路线的日军火力实在是太密集了,除了至少半个中队的步兵,还有至少两挺歪把子轻机枪也加入了封堵。 距离日军坦克还有大约三十米时,老赵终于中弹了。 至少六七发灼热的机枪子弹射中了他,将他的胸腹顷刻间打得血肉模糊,老赵打了个转翻倒在地,全身的力量就像退潮的潮水,顷刻间离他而去,透过浓冽的硝烟,望着天上的悠悠白云,老赵眼前忽然幻起自己的家乡。 蓝天如洗,白云悠悠,老赵牵着老牛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梳着丫角辫的女儿蹦蹦跳跳的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身后,小山葱翠,阡陌如梳。 “爹,你不要娘和囡囡了吗?” “不会,爹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有囡囡。” “那你为什么要去上海?上海那么远,你又不带囡囡去。” “因为上海来了群强盗,他们要欺负囡囡,爹得去把强盗打跑。” “爹,这些强盗这么坏,你快去打他们吧,我和娘会在村头的老桑上系好多好多的红丝带,娘说,等囡囡系满了一百条红丝带,你就打跑强盗回家了。” 囡囡悦耳的童音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日军坦克履带碾动的嘎吱声,透过浓浓的硝烟,老赵看到了日军坦克轮廓,就在不到两米开外,心里默默地呼唤着囡囡,老赵竟奇迹般地恢复了力量,然后拉着导火索几个侧滚便滚进了日军坦克的履带下。 下一霎那,日军坦克的履带下便猛然腾起一团耀眼的红光,遂即整辆坦克都被爆炸产生的气浪给掀翻在地。 ########## 浙江余姚,赵家岙。 一位花信少妇正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往村头老桑树上系红丝带。 等少妇系好红丝带从梯子上下来,小女孩望着满树的红丝带期盼地问道:“娘,咱们系了多少条红丝带了?爹是不是快回来了?” 忽有轻风拂过,满树的红丝带便在风中轻轻舞动起来。 幂幂中似乎有着某种心灵感应,少妇的泪水一下便夺眶而出,她忽然想起丈夫临出征前留下的“遗言”:如果有一天我战死了,囡囡又想我了,你就把她带到桑树下,当满树的红丝带都在风中飘荡时,就是我看她来了…… 第39章血战炮台山(上) 徐十九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就像是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的熊,刚醒来时他的身体还显得有些僵硬、笨拙,但是活动了几下腿脚之后便立刻变得与平时无异了,老兵都这样,只要他们还能动,你几乎看不出他们已经受伤。 环顾四周,徐十九发现天色已经黑了,整个战场一片沉寂。 借着对面日军阵地上散射过来的灯光,徐十九看到了十几个61师残兵,他们或蹲、或躺、或坐在战壕里,几乎个个身上带着伤,隔着幽暗的夜幕,隐隐可以看到前面两条主战壕以及更前方的散兵坑内也匍匐着不少身影。 看清这一切,徐十九才略略有些放心。 不管怎么说,至少炮台山主阵地还没丢,只要坚持到明天黎明,自己的十九大队绝对可以赶到炮台湾了,再坚持到明天傍晚,钟松的独立第20旅动作再慢也应该赶到了吧?只要钟松旅及时赶到,吴淞防线就仍有稳住的可能。 至于眼面前这些残兵能不能坚持到明天黎明,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徐十九的思绪,回头看,却是海豹子带着两个保安队员匆匆走到了近前,看到徐十九已经苏醒,海豹子舒了一口气,却不无揶揄地道:“你可算醒了,你要再不醒,我海豹子可真带着弟兄们扯呼了。” 看到海豹子还有心情说笑,徐十九就知道战局还没有彻底崩坏。 徐十九陷入昏迷这段时间,守卫炮台山的国军残部都是海豹子在代为指挥,当下海豹子向徐十九简单介绍了一下战局,炮台湾的外围阵地已经全部失守,六百多残部也只剩下不到三百人,好在炮台山主阵地尚在,国军仍有负隅顽抗的本钱。 还有就是,对面日军似乎也打累了,仅有的几辆坦克也都被炸了。 最后海豹子又道:“刚刚日军向炮台山的西南方向分了兵,估计是打算抄咱后路,我正发愁分身乏术呢,幸好你就醒了,这下咱们正好各负责一个方向,咱吴淞保安队不敢跟中央军比,西南边的小东瀛人数少些,那边就交给咱了。” 徐十九正要点头答应时,夜空下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 ########## 枪声响起时,尾原重美正在讲“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典故。 甲午战争后,日本政府利用满清政府赔付的相当于其全年财政收入六倍还多的海量赔款大办教育,其国民的整体素质有了质的提升,但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终究还是少数,譬如说藤本大尉,他在入伍前就只是名古屋的一个农民。 尾原重美将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典故娓娓道来,藤本大尉和大队部的几个勤务兵听得是如痴如醉,一个劲地在心里感叹汉文化的博大精深,以及古汉人的无穷智慧,然后心里又是不无自豪,曾经如此辉煌的一个民族,马上就要被大和民族给征服了。 联想到此前尾原少佐的奇袭计划,藤本大尉忽有所悟,当下说道:“大队长,你以前原中队大张旗鼓往炮台湾西南方向佯动,却又命令樱井小队抄水路从炮台山正面发起奇袭,这不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么?” “哟西。”藤本大尉将自己与兵家之仙韩信相提并论,让尾原重美心里大为受用,他正要夸奖藤本大尉几句时,炮台山方向却忽然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声,随即枪声大作,略略一分辩,枪声竟是从炮台山正面传来。 显然,奇袭炮台山的樱井小队出纰漏了。 “八格牙鲁。”尾原重美不禁大怒,骂道,“樱井这个蠢货,我不是告诉过他,要悄悄的上山,打枪的不要,他怎么如此不小心?” 藤本大尉道:“大队长,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樱井这个蠢货都已经暴露行藏了!”尾原重美恶狠狠地抽出军刀,对着前方狠狠一引,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命令,炮兵中队火力急袭,前原中队、村山中队全力突击,吸引两翼支那军,务必配合樱井小队抢占炮台山制高点。” ########## 樱井少尉其实挺冤,开火绝非他所愿,至少第一枪不是他的人打的。 打第一枪的人是从黄浦江对岸泅渡过来的刘根硕,刘根硕的运气也很差,他两点多钟就已经泅渡到了西岸,不过正好赶上日军大举抢滩登陆,几艘日军炮艇在运送完了兵员物资之后便开始沿江巡逻,结果就把刘根硕堵在了芦苇荡里。 因为刘根硕藏身的芦苇荡与炮台山还隔着近千米,中间有好几百米的滩涂,一旦脱离芦苇荡的掩护,陷入滩涂行动困难的刘根硕绝对会成为炮艇的活靶子,刘根硕不怕死,可若因此影响到东岸炮兵的射击精度,那就是他的失职。 直到夜幕降临,刘根硕才终于趟过那片滩涂,摸到了炮台山下。 漆黑夜色之中,刘根硕摸到了炮台山的正面,刘根硕正纳闷怎么没人上前盘查时,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刘根硕踉跄一下站定,再借着清冷的月色低头看时,却看到脚下竟然横着一具尸体,身上穿的好像是中央军军装。 再蹲下来一看,果然就是中央军的兄弟,脖子上被人剌了一刀,鲜血浸的满地都是,身子也还是热的,看来被杀没多久,刘根硕浑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有日军试图从守备松懈的炮台山正面偷袭?! 刘根硕在中央军校读的是炮兵科,可在十八岁入校前他就已经干了两年步兵了,对于各类步兵战术可谓“见多识广”,所以一看到躺在脚下的国军尸体,他就想到了两点,首先国军对炮台山正面的守备非常松懈,其次日军想从这个方向偷袭。 没有任何迟疑,刘根硕掏出驳壳枪对天就是一枪。 ########## 枪声响起时,樱井少尉正口衔匕首摸向山腰的国军岗哨。 国军岗哨正在小解,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懵然不知,樱井少尉甚至只需要一个前扑就能够割断他的脖子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山脚下却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声,前方的国军岗哨被枪声惊动,猛然间转过身来,一下便与樱井少尉来了个面对面。 樱井少尉在心底骂了句八格牙鲁,猛然一个纵身前扑。 国军岗哨也是个老兵,反应极快,一个闪身躲过,一边连滚带爬冲向不远处的半埋式地堡,一边已经声嘶力竭地大吼了起来:“小日本偷袭,小日本偷袭了……” 樱井少尉扑了个空,爬起身又将手中匕首掷出,又让国军岗哨给躲过了。 这时候,前方半埋式地堡里的十几个国军也被惊动了,伴随着几束手电筒照射过来,遂即捷克式轻机枪的子弹就像水一样泼了过来,间或还有几颗手榴弹扔过来,将樱井少尉藏身的那处洼地打得泥土四溅、硝烟弥漫。 眼见行藏已经彻底暴露,樱井少尉只得拔出军刀向前一挥,大声下令:“杀改改……” 正在身后不远处隐蔽待命的四十来个日本兵便纷纷抢上前,架起各式枪械以及掷弹筒与国军对射起来,还有两个日本兵则抱着炸药包,借着夜色的掩护猫腰冲向了地堡,说起来真是无比讽刺,相比中央军,装备要先进得多的日军反而更善于抵近爆破。 ########## 听到炮台山正面枪声大作,徐十九不禁脸色微变,问海豹子道:“海大队长,你在炮台山正面摆了多少人?” “炮台山正面?”海豹子同样变了脸色,跺脚道,“坏了,那里只有一个班!” 不能怪海豹子大意,因为白天的时候日军已经在炮台山左侧建立了滩头阵地,白天日军进攻时也是从左侧发起,何况此时已经退潮,炮台山正面就是大片淤泥滩涂,谁又能想到日军竟会放弃左侧的平地,却非要趟过炮台山正面的淤泥滩涂来偷袭? “1连、2连留守,3连上刺刀,跟我走!”徐十九说完转身就走。 如果让日军抢占炮台山制高点,并在上面构筑起机枪火力点,后果将不堪设想,到那时候,整个炮台湾的国军阵地都将处在日军机枪火力或者火炮的覆盖范围之内,那时,国军就等着被山顶上的日军挨个点名吧,还守个屁守? 正在战壕里休整的61师残兵们沉默着站起身来,沉默着上好刺刀,又沉默着跟在徐十九身后,冲向炮台山顶。 海豹子羞愧得直想找道地缝钻进去,自己怎么就如此大意? 不过这个纰漏是吴淞保安队出的,确切点说是自己出的,绝不能只让61师的弟兄冲上去堵漏,羞愧之下,海豹子也被激起了凶性,当下扭头大吼道:“保安队的弟兄跟我走,小东瀛从哪来就把他们赶回哪去!” 第40章血战炮台山(下) 海豹子在炮台山正面只摆了一个班,是国军犯下的第一个错误,而这个班只在山脚下以及山腰上各设了一个明哨却没有设暗哨,这是国军犯下的第二个错误,整个班都驻守在半埋式地堡内,则是国军犯下的第三个错误。 结果日军只用了两捆炸药就将十几个国军连同半埋式地堡一起炸上了天,不等爆炸产生的烟尘散开,樱井少尉便从藏身的洼地站起身,将手中的军刀往前狠狠一引,身后四十来个日本兵便纷纷跟着起身,一个个端着刺刀默不吭声地冲向炮台山顶。 四十来个日本兵端着刺刀从炮台山正面往上冲,百十来个国军则端着刺刀从炮台山背面往上冲,双方几乎同时冲上山顶,然后两下里猛然撞在一起,开始了惨烈的白刃战,漆黑的夜空下,刺刀撞击的格格声以及刺入人体的呲呲声不绝于耳。 徐十九连开两枪射杀了两个日本兵,正要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时,背后忽然传来了细微的破空声,徐十九一侧身,一柄锋利的刺刀几乎是贴着他的左肋擦过,再猛然收紧左臂夹住日军步枪,右手驳壳枪顺势砸向脑后,一下就将身后偷袭的日本兵砸了个脑浆崩裂。 徐十九再要举枪射击时,双方早已经彻底搅在一起,夜色里再无法分辩得清了。 时不时的就会响起几声惨叫,也根本分辩不出这是中国人的惨叫还是日本人的。 无奈之下徐十九只得扔了驳壳枪,又卸下了那个日本兵的刺刀,然后反握着刺刀继续寻找猎物,徐十九能从一二八上海抗战中幸存下来,而且是从必死之战中活下来,绝不是没有原因的,至少他的拼刺技术,绝对是超一流的。 撞上徐十九的日本兵,很少走过两个回合。 连续手刃了两个日本兵,战局便迅速明朗。 四十来个日本兵只剩下三个还在负隅顽抗,国军却只死了十几个。 有这么一种说法,来自日军十七个常设师团的三个日本兵摆出丁字阵,在白刃战中至少可以顶住八九个国军的围攻,这说的是抗战八年的普遍现象,但在淞沪会战中,中日两军在白刃战中差距并不大,甚至国军还稍占上风。 道理是明摆着的,在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之前,日军十七个常设师团虽然训练有素,但参加实战有限,最多就是拉到东北去打打民主抗联,民主抗联能多少战斗力?基本上被日军架起大炮一轰就垮了,能跟日军拼到白刃战的可谓凤毛麟角。 而参加淞沪会战的中央军德械师就不一样了,这几十个德械师可是从北伐战争、蒋桂战争、中原大战以及对红军的围追堵截中打出来的,基本上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没参加过十次八次白刃战,你都不好意思在德械师里混。 是练出来的强,还是拼出来的厉害,白痴都知道。 不过遗憾的是,等淞沪会战、南京会战打完,这几十个德械师就基本上拼光了,从此以后国军便元气大伤,直到抗战结束都没能恢复,所以才有了后来三个日本兵摆出丁字阵,却能在白刃战中杀败八九个国军的可悲现象。 海豹子发了狠,咬着后牙槽对围住最后三个日本兵的国军弟兄怒吼道:“奶奶个熊,这三个小东瀛是老子的,老子非一个一个活劈了他们不可!” 说罢,海豹子便拎着柄滴血的大砍刀大步走了上来,刚才的白刃战中,他也劈了至少三个日本兵。 海豹子刚刚拉开架势,冷不丁三声枪声响起。 正在凝神戒备的三个日本兵应声倒地,而且都是眉心中弹,海豹子勃然大怒,回头就怒吼起来:“谁?谁他娘的开的枪?” 徐十九迎上前来,冷冷地道:“下面都已经打成一锅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跟小日本决斗?炮台山下的主阵地要是丢了,炮台山也就不用守了!” 徐十九平时都是一副好人脾气,不过这时候却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头到脚都透射着让人心悸的血腥气,仿佛他体内沉睡的嗜血恶魔让刚才的白刃战给唤醒了。 海豹子回头一看,乖乖不得了,日军果然从南北两个方向发起了猛攻。 徐十九闷哼一声,又冷冷地道:“海大队长,西南方向和正面就交给你了。” 说罢,徐十九便带着61师的百十号残兵下了山,海豹子嘀咕了几句,也带着七八十号保安队员匆匆转向炮台山西南,徐十九的语气虽然很不客气,却是海豹子犯错在先,按照国军的军规,徐十九甚至有权将他就地枪毙。 刚走到山腰被炸塌的半埋式地堡前,海豹子心中警兆忽起,一下掏出盒子炮对着地堡废墟喝问道:“谁?出来!” 身后几十个保安队员也纷纷举起步枪对准了废墟。 见废墟里仍然没有什么动静,海豹子又厉声喝道:“别躲了,老子早看见你了,再不出来,老子可就要开枪了!” “别开枪,自己人。”这回,废墟里终于有了回应。 遂即一道灰头土脸的身影便从地堡废墟里钻了出来,当着海豹子和几十个保安队员的面拍了拍身上灰尘,那人才不无庆幸地说道:“运气还不错,预埋的电话线竟然没被炸断,电话机也没坏,嘿,我们运气不错,小鬼子可就要倒霉了。” 海豹子皱着眉,又道:“奶奶个熊,你是人还是鬼?” 那灰人正了正衣冠,又啪地立正,朗声道:“鄙人国民革命军独立炮兵第2旅第2团第1营第1连,上尉连长,刘根硕。” ########## 自从刘根硕连长泅渡过江后,叶茹雪的心便始终揪紧着。 从正午十二点直到深夜十点,整整十个小时叶茹雪的美目就没有离开过黄浦江对面的炮台山,尽管此时天色早已经黑透,她其实什么都看不清,可她还是坚持留在观察哨,时不时的就通过炮队镜看看黄浦江对岸。 叶茹雪有着近乎偏执的迷信,她觉得像刘连长这样的英雄,绝不会无声无息地被日军打死在黄浦江中,他一定会活着泅过江去,他一定会在江对岸建起一个前沿观测哨,然后引导东岸的炮兵对西岸的日军实施精确炮击。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叶茹雪的思绪,回头看,却是孙生芝营长走了进来。 看到叶茹雪还没有离开,孙生芝愕然道:“叶小姐,你怎么还没有回法租界?” 叶茹雪轻轻地摇了摇头,以柔弱却坚定的语气说道:“除非有刘连长的消息了,否则我是不会回法租界的。” 孙生芝皱皱眉,又问观测哨兵道:“还没有刘连长的电话?” “没有。”观测哨兵摇了摇头,又指着已经接好线的电话机,对孙生芝说道,“我已经把电话线接好,可从中午直到现在,电话机一直没有响。” “铃铃铃……”观测哨兵话音未落,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两个观测哨兵和叶茹雪顿时精神大振,孙生芝更是两步抢上前来,抄起话筒就对着那边怒吼道:“刘根硕,是你吗?” 话筒那头响起了刘根硕清朗的声音:“营座,是我。”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样的,不错,是我孙生芝的兵!” “回营座,我已经把电话机架在了炮台山顶,现在整个日军的滩头阵地还有他们的出击路线,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呢,哈哈,视野不是一般的好,我这就把射击诸元报过来,这边快要顶不住了,你那边赶紧炮火支援!” 孙生芝转过头来,吩咐观测哨兵:“快,马上转接各炮排!” “是!”观测哨兵轰然应喏,赶紧将三个炮排的电话机接到了总机上,刘根硕在江对岸临时建起的前沿观测哨便与各炮排形成了直接互动。 ########## 刘根硕并没有说错,守炮台湾的61师残部的确快顶不住了。 守不住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61师残部的弹药已经打完了。 激战之中,最后剩下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最先歇火,机枪手老白牛几乎是带着哭腔对着徐十九高喊道:“营座,没子弹了!” “营座,我也只剩两个弹夹了!” “营座,我就剩下半个弹夹了!” “营座,弟兄们都快没子弹了!” 老白牛的一声吼迅速引起了连锁反应,仿佛一瞬间,各连各排便纷纷弹药告急,其实认真说起来,61师残部能够从中午坚持到现在才弹药告急,已经相当不错了,若是换成新兵蛋子上来,原本那点弹药储备只怕连两个小时都撑不下来。 徐十九冷漠地上好刺刀,然后冷冷地道:“全体都有,上刺刀!” 最后剩下的百十来个老兵尽皆神情惨然,却没有一个稍有犹豫,徐十九一声令下,老兵们便纷纷卸下刺刀,又将刺刀卡到了步枪上,然后端着冷森森的刺刀在战壕里排好队,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徐十九的身上。 只等徐十九下令,最后的决死时刻就要到来了。 直面死亡,老兵们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都已经到了鬼门关了,再想东想西也没有用了,自打披上这身军装,他们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现在,是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了,但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小日本来垫背。 中国,炎黄子孙,绝不是好欺侮的! 徐十九就像一尊冰冷的钢铁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战壕里,头顶,日军的机枪、掷弹筒在空中出拖出一道道的流光,将幽暗的夜幕妆点得七彩缤纷,前方,一队队的日本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沉默着往前冲锋。 恍惚间,都可以听见日本兵的脚步声了。 就在徐十九准备下令全军突击时,一道并不怎么显眼的流虹忽然从炮台山另一侧呼啸而来,在越过炮台山顶之后便迅速下坠,遂即狠狠地攒入了日军的冲锋队列之间,遂即轰然爆炸,耀眼的火光之中,两个日本兵被掀飞空中,惨遭肢解…… 第41章浦东神炮(上) “咦?!” 看到两个日本兵被炮弹爆炸产生的气浪撕碎,徐十九不禁一愣。 遂即又有数发炮弹拖着耀眼的曳光越过炮台山落入了日军的冲锋队列之中,伴随着连续不断的猛烈爆炸,正埋头向前冲锋的日军顿时被炸了个晕头转向,其实真正被炮弹炸死的日本兵很少,但对日本兵的心理震慑却是巨大的。 国军怎么突然间有了火炮,这是什么情况? 正在战壕里等待决死冲锋的61师残兵们也是面面相觑,这炮弹是从炮台山那边飞过来的,难不成是吴淞外海的日本军舰在打炮?可是这也不对啊,日本军舰怎么会把炮弹打到自己人的冲锋队列中?还有,日军舰炮的口径好像不只这么大。 只有徐十九隐约猜出,这多半是浦东的第8集团军在给予炮火支援。 虽然徐十九不太清楚,浦东第8集团军的炮兵为何会打得这么准,连续几发炮弹都跟长了眼睛似的落到了日军的冲锋队列中,但是有一点徐十九是很清楚的,那就是第8集团军能给予的炮火支援绝对是有限的,而且只能震慑日军一时。 ########## 当来自炮台山东面的第一发炮弹落下来并且爆炸时,对面的尾原少佐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只看炮弹在夜空中划出的弹道以及爆炸发出的动静,尾原重美就知道这绝对不是海军舰炮,海军舰炮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炮击炮台湾。 这不是海军的舰炮,那就只能是中国军队的火炮! 站在尾原重美身边的藤本大尉也顷刻间变了脸色,低声说道:“大队长,这是支那人的炮兵,而且至少拥有四门山炮,这相当于一个炮兵中队,根据支那军的惯例,至少需要旅以上步兵单位,才可能在野战中配备炮兵中队。” 藤本大尉的言外之意,就是中国军队的援兵已经到了,而且至少一个旅! “八格牙鲁,支那军的援兵来得好快!”尾原重美虽然还有些怀疑,却也不敢冒险,当下吩咐藤本大尉,“命令,村山中队立即回撤,前原中队就地构筑工事,准备固守,炮兵中队加紧搜寻支那炮兵,实施炮火反制!”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头领命。 ########## 炮台山顶,刘根硕正举着望远镜观察山下日军。 看到两个方向的日军都在不约而同地收缩后撤,刘根硕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狗日的小鬼子,这时候才想起来逃跑,不觉得有些晚了?” 说罢,刘根硕又扬起一束丝带测了测风速、风向,然后抓起话筒大吼道:“风速两米,风向东南,射角无误,弹着点向前延伸五十米,十发急速射,干死狗日的小日本!” 数秒后,一排排的卜福斯炮弹便带着耀眼的曳光从浦东呼啸而来,又跟长了眼睛似的追着日军的脚后跟疾坠而下,遂即就是连续不断的猛烈爆炸,正在仓皇后撤的日军顿时被炸得七零八落,在炮火面前小日本的武士道精神没有丝毫作用。 透过望远镜,刘根硕看到日军被炸得七零八落,不时有日军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撕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神情狰狞地低声嘶吼:“狗日的小鬼子,让你们到中国的地面来撒野,今儿个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浦东神炮的厉害,嘿嘿。” ########## 炮台山下的主阵地上,61师的残兵们已经在欢呼雀跃了。 有炮兵跟没炮兵就是不一样,在火炮的威胁下,小日本的攻势一下就瓦解了。 没有当过兵、没有挨过敌人炮击的人是很难体会61师残兵此时此刻的心情的,这跟后世受够了他国海警欺负,终于有一天在大海上遇见天朝海监的中国渔民大体差不多,概而言之一句话,亲人呐,可算把你等来了! “狗日的小东瀛,让你们猖狂,哈哈。” “打得好,炮兵的弟兄好样的,揍死狗日的!” “打打打,把这些狗日的小鬼子全他娘的炸死!” “小日本,我操你十八辈祖宗,滚回东瀛岛吧!” 残兵们欢声雷动,只有徐十九始终保持着冷静,看到第8集团军的炮火开始向着日军的纵深阵地延伸,便从战壕里猛然站起身来,厉声大吼道:“快,抓紧时间搜集日军弹药,不管是三八大盖,还是甜瓜手雷,全部都要,快!” 国军一般不搜集日军武器,因为双方枪械的口径不同。 不过形势比人强,61师残部的弹药已经耗尽,如果不搜集日军遗留在战场上的武器弹药,只怕连一刻钟都支撑不下去,徐十九一声令下,最后剩下的百十来号残兵如梦方醒,纷纷从战壕里跃起身来,四处搜集日军所遗留的武器弹药。 “快,动作快点!”徐十九不断地催促着61师的残兵们,因为他知道,第8集团军的炮火支援绝对不会太久,对面的日军指挥官也会很快反应过来,留给他们搜集日军弹药的时间不会太多,所以必须抓紧时间。 ########## 徐十九的担心绝然是对的。 当炮兵观测员跑来报告说,中国军队的炮兵远在黄浦江东岸时,尾原重美就知道自己多虑了,中国军队的援兵还没来,只是有一小股中国炮兵在给予友军炮火支援而已,认清了这一点,尾原重美不禁松了口气。 只要中国的援军还没赶到,战局就仍在日军的掌控之中。 不过尾原重美还是有些吃惊,因为中国炮兵打得太准了! 无论是方才追击村山中队的十发急速射,还是现在对日军滩头阵地的延伸炮击,中国人的炮兵准得简直让人震惊,在尾原藏美看来,既便是帝国最优秀的那几个重炮旅团,只怕也无法表现得比对岸的中国炮兵更出色。 又是一排炮弹落在了滩头阵地上,还险些引爆弹药库! 望着大队本部的勤务兵们乱哄哄地将露天堆放的弹药搬进地下掩体,副队长藤本大尉不禁嘀嘀咕咕地说道:“大队长,这里不安全,你还是赶紧进入地下掩体吧?支那人的炮兵就跟长了眼睛似的,打得太准了!” 眼睛?中国炮兵长了眼睛?!尾原重美忽然心头微动。 遂即尾原重美便微微转身,阴冷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炮台山上。 尾原重美在陆士读的是步兵科,在陆大读的也是指挥系,可是作为一个大队主官,他对炮兵必然有着足够的认知,平射炮的直瞄射击先抛开不论,远距离曲射炮要想打得准,跟前沿观测哨提供的精确射击诸元是分不开的。 譬如说日本海军的舰炮齐射,如果没有观测热气球的升空引导,基本上只能瞎打。 如果说中国炮兵长了眼睛,那么这双眼睛就是它的前沿观测哨,而且这个前沿观测哨一定就在炮台山上,因为只有站在炮台山上,才能将日军的滩头阵地,以及刚才村山中队的攻击线路一览无遗,没错,一定就是这样的。 在黑暗之中,要想定位浦东的中国炮兵并予以摧毁,难度太大,可如果只是找出炮台山上的前沿观测哨,却并非难事。 “命令。”尾原重美扬起右手,冷然道,“炮兵发射照明弹!”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头,又扭头大吼,“炮兵中队,发射照明弹!” 伴随着两声刺耳的尖啸,两发照明弹急速升空又冉冉下坠,镁粉和铝粉混合燃烧发出的强光霎时将整个炮台湾照得亮如白昼,尾原重美举起望远镜往炮台山上看去,很快便发现了几处可疑目标,中国炮兵的前沿观测哨必然就在其中。 “哟西,哟西。”尾原重美连连狞笑着,又放下望远镜吩咐藤本大尉道,“命令,炮兵中队立即对炮台山实施火力急袭,再请求海军支援。”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头,匆匆领命去了。 ########## 日军照明弹刚一升空,刘根硕就知道他的观测哨已经被日军发现了,接踵而至的日军火力急袭更加证实了这一点,不过刘根硕却是不惊反喜,更没有立即转移,因为日军在试图摧毁他的观测哨的同时,也将自己的炮兵阵地给暴露了。 这就好比两个剑客在过招,其中一个正面临被对手刺瞎眼睛的危险,却又意外地捕捉到了一击绝杀的机会,是为了保住眼睛而选择放弃?还是为了一剑封喉而牺牲眼睛?刘根硕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无论如何也要干掉对面的日军炮兵! 因为刘根硕很清楚,日本海军的舰炮虽然口径超大、杀伤力超强,可由于弹道的缘故根本无法打到炮台山背面,反而不如对面日军步兵炮的威胁大,如果能将对面日军的步兵炮干掉,无疑可以极大缓解炮台湾守军的压力。 一发又一发的日军炮弹将整个炮台山顶打得烟尘四溅,来自吴淞外海的日军舰炮的火力齐射更是将整个炮台山正面打得天崩地裂,刘根硕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就连脚下的地面都在剧烈地颤动,炮台山上俨然一派末世景象。 刘根硕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伸出右手大拇指竖在面前,先闭上左眼,再闭右眼,默默地估算日军炮兵阵地的距离,对于缺乏观瞄设备的国军炮兵们来说,测量距离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夜间测距尤其困难,好在有日军的照明弹帮忙。 对于有经验的老兵而言,一公里以内的目标观测,误差很少超过五十米,像刘根硕这样的顶尖炮兵,更是可以将误差控制在二十米内。 第42章浦东神炮(下) 浦东,设在东炮台旧址上的前沿观测哨也被日军照明弹给惊动了。 照明弹升空后,接踵而至的便是日本海军大口径舰炮的百炮齐射! 刚趴在条石上打了个盹的密勒氏评论报记者叶茹雪也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起身迷迷糊糊地问孙生芝道:“孙营长,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孙生芝从炮队镜后面抬起头,很干脆地摇头。 叶茹雪揉揉靠得有些酸涩的肩膀,问道:“要不要给刘连长打个电话?” “不行!”虽然美人当前,孙生芝却是断然拒绝,指挥所不能给前沿观测哨打电话,这是炮兵用鲜血换回来的教训,几天前设在耶稣大教堂顶上的观测哨就是因为夜间突兀的电话铃声暴露了位置,给果被日军特工给端掉了。 孙生芝心里其实比谁都急,他比谁都清楚,刘根硕设在炮台山顶上的前沿观测哨多半是让日军给发现了,而日军的这通炮击也多半是冲着他去的,他迫切地想和刘根硕对话,命令刘根硕马上转移,可又不敢贸然往对岸打电话。 万一刘根硕已经准备转移,这时候如果一个电话过去,刘根硕再兜转回来接电话,这片刻的耽搁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不敢打电话,孙生芝就只能在煎敖中等待。 好在孙生芝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电话铃声很快响起。 以最快的速度抄起电话,孙生芝正欲命令刘根硕转移时,电话那头的刘根硕却以更快的速度连珠炮似的大吼了起来:“各炮排,各炮排,风速四米,风向东南偏东,射角左调四刻度,弹着点向前延伸八百米,一发试射!” 孙生芝吐到嘴边的话便被硬生生憋回了肚里。 片刻后,炮1连仅有的四门卜福斯山炮便调好了射击诸元,遂即一发炮弹便拖着耀眼的曳光腾空而起,又越过宽阔的黄浦江飞向炮台湾。 “打偏了,射角右调半刻度,弹着点再延伸五十米,二发试射!”十数秒后,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刘根硕的再次大吼,又片刻后,重新调过射击诸元的国军炮兵二发试射,又是一发炮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划过夜空飞向对岸。 “打中了,射击诸元锁定,十发急速射!十发急速射!“ 直到这时候,孙生芝才终于把话插进来,对着话筒吼:“刘根硕,你搞什么名堂?马上转移,马上给老子转移……” “营座,我发现了小日本的炮兵阵地!小日本的炮兵要完蛋了,哈哈,哈哈哈……” 听着话筒里传导过来的肆无忌惮的大笑声,孙生芝却连背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时候还留在炮台山上是个什么概念,刘根硕这愣小子,他这是在跟小日本玩命,他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换小日本的炮兵啊! 当下孙生芝再次对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大吼:“我命令你马上转移,马上转移,刘根硕你给老子听好了,活着回来,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回来……” 遂即话筒的那头就是轰的一声,刘根硕的笑声便嘎然而止。 “刘根硕?刘根硕!刘根硕?!”孙生芝连续大喊了几声,那头却再无回应。 孙生芝仍不死心,继续对着话筒大喊着,仿佛在期待着奇迹的发生,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声音会再次突然响起,一边的叶茹雪却已经潸然泪下,几天的战地采访,已经让她深深地领略到战争的残酷无情,多少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东炮台观测哨里的两个观测哨兵也默默地站起身,又默默脱下钢盔举于胸前,并排向着黄浦江西岸深深鞠躬:连长你一路走好,我们会接替你继续充当浦东炮兵的眼睛,浦东神炮的炮火,仍然会跟长了眼睛似的落在日本人头上。 ########## 猛烈的爆炸将尾原重美的双眸映得赤红,似有两团火在里面燃烧。 遥望着炮兵阵地上腾起的巨大的蘑菇云,尾原重美几乎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本想一举摧毁炮台山上的国军炮兵前沿观测哨,不想却暴露了己方炮兵的方位,让国军的前沿观测哨引导炮火对己方炮兵来了次火力急袭,国军炮兵的这次急袭仍然很准,尾原大队直属炮兵中队的六门七五山炮只怕是很难幸免了。 “八格牙鲁,八格牙鲁。”尾原重美瞪着血红的双眸,连声嘶吼。 旁边的藤本大尉和大队本部的十几个勤务兵、传令兵也是目瞪口呆,他们都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中国炮兵敢跟皇军炮兵进行炮战就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皇军炮兵居然还输给了中国炮兵,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深深地吸了口咸腥潮湿又满是血腥味的空气,尾原重美终于压下了胸中的滔天怒火,炮兵中队被中国炮兵所摧毁,这个已经无法挽回了,由于地形的缘故,海军舰炮能提供的支援也是有限,而松井大将给他的时限是天亮前必须控制炮台湾。 看表,时针堪堪指向21日凌晨,距离天亮还有大约五个小时。 尾原大队先是失去了战车分队,接着又失去了炮兵中队,海军舰炮又帮不上忙,以中国军队在昨天白天以及前半夜所展现出来的顽强,尾原大队要想在天亮前夺取炮台湾,难度不是一般的高,想到这里尾原重美心里一阵发紧。 现如今,尾原大队唯一能够凭仗的就是武士道精神了! 一句话,哪怕拼光整个特战大队,也定要夺取炮台湾,为第3师团乃至上海派谴军的大举登陆扫清障碍,当下尾原重美扭头吩咐副队长藤本大尉:“藤本君,命令前原中队撤回基地,再让前原君、村山君、野口君还有武田君到我本部来!”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头,匆匆跑过去打电话去了。 ########## 海豹子跟老等从炮台山上抬下来一个血人,61师的残兵们这才知道刚才引导浦东炮兵摧毁日军炮兵阵地的就是这个“血人”! 吴淞保安队算是残了,两百来人就活了两个。 立刻便有两个残兵越众而出,帮着一起抬担架。 滴血的担架从战壕里抬过去,百十来号残兵便纷纷起身,一个个脱下头上的军帽或者钢盔向担架上的血人鞠首默哀,这是军中最崇高的敬礼,同时,也是对战死者的最后告别,显然,残兵们认为担架上的血人已经为国捐躯了。 “等等!”担架经过徐十九面前时,却让徐十九给拦下了。 借助对面日军阵地上散射过来的灯火,徐十九仿佛看到担架上的那个血人动了一下,而他的耳畔也隐隐听到了一个很微弱的声音! 担架上的这个炮兵竟然还没死,他在说什么? 徐十九抢前两步冲到担架之前,又以耳朵紧紧贴住血人的嘴,这回他终于听清楚了,这个垂死的炮兵嘴里反复念叼一个词,旗语!旗语!与此同时,炮兵的手指还微微动了动,已经无法伸直的右手食指隐隐指向自己的胸口。 顺着炮兵手指的方向,徐十九从他的胸口摸出了两面彩旗。 徐十九很容易就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提醒自己,派人到炮台山上打旗语,引导浦东炮兵继续炮击日军! 徐十九眼中的泪水刷的就下来了,中国炮兵,这就是中国炮兵,直到战死之前的最后一刻,他们脑子里想的仍然是如何杀敌! 炮兵兄弟,你不弃我,我必不弃你! 徐十九眼含热泪,对海豹子说道:“海大队长,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他送回吴淞镇,请吴淞镇上的军医无论如何也要救活这个炮兵弟兄!” 海豹子扭头望向徐十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为一个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家劫舍多年的悍匪,海豹子自谓也是个不怕死的人,可是今天,他却连续被中央军的弟兄给震到了,昨天炸日军坦克的那两个排头兵就不说了,死的那叫一个壮烈,多年不流泪的他都落泪了。 躺在担架上的这个中央军炮兵也是个好样的,为了摧毁小日本的炮兵,他就肯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可那毕竟是兵,真正让海豹子“吃惊”的还是徐十九这个“官”! 海豹子很清楚炮台山战局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也许日军的下一次突击就能够突破国军的防线,而援军却不知道何时才能赶到,这个时候,徐十九命令他护送担架去吴淞镇,这是在把生的机会让给他,却把死亡留给了自己! “徐大队长,我……”海豹子张了张嘴,语不成声。 徐十九笑了笑,又道:“还有,再帮我们给广东的父老乡亲捎句话。” 海豹子茫然不知所措,徐十九却已经洒然转身,走向了列队站立的61师残兵。 拍拍这个残兵的肩膀,又帮那个残兵正正衣襟,直到走出十几步,徐十九才忽然顿步回头,向着海豹子灿然一笑,说道:“海大队长,请一定转告广东的父老乡亲,我们十九路军不是叛军,我们……也是中国人民的子弟兵!” 十九路军?十九路军?!残兵们的眼神霎时亮了起来。 十九路军这四个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原本有些消沉的残兵们霎时变得精神抖擞,曾几何时,他们曾以这四字为荣,可是后来,这四个字却成了某种禁忌,每一个人都把它埋藏在心底,却绝口不敢跟人提起。 可是今天,现在,当徐十九再次说出这四个字时,残兵们才猛然间发现,他们从来就不曾忘记,自己曾是十九路军的兵。 第43章最后一卒(上) 尾原重美将手下的四个中队长召到大队部开了个短会,结果发现四个步兵中队的减员情况都很严重,伤亡最小的是野口中队,但也只有百来人了,伤亡最大的武田中队更是只有不到六十人了,整个特战大队全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五百人了。 考虑到海军能够提供的支援相当有限,又没了战车和炮兵,尾原重美从武田、前原、村山各中队以及大队本部抽调了八十名精锐补充给野口中队,又命令野口中队留在大队本部养精蓄锐,却让其余三个半残的步兵中队轮番进攻炮台山。 尾原重美的意图很明确,就是通过武田、前原、村山这三个半残的步兵中队尽可能地消耗炮台山守军的弹药及锐气,等到最后时刻,差不多就是在天亮之前,再出动养精蓄锐已久的野口中队给予炮台山守军致命一击。 尾原重美阴冷的目光从手下三个中队长脸上逐一扫过,沉声说道:“前原桑、村山桑还有武田桑,一切拜托了。” “哈依!”三个小鬼子猛然低头,匆匆领命去了。 ########## 徐十九正在闭目养神。 对于危险,徐十九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敏锐直觉,他已经从满是血腥味和硝烟味的空气里嗅出了死亡的味道,小日本也是不死不休的死性子,在接连吃亏之后,必然就是更加疯狂的反扑,再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无比残酷。 好现象就是,阵地上的气氛要比刚才活跃多了。 在徐十九当众说出十九路军这四个字之后,61师的百十来号残兵一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开始有说有笑起来,自从闽变之后,叛军这两个字就一直压在他们的心头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不过现在,却终于可以放下了。 十九路军不是叛军,他们也是中国人民的子弟兵! “叭!”前方夜空下突然响起突兀的枪声,前方的警戒哨开枪示警了,这也意味着日军的进攻已经再次开始了。 小日本的高级将领或者缺乏战略眼光,可他们的中下级军官却拥有极高的战术造诣,日军在野战中也极善于学习总结,譬如这次,小日本就学乖了,是趁着夜色悄悄摸上来的,不过可惜的是,还是没能躲过国军的警戒哨。 警戒哨是个老兵,一枪就摞倒了最前面的日本军曹,可惜的是,他手里只有一杆三八大盖,当他拉动枪栓试图推弹上膛时,十几枚灼热的子弹几乎同时射入他的身体,老兵瘦削的身躯剧然一震,然后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直到咽气,老兵的眼睛都始终圆睁着,仿佛正对着漆黑的夜空在想,为什么不给我一杆自动步枪?为什么不给我一挺机枪?如果有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老子一个人至少可以摞倒一个班的日本兵,不,老子可以摞倒鬼子一个步兵小队。 国军警戒哨的枪声击碎了日军的偷袭美梦,武田中尉骂了声八格牙鲁,当下拔出军刀往前狠狠一引,身后六七十个正匍匐前进的日本兵便纷纷跳起身来,展开波浪形的散兵线,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向炮台山碾压了过来。 日军离得还远,国军并没有贸然开枪,因为黑夜里根本看不远,贸然开枪只能浪费宝贵的子弹。 徐十九也想过通过旗语引导浦东炮兵,可惜他分身乏术,而幸存的百余残兵中,又只有他一个人懂旗语。 直到日军进入五十米内,国军才扔出了一排手榴弹,然后借着手榴弹爆炸产生的火光瞄准射击,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喘口气的功夫,日军就已经冲进阵地,接着便是惨烈的白刃战,一方默不作声,一方则嗷嗷地叫。 夜空之下,中日两军使出浑身解数殊死相博,步枪撞击声,刺刀入肉声,还有枪托砸碎骨骼的喀嚓声,各种声响不绝于耳。 白刃战很惨烈,很残酷,持续时间却也很短。 还不到十分钟,包括武田中尉在内,突入国军阵地的四五十个日本兵就全部报销,虽然已经筋疲力竭,虽然是弹尽援绝,可61师的残兵还是展现出了当年十九路军的风采,让日本人在最引以为傲的白刃战上栽了个大筋斗。 炮台湾的夜空下,依稀还回荡着十九路军总指挥蒋光鼐豪气干云的大吼:拼刺刀,我们十九路军从来就不怕任何人!日本人?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 ########## 尽管对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尾原重美却固执地举着望远镜在看着。 等对面的国军阵地再次变得沉寂,却始终不见武田中尉发出得手的信号,尾原重美就知道武田中队已经完了。 武田中队明明已经冲入国军阵地,却仍没能得手? 对面的中国军队竟然在白刃战中杀败了武田中队? 摸了摸下巴上的刀疤,尾原重美的背脊上忽然冒起一股寒意,他的脑海里一下就跳出了另外一支中国军队,五年前也是在这里,曾经有一支中国军队在白刃战中杀败了皇军,这支中国军队的番号叫做十九路军。 尾原重美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个在他脸上留下刀疤的十九路军老兵,还有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十九路军上尉,这是留在他心底最惨疼、最不愿触及的回忆,尾原重美忽然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对面的国军,也许就是当年的十九路军! 藤本大尉不知道尾原少佐的心思,提建议道:“大队长,武田中队只怕已经完了,不过支那军估计也剩不下几个人了,我看也没必要再出动村山或者前原中队去浪费时间了,不如马上投入野口中队,对支那军发起最后突击吧。” “不。”尾原重美霍然举手,又缓缓摇头道,“对面支那军的顽强超乎想象,皇军不能大意,绝对不能大意,命令村山中队,以小队为单位逐次出击,再转告村山桑,要尽量避免与支那军进行白刃战,尽可能地用机枪火力消灭他们。” “这……”藤本大尉闻言茫然,尽量避免白刃战? 要知道日本人素来就崇尚武道,武士道的精髓就是与敌白刃战,以决死之意志从精神上摧毁敌人的抵抗意志,可现在尾原少佐却命令村山中队避免白刃战,这算怎么回事?难不成对面的中国军队比皇军更擅白刃战? 藤本大尉只是名古屋的一个农民,甚至连陆士都没上过,自然无法知道尾原重美的重重顾虑,尾原重美却非常清醒,他知道尾原大队的任务不仅仅只是夺取炮台湾,还要在炮台湾坚守到23日凌晨,直到第3师团主力从这里抢滩登陆。 所以,尾原大队绝不能将建制还算完整的野口中队消耗在夺取炮台山的战斗中,这点宝贵的兵力必须保留下来,用来抵挡中国军队的疯狂反扑。 ########## 61师残兵虽然杀败了野田中队,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包括十六个重伤员在内,总共还剩下四十八个能喘气的,更为严重的是,之前从日军尸体上搜集的那点可怜的弹药也已经所剩无几,现在真是弹尽、援绝、人无了! 凭借区区四十八个士兵,要想守住炮台山脚正宽超过三百米的防线,明显已不可能,徐十九只好放弃了第一道防线,将仅有的兵力收缩到了山腰的第二道防线,摸出怀表看看,时针才刚刚指向凌晨两点,至少还要三个小时才会天亮。 吴淞外海的日本海军开始了又一轮的大规模炮击,小日本似乎被刚才白刃战中的失利给深深地刺疼了,这回的炮击来得格外的猛烈,甚至还有十几艘炮艇绕到了炮台湾的两侧,试图威胁炮台山的反斜面,不过收效甚微。 地动山摇中,徐十九的思绪却飞回了上海,一道靓丽的倩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佳兮,我的爱人,永别了…… 第44章最后一卒(下) 徐十九思念着俞佳兮时,俞佳兮正跟着十九大队往吴淞镇急行军。 杨若飞的61师被日军打垮是在昨天上午,最先知道消息的是第9集团军司令张治中等党国高级将领,然后是南京统帅部,不过这些大人物是不会关注徐十九这样的小人物的死活的,他们不会去催钟松旅,更不会想到去通知尚未开拔的十九大队。 朱侠也是在从炮台湾回来之后才想起来通知十九大队提前开拔。 所以,当十九大队知道消息时,已经是下午两点过了,那时候61师残部已经在炮台湾跟尾原大队打成一锅粥了。 刀疤、独只手还有独眼龙当时就跳了起来,马上集合队伍准备开拔。 十九大队这么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俞佳兮,刀疤他们也没打算要瞒,独眼龙甚至还主动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俞佳兮,听说徐十九有危险,俞佳兮哪里还坐得住,带着舒同文背起药箱就加入了十九大队的队列,向吴淞镇紧急开进。 不过整个大上海到处都在打仗,从火车北站到吴淞镇的路并不好走。 由于杨树浦和虹口两区迟迟打不下来,十九大队就只能先往西走,然后再从南翔绕过被日军舰炮封锁的闸北,再从江湾进入新市,不过当时大白天的,天上时不时就有日军的轰炸机赶来轰炸,队伍是走走停停,速度极慢。 等到十九大队赶到张华滨火车站时,都已经是次日凌晨四点多了,张华滨火车站是沪宁铁路的终点站,再往前不远便是蕰藻滨大桥,昨天上午徐十九就是在蕰藻滨大桥上识破了日军的伪装,致使尾原大队的奇袭行动功亏一箧。 走到张华滨火车站,百十来个老兵还好,可新补充的那两百个新兵却已经累得不成样子了,刀疤无奈,正打算停下来休整片刻时,迎面忽然来了一群中央军,其中两个还抬着具担架,上面还躺了个浑身血肉模糊的重伤员。 不等十九大队的人上前盘问,中央军当中那个身穿保安队制服的军官便抢上前来,连连喝问起来:“有没有医生?你们中间有没有医生?” “有,我就是医生,我就是。”俞佳兮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太好了,可算找着了,可算找着医生了。”那汉子说着便流下了热泪,又赶紧让人把担架抬到了俞佳兮面前,以近乎哽咽的声音说道,“医生,求你了,请你一定要救活他,我答应过徐大队长,无论如何也要救活他。” “徐大队长?”俞佳兮芳心一颤,问道,“你说的可是徐十九?” “你怎么知道?”那汉子自然就是海豹子,他跟老等抬着那个垂死的炮兵趁夜回了吴淞镇,结果发现镇上的西医、中医已经在白天跑了个干净,眼看着炮兵就要断气,只得一路抬着往市区走一路寻找医生,结果碰上了俞佳兮。 当下海豹子道:“怎么,你认识徐大队长?” 俞佳兮强忍着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心里在大声呐喊,我们何止是认识,我们是恋人啊,可嘴上却只是淡淡地说道:“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尽自己的全力抢救伤员,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我就绝不轻言放弃。” 说罢,俞佳兮便让舒同文打开药箱,准备手术,作为一名医生,救死扶伤原本就是她的职责,何况这伤员还是徐十九特别叮嘱要抢救的人,不过俞佳兮同样清楚,她每在这里多耽搁一秒钟,见徐十九最后一面的机会就会小上一分。 ########## 此时此刻的徐十九并不知道他的爱人正在十几里外抢救伤员,事实上他也顾不上了,因为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在日军的轮番进攻下,山腰的第二道防线已经失守,徐十九带着最后剩下的三个残兵撤退到了靠近山顶的最后一道防线,趁着日军进攻的间隙,最后检查了一下装备,四个人总共还剩下五发子弹,两颗手榴弹以及一颗甜瓜手雷。 徐十九将全部五发子弹都压进了自己的步枪,然后把手榴弹和手雷分给了三个残兵,正好每人一颗,在分发手榴弹和手雷的时候,徐十九往每个残兵的脑门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残兵们则报以微笑,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豪言壮语,但残兵们的确已经准备好了。 也许,在经历了太多的杀戮和生离死别之后,死亡对于这些残兵而言,已经不那么可怕了,绽放在他们脸上的那丝淡淡的笑意,还有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平静,甚至还能给人以一种错觉,他们仿佛在期待死亡的到来。 日军的进攻又开始了,这次日本海军没有进行炮火准备。 日本海军的大口径炮弹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为了这座小小的炮台山他们已经浪费太多的炮弹,不可能再给尾原大队更多的炮火支援了。 此时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透过薄薄的晨曦可以隐约看到,大约半个小队的日本兵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正猫着腰往山上摸,区区十几个日本兵,却拉出了近百米的散兵线,从炮台山的北麓一直拉到南麓。 徐十九拉动枪栓将第一发子弹推上膛,然后扣下了扳机。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过,一名日军曹长应声翻倒,又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徐十九的这一枪直接就射穿了他的心脏,剩下十几个日本兵立刻卧倒,架起步枪、机枪还有掷弹筒对着山顶疯狂射击,整个炮台山顶顿时被打得烟尘四溅。 不过处于仰攻一方的日军在射界上有着天然的劣势,徐十九的枪法更非一般的日本兵所能比拟,转眼之间徐十九又摞倒了四个日本兵,不过遗憾的是,最后剩下的五发子弹也全部打光了,拉开枪栓,望着空空如也的枪膛,徐十九叹了口气。 山上枪声一断,日本兵马上就发现了,卧地射击的十几个日本兵再次站起身来,先是端着刺刀躲躲闪闪地往山上冲,发现山上始终不见枪响,日本兵的胆子便逐渐大起来,一个个开始直起腰大大咧咧地往山上冲。 然而小日本刚冲到山腰,山顶上便扔下来几颗手榴弹和手雷,猛烈的爆炸过后,又有三四个日本兵被炸死当场,剩下的七八个日本兵赶紧又趴到了地上,紧接着又是等待,足足好半晌后,日本兵才再次爬起来往山顶上冲。 这次,日本兵终于顺利地冲上了山顶。 接着,山顶上再次爆发残酷的白刃战,三个残兵以命博命,都在临死前拉了个垫背的日本兵,剩下的几个日本兵则被徐十九给挑死当场,不过徐十九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激战一夜之后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严重透支,他也负伤挂彩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尾原重美透过望远镜将山顶上的白刃战看了个清清楚楚。 看到血战之后山顶上已经只剩一人,尽管最后活下来的这个人是个国军,尾原重美嘴里却还是连连哟西,放下望远镜,尾原重美吩咐藤本大尉道:“藤本桑,命令野口中队立即出击,夺取炮台山,占领炮台湾!”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头。 ########## 亲眼目睹刚才那场白刃战的并不只有尾原重美。 东炮台观测哨里,孙生芝营长也通过炮队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当他看到对面炮台山上的那个保安队军官挣扎着从地上重新站起来,并且将脊梁骨挺得笔直时,孙生芝营长再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好样的,吴淞保安队的弟兄都是好样的! “叶小姐,你快来看看吧。”任由泪水从脸颊上滑落,孙生芝营长转过头来,对着密勒氏评论报记者叶茹雪说道,“你不是一直在寻找英雄吗?对面炮台山上就站着一位英雄,而且是真正的英雄,跟他比,我们根本就不算什么。” 叶茹雪吃惊地望着潸然泪下的孙生芝营长,然后把美目凑到了炮队镜后面。 透过炮队镜的视野,叶茹雪很容易就发现了孙生芝营长所说的那个英雄,他就站在光秃秃的炮台山山顶上,当她看清楚这人身上竟然穿着保安队的制服时,芳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再定睛细看,没错,是他,就是他! “营座,旗语,他在向我们打旗语!”一个观测兵忽然大叫起来。 孙生芝营长赶紧举起望远镜,又以最快的速度调好焦距,对面山顶上的那个保安队军官手里果然已经多了两面信号小旗,他不断地打出来各种手势,将一组组的字母传输给东炮台观测哨里的观测哨兵。 叶茹雪不懂旗语,却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几乎是抽泣着问孙生芝营长:“孙营长,他在说些什么?” “他在说……”孙生芝营长举着望远镜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他几乎是以哽咽的语气说道,“他在说,十九路军不是叛军,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十九路军已经战斗到了最后一卒,他们,也应该是民族的英雄……他们是老十九路军!” “十九路军?”叶茹雪喃喃低语,“难怪他要改名叫徐十九。” “他还说……”对面那人的旗语仍在继续,孙生芝营长也接着解说道,“待会等日军上到山顶上之后,让我们对着山顶开炮,他要跟日军同归于尽!” 叶茹雪的俏脸霎时变得一片煞白,他要跟日军同归于尽?! ########## 徐十九打出最后一组字母,这才扔掉信号旗重新抄起上好刺刀的步枪,然后转身向前走了两步,炮台山西麓,黑压压的日本兵已经端着刺刀顺着山梁碾压了上来,看那声势,少说也有一个加强中队两百多号人。 由于山脊的阻挡,日军并没看到徐十九打出的旗语。 望着正从四面八方向他围过来的日本兵,徐十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挺好,有这么多的小鬼子陪老子一道上路,黄泉路上倒也不会太过寂寞无趣了。 再转过头,徐十九遥望着上海的城市轮廓,在心里默默念道,上海,别了,佳兮,我的爱人,永别了,还有十九大队的弟兄们,咱们下辈子再做兄弟了…… ########## 东炮台观测哨。 孙生芝营长抄起电话筒,几乎是咬着后牙槽怒吼:“各炮排,目标炮台山,按标定诸元十发急速射,不,给我把所有的炮弹全打光,统统打光,炸死这些狗日的小日本,给我炸死他们,炸死他们,炸死他们,炸死他们……” 孙生芝营长的怒吼几乎将话筒生生震碎。 片刻之后,一排排的炮弹便拖带着刺耳的尖啸飞向了江对岸的炮台山,刚刚冲上炮台山顶的日本兵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者的喜悦,便被连续不断的猛烈爆炸给彻底湮灭了……望着被硝烟彻底笼罩的炮台山,叶茹雪泪如雨下。 第45章最后一个十九路军(上) 叶茹雪几乎是含着热泪写完通讯稿的。 两篇通讯稿,一篇《浦东神炮是怎样炼成的》,主要讲述浦东第8集团军所属炮2旅的炮兵观测员用生命引导炮兵射击的事迹,主人公就是炮兵1连连长刘根硕,一篇《最后一个十九路军》,主要讲述炮台山之战,主人公就是徐十九。 写完通讯稿,正好有美国军舰经过吴淞口,叶茹雪便直接搭乘美国军舰回了法租界,密勒氏评论报总编鲍威尔对这两篇战地通讯大为赞赏,为将这两篇战地通讯尽快公诸于众,他还特意让报社加印了战地号外,并于当天下午发行。 这两篇战地通讯立刻引发了整个上海滩的轰动。 密勒氏评论报虽然是英文刊物,可上海是当时中国最大通商口岸,国际化程度很高,拥有大量精通外文的精英,全上海还有不少教会学校,这些精英、教会学校基本上都订阅了密勒氏评论报,他们又转译给身边的亲人,朋友,反响迅速扩大。 叶茹雪在《最后一个十九路军》篇尾所说的那句话立刻就风糜了整个上海滩:他是最后一个十九路军,但我们绝不能让他成为最后一个英雄! ########## “他是最后一个十九路军,但我们绝不能让他成为最后一个英雄!” 大世界前的台阶上,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学生正挥舞双臂在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同学们,快不要再犹豫了,赶紧穿上军装、拿起钢枪,去跟日寇战斗吧,一个十九路军战死了,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十九路军站出来,中国人,是杀不绝的!” “小日本想要灭亡我泱泱中华,那是白日做梦,是痴心妄想!”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同学们,让我们为中华之生存而战吧!” 年轻人的血总是热的,他们也许很冲动,也许很莽撞,甚至很容易为外界所误导,但他们永远都是国家的未来,永远都是民族的希望,正因为有了他们的热血,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冲动,社会才会进步,民族才会进化。 在台上青年的号召下,一个个穿着中山装、穿着西装的青年学生毫不犹豫地走向了不远处的募兵处,又毅然决然地在花名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负责募兵的少尉军官例行公事地重复着那几句话:“李铭然,你不怕死?” “我怕死,可是最后一个十九路军都已经战死了,我如果再不铤身而出,国家就要灭亡了,若是连国家都亡了,我苟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赵华钧,你今天穿上军装,也许永远都没机会脱下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当兵就得战死,可是我若不当兵,国便亡了!” “李德龄,刚才那个是你的女朋友么?你真舍得抛下她,直面死亡?” “长官,没有舍不舍得,只有愿不愿意,作为一名炎黄子孙,为国家为民族而战,是我们的本分啊!国若不存,家又何安?” “是啊,国若不存,家又何安?” 后面排队的青年学生纷纷附和,群情汹汹。 五年前,十九路军曾在上海与日寇浴血奋战,全上海的市民对此都记忆犹新,叶茹雪的这篇战地通讯一下就激发了他们的同仇敌忾之心,一时之间,青年学生踊跃参军,广大市民也纷纷捐款捐物,甚至连街边的乞丐都捐出了乞讨得来的钱,抗战热情空前高涨。 ########## 上海青年踊跃参军的同时,一份密勒氏评论报已经摆上了蒋委员长的案头,当然蒋委员长是不懂英文的,所以底下还附有翻译稿。 看《浦东神炮是怎样炼成的》这篇通讯稿时,蒋委员长的心情还是很好的,不过当他看到第二篇《最后一个十九路军》时,脸色立刻便阴沉了下来。 最后一个十九路军?竟然还有人以十九路军的余孽自居? 蒋委员长自从黄埔起家,先是与胡汉民、汪精卫争夺党内主导权,后来又与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等人争夺地盘,前半生基本上都是在尔虞我诈中度过的,所以对于背叛以及被背叛,他基本上已经麻木了。 但是仍然有两个背叛让蒋委员长到死都依然耿耿于怀。 一个是不久前才刚刚平息的西安事变中张小六的背叛,另一个就是十九路军了,在闽变之前,十九路军一直都是蒋委员长所倚重的部队,否则也不会让他们警备京沪重地,但就是这样一支部队,最后竟然背叛党国,还另立政府。 所以对于十九路军的余孽,蒋委员长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感的。 闭目沉思了片刻,蒋委员长又问垂首站在案前的戴笠道:“雨农,这个所谓的最后一个十九路军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是原十九路军60师119旅3团,也就是黄汉廷团的警卫连长,五年前的一二八上海抗战,黄汉廷团先是炮台湾,后是庙巷,与日军连番血战,全团最后只活了两个人,其人一个便是通讯稿上所说的此人,姓徐,原名汉魂,后改名十九。” “徐十九?”蒋委员长冷冷哂笑道,“区区一个连长罢了,不自量力!” 显然,蒋委员长认为徐汉魂改名徐十九,是妄图恢复十九路军的番号。 蒋委员长想了想,又叮嘱道:“钟松旅不是已经进驻吴淞镇、炮台湾了吗?可着人搜寻其遗体,并予以厚葬,另着军政部追赠为陆军上校,好歹也是为国捐躯的英雄,值此民族存亡之际,我们且不可令国人齿冷。” ########## 蒋委员长不高兴,第8集团军总司令张发奎也很生气。 令张发奎生气的原因很简单,叶茹雪在《浦东神炮是怎么样炼成的》这篇通讯稿中暴露了一个重要的情报:浦东炮兵的大炮白天是隐蔽在竹林中的。 “胡闹,简直胡闹!”张发奎将手中的密勒氏评论报狠狠地掼在桌案上,冲自己的副官怒吼道,“这个叶大记者,还有没有一点保密意识?浦东一马平川,也就几片竹林可以藏得住大炮,她怎么可以将如此重要的情报捅到报上去?” “这个……”副官闻言脸色大变,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张发奎又道:“马上通知蔡忠芴,将竹林中的火炮全部转移,要快!” “是!”副官啪地立正,匆匆跑去给独立炮兵第2旅旅长蔡忠笏打电话去了。 张发奎的谨慎最终挽救了浦东的炮兵,几乎是炮2旅的十二门卜福斯山炮刚刚转移,日本海军的轰炸机群就紧接着飞临浦东上空,遂即一枚枚的重磅航弹就像下雨般掉落下来,浦东的几片毛竹林几乎被夷为平地。 ########## 张发奎生气,张治中却有些些伤感。 望着童元亮,张治中问道:“慕陶,九命猫真的死了吗?” “九命猫?”童元亮闻言先是一愣,遂即反应过来张治中说的是徐十九,因为五年前的一二八上海抗战,徐十九前后参加了十几次必死的战斗,全团最后死得只剩两个人,可他却愣是幸存了下来,而且毫发无损,才有了九命猫的绰号。 “这次怕是难得幸免了。”童元亮叹息道,“东炮台观测哨的几个观测哨兵,还有那个叶记者都是亲眼看到的,四门卜福斯山炮至少往炮台山的山顶上打了两百发炮弹,整个山头都被炸得寸草不存,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钢筋铁骨也得销融。” “可惜了啦。”张治中摇了摇头,接着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不过很快,张治中便没心情叹息了,因为被蒋委员长寄予厚望的铁拳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姗姗来迟的两个装甲连终于赶到了,德国顾问团总顾问法肯豪森也已经赶到第9集团军设在南翔的司令部亲自坐镇指挥。 8月21日晚上9点,参与铁拳计划的各战斗单位已全部进入攻击位置,第36师师长宋浠濂将担纲主攻的216团团长胡家骥叫到师部,当面勉励了几句。 22日凌晨零点,216团1营五百多官兵在营长熊新民中校的率领下,率先从兆丰路发起猛攻,顾心衡中校则率3营从公平路侧翼佯攻,战车1连、2连也出动了全部15辆维克斯坦克,配合216团沿兆丰路、公平路直插汇山码头。 这是中国军史上装甲兵跟步兵的首先协同作战,效果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坦克虽然防护强、火力猛,却需要步兵协动保护,在巷战中尤其是需要保护,否则很容易被敌人给抵近爆破,然而国军官兵却根本不懂这些,他们只知道坦克装甲很厚,这么厚的装甲还要步兵来保护,这不是扯蛋么? 于是在实战之中,216团的官兵只是一个劲地逼迫坦克在前面开路,却根本不给予必要的保护,结果也就可想而知,日军仅用几捆炸药就爆破了国军的装甲车,等到最终攻入汇山码头时,两个坦克连已经只剩下两辆坦克了。 第46章最后一个十九路军(下) 在德国总顾问法肯豪森的设想之中,国军一旦攻入汇山码头,也就意味着日军将不得不放弃汇山码头,那么整个铁拳计划也就成功了,但是,严谨的德国佬在这里犯了经验主义错误,他把国军的德械调整师当成了真正的德军。 如果换成德军,一旦被他们攻入汇山码头,那上海日军的确就可以投降了。 但国军却绝然不是这样,国军虽然最终攻入了汇山码头,却已是强弩之末,仅剩的两辆坦克很快就被来自于黄浦江上的日军舰炮所摧毁,剩下的步兵面对码头两侧钢筋水泥结构的大楼毫无办法,最终在空旷的堆场上被日军舰炮、机枪一片片地屠杀。 被蒋委员长寄予厚望的铁拳计划最终以惨败收场,担纲主攻的36师死伤过半,胡家骥团更是几乎全团打光,该团下辖三个步兵营加警卫连,半个晚上就阵亡了四个营长、十二个连长,团长胡家骥也身中五弹,险些殉国! 从216团官兵身上流下的鲜血,几乎将整条熙华德路还有整个汇山码头染红,第二天天亮,甚至连黄浦江的江水都是红的。 法肯豪森的咆哮声在南翔第9集团军的司令部里响了整整半夜,显然,严谨的德国老头无法接受这样的残酷现实,他想不明白,一次完美的计划为什么会换来这样的结果?他绝不承认自己的计划有些脱节,他固执地认为是国军没有严格地执行他的计划。 蒋委员长也这样认为,法肯豪森是德国有名的军事专家,他制定的作战计划既便谈不上完美,但也绝不应该换回这样的惨败,蒋委员长不能不怀疑,是不是因为统帅部没有接受张治中关于调整部署的建议,所以张治中在闹情绪、在使性子? 蒋委员长一个电话打到南翔,结果发现张治中不在司令部。 蒋委员长心里便有些不高兴,不过他是个有城府的人,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 蒋委员长所不知道的是,昨天晚上的确有人在闹情绪,在使性子,不过这个人并不是张治中,而是九十八师的师长夏楚中,因为张治中又将九十八师给拆了,二九三旅归宋浠濂指挥,二九四旅则归八十七师师长王敬久指挥。 夏楚中眼看成了光杆司令,当然不乐意,就扣着两个旅不放,结果打仗一根筋、做人也一根筋的宋希濂当时就火大了,张治中只好赶紧跑到江湾去灭火,所以蒋委员长接连两个电话都没找着他,这也为后面蒋委员长的爆发埋下了伏笔。 ########## 日本陆军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这会也很不高兴,因为尾原重美没能顺利拿下炮台湾,第3师团跟第11师团的登陆便成了问题。 两个师团的登陆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不是简单地搜集几百艘小火轮把数万名士兵送上岸就好了,首先是大炮、战车、卡车等重装备,其次是弹药、口粮、被服等后勤物资,然后是舟桥器械等工兵设备,还得建立起通讯系统。 最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 否则等中国方面反应过来,迅速调集几十个师压过来,上海派谴军的两个师团就有被围歼在滩头上的危险,都说十七个常设师团训练有素,战斗力超强,可如果被国军困在狭窄的海滩上,日军施展不开来,战斗力再强也都是白瞎。 所以松井石根才会让尾原重美伪装成海军陆战队夺取炮台湾,尾原大队一旦在炮台湾提前建好前进基地,上海派谴军的大举登陆就会变得很容易,现在,松井石根却必须执行第二套预案了,那就是从川沙口、张华滨分别抢滩登陆。 川沙口防御薄弱,所以第11师团从这个方向的抢滩登陆没什么问题,不过第3师团从张华滨登陆却有着不小的风险,因为张华滨处在吴淞镇跟上海新市区中间,国军这两个区域均驻有重兵,一旦日军无法迅速站稳脚跟,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过松井石根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川沙口方向的海岸线虽然漫长,国军在那个方向的防御也薄弱,但那里的地形不利于重装备的迅速上岸,上海派谴军只有攻占张华滨,才能够利用吞吐量极大的铁路码头将大量重装备迅速送上岸。 8月23日凌晨,也就是国军铁拳计划失败的次日,日军第3师团、第11师团的两个先谴联队分从张华滨、川沙口登陆成功,消息传回来后,松井石根感到很意外,因为既便是在张华滨火车站,日军也没有遭到太大的抵抗。 松井石根并不知道,张华滨正好处于吴淞镇跟上海新市区的接合部位,刚刚调防吴淞镇的钟松旅认为张华滨是八十七师的防区,而八十七师师长王敬久则认为张华滨应该是钟松旅的防区,结果就造成了防守上的盲区。 当日军趁着午夜涨潮,从蕰藻滨和黄浦江两个方向发起突袭时,驻守张华滨火车站的上海警察总队所属的一个排进行了殊死抵抗,直到战至最后一卒,不过他们的殊死抵抗并没能从全局上改变淞沪战局的迅速恶化。 淞沪会战遂即进入了第二阶段,从这天开始,国军考虑的已经不再是如何围歼上海的日军,而是如何抵挡住日军的攻势了。 ########## 由于日军航空兵的连续轰炸,张治中早已经将他的司令部迁出古漪园,昨天白天又再次搬迁,将司令部前移到了徐公桥。 快天亮时,忙碌了一整夜的张治中才有空闲坐下来喝了一碗稀粥,然后靠在椅背上打了个盹,然而张治中合眼还不到十分钟,第9集团军参谋长童元亮便匆匆走了进来,神情凝重地向他报告道:“总座,日军在川沙口、张华滨登陆了!” 张治中闻言顿时一惊而起:“日军真的大举登陆了?!” 早在几天前,徐十九就曾判断日军将在五天内向上海大举增兵,张治中为此还曾向南京统帅部请求战术调整,不过他的内心也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心理,认为这终归不过是推断,也许日军不向上海增兵,而将动员的那几个师团投向华北战场呢? 但是现在,这丝侥幸心理已经被残酷的事实无情地击碎了。 张治中步履匆匆地走进作战室,看到条桌上的敌我态势图,脸色当时变了。 此时,司令部的几个作战参谋已经在地图上面画出了两个巨大的蓝色箭头,其中一个蓝色箭头从川沙口直插罗店,而另一个箭头则从张华滨经吴淞镇直插刘行,而罗店、刘行的身后面便是嘉定跟南翔,嘉定和南翔一旦失守…… 张治中不敢再往下想了,这样的局面委实太可怕了! 再定睛细看罗店、刘行一线的国军防御,张治中的脸色霎时变得越发的惨白,从浏河直到江湾那么长的防线,竟然只摆了一个缺编团! “走,去江湾!”张治中转身就出了作战室。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将,张治中已经从空气中嗅出了危险的气息,如果不尽快从上海市区内抽调得力部队充实罗店、刘行防线,从川沙口、张华滨登陆的日军就能长驱直入,迅速攻取罗店、南翔,到那时候,整个上海的国军都将会被日军包了饺子! 只不过,张治中并不确定,这个时候再从上海市区抽调部队去充实罗店、刘行防线,是否还来得及? 张治中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 日军第3师团从张华滨顺利登陆之后,后续的进展并不怎么顺利,不过第11师团从川沙口登陆后进展却异常顺利,到23日中午,第11师团率先登陆的步兵第12联队就已经分兵两路,一口气攻占了宝山县城和罗店镇。 步兵第12联队的联队长安达二十三是个典型的日本军官,从幼年军校升入陆士,到军中服役数年后再考入陆军大学,所以也有着日本军官一脉相承的狂妄,在手里只有一个步兵联队并且没有重火力的前提下,他就敢向罗店、宝山分兵出击! 不过必须得承认,日军还是为淞沪会战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的,在工兵的配合下,被国府高层寄予厚望的淞沪地区的密集水网并没有对日军造成太大阻碍,安达二十三的军事冒险最终获得了丰厚回报——兵不血刃就夺取了罗店还有宝山。 此时日军的形势不是一般的好,至少从作战地图上看是这样的。 假如安达二十三的步兵第12联队再不顾一切地往前穿插,绝对可以在国军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嘉定,因为嘉定跟罗店之间的距离要比罗店到上海市区之间的距离近得多,等张治中从上海市区调兵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如果运气足够好,日军甚至可能一鼓作气攻占南翔镇,真要是这个样子,那乐子可就大了,南京跟上海之间的铁路、公路交通一旦被日军所切断,聚集在上海的十几个中央军精锐师也就只剩下半口气了,届时除了大撤退再没有别的选择。 然而撤退可不是说着玩的,更不是在图纸上画几条线路这么简单,既便是一个师的撤退那也涉及到大量的工作,首先是往那个方向撤退,具体撤到什么位置?其次是撤退路线上兵站的设置、物资的供应,最后是撤退序列的确定。 一个师尚且是这样,十几个师那就更复杂了。 在没有足够准备的前提下,十几个师的大撤退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军盲都能想得到,那必然是兵败如山倒。 第47章昏迷不醒(上) 此时,南京统帅部早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望着作战参谋在地图上绘出的两个醒目的蓝色箭头,第三战区副总司令长官顾祝同有些傻眼,“小日本的动作怎么可能这么快?今天凌晨才刚从川沙口上岸,中午就打到罗店了?这么点时间,还不够在河滨上架座桥的!” 白崇禧冷然说道:“我早就说过,不能一厢情愿地认为日本人肯定会对上海的水网地形准备不足,现在让我不幸言中了吧?日本人的工兵显然早有准备,淞沪地区的河滨根本就无法起到迟滞日军的作用,否则罗店和宝山能这么快失守?” 说完,白崇禧还扭头恶狠狠地看了刚从南翔回来的法肯豪森一眼,德国老头显然有些心虚,赶紧避开了视线。 “现在就不要讲这些了,当务之急是对策,我要对策。”蒋委员长以手中的拐杖顿了顿地板,脸上却不免有些发烧,当初听信法肯豪森的草率判断,一厢情愿地认为日本人会对淞沪地区的水网地形准备不足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蒋某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诚说道:“委座,看来淞沪会战的方略必须调整了。” 蒋委员长殷切地望着自己的心腹爱将,说道:“辞修你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陈诚轻轻颔首,沉吟着道:“第一,第9集团军仍需对日租界的日军保持压力,但同时也需做好防御准备,尤其是新市区方向;第二,急调11师、98师固防罗店、刘行,保护第9集团军的侧后方;第三,单独组建一个集团军,专事阻击从川沙口、张华滨登陆之敌,第四,将14师、67师以及74军急调上海,第五,动员更多的部队,陆续开赴上海参战。” 蒋委员长欣然颔首,白崇禧却忍不住泼冷水道:“辞修兄,日军前锋都已经攻占罗店跟宝山县城了,这时候再调11师跟98师固防罗店、刘行是不是有些迟了?依我看,不如趁早组织撤退事宜吧,免得到时仓促行事,酿成大败。” “撤退?”蒋委员长马上蹙紧了眉头,道,“不能撤,上海乃国际观瞻所在,更是党国赋税重地,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略略一顿,蒋委员长又道,“一切就按辞修刚才说的办理,立即组建第15集团军,这个总司令就是辞修你了。” “是!”陈诚啪地立正,说道,“卑职绝不辜负委座所托。” ########## 白崇禧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在日军安达联队攻占罗店之后,从大局上看,国军所面临的局面已经是坏到不能够再坏了,此时国军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撤,放弃上海虽然可惜,但只要能够保住宝贵的有生力量,就不愁没有翻盘的机会。 所以单纯从军事角度看,陈诚的方略绝对是错的。 不过战争总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偶然性跟戏剧性。 无论在哪个国家,哪支军队,窃据高位的始终还是以庸人居多,小日本也不例外,这个庸人就是松井石根,这老鬼子固执地认为淞沪会战的取胜之匙不是罗店,也不是嘉定,而是江湾,因为江湾有个跑马场,可以很快改建成大型军用机场。 所以,松井石根在步兵第12联队分兵攻占罗店、宝山县城之后,便将大部份驳船、小火轮调往张华滨,优先保证第3师团从张华滨的登陆,以便第3师团就近进攻江湾,安达二十三虽然狂妄却也不蠢,在没有后勤保障的前提下他也不敢轻敌冒进。 松井石根这招臭棋最终给了张治中一丝喘息的机会,使局面有了戏剧性的转化。 离开徐公桥司令部之后,张治中坐汽车往江湾急赶,不过只走了不到两公里就无法继续前进了,因为天上的日军轰炸机一波接一波地俯冲下来,张治中的汽车目标太明显,根本就绕不开,无奈之下,张治中只得拦了一辆自行车骑着走。 当张治中冒着生命危险赶到江湾叶家花园时,宋希濂、夏楚中、彭善还有王敬久等几个师长都在,他们也已经知道了日军同时从川沙口、张华滨登陆的消息,都在探讨淞沪战事的后续发展,前线指挥部里很有些人心惶惶的意思。 张治中的到来使前线指挥部的气氛有所缓和,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把军心稳定住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张治中当即命令彭善11师、夏楚中98师火速驰援罗店、宝山。 第11师师长彭善心里直犯嘀咕,皱着眉头道:“天上都是小日本的飞机,部队被炸得简直没法抬头,怎么走?” 张治中一听就火了,说道:“我一个集团军总司令都能冒着日军轰炸从南翔走到江湾,你们11师就不能冒着日军轰炸从江湾走到罗店?” 彭善这才无话可走,带着11师匆匆驰援罗店。 从时间上看,张治中得知日军大举登陆是拂晓时分,也就是23日早上五点多钟,此时日军安达联队已从川沙口登陆并展开,除了留下一个步兵大队固守滩头阵地并警戒浏河方向外,另外两个步兵大队已经兵分两路,直插罗店和宝山县城。 张治中赶到江湾叶家花园时,则是上午八点钟左右,此时安达联队的两个步兵大队已经兵不血刃攻占了罗店和宝山县城。 彭善第11师完成集结大约在下午两点左右,急行军抵达罗店则是在傍晚时分。 从上午九时到傍晚第11师急行军赶到罗店,安达联队都一直停留在罗店、宝山沿线没有往前推进半步,而且,由于松井石根指挥不当,造成了前线主官的思想混乱,进占罗店和宝山县城的两个步兵大队罕见地没有构筑防御工事。 结果可想而知,第11师趁着夜幕只一个突击就将日军逐出了罗店。 不过由于情报滞后,第11师并不知道对面日军的底细,非但不知道日军的具体兵力数量,甚至连日军的番号都没弄清楚,第11师师长彭善便没敢冒进,而是命令部队就地构筑防御工事,以罗店为界跟日军陷入了对峙。 从23日凌晨日军登陆到23日深夜第11师跟安达联队在罗店陷入对峙,国军的一次空前危急就这样因为松井石根的平庸和张治中迅速果断的应对而消弥于无形了,战争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化,对于日军而言,一次绝佳的战机就这样悄然消失了。 不过,远在南京的蒋委员长却不知道这些,面对随时可能崩溃的上海战局,几次打电话又都找不着张治中,蒋委员长对张治中的不满终于达到了极限,在没有知会张治中的情形下就把罗卓英的十八军从第9集团军划到了新组建的第15集团军。 所以,当张治中赶到嘉定第十八军司令部与罗卓英见面时,罗卓英相当惊讶,直问张总司令你到我这干吗来了?张治中一问才知道统帅部已经新编成第15集团军,专门迎击上海左翼登陆之敌,十八军也划入了第15集团军。 张治中内心的郁闷可想而知,淞沪会战开打之初,南京几次粗暴干涉,将第9集团军的整个作战行动切割得支离破碎也就罢了,因为张治中知道这是蒋委员长的一贯风格,他不想对此多说什么,可现在招呼都不打就把十八军划走,就做得有些过份了。 正好第三战区的副总司令长官顾祝同到了苏州,张治中心想这段时间只顾着指挥前线战事,忽略了与上级的沟通,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便想着到顾祝同那里汇报一下,结果再次行差踏错,人刚到苏州,就让蒋委员长逮个正着。 电话里,蒋委员长很不客气地问:“你到苏州干什么?” 不等张治中说话,蒋委员长又紧接着责问,“战事紧要关头,你不留在前线指挥,为什么到苏州?为什么到苏州?为什么到苏州?” 张治中终于也爆发了,大声反问:“委员长认为我为什么到苏州?” 说完,张治中便直接把电话挂了,这次吵架之后,张治中的心气一下就泄了,直到几十年后回忆起来,张治中都还耿耿于怀。 ########## 说完这些大人物,回头再说小人物。 两天前的炮台山之战,徐十九当真死了吗?当然没有。 还是那句话,徐十九从来就不怕死,也时刻准备着死,但是不到山穷水尽,他是绝不会轻易选择死亡的,当一排排的卜福斯炮弹飞越黄浦江、带着短促的尖啸飞向炮台山时,徐十九早就纵身跳进了事先选好的一个大弹坑。 这个弹坑明显是日本海军的大口径舰炮炸出来的,很大、很深,关键是正对东边那侧是块耸立的大石头,简直就是天然的防盾,所以,冲上山顶的日本兵被炸得血肉横飞,徐十九却几乎毫发未损,他只是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牵动旧伤,昏死了过去。 第48章昏迷不醒(下) 炮击刚结束,不等尾原大队打扫战场、抢修防御工事,刀疤就带着十九大队赶到了,除了十九大队以外,还有朱侠再次收拢的61师残兵三百多人。 面对据险而守的尾原大队,主动进攻的十九大队和61师残部显得办法不多,因为他们极度缺乏重火力,激战至中午时分,甚至还被尾原大队打了个反击,眼看局面就要失控,钟松终于带着独立第20旅主力赶到了。 望着从炮台湾南端蜂拥而来的中央军兵潮,尾原重美就知道再想守住炮台山已经绝无可能,万般无奈,尾原重美只好带着最后剩下的百十来号残兵仓皇撤出炮台山,所幸吴淞外海已经再次涨潮,在海军炮艇的接应下,总算逃回了军舰上。 这次行动虽然是失败了,尾原重美倒也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命运,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因为海军配合不力引起的,何况他还在吴淞镇打垮了国军一个师! 日军刚撤,十九大队的老兵们便开始疯了似的寻找徐十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整个十九大队找遍了炮台山上下的每一寸地皮,傍晚时分终于找到了徐十九,当时徐十九身上已经盖了层薄薄的浮土,如果不是二瓜心细,还真发现不了,话又说回来,若非这层浮土的保护,徐十九身上早不知道被小日本扎了多少个眼了。 “刀队,我找着大队长了,大队长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二瓜刨出徐十九,再伸出手一探,发现还有呼吸,顿时一蹦三尺高,扭头就大吼起来。 “大队长,大队长他在哪?”刀疤连滚带爬冲上山顶。 然后是独只手、独眼龙和高慎行,高慎行加入十九大队的时间虽然很短,却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集体,跟着独只手等十九大队老兵冲上山顶,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显然,他也很关心徐十九的生死,因为这关系到十九大队这个集体能否继续存在。 “这儿,大队长他在这儿,在这!”二瓜蹦着,哭着,又嘶吼着。 刀疤、独只手、独眼龙还有十几个老兵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就想把徐十九抬下山,高慎行赶紧伸手制止道:“别动,不要乱动,还不清楚大队长的伤势,乱动乱碰只会加重他的伤势,担架,快去弄一副担架上来!” 见高慎行煞有介事的样子,刀疤便吼:“担架,快去弄担架!” 十几个老兵飞一样散开去,不到片刻,便抬着一副担架上到了山顶,高慎行让徐十九的身体尽量保持平躺,然后把他搬上了担架。 担架刚刚下山,朱侠就匆匆迎了上来。 伸手探过徐十九的鼻息,朱侠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却是高兴的,他一边扶着担架往前走一边带着哭腔道:“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你是属猫的,你他娘的就是只九命狸猫,猫有九条命,死不了,他娘的死不了。” 徐十九很快就被送到了吴淞镇上的临时战地救护站,得到消息的俞佳兮却不得不忍受着对情郎的强烈思念,坚持为一个重伤员做完手术才终于抽出机会来到了徐十九的病床前,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徐十九,俞佳兮的美目霎时就红了。 “俞小姐,你快给大队长检查一下吧。”十九大队中知道徐十九跟俞佳兮关系的老兵有不少,却只有独眼龙知道俞佳兮的背景,他知道俞佳兮是从美国留学归来的高才生,而且在美国读的就是医科,医术是相当之高明。 俞佳兮伸手抹去快溢出眼眶的泪水,沉下心来给徐十九做检查。 徐十九身上的伤口只有两处,一处是额头上的擦碰伤,已经用纱布简单包扎过了,另一处伤口在左肋,应该是鬼子刺刀挑的,把整块皮都削了去,从徐十九的脸色、气息还有脉博上看,有失血过多的迹象,但没有严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收起听筒,俞佳兮问道:“你们大队长昏迷多长时间了?” 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望向二瓜,二瓜紧张地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躲躲闪闪地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我找着大队长时他他他,他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刀疤接着补充道:“从我们找着大队长到现在,差不多有四个钟头了。” 俞佳兮的芳心便猛然一沉,两处伤口都不致命,阿九却始终昏迷不醒,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可别是牵动了旧伤才好,俞佳兮可是记得徐十九的脑袋里至今还留着一颗弹头没有取出来,要是牵动旧伤压迫到了神经系统,徐十九就很可能永远昏迷下去! 当下俞佳兮对众老兵说道:“这里的条件太简陋,我也诊断不出你们大队长昏迷不醒的原因,不过江湾就有野战医院,那里的设施比较齐全,还有从各家医院抽调的专家医生,还是赶紧想办法把你们大队长送到江湾去吧。” 刀疤一听就急了,冲几个老兵大吼道:“还愣着干吗,赶紧找担架去!” 朱侠赶紧制止道:“不必再找担架了,坐我的车去,反正现在是晚上。” 于是众人又七手八脚将徐十九抬上了朱侠的轿车,朱侠交待过司机就回师部去了,他是师参谋长,师长钟松又刚刚到任,所以根本脱不开身,刀疤、独只手、独眼龙还有二瓜他们自然没有这些约束,一路跑步跟着到了江湾野战医院。 只不过到了江湾野战医院,还是没能查出徐十九昏迷的病因。 一直等到第二天也就是8月22日天亮,徐十九都仍然没有苏醒,刀疤他们没法继续留在医院,只好把二瓜留了下来,并且再三叮嘱二瓜,大队长一旦苏醒便赶紧给师部的朱参座打电话,二瓜满口应下来,众人才恋恋不舍地去了。 俞佳兮也留在了野战医院,以就近照顾徐十九。 ########## 在这段时间,上海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叶茹雪发表在《密勒氏评论报》上的两篇战地通讯在上海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再一个就是22日凌晨发起的铁拳计划了,只不过被寄予厚望的铁拳计划最终却惨败收场。 叶茹雪的两篇战地通讯极大地鼓舞了上海市民的抗战信心,然而铁拳计划的惨败却又沉重地打击了国军官兵的信心和士气。 要知道现在集结在上海的全是装备精良的中央军,一式德械装备的德械师,甚至还有坦克,结果却仍然拿日租界的几千日军无可奈何,甚至连个小小的汇山码头都打不下来,战局如此不利,参战官兵能不悲观? 刚刚晋升第61师中将师长的钟松是少数不受影响的国军高级将领之一。 这个钟松也是个传奇人物,他考入的是黄埔一期步兵科,毕业时却是二期炮兵科,中间还曾因伤寒被校医误诊为无救,推进太平间等死,后来解放战争期间,他还曾在西北与彭总顽强周旋,人称打不死的钟松。 还有钟松的独立第20旅,也不是一般的部队。 九一八事变之后,蒋委员长搞了个五年整军计划,首批调整的十支部队里面,其余九支部队包括中央军校教导总队都是师级单位,唯独钟松的第2师独立旅是旅级单位,由此足见蒋委员长对钟松和他的独立旅有多么看重。 钟松将原61师的四个团缩编成一个团,排以上军官也全部撤换。 朱侠好不容易才从上海保安总团挖来的独立第十九大队也被钟松从建制表上撤了,钟松历来就瞧不起地方上的保安队,他宁可招募毫无军旅经历的新兵慢慢整训,也不愿意将地方保安队里的老兵油子补充进自己的部队。 必须承认,钟松的观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新兵的可塑性强,在军中骨干老兵的影响下,很容易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士兵,而地方保安队的兵油子则不然,这些兵油子往往已经行伍多年,养成的诸多积习很难改掉不说,还会带坏军中的其他士兵。 不过钟松所不知道的是,徐十九的十九大队绝非一般的地方保安队。 朱侠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时,刚从八十七师调任61师副师长的刘安祺对钟松说道:“师座,上海保安总团可不是别的地方保安队能比的,还有这个独立十九大队,尤其不简单,他的骨干老兵全都来自于当年的十九路军。” “哦?”钟松微微有些动容,十九路军他当然知道。 就在这时,第61师所属183旅的旅长邓钟梅拿着封电报走了进来,说道:“师座、副师座、参座,咱们61师的独立第十九营是不是就是原来上海保安总团的独立十九大队?大队长是不是叫做徐十九?” “是呀。”朱侠点头道,“怎么了?” “那就没错了。”邓钟梅扬了扬手中电文,又接着说道,“战区长官部让我们派人去炮台山寻找这个徐十九的遗体,再买一口好棺材,然后把吴淞镇上的各界代表都请来,尽量弄一个隆重些的悼念仪式,也算是抗战烈士的身后哀荣。” “抗战烈士?身后哀荣?!”朱侠听了个满头雾水。 等看完电文,朱侠的表情就有些哭笑不得了,阿九他还没死啊,咋就成烈士了?还要追赠陆军上校?这叫什么事呀? 见朱侠神情有异,邓钟梅问道:“参座,怎么了?” 朱侠摇头苦笑道:“邓旅长,这个徐十九的遗体恐怕是找不着了,因为他根本没死,现在就躺在江湾野战医院的病床上呢。” “你说什么,他没死?”邓钟梅愕然道,“不对吧,上峰明明说他已经死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朱侠摊了摊手,苦笑道,“而且这事也真奇怪了,上峰怎么就知道徐营长战死了呢?” 第49章逃兵 徐十九的确是旧伤复发了。 五年前的一二八上海抗战,徐十九带一个连穿插敌后,虽然成功地摧毁了日军的炮兵阵地,可他也被一颗打在炮管上反弹回来的子弹击中了头部,部下把他抬回医院,医生稍加检查之后就宣布徐十九已经无救。 可最后徐十九却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只是当时由于条件所限,没有医生有胆量进行开颅手术,这颗子弹就一直留在了他脑子里,江湾野战医院有最新引进的x光机,通过x光片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颗弹头的形状和位置。 江湾野战医院的医生断言徐十九将永远昏迷不醒,俞佳兮都绝望了。 徐十九却再次醒了过来,不过等他醒过来时已经是8月24日清晨了。 这时候铁拳计划已经失败了,日军也登陆了,他也已经被军政部追赠为陆军上校了。 睁开双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铺,还有窗外走来走去的身影,也都穿着醒目的白大褂,徐十九的意识有着片刻的停顿,这是医院?自己不是在炮台山么,怎么忽然跑到医院来了? 不过徐十九非常确定,他还活着,这里更不是阴间。 “徐大队长,你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徐十九循着声音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漂亮的面孔,隐隐还有些熟悉,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不过一下有些想不起来了。 “徐大队长,你不认识我了?”披着白大褂的女人将手中的搪瓷脸盆放在床头,先回眸冲徐十九笑了笑,又从脸盆里取出毛巾绞干,一边替徐十九擦脸一边娇嗔道,“哎呀,你还真把我给忘了呀,难怪唐小姐都说你的心是铁铸的。” “你是……小凤?”徐十九终于把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看上去清丽脱俗的女孩跟记忆中另一个女人的形象给重合了,只不过记忆中那个女人总是满脸的浓妆,满身的风尘味,难怪刚才徐十九一下没能让出来,差距太大了。 小凤是大舞台的一个舞女,闽变之后徐十九重返上海,当时他无分文,还要筹集钱款替弟兄们治伤,就只能找人募捐,期间就经常出入大世界、大舞台等烟花地,小凤还有她嘴里的唐小姐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 “小凤,这是哪,公共租界吗?” “不是,这里是江湾复旦大学,不过现在改野战医院了。” “你说什么,这里是复旦大学?”徐十九闻言愣了一愣,又望着小凤身上的那身白大褂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凤笑了笑,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徐十九闹了个满头雾水。 “徐大队长,你引导炮兵炮击炮台山,不惜与小日本同归于尽的事迹已经传遍整个上海滩了,看报道时,姐妹们可都哭了。”小凤说着把一份申报拿来摆在徐十九床前,报纸是昨天的,头版头条就是从密勒氏评论报上转载的《最后一个十九路军》,内容没变,标题却已经改成了《最后一个国军》。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主流媒体是不可能公开宣扬十九路军的。 趁着徐十九在看报纸,小凤又说道:“徐大队长,你现在可是抗日英雄了,受到你的感召,全上海的青年都争着抢着要参军呢,还有青红帮的那些小流氓,也都报名参军去了,公共租界的几个募兵处都快要被他们给挤爆了呢。” “英雄?”徐十九放下报纸,摇头叹息道,“我算什么英雄,那些战死在抗日战场上的弟兄才是真正的英雄。” 说罢,徐十九又问道:“对了,我怎么到这来了?” “应该是你的部下送你来的吧。”小凤道,“我也是今天刚来,结果就看到你了,刚刚看到你时,可把我高兴坏了,回去我还要把消息告诉姐妹们,她们要是知道你还活着,还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尤其是唐小姐,嘻嘻。” 徐十九苦笑,翻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哎呀你别动。”小凤顿时急了,上前阻止道,“医生说你得了重度脑震荡,得平躺,不能下床走动。” 徐十九转了个身,问道:“你看我像是脑震荡的样子吗?” “那我去找医生给你做个检查,你千万别到处乱走。”小凤转身就找医生去了。 徐十九摇了摇头,径直出了病房,徐十九一眼便认出这里果真是复旦大学的宿舍区,在宿舍区前的草坪上铺着醒目的红十字,多半是为了避免日机的轰炸,不过看草坪上遍布的弹坑以及四周被拦腰炸断的大树,小日本显然没把红十字徽标当回事。 徐十九正想着日军的轰炸,校园上空便响起了刺耳的防空警报。 遂即整个校园便骚乱起来,正在露天走动的伤员、护士或者医生便纷纷冲进坚固的水泥大楼躲避,架设在楼顶天台的高射机枪也猛烈地响起,遂即六架涂着膏药徽标的日军飞机便出现在了复旦大学的校园上空。 不过徐十九一眼便认出来,那是六架俯冲轰炸机,看它们的飞行高度,徐十九就知道它们绝对不是冲着复旦大学来的,它们多半是去轰炸杭州苋桥机场的。 不过让徐十九感到吃惊的,是面前匆匆经过的那些个受伤警察。 在淞沪会战正式打响之后,担纲主攻的始终是中央军,上海保安总团虽然也有参战,却都只是辅助作战,独立十九大队只是特例,至于警察总队,更是只负责各个街区的治安,并没有直接参战,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受伤警察? 徐十九拦下一个柱着拐杖的警察,问:“兄弟,你们警察总队也参战了?” “可不是咋的?”那警察摇头苦笑道,“昨天凌晨小日本在张华滨大举登陆,然后就向水电公司发起猛攻,当时水电公司就我们一个排,弟兄们几乎全拼光了,不过守张华滨火车站的三排比我们排还惨,我们排好歹还活了几个,他们排一个都没活下来。” “张华滨火车站?”徐十九后背的汗毛霎时倒竖起来,日军真的大举登陆了,而且还是从张华滨火车站登陆? 当下徐十九又问那警察:“兄弟,现在几号了?” 警察想了片刻,回答道:“今天好像是24号吧。” “谢了,兄弟。”徐十九向那警察道了一声谢,转身就走,日军已经大举登陆,他得赶紧回部队去,跟弟兄们呆在一块。 ########## 正在外面吃早餐的二瓜听到警报响便赶紧往回跑,然而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回病房时,却发现大队长已经不见了,房间里却多了个漂亮女护士,还没说话二瓜的脸就先红了,问:“请请请问,见见没见着我们们们大大大队长?” 看到二瓜又憨又害羞的样子,小凤一下就想起了乡下老家的弟弟憨娃,当时就乐了,学着他的语调打趣道:“你你你你,你们大大大,大队长是是是,是谁?” “我们大队长,就是我们大队长。”二瓜低垂着头,越发的局促了。 小凤便不忍再打趣他,柔声说道:“我也正找呢,这会不知道跑哪去了。” “跑?”二瓜闻言先是一愣,遂即大喜过望道,“我们大队长他醒过来了?” “对呀,他刚刚才醒过来的,结果转眼就不知道跑哪了。”小凤话音未落,二瓜早已经冲出了房间,小凤便急了,喊道,“哎你上哪去,当心飞机!” 二瓜冲小凤挥了挥手,很快就在病房门外跑得没了踪影。 二瓜这是急着通知俞佳兮去了,徐十九送进江湾野战医院后,俞佳兮再三叮嘱过,若是徐十九醒了,让他第一时间通知她,二瓜跟俞佳兮接触虽然不多,却也看得出来俞医生是个极好的姑娘,也是真的关心大队长。 ########## 徐十九匆匆走出来时,一辆电车刚刚停靠校门外的车站。 天上不时有日机呼啸而过,刺耳的防空警报又响个不停,等车的市民难免害怕,不过复旦大学门口的那两个卫兵给了他们勇气,倒也没有发生骚乱,一个个忍着心中恐惧,却依然排着队,有条不絮地等待上车。 就在这时候,两个拖着大皮箱的年轻人从远处飞奔而来。 那两个年轻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还留着分头,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看他们行色匆匆的样子,原本多半是从日租界避到江湾,现在日军大举登陆,江湾不安全,却又要匆匆躲回公共租界去,这电车就是开往公共租界的。 两个年轻人蛮不讲理,举着皮箱就往队列中挤,结果把一个头上、腿上均裹着纱布的病号给挤倒了,那人倒地后,又从上衣口袋里掉出一样东西来,落在地上后发出叮的一声,众人定睛看时,却是一块系有绶带的勋章。 “这是……七等云麾勋章?!”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学生上前捡起勋章,然后满脸崇敬地望着那个倒地的病号,颤声道,“你是国军,你是国军英雄!” 病号的目光有些闪躲,只是沉默地从学生手中拿回了勋章。 “屁的英雄。”撞倒病号的那个西装青年却不屑地道,“他故意不穿军装,还要挤上开往公共租界的电车,多半是想当逃兵!” 另一个西装青年附和道:“对,他肯定是个逃兵!” 倒地病号脸有羞愧之色,那个青年学生却不答应了,扭头怒视着那两个西装青年,义正词严地说道:“他若是逃兵,又怎么会受伤?又怎么会受伤?!若不是他们在战场上与日寇殊死博杀,上海早就沦陷了,若不是他们用自己的胸膛在前方挡住日寇的子弹,你早就被日寇枪杀了,哪还有命站在这里大放厥词?” 望着病号身上隐隐渗出血迹的纱布,两个西装青年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那青年学生又转身对排队上车的乘客高喊道:“乡亲们,同胞们,国军是英雄,他们是英雄,若不是他们舍生忘死在前面抵御日寇的入侵,上海早就沦陷了,中国也早就亡了,所以请大家让一让,让我们的英雄先上车。” 说着,那学生又和另外一个学生将倒地的国军给扶了起来,前方排着队的乘客,无论老人、无论孩子,全都让到了两边,那两个西装青年也拖着皮箱默默地让开了半步,那国军伤员的脸上却露出了剧烈的挣扎之色。 片刻后,国军伤员轻轻挣脱那两个学生的搀扶,转身就走。 校门口那两个站岗的宪兵原本已经向着这边走了过来,不过看到伤员已经在往回走,他们便又走了回去,其中一个宪兵还向徐十九投来了冷冷的一瞥,徐十九若是敢踏上电车,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冲上来阻止。 就在这时候,又一批日军轰炸机飞临江湾上空,这一次却是冲着设在复旦大学里的野战医院来的,六架日机分成三拨,一拨拨地俯冲下来,一枚枚重磅航弹便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天而降,遂即就是连续不断的猛烈爆炸。 一枚炸弹正好落在了车站不远处,爆炸产生的气浪一下就把电车给掀翻在地,整个车站顿时间乱成一团,所有人都仓皇走避。 混乱中忽然响起孩童的啼哭声,遂即又有少妇哀嚎:“孩子,我的孩子。” 徐十九急定睛看时,只见一个少妇被骚乱的人群卷裹着往远处跑,她的孩子却跌坐在站台上正在无助地哭泣着,此时又有一架日机俯冲而下,遂即又有两枚航弹从天而降,炸弹的落点距离站台不是很远,那孩童多半无法幸免。 徐十九瞠目欲裂,有心冲过去救人却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那个孩童就要丧生在炸弹之下,一道孤独的身影忽然从斜刺里蹒跚而至,一下就将那孩童扑倒并且死死地护在了自己身下,是刚才那个伤兵!遂即就是猛烈的爆炸,飞卷的烈焰和浓烈的硝烟一下就将他的身影给湮没了。 第50章中国不会亡 扔完了炸弹,日机又开始反复俯冲扫射。 十几分钟后,日机飞走,警报才告解除。 与孩子失散的母亲第一个冲上狼籍不堪的站台,当她强忍着心中恐惧,以颤抖的双手翻过那个伤兵的身体,最先入耳的是哇的一声儿啼声,她的孩子,被伤兵护在身下的那个孩童竟是毫发无损,并且一下就扑入了她的怀里。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年轻的母亲搂紧孩子,喜极而泣。 望着抱头痛哭的母子,逃过一劫的乘客们都是唏嘘不已,可当他们看到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的那个国军伤兵时,又不禁黯然神伤。 刚才维护伤兵的那个青年学生饱含热泪,语气激昂地高喊道:“乡亲们,同胞们,你们都看见了吧,你们都亲眼看到了吧?这就是国军,当日寇的炸弹从天而降时,他们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体迎向炸弹,他们把死亡留给自己,却把生存的机会让给我们,他们是英雄,他们是英雄,他们是英雄!” 在青年学生激昂的呐喊声中,不少乘客自发上前,包括刚才那两个西装青年,都对着英雄的遗体鞠躬默哀。 徐十九脱下军帽,也对着伤兵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个伤兵也许萌生过当逃兵的念头,可在最后他还是战胜了心中恐惧,当炸弹从天而降时,他更是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身体,死死地护住了幼弱的孩童。 正如那学生所说,这个伤兵是英雄,他是值得全中国、全民族永远缅怀的民族英雄,中国有这样的英雄士兵,就永远不会灭亡! 正好有一辆卡车从大门内缓缓驰出,徐十九伸手拦下,询问押车少尉道:“兄弟,你们这是往哪去?” 少尉道:“长官,我们是教导总队2团的,正准备返回驻地。” “正好顺路,请捎我一程。”徐十九说完便翻身跨上了卡车车厢。 那青年学生拔腿追了上来,一边挥舞着双臂一边大声高喊:“长官,带上我,请把我也带上吧,我要当兵,我要参军……” 在那青年学生身后,更多的青年追了上来,包括那两个富家公子哥。 年轻人的血总是热的,他们原本就满怀着救国救民的热忱,此刻又亲眼目睹了国军舍己救人的英雄事迹,又哪里还按捺得住? 国军少尉却不为所动,卡车开始加速。 那些青年学生却仍不放弃,一边追一边大声高喊:“长官,无论你们停不停车,我们都会到前线去,杀敌报国是每个炎黄子孙的职责,我们不会让你们成为最后一个国军,更不会让你们成为最后的英雄!中国……绝不会灭亡!”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中国绝不会亡!” 后面跟着往前跑的几十个青年学生也纷纷跟着大喊。 满载着国军的卡车很快就开远了,那几十个青年学生却真的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追着烟尘毅然决然地奔向了水电公司。 复旦大学校门外,一个记者连连按动相机快门,将青年学生奔赴战场的镜头永远定格下来,当他再转过身来,却看到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女行色匆匆地走进了复旦大学大门旁边的小门,片刻之后,她们将换上白大褂成为一名护工。 于是记者放下相机,又掏出钢笔在本子上写下了中国不会亡五个大字,写完这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又接着写,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当他的士兵为了百姓不惧牺牲,当他的青年都踊跃参军,甚至就连舞女都知道挺身而出时,就一定不会灭亡,中国不会亡,日寇妄想灭亡中国,注定是痴心妄想。 ########## 俞佳兮满脸疲惫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手术室外坐立不安的二瓜。 二瓜看到俞佳兮,赶紧冲上前来说道:“俞小姐,我们大队长他醒了,他醒了!” “你说什么,他醒了?!”俞佳兮浑身的疲惫感顿时间不翼而飞,整个芳心顷刻间就被巨大的喜悦充满,然后转身就往徐十九的病房跑。 二瓜赶紧又喊道:“俞小姐,我们大队长他已经走了,他肯定是要回部队了,你若赶紧去大门口,兴许还能见着他。” 俞佳兮便又转身往大门方向跑。 然而,等俞佳兮和二瓜气喘吁吁地跑到大门口时,徐十九却早已经搭乘教导总队的卡车走远了,望着狼籍遍地的电车站台以及空荡荡的大街,一股莫名的委屈忽然间涌上俞佳兮的心头,泪水便不可抑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 再说徐十九,搭乘教导总队2团送完伤员的卡车沿着三民路往虬江码头方向走,教导总队也是刚到不久,除了抽调部份骨干去后方扩编外,三个主力团外加各技术兵种全都拉上了淞沪战场,2团负责进攻虬江码头、公大纱厂一线。 结果刚走到五权路跟军功路的交叉路口,便看到了惨烈到极致的场面。 此时,教导总队第2团刚刚接到了战区长官部的调令,奉命从杨树浦区撤出,火速驰援海关码头,战区长官部的高官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大白天在江边行军的现实困难,结果教导总队第2团才刚开拔,日军的战机和军舰便蜂拥而至。 于是,天上飞机炸、江上舰炮轰,沿江滨开进的教导总队官兵是一片片地倒下,在铁的纪律之下,虽死伤惨重,可教导总队的官兵们却愣是没一个退缩逃跑的,结果一个加强团五千多官兵,赶到海关码头时,已经只剩不到两千人了! 望着江滨路上一片片倒下来的教导总队官兵,徐十九心都碎了。 这他娘的究竟是哪个王八蛋下的狗屁军令啊?海关码头虽然重要,可是能跟张华滨铁路码头比吗?连张华滨铁路码头都失守了,再丢一个海关码头又能怎样?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海关码头,牺牲这么多教导总队的官兵,值吗?! 战区长官部的那些高官难道就不明白,党国训练、装备像教导总队这样的精锐部队,有多么的不易?若是这些精锐部队都拼光了,海关码头还能守住?上海还能守住?整个淞沪地区还有整个中国,又靠谁来守? 不能这样打,淞沪会战不能这样打啊! 作为弱势方,国军要想打赢,老兵才是根本,不能够这样消耗啊! 还有教导总队的那些个军官,他们怎么上的军校,怎么学的军事?没有制空权,更没有制海权,面对天上的日军战机和黄浦江上的日军战舰,怎么可以组织集团行军?难道就不能以连排为单位分头行军?还有,就不能离黄浦江远点? 绕行几公里又能怎样,绕行几公里又能怎样?绕行几公里又能怎样?! 徐十九痛苦地扭头,却又无意中看到,从复旦大学门口就跟着的那群青年学生居然真的一路跟了过来,望着前方被日军飞机和军舰炸得血肉横飞的教导总队官兵,这些青年学生一个个脸色发白、牙齿打战,脚步也开始迟疑起来。 显然,这群学生都被前面惨烈、血腥的场面吓到了。 就在这时候,那个领头的学生却再次振臂怒吼起来:“同学们,我们不能让他们成为最后的国军,更不能让他们成为最后的英雄,走,走啊!” 说完,那学生便迎着炮火走了上来,最初还有些犹豫,有些挣扎,但是很快,他的脚步便变得无比沉着、无比坚定,仿佛前方不是血肉横飞的战场,而只是一个任由他激扬青春的课堂罢了,战争年代的青年,总是会被历史赋予沉重的使命。 第51章新兵连 老娘舅正在战壕里叭嗒叭嗒地抽着旱烟,他已经正式被朱侠调到十九大队,这会儿刚刚跟十九大队的新兵蛋子们费了半天口舌,教他们怎么躲炮、躲机枪。 二瓜凑到老娘舅眼面前,涎着脸道:“老娘舅,再跟我们说说大队长呗?” 附近的新兵蛋子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只是担心成为日军飞机的轰炸目标,他们没敢围上来,却一个个全都支起了耳朵。 “你们大队长啊?”老娘舅眯着眼睛,淡淡地说道,“这话说起来可长了,记不太清那是民国六年还是七年,有一回我上街采买,看到城门口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已经饿得只剩一口气了,身边还坐着个虎头虎脑的娃儿。” 二瓜忍不住问道:“这娃儿就是我们大队长吧?” “对,就是你们大队长。”老娘舅的眸子变得越发的柔和,接着说道,“那个老头是他爷爷,也是当时他活在世上的唯一亲人了,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从汉中逃难到广州,就活了爷孙俩,老头跪下来求我,可你猜你们大队长他当时说了句啥?” 没人插话,二瓜也听得聚精会神,老娘舅的眼神漫无焦点,已经完全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接着说道:“你们大队长对他爷爷说,爷,你甭求人,我去码头扛大包,我养活你,呵呵,当时他才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啊。” 二瓜笑了,鼻子却有些酸酸的,他其实也是个孤儿。 “刚说完,他爷爷就咽了气了,我就把他带回军营当了个小伙头军,那个时候广东还是陆大帅的地盘,后来陆大帅跟孙大炮打,孙大炮又跟陈大帅打,再后来就北伐了,汀泗桥之战,我们**团打得最苦,伙夫都上了,阿九当时只有十五岁,也跟着上战场了。” 二瓜便有些讪然地低下了脑袋,他想到了虹河路桥之战,此前的几次战斗二瓜都排在进攻序列的最后,基本上是凑个热闹,虹河路桥之战1中队却拼到了最后四个人,那是二瓜第一次直面死亡,却出了大糗,让小日本给吓尿了。 老娘舅笑了笑,接着道:“这第一次战斗呀,你们大队长的表现可不咋的,北洋军大炮一响,他就扑过来抱着我的大腿嗷嗷地哭,汉廷当时还只是个连长,当时就给了他一记大耳括子,这记耳光之后,每次战斗你们大队长总是冲在头一个。” 听了老娘舅这话,二瓜心里便舒坦多了,看来勇敢并不是天生的,疯子哥、狗子哥头一回上战场时都出了糗,没想到大队长第一次上战场也这样,都说老兵是铁打的,可是再勇敢无畏的老兵也都是从新兵过来的。 二瓜还想再问问徐十九在北伐战争中的事迹,前边忽然喧哗起来。 老娘舅、二瓜还有附近的新兵蛋子闻声抬头,只见前方不远处已经升起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物体,并且还在冉冉上升,此时天气还算晴朗,可以看清楚球体底下似乎悬着只篮子,只是由于距闻太远,看不太清楚篮子里有没有装啥。 “这是什么东西?”二瓜和新兵蛋子们瞪大了眼睛。 老娘舅的脸色却沉了下来,说道:“这是小日本的观测气球!” “观测气球?”二瓜和新兵蛋子们茫然不解,“是干啥用的?” “是用来引导炮兵射击的。”老娘舅沉声道,“看见底下那篮子没?那里边站着小日本的炮兵观测员,他通过观测设备再经过图纸计算,就能够准确地标定射击诸元,五年前的一二八上海抗战,我们就曾吃过它的大亏。” 二瓜顿时变了脸色,悚然道:“那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 话音未落,前方刚刚升起的观测气球上忽然腾起了黑烟,遂即迅速瘪落,又从高空上疾坠而下,二瓜和新兵蛋子们便纷纷欢呼起来,老娘舅也舒了口气,如今的第9集团军可不是五年前的第五军了,高射机枪有了,高射炮也有。 就在这个时候,刀疤大步流星进了临时驻地。 “起来,赶紧起来,该你们上战场了,快点!”刀疤一边大吼,一边用脚猛踢横七竖八坐在战壕里的新兵蛋子。 二瓜猛然翻身坐起,问刀疤道:“刀队,咋了?” 刀疤替二瓜正了正脑袋上的德式钢盔,声音里透着金属般的森冷:“小日本想在丁家巷架浮桥,守丁家巷的警察兄弟快顶不住了,参座刚下来命令,让咱们新兵连顶上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小日本从丁家巷强渡泗泾。” 二瓜轻轻哦了一声,操起步枪便加入了队列。 此时二瓜并不知道,他很快就将面对又一次的恶战! 昨天,也就是8月23日凌晨,日军突然在张华滨大举登陆,只有警察总队一个排驻守的张华滨火车站很快失守,所幸61师新任中将师长钟松反应快,急令183旅一个营就近从西张华滨向南迂回,堪堪抢在日军前面占据了泗泾铁路大桥。 日军从张华滨火车站强行登陆得手之后,遂即兵分两路,一路沿淞沪公路直扑蕰藻滨大桥,另一路则沿淞沪铁路直取泗泾铁路大桥,在这两个方向日军均遭受了顽强阻击,激战至天亮时分,日军竟然只向前推进不到五百米! 日军第3师团师团长腾田进一看情形不对,便分出一个步兵大队迂回海关码头,试图从侧翼包抄泗泾桥守军的身后。 然而钟松也不是吃素的,海关码头那边枪声一响,他便马上判断出了日军企图,正好**营也就是**第十九大队在上海新市区的周宅整训,钟松急令十九大队中止整训,前出堵截从海关码头迂回过来的日军。 刀疤当即带着基本由老兵编成的1连驰援海关码头。 十九路军有个优良的传统,打仗爱动脑子,刀疤也不例外,他并没有重蹈胡家骥团攻打汇山码头的覆辙,直愣愣地将有限的兵力往海关码头上填,而是迅速抢占了码头外两栋钢筋水泥结构的大楼,这里是美英烟草公司的物资仓库。 通过日俄战争,日本已经在国际上展示了自己的獠牙,可是面对美英等老牌列强,日本终究还是底气不足,为免打出国际事件将美英也拖入战团,日本军舰的大口径舰炮没敢炮击美英烟草公司的仓库大楼,飞机也不敢轰炸,这就苦了日本陆军。 十九大队凭借坚固的工事以及精良的德械装备,死死锁住码头出口,从海关码头登陆的日军腾挪施展不开,结果空有一个步兵大队的兵力,却被刀疤百十号人堵在弹丸之地,双方在海关码头激战一昼夜,日军竟不得寸进! 腾田进恼羞成怒,急令工兵从丁家巷架设浮桥,试图从中路打开缺口,丁家巷处于海关码头与泗泾大桥中间,中路失守,**就有崩盘的危险,刀疤接到命令后,便将海关码头的防守交给了独只手和独眼龙,自己则带新兵连来丁家巷堵枪眼。 泗泾是条宽不过三十多米的小河滨,跟上海市绝大多数河滨都差不多,河道中淤泥堵塞异常严重,已经根本无法行船,徒步涉水过河更是困难,所以要想在上面架设浮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刀疤带兵赶到时浮桥还没架好。 负责丁家巷警戒的是上海市警察总队的一个排。 刀疤带着新兵连赶到时,警察总队的这个排已经打得只剩下不到十个人,而且已经被日军给逐出了丁家巷。 不过新兵连一赶到,日军就缩了回去。 刀疤将警察总队的排长叫到跟前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警察总队的这个排长姓丁,丁排长道:“长官,小日本的浮桥才搭了半拉子,所以大部队一下还过不来,只有半个小队的鬼子涉水强渡过来。” 强渡过来的鬼子兵居然只有半个小队?这仗还有得打! 当下刀疤将新兵连的二十几个骨干老兵叫到了跟前,新兵就是新兵,既便参加过军训也还是新兵,如果没有骨干老兵带着,根本形不成战斗力,二瓜参加过虹河路桥血战,也算是个老兵了,高大全、高慎行也在其中。 “小日本正在前面河滨上架浮桥,情况有多紧急我就不再多说了,一旦让日军把浮桥架好,那就什么都完了!”刀疤冷冽的目光从二十来个老兵的脸上掠过,又道,“好在强渡过来的鬼子只有半个小队,仗还有得打。” 说着,刀疤又用刺刀在地上画了个圈,又沙沙沙在圆圈的南边划出三个箭头,然后对着图案说道,“我带1排从正面强攻,高疯子你带2排从左翼包抄,高慎行你带3排从右翼包抄,记住全速突击,冲上去跟小日本白刃战!” “是!”高大全、高慎行面无表情,声音里却透着金属般的冷冽。 刀疤将刺刀回鞘,又掏出大镜面匣子往前一撩,二十来个老兵便迅速分成三拨,旋即各自引领三五十个新兵,从三个方向朝丁家巷同时发起了冲锋,守在丁家巷里的十几个日本兵当即猛烈开火,机步枪子弹嗖嗖尖啸着四下乱射。 第52章做点什么 二瓜端着刺刀,跟着高大全嗷嗷叫着往前冲。 不时有灼热的流弹嗖嗖尖叫着从耳畔掠过,二瓜埋着头、弯着腰,左冲两步又右突几步,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冲锋线路变得没有规律,同时又与战友保持距离,不时有战友中弹,惨叫着倒下,二瓜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往前,再往前! 两百米外,日军轻机枪的弹道散布面积相当大,由于**的战术规避动作,日军步枪和掷弹筒的命中率也很难保证,所以**的伤亡很小,不过进入两百米后,日军机枪、步枪及掷弹筒的命中率便迅速提升,**伤亡迅速增加。 进入一百米后,各种战术规避动作已经毫无意义。 这时候唯一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冲上去与敌白刃战,至于是否会被敌人的子弹射中,那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突击,突击,全速突击!”高疯子一边以驳好枪托的盒子炮对着前方猛烈开火,一边嗷嗷大叫,一朵血花忽然间毫无征兆地从他宽阔的背上绽放开来,他仍然嗷嗷大叫着,又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冲刺了十几步,然后颓然倒下。 二瓜眼含热泪从高疯子身边冲过时,眼角余光清楚地看到殷红的鲜血正如泉水般从他的嘴角溢出,还有他的身下的泥土也被鲜血染红了一片,二瓜依稀听到,高疯子依然以含糊不清的口齿在喊着,突击,全速突击。 看到这一幕,二瓜顿时发了狂般怒吼起来:“突击,全速突击……” 坑坑洼洼的地面犹如潮水般从脚下倒退,转眼之间,日军阵地已经近在眼前,二瓜犹如一头暴怒的幼狮,猛然闯入了狼群,一个日本兵堪堪躲过二瓜刺刀,却被二瓜拿自己身体当武器给猛然撞翻,两人便倒地扭打成了一团。 二瓜的体格并不健壮,双臂却非常有力,他死死地压制住日本兵的双手,然后张嘴狠狠地咬在了日本兵的脖子上,日本兵杀猪般惨叫起来,一下就丧失了抵抗意志,二瓜再使劲一扯,竟从日本兵脖子上撕下了一大块血肉! 日本兵惨叫着,抽搐着,声息很快弱了下去,二瓜这一口几乎将他的脖子整个咬开,颈侧大动脉也被咬断,鲜血喷射出去足有好几米远,更将二瓜喷了个满头满脸,等二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早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二瓜桀桀狞笑着扑向下一个日本兵,那个日本兵虽然久经训练,也在东北打过抗联,甚至还打死过人,却从未有过白刃战经历,看到眼前犹如厉鬼般的二瓜,心里一下就毛了,扔下手中的三八大盖转身就往回跑。 都说二战时期日军的战斗力强悍,其实也是分阶段的。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初,既便是小日本的十七个常设师团,也几乎没怎么见过血,虽然身体素质不错,训练也很好,战斗力其实还是相当一般的,但在中国打了几个月尤其是在南京大屠杀之后,日军的凶残指数便开始急剧飙升。 凶残指数的飙升,带来的就是战斗力的飙升! 一支军队,他的战斗力绝不是靠练就能练出来的,得到战场上打才能够打出来,所以到了41年,日军的战斗力达到一个巅峰,此时的日军,不考虑装备只比较单兵战力,真的可以说是冠绝于当时世界了,德军都没法比。 此后太平洋战争爆发,大量在中国战场上打出来的精锐老兵被调往太平洋战场,然后在岛屿丛林中被蚂蟥蚊蝇以及美军的飞机大炮所绞杀,从此日军的战斗力便江河日下,44年以后日军就连华北大地上的民兵都打不动了,也就欺负欺负豫湘桂战场上的**了。 言归正传,从泗泾踩着烂泥强渡过来的日军其实只有一个班,刚才与警察总队一通交火已经死了四个,所以守在丁家巷里的鬼子兵其实只有九个,当二瓜第一个冲进村子,日军很快就放弃抵抗退到了泗泾南岸,试图依托北岸的机枪火力负隅顽抗。 刀疤想趁胜追击全歼强渡过来的日军,却遭到对岸日军火力的疯狂堵截,高慎行几次带人冲锋都被打了回来,还牺牲了两个老兵,很快又有两架日军轰炸机飞过来,对着丁家巷就是一通狂轰滥炸,炸得**头都抬不起来。 等到轰炸机飞走,浮桥也快要架好了。 更糟糕的是,新兵连一门火炮也没有,根本无法压制住对岸的日军火力,就连守在南岸的那几个日本残兵都干不掉,更别提炸掉浮桥了,最多再过半小时,日军的大部队就能源源不断地开过泗泾南岸,这仗难打了! 新兵连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也就是加紧抢修工事了。 正当新兵连官兵抢修工事时,南边忽然响起了隐隐的口号声。 刀疤爬上屋顶举起望远镜一看,只见几股黑压压的人流正从殷行镇那边浩浩荡荡地开将过来,少说也有两三千人,他们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大刀,有长矛,也有锈迹斑斑的老套筒,甚至还有前清的抬枪。 “举国血战,共赴国难!” “举国血战,共赴国难!” “举国血战,共赴国难!” “宁做战死鬼,誓死不当亡国奴!” “宁做战死鬼,誓死不当亡国奴!” “宁做战死鬼,誓死不当亡国奴!” 人潮一边前行,一边喊着口号,山呼海啸。 “是他?!”透过望远镜,刀疤一眼就把走在人群前面的那个身影给认了出来,可不就是从南苑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个学生兵?! ########## 时间退回到几个小时前,殷行古镇。 殷行古镇的历史要追溯到大明正德年间,乃是告老返乡的上林苑监录事殷西溪所筑,不过直到民国初年,殷行都还只是个小镇,东西主干大街长不过一里,商铺只有三十来家,三十年代国民政府斥重金打造上海新市区,殷行才真正繁荣起来。 不过聚居在殷行的基本上都是贫民,要么是老殷行的农民,要么是码头工人,要么是工厂工人,还有不少建筑工人也住在殷行,这就在殷行镇的外围形成了大片棚户区,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后,租界里的市民纷纷外逃,使这里的棚户区更显拥挤。 几个小时前,舒同文和十几个学生正走在殷行镇破烂的主干大街上。 舒同文和这十几个学生矢志报国,他们从火车北站一路跟随十九大队来到吴淞镇,本想借着十九大队被61师收编的机会入伍,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61师新任师长钟松听说他们是大学生,便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拒之门外。 黄埔系军官普遍排斥爱国学生,这个是有历史原因的。 袁大头死后,孙大炮见缝插针创立了广州军政府,却始终未能脱离会党本质,结果打压了一批旧军阀,却又培养了一批新军阀,革命丝毫不见起色,后来孙大炮一咬牙,便搞了个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政策,其实就是从亲日全面倒向苏俄。 然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苏俄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一面通过共产国际的思想改造牢牢控制中国**,使陈独秀领导下的**成为苏共事实上的支部,一面则通过军事援助将国民党牢牢地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结果就是,黄埔军校几乎成为苏俄的军事院校,许多学员成天叫嚣着要武装保卫斯大林武装保卫布尔什维克,鲍罗廷这个苏联顾问更是成了广州军政府的太上皇,孙大炮病死北京后,由谁接班居然得鲍罗廷说了算。 中国的事居然得由苏俄说了算,这深深地刺痛了蒋委员长,于是蒋委员长开始清党,捕杀了大量叫嚣着武装保卫布尔什维克武装保卫苏联的激进青年,从此以后,蒋委员长和黄埔系军官便对爱国学生始终抱有高度的警惕。 这个也是国民党始终不敢发动全国人民共同抗日的缘由,因为搞运动,国民党拍马也及不上**,一旦发动全国人民共同抗日,各种农会、救国青年会就会雨后春笋般疯狂冒出来,要不了几个月,整个中国就会变成一片赤色世界。 所以钟松才会毫不犹豫地将舒同文等人拒之门外。 不过,舒同文并没有因为钟松的拒绝而感到气馁,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来对身后的十几个学生说道:“同学们,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上海,日军已经在张华滨大举登陆,祖国需要我们,民族需要我们,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有学生丧气地说道:“可咱们能做什么呢,军队不收咱们。” 另外几个学生也纷纷附和:“是啊,咱们没枪也不知兵,总不能赤手空拳去跟小日本拼命吧?咱们是不怕死,可也不能无谓牺牲吧?还是徐十九大队长说的对,咱们还是等着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再好好建设自己的祖国吧。” 舒同文紧握拳头,义正词严地说道:“同学们,位卑不敢忘国忧,人轻也应有担当,咱们是没枪,可咱们还有双拳,还有利牙,赤手空拳也一样可以杀鬼子,咱们是不知兵,可咱们会演讲,咱们可以将附近的工人、农民都组织起来,与日寇血战到底!” 一番话使十几个青年茅塞顿开,是啊,论打仗他们的确不行,可是说到组织运动,那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十几个青年学生遂即找来了竹竿横幅,又借来毛笔在横幅上写下了各种极富煽动力的标语,然后举着横幅就上街了。 第53章共赴国难 工人李三、赵四还有贺六正在小酒馆里喝着几个大子一壶的劣质黄酒,一边醉熏熏地叙说各家的困窘,今天上午,他们上工的纱厂老板饮弹自杀了,因为存放棉纱的仓库让小日本的飞机给炸了,价值几万大洋的货物化为了灰烬。 “囡囡今天过生日,说好了要给她买红头绳的,可是……”赵四说着眼圈就红了,老板已经自杀,留下一个寡妇还有一对嗷嗷待哺的幼儿,别说给他们发工钱了,他们这些工友还得倒帮着筹钱,才替人孤儿寡母凑够了回宁波老家的盘缠。 “还有我老娘,没钱抓药可咋弄啊。”贺六满脸愁苦,他八十岁的老母病倒在床已经半个多月了,因为家里穷所以一直强撑着,原指着今天领了工钱好去抓药,不曾想纱厂老板却是自杀了,没有工钱,他拿什么去抓药? 李三呸了口浓痰,骂骂咧咧地说道:“听说小日本已经从张华滨登陆了,整个上海也马上就要让他们给占了,往后的日子咋过?” 赵四和贺六的脸色便变得越发的愁苦,五卅惨案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可他们这些老工人却仍是记忆犹新,西洋人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东洋人更加不是好鸟,真要让小日本占领了上海,还能有他们这些工人的活路? 在日本人眼里,中国人就是猪是狗哇! 正好两个学生扛着横幅从酒馆前经过,他们看不懂横幅上写的是啥字,可是学生嘴里喊的口号却还是听得懂的。 “举国血战,共赴国难!” “宁做战死鬼,誓死不当亡国奴!” “干!”李三将酒杯往板桌上一顿,起身喝道,“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子这便投军去,跟小日本拼了算球!” “算我一个!” “妈的,我也去!” 赵四、贺六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浊酒,也跟着站了起来。 “走!”李三大手一挥,又猛然撩开身上的短褂,大步流星走出了酒馆,赵四、贺六抹了抹嘴巴,毅然跟了上去。 ########## 殷老七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不想还是惊动了妻子,妻子抱着三个月大的女儿从床上坐起来,无比紧张地问:“七哥,你这是要干吗去?” 从昨天凌晨开始,张华滨那边又是打枪又是打炮,可把殷行镇上的居民给吓坏了,除了极少数胆子大的商家,各家纷纷闭门落锁,殷家也是大门紧闭、二门落锁,一家三口躲在后院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殷老七道:“我去外面看看。” “七哥你别去,不要去,求你了。” 妻子一听眼泪就下来了,她虽然嫁入殷家不久,却也知道殷家跟日本人是有血仇的,事实上殷行镇的绝大多数居民都跟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五年前的一二八上海抗战,日军屠了半个殷行镇,战后几乎家家都在办丧事。 殷家更是死了七口人,殷老七的奶奶、父母、妹妹、哥哥、嫂嫂还有未满月的侄儿,全都惨死在了日军的屠刀下,殷老七当时正好在棉花地里干农活,这才侥幸躲过这场死劫,从那以后他就去铁匠铺打了一把特大号的柴刀。 昨天凌晨张华滨那边枪声大作,殷老七就开始红着眼睛在柴房里磨柴刀,刚才他又偷偷地将柴刀别进腰后面,妻子焉能不知他出去是要干吗? 妻子拦着殷老七,摇着头,抽泣着说道:“七哥别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 望着泪水涟涟的妻子,再看看妻子怀中睡得正香的女儿,殷老七的眼圈也一下红了,神情惨然地说道:“绣娘,小日本不是人,他们就是一群畜生啊,要是再让他们占了镇子,我死不要紧,可你们娘俩还得受活罪呀。” 妻子哭道:“不是还有当兵的么?” 殷老七摇了摇头,惨然道:“当兵的再多也有打光的时候,当年的十九路军那么能打,最后不也退出了上海?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会让那群畜生踏入镇子,更不会让那群畜生欺辱你们娘俩,绣娘,我走了。” 说罢,殷老七就毅然走出了房门。 望着殷老七决然而去的背影,妻子不禁泪如雨下,怀中的幼儿从睡梦中醒来,咿咿哑哑地叫着,却不知道她的父母正经历着惨烈的生离死别。 ########## 殷尚文正在自家堆放杂物的阁楼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殷母循声找上来,问道:“尚文,你在找什么呀?” 殷尚文搪塞道:“没找什么,就是随便翻翻。” 殷母出身于书香门第,平时对这个儿子的教育也极为严格,一看儿子的神情,她就猜了个**不离十,便叹息道:“尚文,你老实跟娘讲,是不是在找你爸留下来的枪?” 殷尚文的眼神有着片刻的躲闪,不过马上就变得坚定起来,正视着殷母说道:“娘,我想上战场,我要去打日本鬼子!” 殷母道:“打仗不是有**么?” “娘,你看看这个。”殷尚文将一份卷成筒状的申报递给殷母,激动地说道,“**打得很苦,死伤惨重,我不能让他们成为最后的**,更不能让他们成为最后的英雄,所以我要参军,我要上战场,娘,你知道爹的枪在哪?” 殷母没看申报,颤声问道:“儿啊,你真想好了?” “娘,我想好了。”殷尚文重重点头,毅然决然地应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若是亡了,家又何处安放?” 殷母默默点头,儿子肯为国家、肯为民族而战,这让她感到欣慰,同时她又难免感到心酸,她就一个儿子,要是有个好歹……殷母终于还是走到门边最显眼的那口箱子边,又打开盖子从箱盖的翻袋里摸出了一把镜面匣子。 殷尚文接过镜面匣子,走到阁楼门口忽又转身回头向着殷母跪下,又一个响头重重叩在地板上:“娘,自古忠孝难两全,请恕孩儿不能膝前尽孝了。” 望着跪倒面前的儿子,殷母泪如雨下。 ########## 上海人五年前就吃过小日本的大亏,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以后,日本军舰以及飞机的狂轰滥炸又误杀了不少无辜平民,正所谓旧仇添新恨,被舒同文这十几个学生一煽,聚居在殷行镇的工人、学生、商人还有农民一下就爆发了。 于是,商人放下了手中的算盘,学生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工人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农民也和妻女拥别,然后毅然上了大街,汇集在横幅后面的人流越来越庞大,一路循着枪声走到丁家巷时,已经聚集了足足两千多人! 按说,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是很危险的,既便都是平民也同样会招来日军舰炮、飞机的狂轰滥炸,然而日军的军舰、战机对此却是“视而不见”,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就在同一时间,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一个团正在黄浦江边集团行军,日军舰炮和飞机都轰炸教导总队去了,根本顾不上殷行这边。 ########## 刚刚赶到丁家巷的徐十九也着实给吓了一跳。 徐十九在殷高路口遇到了一个61师的通讯兵,一问才知道十九大队就驻扎在周宅,不过等他赶到周宅却又发现十九大队已经开赴丁家巷,便又匆匆往丁家巷赶,结果就在这里遇到了这么一支庞大的游行队伍。 听清楚游行队伍喊的口号,徐十九当即破口大骂,发动群众进行举国血战是对的,却不该是这么个血战法,现在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这么多人排着队、喊着口号往前走,小日本只需几挺机关枪就能把人全突突了! 要不是教导总队那边吸引了日军的火力,这边早不知道被炸成什么惨样了。 徐十九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游行队伍,当他看到队伍最前面挥舞双臂、喊着口号的舒同文时,一下就火了,这个愣头青! “舒同文!”徐十九厉声大吼。 “徐大队长?”舒同文大喜道,“你伤好了?” 舒同文对徐十九是真佩服,这是个真正会带兵更会打仗的军官。 “这是怎么回事?咹?!”徐十九没有理会,伸手一指游行队伍,喝问道,“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小日本扔颗炸弹下来就得死一片?你这是在拿同胞的性命往小日本的枪口上送,你这是犯罪,知不知道?” 舒同文无言以对,南苑军营的惨象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 有学生则抗声道:“长官,我们不怕死,我们就是来打仗的!” 日军战机随时可能飞临殷行上空,日军舰炮也随时可能转向,聚集在这里的上千号人随时可能遭到日军屠杀,徐十九再顾不上跟这些个书呆子理论,只能改堵为疏,说道:“你们不是一直都想要当兵,想要上战场打鬼子吗?” 舒同文和十几个学生连连点头,两眼放光。 徐十九看了看乱哄哄的游行队伍,沉声道:“我现在就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只要你们能够完成任务,我就答应你们加入十九大队!” “大队长你快下命令吧!”舒同文大喜。 徐十九道:“好,给你十分钟疏散人群,再从其中挑选精壮的、有武器的,组成民兵预备队,随时听候我的调谴,剩下的统一编为民夫队,协助十九大队挖战壕工事,如果有可能的话,再弄些修建工事的物资!” “请大队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舒同文啪地立正,十几个青年学生便分头而去,一边用硬纸板卷成的喇叭大声呐喊,正喊着口号往前缓缓推进的游行队伍便缓缓停了下来,震耳欲聋的喧哗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这边的喧哗声渐小,前边却突然传来了猛烈的爆炸声,一听这炮声,徐十九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对面的日军至少也有大队以上规模,当下他也顾不上这边厢了,甩开大步就冲向了丁家巷,丁家巷,新兵连已经陷入绝境。 第54章轰炸 泗泾上的浮桥终于架好,日军已经发起总攻! 徐十九的判断极其准确,负责进攻丁家巷的日军的确有一个大队,大队长的名字叫做大岛正雄,这厮没上过陆士更没上过陆大,却在东北打过民主抗联,还曾亲手屠杀过手襁褓中的婴儿,是一个凶残到骨子里的老鬼子。 早在工兵架桥的同时,大岛老鬼子就派兵从水电公司抓了十几个职员以及家属,炮击一结束,便派了两个班的日本兵,驱赶着几十号人质往丁家巷这边逼过来,见这情形,对面十九大队新兵连的官兵们顿时间全傻眼了。 “刀队,打不打?”二瓜抵住马克沁重机枪的按钮,却死活按不下去。 刀疤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不过很快他的脸色便恢复如常,跟高慎行、二瓜和几个老兵吩咐了几句,然后举着双手从掩体里走了出来。 看到刀疤举着手出来,对面逼过来的日军并没有贸然开枪。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悄然流逝,刀疤终于走到了那几十个人质面前,一个鬼子军曹狞笑着上前,抡起枪托就往刀疤脑袋上砸了过来,刀疤闪身躲过又一个猛子扑倒在地,遂即便大吼起来:“趴下,乡亲们快趴下,趴下……” 几十个人质本能地趴倒在地,躲在他们身后的二十几个鬼子兵不懂汉语,一下没反应过来,霎那间,二瓜的马克沁轻重机枪已经开火,灼热的子弹跟水一样泼过来,二十几个日本兵猝不及防,纷纷中弹倒地,没中弹的也赶紧趴下了。 “跑,乡亲们快跑!”枪声稍顿,刀疤大吼一声爬起来就跑。 几十个人质仓皇起身,向着**阵地飞奔而回,对面日军反应过来,跟着猛烈开火,仓皇往回逃的百姓纷纷倒下,最后刀疤也倒下了,倒在了距离己方掩体还有不到十米远处,至少四发子弹同时射中了他,其中一发穿心而过。 “刀队!”二瓜嚎叫着,冲出掩体冒死将刀疤拖了回去。 被二瓜拖回掩体里时,刀疤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殷红的鲜血更是像喷泉般从他的伤口溢出,嘴角也有血沫汩汩涌出,警察总队的丁排长叹息道:“这又是何苦,就为了救回几个人质,这又是何苦呢?” 刀疤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艰难地指了指高慎行,再指向二瓜,眼睛却一直盯着高慎行,高慎行死死地攥紧军刀,沉着脸说道:“刀队,我懂,你死我上,我死二瓜上,二瓜死别的老兵再上,直至最后一卒!” 刀疤闻言便神情一松,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刀疤刚咽气,对岸日军的四门九二式步兵炮开始了又一轮炮火准备,一排排的高爆弹以及硫磺弹将整个丁家巷炸得房屋倒塌、烈火滔天,躲在民房里的官兵们死伤惨重,至少十几人直接被炸死,炸伤烧伤的官兵更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两处机枪掩体毫发无损。 一处是村东的砖窑,比炮楼都要坚固,一处是村西的柏树,这颗老柏树足有四人合抱粗细,根部有个巨大的洞,正好可以容下一挺机枪,这两处掩体互为犄角,形成的交叉火力正好可以锁死日军的浮桥。 日军朝丁家巷倾泄了上百发炮弹,然后开始了第二波攻势,大约一个小队的日本兵端着刺刀,沉默着冲过浮桥,遂即在北岸重机枪火力的掩护下展开波浪形的散兵线,向着丁家巷猛扑过来。 此时日军的距离差不多在千米外,只有重机枪能够有效杀伤目标。 二瓜攥着马克沁重机枪的握把对着前方疯狂扫射,7。92mm口径的机枪子弹呈扇形跟水一样泼过去,将一个又一个日本兵摞倒在地,眼看装弹333发的弹链就要见底,弹药手却不知死哪去了,不禁急得大叫起来:“弹药手,弹药手……” 话音未落,便有人凑到了二瓜身边,无比嫌熟地将另一条弹链接驳了上去,一边居然还对着二瓜说道:“二瓜,重机枪不能这么打,太费子弹不说,打两个弹链就得换水箱,要是找不着水就得歇菜,关键时候可会要人命。” 二瓜闻言大怒,骂道:“你个新兵蛋子,用得着你来教我……咦?!” 话没说完,二瓜便猛然扭头,遂即无比惊喜地大叫起来:“大队长,是你?!” 当时在江湾野战医院,徐十九坐教导总队的卡车先走,二瓜直接坐朱侠留下的汽车在后面追,可一直追到周家巷十九大队的临时驻地都没有追上,二瓜正在担心徐十九会不会在半路上遭到日军轰炸机轰炸,给炸伤了呢,现在可是放心了。 徐十九笑着摸了摸二瓜脑袋,接着说道:“你得学会用二三短点杀敌,按一下按钮马上松开,对,就是这样,记住轻机枪也要这样,不仅可以节约子弹,还可以让敌人摸不清你的弹夹余量,关键时刻不仅能救你的小命,还可以让敌人吃个暗亏。” 二瓜悟性很高,尝试几下后很快就学会了二三短点。 距离五百米时,村西柏树下的捷克式轻机枪也响了,霎时跟二瓜的马克沁重机枪交织成了严密的交叉火力,日军的伤亡顿时急剧增加,不等迫近两百米内,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就已经伤亡了十几个人,剩下的日本兵赶紧撤了回去。 ########## 日军的进攻再次受挫,大岛老鬼子气得嗷嗷直叫。 副队长小犬四郎说道:“大队长,支那军在对泗泾南岸构筑了坚固的重机枪工事,我军的装甲汽车又无法通过浮桥,继续投入步兵强攻,恐怕只会白白增加伤亡,事到如今,不如再次请求海军航空兵战术指导吧?” 除非抵近直射,否则直属炮兵中队的九二步兵炮很难摧毁**的机枪巢,第3师团师团部虽然已从张华滨登陆,可探测队的探测气球却迟迟无法升空,以致野炮联队无法给各个战场的日军提供炮火支援,大岛大队就只能再一次请求海军航空兵支援。 大岛老鬼子恨恨地说道:“小犬君,我是真不想被海军那群白痴奚落。” 小犬四郎劝解道:“大队长,被海军的同僚嘲笑固然让人难以接受,可若是攻不破支那军的泗泾防线,丢脸事小,影响整个淞沪决战事大哪。” 大岛老鬼子闻言脸色微变,当下无奈地说道:“好吧。” 小犬四郎转身回头,吩咐通讯兵道:“小野君,马上联络第3舰队,请求木更津航空队紧急战术指导。” “哈依。”通讯兵小野猛然低头,领命去了。 ########## 当大岛老鬼子忙着请求海军航空兵支援时,十九大队正忙着抢修工事。 由日军硫磺弹所引发的大火非但没有熄灭,甚至还有愈燃愈烈的趋势,房屋里面根本就呆不住人,不得已十九大队只能在村外抢修工事,好在舒同文办事还算得力,第一批组织起来的民兵已经上来,徐十九便让他们帮着挖战壕。 丁家巷这一带土质松软,挖开土壤很容易,不过凡事有利就有弊,这一带由于紧挨着黄浦江,地下水位相对比较高,挖下去不到半米就会往上冒水,到最后,整条战壕几乎都成了水沟,官兵们只能泡在水里,苦不堪言。 既便是这样,小日本也还要来捣乱。 主战壕刚挖一半,两架日军飞机就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徐十九抬头一看顿时间就变了脸色,跳起来冲砖窑里的二瓜招手:“二瓜快跑,快跑……” 留在砖窑里警戒的二瓜看到徐十九冲他招手,却听不清他在喊什么,便满头雾水地从砖窑地跑出来,想靠近些听清楚,结果走了没多远,有一架日军飞机就已经俯冲下来,遂即两颗航空炸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疾坠而下。 二瓜大吃一惊,一个猛子扎进了旁边的臭水沟。 下一霎那,二瓜身后的砖窑就在猛烈的爆炸中轰然瓦解,无数的断砖碎块犹如烟花般猛然绽放,煞是壮观,紧接着另一架轰炸机也猛然俯冲了下来,巨大的爆炸声中,村西的那颗老柏树竟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连根拔起! 木更津航空队的飞行员真不是吹的。 徐十九苦笑着摇头,这两处机枪掩体还有里边的机枪绝对是完了。 二瓜从水沟里坐起,望着烟尘笼罩下的砖窑废墟,两手抱头嚎啕大哭起来:“老黄,我的老黄牛,我的老黄牛……” 第55章血性 吉泽义夫拉动操纵杆,将驾驶的九四式侦察机重新拉起,然后扭头对着左侧靠过来的长机竖起了大拇指,长机上的飞行员也向他回了个胜利的手势,与此同时,对讲机里也传来了长机驾驶员坂井次郎的大笑声:“吉泽君,干得漂亮!” 吉泽义夫和坂井次郎都是日本土埔海军航空学校的学员,当年与他们同期报考的学员足有一千五百人,最后航校只录取了不到百人,最终毕业时更是只剩下区区二十余人,如此残酷的淘汰之后,剩下的自然是精英中的精英。 不过既便是精英,那也只是挑选出来的精英,两人在十几天前的八一三空战中,表现可不是一般的糟,俯冲轰炸找不准投弹点,扫射时又找不准射击角度,在遭遇中国空军时他们更是只有仓皇逃窜的份。 不过十几天过去,日军飞行员的技战术水平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受到坂井次郎赞扬的吉泽义夫却毫无得意之色,只是不屑地说道:“陆军那群白痴真是越来越愚蠢了,这样两个简陋的机枪掩体竟然就让他们束手无策,真不知道他们的野战炮兵是干什么吃的?让我们海军航空兵来轰炸机枪掩体,这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坂井次郎大笑道:“陆军的那群蠢货一贯如此。” 吉泽义夫道:“坂井君,活儿已经干完了,是否返航?” 坂井次郎道:“不不不,既然已经来了,那就陪底下的支那猪好好玩玩吧,吉泽君,不如我们来一场比赛吧?” 吉泽义夫道:“射击赛吗?怎么个比法?” 坂井次郎道:“等打完六个弹箱,谁射杀的支那猪多谁就胜出,返回基地后,输的一方出钱请赢的一方去慰安所狂欢。” “就这么说定了。”吉泽义夫狞笑着,猛然一推操纵杆,胯下的九四式侦察机已经再次向着泗泾南岸的**阵地俯冲了下来,坂井次郎不甘落后,也驾驶着战机俯冲下来,机翼上的四挺7。7mm口径机枪对准地面猛烈开火。 “打中了,吉泽君,我干掉了两个!” “坂井君,你落后了,我已经干掉四个了!” “第五个,我干掉五个了,那头支那猪的脖子都被撕开了。” “第九个,九个了!坂井君我又领先了……咦,那是什么?” 两个小鬼子兽性大发,正当他们拿中**民的生命做赌赛赌得正欢时,一幕意外的景象忽然间映入了他们的视野。 透过驾驶室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正有一块块的方形物体在移动,吉泽明义最先发现,不假思索地向下俯冲,对着向前移动的方形物体猛烈开火,结果令人吃惊,那一块块的方形物体上竟然溅起了一串串的火花。 “八嘎,钢板,那是钢板!”吉泽义夫大叫起来。 坂井次郎也已经发现异常,大叫道:“支那工兵!” 吉泽义夫骂骂咧咧地叫道:“八嘎牙鲁,这下麻烦了。” 坂井次郎却幸灾乐祸地道:“管他的呢,就让名古屋(第3师团编成地为名古屋,又称名古屋师团)的那群农夫头疼去吧,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子弹也都打光了,返航,马上返航。” 吉泽义夫跟着掉转机头,一边还念念不忘地说道:“坂井君,刚才的比赛你输了,晚上慰安所狂欢,你请客,哈哈。” “没问题。” ########## 地面上,舒同文冒着敌机的扫射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徐十九跟前,叫道:“大队长,大队长,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徐十九闻声回头,只见舒同文已经带着近千号民夫上到了阵地,最让人吃惊的是,不少民夫居然抬着一块块的薄钢板,少说也有几百块钢板,这可不得了,把这些钢板修进工事里去,可以极大地减少新兵连的伤亡! 除了钢板,上百个民夫还抬着几十口大竹筐,竹筐里全是热腾腾的包子,这绝对不是馒头,而是包子,因为徐十九隔着老远就闻到了猪肉的香味,**营的官兵们闻到猪肉香,一个个直吞口水,最近的伙食还算不错,猪肉却也很少吃到。 徐十九有些不敢相信,问舒同文道:“你从哪弄来的?” 舒同文啪地立正,道:“报告大队长,钢板是华新洋行捐的,除了这些钢板,还有两百多包洋灰和大量钢筋,洋行的刘经理说了,只要我们需要随时可以去搬,面粉是大新面粉厂捐的,还有猪肉是殷行镇上刘记肉铺捐的。” “干得不错。”徐十九由衷地夸了一句。 徐十九虽然不赞成大学生上战场,却也必须得承认舒同文的能力,在这么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他不仅将小两千民兵、民夫组织得井井有条,还能顺带动员洋行、面粉厂和肉铺捐献物资,天生就是个搞后勤的能手。 “大队长,我饿。”二瓜巴巴地望着热腾腾的肉包子,骨嘟咽下一口口水。 新兵连剩下的百十来号官兵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徐十九,徐十九大手一挥大头兵们顿时一哄而上,看到这一幕,舒同文觉得自己的价值得到了体现,当下又大声高喊道:“弟兄们不要抢,肉包子多的是,老娘舅说了,等打退鬼子晚上吃红烧肉!” 然而,新兵连的这顿肉包子终究没吃成,伴随着短促的尖啸声,一排排的炮弹已经从泗泾北岸呼啸而至,对岸日军的九二步兵炮开始了又一轮的炮火准备。 “卧倒!”徐十九一把将舒同文扑倒在地,旋又大吼,“全体隐蔽!” 新兵连的官兵们一哄而散,腿脚快的多少还抢到了几个肉包子,落在后面的却连包子皮都没捞着,日军这次炮击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足足打了两百发炮弹,等到炮击结束,那几十筐肉包子早被日军的硫磺弹烧成焦炭了。 新兵连的伤亡情况还算好,帮着修工事的民兵队和刚上来的民夫队却是伤亡更惨,这些民夫、民兵根本没受过任何军事训练,日军大炮一响,他们非但不卧倒,反而在阵地上大呼小叫着来回躲避,结果也就可想而知。 不过有些事真的很难用常理来衡量,遍布战场的断肢残躯以及充盈于耳的哀嚎呻吟非但没能吓倒这些凭着一腔热血踏上战场的农夫、工人、学生以及小市民,反而把他们的血性给彻底激发了起来,一千多人,竟没一个退缩! 很快,大群日本兵端着刺刀冲过了浮桥。 大岛老鬼子发了狠,这次投入了一个加强中队! 失去了仅有的两挺机枪,仅凭新兵连剩下的百十来枝步枪以及民兵手中的几十杆火铳或者抬枪,根本就不足以阻止日军的冲锋,不到片刻功夫,两百多号日本兵就已经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迫近到了**的阵地前。 徐十九大吼一声跃出战壕。 新兵连的官兵们也嗷嗷叫着跃出了战壕,紧接着,炮火余生的农夫、工人、学生、商人还有小市民也嗷嗷叫嚣着扑了上来,一千多人汇聚成一波巨大的人潮,跟沉默着冲上前来的日本兵迎面相撞,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赵四高举着一根自来水管,嗷嗷叫着扑向一个日本兵,然而不等他手中的自来水管从空中砸落,日本兵的刺刀就已经恶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日本兵再使劲一绞,赵四便惨叫着倒了下来。 日本兵抽出刺刀,正欲扑向下一个目标时,赵四却张开双臂猛然抱住了他的大腿,日本兵勃然大怒,挥起三八大盖往赵四背上连扎了七八刀,几乎将赵四的背部扎成血筛子,从赵四嘴里溢出的血就跟泉水似的,却咬着牙就是不撒手。 日本兵掉转步枪,正打算用枪托将赵四的脑袋砸碎时,殷老七已经像幽灵般闪到了日本兵的背后,寒光一闪,日本兵的头颅已经冲天而起,殷老七的大号柴刀砍人首级那叫一个利落,跟西北军的大刀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殷老七蹲下来时,赵四还没有断气,他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红头绳,然后哀哀地望着殷老七,断断续续地说:“囡囡,囡囡……” “大兄弟你放心,东西我一定替你转交。”殷老七接过红头绳,赵四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只是一对眸子却依然无神地仰望着天空,殷老七轻轻合上赵四的眼睛,然后瞪着血红的眸子再次站起身来,扑向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日本兵。 白刃战惨烈又残酷,日本兵虽然身强体壮而且训练有素,却终究只有两百多人,跟他们殊死博杀的中**民却足有一千多号人,中**民虽然瘦弱,虽然营良不良,却一个个全都敢以命相博,蚁多咬死象,日军终于还是败了。 第56章血战丁家巷 大岛老鬼子通过望远镜将这无比惨烈的一幕尽收眼底,看到困兽犹斗的最后几个日本兵也被中国人湮没,老鬼子终于被彻底激怒了,将望远镜狠狠掼在地上,又两下剥掉身上的少佐军常服,露出了笔挺的白衬衣。 再接着,大岛老鬼子又翻出一方抹额系到头上,抹额上绣着“神风”字样,副队长小犬四郎一看就急了,大队长这是要亲率敢死队决死冲锋啊!当下上前劝道:“大队长,你是指挥官,不是敢死队长,你不能……” “滚开!”大岛老鬼子一把就将身材瘦小的小犬四郎推倒在地,又铿地拔出军刀,扭头对身后几个目瞪口呆的中队长怒吼道,“集合所有能够作战的士兵,一鼓作气冲过去,杀光对面的支那人,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大岛老鬼子看似蛮横,其实脑子清醒得很。 如果时间允许,他当然愿意按照标准的进攻模式发起进攻,炮兵轰、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再轰,炮兵轰完步兵再冲,如此循环反复,直到**的弹药及兵力消耗殆尽,再兵不血刃突破泗泾防线。 然而问题是,大岛老鬼子已经没时间了。 从昨天凌晨第3师团从张华滨登陆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高层做出战术调整,**的援兵随时可能赶到,所以每多耽搁一分钟,突破泗泾防线的可能性就会小一分。 事实上,大岛老鬼子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从杨树浦增援过来的教导总队第2团尽管遭到了重创,却仍有将近两千人赶到了海关码头,87师的一个营也正向新市区方向急进,最多再过个把小时就能够赶到丁家巷了。 ########## 突入阵地的日军虽然被全歼了,可中**民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血气之勇终究不能弥补双方在体能以及刺杀技巧上的巨大差距,敌我双方的战损比几乎达到了五比一,白刃战结束后,还能挣扎着站起来的只剩三百多人,不足原来的五分之一。 冲在最前面的新兵连也是死伤惨重,一百多号人还剩廖廖十几个人,而且多是老兵,上次补充进十九大队的新兵几乎全部阵亡,战争就是这样残酷,日本人可不会因为你是新兵就手下留情,战场上,死得最快的永远都是新兵。 殷尚文望着满地的尸体,鼻子里闻着浓烈的血腥味,终于压不住胸中翻腾的烦恶感,扑倒在地呕吐了起来,不少幸存者也纷纷伏地干呕起来,舒同文对此却是无动于衷,眼前的景象虽然惨烈,却也没办法跟一个多月前的南苑军营比。 徐十九、高慎行、二瓜他们更是连感慨的时间都没有,他们正忙着搜集阵亡日军的枪支弹药,对面日军在攻势受挫之后没有马上进行报复性炮击,这明显不正常,徐十九预感到日军接下来很可能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徐十九的直觉向来很准,这次也不例外。 刚刚压满三枝三八大盖,二瓜就大叫了起来:“大队长,你看!” 包括徐十九,包括高慎行,包括所有老兵,所有听到二瓜大叫声的人抬头看,只见一队队的日本兵已经排着整齐的队列从浮桥开过来,走在队列最前面的是个日本军官,没穿军常服,衬衣也袒开来,露出了一片黑黝黝的胸毛。 高慎行单膝跪地,瞄准那日本军官开了两枪,可惜打偏了,子弹打在日本军官的脚边绽起了两团烟尘,一千米的距离还是有点远了,那日本军官却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依然挺着军刀大踏步向前,在他身后,从浮桥开过来的日本兵越来越多。 看这架势,少说也有四五百日本兵,差不多有三个中队! 没有机枪,仅凭步枪、手榴弹想在开阔地形挡住日军的集团冲锋,那是做梦! 再回头看看身后零零落落的军民,徐十九不免心头黯然,看来今天是真的要交待在这里了,当下回头对舒同文说道:“舒同文,你这就带着民兵队、民夫队撤回殷行镇。”守住丁家巷已经不可能了,军人不能退,老百姓却没必要无谓牺牲。 “大队长,我不走!”舒同文平静地望着徐十九,平静得就像是在闲聊,说道,“我加入十九大队虽然只有几个钟头,却也知道十九大队是一个硬骨头大队,十九大队自打成立那天起,就从来没有过临阵退缩的懦夫!” “对,我们不走,我们不怕死!” “小鬼子想进殷行,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得让小日本知道,我们中国人绝不是好欺负的!” 最后幸存下来的三百多人也是群情激昂,纷纷大声附和。 徐十九忽然笑了,他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十年前老3连被十倍于己的北洋军包围在南昌城外的一座小山上,老长官黄汉廷也曾让他率领新兵突围,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连当时拒绝的理由也跟现在的舒同文如出一辙。 “好,那你们就留下吧。”徐十九拍了拍舒同文的肩膀,又转身喝道,“二瓜,把手雷和手榴弹给弟兄们分了,每人一颗!” 仅剩的几箱手榴弹很快分发下去。 徐十九没有明说,可大伙都明白他的意思,这颗手榴弹是留着最后时刻用的,问清楚怎么拉弦,便纷纷解下腰带将手榴弹绑到了腰上。 没有临死前的豪言壮语,所有人都默默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日军很快迫近到了五百米内,凭借精湛的枪法,高慎行已经射杀了十几个日本兵,遗憾的是始终未能射杀那个日本军官,因为始终会有日本兵挡在他的跟前,高慎行杀一个,就马上又补充上来一个,那显然是个佐官! 四百米时,日军两翼的支援火力开始猛烈开火,轻重机枪子弹就跟水一样泼过来,中**民被压在满是积水的战壕里,头都抬不起来,不时有掷弹筒打出的榴弹落在战壕里,炸起漫天水花的同时,也将一个个中**民掀起空中。 两百米时,十几个老兵开始用步枪还击,不过日军的散兵线拉得很开,还做着各种战术规避动作,所以命中率不高,高慎行和徐十九倒是枪枪不落空,不过两人很快遭到了日军支援火力的疯狂追逐,再想找处射击的空隙都不容易。 一百米时,日军纷纷拉动枪栓将子弹退出了枪膛,日军有着严格的步兵操典,白刃战前必须子弹退膛,有说这是为了展示决死意志,从精神上压倒敌人,也有说这是因为三八大盖的穿透力太强,退出子弹能够避免误伤自己人。 五十米时,日本兵一个个直起腰,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日军冲刺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徐十九回过头来叮嘱身后的二瓜跟舒同文:“待会你们两个跟着我,别跑散了。”徐十九很清楚,这几乎就是一场必死的白刃战,但他仍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二瓜跟舒同文,正如十年前黄汉廷保护他。 二十米时,徐十九从战壕里猛然跃起,左手持盒子炮,右手反握刺刀,咆哮着迎向了前方汹涌而来的日本兵潮,下一霎那,高慎行和十几个老兵也端着刺刀跃出了战壕,然后是三百多个死战余生的民兵、民夫。 ########## 刚刚从吴淞口返航的**飞行员柳哲生亲眼目睹了这悲壮的一幕。 多年以后,已经败逃台湾潦倒至以卖冰淇淋为生的柳哲生都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当时他从天上看到的惨烈景象。 “当时的情形,真的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十几个**,领着百来个老百姓跟几百个日本兵拼刺刀,哪里拼得过。” “根本拼不过,许多老百姓一个照面就倒在了日本人的刺刀下,拼不过。” “但那些老百姓是真有血性,拼到最后也没有一个逃跑的,都杀红了眼。” “我和几个同僚驾机在天上盘旋,想帮却帮不上,有个穿着保安团军装的军官发现了我们,拼命向我们招手,请求开枪扫射,我含着泪下达了无差别射击的命令……等到援兵赶到时,地面上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说着这里,已经古稀之年的老兵竟潸然泪下。 ########## 时任**87师259旅517团上校团长,后于甘肃酒泉率部起义的刘漫天将军也亲眼目睹了这悲壮的一幕,在回忆录里他这样写道。 “我带着1营赶到丁家巷时,空军刚刚撤走。” “村北的大片棉花地几乎成了一片血海,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有穿着灰布军装的中央军,有着黑布军装的保安团,也有穿着黄布军装的日本鬼子,但是,更多的却是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老百姓,多到数也数不清。” “战斗仍未结束,敌我两军仍在殊死博杀。” “还剩下三四十个鬼子,我们这边也有十几个,分做数堆正在混战。” “有个穿着洋装的学生被两个日本兵堵在中间,身上连中七八刀,其中一刀更是穿心而过,可他还是在咽气前拉着了手榴弹。” “有个市民拿把大柴刀连续砍翻了两个日本兵,却被一个鬼子军官开了膛。” “有个士兵身穿草绿色军装,看上来好像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他被三个日本兵围在中间,却在转眼之间挑翻了两个,剩下那个日本兵转身逃跑,又被他追上去抹了脖子,用的短剑好像是中正剑,那个兵真叫猛。” “还有徐汉魂,浑身鲜血淋漓,像个血人,我差点没把他认出来。” “我这辈子参加了大大小小上百次战斗,其中恶战、硬战也不少,却只有两场战斗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一次是庙巷血战,另一次就是丁家巷。” 第57章局面稳住了 张华滨火车站,第3师团司令部。 腾田进挎着军刀正在作战室里神情焦躁地来回踱步,这个老鬼子虽然身材矮小,却是背景非凡,凶名昭著的冈村宁次、土肥原贤二还有坂垣征四郎都是他的陆士同期同学,而且这老鬼子还曾留学法国,深入接触过西方的军事思想。 不过现在,腾田进正因为攻势受阻而一踌莫展。 昨天凌晨在张华滨的登陆行动无疑是成功的,第3师团的先谴部队兵不血刃就占领了极具战略价值的张华滨火车站,不过再接下来对吴淞镇以及殷行镇的攻势就很不顺利了,激战到现在,南北两个方向均毫无进展。 海关码头那边也迟迟没能打开局面。 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几次打来电话,询问第3师团什么时候可以占领吴淞以及江湾,语气也是一次比一次严厉,显然,由于第3师团迟迟无法打开局面,松井石根的耐心正在逐渐丧失,这个老矮子随时可能将作战重心转向罗店。 一旦上海派谴军将作战重心转向罗店,第3师团立刻就会从主攻沦为辅助,这是腾田进绝对无法容忍的,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输给山室宗武(第11师团师团长)。 现在,腾田进唯一的希望就是大岛大队能够尽快从丁家巷打开缺口,只要大岛大队攻占丁家巷,**的泗泾防线就会土崩瓦解,再不济也能迫使死守泗泾铁路桥的**后撤,占领了泗泾铁路桥,殷行镇乃至江湾镇将门户大开。 腾田进抬起手腕,眼看时针已经指向下午,忍不住问参谋长田尻利雄道:“田尻桑,都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大岛那个蠢货怎么还没消息?” 田尻利雄只能苦笑摇头,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很快就有通讯参谋进来向腾田进报告道:“师团长,大岛大队在丁家巷遭受了决定性失利,大岛少佐也玉碎了!” “纳尼?!”腾田进两眼圆睁,简直不敢相信。 田尻利雄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根据确切情报,守备丁家巷的不过是上海保安总团的一个连,要说凭借有利地形暂时挡住大岛大队的进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个中国保安连居然能够重创大岛大队,这个就简直匪夷所思了。 腾田进气冲冲地走进通讯室,大声咆哮道:“给我接大岛大队!” 电话很快接通,从电话里得到小犬四郎确切的答复之后,腾田进气得暴跳如雷,一下就将话筒掼在了地上,又将步兵第6联队联队长仓永辰治大佐叫到跟前,大声下令道:“仓永桑,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下丁家巷!” “哈依!”仓永辰治猛然低头,领命去了。 田尻利雄顿时急了,上前劝道:“师团长,请务必冷静!” 腾田进怒目以对,田尻利雄却毫不退缩,大声劝道:“我军的阵地纵深不足,探测气球勉强升空很容易被支那军的高射炮或者高射机枪所摧毁,探测气球不能升空,就无法引导舰炮群以及重炮群对支那军的纵深阵地进行炮击。” “那又如何?”腾田进道,“海军航空兵可以提供火力支援。” “海军航空兵正忙着轰炸南京、苋桥机场,哪里顾得上咱们?”田尻利雄不屑地摇了摇头,又道,“师团长,在没有重炮支援的前提下投入重兵向支那军发起进攻,无疑是极不明智的,这将极大增加皇军的无谓伤亡!” 腾田进道:“只要能够夺取最终之胜利,花再大代价也值得。” 田尻利雄针锋相对道:“若能取得胜利,自当不惜一切代价,可问题是,在没有重炮火力支援的前提下,既便投入重兵发起进攻也未必能取得预期效果,师团长,你应该知道,在好几年前支那军就已经换装了德式军械。” “田尻桑!”腾田进怒道,“该怎么打仗,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师团长言重了,我只是尽全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罢了。”田尻利雄语气谦卑,可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事实上,自从坂垣征四郎、石原莞尔那一拨参谋官炮制柳条湖事变之后,日本陆军中的参谋军官就形成了以下克上的畸形传统。 所谓以下克上,就是指一群年轻力壮的少壮军官,大多是佐官,他们常常背着师团长制定作战计划,并且擅自行动,直到造成既定影响迫使整个师团的官兵都围绕着他们制定的计划按步当车,柳条湖事变就是其中的经典案例。 “八嘎!”腾田进甩手就给了田尻利雄一个耳光。 “哈依。”田尻利雄猛然并腿低头,这一耳光把他给扇醒了,现在毕竟不是昭和六年(1931年)了,当年以参谋佐官身份创造辉煌的石原莞尔、坂垣征四郎等人也已经登上高位,属于参谋佐官的黄金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 吴淞镇,61师师部。 日军不好受,**这边其实更困难。 第61师中将师长钟松正对着话筒大吼:“你说什么?守不住了?李忠我告诉你,守不住也要守住,我不管你361团还剩下多少人,只要还有一个人,只要这个人还剩下一口气,你就得给我死死地钉在阵地上,人在阵地在!” 放下这边话筒,钟松又对着那边话筒大吼:“季韦佩,援兵没有,倒是有个名叫钟松的列兵,如果你们365团需要,我这就将他补充进你们团……那你他娘的还废什么话?总之一句话,蕰藻滨大桥要是失守,老子枪毙了你!” 183旅旅长邓钟梅苦着脸走上前来,说道:“师座,365团可是**旅的老底子,可不能全打光啊,不如用364团把365团替下来,给老**旅留点儿种子吧?” 钟松没有吭声,询问副师长刘安祺道:“寿如兄,尚义那边有消息没?” 相比较蕰藻滨大桥以及泗泾铁路大桥,钟松其实更担心丁家巷,丁家巷一旦失守,不仅整个泗泾防线会崩溃,日军的阵地纵深也将得到极大的扩充,这样一来,日军就能够从容升起观测气球,引导舰炮以及野战炮兵对61师的纵深阵地进行炮火覆盖。 一旦出现这种情形,第61师立刻就会陷入绝境,届时除了沿着蕰藻滨往宝山县城方向撤退外,再没别的选择,第61师一旦撤退,整个第9集团军的左翼就会彻底暴露在日军的枪口下,整个淞沪会战的局面也将急转直下。 毫不夸张地说,小小的丁家巷直接决定着整个淞沪会战的走向! 然而,如此重要的节点竟然只有十九大队一个新兵连驻守,从日军搭好浮桥向丁家巷发起进攻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也不知道那边的战况究竟怎么样了?不过钟松内心却不敢乐观,区区一个新兵连能顶多久? 刘安祺摇头,吴淞跟殷行间的电话线已经被炸断,到现在还没恢复。 钟松皱了皱眉头,说道:“再给江湾发电报,让87师马上调兵增援丁家巷!” 刘安祺再次苦笑,答道:“师座,已经发了六封电报了,如果有兵可调,87师的援兵应该早就出发了,如果无兵可调,再发报也是枉然……” 话音方落,忽有少尉参谋站起来报告:“师座,通讯恢复了!” 钟松一把抓过电话,对着话筒大吼道:“尚义,你那边怎么样?” 片刻之后,钟松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喜色,似乎听到了什么好消息,放下电话,副师长刘安祺和两个旅长便赶紧围了上来。 钟松喜孜孜地说道:“丁家巷守住了,还干掉了六七百个鬼子!” “什么,这不可能!”刘安祺大叫道,“守丁家巷的好像是十九大队的新兵连吧?总共也就一百多号人,大多还是新兵,竟能干掉六七百鬼子?” “是啊师座,是不是弄错了?”邓钟梅也是不相信。 181旅少将旅长杨文瑔也道:“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啊!” 钟松道:“这事错不了,据说十九大队发动了殷行镇上的百姓,还有空军参战,具体怎么回事电话里一下子也说不清,等尚义回来再问吧。” 刘安祺和两个旅长只能将疑问放回了肚子里。 ########## 丁家巷,**已经把防线稳住了。 刘漫天走进用钢板加固过的临时指挥部,对坐在地上吃着肉包子的徐十九说道:“都说子弹见了你也会绕着走,我原本还不太相信,不过今天却是信了,这样凶险的关口你都能毫发无损地闯过来,还有炮台山,你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命大啊。” 吃完了包子,徐十九抹了抹嘴,笑道:“阎王爷不收,奈何?” “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刘漫天扭头看看指挥部外正蹲在战壕里擦枪的舒同文,脸色忽然间变得严肃起来,又道,“这小子八成是那边的人,虽说现在国共已经再次合作,你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好。” 徐十九皱着眉道:“同文他不是**。” “是不是**,他能跟你说真心话?”刘漫天道,“你看他说话那腔调,还有行事那方式,不都是**那套?要没有**参与其中,殷行镇的老百姓能自发组织起来跟小日本拼命?明显就不可能嘛。” 徐十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实话,自从闽变之后他就对国民党缺乏好感,并且对**也没什么恶感,所以舒同文是不是**他根本不关心,当下转移话题道:“漫天兄,小日本吃了个大亏,铁定会报复,你可得早做准备。” 刘漫天笑道:“老弟你就放心吧,你搞来了那么多的洋灰、钢筋还有钢板,足够我们在丁家巷修要塞了,小日本除非升起观测气球引导炮兵精确炮击,否则别想摧毁我们团的防御工事,更别想越过泗泾半步。” 第58章禁忌 两个小时后,仓永辰治联队赶到泗泾对岸,遂即向刘漫天团发起猛攻。 不过由于丁家巷距离黄浦江过远,在缺乏引导的前提下,日本海军的舰炮群以及野战炮兵的重炮群无法对丁家巷的**阵地实施有效打击,九二步兵炮虽然可以突前支援,却又无法摧毁**用钢板加固过的防御工事。 激战至傍晚,仓永联队毫无进展。 入夜之后,刘漫天团甚至还组织了一次夜间突击,端掉了泗泾南岸的日军阵地。 到第二天天亮,北岸日军更是吃惊地发现,一夜之间就在泗泾南岸冒出了十几个钢筋水泥结构的重机枪巢,面对**严密的机枪封锁,这下别说是攻占丁家巷了,就连在泗泾上重新架设浮桥都成了难题。 ########## 吴淞外海,加贺号航空母舰。 松井石根已经在反思他此前制订的从张华滨打开缺口然后从张华滨直插江湾的作战计划了,这个老矮子虽然能力平庸,却也不蠢,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以各学科第一的优异成绩从日本陆大毕业,更不可能爬上陆军大将的高位。 “饭沼桑,我们犯了个错误。”对着地图研究了半天,松井石根终于发现罗店、南翔的战略价值其实远大于江湾,江湾跑马场固然可以很快改建成军用机场,可江湾附近**重兵云集,要想迅速打开局面谈何容易? 罗店和南翔才是**真正的命门! 饭沼守道:“大将阁下的意思是说,不该将主攻方向选在江湾?” 松井石根道:“江湾跑马场可以很快改建成军用机场,这是事实,但其地位并不是无可替代的,杨树浦的海军操场也同样可以改建成机场,而罗店、南翔却是上海连通南京的战略支撑点,一旦被皇军所切断,上海的支那军必然陷入被动。” 饭沼守道:“然而,现在调整主攻方向是不是有些迟了?根据特务机关提供的情报,至少已经有两个师的支那军进入罗店、宝山一线设防,还有更多的支那军正从后方开过来,支那军在罗店、宝山一线的防御已经极大加强了。” 松井石根笑笑,接着说道:“支那有句古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没能在支那军反应过来前抢占罗店、南翔,给予上海支那军决定性的打击,固然可惜,却也阴差阳错地给了皇军一举全歼支那政府军主力的绝佳机会。” “大将阁下的意思是……”饭沼守悚然动容。 饭沼守已经有些明白松井石根的意思了,日军如果一开始就以罗店为主攻方向,那么现在上海的**多半已经溃败,中国政府在明知夺回上海无望的前提下,就不可能再往上海派谴更多的军队了,而多半会在后方重新部署防线。 然而,由于松井石根的失误,竟意外地给了**守住上海的希望,这种情形下,中国政府就很可能会向上海持续增兵,也就给了日军一举全歼中**队主力的机会,显然,在上海效区围歼**主力要比在后方国防线上容易得多! 原本的战略失误,阴差阳错下却成了一招妙棋,不得不说,战争还真是充满了戏剧性。 松井石根走到地图前,然后指着地图讲解道:“饭沼桑你看,从浏河、罗店到刘行,再往东到吴淞以及宝山县城,这片区域虽然河道纵横,但是纵深超过二十公里,如若有航空兵的掩护,展开五个师团都绰绰有余。” “在罗店附近跟支那军决战?这倒是个好主意。”饭沼守欣然道,“从罗店到刘行再到吴淞镇都是效区,这里没有租界也没有美英等国的公司,所以不会招来西方的干涉,皇军完全不必像在市区作战时那样缩手缩脚。” 松井石根得意地道:“饭沼桑,你不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战机么?” 饭沼守有些担心道:“可是大将阁下,如果支那政府不往罗店投入重兵呢?” “不,这绝不可能。”松井石根摆了摆手,颇为自信地地道,“上海不仅仅是支那政府的财赋重地,更是江浙财阀的老巢,上海若失守,支那政府的财源就会很快枯竭,所以支那政府是一定会调集重兵死保上海的。” 说到这里,松井石根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手指轻敲着地图,兴致勃勃地说道:“而罗店又是守住上海的关键。” ########## 吴淞镇,61师师部。 钟松很严肃地望着朱侠,问道:“尚义你老实告诉我,十九大队里倒底有没有渗透进来共党分子?” “没有。”朱侠断然道,“绝对没有。” 钟松并没有轻信朱侠的话,皱着眉头说道:“可我怎么听说,十九大队之所以能够守住丁家巷,是因为几个激进分子发动了殷行镇上的老百姓?这些老百姓不但捐献了洋灰、钢筋等大量物资,还在丁家巷跟日军进行了白刃战?” “这个倒是事实。”朱侠老实点头,又道:“不过师座,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你说的又是哪样?老弟,国共合作乃是情非得已,共党始终都是党国的心腹大患,也是早晚要解决的,你最好还是不要跟他们掺和到一起吧。”钟松顿了顿,又道,“还有十九大队,61师是容不下他们了,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吧。” “啊,这……”朱侠无言以对,不过他也能够理解钟松的顾忌,国共两党虽然开始了第二次合作,但要想两党变得像第一次合作时那样亲密无间却是绝不可能的,对于黄埔系军官而言,**更是个禁忌话题,沾染上一点点都不行。 更让朱侠心头黯然的是,十九大队在海关码头跟丁家巷打得都不错,尤其是丁家巷,十九大队彻底打出了中国人的血性,然而钟松却是这个态度,要替十九大队请功是完全没有可能了,回头还不知道该怎么跟阿九说呢。 ########## 8月25日夜,丁家巷十九大队阵地。 十九大队1连已经从海关码头上撤了下来。 1连虽然在海关码头跟日军激战了两昼夜,可由于战术得当,将防御阵地设在了美英烟草公司的仓库大楼内,迫使日军不敢使用重炮,也不敢投入海军航空兵进行轰炸,所以伤亡不大,上去一百多人,下来还有一百多人。 看到徐十九归队,1连的老兵们雀跃不已。 然而在得知刀疤、高疯子已经阵亡,新兵连更是死得只剩下高慎行、二瓜和舒同文三个人时,老兵们又难免黯然神伤,当初跟着徐十九从福建来到上海的老兄弟是越发凋零了,也许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们了。 ########## 入夜之后,日军便停止了攻击,除了前哨阵地上偶尔会响起几声枪声,就只有远处宝山县城方向不时有强光划破漆黑的夜幕。 战壕里鼾声响成一片,老兵们已经纷纷进入了梦乡。 舒同文却怎么也睡不着,白天打仗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晚上一静下来,只要一合眼就会想起南苑军营的尸山血海,或者白天那尸横遍野的惨象,想起这一幕幕血淋淋的景象他就从灵魂深处感到害怕,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很怕死。 “文娃子,睡不着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舒同文回头看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娘舅已经坐到了他身后,嘴里还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舒同文使劲地点着头,又本能往老娘舅身边凑了凑。 夜幕下,老娘舅的铜烟锅一闪一闪地泛着幽红的微光,这让舒同文感觉到自己还好生生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心里便略略好受了些。 老娘舅问道:“文娃子,你知道老兵最怕什么吗?” “机枪。”舒同文不假思索地道,“你说过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 “呵呵,那是在战场上。”老娘舅笑笑,接着说道,“除了机枪,还有更让老兵害怕的东西,那就是寂静的夜晚。” 舒同文看看沉寂的战场,心头一阵悚然。 老娘舅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这人哪,一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心里就会害怕,这心里一害怕呀,那就要当逃兵了,许多老兵打仗时根本不怕死,可当他们负伤住进医院之后,却一个个当了逃兵,就是因为这个。” 舒同文一阵脸红,就刚才,他也萌生了当逃兵的念头。 舒同文呐呐地问道:“老娘舅,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不害怕?” “没有,只要是人就会害怕,你们大队长也一样会害怕。”老娘舅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让自己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不过让自己不胡思乱想却是可以的,这人呀,只要一累沾地就能睡着,睡着了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看看四周酣然入眼的老兵,舒同文忽然间明白了,入夜之后日军明明已经停止进攻,可老兵们却还是要玩命地加固工事,他们既是在为明天的战事做准备,同时也是为了耗尽所有的精力,以便自己能够畅然入梦。 想通了这点,舒同文抡起工兵锹就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徐十九忽然铁青着脸从前面走了过来,他刚刚去了517团的团部,据说是师部有命令,不过看他这脸色,多半不会有什么好消息,果然,回到指挥部后徐十九就语气低沉地对老娘舅说道:“马上集合队伍,回市区。” 第59章七十四军 十九大队被61师扫地出门,又重新回到了上海保安总团的序列。 此时上海保安总团以及警察总队已经全部拆散补充进严重减员的87师及88师了,十九大队倒成了唯一直属于淞沪警备司令部的武装力量了。 淞沪会战依然打得如火如荼,尽管松井石根这个老鬼子调整了主攻方向,可第3师团对蕰藻滨大桥、泗泾铁路大桥、丁家巷以及海关码头这几个方向的攻势却丝毫不见减弱,并且还在炮台湾重开了一个战场,以一个大队的兵力猛攻吴淞炮台。 蒋委员长也匆匆赶到南翔,给前线的高级将领加油打气,至于徐十九“起死回生”这件事,则根本就没引起他的注意,他一个国府领袖,又哪里顾得上一个大队长的生死?既便徐十九是抗战英雄,淞沪会战开打之后,冒出来的英雄还少么? 顾祝同、陈诚等高级将领也已经忘记有徐十九这么号人。 张治中倒是没忘,不过他在上次电话风波之后,心气就已经泄了个干干净净,就连第9集团军的实际指挥权都已经移交给王敬久,现在他一门心思就想着早日解甲归田,又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区区一个十九大队的归属问题? 不过,有个人却始终关注着徐十九和十九大队,这个人就是88师副师长冯圣法。 8月28日,也就是十九大队重归上海保安总团序列两天后,88师师部迎来了一位改变徐十九和十九大队命运的客人,他就是58师师长俞济时。 此时88师已经将师部迁进四行仓库,俞济时走进四行仓库时,发现冯圣法的脸色很难看,孙元良神情僵硬地跟俞济时点了点头,就怒冲冲地摔门而去,88师参谋长张柏亭上来跟俞济时敬礼握手时,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尴尬。 其实刚才冯圣法刚刚跟孙元良大吵了一架,事情的起因是孙元良居然试图强奸一个前来师部慰问的女校学生,此前孙元良种种丑陋行径冯圣法虽然看在眼里,可碍于情面并没有出面干预,可这次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结果孙元良却没脸没皮地说道,他一个抗战英雄玩几个女学生怎么了?这在古时候就叫英雄配美人,应该是流传千古的佳话,冯圣法实在听不下去便跟孙元良吵了起来,不过那女校学生终是没遭孙元良的毒手。 寒喧过后,俞济时笑道:“这个孙元良,是不是寡人之疾又犯了?” 俞济时身份特殊,他不仅是蒋委员长的同乡,更是蒋委员长的远房外甥,从黄埔军校第一期步兵科毕业之后,便开始担任蒋委员长侍卫,然后便随着蒋委员长侍卫队的扩充,在短短四年之内便从侍卫排长变成了警卫第一师师长。 一二八上海抗战,俞济时率88师参战,冯圣法当时就是88师262旅523团的团长,俞济时在战场上被日军流弹打穿肚肠,还是冯圣法把他从火线上背下来的,所以两人不仅是黄埔同学兼上下级的关系,同时还是过命的交情。 冯圣法苦笑摇头,答道:“让良桢兄见笑了。” 张柏亭知道俞济时跟冯圣法交称莫逆,也知道俞济时这时候跑来四行仓库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跟冯圣法商量,便也找个借口走了。 作战室里只剩下两个人,俞济时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道:“圣法兄,有没有兴趣到58师来?” 冯圣法的目光猛然一凝,俞济时问他有没有兴趣到58师去,绝对不是让他去58师再当副师长,多半是让他去58师干师长!58师的前身是直鲁军,属于中央军中的杂牌,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十大调整师之一,能去58师当师长他当然愿意。 然而问题是,他冯圣法去58师当师长,俞济时怎么办? 俞济时似乎是猜到了冯圣法心中的疑问,笑着解释道:“圣法兄,我也不瞒你,老头子已经透出口风,要以58师、51师为基干编成七十四军,小弟不才,即将担任七十四军的军长一职,估计几天之内命令就该下达了。” 冯圣法忙道:“卑职先在这里预祝军座高升了。” “你我兄弟,说这些干啥?”俞济时摆了摆手,又道,“圣法兄,我已经正式向老头子举荐你,只要你点头,随时可以去58师报到!” 冯圣法肃然道:“承蒙军座看得起,卑职敢不从命。” “好。”俞济时用力扶着冯圣法肩膀,说道,“你我兄弟,终于又可以在战场上并肩杀敌了,而且杀的还是小日本,痛快!” 冯圣法道:“军座,卑职能不能带一个营过去?” 俞济时道:“当然可以,别说是一个营,就是带一个旅过去也行啊,小弟我正好可以向老头子讨个甲种师的番号,呵呵。” 抗战前的**编制,主要分为三旅九团的甲种师,两旅六团的乙种师以及两旅四团的丙种师,既便是中央军也以乙种师居多,譬如87师、88师、36师以及58师,像晋绥军、八路军、桂军、川军等地方部队都是清一色的丙种师。 **序列当中的甲种师数量极少,除了胡宗南的第1师,也就是桂永清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了,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名义上只有三个步兵团外加几个总队直属队,但这三个步兵团其实都是旅的建制,每个步兵团足有五千人。 冯圣法当然不会把俞济时的笑话当真,既便俞济时是蒋委员长的亲外甥兼心腹爱将,可要想把58师从乙种师变成甲种师,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光是摆平中央军体系内部那几个山头大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俞济时又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部队,竟能入得了圣法兄你的法眼?” 冯圣法答道:“说起这支部队,军座你其实也不陌生,一二八之战,黄汉廷团在庙巷跟日军拼到了最后,就连黄汉廷都战死了,可他的警卫连长却带着预备队穿插敌后端掉了日军的炮兵阵地,这才成就了二五九旅的反击。” “你说的是那只九命猫,徐汉魂?!”俞济时一下就回想起来了。 这个警卫连长头部中弹足足昏迷了半个月,最后竟奇迹般活了下来,这在当时可是轰动整个上海滩的大新闻,各家报纸都报道过的,还给了个九命狸猫的绰号,所以直到现在俞济时都还记得这个警卫连长的名字。 “是的,就是他。”冯圣法道,“闽变之后,徐汉魂带着一百多号裁汰下来的伤兵重返上海,并且筹钱治好了这些伤兵,后来徐汉魂就带着这群伤兵加入了上海保安总团,前几天沪上大肆报道的炮台山之战,就是徐汉魂指挥的。” “原来炮台山之战是徐汉魂打的,这就难怪了。”对于徐汉魂的能耐,俞济时是有着深刻认识的,当下说道,“圣法兄,九命猫可是员悍将,用好了能顶一个团,虽说他的出身不好,不过现在正值用人之际,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 冯圣法闻言顿时大喜道:“多谢军座成全。” ########## 龙华,十九大队驻地。 从新市区撤下来后,十九大队先回了火车北站驻地,却发现驻地已经被88师征用,便又从火车北站走到龙华,暂时驻扎在龙华警备司令部内,反正现在上海保安总团已经变成了一个空架子,司令部里的空营房多的是。 深夜了,二瓜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二瓜眼前就会浮现出刀疤、高疯子鲜血淋漓的样子,耳畔也依稀可以听到高疯子临死前的低吼,突击,全速突击……在战场上,他还可以使劲挖战壕,让自己累到没精力去想,可在这里,他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再一转身,一缕清冷的反光忽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高慎行的那把短剑,窗外远处的夜空下不时有爆炸产生的闪光划过,高慎行的短剑便会反射出阵阵寒光,二瓜留意这把短剑已经很久了,这次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翻身坐起叫了两声慎行哥,高慎行毫无反应,仿佛已经睡着了。 二瓜便悄悄把手伸向了那把短剑,然而,他的手指才刚刚接触剑鞘,原本已经睡熟的高慎行却猛然惊醒,并且一个翻身将二瓜骑在了跨下,遂即短剑出鞘,冷森森的剑刃已经贴在了二瓜的脖子上。 感受着脖子上沁入的寒意,二瓜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颤声道:“慎行哥是我,二瓜,我是二瓜……” “二瓜?”高慎行睡意散去,眼神也恢复了清明,沉着脸道,“不要乱碰我的东西。” “知知,知道了。”二瓜连声答应着,想点头却不敢,那锋利的剑刃还架在他的脖子上呢,一点头就剌破脖子了。 高慎行这才收剑回鞘,一翻身又睡了过去。 二瓜舒了口气,忽觉背脊一阵发凉,这才惊觉背后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心里对高慎行的这把短剑却是越发的好奇了。 让高慎行这么一惊吓,二瓜睡意全无,便起身来到操场上打算跑几圈,刚来到操场上便看到一辆轿车缓缓驶进了驻地大门,不等轿车停稳,一名胸前挎着花机关的中央军已经纵身跳了下来,遂即又从后车门里钻出来个军官。 借着远处爆炸产生的闪光,二瓜吃惊地发现,那军官的领章竟然是金色的,来的竟然是个将军?! 第60章兵棋推演 大队部里,徐十九正望着墙上的地图陷入沉思。 老娘舅坐在一边叭嗒叭嗒地抽着旱烟,半袋烟堪堪已经抽完,徐十九却仍然没有休息的意思,老娘舅便劝道:“汉娃子,去歇着吧,反正你又不是第9集团军的总司令,更不是三战区的总司令长官,再琢磨也没用。” 徐十九状若未闻,指着地图说道:“老娘舅你看,日军在张华滨方向连续受挫,迅速占领上海的战机已经丧失,所以,再在新市区跟我军逐屋巷战对日军来说是下下之选,只要松井石根不是头蠢猪,接下来他必定会将主攻方向转向罗店。” 老娘舅没有接腔,继续叭嗒叭嗒地抽着旱烟。 徐十九接着说道:“至此,国民政府在华东另辟战场,将侵华日军主力从华北战场引到华东战场的目标已经基本达成,此时就该果断放弃上海,以重兵在吴福、锡澄、嘉乍、海嘉这四条国防线上设防,依托坚固之国防工事大量杀伤日军,不过我担心哪……”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忽然从门外传了进来,大声说道:“你是担心统帅部不愿意放弃上海,继而选择在上海市效跟日军决战?” 徐十九闻声回头,冯圣法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副师座?”徐十九愕然,老娘舅也赶紧起身见礼。 冯圣法摆了摆手,微笑道:“阿九,继续你的战情分析。” “是。”徐十九啪地立正,又道,“副师座,卑职担心国府高层有人会头脑发昏,罔顾中日两国在国力、军力上的巨大差距,赌博式地选择在上海市效与日军决战,这对于我国、我军来说不啻于一场巨大的灾难。” 冯圣法微微蹙眉,沉声道:“你是说,上海守不住?” 徐十九笃定地道:“不是卑职危言悚听,上海必然守不住!” 冯圣法下意识地脱下手套,凝眉望着地图,问道:“理由呢?” 徐十九道:“上海是港口城市,日本海军的舰炮群以及航空兵可以轻易覆盖整个上海市的效区,而我国的海空军却几乎没有回击之力,而且由于淞沪协定,导致整个吴淞地区几乎没有可供依托的坚固工事,怎么守?” 冯圣法沉声道:“若是非守不可呢?” 徐十九叹息道:“若是非要死守上海,结果只能是将几十个精锐师白白消耗在日军的舰炮群以及海军航空兵的狂轻滥炸之下,等这几十个精锐师打光了,吴福、锡澄、嘉乍、海嘉这四条国防线也就成了摆设,再接下来那就是全线溃败的局面了。” 冯圣法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么,若是果断放弃上海呢?” “那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徐十九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接着说道,“若是我军果断放弃上海,退守吴福、锡澄、嘉乍、海嘉这几条国防线,则日本海军的大口径舰炮群再难以发挥作用,仅凭日本陆军要想突破四条国防线,绝非易事。” 说着,徐十九又从桌上拿起了两本书,分别是日军步炮协同以及日本陆军编制,又接着对冯圣法说道:“卑职对日军的火力以及编制略有研究,根据中日两军的火力对比,我军若投入全部59个德械师死守四条国防线,则日军至少需要投入全部十七个常设师团,才有可能突破我军防线,若是我军再投入数量庞大的地方军队,则日军就必须全国总动员,而且日军要想最终获胜,还得有个前提……” 冯圣法微微动容道:“什么前提?” 徐十九道:“这个前提就是,中国的工业资源全部耗尽,或者所有的兵工厂全部遭到日军航空兵摧毁,在中国的工业资源全部耗尽或者所有兵工厂悉遭摧毁之前,日军要想突破南京、杭州与上海之间的四条国防线,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徐十九这话绝非夸夸其谈,而是经过兵棋推演后得出的结论。 从新市区撤下来后这两天徐十九并没有闲着,而是就淞沪会战的各种可能、各种演化进行了全面、周密的兵棋推演。 经过五年整军计划,国民政府已经拥有24个调整师以及35个整理师,这59个德械师都是从蒋桂战争、蒋阎战争、中原大战以及对红军的围追堵截中打出来的,其单兵战斗力相比小日本的十七个常设师团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到底小日本的十七个常设师团也只是练出来的兵,除了思想上狂热些,真正接受军事训练的时间只有两年,上过战场的更是廖廖无几。 而中央军除了59个德械师,还有将近一百个二线师。 除了中央军,中国还有桂军、川军、滇军、晋绥军等大量地方军队,这些地方军队尤其是桂军、川军还有八路军,除了装备差点,战斗力那也是相当之强悍的,一旦给他们更换德械装备,战斗力恐怕不会比59个德械师差太多。 如果战场选在远离江海的内陆,日本海军无法提供火力支援,那么中日两军最大的差距也就是重炮和空军了,但是在有坚固工事可依托的前提下,日军重炮以及航空兵的威胁其实也很有限,这一点可以参考七年之后的松山之战。 松山之战是一场优势火力、优势兵力对劣势火力、劣势兵力的经典攻坚战,为了拿下只有一个日军联队驻守的松山阵地,拥有盟军强大空军助阵又装备了大量重炮的国军投入了二十万大军,最终打了三个月还阵亡了上万人! 既便国军的战斗力不如守松山的日军强,既便国军军官的素质远不如日军军官,既便四条国防线上的工事不如日军松山堡垒群坚固,既便守在四条国防线上的国军换不来一比六的伤亡比例,但是打出二比一的伤亡比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松山之战的日军是孤军,而坚守吴福、锡澄、嘉乍、海嘉这四条国防线的国军却可以得到整个中国的鼎力支援以及近乎无限的兵源补充,只要中国的工业资源不枯竭,中国军队非但不会衰弱,反而会越打越强,因为稳定的防线能够迅速锻炼出大量的老兵来,这个可以参考后世越战的两山轮战,七大军区的老兵就是这样打出来的,这些活下来的老兵基本上都成了各大军区的骨干。 总而言之一句话,如果国民政府此时放弃上海,选择在吴福、锡澄、嘉乍、海嘉这四条国防线上跟日军死磕,那么中日之战鹿死谁手就真的难以预料了,放眼世界范围,只要战术得当,并不乏以弱胜强的战例,譬如两年之后才爆发的苏芬战争。 1939年11月爆发的苏芬战争,苏联拥有压倒性的国力以及军力优势,当时芬兰的总人口数甚至都不如苏联的军队数量多,但是,芬兰军队依托坚固的曼纳海姆防线,在实战中大量杀伤苏联军队,迫使苏联政府不得不坐下来谈判。 中日两国的国力、军力虽然相差悬殊,但绝对没有苏芬两国那么夸张,特别是中国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充沛的人口资源,兵源几乎是无限的,所以,只要战术得当,迫使日本政府放弃军事进攻、转而坐下来谈判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冯圣法内心也很认同徐十九的观点,不过这种战略层面上的抉择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中将师长所能决定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战区长官部提出自己的观点,至于战区长官部以及统帅部接受不接受,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当下冯圣法转移话题道:“阿九,愿不愿意跟我去58师?” “58师?”徐十九闻言愕然道,“副师座什么时候调58师了?” 冯圣法道:“我已经调任七十四军58师师长了,只要你愿意,我这便向淞沪警备司令部发函,调你的十九大队进58师,番号还是十九大队,怎么样?” 徐十九闻言略略有些迟疑,说道:“师座,这会不会让你难做?” 徐十九无法预知未来,自然也不知道七十四军在未来八年抗战中打出的赫赫威名,既便抛开骄人的战绩,光是从七十四军中走出来的名将就能拉出一个长长的名单,王耀武、施中诚、邱维达、余程万、李天霞、廖龄奇、张灵甫…… 徐十九只是觉得十九大队身份尴尬,出了舒同文发动殷行百姓自发抗日的事情之后,就更加讲不清楚了,所以钟松才会不由分说将十九大队踢出了61师,冯圣法愿意接纳十九大队,徐十九当然高兴,可他不想因此而连累冯圣法。 冯圣法沉声道:“阿九你实话告诉我,那个学生到底是不是共产党?”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徐十九很干脆地摇头,又道,“不过我知道他是个好兵,将来还会是一个好军官,只要他能活下来。” 冯圣法点了点头,又道:“那好,你是不是共产党?” “不是。”徐十九不假思索地道,“我对共产党没恶感,但我不是共产党。” “这就足够了,只要你不是共产党就足够了。”冯圣法拍了拍徐十九肩膀,又道,“我这便要赶去松江跟58师汇合,所以缺编的兵员暂时没法给你补充了,但是战事不等人,明天一早你便带着部队开赴罗店,先摸清那里的战场态势。” “是。”徐十九啪地立正,冯圣法回了礼然后转身走了。 一直将冯圣法送上车,又目送冯圣法的汽车消失不见,徐十九才猛然抓起集结哨塞进嘴里,霎那间,寂静的军营里便响起了尖锐的哨子声。 不片刻,百余老兵便潮水般涌出营房冲上操场。 第61章岌岌可危 夜间行军虽然安全,速度却快不起来,而且还要与沿途各部进行联络衔接,十九大队走走停停赶到罗店附近时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此时,罗店的战局再次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逆转。 自8月23日收复罗店之后,第11师便始终堵在罗店正面,此时第十八军、第七十四军以及胡宗南的第一军都还没到,整个左翼只有98师、11师外加67师的两个团,其中67师负责浏河以北的沿江防御,11师负责浏河经罗店到刘行的防御,98师负责刘行经洋行到宝山县城的防御,三个师的防御正面长达几十公里。 11师、98师都是乙种师,除了两旅四团的正式编制,还各有两个补充团,不过在此前进攻日租界的战斗中,87师、88师以及36师伤亡惨重,11师、98师的四个补充团已经全部被划走,甚至连98师都差点被张治中打散补充进87、88师。 再加上战斗减员,11师、98师的实际战斗人员只有不到七千人,七千人往几十公里的战线上一摊,平均每公里只有两三百人,还要分出相当一部份兵力警戒师部以及几处战略要地,还要留出预备队,兵力还是相当紧张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日军方面的兵力更紧张。 前文说过,松井石根最初确定的主攻方向是张华滨,将大量的小火轮调往张华滨方向协助第3师团登陆,第11师团在川沙口、狮子林这边的登陆进展就相对缓慢,直到8月底松井石根调整主攻方向,总共只上来两个步兵联队。 这两个联队便是安达二十三联队以及和知鹰二联队。 安达二十三的步兵第12联队已经转攻宝山,正与98师对峙,在罗店与11师对峙的则是和知鹰二的步兵第44联队。 11师师长彭善、67师师长李树森以及98师师长夏楚中全都是黄埔一期生,打仗勇敢那是不必说的,但黄埔军校毕竟是一所速成学校,所以面对北洋军的旧军官时,黄埔系军官的优势很明显,可是当他们面对日本军官时就要相形见绌了。 实战中,黄埔系军官明显不是日本陆大毕业生的对手。 譬如罗店争夺战,几乎就是11师师长彭善跟日军步兵第44联队联队长和知鹰二大佐间的对决,从火力上看,日军步兵第44联队仅有十二门70mm口径的九二步兵炮,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在兵力上,11师更是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但是在实战之中,和知鹰二很高明地弥补了兵力不足的劣势,他弄了个钓鱼战术,手里抓着联队主力,却只在正面战线上摆放少量部队,引诱**进攻,**一旦发起进攻,这老鬼子便立刻带着联队主力猛扑过来,以多打少形成局部优势。 反观彭善的表现就要拙劣得多,先是将兵力均摊分守,再是不懂得保存有生力量,死抱着蒋委员长“寸土必争”的训诫,每每向日军防线的“薄弱点”发起反攻,结果和知鹰二的钓鱼战术每每奏效,11师的有生力量就这样一口口地被日军吃掉。 到了8月29日,11师在罗店的防线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徐十九并没有在敌情不明的情形下冒冒然地把部队带上罗店战场,而是在距离罗店还有不到十里时停了下来,然后在狄泾河西岸找了片小竹林命令部队隐蔽,然后带着高慎行、独眼龙泅渡过了狄泾河。 北边罗店镇方向枪声大作,东边宝山县城方向更是爆炸声震天,隔着老远都可以看到爆炸产生的那一团团巨大的火光,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此时正处于日军第3、第11师团左右夹击之下的宝山县城已经打成了什么惨样。 不过,处于11师、98师结合部的顾家宅方向却是一片沉寂。 越过狄泾河再往北,躲躲藏藏往前走了没多远,天色就黑了下来。 三个人呈品字形拉开距离,走得很慢很小心,火线侦察可不是闹着玩的,说是九死一生那是一点也不夸张,既便是在夜间也随时可能遇上敌军的流动岗哨或者暗哨,那时候暴露行踪事小,被黑暗中突然射来的子弹给击毙才叫冤。 要不然侦察兵为什么都是军中的佼佼者?就因为他们担负的几乎都是必死的任务,若非军中的佼佼者,上去了还不等于送死? 独眼龙打起精神,使劲瞪大仅有的右眼,无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漆黑的夜幕,高慎行两眼微眯,可他的耳朵却始终处于高度的紧张,周围稍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耳朵,走在最前面的徐十九更是进入了一种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 忽然,徐十九微微扬起右手,跟进的独眼龙和高慎行便赶紧蹲了下来。 片刻后,徐十九又冲两人轻轻招了招手,两人这才蹑手蹑脚地爬到了徐十九身边,再坐起身透过半人高的棉株往前看,只见前方夜空下有个小村,大约四五十户人家的样子,已经是深夜时分,村口的大院里却还亮着灯。 大院门口升起一堆篝火,火堆旁杵着个日军岗哨,极是显眼。 “大队长,前面是顾家宅,看样子已经被小日本给占了。”独眼龙原本就是罗店人,加入十九大队之前就已经在上海滩厮混多年,对上海市区以及沪西北的效区那是熟到不能再熟了,所以一眼就认出来前面的村庄是顾家宅。 高慎行忽然说道:“村里的日军最多一个班。” 独眼龙不相信道:“你怎么知道日军只有一个班?” “看岗哨就知道了。”高慎行道,“日军小队以上单位宿营时,一般都会设置固定哨以及流动哨,前面村子里的日军却只有固定哨,所以最多一个班。” “大队长,干他娘的!”独眼龙说着扭过头来看向徐十九,独眼里流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凶光,前面村子里只有一个班的日军驻守,如果发起突然袭击,既便他们只有三个人也足够解决掉对手了,小日本也不是天兵天将。 “用刺刀解决,尽量不要开枪!”徐十九轻轻点头,侦察兵轻易不会袭击敌人,但如果遇到小股敌军,也是绝不会放过的。 徐十九一挥手,三人便借着夜幕的掩护悄然摸了过去。 然而距离日军岗哨还有不到三十米时,三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因为刚才隔得远所以看不太清楚,待离得近了才发现日军岗哨的位置选的很刁。 岗哨背后是大院的正门,正前方和左右两侧不是开阔地就是大路或者晒场,方圆二十米内无遮无掩,要想无声无息接近日军岗哨根本不可能,而且日军岗哨也很警觉,虽然会不时地来回走动,却绝不离开火堆太远。 徐十九的眉头霎时蹙紧,这绝对是个老兵! 透过准星,徐十九手中的盒子炮已经瞄准了日军岗哨的脑袋,只要开枪,这小日本就必死无疑,但是枪声也必然会惊动大院里正在熟睡的日本兵,到时候就凭他们三个人、四把镜面匣子,就绝无可能干掉这十几个日本兵了。 徐十九正犹豫着要不要开枪时,不远处的高慎行突然呻吟起来。 高慎行的呻吟声虽然轻,却立刻惊动了日军岗哨,日军岗哨不假思索地拉动枪栓将子弹推上膛,然后以枪口对准呻吟声传来的方向,大喝道:“纳尼莫诺(是谁)?” 徐十九和独眼龙都没有开枪,他们相信高慎行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高慎行会日语,所以想用日语把日军岗哨引过来,当下继续呻吟起来:“他兹给得,他兹给得,他兹给得(救命)……” 那日本兵的确是个老兵,所以根本不吃这一套,连续喝问两句之后还不见有人出来,便毫不犹地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扣下了扳机,寂静的夜空下霎时爆起突兀的枪声,大院里的日本兵霎时被惊动,大呼小叫起来。 徐十九和独眼龙几乎是同时扣下扳机,日军岗哨头部、胸部同时中弹,闷哼一声倒在了血泊中,徐十九飞身而起,大声喝问道:“高慎行,死了没?” “没死。”高慎行翻身坐起,大声应道,“胳膊蹭破点皮。” 说话间,大院的大门猛然打开,遂即一挺歪把子机枪架在门槛上向着徐十九他们藏身的棉花地猛烈开火,灼热的子弹在夜空下带出一道道曳光,打得棉株纷纷断折,遂即大院里又是嗵嗵两声闷响,两发榴弹已经窜空而起。 “撤,快撤!”徐十九发一声喊,转身就跑。 第62章钓鱼战术 高慎行、独眼龙连滚带爬赶紧跟上,不到半袋烟的功夫三人便已经逃出千米开外。 待进了一片小树林,独眼龙便忍不住埋怨起高慎行来:“你小子搞什么名堂?没事瞎叫唤什么,嘴抽筋了?” 高慎行臭着张脸,没吭声。 徐十九道:“慎行说的是日语,他想把日军岗哨引过来干掉,不过那日本兵明显也是个老兵,没上当,反而把咱们的行藏给暴露了。” 独眼龙道:“日语?还把日军岗哨引过来?这叫自作聪明。” 高慎行忍无可忍,反唇相饥道:“那你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独眼龙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他还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事实上,当时那种情况要击毙日军岗哨很容易,可要想在不惊动院内日军的前提下解决掉日军岗哨却几乎不可能,真要是轻轻松松就能摸掉日军岗哨,随随便便就能端掉日军的宿营地,抗日战争何用八年,小日本只怕连八个月都坚持不下来。 独眼龙还在嘀嘀咕咕,徐十九却忽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阿龙噤声!” 独眼龙愕然,旁边的高慎行也猛然抬起头来,徐十九微微侧动脑袋分辩着风中的声音,遂即又卧倒在地,冲身后两人喝道:“趴下!” 独眼龙和高慎行刚刚跟着趴下,前方便有一束雪亮的光柱照了过来,遂即又是一束,然后再是一束,那一束束的灯柱最终汇聚成一大片光幕,将整个原野照得亮如白昼,然后才是巨大的引擎轰鸣声,竟是一支庞大的日军车队!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将脑袋压得更低了些。 不到片刻功夫,庞大的车队便驶近了他们藏身的路段,徐十九暗中数了数,竟有十几辆边三轮摩托以及八辆卡车,中间还有两辆装甲车隆隆开进,在车队的屁股后面,还有四路纵队的日本兵跑步跟进,少说也有一个步兵大队! 日军车队沿着公路隆隆前行,直奔顾家宅而去。 等日军过去,独眼龙才心有余悸地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小日本的大队人马来得好快,而且就为了咱仨,至于这么大阵仗么?” 徐十九没有吭声,大脑却开始急速地开动起来。 不片刻,日军车队便浩浩荡荡地开到了顾家宅前的晒场上,徐十九举起望远镜,那两辆装甲车已经停在了村口的大院前,从大院里匆匆迎出一队日本兵,列好队,遂即便从装甲车里下来了几个日本军官,距离远,看不清什么军衔。 交谈了几句,从车上下来的日本军官忽然左右开弓扇了从大院里迎出来的日本军官好几个耳光,大院里迎出来的日本军官脑袋被打歪过去,又赶紧正过来,再被打歪过去,又再次正过来,嘴里估计也在“哈依”“哈依”地应着。 又过了片刻,那支日军车队便又沿着公路浩浩荡荡地开了回去,高慎行、独眼龙看了个满头雾水,小日本这唱的是哪一出? 徐十九放下望远镜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我们回去。” 说完徐十九转身就走,高慎行、独眼龙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两人虽然满肚子疑问,却也忍住了没有发问。 ########## 回到狄泾河南岸,对过口令进入小竹林,却发现多了一大群不速之客。 借着瞬忽扫过的手电微光,可以看清楚这群不速之客穿着一色的灰布军装、一色的胶底黑布鞋,戴着一色的德式钢盔,腰间的武装带刹得紧紧的,胸前交叉两条帆布子弹带,手里握着簇新的中正式步枪,腰间还坠着八颗手榴弹。 看见了徐十九三人,这群不速之客便纷纷将冷漠的眼神扫视过来。 一股无形而又巨大的压力霎时便将徐十九三人笼罩,徐十九的目光微微一凝,看气势就知道,这定然是一群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百战老兵,高慎行冷漠依旧,独眼龙却轻轻地正了正头上的钢盔,又下意识地扯了扯灰布军装的下摆。 老娘舅领着个军官迎了上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军衔。 走到近前,那军官忽然向着徐十九啪地立正,自我介绍道:“鄙人51师153旅306团上校团长,邱维达。” “鄙人58师十九大队,徐十九。”徐十九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军衔,军政部追赠他为陆军上校,也没有下文要收回他的铨叙军衔,可他的职务却只有中校营长,所以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自我介绍,便索性不介绍。 徐十九倒是没想到,51师居然先于58师赶到了罗店。 其实,51师先行抵达的也只有邱维达的306团,师主力还远在百里开外呢。 “原来是徐大队长。”邱维达刚到上海,并没听说过徐十九这个名字,却也没有因此而有所轻视,不管怎么说今后都是同属七十四军的同僚了,当下又道,“听说徐大队长刚从敌后侦察回来,不知道可曾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略有收获。”徐十九便将打探到的情况捡重点说出。 “这么说小日本兵力不足,这是在钓鱼?”邱维达的战场洞察力也是相当之敏锐,徐十九只是简要说了些重点,他便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战机。 “卑职也有此怀疑。”徐十九不由得高看邱维达几分。 邱维达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徐大队长,我想利用日军的钓鱼战术打他个伏击,不过需要贵部尤其是徐大队长你的协助,你可愿意?” 徐十九说道:“你我同属七十四军,有何不愿?” “好。”邱维达闻言大喜,回头喝道,“帐篷、地图。” 邱维达的两名卫兵赶紧搭起一顶野战帐篷,他的副官也从挎包里取出地图,在帐篷中摊开,邱维达和徐十九这才猫腰进了帐篷。 徐十九打起手电,对着地图说道:“邱团座请看,顾家宅在这里,只有不到一个班的守军,然而北边来的日军反应非常之快,我怀疑就驻扎在周宅或者沈家桥,如果邱团座打算伏击增援日军的话,那就只能在这儿打,五斗泾。” “五斗泾?”邱维达轻轻点头,又道,“那里地形怎样?” 徐十九没有回答,只是把头伸出帐篷外将独眼龙叫了进来。 独眼龙进来说道:“两位长官,上海市郊的地形都差不多,除了河滨就是开阔地,甚至连小山包都很难找出几座来,不过五斗泾附近是大片的棉花田,眼下棉株还没有枯萎,藏个千把来人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邱维达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离天亮还有将近六个小时,时间足够!”说罢,又对徐十九说道,“徐大队长,顾家宅的日军就交给你了,北边来援的日军交给我们306团,我这边一准备好,你那边就马上动手。” “是!”徐十九挺起胸膛,啪地立正。 邱维达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又对独眼龙说道:“这位兄弟看起来对附近地形很熟,有劳你带我们团去五斗泾。” “是!”独眼龙也是啪地立正。 不片刻,正在竹林中休整的306团官兵便纷纷起身,开始在各级军官的口令声中集结列队,遂即一队队地开出竹林,很快隐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此时的邱维达和徐十九并不知道,罗店镇已经在天黑之前失守了,整个淞沪会战已经到了生死倏关的紧要关头了! ########## 就在邱维达、徐十九决定围点打援时,第15集团军总司令陈诚把电话打到了嘉定,对第十八军军长罗卓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罗卓英你干什么吃的,一个军守不住一个罗店?!” “夺回罗店,马上组织兵力夺回罗店,夺不回你就别干了!” “我不要听,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只要结果,我只要罗店!” 陈诚骂完就咣的挂了电话,罗卓英的脸便糗在那里,倒也怨不得陈诚生气,实在是因为罗店的得失对整个淞沪会战的影响太大了。 罗店一旦失守,嘉定也就门户洞开了。 嘉定一旦失守,不仅第9集团军的侧背会暴露在日军的兵锋之下,日军更可以切断南京至上海之间的公路交通,那么集结在上海的十几个中央军精锐师也就剩下半口气了,这样的严重后果绝不是他罗卓英能承担得了的! 罗店已经失守,嘉定已经岌岌可危,援军却还远在百十里外! 罗卓英一个电话过去,11师师长彭善便灰头土脸地来到了太仓。 “彭师长,你是怎么搞的嘛?怎么把罗店给丢了呢?”第十八军军长罗卓英是军中有名的好脾气,不过此时却也不免有些急了。 “军座,日军的火力太猛了,又是飞机又是大炮,伤亡太大了,这才几天?我们11师都快打光了!”彭善拍了拍身上的泥灰,惨然道,“补充兵,军座你答应给我们师的补充兵什么时候能到?还有14师和94师,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补充兵快到了,14师和94师也快到了。”罗卓英知道再埋怨彭善也没用,当下压住火气劝道,“彭师长你要坚持住,务必不能再让日军突破施相公庙防线,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军伤亡大,日军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罗卓英本想训斥彭善一番泄火,却终究没泄成,彭善诉会苦又讨了杯水喝,然后愁眉苦脸地回了施相公庙。 第63章围点打援 罗店失守,嘉定危在旦夕,整个淞沪会战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就连远在南京的蒋委员长也被惊动了,连夜坐车赶到统帅部,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 在会议上,白崇禧再次跟德**事顾问法肯豪森争吵起来。 “早在六天前我就说过,上海守不住,上海根本守不住,再在上海死撑下去,局面只会越来越糟,现在如何?让我不幸言中了吧?”白崇禧倒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而是真的很担心战局,又对蒋委员长说道,“委座,放弃上海吧。” 蒋委员长沉默着没有吭声,他的内心自然是万般不愿意放弃上海的,但是眼下淞沪战场的局势已经急转直下,那么壮士断腕、果断弃守上海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不过此时再放弃上海,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远超六天前了。 看到蒋委员长似乎有些意动,白崇禧又拿起面前一份报告接着说道:“委座,这份战情分析报告想必你已经看过了,卑职以为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在上海市效与日军决战的确不可取,依托吴福、锡澄、嘉乍、海嘉这四条国防线持续抗战才是正确的选择。” 白崇禧手中的这份战情分析报告是张治中、张发奎以及王敬久、孙元良、冯圣法等几个师长联名发来的,报告中仔细分析了中日两军在海空军力量方面的巨大差距,认为在上海市效与日军不可取,所以应该果断放弃上海。 一直听着翻译小声转译的法肯豪森忽然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道:“不,绝对不可以放弃上海,绝对不行,上海不仅是国民政府的财赋重地,更是整个华东的防御支撑,上海一旦失守,南京也就无险可守了,那几条简陋的国防工事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白崇禧摇了摇头,他不想再与法肯豪森争吵,只是望着蒋委员长不说话。 蒋委员长内心也是犹豫不决,忽然问顾祝同道:“默三,11师还能坚守多久?” 顾祝同闻言苦笑,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委座,11师只怕连半天都守不住了。” 蒋委员长的眉头霎时蹙紧了,又道:“那么,上海市区还能不能抽调出部队来?” 顾祝同摇了摇头,无奈地道:“早在几天前,上海市区的87师、88师就已经由进攻转入防御了,36师、61师还有教导总队在张华滨、吴淞也打得很艰苦,至于浦东的57师,一来隔得远,二来还隔着黄浦江,怕是来不及了。” 蒋委员长的脑门上已经凸起了一根根的青筋,又道:“那么,离罗店最近的又是哪支部队?什么时候能到?” 顾祝同道:“离罗店最近的是王耀武的51师,该师的一个旅已经抵达安亭车站,不过后续的一个旅以及技术装备还在赶赴上海的途中,此外冯圣法的58师也已到达松江,不过该师的技术装备同样还没有运到……” “不等了!”蒋委员长大手一挥,沉声道,“马上直接给王耀武、冯圣法发电报,让他们不要等炮兵了,即刻轻装驰援罗店。” 顾祝同道:“委座,既便现在命令51师、58师轻装赶往罗店,只怕也来不及了,安亭距离罗店比松江要近,也有将近百里,遇到河道阻隔还要绕行,行军距离至少百余里,夜间行军走不快,白天又有日机封锁阻挠,所以51师最快也要到明天天黑才能赶到罗店,而11师却根本坚持不到明天天黑了……” 话音未落,一个高参忽然匆匆入内,附在蒋委员长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 蒋委员长顿时喜出望外,大声问道:“你说什么,51师的一个团已经赶到罗店了?是哪个团,301团、302团还是306团?他们团长叫什么名字?” 高参答道:“报告委座,赶到罗店的是邱维达的306团。” “邱维达?邱维达!”蒋委员长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他,谭家桥一战,王耀武一个旅就打垮了**两个师,还击毙了**最能打的师长寻淮洲,当时邱维达还只是王耀武麾下的一个连长,我还亲自给他颁发过勋章!” 高参无言以对,这个事情他真不知道。 不过蒋委员长的记性是真好,或者说他对麾下的将领非常上心,**当中的师长,不管是中央军、东北军、西北军、晋绥军、桂军、川军或者八路军,但凡师长以上军官,蒋委员长对他们的底细都了如指掌,团长也能记住绝大部份。 “马上给邱维达发报……”蒋委员长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团级单位还没有配备电台,当下改口道,“马上给罗卓英发报,让罗卓英派通讯员通知邱维达,命令306团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罗店,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顾祝同苦笑摇头,委座喜欢越级指挥的老毛病又犯了。 白崇禧心里更是腹诽不已,越级指挥也就罢了,你好歹下达一个靠谱些的命令行不?让邱维达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罗店,那不是将有限的宝贵兵力往绞肉机里填么?眼下最靠谱的做法应该是让邱维达团直插顾宅,威胁日军的侧后。 ########## 白崇禧的看法可谓与邱维达、徐十九不谋而合,当蒋委员长在统帅部召开紧急军事会议时,邱维达已经带着306团主力赶赴顾宅北边的五斗泾设伏,徐十九也已经带着十九大队的百十号老兵对顾家宅完成了包围。 远远望去,顾家宅的情形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村子里依然是漆黑一片,估计村里的男女老少早跑光了,不过村口的那栋大院仍然亮着灯,大门外也换了一个日军岗哨,那日军岗哨看起来也是个警惕性很高的老兵。 十九大队在棉花地里潜伏下来,静静地等待306团的消息。 大约十几分钟后邱维达的通讯兵就到了,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当下徐十九将独只手、老娘舅还有高慎行叫到跟前,吩咐道:“老独带1排堵后门,慎行你带2排堵西边,老娘舅带3排堵东边,敢死队跟我堵正门,各排听我枪声为号,从四个方向同时进攻,不能走了一个小日本,都给我全部杀光。” 独只手、高慎行还有老娘舅各带一个排走了,原地还剩下二十来个老兵,徐十九又回过头吩咐二瓜和舒同文道:“二瓜、同文,你们两个跟着我。” 二瓜和舒同文点头应了,然后跟着徐十九以及另外二十来个老兵悄然来到大院正面的棉花地里,在两块棉田之间的排水沟里趴了下来,夜风习习,二十几个老兵纷纷从刀鞘里拔出刺刀来,沉默着卡进刺刀座槽。 徐十九将盒子炮的机头打开,瞄准了三十米外的日军岗哨。 算算时间,各排差不多已经进入攻击位置,徐十九便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寂静的夜空下霎时爆起一声清脆的枪声,端着刺刀在大门外来回警戒的日军岗哨应声倒地,他被徐十九一枪打爆了脑袋。 下一霎那,大院里便响起了日本兵的喧哗声。 徐十九将盒子炮插回枪套,侧头对二瓜说道:“机枪给我。” 二瓜不假思索地将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递给了徐十九,徐十九接过机枪刚刚架好,大院的两扇大门便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日本兵抱着歪把子正准备往门槛上架,徐十九扣下扳机便是一个“哒哒哒”短点,日军机枪手便倒在了血泊中。 日军副射手刚补上来,又被徐十九一个短点射摞倒。 徐十九身处黑暗之中,机枪也打得极其老辣,小日本已经失了先手。 不过小日本反应也快,发现正门被堵便又赶紧关上了大门,然后攀上两侧院墙,试图从侧翼迂回夹击,这也是小日本的一贯伎俩,正面受阻便马上分兵迂回,不过六七个日本兵才刚刚攀上院墙,左右两侧便爆起了密集的枪声。 攀上院墙的六七个日本兵便纷纷惨叫着摔了回去,却不知道死了几个。 这下小日本也没辙了,只能躲在院里用掷弹筒胡乱向着外面发射榴弹。 徐十九没有马上下令冲锋,这次是围点打援,306团那边还没接上火,他这边自然不能将鱼饵一口吞下去,徐十九不停地搂出二三短点,将大院的两扇门板打得木屑四射,一个弹夹快要打完时,徐十九扭头大吼:“同文,弹夹!” 趴在徐十九身边的舒同文赶紧从背篓里取出一个弹夹递给徐十九,徐十九咔咔换上弹夹又将换下的弹夹扔回来,舒同文捡起来一看,发现换下的弹夹里居然还剩好几发子弹,脸上便露出了困惑的神色来,子弹没打完,干吗要换弹夹? 不过很快,舒同文就知道徐十九为什么要提前换弹夹了。 第64章伏击 就在徐十九换上新弹夹打了两个短点射之后,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间再次打开,一个日本兵拎着机枪就往门槛上架,与此同时,大门两侧的院墙上也冒出了六七个日本兵,举枪对着徐十九所在方向同时开火。 敢情小日本一直在偷偷计算徐十九的弹药余量,打算趁徐十九更换弹夹的间隙,来一次火力急袭,不过很遗憾,他们碰上了一个真正的老兵。 徐十九对掠过耳畔的子弹毫不理会,扣紧扳机就是一个长点射,灼热的子弹顿时间像水一样泼过去,刚刚趴到门槛上的日军机枪手霎那间就被打成了筛子,正从院墙上直起腰举枪射击的六七个日本兵也纷纷中弹,惨叫着倒栽回了院子里。 ########## 五斗泾,306团伏击阵地。 邱维达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焦躁,南边徐十九的十九大队已经向顾家宅的日军发起了进攻,可北边周宅、沈家桥方向却毫无动静,邱维达不由得怀疑起来,会不会是徐十九情报有误,或者自己判断错了? 说起来邱维达也才刚刚三十出头,有锐气,也难免有年轻人的毛躁。 306团团副兼1营营长刘振武的手心里甚至已经沁出了冷汗,刘振武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打过北洋军,打过西北军,也打过红军,不过跟小日本干仗却还是头一次,都说小日本很凶残,很能打,所以紧张是难免的。 “来了,小日本来了!”3营长胡豪忽然从前方飞奔而回。 邱维达闻言顿时神情大振,当下将烟头扔在脚下踩灭,又从枪套里起出勃朗宁手枪,喀喀拉上枪栓然后扭头大吼起来:“准备战斗!” 1营长刘振武在裤腿上擦了擦冷汗,一把握住了起爆器。 51师有个师属工兵连,临出征时王耀武将工兵连分拆成排随各团行动,工兵携带的炸约和起爆装置正好派上用场。 不片刻,前方便有雪亮的车灯射了过来,遂即便是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空下听得非常清晰,邱维达粗粗地数了数,正如徐十九所说的,足有十几辆边三轮摩托以及六七辆卡车或者装甲车,还跟着不少鬼子步兵,少说也有一个大队! 以手指压住手枪扳机,邱维达的心脏忍不住怦怦狂跳起来。 1营长刘振武更是觉得胯下的卵蛋都在发颤,握紧起爆器的右手手背上甚至已经凸起了一根根的青筋,不过306团毕竟是一支身经百战的老部队,一个个虽然已经紧张到不行,却也死撑着没有弄出任何意外状况。 日军懵然不知,大摇大摆地踏入了306团的伏击圈,都说日军十七个常设师团厉害,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厉害,而是在中日全面战争中一点点打出来的,此时的日军还从未吃过夜战、伏击的亏,自然也不会有太高的警惕性。 日军终于完全进入了伏击阵地,邱维达举起手枪对天就是一枪,1营长刘振武也狠狠地揿下了起爆器,下一霎那,埋在公路上的十几封炸约便猛然间爆炸,耀眼的红光中,车队中的两辆卡车和一辆装甲汽车已经同时被掀翻。 还有五斗泾上的那座公路桥也被炸断了。 与此同时,埋伏在公路两侧的306团官兵也猛烈开火,几十挺轻重机枪和上千枝步枪霎时交织成密集的交叉火力,排着四路纵队跟随车队往前急行军的日本兵猝不及防,顿时间就像被割倒的麦草般倒下来,惨叫声响成一片。 ########## 日军第11师团已经在狮子林炮台建起了前进基地。 松井石根调整作战重心之后,大量小火轮被调来川沙口、狮子林这边,第11师团的登陆速度大大加快,到了8月30日凌晨,不仅在狮子林炮台建起了前进基地,就是师团直属的山炮第11联队也已经在狮子林附近构筑好了炮兵阵地。 和知鹰二连夜赶回师团部参加军事会议,在会议上,第11师团师团长山室宗武传达了派谴军司令官松井石根的命令,听说松井石根要将派谴军直属的战车第5大队以及独立重炮兵第10联队调拨给第11师团,几个联队长都是兴奋不已。 说到日军十七个常设师团,通常都会被归类为甲等师团,其实这十七个常设师团也是分成三个不同等级的。 早期的日本陆军没有卡车,火炮要靠畜力牵引或者驮载,根据役使畜力种类的不同划分为挽马师团以及驮马师团两类,挽马师团装备的火炮一般都是重量重、口径大的野炮,通过挽马牵引行军,对道路要求比较高,属于野战师团。 驮马师团只装备重量轻、口径小的山炮,通过驮马驮载行军,对道路的要求较低,性质比较类似山地师团,但不是专业的山地师团。 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日本陆军也开始跟随世界潮流尝试机械化,先后将近卫师团以及关东军的第1师团、第2师团编成了机械化重装师团。 所以,既便是十七个常设师团也分成机械化重装师团、挽马师团以及驮马师团三等,山室宗武的第11师团就是个驮马师团,所属山炮兵第11联队只有36门75mm口径山炮,火力配置在十七个常设师团中是属于最弱的。 既便火力较弱,第11师团的山炮联队也是直到今晚才建起炮兵阵地。 而海军航空兵此前对第11师团的支援也是比较有限,所以第11师团自登陆后,打得还是比较艰苦的,和知鹰二的步兵第44联队之所以能够将彭善的11师打残,凭借的并不是火力优势,而是这老鬼子高超的战术指挥能力。 不过,有了战车大队和独立重炮兵联队,日军的火力优势就相当明显了,而且松井石根已经调整了作战重心,再接下来的作战行动中,海军航空兵也势必会给第11师团提供更多的火力支援,则日军的火力优势就更大了。 从明天开始,罗店战场就将彻底纳入日军掌控。 和知鹰二自信满满地对山室宗武说道:“师团长,罗店对面的支那军已经没剩下多少战斗力了,明天一早,我步兵第44联队就将向施相公庙一线发起全线猛攻,相信在明天天黑之前,师团长就可以站在嘉定城头欣赏日落的美景了。” 安达二十三忍不住提出质疑道:“和知桑,你会不会太乐观了?” 步兵第22联队联队长永津佐比重也说道:“自淞沪开战以来,支那军的顽强超出了帝国的想象,我们必须承认,支那中央军的战斗力,尤其是战斗意志,绝不是支那东北军所能够比拟的,和知君,轻敌是要付出代价的。” 和知鹰二道:“两位多虑了,昨天天黑之前,我仅投入一个小队发起试探性的攻击,结果就轻松夺取了罗店,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对面的支那军已经师老兵疲,而且兵力也没剩下多少了,明日再战,我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突破施相公庙防线。” 接着,和知鹰二又将他鼓捣出来的钓鱼战术好好地吹嘘了一通。 安达二十三、永津佐比重、浅见义雄等几个步兵联队长内心颇有些不以为然,但罗店战局若真如和知鹰二所说的那般,则淞沪会战的首功只怕就要落在这个家伙头上了,想到这里几个联队长便颇有些不是滋味。 山室宗武闻言却是精神大振。 如果罗店当面的中国军队果然如和知鹰二所说的一般已经被彻底打残,那战局无疑就将纳入第11师团的掌控之中,因为来自南京的情报显示,从全国各地调来上海的中国援军至少要到明天天黑才可能赶到罗店。 有一整天时间,足够和知联队夺取嘉定了。 然而山室宗武的好心情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第11师团参谋长片村四八就匆匆走进会议室,对和知鹰二说道:“和知桑,你的副官刚刚打来电话,说是山内大队在驰援顾家宅的半路上遭到支那军伏击,情况危机,你赶紧回周宅吧。” “纳尼?!”和知鹰二两眼圆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山室宗武也霎时蹙紧了眉头,望向和知鹰二的眼神颇有些不悦,这家伙刚刚还说罗店对面的中国军队已经没多少兵力了,结果话音刚落,步兵第44联队的一个步兵大队就遭到了中国军队的伏击,这叫什么事儿? 几个联队长更是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和知桑,看来你没钓到鱼,却反而被鱼给钓了?” “我早说过,支那人很狡猾,不可轻敌,不可轻敌呀。” “师团长,看来明天你是没办法在嘉定城头欣赏日落美景了。” 面对军中同僚的冷嘲热讽,和知鹰二的一张脸几乎臊成了猴屁股,在师团部实在呆不下去,便对山室宗武告辞道:“师团长,我先回周宅了。” 山室宗武倒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在他想来,山内大队既便中了国军的埋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中日两军在装备上还是存在差距的,而且罗店附近的地形都是开阔地,既便战事不利,日军要想突围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下山室宗武挥手说道:“快去吧。” “哈依!”和知鹰二低头收脚,转身走了。 第65章大胜 山室宗武所不知道的是,前来顾家宅钓鱼的山内大队已经陷入绝境了! 五斗泾上的桥梁已经被306团的工兵炸断,整个山内大队已经被拦腰截成了两段,跑步跟进的两个步兵中队被截在五斗泾北岸,前面的车队则被截在南岸,而且最前面的两辆卡车已经侧翻在公路上,整个车队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日军完全没有防备,心理上没有防备,战术上更没有防备,由于变起仓促,不少日本兵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死在了**的第一轮火力急袭之下,剩下的日本兵也只能蹲在光秃秃的公路上跟**对射。 日军最大的凭仗是车队中的那两辆装甲汽车,不过很不幸的是,其中一辆装甲汽车被爆炸产生的汽浪掀翻在地,当场报废,另外一辆装甲汽车也跟失控的卡车撞在一起,车载的两挺机枪只剩下一挺能用,能提供的火力支援相当有限。 306团以有心算无备,整个伏击战的态势可谓是一边倒。 王耀武的51师虽然只是中央军中的杂牌军,可再是杂牌那也是德械师,何况306团还是51师的骨干团队,野炮、装甲车这样的重装备是没有,可马克沁重机枪、捷克式轻机枪还有花机关这样的轻武器却并不比日军少。 交火不到半个小时,日军已经死伤逾半。 邱维达打得性起,左手持枪,右手操着军刀便跃出了地沟,306团三个步兵营小两千号老兵也纷纷端着刺刀嗷嗷叫着冲上公路,小日本虽然死伤惨重,却也悍不畏死地拉开枪栓退出子弹,一个个默不作声地迎了上来。 仅仅十几分钟,负隅顽抗的三百多日本兵就被干掉了大半,前来钓鱼的山内大队算是彻底被打残了,出击的四个步兵中队八百多人,阵亡了六百多人,只有不到两百人仓皇逃回周宅,卡车、装甲车、九二步兵炮等重装备更是损失殆尽。 战事结束,306团的老兵们便开始抓紧时间打扫战场。 邱维达爬上一辆侧翻的装甲车,得意地俯视脚下的战场,团副兼1营营长刘振武,3营长胡豪也跟着爬了上来,胡豪还给邱维达递了颗烟,然后一边给邱维达点烟一边说道:“团座,小日本也不怎么滴,三五几下也就清洁溜溜了。” “那你就错了。”邱维达美滋滋地吸了口烟,说道,“这仗赢得轻松,那是因为小日本还没尝过咱们51师的厉害,而且又是夜间伏击,小日本的飞机还有军舰上的远射程炮发挥不出作用,以后就再不会有这样的好事了。” 邱维达话音未落,一发炮弹就拖着长长的曳光划过漆黑的夜空,在前方数里开外轰然爆炸,虽然相隔好几里,却还是可以感受得到地面上传导过来的震动,假如身处爆炸中心,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该是何等的威力? 刘振武和胡豪不禁微微变了脸色,这便是小日本的远射程舰炮? 邱维达悠悠吐出一口烟圈,斜着眼睛对胡豪说道:“看见没,那就是小日本军舰上的远射程炮,幸好现在是晚上,要换成是白天,在观测气球的引导下,刚才那炮弹就能跟长了眼睛似的落咱们头上,那你小子就算是活到头了。” 胡豪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这时候,邱维达的副官捧着把军刀屁颠屁颠地来到了下面,涎着脸叫道:“团座,打扫战场时发现个日军少佐,人被打成了筛子,不过留了把佐官刀。” “佐官刀?拿来我瞧瞧。”邱维达接过军刀,又一下拔出,只见刃面雪亮,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冷冷的幽光,刚才那么激烈的白刃战,都没能在刀刃上留下个缺口,当下邱维达便忍不住赞道,“好刀!真是好刀!” 胡豪两眼放光,涎着脸对邱维达说道:“团座,这把刀就赏了我吧?” “你?想得美!老子都没份呢。”邱维达将这把佐官刀收回刀鞘,随手扔给副官道,“你这便赶往施相公庙向彭善彭师长报捷,然后再把这把佐官刀送到安亭车站当面呈送师座,就说我们306团首战告捷,没给51师丢脸。” “是。”副官接过军刀,带着几个卫兵走了。 邱维达又吩咐刘振武道:“刘团副,再从战利品里面匀出一部分给十九大队送去,除了那四门九二式步兵炮不能动,别的你看着给,咱们饮水不忘挖井人,要不是徐大队长提供的情报,咱们306团也不可能打这么个大胜仗。” “卑职这便去安排。”刘振武也领命去了。 ########## 顾家宅,十九大队对日军的围攻也已经进入尾声,若不是顾忌这边太早吃掉鱼饵会影响到306团的伏击计划,十九大队早半个小时前就已经解决掉这小股日军了。 十分钟前,北边五斗泾方向的枪声逐渐稀落下来,徐十九就知道306团已经把活儿干完了,当下也率十九大队向大院里负隅顽抗的七八个日本兵发起了总攻,徐十九最先冲到围墙外,甩手就往里面扔出了两颗手榴弹。 爆炸声中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只不知道炸死了几个。 甩出手榴弹之后,徐十九并没有在原地逗留,而是连续两个前滚翻再加一个鱼跃,扑到了十几米外的墙根后,老兵就是老兵,徐十九堪堪做完战术规避动作,两颗甜瓜手雷便从院墙里扔出来,而且没落地当空就炸了。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起大量瓦砾,扑簌簌地落在徐十九身上,烫得他直呲牙。 紧接着,左边的高慎行还有右边的老娘舅也带着两个排压了上来,五十几个老兵往院子里扔出了一排手榴弹,至少三十颗手榴弹在数秒钟内先后爆炸,顿时间将院子里负隅顽抗的六七个日本兵炸得哭爹喊娘、血肉横飞。 猛烈的爆炸过后,整个院子已被硝烟彻底吞噬。 不等硝烟散开,两个老兵已经手架手搭成人梯,徐十九踩着人梯就攀上了院墙,然后抱着捷克式轻机枪对着硝烟弥漫的院子就是一通扫射,紧接着,两个老兵又猛然踹开紧闭的大门,后面十几个老兵端着刺刀汹涌而入。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一个班的日本兵全部被击毙。 打扫战场时,舒同文意外地在堂屋里发现了一样宝贝,当下兴奋地向徐十九大叫:“大队长,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照相机?”徐十九愣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向倒毙在地上的其中一个日本兵,道,“这小鬼子多半是个随军记者。” “挎包里还有东西。”二瓜眼尖,蹲下来打开了那个日本兵的随身挎包,果然在里面翻出了厚厚一叠照片,还有七八个胶卷,众人凑上来翻看照片时,大多都是日军出征时在海港码头、大海上以及登陆上海后的场景。 “大队长,这相机能不能送给我?”舒同文讷讷地问徐十九道,上大学时,他的理想就是在报社当个摄影记者,不过七七芦沟桥事变爆发之后,他的人生轨迹就完全变了,现在他更想当一名战士,但摄影仍是他不变的爱好。 徐十九拍拍舒同文肩膀,笑道:“它是你的了。” 舒同文大喜,赶紧把相机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又从二瓜手里抢过挎包,再把倒在地上的六七卷胶卷连同那叠相片都装了回去。 独只手忽然铁青着脸走进来,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你去后院看看吧。” 一看独只手透着压抑、愤懑的脸色,徐十九就知道后院必定发生了什么不幸,不过等他匆匆走进后院时,还是被眼前呈现出来的惨象给惊呆了! 后院里栽种着六七株碗口粗的桃树,每株桃树上都绑着或者倒挂着几具尸体,这些尸体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甚至还有孩子,从他们身上的衣裳看,应该是本村村民,多半是被小日本强行掳到这栋大院里来的。 最令人发指的是,每具尸体上都布满了伤口,全是刀创! 很显然,小日本在拿这些村民当活靶子练胆,这群禽兽! 跟着进到后院的老兵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遂即一个个胀得脸红耳赤,不少老兵将双拳握得喀喀作响,指关节都白了。 “同文,拍照!”看到舒同文挎着相机走进来,徐十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渗出来,冷得让人肝颤,“把小日本的兽行拍下来,血债要用血来偿还,总有一天,我们要向小日本讨还这笔血债!” 舒同文沉默着拿出相机,连续按动快门。 此时的徐十九并不知道,这一幕不过是个小小的序曲罢了,接下来随着**的溃败,随着日寇的铁蹄不断深入华夏大地,日军的兽行将变得越来越暴虐,攻陷南京之后,日军的兽行终于彻底失控,演变成了疯狂的大屠杀。 第66章坚持一天 和知鹰二离开师团部匆匆赶到周宅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八嘎,八嘎,八嘎……”暴怒之下,和知鹰二骂一声扇一个耳光,再骂一声再扇一个耳光,几乎将留在周宅坐镇指挥的副联队长木下秀吉打成猪头,可怜木下秀吉还得一次又一次把脑袋正回来,让和知鹰二接着往死里扇。 木下秀吉是真冤,钓鱼战术是和知鹰二定下的,他不过是执行军令罢了,当时既便和知鹰二在这里,只怕也还是同样的结果,但是日军内部等级森严,谁让他只是副联队长?和知鹰二别说扇他耳光,就是当场毙了他,他也是不敢说半个不字。 直到打累了,和知鹰二才站到了地图前,目露凶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下秀吉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联队长,要不要集中兵力反攻顾家宅?” 木下秀吉知道步兵第44联队这回丢脸丢大了,所以想着要把面子找回来。 “反攻?”和知鹰二回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木下秀吉,恶狠狠地道,“你能确定伏击山内大队的支那军是原来的那个支那师,还是刚赶到的援军?如果是原来那个支那师,那局面就复杂了,如果是刚到的援军,又来了多少人,你知道么?” “这个……”木下秀吉无言以对,他又怎么知道这些情况? “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贸然出击,这叫白痴行径!”和知鹰二闷哼一声,又道,“驻守各村的小分队立即撤回,罗店、南长沟、马家宅等据点也要加强戒备,再电告佐佐木、高桥大队,没有有我的命令,绝不许贸然出击。” “哈依。”木下秀吉猛然低头,领命去了。 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弄出的钓鱼战术也挺像那么回事,至少11师师长彭善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个老鬼子有些谨慎过了头,所以也错失了机会,如果这老鬼子够凶狠,吃了亏马上想着报复回来,306团立足未稳就得吃大亏。 毕竟这里是上海市效,地形不利于伏击,小日本吃过一次大亏,下次就不可能再像原来那么大意了,所以306团再想伏击日军基本上就不可能了,那么两军一旦打成阵地战,邱维达是很难从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手下讨到便宜的。 当然,从整个会战层面上来看,和知鹰二的谨慎也无可厚非,因为此时贸然出击,既便得了手也势必会损失惨重,如果等到战车大队以及重炮联队上了岸再向**发起进攻,日军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但是不管怎么说,因为306团的旗开得胜,并且刁钻地锲入了罗店侧后的顾家宅,这就给罗店争夺战凭添了一大变数,整个淞沪会战的局面也因为306团的及时赶到以及和知鹰二的谨慎再度变得复杂起来。 ########## 嘉定,第十八军军部。 罗卓英已经在让参谋把军部的文件资料打包了,彭善的第11师已经打残,天亮之后日军将肯定全线反击,而俞济时的七十四军还远在安亭、松江,胡宗南的第一军更是还在陕西开赴南京的火车上,罗卓英认为嘉定必然是守不住了。 嘉定守不住,十八军军部后撤就是必然,不过该往哪里撤罗卓英却没想好,往南翔?安亭还是太仓?其实往哪撤不是问题,问题是十八军后撤之后将引发的连锁反应,才是罗卓英最为担心的,嘉定失守,搞不好蒋某人真会枪毙人! 但是再怎么样也得后撤,罗卓英可不想死在嘉定。 “快,快点,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实在带不走的全部烧掉。”眼看天就要亮了,罗卓英的一颗心便悬了起来,忍不住亲自上前指挥高参们将文件装箱,就在这时候,十八军参谋长忽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而且神情凝重的样子。 “军座,南京统帅部急电!”参谋长沉声道。 “什么,统帅部急电?”罗卓英闻言顿时双腿发软,险些一屁股瘫坐在地,南京统帅部这时候来电,难道说老子头已经知道他要后撤,所以兴师问罪来了?一想到蒋委员长阴沉起来真能够吓死人的嘴脸,罗卓英就心头直打鼓。 参谋长有些奇怪地看了罗卓英一眼,又道:“南京方面要求军座转达统帅部的军令,命令岳维达团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罗店镇。” “咦,邱维达团?”原来不老头子是要兴师问罪,罗卓英不禁松了口气,又问道,“邱维达团已经到罗店了?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未落,又有通讯参谋火急火燎地走进来报告:“军座,彭师座从前线打来电话,说51师306团已经赶到罗店侧翼的顾家宅,并且在那里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一举歼灭了日军一个步兵大队,缴获摩托车、卡车二十多辆,枪支弹药无数哪!” “你说什么?!”罗卓英目瞪口呆,邱维达团不仅真的到了,还打了个胜仗?! 指挥部里的几个高参也是面面相觑,有个高参小声嘀咕道:“一个团就歼灭了日军一个步兵大队?这怎么可能?!” 第十八军在罗店跟日军对垒也已经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了,所以这群高参对日军的战斗力多少已经有所了解,对面日军相对**的火力优势其实不大,但是日军的战斗力还是明显强过**一截的。 这些高参们虽然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或者说他们其实知道,只是内心不愿意承认两军军官的军事素养、指挥能力存在极大差距,但有一点他们很清楚,那就是两军的综合战斗力的确存在巨大的差距。 基本上,日军一个步兵联队就能轻松打垮**一个乙种师,彭善的11师不就被日军一个步兵联队给打垮了?守浏河以北沿江防线的李树森师足有两个团的兵力,不也被日军一个步兵大队给打得七零八落,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但是现在,51师的一个团居然就歼灭了日军一个步兵大队! 这怎么可能?51师不过是中央军中的杂牌,战斗力竟然比身为中央军嫡系的11师还要强?而且还强出这么多?简直让人不敢想象哪。 罗卓英怔愣了片刻,旋即快步走到了张贴在墙壁上的地图前。 望着地图,罗卓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一个团就歼灭了日军一个步兵大队,这的确令人不敢相信,不过这万一要是真的,那罗店的局势立时就大不相同了,有51师的这个团钉死在顾家宅,就像一把尖刀抵在了日军的软肋之上! 日军绝对不敢在腹部暴露的前提下直插嘉定! 一天,只要这个团能在顾家宅撑上一天,霍揆章的14师,王耀武的51师主力以及冯圣法的58师就能够赶到罗店了,等这三个精锐师赶到,罗店防线不敢说稳如磐石,但是撑上十天半个月却是绝不成问题了,那时候,第一军也早该到了。 “给彭善打电话!”罗卓英吩咐参谋长道,“快,马上给彭善打电话,让他立刻派通讯员通知306团,命令他们务必要在顾家宅坚持一天!” 参谋长看了看手中南京统帅部的电令,犹豫道:“可是军座,南京……” 罗卓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咬着牙道:“南京方面我会跟委座解释,只要能够稳住罗店防线,相信委座也不会说什么,你尽管去办便是了。” “好吧。”参谋长点了点头,下去打电话去了。 副官又过来问道:“军座,文件还要不要装箱?” “继续装箱。”罗卓英不假思索地道,虽说306团刚打了个胜仗,并且顾家宅的位置也非常不错,不过他并不确信306团就一定能守住顾家宅,谨慎起见,该装箱的还是得装箱,以免到时候走得匆忙,将重要的文件资料泄露给日军。 ########## 打扫完战场,邱维达命令1营就地驻守,然后带着团主力转进顾家宅。 邱维达跟白崇禧可谓英雄所见略同,306团虽然刚刚在五斗泾打了个胜仗,但邱维达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内心非常清楚,仅凭306团一个团的力量是很难夺回罗店的,既便不惜代价夺回了罗店,最后只怕也剩不下多少兵力了,到时候日军只一个反击,罗店就会再次失守,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与其将宝贵的兵力浪费在罗店这架绞肉机上,那还不如趁虚抢占顾家宅,从侧后威胁罗店日军的后勤补给线,这就是兵法上讲的攻敌所必救,占住顾家宅,就好比在日军的腹部上顶了一把尖刀,日军动一动都会觉得难受。 退守顾家宅之后,邱维达迅速开始部署防御,除了1营前出五斗泾负责警戒罗店方向日军,邱维达还将2营摆到了西线桥,负责警戒狮子林方向日军,胡豪的3营留在顾家宅充当预备队,徐十九的十九大队也被邱维达扣了下来。 邱维达将他的指挥部设在了顾家宅村后的小树林里,然而没等他的指挥部建好,彭善的通讯员就骑着脚踏车气喘吁吁赶到了,并向邱维转达了第十八军军长罗卓英的军令,要求邱维达团务必在顾家宅坚持至少一天! 第67章战术欺骗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306团各营都在争分夺秒抢修工事。 不过306团和十九大队的官兵们很快就遇到了两个大难题,一个是器材匮乏,既便各村镇的老百姓纷纷拆了自家房屋贡献木材门板,也还是杯水车薪,再一个是罗店这一带的地下水位太高了,工事根本挖不深、也修不牢靠。 “团座,工事根本没法修啊。”3营长胡豪找到邱维达,发牢骚道,“往下挖半米就见水了,粘粘乎乎的挖起来累人不说,稍微挖深点直接就塌了,打木桩都没用,从缝里直接就渗进来,这稀汤烂泥的,真没法修。” “没法修也要修,要不然小日本一通炮击,大伙就全完蛋。”邱维达也没办法,只能**地冲着胡豪怒吼,“有困难想办法解决就是了,在我面前诉什么苦?要不你一枪把我给毙了,然后把我尸首填上去当工事?” 胡豪挠了挠头,愁眉苦脸地去了。 邱维达转过头,对徐十九苦笑道:“徐大队长,让你见笑了。” 徐十九笑了笑,说道:“胡营长也是真没辙了,团座,说句不该说的诛心之言,我军原本就不该在上海市效跟日军打阵地战,放着后方坚固的国防工事不守,却在这一马平川的平原上跟日军决战,这不是扬短避长、自寻死路么?” “谁说不是?”邱维达也道,“不过我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上峰有令,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大不了把这百十来斤搁这就是了。” 徐十九苦笑,其实**当中的大多数将领还是能够看得清形势的,都知道在上海市效跟日军决战不可取,奈何统帅部已经做出决定,绝非他一个小小的大队长所能改变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帮助岳维达守住顾宅。 徐十九并不清楚整个淞沪的局势已经危如累卵,他只是单纯地从军事角度上考虑,认为顾家宅是威胁罗店侧后的战术要点,日军若想越过罗店直插嘉定,那就必须首先清除掉顾家宅这个障碍,否则他的后勤补给线、伤兵运输线都会遭受威胁。 当下徐十九说道:“团座,要想在仓促之间修起足以抵御日军重炮轰击的坚固工事那是绝不可能的,不过我们也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哦?”邱维达来了兴致,问道,“徐大队长有何高见?” “伪装。”徐十九说道,“我们可以通过伪装来欺骗日军的观测兵以及航空兵,简单来说就是工事照修、掩体照做,但是日军轰炸时,我们的士兵绝对不能呆在工事之中,阵地上只能保留吸引日军炮火的假目标。” 邱维达一点即透,说道:“你是说……扎草人?” 徐十九点头道:“对,扎草人,让草人穿上弟兄们的军装,戴上钢盔守在阵地上,什么时候日军的炮击或者轰炸结束了,弟兄们再从藏身的棉花地、芦苇荡或者竹林里出来,上到阵地上抗击日军步兵的进攻。” 邱维达轻轻颔首。 ########## 天色终于亮了,和知鹰二挎着军刀走出了指挥所,副官追上来试图劝阻,却结结实实挨了和知鹰二一耳光,刚刚他在电话里被山室宗武狠狠地训了一顿,心情正不爽呢,副官这时候上来劝阻,纯属自找没趣。 和知鹰二顺着梯子爬上屋顶,又举起望远镜对着西南方向瞭望,从地图上看,那个方位应该便是山内大队遇伏的五斗泾,不过此时薄薄的晨雾还没有散去,而且相隔太远,所以根本就看不清什么,只有模糊一片。 稍顷,副联队长木下秀吉也跟着爬了上来。 “联队长,师团部刚刚打来电话,说是吴淞外海的气象很恶劣,海军航空兵已经无法正常起飞,从台湾以及本岛起飞的鹿屋、木更津航空队又要轰炸南京以及杭州苋桥机场,今天也无法给我们提供足够的火力支援了。” 和知鹰二阴着脸没有吭声,只是把望远镜放了下来。 木下秀吉摸了摸还没有消肿的左右脸,又道:“不过战车第5大队已经在两小时前顺利上岸,最多再过半小时战车第2中队就能够赶到周宅了,还有**重炮兵第10联队,也已经在狮子林炮台附近构筑起炮兵阵地了。” 和知鹰二的脸色终于变得好看了些,问道:“气象观测队呢,到了没有?” 木下秀吉忙道:“已经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差不多可以与战车中队同时到达。” 话音方落,后方狮子林炮台方向延伸过来的公路上已经响起了隆隆的轰鸣声,和知鹰二和木下秀吉回头看时,只见十几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已经顺着公路缓缓驶了过来,在十几辆轻型坦克身后,还跟着四辆卡车,多半是气象观测队了。 四十分钟后,巨大的热气球便从日军阵地上缓缓升起。 此时东方天际仍是阴沉一片,不过早晨的薄雾已经散去,日军观测兵从几十米高空往下俯瞰,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数公里外的**阵地,306团设在五斗泾、西线桥以及顾家宅的阵地,在炮队镜下全都一览无遗。 很快,和知鹰二便获得了他急需的详细情报。 五斗泾、西线桥以及顾家宅都有**在活动,兵力大约在两千人左右,除此之外,罗店西侧的施相公庙也有**活动,兵力大约几百人。 木下秀吉对和知鹰二说道:“联队长,五斗泾、西线桥还有顾家宅方向的支那军多半就是昨夜伏击山内大队的支那军,没想到只有一个团!” “一个团,支那军竟然只有一个团?!”和知鹰二已经快被气疯了,早知道中**队只有一个团的兵力,昨天晚上他就该集中联队主力反扑,不过现在亡羊补牢也还来得及,就凭**仓促修建的简陋工事,根本就挡不住重炮的轰击。 当下和知鹰二扭头吩咐副官道:“命令,气象观测队立刻标定射击诸元,再给师团部打电话,请求山炮联队、**重炮兵联队炮击五斗泾、西线桥!” “哈依!”副官猛然低头领命,又从梯子上滑下房顶传达命令去了。 很快,天空上的气象观测兵便通过双曲线以及三角定位法标定了**设在五斗泾以及西线桥的阵地坐标,根据气象观测队提供的射击诸元,狮子林炮台附近的日军山炮第11联队以及**重炮兵第10联队开始了首发试射。 ########## 五斗泾,306团1营阵地。 营长刘振武打木桩打得累了,正准备坐下来抽根烟,前方天际骤然间传来一阵短促的尖啸,刘振武顿时间脸色大变,一个鱼跃便扑进了刚刚挖开的战壕里,遂即一发炮弹便落在了数十米外的另一条主战壕里,迅即轰然爆炸。 耀眼的火光伴随着黑烟猛然间绽放开来,遂即便是大量的泥沙碎石漫天四射,处于爆炸中心的两名士兵瞬间消失,还有一名士兵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飞到了二十多米外,再落地时已经只剩上半截身子还在,惨叫了两声便咽了气。 呛人的硝烟中,刘振武吃力地从战壕里爬起来,顾不上晕眩得想吐,一边拔腿往不远处的河滨芦苇荡里跑,一边歇斯底里地仰天大吼起来:“小日本要打炮啦,小日本要打炮啦,防炮啦,防炮啦,弟兄们快躲啊……” 回过神来的1营官兵们发一声喊,纷纷跟着往河滨芦苇荡里钻,也有不少官兵往更远处的棉花地或者小竹林里钻的,不到片刻功夫,被挖得坑坑洼洼的阵地上便只剩下了两百来个穿着军装、戴着钢盔的草人,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数秒钟后,一排排的大口径榴弹便呼啸着落到了1营阵地上。 下一霎那,一团团的火光便从1营阵地上次第绽放,遂即便是巨大的爆响,炸得仿佛天空都要裂开来,不到片刻功夫,整个阵地便已经完全被滚滚浓烟彻底笼罩,不时还有大量的泥沙冲天而起,仿佛大地都给炸塌似的,一派末世景象。 刘振武双手掩耳再以肘支地,死死地趴在芦苇荡里,心里一个劲地咒骂着小日本,这狗日的小日本,打起炮来真他娘的凶残,然后又无奈地想,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使上这样的大口径重炮? 第68章惨烈 周宅,日军步兵第44联队指挥部。 从天亮到现在,和知鹰二就一直呆在指挥部的屋顶上没下去,既便不借助望远镜,仅凭肉眼就能清楚地看到前方五斗泾、西线桥的**阵地已经被炸成了一片火海,甚至隔着几公里远都能够感受到脚下地面的震动。 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五斗泾、西线桥的**阵地上已经被炸成了什么样,想象着**被炸得血肉横飞的凄惨样,和知鹰二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微笑,哟西,在见识了大日本帝国的重型榴弹炮的威力之后,不知道中国人还能剩下几分斗志? 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时针堪堪指向九点,山炮第11联队以及**重炮兵第10联队对**阵地的炮击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中**队仓促之间构筑的那点可怜的工事只怕早已经被摧毁殆尽了,人员方面只怕也是死伤惨重了吧? 和知鹰二相信,五斗泾、西线桥的**已经没多少战斗力了。 不过既便如此,和知鹰二也仍然决定投入足够的兵力,除了重新补足兵员的第3步兵大队,和知鹰二还把高桥的步兵第1大队也调了过来,此外还有一个战车小队,以如此强大的兵力攻击一个小小的五斗泾,这就叫狮子博兔。 和知鹰二不想给**留下任何反抗的余地。 木下秀吉再次上到了屋顶,向和知鹰二报告道:“联队长,近藤大队和高桥大队已经进入攻击位置,战车第1小队也已经准备就绪。” 和知鹰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木下秀吉犹豫了一下,又道:“联队长,师团部刚刚打来电话,说顾家宅的位置非常重要,支那军占据了顾家宅,就可以直接威胁罗店与狮子林之间的交通线,前进一步甚至还能够威胁到狮子林前进基地,所以务必在天黑之前夺回……” 和知鹰二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给师团部回电,就说中午之前必定夺回顾家宅,天黑之前帝国的旭日旗就一定可以插上嘉定城头!” ########## 顾家宅,306团临时指挥部。 邱维达没有把他的指挥部设在村口那栋大院是非常明智的,尽管日军的炮击重点是五斗泾以及西线桥,但落到顾家宅的零星炮弹还是将整个顾家宅炸成了一片火海,村口那栋大院更是遭到重点炮击,早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了。 邱维达真要是把指挥部设在那栋大院里,这会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邱维达仰起头,望着头顶吱吱尖啸着飞过的炮弹,不无自嘲地对徐十九说道:“幸好今天天公作美,吴淞外海起了大风,要不然除了大口径重炮以及舰炮群,咱们还得挨小日本航空兵的轰炸,那就真没有活路了。” 徐十九道:“从爆炸的声势看,小日本除了75mm口径的山炮,似乎还有150mm口径的重型榴弹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松井石根这个老鬼子已经将作战重心转向罗店这边来了,也就是说,后续恐怕还会有坦克部队投入进攻。” “坦克?!”邱维达闻言心头一凛,小日本真要投入坦克进攻,那1营、2营就麻烦大了,血肉之躯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铁甲战车的,51师虽然也有师属战防炮连,可这会多半还在火车上呢,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徐十九道:“这虽然只是猜测,却不可不防。” 邱维达点了点头,沉重地说道:“你说得对,打仗来不得半点侥幸,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徐大队长可有对付日军坦克的好方法?” 徐十九道:“对付坦克最有效的武器当然是战防炮,可惜我们没有,除了战防炮,那就只能挖掘反坦克壕以及布设反坦克地雷了。” 邱维达道:“反坦克壕?反坦克地雷?” 邱维达对徐十九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了,这家伙虽然没上过黄埔军校,可从他嘴里崩出来的军事术语却让他这个黄埔高材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邱维达却不知道,徐十九虽然没上过黄埔军校,却阅读了大量的中外军事著作。 邱维达不禁来了兴致,对徐十九说道:“徐大队长,具体说说反坦克壕怎么挖,还有反坦克雷又是怎么回事?” 徐十九道:“时间很紧,大规模挖掘反坦克壕已经不可能了,但是我们仍然可以利用伪装来加强效果,至于反坦克地雷,五斗径一仗306团不是缴绕了好几百发炮弹么?可以让工兵将这几百发炮弹改装成连环地雷。” 邱维达重重一拍桌案,大吼道:“张副官!” 张副官应声走进团部,挺身立正道:“有!” 邱维达道:“命令1营、2营,给我钉死在五斗泾和西线桥,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准后退半步,再把工兵排的刘排长给我叫来,快去。” “是!”张副官啪地敬了记军礼,转身去了。 ########## 日军的炮击终于停了,刘振武扬起被震得七晕八素的脑袋使劲一甩,便甩下了一地的烟尘泥灰,顾不得耳朵里还回荡着炮声的嗡嗡余音,刘振武一下就跳起来,一边拔腿向着阵地上猛跑一边再次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快回阵地,小日本要进攻了……” 躲在芦苇荡里、棉花地里、小竹林里的1营官兵们也纷纷爬起来,借着硝烟的掩护迅速回到了阵地上,然后检查枪支弹药,纷纷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再将一颗颗的手榴弹的旋盖旋开,再牵出导火索摆到战壕的沿上。 有风吹过,阵地上的烟尘淡了些,不过硝烟味仍很呛人。 刘振武捂着鼻子轻轻咳嗽了两声,又举起望远镜四下瞭望,左侧视野中已经出现了黑乎乎的物事,不过看不太清楚,刘振武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细看时,一颗心顿时间往下沉去,出现在望远镜视野里的竟然是四辆日军坦克! 这四辆日军坦克不是从五斗泾北岸过来的,而是从罗店那边迂回过来的,所以可以不受任何阻碍、直接碾压到1营的阵地上来,这四辆日军坦克一字排开,每两辆坦克之间相隔大约二十米,后面还跟着黑压压的鬼子步兵。 几乎是同时,五斗泾北岸方向也出现了日军。 刘振武脸上的神情冷漠依旧,心里却在苦笑,小日本还真是瞧得起他啊,为了个小小的五斗泾就投入这么庞大的兵力,还有四辆铁王八,看来今天多半要交待在这里了,可怜自己的娃还只有三个月大,却就要没爹了,唉…… 摆在前面的1连、2连很快就跟日军接火了。 1连只需应付日军步兵的进攻,情况还算好,2连却很快就陷入了苦战,2连的4挺轻重机枪外加缴获的两挺歪把子机枪,子弹跟泼水似的打过去,将日军坦克打得叮当作响,却根本无法阻挡日军坦克的前进步伐。 距离五百米时,日军坦克开始猛烈开火,四辆坦克,4挺车载7。7mm口径前射机枪同时开火,打得2连官兵头都抬不起来,4门37mm口径主炮更凶残,几乎每两发炮弹便有一发命中,小日本的坦克兵的确是训练有素。 不到片刻功夫,2连的六挺机枪就全部歇菜了。 这样下去不行,2连长用盒子炮顶了顶钢盔,咬着后牙槽吼道:“1排长,派几个人给老子把这几辆狗日的铁王八炸掉!” 1排长喘着粗气,扭头怒吼:“排头兵,上!” 三个排头兵抱着成捆的手榴弹就跃出了战壕,然后借着棉花地间的地沟的掩护,向着前方隆隆前进的日军坦克迅速逼近,不过小日本也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三个排头兵很快就遭到了日军掩护步兵的火力封锁。 日军坦克上的四挺前射机枪也掉转枪口,对着地沟疯狂开火。 那三个排头兵终于还是没能冲破日军的火力封锁,两个倒在了五十米外,最后一个排头兵也倒在了距离日军坦克二十米外,失败了。 1排长脱下钢盔恨恨掼在地上,再次扭头怒吼:“手榴弹!” “排长,我去!”一个老兵解下腰间的八颗手榴弹用绑腿一缠再往脖子上一挂,然后一个鱼跃便扑入了地沟里,匍匐前进五十米后,那老兵含着泪擎起一个排头兵的尸体,然后将那排头兵的尸体当成肉盾顶着向前全速突进。 日军坦克上的前射机枪、掩护步兵的轻重机枪以及掷弹筒纷纷转向,各种口径的子弹跟水一样泼到排头兵的尸体上,只片刻功夫,排头兵的尸体就已经被打成了筛子,躲在后面的那个老兵也被打成了血筛子,颓然倒了下来。 “该死的!”1排长一拳恨恨地捶在地上,旋即又扭头大吼起来,“都听好了,所有人一起上,跟狗日的小日本拼了!” 说罢,1排长抱着一捆手榴弹就跃出了战壕。 看到排长都上了,1排剩下的十几个老兵一下就全红了眼,一个个都抱着捆好的手榴弹嗷嗷叫着冲出战壕,向着前方的日军坦克发起了决死冲锋,此时此刻,这些大头兵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炸掉坦克,炸掉坦克,炸掉坦克…… 然而,血气之勇终究无法弥补中日两军在装备上的代差,面对日军坦克,**的决死冲锋尽管很悲壮,结局却很惨烈,在日军坦克主炮、前射机枪以及掩护步兵的打击下,十几个老兵很快便伤亡殆尽,日军坦克却是毫发无损。 第69章狡猾 距离五斗泾战场不到千米外的公路上,静静地停着一辆装甲汽车,一个小队的日军端着刺刀守住了方圆五十米的范围,几个尖兵更是将岗哨摆到了两百米外,显然,这会正站在装甲车上举着望远镜往前瞭望的那两个老鬼子来头不小。 这两个老鬼子不是别人,正是日军步兵第44联队的联队长和知鹰二跟副联队长木下秀吉,两个老鬼子呆在这里已经有一会了。 “疯了,这些支那兵都疯了。”木下秀吉喃喃低语着,心里却不免有些钦佩前方战场上那群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国军将士,小日本天生狗性,对于懦夫他们从不给予同情,可对于真正的勇士,他们还是非常尊敬的。 和知鹰二也有些暗自心惊,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另一个现象。 独立重炮兵第10联队以及山炮第11联队对五斗泾的炮击持续了足足一个半小时,至少往前方那块方圆不足五百米的阵地上倾泄了五千发高爆弹或者硫磺弹,整个阵地弹坑叠弹坑而且被烧得一片焦黑,可国军的伤亡看上去却是微乎其微。 “不敢相信,简直不敢相信!”和知鹰二放下望远镜,脸上全是震惊之色,“如此密度、如此烈度的炮击居然都炸不死他们?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这些支那兵都是属耗子的,刚才炮击的时候他们全都钻地底下去了?” “对呀,这是怎么回事?”木下秀吉闻言也是一愣,“支那兵刚才躲哪了?” “躲哪?”和知鹰二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河滨两侧的芦苇荡,忽然间似有所悟,当下吩咐木下秀吉道:“命令,近藤大队、高桥大队停止进攻,后退两公里!” “纳尼?联队长,进攻才刚开始呢。”木下秀吉闹了个满头雾水,中国军队的抵抗虽然很顽强,但在战车小队的引导下,近藤大队已经突破了中国军队的第一道防线,木下秀吉有理由相信,最多再过半个多小时,对面的国军就该崩溃了。 “八嘎!”和知鹰二勃然大怒道,“你只管执行命令就是。” “哈依!”木下秀吉猛然低头,然后转身跳下了装甲汽车。 很快,前方指挥作战的近藤少佐和高桥少佐便接到了停止进攻的命令,虽然两人都很纳闷,却严格执行了和知鹰二的命令,带着部队撤回了攻击阵地,刚刚还在国军阵地前耀武扬威的日军坦克也撤了回去。 ########## 刘振武同样闹了个满头雾水,小日本这唱的是哪出啊? 就在刚才,左翼日军在四辆坦克的引导下甚至已经连续突破了2连的两道防线,再往前突进两百多米,刘振武的营部就直接暴露在日军坦克的履带下了,刘振武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殉国的思想准备,可小日本却突然撤了回去,这算啥? 就在刘振武困惑不解时,东方天际再次传来隐隐的尖啸。 “我肏!”刘振武顿时惨叫起来,“弟兄们快跑,躲起来,躲起来……” 刘振武一边嗷嗷叫着,一边甩开长腿冲向数百米外的小河滨,刚刚还在阵地上犯愣的四五百号官兵如梦方醒,一个个就像受了惊的野兔,纷纷窜出战壕,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阵地四周的棉花地、芦苇荡或者小竹林。 下一刻,一排排的炮弹已经呼啸而至。 刘振武一个鱼跃扑入小河滨,一发炮弹落在身后几十米外猛然爆炸,火光烈焰伴随着气浪轰然扩散,只是余波便将刘振武狠狠掀飞又重重摔落在河滨里,遂即大量滚烫的泥土和碎石凌空洒落,烫得刘振武直呲牙。 刘振武险死还生,不过别的官兵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小日本的这次炮击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许多官兵根本来不及撤出阵地,顷刻间就被连续不断的猛烈爆炸给吞噬,如此烈度的炮击,既便不被炸死也要给生生震死。 “狗日的小鬼子。”刘振武死死地捂着耳朵,双肘撑地趴在小河滨里不敢动,心里却在恶狠狠地咒骂道,“杀千刀的小日本,太狡猾了。” 刘振武却不知道,1营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 木下秀吉再次爬到了车顶上,试图将和知鹰二拉下去,一边劝道:“联队长,这里距离支那阵地太近了,很危险,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日军炮兵的总体素质是不错,可保不准也会出颗老鼠屎,万一把炮弹打到这里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和知鹰二却理都不理,只是嘴里“哟西”“哟西”叫唤个不停,双手更是不停地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来回观察对面的国军阵地,很快他就看到了想看的东西,一个“中国兵”居然被气浪掀飞到了十几米的高空然后轰然碎裂。 “哟西,哟西,留在阵地上的竟然是草人!” 望着空中四散飘落的稻草,和知鹰二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狞笑,遂即跳下了装甲车,又跟木下秀吉钻进装甲车,待装甲车往北驶出千米之后下达了第二个命令,命令近藤大队、高桥大队再次后撤五百米。 片刻之后,日军炮兵忽然修正射击诸元,将一排排的炮弹打到了五斗泾阵地附近的棉花地、小竹林以及河滨里,事出突然,藏身在河滨、棉花地以及竹林里的国军官兵顿时吃了大亏,尤其是躲进竹林里的1连更是几乎伤亡殆尽。 打进竹林里的炮弹几乎都是凌空爆炸,根本不存在爆炸死角。 两公里外,木下秀吉狞笑着对和知鹰二说道:“联队长,支那猪这回死惨了。” “除非他们真能变成耗子钻地里去,哼哼。”和知鹰二得意地狞笑着,又道,“不过,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们呢,嘿嘿。” 说完,和知鹰二又扭头对副官吩咐了几句。 副官便赶紧抄起步话机联络炮兵,木下秀吉更是赞叹不已道:“联队长,支那军遇到了你,可真是他们的不幸,不过这似乎有些不符武士道精神?” 和知鹰二笑笑,说道:“古支那的法家韩非子曾经说过,战阵之间,不厌诈伪,所以在战场上,任何手段都是光明正大的,使诈与帝国的武士道精神并不冲突。” ########## 日军的这次炮击仅仅只持续了二十分钟。 刘振武摇摇晃晃地从小河滨里爬了起来,发现眼前的世界赤红一片。 “营座,你挂彩了!”不远处的勤务兵忽然惊恐地大叫起来,刘振武伸手一摸脸颊,发现两手都是血。 “没事,蹭破点皮。”刘振武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血水,视野便再次恢复了清明,一边起身往阵地上跑一边说道,“死不了。” 医务兵冲上来想替刘振武包扎,却被刘振武一把推开了。 踉踉跄跄地回到阵地上,发现阵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阵亡将士的遗体,许多遗体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拼都拼不齐整了,从阵地四周的棉花地里、芦苇荡里以及竹林里钻出来的官兵也只有不到三百人了,而且大多血淋淋的。 小日本的这轮炮击,给1营造成了大量的减员。 刘振武默默走回营部,坐下来摸出弹夹将子弹一发发的往里压。 幸存下来的两百多官兵显然都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一个个都沉默着坐下来,有的默默地擦拭着刺刀,有的默默地仰望着天空发呆,也有的望着手里的照片默默地落泪,不过更多的老兵却在默默地往枪膛里压着子弹。 然而,预期中的日军步兵却没有出现。 停了差不多有五分钟的日军炮兵毫无征兆地开始了第三轮炮击,当那一排排的炮弹带着短促的尖啸从天而降时,刘振武甚至连咒骂的心思都没有了,左右都是死,死在小日本的步兵枪口下跟死在炮火下又有什么区别? 一排排的炮弹呼啸而至,将1营的阵地打得天翻地覆。 不时有炮弹落在战壕里,将趴在战壕里的国军将士直接撕碎或者掀飞空中,爆炸产生的大量泥土更是将仓促挖开的战壕整段整段填埋,连同趴在战壕里的国军将士,小日本的射击诸元在第一轮炮击时就已经标定,所以炮打得很准。 小日本发射的大多是高爆炸,偶尔也有硫磺弹,那就是一片火海,被烈焰烧到的国军将士便会惨叫着从战壕里跳起身来,四下里狂奔乱窜,不过很快就会被接踵而至的猛烈爆炸生生掀飞、瓦解、再落地时已经只剩几截断肢残躯了。 方圆不足五百米的阵地,被日军炮火犁了一遍又一遍。 两百多号老兵默默地趴倒在战壕里,大口径榴弹爆炸后产生的音浪直能把人的耳膜都生生震裂,可这些老兵们却全都无动于衷,老兵们脸上的神情除了冷漠还是冷漠,能让人肝颤的冷漠,他们已经不再把自个当活人了。 第70章战术革新 顾家宅,306团以及十九大队的官兵正在紧张地挖掘反坦克壕,挖好之后又迅速做好伪装,工兵排也在紧张地埋设反坦克地雷。 邱维达时不时的就会掏出怀表看看时间。 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1营最多还能坚持两个小时,可顾家宅这边却还没有准备好,挖好的反坦克壕还没连成片,改装的反坦克地雷也不够多,如果日军这时候突然出现在顾家宅正面,邱维达并没有多少信心能够守住阵地。 邱维达刚刚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徐十九的担心最终成为事实,松井石根这个老矮子的确已经将作战重心转向了罗店,随着日军作战重心的调整,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口径的野战榴弹炮以及坦克部队,刘振武营已经见过坦克了。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3营长胡豪背着个血人从前头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杀猪般惨叫:“团座,五斗泾失守了,1营完了,刘副团座也殉国了,1营全他妈完了……” 邱维达心头顿时一沉,正在挖战壕、埋地雷的官兵们也纷纷抬起头来。 “干活,都接着干活!”邱维达踹了身边正站着发愣的老兵一脚,然后疾步迎向前方飞奔而来的胡豪,胡豪将背上的血人放下来时,血人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对着邱维达只惨然叫了声团座便咽了气,竟是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邱维达认出来,这个血人是刘振武的勤务兵。 邱维达蹲下来,轻轻合上血人圆睁的双目,然后起身对徐十九说道:“徐大队长,看来对面的小日本要比我们预料的更难对付啊。” 邱维达原以为1营能够撑到中午时分,结果十点刚过就打光了。 徐十九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低声道:“1营足有六百多老兵,却连三个钟头都没撑下来,这绝不寻常,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小日本多半已经识破了咱们的防炮战术,再接来咱们就不能再像原来那样防炮,只能加大阵地纵深了。” 胡豪显然有不同的看法,皱着眉头道:“团座,现在的防御纵深已经很大了,再加大纵深的话,单兵之间的间隔就太大了,间隔大,漏洞就大,火力密度也势必会降低,火力密度一降低,防御能力必然就会打折扣……” “那也比让日军一下突破阵地要好!”邱维达闷哼了一声,又道,“何况还可以在日军投入步兵发起进攻之后再收扰兵力、加强火力!传我命令,2营立即撤回,团各直属连、排以及3营的防御阵地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将纵深扩展两倍。” 胡豪无奈,转身传达命令去了,邱维达又对徐十九说道:“徐大队长,加大防御纵深固然可以很好地削弱日军的炮击效果,可是每条防线的防御力也必然会削弱,如果只是一味的被动防御,最终难免还是要被日军突破阵地,所以……” 徐十九正了正军装,肃然道:“团座放心,到了该反击时,我们十九大队绝不含糊!” “好,很好。”邱维达使劲地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说道,“等打完这仗,要是顾宅还没丢,要是我邱维达还活着,我一定替你请功。” ########## 和知鹰二不顾木下秀吉和卫兵的反对,光脚趟过了五斗泾。 此时守在五斗泾南岸的刘振武营已经全军覆灭,不得不说,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老鬼子在识破**的防炮策略之后,先是对四周的棉田、河滨以及竹林来了次地毯式的轰炸,接着又违背常规来了个间断炮击。 和知鹰二的战术针对性无疑是极强的,等到日军炮兵的间断炮击结束,刘振武营的六百多官兵就已经所剩无几了,日军再投入坦克引导步兵发起冲锋,结果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五斗泾,刘振武营更是被打得全军尽墨。 上岸之后,和知鹰二卷着裤腿跟个老农似的走进了硝烟弥漫的棉田。 这个时候,一队队的日本兵正端着刺刀来回打扫战场,遇到还剩下半口气的**官兵便会在心口上补一刀,偶尔也有垂死的**伤员拉响手榴弹,试图跟日本兵同归于尽,不过能够如愿以偿的却几乎没有,小日本不是那么容易能干掉的。 木下秀吉光着脚板追上来,望着眼前的棉田似乎有些神情复杂。 和知鹰二用军刀柱着地面,问木下秀吉道:“木下桑,眼前这片棉田是不是让你想起家乡静冈县的农田了?” “哈依。”木下秀吉重重低头,他的确想起他的家乡了,确切点说是想家了,他想家里的父母妻子,更想念尚在上小学的一对儿女,如果可以选择,木下秀吉真想不顾一切地返回静冈县乡下,跟他的亲人呆在一块。 小日本也不是一开始就毫无人性,他们的人性是在侵华过程中一点点丧失掉的,等到打下南京之后,他们就彻底变成禽兽了。 和知鹰二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里充满了浓烈的硝烟味,但也有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这也让他想起了家乡岐阜县的田野,那一片片的稻田,那一阵阵的稻香,还有轻风拂过时,那一浪浪的稻浪,是那样的迷人。 “木下君,你不用担心,这不过是帝国崛起过程当中的一次试练罢了,支那人甚至算不上我们的对手,他们太弱了。”和知鹰二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最多也就三个月,支那政府就该投降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够回名古屋跟亲人团聚了。” 略略一顿,和知鹰二的目光转向顾宅的方向接着说道:“不过现在,还是先让我们攻占顾家宅再说吧。” ########## 十点过五分,日军开始对顾宅实施集群炮击,36门75mm口径山炮、36门120mm口径野战榴弹炮外加12门150mm口径重型榴弹炮同时开火,将306团设在顾宅的防御阵地打得烈焰滔天、地动山摇。 然而对于306团来说,更大的困难还在后头。 炮击半小时后,日本海军第3舰队所属的妙高号、足柄号重巡洋舰也加入了对顾宅的炮击,这两艘重巡洋舰的排水量全部超过万吨,舰上十座双联装203mm口径主炮更是凶残至极,一发高爆弹砸下来,立刻就是直径几十米的大坑! 在小日本的大口径舰炮面前,别说是仓皇修建的野战工事,就是钢筋水泥结构的永固工事也同样招架不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邱维达临时加大了防御纵深,将一千多官兵撒到了方圆两公里的范围上,这极大地稀释了日军炮火的密度,也大大降低了306团的伤亡数字,小日本的工业能力终究还是没法跟老美比,打不出伤心岭的狂暴效果。 所以,直接被炮弹炸死的官兵其实不多,但是被炮弹爆炸产生的音波或者冲击波活活震死的官兵却不少,日军炮击结束后,还能够挣扎着从垮塌的战壕里爬起来的306团官兵只有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二,差不多七百来人。 此外,从西线桥往回撤的2营也遭到了日军炮火的封锁,死伤惨重,全营五百多官兵最终活着撤回顾宅的只有不到三百人。 ########## 和知鹰二再次上到了阵地的最前沿。 此时日军的炮击已经结束,笼罩在顾宅阵地上空的硝烟却仍未散去,所以看不清中**队的伤亡情况,不过和知鹰二这老鬼子还是凭借丰富的战阵经验猜到了结果,扭头对身后的木下秀吉说道:“木下桑,你能猜出支那军的伤亡数字么?” 木下秀吉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大脑袋,这个他真猜不出来。 和知鹰二扯了扯手上的白手段,笑道:“我猜最多三分之一。” 见木下秀吉满脸困惑的样子,和知鹰二又道:“根据我方火炮的口径、数量、射速及炮火准备时长,再结合支那军的兵力以及防御纵深,就可以判断出支那军的伤亡了,至于支那军的野战工事,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木下秀吉道:“这么说起来,炮击效果似乎不太理想呢?” 日本陆军、海军足足向顾宅倾泄了一万多发大口径炮弹,却只炸死了三四百人,这样的效果的确无法让人满意,如果按照这个比例进行交换,不等两百万中**队消耗完,日本政府就已经资源耗尽宣布破产了。 “炮击效果当然不会理想。”和知鹰二哂然道,“用大口径重炮、海军舰炮来打击支那军的野战工事,单发威力虽然大,可是炮火的覆盖密度却很低,一旦支那军扩大防御纵深,杀伤效果就很难保证了,帝国应该革新战术了。” 木下秀吉道:“联队长以为应当怎样革新?” 和知鹰二道:“鉴于上海郊区的平原地形以及支那军队脆弱的野战工事,帝国应该向上海调拨更多的小口径炮弹,航空兵也应该摒弃大威力的重磅航弹,挂载更多、重量更轻的航空炸弹,这样既可以节约宝贵的战略资源,还可以增加火力密度。” 木下秀吉钦佩地说道:“联队长,真应该让陆军部的高官听听你这番话。” 和知鹰二道:“木下桑,事实上我已经向陆军部打报告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时候陆军部的高官们应该已经看到我的书面报告了。” 木下秀吉道:“但愿这些官僚能够听得进正确的意见。” “他们会的。”和知鹰二微微一笑,非常笃定地说道,“帝国的资源极度匮乏,这么做能够节约战略资源,他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第71章工兵日记(上) 公元2007年元旦,河南信阳,李家村。 李老爷子健步如飞穿过村北的小土路拐上了大路,等到记者小方和摄影师小齐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时,老爷子已经在往回走了。 “李大爷,您这腿脚可真是利索。” “是啊,真不敢相信您老人家已经年近九旬了。” 记者小方、摄影师小齐都是钦佩不已,老爷子的身体是真棒,要不是亲眼所见,逮谁也不敢相信老爷子今年已经八十八岁高龄了。 “老了,要搁十年前,我一口气能够跑两个来回,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缺乏锻炼,想当年我们年轻的时候……”老爷子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了微微的落寞之色,却不知道是在怀念逝去的青春年华,还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老爷子,跟我们讲讲淞沪会战的故事呗?” 记者小方再次切入了正题,她这次来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些年来党和国家逐渐开始正视**在八年抗战中的伟大贡献,越来越多的**老兵的抗战事迹被发掘出来,这些曾经为国家、为民族抛头颅洒热血的**老兵也终于得以正名。 李老爷子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参加过几乎所有的正面会战。 不过小方来了有好几天了,李老爷子却始终不愿意提起往事,估计是早年间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已经伤透了他的心,在心结没打开前是不愿意透露往事了,小方没办法,只能每天大清早赶过来跟老爷子软磨硬泡,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 李老爷子再次沉默了,他默默地回了家,一栋简陋的小土屋,小屋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只有搁在床底下的那口箱子了,李老爷子一个人独住,他的老伴已经在十多年前去世了,几个子女也不跟他住一块。 小齐放下摄像机,殷勤地去外面充做厨房的茅屋烧水。 很快水便烧开了,小齐又用开水冲了杯俨茶,李老爷子忽然叹了口气。 小方、小齐忍不住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振奋,好像有戏! 果然,李老爷子弯腰从床底下把那口皮箱拖了出来,然后打开盖子从左下角取出了一个用红布包好的包裹,一层层地解开红布,里面却是一叠纸壳已经发黄的日记本,最上面的那个日记本又黑又破,好像火堆里捡来的。 老爷子没说话,只把那叠日记本递给了小方。 小方怀着某种莫名的心情接过来,然后打开了最上面那本明显被火烧过的日记本,出乎她的预料,日记本扉页上竟然写着一行明显出自于女性的绢秀字迹——送给我的至爱,李子涵,小方的芳心莫名地颤了颤,难道里面还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再翻开第一页,入目的却是苍劲有力的笔记,这应该是李大爷的。 ########## 民国26年(1937年)8月16日,陕西,宝鸡。 连长刚刚传达了师部的命令,工兵连即刻集结,前往火车站乘车,马上就要去上海参战了,真不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许多弟兄都在那里抱头痛器,我心里也害怕极了,可是军令如山……玉珍我的爱人,别了。 ########## 民国26年8月24日夜,上海,安亭。 车到上海安亭车站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前方铁路被炸毁,没法继续往前走了,所以只能在安亭车站下车,师部电令,工兵连被分拆成排配属各团作战,我们2排被分给了邱维达团长的306团,并于当晚入驻306团设在安亭的临时指挥部。 玉珍,我好想你,真想不顾一切飞回你身边。 ########## 民国26年8月28日,上海,安亭。 306团的辎重装备已经运达,邱维达团长下令全团开拔,据说要去罗店,马上就要跟日寇殊死博杀了,我的心里紧张极了,现在只希望战事能够顺利些,只要战事顺利,就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工兵上战场,玉珍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到宝鸡的。 ########## 民国26年8月29日凌晨,上海,五斗泾。 我们团刚刚打了个大胜仗,击毙了六七百个小鬼子,看着横七竖八躺得满地都是的日本鬼子的尸体,我心里兴奋极了,小日本原来也不过如此,可我又害怕极了,因为四毛和黑二狗被打死了,我好怕也会变成他们一样,要是那样,我就再见不着玉珍了。 ########## 民国26年8月30日上午,上海,顾家宅。 不好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1营六百多弟兄全部战死了,营长刘振武也殉国了,让小日本的大炮和坦克打死的,我们正加紧改装地雷对付日军坦克,时间太紧、人手不足,只能先写这么多了……这一段的字迹很潦草,纸页上还有大片土渍。 小方感觉自己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无法往下读,这几篇日记很平实,也没有主题剧中经常宣传的那种空洞的口号,有的只是对爱人的不舍,以及对死亡的恐惧,可正是这种真实的情感,才更加感人,也使人更加真切地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顾家宅那一仗啊,我们打得真是惨,太惨了……”李老爷子也被小方的声音带回到了七十年前的纷飞硝烟中,日军大口径炮弹的爆炸声再次从他的耳畔炸响,还有已经死去多年的战友身影,也逐一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宛如昨日。 ########## “我的包,我的包……”李子涵从昏迷中醒来,伸手就去摸自己的挎包,不想竟摸了个空,当下就杀猪般惨叫起来,那个包可是上大学时母亲亲手给缝的,还有装在挎包里的日记本,更是他的初恋情人玉珍送的。 “我的包,我的包……”焦急的李子涵就像丢掉了所有财宝的葛朗台,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然后不顾一切地从战壕里跳了起来。 不时有高速旋转的弹片嗖嗖尖啸着掠过耳畔,李子涵却恍若不觉,只是疯狂地在阵地上到处翻找,脸颊被锋利的弹片划伤以致鲜血直流,还有滚烫的焦土烫得他的手指起了水泡也全然不觉,李子涵只是疯狂地搜寻着自己的挎包。 “子涵趴下,趴下!”身后响起了排长赵炎焦急的大吼,李子涵却充耳不闻,他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回那个挎包,那个挎包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还有装挎包里的那个日记本,更是玉珍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轰!”又一发榴弹在几十米开外轰然爆炸,李子涵一下就被气浪掀翻在地,不过很快他又奇迹般地翻身爬起,继续在一片狼籍、硝烟弥漫的阵地上翻找,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在一个弹坑边上找着了自己的挎包。 很幸运,挎包只是烧破了一个洞,里头装的杂物也是一样没丢,只有玉珍送的那个日记本被烧焦了封皮。 就在李子涵庆幸不已时,忽然被人猛然扑倒在地。 遂即就是轰的一声爆响,李子涵扭头看时却是排长赵炎,赵炎瞪着牛眼骂道:“你个书呆子发什么神经?叫你趴下,趴下,耳朵塞驴毛了?!” 李子涵尴尬地笑笑,再打量整个战场时不由得心头一沉,敢情日军的大规模炮击已经结束,只有零星炮击正向着306团的阵地纵深延伸,透过硝烟,可以看到一队队的日本兵已经在几辆坦克的引导下向着这边逼了过来。 日军坦克上的前射机枪正猛烈开火,灼热的子弹就像水一样泼过来,在黑漆漆的硝烟中拖出一道道的曳光,看上去美奂美仑的,其实却是收割人命的死神镰刀,只要被其中任何一道曳光扫中,立刻就是喋血殒命的结局。 阵地前忽然间响起坦克引擎的巨大轰鸣声,赵炎和李子涵抬头看时,只见前面有两辆日军坦克已经一头栽进了反坦克壕内,日军坦克的履带正在飞速地倒着碾,往下卷入大量的泥土,试图填平反坦克壕然后从陷阱里挣脱而出。 两辆坦克陷入了反坦克壕,剩下两辆日军坦克也不敢往前了。 不过日军工兵很快上来了,开始在前面探路,确定是否还有伪装的反坦克壕。 “快回去。”赵炎揪着李子涵的脖子就往回跑,由于时间仓促,**挖掘的反坦克壕只有不到两米深,根本无法困住日军坦克太久,他们得赶紧返回阵地引爆事先埋在反坦克壕内的反坦克地雷,将那两辆日军坦克炸掉。 第72章工兵日记(下) 回到阵地,赵炎和李子涵赶紧揿下了对应的起爆器,其中一处反坦克地雷猛然爆炸,一下就将陷入反坦克壕的日军坦克掀翻,很快又起火燃烧,不过另外一处反坦克地雷却没有爆炸,李子涵又连揿了好几下,还是没有反应。 “坏了,肯定是电线被炸断了。”赵炎说着就从战壕里跃起。 “排长小心。”李子涵只能抄起步枪给予赵炎微弱的火力支援,因为此时306团的阵地纵深已经拉得极大,负责引爆反坦克地雷的工兵排处在阵地最前沿,此时,整个工兵排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附近五十米内再没有第三个士兵。 对面日军很快就判断出了赵炎的意图,各种步兵支援火力以及剩下那两辆坦克上的前射机枪纷纷喷吐火力,赵炎因为要检查电线,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战术规避动作,很快,赵炎便中弹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胸部和腹部几乎是同时中弹。 “排长!”李子涵想起入伍后排长对自己的照顾,泪水一下就夺眶而出。 “子涵,我若死了,记得给我老家捎一封家书。”赵炎回头冲李子涵淡淡一笑,然后以双腿蹬着地,一边检查电线一边继续往前爬。 李子涵死咬着牙关,用力揿住了起爆器。 一发榴弹从天而降,爆炸的硝烟过后,赵炎膝盖以下的双腿已经不翼而飞,断处更是血肉模糊,饶是赵炎这么个钢铁般的硬汉子,在剧疼之下也不免凄厉地惨叫起来,不过惨叫过后他还是咬着牙,双肘支地继续往前爬行。 终于找着了,赵炎终于找着了断线处。 日军也意识到了危险,轻重机枪、车载机枪还有掷弹筒疯狂开火,将赵炎身边的地面打得烟尘四溅,赵炎左手牵住一端电线,再伸出右手去牵另一端电线时,一梭子弹猛烈地扫射过来,几乎将他的右手齐肩扫成两断。 “啊……”赵炎再次凄厉地惨叫起来,钻心的疼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但他还是凭借顽强的意志硬撑了下来,他先用嘴咬住左手中的电线,再腾出手去牵另一条电线,两条电线相搭的一瞬间,前方终于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赵炎很想抬头看看日军坦克被炸飞的场景,可他却无法抬起自己的脑袋了,强烈的困意潮水般袭来,一阵又一阵,爹,娘,孩儿不孝,不能给二老送终了,赵炎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终于堕入了无尽的黑暗。 “排长,排长……”亲眼看着排长在前面不远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李子涵不由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不过很快,他便顾不上为排长伤心了,因为日军工兵已经破坏了前方剩下的几处反坦克壕,剩下两辆坦克已经从空隙中穿了过来。 “小日本,去死吧!”李子涵狞笑着,先后揿下了另外两个起爆器。 邱维达跟徐十九给日军坦克设置了双重陷阱,不仅每一处反坦克壕内都埋了地雷,每两处反坦克壕之间的空隙中也同样埋了反坦克地雷,以确保摧毁日军坦克,日军坦克虽然躲过了反坦克战壕,却还是没能躲过反坦克壕之间的地雷。 “轰,轰!”巨大的爆炸过后,一辆日军坦克被炸断履带趴了窝,另一辆日军坦克却直接被引爆油箱,一下就被翻卷的烈焰彻底吞噬。 投入进攻的四辆日军坦克先后被炸毁,可日军的进攻却并没有结束,一排排的日本兵拉开了稀疏的散兵线,在支援火力的掩护下,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默不作声地向着工兵排的阵地一步步地碾压了过来。 李子涵已经度过了的最初的紧张阶段,整个人已经进入了一种近乎麻木或者说机械的状态,不断地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瞄准、射击,再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瞄准、射击,打完五发子弹,又拉开枪栓往枪膛里压子弹。 一百多日本兵沉默着往前冲锋,李子涵沉默着开枪射击。 李子涵身后,306团主阵地上依然是寂无声息,没有人声鼎沸,没有轻重机枪声,也没有手榴弹扔出来,整个**阵地上仿佛已经只剩下他李子涵一个人,李子涵对此却是毫无察觉,只是机械地射击、射击,再射击…… 日军也从枪声中判断出对面只有廖廖几人,而且枪法也不怎么样,只听枪响却不见有人中枪,便纷纷开始直起腰,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距离五十米时也没有发起冲锋,只是端着刺刀不紧不慢地向前碾压,试图从精神上摧垮对手。 李子涵打完最后一发子弹,也抽出刺刀卡进座槽,然后端着刺刀从战壕里站了起来,他冷冷地盯着对面呈扇形压过来的日本兵,等待着最后的白刃战,李子涵曾经恐惧过死亡,不过当死亡真的即将到来时,他却发现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就在这时候,李子涵忽然发现对面的日本兵一个个都将枪膛里的子弹退了出来,小日本这是要干吗?跟他一个人白刃战也犯得着退子弹? 不过李子涵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时,只见身后不远处一个接一个的**将士已经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冷着脸从战壕里站了起来,全都是杀气腾腾的样子,他们多半是刚才借着交通壕的掩护悄然摸上来的。 然后,打头的那个军官振臂一挥,一百多号**将士便嗷的猛扑了上来,李子涵大吼一声,也端着刺刀扑向了对面的日本兵。 ########## 纷飞的硝烟从李老爷子眸子里淡去,他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 “顾家宅之战,我们306团的战术非常明确。”李老爷子一边往旱烟管里填着烟丝,一边说道,“就是通过加大阵地纵深来削弱日军炮火的杀伤力,等日军投入步兵发起进攻,再以少量兵力负责牵制,然后投入敢死队与敌白刃战。” “白刃战?”小齐忍不住问道,“听说日军的白刃战很强?” “不,那是以讹传讹。”李老爷子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淞沪会战,那些日本兵在白刃战中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中央军大多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那些日本兵却大多都是新兵,他们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特别是顾家宅之战,我们306团几乎就是靠拼刺刀拼赢的,小日本整整一个步兵联队三千多鬼子,几乎让我们团给打残了,尤其是我们**十九大队,那真是厉害,说到拼刺刀还真没几个部队能拼过我们十九大队。” 小齐无限敬仰地道:“中央军拼刺刀原来这么厉害。” “那当然,当年我们中央军的59个德械师可不是吹的,战斗力是真强悍。”说着李老爷子的眼神忽然又黯淡了下来,接着说道,“不过可惜呀,等到淞沪会战、南京会战打完,就没剩几个老兵了,打那以后中央军的战斗力就不行了。” 小方道:“老爷子,跟我们讲讲十九大队的故事呗。” “十九大队啊,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李老爷叭嗒叭嗒地抽了两口旱烟,眼神再次变得迷离起来,低声道,“当时我还没加入十九大队呢,不过徐大队长和十九大队的老兵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他们,我早死在了顾家宅。” ########## “杀!”李子涵咬牙切齿地怒吼着,一个突刺刺向对面的日军少尉。 然而,日军少尉只用军刀轻轻一挑,李子涵的刺刀就贴着他的肩膀滑了过去,日军少尉再手腕一翻,手中军刀就向着李子涵脖子切了过来,李子涵却由于用力过猛失掉了重心,这时候非但躲不开,反而不由自主地踉跄着迎了上去。 眼看日军少尉的军刀就要剌开李子涵的脖子时,一柄刺刀忽然从斜刺里杀出来,靠着刺刀上的护手堪堪架住了日军少尉的军刀,下一霎那,一条长腿从李子涵身后飞过来,一下踹在了日军少尉的腹部,日军少尉蹬蹬蹬地倒退两步,又一屁股跌坐在地。 不等李子涵回过神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猱身而上,一下就骑在了倒地的日军少尉身上,手中的刺刀乍起又落,日军少尉的咽喉上已经多了个血洞,再起身时,那个矫健的身影还不忘回过头来冲李子涵瞪了一眼。 “你个新兵蛋子,下回拼刺刀记得稳住重心!” 言犹在耳,那道矫健的身影已经倒提着短柄刺刀扑向了下一个日本兵,李子涵再低头看那个日军少尉,只见他的嘴巴张大着,却已经无法再呼吸了,一团又一团的血沫正从他咽喉上的伤口喷出,他的就黯淡了下去。 一个日本兵忽然端着刺刀向李子涵扑来,李子涵下意识地用刺刀轻轻一格,日本兵的刺刀就已经贴着他的胳膊滑了过去,那个日本兵明显也是个新兵,结果因为用力过猛导致重心不稳,踉跄着撞上李子涵的刺刀,从他的嘴巴里扎进去,直透后脑。 这还是李子涵第一次杀死人,而且还是近距离格杀,一时间不免有些发懵,不过日本兵可不会因为这个而对李子涵手下留情,趁他发懵的间隙,又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一声不吭地扑了过来,照着他的腹部一刀刺过来。 那个矫健的身影再次兜转了回来,等到李子涵反应过来时那个偷袭的日本兵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个矫健的身影冲李子涵露齿一笑,说道:“小子,悟性不错。” ########## 李老爷子在桌上叩了叩铜烟锅,脸上露出了缅怀的笑容,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十九大队的大队长,徐十九。” 第73章局势逆转 二瓜从衣兜里摸出一包烟递给身边的独只手,献宝似地说道:“独队,给。” 独只手往烟盒上扫了一眼旋即两眼放光,跟抢似的从二瓜手里接过烟盒,一边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口,一边喜孜孜地问道:“日本烟?哪来的?” 二瓜脱下钢盔挠了挠板寸头,憨声答道:“从小日本一个军官身上搜来的。” 说话间独只手已经撒开封口,又曲指熟练地在烟盒底部轻轻一弹,一支烟就已经跳出了一半,又将烟盒递到二瓜跟前道:“来一根?” 不等二瓜伸手,独眼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抢先下手了。 “一只鹤,日本烟,这可是好东西!”独眼龙将烟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就准确地报出了香烟的品牌,然后对着四周大叫道,“弟兄们,要抽烟的抓紧了。” 或躺或坐在四周休息的老兵们顿时间一哄而上,一包烟根本不够分的,免不了三两人凑成一堆,你吸一口我再吸一口,对付着解解烟瘾,这也是没法的事,随着战事的深入,当初上海各界捐献的物资已经耗尽,此时**的物资供应已经很紧张了。 十九大队的老兵们凑成一堆抽烟,只有两个人没动,一个是高慎行,这家伙脸上依然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手里也依然在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他那把军刀,其实那军刀亮得跟镜子似的,上面根本连灰尘都没有半点。 还有一个其实严格来说不能算是十九大队的兵,至少现在还不是,他就是工兵连的李子涵,日军头一次进攻,李子涵所在的工兵连就拼得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如果不是十九大队及时反击,李子涵只怕早就已经死在日军的刺刀下了。 连续两次打退日军后,李子涵就跟着十九大队撤离了阵地。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上还下起了滂沱大雨,这场大雨给坚守在顾家宅阵地上的**带来了极大的困难,306团的官兵们几乎是蹲在积水里跟日军战斗,不过这场大雨对日军的影响更大,因为泥泞的地面使日军的坦克成了摆设。 失去了坦克的引导,炮火的优势又被极大稀释,日军不得不跟306团这个凶残的对手反复进行白刃战,决定白刃战胜负的绝不是双方装备的优劣,甚至不在于兵力数量,而在于双方士兵的战斗意志以及战斗经验。 在战斗意志上灌输了军国主义思想的日军跟志在保家卫国的306团官兵不相上下,不过在战斗经验上,306团官兵明显占据上风。 在实战中,日军明显处于下风,直到傍晚,十几次白刃战日军都输了。 在顾家宅阵地上扔下五百多具尸体后,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终于明白,要想凭借决死意志从精神上打垮**是绝无可能的,所以,和知鹰二只能黯然下令退兵,然后祈祷明天的天气能够好转,否则,顾家宅就将成为和知联队难以逾越的天堑。 ########## 306团团部,邱维达正与徐十九握手道别。 邱维达用力握着徐十九的手,说道:“老弟,别回58师了,留下来给我干团副吧?” 徐十九微笑不语,他知道邱维达的话里有真也有假,邱维达希望手里掌握一支像十九大队这样关键时刻能够顶大用的精锐力量,这应该是真的,不过要说他能够无视蒋委员长对十九路军和激进学生的忌讳那绝对是假的。 果然,邱维达话锋一转又笑着摇头:“不过老弟你要是真留在了我们306团,我想冯师座是绝对不会饶过我的。” 正了正脸色,邱维达又接着说道:“老弟,你是个好样的,你虽然不是黄埔出身,可我们黄埔军校出来的军官没几个能及得上你,说句不怕丢丑的话,我邱维达就远不如你,这次顾家宅阵地能够守住,老弟你功不可没。” 徐十九抽回手,对着邱维达啪地立正,敬礼。 邱维达回了礼,又无比诚恳地劝道:“老弟,听老哥一句劝,把名字改回来吧,十九这个名字不伦不类的,叫着还拗口,汉魂多好,有气势,还响亮。”邱维达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徐十九的过往,所以才会有此一劝。 “团座好意,卑职心领了。”徐十九笑笑,转身扬长去了。 目送徐十九的身影远去,邱维达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徐十九并没有接受他的劝解,也没准备要跟十九路军划清界线,只是徐十九顶着个十九路军余孽的头衔,要想在**当中出头那是想都不用想了,只可惜了他那一身的好本事。 ########## 徐十九奉命赶到施相公庙时,看到了一大群熠熠生辉的将星,不过徐十九只是个小小的大队长,自然没有资格参加会议,所以他只能留在临时充做会议室的茅屋外远远看一眼,这么多将军当中,他只认得一个人,58师师长冯圣法。 傍晚时分,冯圣法的58师跟王耀武的51师几乎同时赶到罗店战场。 随着两个主力师先后赶到,11师师长彭善吊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彭善向冯圣法和王耀武传达了第15集团军总司令陈诚的命令,由58师换防施相公庙,51师守顾家宅,与58师形成犄角之势。 会议结束,王耀武就带着部队直接去了顾家宅,彭善也带着残部撤往嘉定休整,不过当初开进罗店的五千多人此时已经只剩不到五百人了,11师曾是土木系的头号主力,这回就算陈诚能够给11师很快补足兵员,短时间内只怕也很难恢复战斗力了。 送走王耀武跟彭善,冯圣法就将徐十九叫进了指挥部,让他当着58师副师长、两个旅长以及四个团长的面介绍罗店局势。 徐十九也没有矫情,拿起竹竿指着地图讲解起来,大体介绍过306团在五斗泾、顾家宅与日军的两次交战过后,接着讲解了他对战局的推断,最后总结道:“总的来说,随着51师以及58师的赶到,罗店局势有所好转,不过淞沪会战的形势却是更加恶化了。” ########## 南京统帅部,此时却又是另一番气象。 邱维达团几乎死伤殆尽,却成功守住顾家宅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南京,蒋委员长闻讯之后大喜过望,当即给第15集团军总司令陈诚还有第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打去电话,以示嘉奖,若不是因为前线通讯不畅,蒋委员长甚至还想跟邱维达直接对话。 也正因为这一战,邱维达给蒋委员长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此后邱维达官运享通,成了**当中一员骁将,九年后,当张灵甫的整编七十四师在孟良崮全军覆没,蒋委员长打算重建整编七十四师时,想到的第一个师长人选便是邱维达。 蒋委员长很兴奋,不过还有个人比他还兴奋,这个人就是法肯豪森。 倔强的德国老头具有相当水准的军事造诣,却对中国国情不太了解,在淞沪会战开战之初,他与张治中、张发奎、陈诚、白崇禧等**高级将领意见严重相左,尤其是当罗店、嘉定的局势反复出现危机后,他的主张更遭遇了极大的挑战。 甚至就连蒋委员长也对法肯豪森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上海局势正变得越来越严峻,蒋委员长不能不怀疑在上海市郊与日军决战的正确性,一旦将更多的军队投入到上海市郊,而上海市郊的河滨地形又不能发挥预期的作用,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然而现在,邱维达团在顾家宅的不俗表现挽救了法肯豪森。 因为太兴奋,法肯豪森这个德国老头几乎是在大声咆哮了,一边还用力地挥舞着干巴巴的拳头加强气势,德语翻译便也跟着大吼:“我早说过上海市郊的河滨地形将会成为日军最大的障碍,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日军的坦克、装甲车以及汽车止步于顾家宅以北的泥泞地形,日军攻势受挫严重,一个团就能挡住日军一个联队,一个军就足以挡住日军一个常设师团,那么,集中五十九个德械师的兵力,就一定能挡住日军十七个常设师团!” ########## 狮子林炮台,日军第11师团司令部。 和知鹰二低垂着头,满脸羞愧地对前来督战的松井石根说道:“大将阁下,卑职无能,以致罗店战局发生逆转,请大将阁下责罚。”说罢,和知鹰二又转身对着山室宗武鞠躬,羞愧地道,“卑职没能在天黑前攻占嘉定县城,让师团长失望了。” 山室宗武面无表情,松井石根却摆了摆手,微笑道:“罗店战局发生逆转?的确是,不过不是对帝国或者皇军不利的逆转,而是对支那军不利的逆转。”说罢松井石根拍了拍和知鹰二的肩膀,微笑着道,“和知桑,你做得很好。” “嗯?”和知鹰二满头雾水,山室宗武和第11师团参谋长片村四八、两个旅团长、七个联队长也是面面相觑,步兵第44联队作战不力,没能突破中**队的顾宅防线不说,甚至还伤亡了一千多官兵,竟然还“做得很好”? 第11师团高级将领们的表情落在了松井石根的眼睛里,让这老鬼子心里非常受用,他很享受这种站在战略全局上运筹帷幄的美妙感觉,作为上海派谴军的司令官,松井石根并不在乎某个局部战场的得失,他更在乎整个淞沪会战的胜败。 第74章战术跟战略的较量 施相公庙,58师师部。 徐十九话音方落,一七二旅旅长何凌霄便问道:“罗店局势有所好转,不过淞沪会战的局势却更加的恶化了,这话怎么讲?” 一七四旅旅长吴继光和几个团长也是轻轻颔首,心中同样有此疑问。 冯圣法听出了徐十九的言外之意,若有所思道:“你担心罗店局势的逆转会导致国府高层出现战略误判,从而选择上海市郊与日军决战?” 徐十九苦笑:“师座,不是担心,而是肯定会!” 在今天之前,国府高层中间或许还会存在不同的声音,蒋委员长的决心也未必坚定,可是,当邱维达团在顾家宅重挫日军的消息传回南京之后,国府高层中间的不同声音将肯定削弱,蒋委员长也肯定要下定决心了。 冯圣法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担心我知道了,我也会如实向上峰反映,不过战略层面上的决定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当前我们58师的任务是守住施相公庙防线,关于这点,你又有什么好的建议?” 何凌霄、吴继光和几个团长闻言尽皆侧目。 老实说,58师的高级军官对于冯圣法这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新师长是抱有很大的抵触情绪的,尤其是副师长张镜明,更是怨气难消,不过冯圣法好歹是从88师调过来的,88师的名头摆在那里,他们虽然心里不服气却也不敢摆在脸上。 不过对徐十九这个上海保安总团出身的杂牌大队长他们就没什么顾忌了,冯圣法正是看清楚了这一层,所以才想借这次军事会议让徐十九小小地露一手,藉此来震慑一下58师的这群骄兵悍将,这也有利于他迅速整合军心。 在众人或不屑、或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徐十九从容不迫地说道:“上海市郊都是开阔的平原地形,甚至连标高二十米的小山包都很难找出几座,而且淞沪地区的地下水位又高,根本无法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日军又拥有海空优势,炮兵支援火力也居于压倒性的优势,所以我军如果只是一味地死守,是必然守不住的。” 一七四旅旅长吴继光冷然道:“不能死守,难道你还想进攻?” “没错,就是进攻,德国军事家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说过,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徐十九毫不犹豫地答道,“如果只一味死守,一味地被动挨打,再宽广的防御纵深也会被敌人逐步蚕食,结合进攻,才能更好地防御。” “进攻?简直可笑!”一七二旅旅长何凌霄冷笑道,“面对日军绝对优势的炮兵以及海空军,你让我们主动进攻?怎么攻?让士兵们拿着步枪去跟小日本的大炮和坦克拼刺刀?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狂妄呢,还是无知?” “何旅座请听卑职先把话说完。”徐十九不亢不卑地接着说道,“的确,日军的确拥有绝对优势的炮兵以及海空军,我军如果在大白天向日军主动发起进攻,的确与自杀无异,但是如果我军选在晚上向日军发起进攻呢?” “晚上进攻?”冯圣法闻言轻轻颔首。 “晚上?”何凌霄、吴继光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对,就是晚上!”徐十九手指轻叩着地图,说道,“到了晚上,日军的海空军基本上就成了摆设,日军的大炮也无法再像白天时那样指哪打哪,我军更可以利用夜幕的掩护,充分接近日军,然后发起突袭,与日军展开白刃战。” “白刃战?”347团团长钟学栋皱眉道,“白刃战能打得过日军?” “能!”徐十九重重点头道,“小日本虽然训练有素,身体也强壮,还不怕死,可他们再怎么样也都是些没见过血的新兵,而我们58师的官兵几乎都是老兵,打白刃战,小日本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关于这一点,306团在顾家宅已经证明过了。” 306团之所以能够守住顾家宅,除了战术运用得当,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日军在白刃战中拼不过306团的百战老兵,在实战中,日军每次都可以轻松突入306团的阵地纵深,却总因为无法挡住306团的决死反击而败下阵来。 冯圣法道:“你的意思是说,利用夜幕接敌杀敌,尽可能地扩大防御纵深,然后等白天日军来进攻时,利用夜间夺取的阵地尽可能迟滞日军,再等次日夜间夺回阵地,然后持续这样的夜攻日守,与日军形成拉锯态势?” 徐十九道:“这个就叫做以攻代守。” 冯圣法环顾众人道:“诸位以为呢?” 何凌霄、吴继光等人都没有吭声,不过心里却多少高看了徐十九一头,这家伙虽然只是个保安队长,却还是有些战术眼光的,讲解起战术来也头头是道,当然了,目前还只是纸上谈兵,至于这个战术是不是真的有效,还得打了之后才知道。 ########## 狮子林炮台,日军第11师团司令部。 松井石根迈着小短腿走到作战地图前,环顾众人道:“诸位一定不解,为何步兵第44联队作战不力,我却反而要给予嘉奖?” 和知鹰二羞愧得无地自容,其余的日军将领则纷纷点头。 松井石根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个得分开来看,从战术层面看,步兵第44联队以优势兵力、优势装备向顾宅猛攻竟日,不得寸进不说还伤亡了千余将士,可谓惨败,但从战略层面看,步兵第44联队的惨败却让罗店对面的支那军稳住了防线,尤为难得的是,步兵第44联队已经在顾宅拼尽了全力,并非佯败,这就很可能诱使支那政府做出战略误判,从而选择在上海市郊与帝国进行战略决战。” 在场的日军高级将领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山室宗武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大将阁下,引诱支那政府做出战略误判,将重兵投入到淞沪战场上来与皇军进行大决战,的确利于皇军发挥火力优势以及海空优势,不过仅凭借两个师团,兵力是不是太过单薄了?” 山室宗武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凭借绝对优势的火力以及海空优势,日军既便只有两个师团的兵力,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但要想彻底击败乃至全歼几十个中国精锐师,两个师团的兵力就远远不够了。 “山室桑不必担心。”松井石根摆了摆手,微笑道,“我已经给大本营去电,请求国内再向上海派谴五个常设师团,以彻底解歼灭支那政府军主力,迫使支那政府投降。” ########## 当松井石根憧憬着迅速结束淞沪会战,迫使国民政府向日本曲膝投降时,他的电报已经摆到了陆军本部第1部长石原莞尔的桌上。 日本由于国土狭窄,岛民思想根深蒂固,所以古往今来很少出现战略家,既便是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也没有出现几个像样的战略家,而石原莞尔跟冈村宁次无疑是其中的异类,这两个老鬼子绝对算得上是日本历史上不世出的战略大师。 导致东四省从国民政府分裂出去的柳条湖事件就是石原莞尔一手策划的,后来在华北战场打出神一样表现的坂垣征四郎当时是石原莞尔的上级,军衔也比石原要高,可在柳条湖事件的策划中,坂垣却从头至尾完全听从于石原莞尔。 然而,石原莞尔之所以得以跻身战略大师行列,却是因为他从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中演化而来的《最终战争论》,以及基于《最终战争论》而提出的“满蒙生命线”概念,一套理论一个概念,几乎成了当时日本的军事指导思想。 看了松井石根要求增兵的电报,石原莞尔大笔一挥就签了,第9师团、第13师团、第18师团、第101师团以及第114师团开始紧急动员,此外驻屯台湾的重藤支队、伪靖安第一旅以及伪李春山旅、伪于芷山旅也开始集结待命。 不过,在石原莞尔签发的首批赴援名单上却只有第9、第13以及第101三个师团,有参谋本部的高参不解,询问石原莞尔为什么不把正在动员的五个师团又三个旅一起投入上海战场,而非要分批?添油战术不是兵家大忌么? 石原莞尔对此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这个提出质疑的高级参谋并不知道,石原莞尔之所以决定将援军分批投入上海战场,就是想给国府高层造成淞沪会战有可能打成僵持的假象,待国民政府往淞沪战场投入所有的主力部队之后,再投入足够兵力给予致命打击。 总而言之一句话,石原莞尔这么做就是想把国军主力诱歼在上海市郊,在歼灭了国军主力之后,或打或谈,主动权就彻底操纵在日本政府手中了。 第75章夜间进攻 军事会议开完,冯圣法还有重要任务分派给十九大队,便亲自将徐十九送出门外,边走边问道:“阿九,十九大队的情况怎么样?” 徐十九道:“别的都挺好,就是缺少雨衣。” 这几天淞沪地区一直下雨,国军将士的衣衫几乎就没干过,在雨中作战不仅辛苦,而且造成了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冯圣法叹了口气,说道:“克服一下吧。” 中国的国力毕竟有限,国军刚进上海时,上海各界踊跃捐款捐物,87师、88师的官兵们有烟抽、有牛肉罐头吃,甚至还有洋酒喝,不过民间捐赠的物资毕竟是有限的,再加上开赴上海的军队又越来越多,现在各种物资已经极其紧张了。 徐十九只说缺少雨衣,其实十九大队的口粮都很紧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一片棉花地,58师的炮兵营正在这里构筑炮兵工事,一辆牵引卡车因为看不清道路打开了大灯,结果一个扛着中校军衔的军官立刻冲上了公路,将驾驶卡车的大头兵揪下来就是一通大骂。 “谁让你开大灯的?啊,谁让开的?” “知不知道这会招来小日本的远射程炮?” “你个新兵蛋子,讲多少次才能长点记性?” 被那中校军官劈头盖脸一通骂,大头兵再不敢打开车灯,只能像蜗牛爬似的将卡车开进附近一片竹林里隐蔽起来。 冯圣法远远的指着那军官说道:“这是炮营营长葛瑞维,黄埔六期炮兵科的,是炮二旅旅长蔡忠笏的得意门生。” “哦,竟然是蔡将军的高足?”徐十九不禁侧目以视。 民国二十年(1931年),就在一?二八上海抗战爆发前几个月,当时正在上海永豫纱厂当小股东的蔡忠笏曾经受十九路军军长蔡廷锴的邀请指导炮兵战术,在此期间徐十九曾经向他讨教过操炮技术,对蔡忠笏是相当之佩服。 事实上,在脱离军界跑去上海当纱厂小老板之前,蔡忠笏还曾经当过北伐军的炮兵总指挥,更曾经在黄埔军校担任炮兵教官,是国军当中首屈一指的炮兵专家,中央军几十个德械师的炮兵骨干几乎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冯圣法指着路边的炮兵阵地说道:“没想到吧?咱们58师还有这样丰厚的家底。” 夜色下虽然看不太清楚,但粗略看去,正在公路两侧伪装的山炮足足有十多门,在公路上一字摆开的迫击炮则更多,少说也有小二十门!跟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这样的样板军队是没法比,不过比别的德械师已经强出很多了。 “的确没想到。”徐十九嘴上附和着,心里却想,也不看看58师的前任师长是谁,俞济时是什么人?那可是蒋委员长的亲外甥,58师的装备能差到哪里去?不过话说回来,58师有了这家当,跟日军打夜战胜算就更大了。 这时候,徐十九脑子里就有了个模糊的想法,步炮协同? “本来还有个平射炮连,不过让陈总司令给扣下了。”冯圣法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话题忽又转回到了正题上,说道,“阿九,夜间进攻可不容易,你得先派人摸清楚日军的兵力部署还有火力配置,记得一定要派精干老兵前往。” 日守夜攻的战术虽然已经确定了,但是夜间进攻也不是嘴巴说说就可以打好的,还得有个前提。 这个前提就是,你得首先摸清日军的兵力部署以及火力配置,不清楚日军兵力部署就胡乱进攻,那叫瞎打;不清楚日军火力配置就贸然进攻,则更危险,到时候日军两三个隐蔽火力点就能够让投入进攻的部队有去无回。 所以,侦察的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徐十九当然知道其中的深浅,说道:“师座放心,我亲自去。” “行,那我就在师部等你好消息了。”冯圣法收住脚步不再送,徐十九啪地立正,又向冯圣法敬了记标准的军礼,然后扬长去了。 送走徐十九,冯圣法接着巡视各团阵地,直到夜里十点多才回到师部。 走进作战室,只见副师长张镜明、一七二旅旅长何凌霄还有一七四旅旅长吴继光正对着作战地图皱眉头,地图上,关于58师以及友军67师、51师的兵力配置已经标注得清清楚楚,不过关于罗店日军的情况却是一片空白。 此前将近十天时间,彭善的11师在罗店基本上都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甚至都没有针对日军搞过一次侦察,所以在移交给58师的作战地图上,罗店日军的兵力、火力配置一概不详,甚至连日军的番号都不清楚。 何镜明道:“师座,敌情不明,这仗怕是不好打啊?” 冯圣法笑笑,说道:“镜明兄不必担心,很快就能知道敌情了。” 话音刚落地,作战室外便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徐十九昂然走了进来。 走进作战室,向四位长官敬过礼,徐十九便将一张地图压到了师部的大地图上,然后伸手指着地图说道:“师座,罗店的情况已经摸清了,只有大约一个步兵中队的兵力,重机枪两挺,轻机枪九挺,掷弹筒五到九具,位置都已经在图上标出来了。” “只有一个步兵中队?”张镜明提出了质疑,“会不会弄错了?” 何凌霄也有些不相信,蹙着眉头说道:“罗店日军若真只有区区只有一个中队,11师又怎么会打不下来?难不成小日本全都是三头六臂的天兵天将?” 徐十九答道:“旅座有所不知,罗店对面的是日军第11师团的步兵第44联队,联队长名叫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不简单,他弄了个钓鱼战术,在正面只摆少数兵力,以引诱我军前去进攻,我军一旦出动,他便立刻投入联队主力反扑,彭善因为不了解日军的战术,所以每每吃亏,结果将宝贵的兵力白白消耗在了毫无意义的进攻当中。” 一七四旅旅长吴继光道:“如果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真像你所说的是在钓鱼,那我们去攻打罗店,岂不是正中了这个老鬼子的下怀?如果这个老鬼子还像之前做的那样,迅速集结联队主力向罗店反扑又该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不等徐十九回答,冯圣法就一拳重重砸在地图上,沉声说道,“罗店必须要夺回来,至于和知鹰二这老鬼子,得派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去阻击。”说罢冯圣法又扭头问张镜明道,“镜明兄,你认为派哪个团去合适?” 张镜明道:“师座,就让周力行的348团打阻击吧。” “好,那就让348团打阻击,至于打罗店的部队……”冯圣法话还没说完,一七二旅旅长何凌霄就抢着说道,“这是我们58师赶到淞沪战场之后的首战,许胜不许败,罗店日军虽然只有区区一个中队,卑职却以为有必要投入绝对优势的兵力,予以雷霆一击,师座,为了确保胜利,不如就让蔡仁杰的344团上吧?” 冯圣法笑笑,无可无不可道:“行,那就344团吧。” 徐十九不禁蹙紧了眉头,他已经看出来,副师长张锦明和两个旅长对冯圣法都存有抵触情绪,大战当前,这对58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片刻后,344团团长蔡仁杰和348团团长周力行便被叫进了指挥部。 张锦明交待完任务,蔡仁杰和周力行正欲转身离开时却被徐十九喊住了。 徐十九也是看到两位团长刚才压根没怎么看过十九大队绘制的地图,这才好心提醒两人道:“蔡团座,周团座,有个情况卑职必须说明一下,在罗店镇西侧有条小河,叫狄泾河,河面不宽,却足有两米来深,不架浮桥是过不去的。” 周力行不置可否,蔡仁杰则问道:“河上有没有桥?” “有,有一座同治年间修的石桥。”徐十九回答道,“不过日军在桥东头修了街垒,有一挺重机枪,如果没有平射炮,要想打过桥去很难。” “老弟,有桥就行。”蔡仁杰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大笑道,“至于怎么打过桥去,老哥我心里有数,就不劳老弟您费心了,哈哈。” 说罢,蔡仁杰即和周力行扬长去了。 ########## 周宅,日军步兵第44联队指挥部。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和知鹰二从睡梦中惊醒,急披衣起身时,勤务兵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报告道:“联队长,吉野中队来电,罗店遭到支那军猛攻,支那军的兵力至少拥有一个团,还有重火力,吉野大尉请求联队部火速增援。” 说话间,副联队长木下秀吉也匆匆走了进来,一边扣着钮扣一边对和知鹰二说道:“联队长,请您坐镇联队部,我这便带着步兵第1大队增援罗店。” “不,我亲自率领步兵第1大队去增援罗店。”和知鹰二挥手制止了木下秀吉,自从上次山内大队增援顾家宅遭到中国军队伏击后,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就多留了个心眼,这次中国军队围攻罗店,搞不好又会故伎重演。 第76章攻击不顺 和知鹰二的担心并非多余,此时58师的348团已经埋伏在半道上等着这老鬼子了,小小的狄泾河并没有难住周力行,他只用十几根绳索就将一个团的兵力全部渡过了锹泾河,并且及时进入了预设的伏击地点。 348团由原直鲁军陈耀汉师缩编而来,其中不少老兵都参加过早年间的军阀混战,还在江西剿过红军,可谓身经百战,是58师四个主力团中战斗力最强的团队,同时也是装备最好的团队,配有一个迫击炮连,有六门82mm口径轻迫击炮。 凌晨2点整,58师直属炮兵营开始炮击罗店,10门75mm口径山炮将一排排的炮弹倾泄到了罗店镇日军头上,炮击十分钟后,344团2营五百多官兵便跳出出击阵地,向着罗店镇西侧的石桥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锋。 半小时后,狮子林通向罗店的公路上出现了庞大的日军车队。 不过在吃了一次亏之后,小日本明显学乖了,这次再没有像上次那样愣头愣脑地往前行军,而是向前方派出了尖兵,五辆边三轮摩托载着十几个日本兵,一边缓缓前行,一边对着公路两侧的棉花地开枪扫射,进行火力侦察。 此外,在公路两侧的野地里还各有一个小队的步兵与公路上的主力同步行军,公路两侧的棉花地里若真有国军伏兵,既便侥幸躲过了尖兵的火力侦察,也绝对无法逃过这两个负责保护主力侧翼的步兵小队的搜索。 眼看日军尖兵距离伏击圈越来越近,好好的一场伏击战就要演变成遭遇战,348团1营营长吕毓珊急了,急急忙忙来到团长周力行面前,问道:“团座,小日本果然有了防备,打伏击是没指望了,这就转入防御?” “转入防御?”周力行冷然摇头,“不,揍狗日的。” 周力行一声令下,炮兵连的6门迫击炮便同时开火,一排炮弹顷刻间拖着长长的尾焰飞向正在公路上行进的日军车队,德械师就是德械师,348团的炮兵素质真不是吹的,无论是射击角度还是提前量都计算得恰到好处。 不到两秒钟,六发炮弹便落在公路上轰然爆炸,日军尖兵五辆边三轮,一辆被炮弹直接命中爆炸,两辆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翻,剩下两辆也在慌不择路中冲进了路边水沟,车上的鬼子兵被远远甩了出去,多半是不活了。 炮弹爆炸的硝烟还没散去,348团的1营、2营便从公路两侧的棉花地里跳起来,端着刺刀嗷嗷叫着冲向前方的日军。 ########## 前方爆炸声一响,正缓缓行进的日军车队便停了下来。 车队中,一辆装甲汽车的车门打开,和知鹰二挎着军刀从车门里钻了出来,一发流弹从前方射过来,在汽车装甲上碰撞出了一小团火花,和知鹰二的勤务兵紧张极了,老鬼子却若无其事地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 这时候,日军利用掷弹筒向着天上发射了两发照明弹,借着照明弹的强光,和知鹰二将方圆一千米内的景象尽收眼底,当看到一队队的国军将士正端着刺刀向前冲锋,和知鹰二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狞笑,果然又是围点打援。 “命令!”和知鹰二放下望远镜,开始下达作战命令,“战车第2小队配合步兵第3中队向左翼展开,战车第3小队配合步兵第4中队向右翼展开,战车第1小队、炮兵中队、步兵第2中队就地展开,步兵第1中队原地待命。” “哈依!”八个通讯兵猛然低头,旋即分头传达命令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便从一辆辆卡车里跳了下来,旋即又分成了三部,一部就地防御,另外两部则向公路两侧迅速展开,然后在十几辆九五式轻型坦克的引导下,针锋相对地迎向了对面席卷而来的国军。 由于日军早有防备,伏击战变成了遭遇战。 好在刚刚下过暴雨,再加上晚上光线不好,日军坦克既担心陷入泥泞中无法动弹,又担心被国军工兵抵近爆破,因而不敢贸然突击,只是配合步兵摆出了防御态势,不过日军坦克的前射机枪还有37mm主炮还是给348团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此时的日军固然不善夜战,然而国军也同样不擅长夜战。 348团的老兵没得说,个顶个都是好汉,可348团的连排军官表现平庸,说起来这些军官大多都是中央军校出身,接受过当时中国最正规的军校教育,可在实战中,这些连排军官却基本上不懂得随机应变,只知道向前猛打猛冲。 348团的营团级军官更是表现拙劣,本来嘛,由于日军早有防备,附近地形又不利隐蔽接敌,此时战机已经消失,348团最好的选择应是留下少量部队牵制、迟滞日军,主力部队马上进入预设的防御阵地,周力行却不然,竟然下令进攻。 结果短短几分钟之后,日军炮兵中队的六门九二步兵炮就设置好了射击诸元,一通火力急袭下来,348团1营、2营的冲锋队列就被炸了个七零八落,好在此时是夜间,如果换成是在白天,日军还能召唤舰炮和重炮火力支援,那损失就大了。 由于团长周力行意气用事,348团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苦战。 ########## 348团在前方陷入了苦战,344团在罗店打得更加的不顺。 徐十九的善意提醒没能促使蔡仁杰做出针对性的战术布置,蔡仁杰的掉以轻心最终酿成了灾难性的后果,担纲主攻的2营以排为单位向罗店镇西侧的石桥发起了一次次的冲锋,一拨拨的老兵前赴后继、喋血沙场。 然而,日军仅凭一挺重机枪就牢牢地守住了桥头。 激战一个多小时,国军在石桥西侧遗尸四百余具,整个2营几乎全部打光,营长童亚仆也负了伤,日军却仅阵亡了两人,还是被流弹打死的,此外还报废了两根枪管,日军桥头阵地岿然不动,罗店镇上的日军更是毫发未损。 344团团长蔡仁杰这才急了眼,急令3营营长应扬组织敢死队泅过狄泾河,从背后迂回包抄,这才打掉了石桥东侧的日军,突破罗店外围防线之后,蔡仁杰又亲率警卫连突入镇中与日军展开了残酷的巷战。 ########## 施相公庙,58师师部。 连续好几宿不睡觉已经使冯圣法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不过他的精神还算饱满,正跟徐十九对着地图指指点点讨论着夺回罗店之后如何部署防御,副师长张镜明却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正背着手不停地来回踱步。 何凌霄、吴继光两个旅长在旁边,也是大眼瞪小眼。 348团陷入苦战,早在意料之中,徐十九一开始就提醒过大家,日军已经在五斗泾吃过一次大亏,这次必定会有所防备,所以张镜明交给张力行的任务是,一旦伏击不成立即就地转入防御,为344团围歼罗店日军争取时间。 然而,344团在罗店同样陷入苦战却有些出人意料,至少张镜明和何凌霄、吴继光这两个旅长就没想到,344团以一个团的兵力围攻小日本区区一个中队不到两百人,原以为可以轻松获胜,不曾想到现在都没能打下来。 “这个蔡仁杰,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何凌霄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只见时针已经堪堪指向凌晨四点三十分,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语气里也很有些气急败坏,因为一开始冯圣法是打算用十九大队配合警卫营打主攻,何凌霄却以首战应当确保获胜为由,力推344团主攻。 现在344团攻击不顺,何凌霄脸上当然不好看。 当然,何凌霄并不认为换十九大队和警卫营上就能表现得更好。 冯圣法心中对344团的拙劣表现已经恼火至极,强忍着才没有发作,而且还反过来宽慰何凌霄道:“日军据石桥而守,平射炮连又缺编,344团攻击不顺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估摸着小日本也快撑不住了,何旅长大可不必着急。” 何凌霄道:“平射炮连虽然被集团军总部给扣下了,但这不是理由,难道说没有平射炮就不能打仗了?无能就是无能,这个蔡仁杰呀,真是越打越不会打仗了,等打完这仗,我非好好剋他一顿不可!” 话音刚落地,344团团长蔡仁杰便气喘吁吁冲了进来,看他头上佩戴着钢盔,脸上也残留着硝烟的熏痕,明显刚从火线上下来,进了作战室蔡仁杰啪地立正,向冯圣法、张镜明报告道:“报告师座、副师座,罗店拿下来了!” “你还有脸说?!”张镜明一脚踹在蔡仁杰胯上,骂道,“一个团打小日本区区一个步兵中队,结果打了足足半夜,你还有跟我这咧咧咧、咧咧咧?!” 蔡仁杰的脸便垮在那里,他得承认今晚这仗打得不咋滴。 第77章血火中成长 等蔡仁杰大概说完夺取罗店的战斗过程,冯圣法、张镜明的脸色顷刻间黑了下来,何凌霄更是连肺都快气炸了,一个主力团围攻小日本区区一个步兵中队,伤亡了六百多人,最后竟然还让一百多日军突围而去,这打的什么仗? “童亚仆呢?”何凌霄怒吼道,“他在哪?” 如果童亚仆在眼面前,何凌霄搞不好真会控制不住枪毙了他,日军守住了桥头,你就不会派小分队迂回包抄过去,就非得要一个排一个排地从正面冲锋?直到一个营拼光,最后也没能转过这个弯来,什么死脑筋? 蔡仁杰嗫嚅道:“童营长受了伤,现在还没醒呢。” “哼,他伤的还真是时候。”何凌霄余怒未消,冯圣法却挥手制止了他,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罗店这一仗,344团的确没打好,不过打不好不要紧,要紧的是要认真总结经验,从中吸取教训,然后革新战术。” 说到这里,冯圣法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徐十九一眼。 早在八十八师进攻虹口时,冯圣法就已经发现中央军的基层军官虽然勇猛有余,机变能力却严重不足,在实战中通常只知道一味的猛冲猛打,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结果战果往往很有限,自身伤亡却很大。 当然,中央军的中高级军官表现更加拙劣。 难怪有些西方武官取笑说,国军拥有一流的士兵,却只有二流的军官,三流的将军以及不入流的最高统帅。 真严格说起来,这个其实也不能怪中央军的军官,因为他们以前的对手不是北洋军就是地方军阀的杂牌军,战斗力有限,战斗意志更是薄弱,通常情况下,中央军只要一通猛冲猛打就基本解决战斗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个风气。 现在对手换成了意志坚定、装备精良的日军,可中央军的作风却一下改不过来。 淞沪会战中,中央军上到军、师长下到连、排长,仍然还沿用着以前打北洋军或者地方军阀的那套战术,譬如黄维这个书呆子师长,竟然亲自担当敢死队长率队冲锋,又譬如第一军军长胡宗南,一个军几万人马都快拼光了,他还在大白天打反击。 白崇禧这个顶着“小诸葛”美誉的桂系名将就更不用提了,居然让桂军王牌、素有钢军美称的第七军三万老兵排着队、喊着口号集群冲锋,结果只一天就让日军打垮了,上万敢死老兵几乎全部战死,光旅长就死了六个! 不能说这种猛打猛冲的作风就不好,但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一个错误的对手,结果就吃了大亏。 直到淞沪会战结束,中央军完全熟悉了日军的作风和战术,基层军官才逐渐开始转变作风,广大高级将领也在残酷的大会战中锻炼出了战术指挥能力,不过遗憾的是,那个时候中央军已经没剩下多少老兵供他们挥霍了。 淞沪会战的时候,十几个德械师就能在开阔地形跟五个日军常设师团拼个旗鼓相当,可是等到打徐州会战、武汉会战,国军几十个师围攻日军一个二等师团都异常吃力。 冯圣法是少数几个头脑清醒的将领之一,他已经看出中央军的作风存在很大的问题。 反倒是老十九路军出身的独立十九大队,战术运用灵活,实战表现可圈可点,如果由十九大队担纲主攻罗店,再辅以一两个主力营,那么结果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惨烈,日军也绝对不可能从罗店突围而去。 冯圣法刚说完,张镜明便附和道:“师座说的对,是应该好好总结。” 何凌霄、吴继光两个旅长也是连声应和,这也算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了,344团在罗店作战不力、伤亡惨重固然让人扼腕,不过这一战也打击了张镜明等人的气焰,间接帮助冯圣法整合了军心,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过了没多久,348团传回来消息,日军援兵撤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驻守罗店的日军残部已经突围,援兵也就没必要继续向前进攻了,日军在白天拥有绝对的火炮优势以及海空优势,才不会傻到在晚上跟国军死磕。 冯圣法旋即命令344团、348团就地构筑工事,转入防御,并且特别提醒蔡仁杰和周力行,防御工事的纵深要加大! ########## 几乎是同时,和知鹰二也在联队部召开了战术检讨会。 最近这三天,步兵第44联队在五斗泾、顾家宅、罗店镇连续失利,伤亡近两千人,尽管派谴军司令官松井石根还给予了口头嘉奖,师团长山室宗武也给步兵第44联队补足了兵员,但和知鹰二知道,他的确应该认真检讨、总结经验了。 都说日本人呆板、死脑筋,日军战术僵化,其实大谬不然,日本人其实非常善于学习,日军军官也非常善于总结经验,然后革新战术。 副联队长木下秀吉首先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说道:“在五斗泾和西线桥,皇军连续两次遭到了支那军的伏击,足见支那军对联队长的钓鱼战术已经非常熟悉,所以,继续在前沿摆放少量部队引诱支那军主动出击,已经非常危险了。” 和知鹰二对此也是深以为然,这次守罗店的吉野中队虽然得以侥幸突围,主要是因为中国军队战术不当,如果再有下次,日军就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了,届时钓鱼不成,反而有可能被中国军队吃掉香饵。 损失一个步兵中队不算什么,可如果每天晚上损失一个步兵中队,四天就能损失一个步兵大队,十二天就能损失一个步兵联队,一个半月就能损失一个师团,只要三个月,登陆上海的第3师团和第11师团就不复存在了。 这个,是大日本帝国断然无法承受的。 当下和知鹰二点头道:“木下桑说的对,对面的支那军正变得更狡猾、更难对付,钓鱼战术已经难以奏效,再在前沿摆放少量部队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今天开始,联队的战术应该做出革新,适当加强前沿的守备兵力。” 木下秀吉又道:“联队长,最近三天,支那军的一个迹象正变得越来越明显,那就是他们加强了夜间攻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后支那军的攻击将更多的选在夜间,白天则龟缩防守,皇军是否需要发动针对性的夜战?” “不,这个没有必要。”和知鹰二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说道,“皇军拥有绝对优势的炮兵以及海军航空兵,而只有在白天才能将炮兵及海军航空兵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因此与支那军进行针锋相对的夜战可谓扬短避长,兵家所不取。” 木下秀吉虽然不太赞同,却也没有继续反驳。 不久,东方天际就露出了鱼肚白。 遂即日本海军第3舰队的舰炮群,第11师团所属山炮第11联队,上海派谴军直属重炮兵第10联队,独立重迫击炮第4大队,外加日本海军的木更津航空队、鹿屋航空队便对罗店展开了排山倒海的大轰炸。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周力行、蔡仁杰再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听从冯圣法的命令加大了阵地纵深,348团、344团两个团,布置的阵地纵深竟然超过了方圆两公里,既便是作为整个防御支撑的镇区,344团也只摆了一个排。 58师的主力更被冯圣法摆在了正宽超过五公里的防线上,其左翼与李树森的67师右翼相挨,右翼更是与王耀武的51师无缝衔接,充当全师预备队的两个补充团更将防御工事修到了嘉定城东,第十八军军长罗卓英为此还专门打来电话,询问冯圣法是不是打算放弃施相公庙防线?冯圣法免不了在电话里好一通解释。 扩大防御纵深的好处显而易见,那就是日军的炮火被极大稀释。 小日本大口径舰炮的威力是大,一炮就能打出直径几十米的大坑,只要处在大坑范围之内,无论人畜,那绝对是有死无生;小日本重磅航弹的杀伤力更恐怖,250公斤甚至500公斤的航弹砸下来,一炸就是一大片! 不过,小日本大口径舰炮和重磅航弹的杀伤力是大,奈何数量有限,像出云号重巡洋舰的8英寸主炮,备弹也就一百发,像500公斤级的航弹,每架次飞机基本只能携弹一枚,小日本有几艘重巡洋舰,又能出动多少架次轰炸机? 说到底,小日本只是个资源极度匮乏的穷国,像钢铁、橡胶等战略资源,九成九都要依靠海外进口,经不起挥霍,所以每次扔到国军头上的炮弹撑死也就一两万发,其中大口径炮弹以及重磅航弹更是只有区区两三千发。 两万发炮弹往方圆几公里范围一摊,烈度也就没那么可怕了,至少跟后来朝鲜战争中美军动辄往一个方圆百十来米的小山头上扔上十几万发炮弹没法比,就那样的烈度,志愿军都坚持了下来,此时的国军自然也能坚持。 大家同为中国人,同样是炎黄子孙,虽然时代不同,能吃苦耐劳却是一样的,说到不怕死,此时的国军也未必会比十多年后的志愿军表现要差。 日军的大规模轰炸持续了两个钟头,整个58师的阵地连同友邻51师设在顾家宅的的阵地都被炸了个底朝天,昨天晚上抢修的工事基本上被犁了个遍,硝烟散去,阵地上到处都是燃烧的火头,散落的枪械零件,还有阵亡将士的断肢残躯。 耳朵里,也尽是受伤将士发出的哀嚎呻吟,极尽凄惨。 不过,九死余生的国军将士并没有被日军的炮火吓倒,当一队队的日本兵在坦克的引导下出现在阵地前沿时,国军老兵便纷纷从战壕里坐起身来,对着日军举枪射击,待日军离得近了,便果断上刺刀,反冲锋,还有老兵抱着一捆捆的手榴弹去炸坦克,前边死了一个,后面马上就顶上,再死,再顶上,前赴后继、无休无止…… 一整天激战下来,58师、51师便阵亡了两千多人,受伤更多,可谓是血流成河了,但七十四军的血性就是这样一点点打出来的,打完淞沪打南京,打完南京打兰封,打完兰封再打德安,七十四军就这样一点点从中央军中的杂牌打成了头号主力、不败虎贲! 第78章步炮协同 施相公庙,58师师部。 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了,临时充做作战室的茅舍里却仍旧闪烁着昏暗的灯光,58师师长冯圣法、副师长张镜明、一七二旅旅长何凌霄、一七四旅旅长吴继光以及四个主力团的团长霍然都在,并且一个个都已经站到了大地图前。 日军的装备优势、训练优势不是说着玩的,白天一通猛攻,58师阵亡了一千余人,受伤官兵更多,348团、344团设在狄泾河东岸的阵地被日军蚕食殆尽,罗店也再次失守,若不是天黑了,甚至就连施相公庙防线都可能被日军一举突破。 天一黑,日军就缩回了罗店。 天黑了,就该轮到**进攻了。 十九大队再次派出了两个侦察小分队,对狄泾河以东的日军阵地进行夜间侦察,就在刚才,这两个侦察小分队带回来了新的地图,上面详尽地标注了罗店及罗店外围日军的兵力部署,还有大概的火力配置。 小日本已经有了防备,这给侦察增加了难度。 从地图上看,日军明显加强了罗店的防御力量,不仅兵力从一个步兵中队加强成了两个步兵中队,甚至还配备了炮兵小队,有两门步兵炮,驻守石桥的日军也由一个班变成了一个步兵小队,除了一挺九二式重机枪,还有三挺歪把子轻机枪。 四个主力团长都神情严峻,没人主动请缨,昨天凌晨344团以一个满编团的兵力围攻罗店镇上区区一个步兵中队,结果还打成了那样,这次罗店日军加强成了两个步兵中队,还配了一个炮兵小队,这仗就更难打了。 冯圣法凌厉的眼神从四个主力团长和两个旅长脸上扫过,沉声说道:“日军在白天的攻势有多凌厉,诸位都已经见识过了,如果我们58师不能趁夜间夺回阵地,扩大纵深,那么等明天天亮,日军就将肯定突破施相公庙防线。 施相公庙防线一旦被日军突破,后果有多严重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所以罗店必须夺回,这个没什么好多讲的,我只问一句,有谁愿意担纲主攻?” 四个主力团长全都低下了脑袋,都不敢正视冯圣法的眼神。 张镜明也是神情尴尬,甚至已经准备劝说冯圣法放弃夜间进攻了。 冯圣法心中冷笑一声,目光终于落在了人群外的徐十九身上,说道:“阿九,你小子打仗向来鬼点子多,如果我把补充2团剩下的五百多士兵全部补充进你们十九大队,再让警卫营配合你们作战,你有没有信心拿下罗店?” 前文说过,58师是两旅六团的乙种师,除了四个主力团,还有两个补充团,补充团跟主力团的唯一区别就是没有正式建制,说白了就是只有士兵没有军官,除此以外,无论训练还是装备,甚至连拿的军饷都跟主力团一般无二。 这其实也是蒋委员长糊弄地方军阀的小伎俩。 昨天凌晨外加白天激战下来,四个主力团伤亡不小,344团更是伤亡过半,补充2团的大部份士兵都已经补充进主力团,现在还剩下五百多人。 从一开始,冯圣法就想好了要把徐十九当成团长使,将四个主力团长中的任何一个撤换成徐十九这当然不现实,甚至将十九大队扩充成**团也会遭到上峰的激烈反对,但将十九大队补充成一个加强大队却是可以的。 徐十九啪地立正,不假思索地应道:“有信心,而且不需要警卫营配合作战。” 58师的中高级军官对冯圣法和徐十九是个什么态度,徐十九再清楚不过,真要让警卫营参与进攻,到时候谁听谁的?与其到时候双方发生争执、互相之间拖后腿,那还不如索性撇开警卫营自己单干。 张镜明、何凌霄和吴继光尽皆侧目,四个主力团长更是面面相觑,一个临时补充的加强大队就想打垮据险而守的两个日军中队?开什么玩笑! “不需要警卫营配合?”冯圣法闻言不禁蹙紧了眉头,他也觉得徐十九有些托大了,不过他更清楚徐十九不是个信口开河的狂妄之徒,他这么说就必定有他的道理,当下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打这一仗?” 张镜明也不咸不淡地对两个旅长、四个主力团长说道:“都支起耳朵听着些,听听人家是怎么打仗的?” 徐十九心中冷笑,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步炮协同? 当下徐十九抬头,目光直直地望向冯圣法,说道:“师座,卑职还有一个要求,师属炮兵营必须直接听从我的指挥。” 冯圣法道:“只有这个要求?” 徐十九道:“若有炮兵协同,十九大队一定在天亮前夺回罗店!” “你打算强攻?”冯圣法闻言一愣,他没想到徐十九竟然也打算强攻。 张镜明、何凌霄和吴继光尽皆冷情不屑,说得天花乱坠最后不也只能强攻?四个主力团长也是将信将疑,炮兵能有这么好使? “对,强攻!”徐十九重重点头道。 冯圣法拍了拍徐十九肩膀,说道:“那就看你的了。” “卑职绝不辜负师座期许!”徐十九啪地立正,敬礼。 目送徐十九自信满满地扬长离去,四个主力团长的神情都有些阴晴不定,罗店真就这么好打?344团打一个日军中队都勉强,十九大队能拼过两个日军中队?两个旅长和副师长张镜明更在心中不停冷笑,都等着要看徐十九和冯圣法的笑话了。 ########## 半个小时后,十九大队驻地。 五百多补充兵已经到位,在不大的空地上排好了密集队形,徐十九正站在一道半人高的田坎上给补充兵训话。 正如时任驻华武官的史迪威上校所说的,**士兵的确称得上是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他们能吃得苦,每天只要两顿稀饭就行,他们遵守纪律,只要当官的不跑就绝不后退半步,他们更不怕死,敢于迎着日军的坦克大炮决死冲锋! 徐十九简单说了几句就结束了训话,下令开始加餐,这些补充兵名义上是补充兵,其实都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老兵,徐十九将连长分派好,连长将排长分派好,排长将班长分派好,班长再将本班士兵分派好,一切就都井然有序了。 十分钟后加餐结束,等到**十九大队再次集合时,就已经按照分派好的连、排、班各级单位严格站队了,此外,炮兵营派来的两个迫击炮连也到了,每个连各三个排,每个排各有两门82mm口径迫击炮,每门迫击炮备弹二十发! 徐十九一眼就看出来,带队的两个炮兵连长都是极有经验的老兵,他们的眼神锐厉又冷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狼,狡猾、冷酷而又纪律严明。 看到这几个老兵徐十九彻底放心了,不愧是蔡忠笏的徒子徒孙! 徐十九之所以敢在冯圣法面前夸下海口,最大的倚仗就是炮兵! 上海市郊地势平坦,地下水位又高,根本无法挖掘太深的堑壕,自然也修不出坚固的防炮工事,**辛辛苦苦修建的工事不要说挡不住日军舰炮、重炮以及重磅航弹的轰炸,甚至连小日本50mm口径的掷弹筒都挡不住。 但是反过来,日军的步兵工事也同样架不住**的炮击。 要不是这样,徐十九又岂敢以一个新补充的加强大队强攻罗店?不过徐十九没想到,蔡忠笏的徒子徒孙比他想象中还要能打! 第79章担纲主攻 黑黝黝的夜色中,徐十九向二瓜打了个手势,二瓜会意,赶紧从挎包里摸出一支手电筒先用手捂住,再从手指缝里漏出了一点亮光,徐十九摸出怀表就着这点亮光一看,时针堪堪指向凌晨零点五十分,再过十分钟就是预定的攻击时间了。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闷响,一道道曳光从远处纷纷绽起,又带着尖锐的厉啸划过头顶天空,然后向着前方攒落,旋即前方便腾起一团团耀眼的火光,火光绽放中,巨大的爆炸声已经震碎了原本一片死寂的黑夜。 攻击发起前十分钟,炮兵营开始了炮火准备,10门75mm口径的卜福斯山炮将一排排的炮弹倾泄到了罗店日军的头上,透过爆炸产生的强光,十九大队官兵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日军阵地已被炸成了一片火海。 不时有焦土像烟花漫天绽放,还有断裂的房梁横空四射,甚至还有日本兵的断残残躯在天上翻滚,隐隐能看到日本兵在乱窜,面对纷飞的钢铁弹片,面对死亡的威胁,日本兵也同样会害怕,并不比中国士兵更加勇敢。 很快,一道道更加明亮、更加耀眼的曳光从夜空的另一端呼啸而来,那尖锐的啸声甚至能够刺穿人的耳膜,十九大队的不少士兵纷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伴随着这些曳光落下,顷刻便是地动山摇的巨大爆炸,恍如末世。 这是日军的大口径舰炮在报复性炮击了。 好在夜幕遮掩了日军气象观测兵的视线,使他们无法向舰炮群提供准确的射击诸元,否则日军舰炮只需一轮炮击,就能把58师的炮营轻松干掉,昨天白天,51师的炮营在大白天与日军打炮战,结果很快引来舰炮群的齐射,当场报销。 十分钟后,炮营在发射了两百发炮弹后停止了炮击。 **的炮火准备当然无法跟日军相比,就像日军无法跟美军相比,因为当时中国的工业基础几乎为零,最重要的战争物资钢铁的年产量竟然只有区区一千吨!一千吨钢铁就算什么都不做只用来造炮弹,又能造几发炮弹? 炮声一停,高慎行就带着突击队口衔刺刀冲出了出击阵地,**冲锋都喜欢嗷嗷叫,一来壮胆,二来还可以震慑敌人,但这是在晚上,大喊大叫会暴露目标,所以徐十九下了个命令,让二十名突击队员把刺刀衔嘴里。 在进攻中使用突击队,能够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这二十名突击队员都是十九大队的老兵,打突击,徐十九当然更信任使惯了的老兵,新补充进十九大队的五百多士兵虽然也是老兵,但他们毕竟不熟悉十九大队的作风,更不熟悉徐十九的指挥习惯,关键时刻是会误大事的。 在炮击结束后没有听到**的哇哇大叫,也没见大群**端着刺刀发起冲锋,整个阵地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对面的日军明显有些不习惯,但他们还是意识到了危险,连着向天上发射了两发照明弹。 照明弹的强光霎那间将方圆两公里照得亮如白昼。 高慎行和二十名口衔刺刀的突击队员再无所遁形,石桥那头的日军猛烈开火,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和三挺歪把子轻机枪交织成严密的火网,灼热的子弹就跟水一样泼过来,将高慎行和二十名突击队员压在炮弹坑里,头都抬不起来。 不过,日军的机枪火力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很快,配合十九大队主力进攻罗店的那个迫击炮连就上来了,协同十九大队作战的迫击炮连有两个,一个在这里,另一个跟着独只手到西线桥打阻击去了。 不片刻,六门迫击炮就已经一字排开,然后借着照明弹的强光只是一发试射便迅速锁定了射击诸元,接着两轮炮击就干掉了罗店镇西的桥头阵地,日军的四挺轻重机枪全部歇菜,一小队的日军也被炸了个七零八落。 高慎行从弹坑里跃身而起,再一挥手,二十名突击队员就衔着刺刀,挎着花机关冲上了石桥,不等日本兵从地上爬起,一道道耀眼的火舌就已经将他们湮没了,突击队风一样冲了过去,紧接着大部队就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 和知鹰二从睡梦中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急披衣起床走进作战室时,只见通讯参谋正守在电话总机旁,对着话筒连连喊着“麻西”“麻西”。 看到和知鹰二,通讯参谋赶紧立正,鞠首致敬。 和知鹰二摆了摆手,皱眉问道:“是不是罗店遭到攻击?” 通讯参谋道:“副联队长刚刚打来电话,说是罗店遭到支那军炮击,不过电话很快就中断了,我怀疑是被支那军炸断了电话线。”顿了顿,通讯参谋又问道,“联队长,要不要立即派谴通讯兵修复被炸断的电话线?” “不必了,罗店多半是遭到攻击了,这些支那人还真变成夜猫子了?”和知鹰二摆了摆手,又道,“命令,吉野中队立即驰援罗店。” 步兵第44联队兵力有限,既便刚补充满员也就三千三百多人,加强前沿兵力之后,留守联队本部的兵力就只有半个步兵大队了,所以和知鹰二只能派出一个中队去驰援罗店,不过和知鹰二对此并不怎么担心,罗店足有两个步兵中队,半夜前又派去了一个战车小队,还有木下秀吉坐镇指挥,中**队别想讨到半点便宜。 ########## “轰轰,轰!”六发炮弹就跟长了眼睛似的落进日军的掩体内先后爆炸,前方日军的一处机枪巢霎那之间解体,几块钢板翻翻滚滚地飞上半空,躲在机枪巢内的三名日本兵也被爆炸产生的气浪给撕成了几大块,附近日本兵也歪倒一片。 不等硝烟散开,二瓜就挎着花机关头一个冲进了日军阵地。 一个被气浪掀翻在地的日军军曹从短暂的休克中回过神来,只见几个端着冲锋枪的中国士兵已经冲进阵地,便本能地解下一枚手雷,先用牙齿咬掉保险环,正待往自己钢盔上磕炸引信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握住了他的手腕。 二瓜眼疾手快,不等鬼子军曹碰炸手雷便握住了他的手腕,再单手掉转花机关照着鬼子军曹的面门就是一个短点射,鬼子军曹的面门上顿时间绽起了两朵血花,白的脑袋、红的血液还有骨骼的碎片在他的脑后涂了一地,血腥。 高慎行口衔刺刀从旁经过,不禁侧目而视。 就在这时候,前方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石碾子从地面上碾过,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二瓜和高慎行正侧耳聆听时,镇上日军又发射了两发照明弹,借着照明弹的强光,两人还有十几个老兵无比吃惊地发现,前方的棉花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两大坨黑黝黝的铁疙瘩,而且正向前徐徐碾压,竟然是小日本的坦克! “铁王八!”二瓜大叫一声,一个前扑趴到在了地上。 高慎行的反应也不慢,一侧身就卧倒在脚下的水沟内,说时迟那时快,日军坦克的前射机枪猛烈开火,二瓜和高慎行身后的十几个老兵赶紧卧倒,结果还是有两个老兵中弹,一个老兵直接殒命,剩下那个受了重伤,顿时凄厉地惨叫起来。 二瓜爬行过去,试图将受伤的那个老兵拖进一个弹坑,结果日军坦克的前射机枪马上就追逐过来,被炸得光秃秃的地面上拖出了两道醒目的烟尘,二瓜赶紧一个翻身滚进弹坑,还是有不少砂粒飞溅到了他的脸上、脖子上,烫得他直呲牙。 高慎行也有些傻眼,上半夜时他和独只手各率一个侦察小分队摸遍了日军的外围,他甚至还独自摸进了镇子里,就连日军的指挥部都近距离侦察过,确定没有发现日军坦克,怎么这会又突然间冒出来了? 突击队被压在开阔地上动弹不得,后面的大部队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独眼龙猫着腰来到了徐十九跟前,着急地道:“大队长,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天亮之后日军的轰炸机群就会蜂拥而至,还有小日本的大口径舰炮也会排山倒海般打过来,到时候不要说夺回罗店,咱们十九大队几百号人全都得交待在这里。” “慌什么?”徐十九却不紧不慢地道,“这天塌不下来!” “呃……”独眼龙呛了声,哑口无言,徐十九又扭头吩咐舒同文道,“去,把胡连长给我叫过来。” 舒同文匆匆去了。 很快,迫击炮连连长胡杰便来到了徐十九跟前。 第80章光复罗店 徐十九也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胡连长,能不能借你一门炮使使?” “借炮?”胡杰闻言先是一愣,遂即从徐十九的表情中读出了点什么,脸色大变道,“徐大队长,你要肩扛迫击炮平瞄直射?!” “怎么?”徐十九淡然道,“没学过?” 胡杰无言以对,徐十九又道:“不应该啊,你们营长是蔡老爷子的高足,老爷子不可能不把这绝活传给你们啊?” 胡杰苦着脸道:“会是会,不过太危险了。” 徐十九淡然道:“当兵的,可不都是提着脑袋讨生活?” 胡杰咬了咬牙,扭头吼道:“癞子,把你的炮给徐大队长。” 一个炮兵匆匆跑过来,将肩上的迫击炮递给了徐十九,胡杰也从另一个炮兵手中接过了另一门迫击炮,徐十九又扭头冲胡杰笑笑,转身就走。 目送徐十九的身影隐入夜色之中,独眼龙大吼道:“弟兄们,可劲打,不要给老子省子弹,打他***!” 十九大队霎那间火力全开,中正式、汉阳造、三八式、马克沁、捷克式、九二式、歪把子打成了一片,一道道耀眼的曳光顷刻之间交织成一张严密的火网,将前方的两辆日军坦克完全笼罩其中,一梭梭的子弹打在塔克身上,当当作响、火星四溅。 两辆日军坦克毫发未损,一边引导步兵缓缓向前碾压,一边缓缓掉转炮塔,前射机枪和主炮同时对准了十九大队机枪连的阵地,只听轰轰两声巨大的爆响,机枪阵地上便腾起了两团巨大的火光,打得最凶的两挺重机枪顷刻歇菜。 小日本的坦克兵还真他娘训练有素,一打一个准! 看到两挺完好的马克沁重机枪被打成了零碎,独眼龙心头直滴血,不过代价再大也得忍着,要是干不掉这两辆日军坦克,不要说十九大队的这点家当保不住,就是整个十九大队都得交待在这里,跟个***拼了! 阵地那侧,徐十九和胡杰已经迫近到了日军坦克百米之内,看看距离已经差不多,徐十九便单膝跪地,摆好了架势。 胡杰跟着单膝跪地,也将炮筒扛到了肩上。 将炮筒以四十五度倾角对准前方,徐十九、胡杰同声断喝:“炮弹!” 两名副射手动作麻溜地各操一发炮弹塞进炮口,炮弹在重力作用下迅速滑入炮膛,底火与撞针相击,触发了引信,趁着底火触发到基本药管爆炸之间的短暂延时,徐十九和胡杰迅速压低炮筒倾角,以小角度瞄准了前方那两辆日军坦克。 “嗵嗵!”两声闷响,两道耀眼的曳光已经从炮筒口猛然喷射出去,巨大的后座力使徐十九和胡杰把持不住,炮筒从两人的肩上往后倒射出去,几乎是同时,前方那辆日军坦克已经同时爆炸,其中一辆坦克身上腾起的烈焰足有十米高,多半被击中油箱了。 大弹坑内,二瓜正用绑腿捆手榴弹,打算用成捆手榴弹去炸日军坦克,他当然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但他并没有多想,大队长说过,当兵就得打仗,打仗就得死人,必须要有人去死的时候,摊上谁那就是谁,躲是躲不掉的。 就在这时候,前方的日军坦克却突然爆炸! 只愣了不到半秒钟,二瓜便马上反应过来,端着花机关就从弹坑里坐起身来,不由分说对着前方就是一个长点射,前方正弯着腰往前逼进的日本兵顷刻间倒下了好几个,剩下的几十个日本兵也陷入了混乱,有人卧倒,有人掉头跑。 高慎行和十几个老兵也纷纷坐起,端着花机关猛烈开火,日军终于乱了阵脚,仓皇掉头退往第二道防线。 ########## 施相公庙,58师师部。 冯圣法反坐在椅子上,下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太多的异样,不过在内心深处,冯圣法其实也是相当紧张的,尽管他很相信徐十九,也知道十九大队的骨干老兵大多还在,不过十九大队毕竟才刚刚补充满员。 张镜明、何凌霄和吴继光就轻松多了,他们正等着看冯圣法的笑话。 消息通过通讯员不断地从前方传回来,十九大队主力已经突破镇西的石桥,这会正在猛攻罗店日军的外围防线,独只手率领的十九大队一部也在西线桥与日军援兵接上火了,日军援兵只有一个步兵中队,目前双方正在激战之中。 又一个消息传回来,冯圣法终于也坐不住了,罗店日军竟然有坦克! “怎么回事?怎么搞的!”冯圣法从椅子上霍然站起身来,背着手开始在屋子里快速地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道,“到底什么情况?” 张镜明摇了摇头,说道:“师座,这下麻烦了。” 何凌霄道:“现在就是再把警卫营调上去也不行了。” 吴继光道:“师座,还是赶紧把十九大队撤下来吧。” 冯圣法没有理会张镜明等人的冷言冷语,摸出怀表看看时间,时针已经堪堪指向凌晨四点,最多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该亮了,如果十九大队不能在两个小时内结束战斗,麻烦就大了,要不要调警卫营上去? ########## 罗店战场,胡杰的迫击炮连又连续摧毁了两辆因为机械故障而无法移动、只能当成固定炮塔使用的日军坦克,十九大队也终于将日军的第二道防线撕开了一个口子,高慎行、二瓜带着十几号老兵率先突入街巷,与日军展开了巷战。 冲过街角,前方忽然绽起子弹划破夜空的曳光,冲在最前面的高慎行一个刹步缩回了墙角,从前方扫射过来的子弹将墙角另一侧的墙面打得火星四溅,高慎行压了压手,身后跟进的二瓜还有十几个老兵也赶紧隐蔽了起来。 二瓜腾出左手向高慎行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要从侧面迂回。 高慎行会意,连着向前面甩出了两颗手榴弹,然后借着硝烟的掩护一个翻滚越过大街趴到了对面一堵断墙下,在翻滚的过程中还不忘对着前方打了一梭子弹,日军的机枪马上就追逐过来,将高慎行藏身的断墙打得烟尘四溅。 二瓜却早已经从另一侧绕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日军藏身的阁楼下,先从窗口扔了两颗手榴弹进去,然后从下面对着阁楼楼板就是一个长点射,爆炸声枪声响成一片,中间还夹杂着几声惨叫,不片刻,便有黏乎乎的液体从楼板渗下来。 二瓜蹭蹭蹭冲上楼梯,却并不急着撞开关着的房门,而是隔着门板又打了个长点,再从门缝里扔进去一颗手榴弹,然后才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房间里面弥漫着浓浓的硝烟,隐隐可以看清地板上躺着几个日本兵,早已经死得妥妥的了。 日军在全面侵华之前并没有进行过针对性的夜间或者巷战训练,所以夜间打巷战,日军并不占优势,面对高慎行、二瓜率领的突击小队,小日本更是处于绝对的下风,十几个老兵组成的突击队就像一把尖刀,迅速切入日军腹地。 ########## 一发炮弹正好落在木下秀吉的指挥部上,架在顶上的十几根木梁承受不住,纷纷折断然后砸落下来,将两名通讯兵还有一名勤务兵当场砸死,木下秀吉被勤务兵临死前推了一把这才幸免于难,却也吓了个半死。 灰头土脸地从废墟里爬出来,枪声越发的迫近了。 “撤,快撤!”木下秀吉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命令,对于日军来说,罗店这块弹丸之地毫无价值可言,因为这里既没有值得保护的物资,也没有可供利用的坚固工事,既便丢失了也没什么可惜,何况天亮之后很容易就能夺回。 ########## 罗店终于夺回,不过还是有一百多日军往北突围。 望着静静地摆放在地上的两门九二步兵炮,胡杰眸子里顿时露出了异样的精芒,然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不过等他伸手去抚摸炮管时,却又变得无比的轻柔,看他那架势,仿佛在抚摸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宝贝得不行。 今晚这一仗,小日本这两门九二步兵炮基本上没派上什么用,相对山炮、野炮来说九二步兵炮算是轻的,全重也只有两百多公斤,不过跟迫击炮比起来,那就是笨重不堪了,所以基本上无法对胡杰的迫击炮连形成火力压制。 小日本撤走前也想炸掉这两门步兵炮来着,却让炮兵连结救了,为救下这两门炮还牺牲了一个炮兵排长,当时一个日本兵将手雷磕着引信后扔进了弹药箱,眼看手雷就要爆炸然后再引发弹药殉爆,那个排长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最后那个排长把手雷从弹药箱里捡了起来,不过没等他扔出太远就当空炸了,最后两门九二步兵炮和六箱炮弹保住了,可那个排长却被手雷爆炸产生的破片打成了筛子,当场就壮烈殉国了,据说还未满十八岁。 徐十九觉得惋惜,认为一个有经验的炮兵远比一门炮更重要,要知道那个排长也是可以将迫击炮扛在肩上当成平射炮使唤的,这可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如果火候掌握不好,震碎肩膀甚至被炮筒横摆直接敲碎脑袋都是有可能的。 胡杰却叹息着对徐十九说,炮要比命来得值钱,如果不是当时他离得太远,轮不到排长出手他就上了。 对此徐十九只能摇头叹息,炮兵不惜赔上自己的命也要保护火炮,其实跟排头兵抱着成捆的手榴弹去炸日军坦克是一个道理,这么做都是把生的机会让给别人,却把死亡留给了自己,当然,前提是死他一个能让更多的弟兄活命。 还是那句话,当兵就得打仗,打仗就得死人,摊上谁那就是谁,这个没得选择,也没什么好多讲的,这是责任,更是使命。 第81章慑服 施相公庙,58师师部。 冯圣法到外面抽烟去了,他一走,张镜明、何凌霄还有吴继光就再没什么顾忌,说起话来也越发的难听了。 “一个新补充的大队就敢打罗店,简直狂妄!” “狂妄?简直就是不知死活,还真以为就他十九大队能打?” “能打?这次看他怎么收场,哼,他可是在师座跟前夸了海口的。” “师座?不知道军座是怎么想的,他高升了,怎么就弄了个外来户……” “行了行了,你们俩给我注意点,别他娘的背后议论长官,师座可是八十八师出来的名将,八十八师是什么部队?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中央警卫第二师,这要是在古代,八十八师那就是皇帝眼面前的御林军,咱能比得了?” 张镜明让别人不要背后议论长官,自己却满嘴怪话。 冯圣法其实并没有走太远,站在指挥部外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也知道张镜明三个其实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在**内部从来就脱不开派系俩字,中央军内部山头林立,每个军、每个师内部何尝不也是山头林立? 冯圣法尽管有俞济时的支持,但他要想慑服张镜明、何凌霄、吴继光以及四个团长绝非易事,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凭啥人家就得对你俯首贴耳?当然,这点小小的难题绝对难不倒冯圣法,否则俞济时也不会把他推上师长的位置。 冯圣法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一次胜利,一次酣畅淋漓的胜利。 将烟蒂扔在地上用力踩灭,冯圣法又深深地吸了口雨后的清新空气,然后大步走回了作战室,这一次,冯圣法并没有等太久,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一名通讯员便满头大汗冲进了作战室,喘息道:“师师座,罗罗罗店,拿拿拿下了……” 作战室里有着刹那的凝滞,遂即何凌霄、吴继光便睁圆了双眸。 张镜明下意识地摸出怀表,时针堪堪走过凌晨四点,十九大队竟然真的拿下了罗店?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一个刚补充的大队,勉强算是加强大队吧,可面对的是日军整整两个中队,还有步兵炮和坦克,这仗怎么打的? 昨天凌晨344团一个满编团打小日本一个步兵中队都打得那样吃力,小日本还没有步兵炮和坦克,结果今天凌晨十九大队仅靠一个临时补充的加强大队外加两个迫击炮连就打垮了小日本整整两个拥有炮兵小队、战车小队助战的步兵中队? 344团可是58师的主力团,十九大队的战斗力比主力团还强悍? 冯圣法攥紧的拳头悄然松开,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转过头,冯圣法的目光从张镜明、何凌霄和吴继光脸上扫过,张镜明神情尴尬,何凌霄和吴继光干脆避开了视线,冯圣法笑了笑,直接吩咐身边的通讯参谋道:“刘参谋,传我命令,343团立即抢占西线桥,347团换防罗店。” “是!”刘参谋啪地立正,转身走进了电讯室。 这一次,张镜明再没有表示异议,何凌霄和吴继光也选择性地忽略了冯圣法绕过他们直接给下面团长下达作战命令的事实,在中央军内部,越级下达命令是很犯忌讳的事,也就蒋委员长不把这事当回事,常常越级指挥到师甚至旅。 冯圣法又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机:“给我接嘉定。” 片刻后,作战室里便响起了冯圣法爽朗的笑声:“军座,我是冯圣法,呵呵,罗店又夺回来了,对,不过我们师伤亡很大,你昨天答应的两个保安团的补充兵可一定要兑现啊,是是,请军座放心,人在阵地在,日军别想越过我师防线。” ########## 两个多小时后,天亮了。 让人意外的是,今天小日本的舰炮、重炮并没有对58师、51师的阵地进行大规模的炮击,而是将炮口转向了十几公里外的宝山县城,将成吨成吨的炮弹倾泄到了宝山这个弹丸之地,小日本的航空队也对宝山县城展开了狂轰滥炸。 显然,在控制了浏河至狮子林炮台、张华滨至吴淞炮台这两处登陆场之后,亘在中间的宝山县城就成了日军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尽快解除来自侧翼的威胁、再将两块登陆场连成一片,日军对宝山县城展开了疯狂进攻。 从这天开始,驻守宝山的98师583团3营成了日军的首要打击对象。 日军在猛攻宝山县城的同时,也没有放弃对浏河、刘行、杨行以及罗店等各个方向的进攻,尤其是罗店,更是遭到了日军步兵第44联队狂风暴雨般的猛攻,显然,在连续两次失利之后,和知鹰二这个老鬼子已经被彻底激怒了。 激战至中午时分,和知联队再次夺回西线桥,兵锋直逼罗店。 和知鹰二乘车装甲汽车上到前沿阵地时,第11师团的山炮第11联队正对罗店进行炮火准备,不过这样规模的炮火准备跟昨天相比无论是烈度还是密度都绝然不可同日而语,守在阵地上的347团官兵甚至还有心情谈天说笑。 木下秀吉站在和知鹰二身后,满脸羞愧。 和知鹰二放下望远镜,笑道:“木下桑,还在为今天凌晨的失利生气?” 今天凌晨,木下秀吉以两个步兵中队、一个炮兵小队外加一个战车小队守罗店,结果还是让**夺回了罗店,而且损兵两百余人,可说输得非常难堪,木下秀吉出身世家,一向又心高气傲,让他如何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 木下秀吉黑着脸不吭声,和知鹰二又道:“此前我们有些小觑支那军了,连我也没有想到支那军的炮兵竟如此厉害,还有他们的步炮协同,火炮竟然能够跟上步兵,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输给这样的对手,其实不冤。” 关于今天凌晨的战事,和知鹰二已经从木下秀吉和败兵口中得知了详情,**炮兵在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无论罗店镇西的桥头阵地还是外围的钢板机枪巢,或者是战车小队的四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全都是中国炮兵干掉的。 和知鹰二只是有些好奇,中**队的步炮协同为什么会这么犀利? 从今天凌晨的交火来看,中**队的步兵支援火炮甚至能跟上突击队,这怎么可能? 木下秀吉也同样很困惑,沉吟着说道:“单从炮弹发射的声音来判断,那应该是小口径曲射炮,可是其炮弹的弹道却又是典型的平射炮,上海特高科提供的情报上从未提起过这样的火炮,难道是支那政府最新研发的新式火炮?” 和知鹰二反问道:“你觉得支那政府能有这样的科研实力?” 木下秀吉也觉得中国政府不可能拥有研发新式火炮的能力,当下又道:“如果不是支那人自己研发的,难道是从德国引进的新式火炮?” 和知鹰二摇头道:“德国也没有这样的新式火炮。” “那就奇怪了。”木下秀吉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和知鹰二摆了摆手,淡然道:“木下桑,与其在那里瞎猜,还不如派出几支侦察小分队去实地侦察一下。” 木下秀吉道:“派侦察小分队?” 和知鹰二轻轻颔首,接着说道:“这三天来,皇军在夜间连续遭受失利,固然有皇军不擅夜战的因素,但不可否认的是,支那军派出的侦察兵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木下桑难道不觉得支那军对皇军的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了如指掌么?” 木下秀吉恍然道:“经联队长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今天凌晨支那军的攻击拥有很强的针对性,甚至就连几个隐蔽的侧射火力点都被他们定点清除了,炮兵阵地更是很快就被支那军攻占,两门步兵炮几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这就是侦察兵的作用了。”和知鹰二点头道,“早在发动进攻之前,支那军的侦察兵就已经渗透进来,摸清了皇军的兵力部署以及火力配置。” 木下秀吉道:“看来支那军的指挥官也不都是些蠢蛋哪。” 和知鹰二道:“对面的支那指挥官的确算得上是个厉害角色,不过在战场上运用侦察兵并没什么稀奇的,皇军也同样可以运用侦察兵,我已经向师团长建议,从特战队和骑兵联队中挑选精兵强将,对支那军实施反侦察。” “反侦察?哟西。”木下秀吉狞笑点头。 说话间,山炮第11联队的炮火准备已经结束,早在攻击阵地待命的日军小队拉出近百米的散兵线,向对面的**阵地发起了进攻,在今天的攻击中日军步兵第44联队再没有投入坦克或者装甲车掩护步兵进攻,在没有弄清楚**“新式火炮”的底细之前,和知鹰二不敢再拿宝贵的坦克冒险了。 对面**阵地上响起了稀疏的枪声,被炸得一片狼籍的阵地上,隐隐可以看到有十几个中国士兵正在出没,正宽接近百米的阵线上,只有廖廖十几个中国兵,和知鹰二、木下秀吉同时举起了望远镜。 不到两分钟,日军散兵突入**阵地,那十几个中国兵非但没有后撤,竟然还凶狠地冲出战壕向日军发起了决死冲锋,短暂的白刃战之后,那十几个中国兵全部阵亡,不过日军也付出了几乎同等数量的伤亡,甚至更多。 至此,一小队的日军已经七零八落,再不堪下一波的进攻了。 然而对面,几乎是在第一道防线上的十几个中国兵战死的同时,大约五十米外已经再次出现了中国兵的身影,依然是十几个的样子,他们在散兵坑中出没,在交通壕中移动,一边躲避着日军的步兵掩护火力,一边开枪射击。 第82章无休无止的白刃战 “八嘎牙鲁,又是这种流氓战术!”木下秀吉切齿大怒。 和知鹰二的脑门上也露出了好几条黑线,自从三天前钓鱼失手之后,对面的中国指挥官好像突然之间开了窍,战术运用也一下变得高明起来,就说这加大防御纵深、迫使日军与其进行无休无止的白刃战的套路,就搞得日军非常难受。 中**队的防御正面非常宽,不过摊在每条防线上的兵力却很少,日军随便投入一个步兵小队甚至只用一个步兵小组就能突破**的防线,然而这不是结束,中**队的防御纵深非常深,他们前后构筑了无数条防线,等着日军去逐一突破。 一次突击,一次白刃战,一次伤亡十几人;再一次突击,再一次白刃战,再一次伤亡十几人;中**队的伤亡当然大,阵地失守意味着他们的伤员非但得不到救治,还会惨死在日军的刺刀下,但日军的伤亡也同样不小! 中**队就是依靠这种零敲碎打的战术,以命博命一点点消耗日军的兵力。 中**队就是依靠这种零敲碎打的战术,尽可能地削弱了日军的火力优势,却尽可能地发挥了**兵力多、单兵战斗力强悍的优势。 这样消耗下去,最先撑不住的绝对不会是**! 比装备、比火力,**拍马也追不上日军,可是比拼老兵的数量,**却能甩下日军几条大街,哪怕是三个**老兵兑换一个日本兵,小日本也照样受不了,何况现在日军根本就占不到便宜,两军的伤亡比率近乎一比一。 和知鹰二也试过一次投入两个甚至四个步兵中队发起集团冲锋,不过结果差不多,虽然一次突破了好几条**防线,却也引发了一次次的大规模的白刃战,中**队并非只是一味的死守,他们也是留了预备队以防不时之需的。 所以,小规模进攻则小规模白刃战,大规模进攻则大规模白刃战,白刃战,白刃战,还是白刃战,中**队就是使用这种看似笨拙实际上却近乎无赖的战术,在无休无止的白刃战中一点点地消耗日军的兵力,还有日军的锐气。 步兵第44联队自登陆以来,差不多已经补充了整整一轮了! 和知鹰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的这套战术得到推广,如果对面的中**队全都采取这种“白天死守拼消耗、夜间发力打反击”的战术,那么日军的攻势就将无以为继,整个淞沪会战也将陷入僵持之中。 难道说,五年前一二八上海抗战的情形又要重演? 木下秀吉放下望远镜,沉声道:“联队长,这样下去战局只怕会陷入僵持哪。” 和知鹰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真不知道参谋本部的那些蠢货在干什么,如果他们能够尽快革新战术,将航空兵挂载的重磅航弹更换成二十五公斤甚至五公斤航弹,支那军的防御纵深就算扩大两倍,也将在海军航空兵和陆军航空兵的密集轰炸下死伤惨重,皇军又岂会陷入现在这样的苦战?!” 和知鹰二向参谋本部打报告,建议后勤部针对上海市郊的特殊地形更换航弹量级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本部那些官僚?”木下秀吉撇了撇嘴,不屑地道,“他们从来都是用屁股思考的,要想他们同意战术革新,除非太阳打西边出。” 和知鹰二叹息道:“是啊,这些官僚从来都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他们只知道革新战术需要整顿兵工厂生产线,他们只知道整顿生产线需要钱,却不知道这些钱能够换回多少帝**人的生命,这群官僚从来就不关心帝**人的生死!” 木下秀吉忿然道:“在他们眼里,帝**人就只是帮助他们攥取利益的工具,他们又怎么可能为了保护工具而投入太多的成本?” 和知鹰二点点头,无奈地道:“那么,我们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侦察分队身上了,只要侦察分队能够摸清楚对面支那炮兵的虚实,或者干脆解决掉对面的支那炮兵,我们还是有机会一举突破施相公庙、攻占嘉定。” ########## 狮子林炮台,日军骑兵第11联队联队部。 河野俊急匆匆走进骑兵联队联队部时,并没有见到联队长田边勇,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便对着背影试探性地招呼道:“林桑?” “河野桑。”那背影转过身来,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林桑,真的是你!”河野俊张开双臂与那人紧紧相拥,“前几天见到了尾原桑,没想到林桑你也来了上海,呵呵。” “呵呵,听说尾原那家伙吃了个败仗。” “是的,尾原桑在吴淞镇吃了个大亏。” “那家伙一贯心高气傲,想必气得不行。” 两人正把臂言欢时,又一个有着明显罗圈腿特征的日军中佐走了进来,愕然道:“河野桑还有林桑,你们认识?” 这个日军中佐便是骑兵第11联队的联队长田边勇。 “联队长!”两个小鬼子赶紧向老鬼子鞠躬致意,完了河野俊又报告道,“联队长,林桑是我的陆士同期同学,又一同进入第11师团服役,不过后来林桑考上了陆军大学,而我却在退役后转辗到了上海,直至数日前再次应召入伍。”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小日本的军官培养体系已经相当完善,小鬼子在初中毕业之后就可以进入地方陆军幼年学校学习,成绩好的再进入中央幼年学校集中学习两年,然后进入部队服役,六个月后混到军曹(中士)就可以报告陆军士官学校。 在陆军士官学校学习一年半毕业,小鬼子的军衔就晋升为曹长(上士),陆士前五名可以获得日本天皇御赐的银怀表,然后再次进入部队服役,半年后一般都可以混到少尉,如果三年内能够混到中尉甚至上尉,而且年龄没有超过三十岁,就有机会得到所服股联队的联队长的推荐,有了推荐信就可以报告陆军大学了。 河野俊就是因为没有得到联队长的推荐信,最后只能黯然退役。 日本陆军大学每期只录取六十人到八十人,报考难度可想而知,考入陆军大学之后,小鬼子基本上就完成了鲤鱼跃龙门的壮举了,在陆大学习三年(炮兵工兵两年)后基本上就可以进入高级指导机关担任少佐参谋了。 这也是日军参谋之所以能够形成“以下克上”风气的主要原因,因为这些参谋军官基本上都是从陆军大学毕业的,有些甚至还是军刀组(毕业成绩前六名可以获得日本天皇御赐的军刀)的成员,自视甚高,鲜少把别人放在眼里。 譬如林太郎,他就是军刀组的成员,还曾留学德国柏林军事学院。 “是吗?”田边勇讶异地道,“河野桑,你这位同学可了不得啊,不仅出身名门,还是军中骄子啊,他刚刚才从德国柏林军事学院留学归来,师团长可是对他寄予了厚望哪,你可一定要好好地协助你的这位同学。” 河野俊心中黯然,脸上却强作欢颜,猛然低头道:“哈依!” “那你们同学先聊着,我就失陪了。”田边勇笑笑,转身走了。 “河野桑,真想不到我们还有再次联手作机的机会,呵呵。”林太郎笑着把住了河野俊的双臂,河野俊也微笑以对,不过看看两人肩上的军衔,眼角不禁又是一阵黯然,他现在依然只是个中尉,而林太郎却已经是少佐了。 职衔上两人也已经拉开了很大的差距,河野俊只是个小小的骑兵中队长,而且才刚由预备役退入现役,林太郎却已经是师团直属特战大队的大队长了,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军队,两人在军中地位可说是天差地别了。 林太郎伸手握着河野俊的肩膀,说道:“河野桑,支那军的侦察兵非常嚣张,一到晚上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我这次专门向师团长提出请求,把你的骑兵中队借调过来,就是希望利用骑兵的快速机动,对支那侦察兵实施反制。” 河野俊重重低头,肃然道:“林桑,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林太郎微笑点头,然后拉着河野俊走到了巨大的摸拟沙盘前,指着沙盘说道:“河野桑请看,自浏河至罗店,再从罗店至顾宅直到宝山县城,整个战线延绵超过五十公里,皇军兵力有限,要想封锁整条战线、杜绝支那侦察兵的渗透是绝无可能的。 然而,战线之后的纵深阵地更加广阔,支那侦察兵一旦渗透进来,再把他们揪出来就难如登天了,加上又是在夜间,这就更增加了难度,所以,要想猎杀支那军的侦察兵,就绝不能依靠主动出击,而只能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河野俊愕然道,“林桑,这能行吗?” 林太郎笑道:“我已经设置了几个陷阱,如果支那军的侦察兵足够称职的话,他们至少应该发现一处陷阱,只要发现一处陷阱,他们就一定会上钩。” 说罢,林太郎又微微侧头道:“总之,一切拜托河野桑了。” 河野俊微微有些错愕,问道:“林桑,特战队难道不一起吗?” 林太郎摆了摆手,微笑着道:“不过几只狡猾的支那兔子而已,用不着兴师动众,至于我们特战队,师团长已经另有安排。” “哈依。”河野俊重重低头。 第83章反侦察 一天的激战之后,罗店还是不可避免地再次失守了。 58师以扩大防御纵深为手段,的确削弱了日军炮火的杀伤力,却也不可避免地削弱了**在每条防线上的防御力,激战至傍晚,罗店失守,343、347两个团伤亡近千,而且由于阵地被日军占领,伤亡基本上就是阵亡! 不过日军也付出了阵亡三百余人,负伤六百多人的惨重代价,担纲主攻的和知联队所属步兵第1大队基本上被打残了。 ########## 施相公庙,十九大队驻地。 十九大队的老兵们已经炸了锅了,高兴得,除了师部的嘉奖,淞沪警备司令部刚刚也转来了几百封家书,不管阵亡的还是未阵亡的,一古脑全都送过来了,跟家书一起送过来的还有这俩月的军饷,大头兵每人两块半法币。 军饷也就罢了,因为是在战场,暂时也没地方花,不过那一封封的家书可把十九大队的老兵们给高兴坏了,识字的老兵拿着家书躲在没人的角落里,一边看、一边哭、一边笑,不识字的老兵则拿着家书央求识字的帮着念,因为人多,眼巴巴地等着。 没当过兵,没上过战场的人是很难理解这些大头兵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的。 独只手摆脱了几个央求他帮忙念家书的老兵,一个人躲到了角落,然后颤抖着单手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封家书,信封上写着“上海保安总团**十九大队杜家辉敬启”,工工整整的楷书,望着这行楷书,独只手又是欢喜又是心酸。 独只手很是清楚,留在老家的媳妇并不识字,这封家书定是她央求村里刘夫子写的,为了央求刘夫子写家书,多半把攒了半年的鸡蛋都给送了。 独只手没有急着撕开信封,而是隔着信封捏了两捏,确定信封里面装的不只信笺之后才放心地撕开了封口,不出独只手所料,最先滑出信封的果然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粉嘟嘟的小家伙,坐在婴儿车上,撇开的两腿间小**清晰可见。 默默地望着儿子的照片,独只手眼角很快就溢出了泪水。 “独队,这是你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二瓜坐到了独只手身后。 周围的老兵神情雀跃,二瓜却有些神情黯淡,因为他没有收到家书,他也不可能收到家书,打从记事起,他就一个人在上海流浪、乞讨,那次被日本浪人的狼狗咬伤,若不是徐十九路过将他救起,他的尸骨早就沉入黄浦江底了。 “嗯,我儿子,今天刚好一周岁。”独只手点点头,又抖了抖压在照片下的信笺,满脸自豪地道,“都已经会叫阿爸了。” “啧,真不错。”二瓜赞叹着,又问道,“叫啥名啊?” 独只手望着照片,乐呵呵地答道:“大名还没想好,小名叫嘟嘟。” “嘟嘟?”二瓜咧着嘴笑,“小家伙长得肉嘟嘟的,还真挺贴切的。” 独只手嘿嘿傻笑了两声,忽又叹道:“嘟嘟都会叫阿爸了,却还从没见过阿爸长什么样呢,而且……” 独只手的后半句话轻了下去,连他自己都没听清楚,不过二瓜却猜到了独只手想要说什么,淞沪会战如火如荼,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官兵战死,谁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活着看到明天的日出,嘟嘟很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见到他阿爸了。 二瓜目光一转忽然看到了人群中挎着相机的舒同文,当时就高兴地道:“独队,叫同文给你照张照相吧,等相片洗出来你再给家里寄回去。” “咦?”独只手闻言大喜道,“对对对,照张相。” 话音方落,前方忽然传来了徐十九的声音:“老独!” “唉,来了来了。”独只手口手并用将儿子照片连同信笺、信封一古脑儿装兜里,起身跑了过去,那边徐十九一转眼又看到了二瓜,便说道,“二瓜你也来。” “大队长,啥事?”二瓜扶了扶头上钢盔,颠颠地跑到徐十九跟前。 徐十九拍了拍二瓜肩膀,对聚集在跟前的独只手、独眼龙、高慎行还有二瓜道:“还是敌后侦察的事,老独你跟二瓜一组,阿龙跟慎行一组,不过这次不比以前,小日本连续吃了几次亏,今晚必定会加强戒备,你们务必要小心行事。” 独眼龙道:“大队长你放心,我对这一带的地形熟。” 独只手也道:“阿龙说的对,这里终究是中国的地面。” “总之你们要小心,侦察敌情固然重要,不过保全自己更加重要。”说罢徐十九又在独只手、独眼龙、高慎行还有二瓜胸口上各擂了一拳,然后挥手道,“去吧。” “是!”四人立正敬礼,转身就融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罗店,日军前沿阵地。 一支人数不足百人、衣衫褴褛的“**”正借着夜幕的掩护悄然接近镇西石桥,让人震惊的是,守在石桥桥头的日军岗哨非但没有阻拦,甚至还主动搬开路障予以放行,为首的日军少尉还收脚立正,向**的带队长官鞠了个躬。 这队“**”当然不是真的,而是由日军乔妆的。 事实上,这是由林太郎少佐率领的第11师团直属特战队。 **的侦察是纯粹的侦察,其目的就是要摸清楚日军的兵力部署以及火力配置,为大部队的夜间反击提供准确的情报,所以只需少量精兵就足以胜任,而日军则试图通过特战队的夜间渗透对**实施骚扰偷袭,这就需要一支精干小部队了。 堪堪通过石桥,林太郎在一片棉花地头蹲下来,然后举起右手握紧成拳,身后无声无息跟进的七八十号日本兵便纷纷跟着蹲下身来,三个尖兵小组更是迅速散开去,在前方以及左右两侧分别设置了警戒线。 林太郎将三个中队长叫到跟前,用中文低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的番号是中国国民革命军第98师583团3营,我们刚刚从宝山县城突围出来,因为天黑迷失了方向所以才误打误撞来到了罗店,我是你们的营长姚子青,都记住了吗?” 三个中队长明显学习过中文,同时用中文回答:“记住了。” 林太郎满意地点了头点,又扬起右手往前一指,身后七八十号日本兵便分成三个梯队依次向前,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下。 ########## 施相公庙,58师直属炮兵营阵地。 炮兵营下辖5个连,一个步兵连,一个平射炮连,一个山炮连外加两个迫击炮连,不过平射炮连被陈诚给扣了。 夜色下,营长葛瑞维正让士兵们卸去十门卜福斯山炮的伪装。 蔡忠笏号称**绝无仅有的炮兵专家,那真不是瞎吹出来的,作为蔡忠笏的门生,葛瑞维也深谙伪装之道,淞沪地区的农民大多实行小麦棉花两季轮种,所以棉田地头到处都是一垛垛的麦草垛,葛瑞维便将山炮伪装成了麦草垛。 如果不到近处仔细观察,仅凭气象观测兵的远距离观测或者空中侦察,是很难发现破绽的,又因为有第8集团军将山炮藏进竹林的前车之鉴,所以日军侦察机也将侦察以及轰炸重心放到了附近的竹林及树林,根本没发现58师的炮兵阵地就设在这片开阔地上。 葛瑞维拿着麻布正擦拭炮管时,两个身影朝着他远远走了过来,待离得近了,才发现是迫击炮连连长胡杰和十九大队大队长徐十九。 葛瑞维收脚立正,一丝不苟地敬礼,不管怎么说徐十九都是陆军上校。 徐十九回了军礼,直截了当地说道:“瑞维兄,我想借胡连长和几门迫击炮,给十九大队的老兵讲解一下迫击炮肩扛发射技巧,您看……” 葛瑞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今天凌晨这一仗十九大队打得不错,无论是进攻罗店还是西线桥的阻击,打得都有声有色,配合十九大队作战的两个迫击炮连表现也不错,已经高升七十四军军长的俞济时都亲自打来电话,把他狠夸了一通。 不过葛瑞维最佩服的,还是徐十九竟然也能肩扛迫击炮平瞄直射,老实说,这可真是一门高难度的技术活,火候掌握不好,那是要丧命的。 “没问题。”葛瑞维欣然点头,又吩咐胡杰道,“交给你了。” “是!”胡杰啪地立正,敬礼,然后跟着徐十九转身走了。 ########## 黑暗中,林太郎再次扬起右手握成拳头,身后随行的特战队员迅速四散开去,对各个方向实施警戒,不片刻,手下三个战队长便来到了林太郎身边。 林太郎打了个手势,早有日本兵将一袭斗篷盖到了四个人头上,林太郎从挎包里拿出地图铺在地上,又打亮手电对着地图说道:“师团长交给我们特战大队的任务是找到并且摧毁掉罗店当面支那军的炮兵阵地。 根据航空兵以及气象侦察兵提供的信息,再给合支那炮兵的口径、射程,我已经在地图上圈出了三个可疑区域,分别是A区、B区以及C区,小林桑,你率2战队搜索A区,村上桑,你率3中队搜索B区,西村桑,你率1中队随我搜索C区。” 斗篷下,三个小鬼子同时侧头,齐齐喏了声:“哈依。” 林太郎摁灭手电,掀开斗篷,又向两个中队长打个手势,两个中队长再次侧头,旋即各自带着二十几号鬼子兵分头去了。 ########## 施相公庙,58师直属炮兵营阵地。 亲手做完两门山炮的日常保养,葛瑞维便闲了下来,给手下几个连长发了一圈烟,然后靠着山炮点燃一颗烟美滋滋地抽了起来。 山炮连长一边抽着烟,一边问葛瑞维道:“营座,听说十九大队那个大队长也能肩扛迫击炮平瞄直射?这可真邪门了,这可是蔡教官的独门绝活!” 葛瑞维道:“什么独门绝活,咱们蔡教官可是从不藏私的,五年前蔡教官在上海一个纱厂当小老板时,就曾受邀给十九路军的炮兵部队教授操炮技术,这个徐十九就是十九路军出来的,当年多半也向蔡教官学习过操炮技术。” “原来也是蔡教官的徒子徒孙。”山炮连长道,“这就难怪了。” 葛瑞维笑了笑,蔡教官的徒子徒孙多了去了,不过能够做到肩扛迫击炮平瞄直射的,却着实没几个,这个徐十九并非炮兵出身,更没有上过军校读过炮兵课程,能做到这样可着实不简单,不过他既然是十九路军出来的,结交还是免了。 第84章陷阱 葛瑞维和几个连长抽着烟,聊着天,浑然不知道一支日军小部队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逼近,这支日军小部队正是林太郎亲自率领的第11师团直属特战大队第1战队,人数虽然只有区区二十几人,战斗力却不可小觑。 “什么人?”隐藏在黑暗中的哨兵却发现了这支小部队,一声断喝,同时一束手电筒已经向着对方照了过去,不过出现在哨兵视野中的却是一支破衣烂衫的“**部队”,不少士兵的脸上、钢盔上以及衣衫上还残留着硝烟的痕迹。 那支“**”迅速四散开去,做好了战斗准备,不过一个军官却举着双手从棉花地里站起来,大声喊道:“兄弟别误会,自己人。” 哨兵却丝毫没有放松警礼,喝道:“口令!” 那军官摊了摊手,苦笑道:“我们是98师583团3营的,几个小时前才刚刚从宝山县城突围出来,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兄弟,你们是哪部份的?” “98师的?”哨兵皱了皱眉头,喝道,“先等着,别他娘的乱跑。” 哨兵其实已经相信了对方说辞,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得去上峰那里求证一下。 “行行行,我们等,我们等。”那军官连连点头,哨兵这才摁灭手电,然后挎着步枪转身报告上峰去了,不过那哨兵才刚走,那军官便向着身后打了个手势,两个“**士兵”瞬即转身,无声无息地隐入了棉花地里。 那两个“**士兵”借着棉株的掩护,一路尾随哨兵往前走了不到百米,眼前便突兀地出现了一尊尊铁兽,每一尊铁兽身上还有一根黝黑的长管直指天空,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惊喜之色。 找到了,这里果然就是**的炮兵阵地! ########## 独只手、二瓜正躲在一处日军营地外踌躇不前。 这处日军营地处于罗店跟西线桥之间,紧挨着公路,入口处架着九二重机枪,四周挖了壕沟甚至还围了铁丝网,营地里散落着十几顶帆布帐篷,中间空地上还堆放着一大堆以帆布覆盖的未知物资,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二瓜轻声道:“独队,这里看上去不简单啊。” 独只手沉默着没有吭声,傻瓜都能看出来这处日军营地大有文章,四周挖了壕沟,还围了铁丝网,那能简单吗?不过独只手毕竟是生死线上游走多年的老兵,直觉在告诉他,前面的日军营地隐藏着危险,可具体是什么危险他却说不上来。 “独队,要不我进去探探?”二瓜小声提议着,“这要是日军的坦克营地,等师主力向罗店发起进攻,那是要吃大亏的。” 听到这话,独只手不禁心头一凛。 今天凌晨,由于他和高慎行没有打探清楚罗店日军的虚实,漏了日军坦克的情报,结果险些酿成大祸,所幸协同十九大队作战的那个炮兵连及时解围,以肩扛迫击炮直瞄平射的方式摧毁了日军的四辆坦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前面若真是日军坦克营地,对于不久后即将发起进攻的师主力来说就是莫大的威胁,因为这里距离罗店很近,而且处于侧后方位,想象一下,当58师主力正全力猛攻罗店时,一支日军突然在坦克引导下自侧后杀出…… 独只手不敢再想下去了,必须查清这处营地的底细! 当下独只手向二瓜打了个手势,二瓜会意,借着夜幕的掩护无声无息地靠近了日军营地外,跃过大约两米宽的壕沟,然后脱下军装往铁丝网上盖了上去,这铁丝网上有倒钩,如果不拿军装盖住,根本无法翻过去。 然而,军装才刚刚压到铁丝网上,寂静的夜空下便骤然响起了一阵异响,小日本在铁丝网上挂了用罐头罐制作的简易警报器! 独只手脸色大变,当即大喝道:“二瓜回来!” 二瓜反应也不慢,转身跳过壕沟就跑,就在这时候,一发照明弹带着刺耳的尖啸迅速升上天空,镁粉混合铝粉燃烧发出耀眼的强光,将方圆两公里的范围照得亮如白昼,原本一片死寂的日军营地也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营地中央蒙在物资上的帆布被掀起,底下藏的不是装备也不是物资,而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型马厩,马厩里关着十几匹“沉默”的东洋马,说时迟那时快,十几个日本兵早已经呼喇喇地从帐篷里涌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马厩。 陷阱,这是个专门针对**侦察兵设计的陷阱! 独只手瞬间就意识到了,难怪刚才他总感觉不对劲! “二瓜快跑,往河边跑!”独只手一声大吼,转身就跑。 在这无遮无掩的开阔地形,日军又有照明弹,分头逃跑根本无济于事,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尽快逃过前面那条小河滨。 很快,十余骑日军骑兵便从营地里蜂拥而出,日军战马被套上了马嚼,沉默无声,不过马背上的日军骑兵却跟步兵截然不同,日本步兵冲锋默不作声,骑兵却一路大呼小叫,一边还举着骑步枪对着独只手、二瓜连连开火。 独只手、二瓜发足狂奔,完全顾不上做任何规避动作了,所幸颠簸的马背严重影响了日军的命中率,十几个日本兵连连开火,却始终无法击中两人,不过日本兵并不着急,因为双方的距离正迅速缩近,有几个性急的日本兵已经抽出了马刀。 相比骑步枪,骑兵明显更喜欢用锋利的马刀来结束战斗,当马刀抹过敌人咽喉,鲜血像喷泉般从敌人咽喉上喷溅出来时,那种嗜血的快感难以形容,至少使用步枪击毙敌人是绝对无法获得这种快感的。 一发照明弹堪堪熄灭,马上又有一发照明弹尖啸着升空,亮如白昼的强光之下,独只手和二瓜根本无从遁形,十几骑日军骑兵与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而前方那条救命的小河滨却还远在几百米外! 估算下距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日军追上前逃过小河滨了! “二瓜快走!”独只手一声怒吼,操着盒子炮转身迎向日军骑兵。 都想活命已经没可能了,如果有一个留下来拖住日军,或许还能活一个。 “独队,我不走!”二瓜却跟着减速、转身,也拔出了盒子炮,平时憨憨的脸孔此时却已经变得极度扭曲,一边追上独只手的脚步一边声嘶力竭地吼着,“大队长说过,我们十九大队绝不会抛弃自己的弟兄,绝不!” 转眼间,十几个日军骑兵已经追了上来。 独只手、二瓜连续开火,不过急切间来不及接驳枪托,因此弹道散得厉害,而且小日本的骑术也真不是吹的,一个个全都将身体藏到了马腹一侧,一个弹夹很快打完,潮水般追上来的日本兵却一个也没摞倒。 将盒子炮一扔,独只手抽出了刺刀。 二瓜将盒子炮交到左手,右手也抽出了刺刀,换弹夹是来不及了。 日军骑兵呼啸而至,却并没有马上就痛下杀手,在越过独只手、二瓜两人之后又斜斜拐了个弯然后绕着两人转起圈来,独只手、二瓜背靠背,手持刺刀戒备着,十几个骑兵走马灯似地绕着两人打着转,令他们目不暇接,气都喘不匀。 天上的照明弹再一次熄灭,这回日军打起了火把。 “独队,早知道就应该带上几颗手榴弹。”二瓜喘息着,遗憾着,当时不带手榴弹是为了减轻负重,减少累赘,不过现在却是连拼命的机会都没了。 “二瓜你干吗要回头?”独只手惨笑着,怒骂着,“你这个憨瓜。” “大队长说过,十九大队绝不会抛下自己的弟兄。”二瓜喘息着,大叫着,“咱们一起出来的,要活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 “行,那就一起上路吧,哈哈。”独只手大笑着,眼角余光扫过自己的上衣口袋时,心头却又不免泛起一丝异样的苦涩来,还没来得及让阿文照张相呢,嘟嘟怕是永远都没机会看到他阿爸的样子了,唉…… 十几个日军骑兵打着火把转着圈,为首的河野俊很快就认出了独只手,这可不就是那天在虹口大街上挑衅的几个中国人之一?日本人在虹口、杨树浦素来就骄横,鲜少有中国人敢于挑衅日本人,因此河野俊对这几人印象很深。 “是你?!”独只手也把河野俊给认出来了。 “哟西,这两个支那人由我亲手解决!”河野俊用日语吩咐过手下十几个骑兵,又策马转身,狞笑着以马刀指向独只手和二瓜,再用中文喊道,“支那人,投降吧,只要你们跪地投降,我就饶你们不死。” 独只手没有吭声,只是很轻蔑地冲着河野俊吐了一口浓痰。 “八格牙鲁。”河野俊怒骂一声,催动战马向独只手冲了过来。 东洋马原本属于蒙古矮脚马种系,不过明治维新后日本人引入了阿拉伯马加以改良,改良后的东洋马无论体型还是爆发力都已经远胜蒙古矮脚马了,在很短的距离内,河野俊的战马就完成了加速,旋风般向独只手冲了过来。 转瞬之间人马相交,独只手刺刀堪堪刺出,河野俊高高扬起的马刀早已经斩落下来,只见寒光一闪,独只手仅有的右手便已经齐肩而断,独只手先是感到右肩猛一轻,紧接着便是钻心的剧痛,当时就啊啊惨叫起来。 第85章危机 看到河野俊一刀就干脆利落地卸下了独只手仅有的右手,四周打马转圈的十几个日本兵顿时轰然叫好。 河野俊勒马折回,从马背上探出身来照着独只手的右腿腿弯又是一刀,独只手的右腿腿筋顿时被挑断,当时就单膝跪倒在地,惨叫声也变得越发的凄厉。 “独队,独队!”二瓜转身扶住独只手,望着河野俊的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 “你很恨我?想杀我吗?”河野俊在两人近前策马转圈,一边戏谑地瞪着二瓜,一边又怪笑着喊道,“来呀,来杀我呀,来呀。” “我杀了你!”二瓜怒吼着,纵身前扑。 “哦哟,好厉害呢。”河野俊这小鬼子的骑术真不是盖的,轻轻一勒战马便轻松躲过了二瓜的突刺,手中马刀顺势一挑还将二瓜的裤带从后面挑断了,裤子落下来勒住脚踝,二瓜当时就摔了个狗吃屎,还漏了个大光腚。 四周的日本兵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冷不防二瓜扬手向河野俊脸上洒出一把泥土,趁着河野俊本能地闭眼侧头的机会,二瓜将手中刺刀当成暗器猛然掷了出去。 “中队长小心!”十几个日本兵同时大叫起来。 河野俊反应极快,当时就一个侧身趴到了马鞍上,不过还是被二瓜掷出的刺刀在左肩上划出了一道血槽。 十几个日本兵策马冲上来,要将二瓜乱刀分尸。 “住手,这小子是我的!”河野俊猛然扬刀制止手下的日本兵,再转头望向二瓜时,眸子里已经流露出无比狰狞的杀机。 二瓜重新系紧裤带,握紧双拳从地上站了起来。 河野俊缓缓压下马刀,以冷森森的刀尖对准二瓜,然后轻轻催动胯下战马迎了上来,二瓜神情狰狞,握紧的拳头上已经凸起了一根根的青筋。 “去死吧!”河野俊怒吼着,手中马刀狠狠地劈下。 “啊……”二瓜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竟以拳头迎向马刀。 说时迟那时快,独只手一个前扑将二瓜撞翻在地,河野俊劈下的一刀便砍在了独只手的身上,从左肩至右腰剌出了一条两尺来长的血槽,甚至连腹腔都被剖开,一截截血肉模糊的小肠已经从豁口里汩汩溢了出来。 独只手摔翻在地,哀哀呻吟。 “独队,独队?!”二瓜瞠目欲裂。 “八格!”河野俊冲出去十几步远,又勒马折返回来,锋利的马刀再次高高扬起,正欲一刀将二瓜脖子砍断时,前方夜空下陡然间绽起一抹曳光,河野俊心头一凛,猛然一个侧身躲到了鞍后,一发灼热的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掠过。 “叭!”然后才是一声清脆的枪声从前方突兀地响起。 紧接着又是“叭”的一声枪响,外围一名日本兵应声栽落马下。 不等日本兵反应过来,又是“叭叭”两声枪响,又有两个日本兵应声落马。 这下小日本不镇定了,对方的枪法准得吓人,最关键的是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散开,快散开!”河野俊躲在马鞍后连连怒吼,一边控制着战马避向一侧,四周的十几个日本骑兵反应也快,赶紧将手中的火把扔到地上,然后四散开来,这大黑天的打着火把聚一块,那不成了绝佳的活靶子? 二瓜反应也不慢,拎着独只手的衣襟和一条腿,背起就跑。 正往黑暗中躲避的河野俊看到了背着独只手逃窜的二瓜,本待上前截杀,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他可不愿意为了追杀两个中国大兵陪上自己的性命。 ########## 施相公庙,58师师部。 冯圣法正把警卫营长俞建民到跟前面授机宜,警卫营是58师前任师长俞济时倾力打造的精锐部队,全营官兵都是奉化藉子弟兵,足有八百多人,不仅训练好,装备更好,除了配有迫击炮连,还有一个重机枪连! “俞营长,记住一定要加强步炮协同,遇到日军的机枪火力点,千万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让步兵直愣愣往前冲,一定要召唤炮兵定点清除!对付日军的坦克,你最好还是去炮营借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去。”冯圣法殷殷叮嘱。 昨天凌晨十九大队的表现可算让大家开了眼界,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 一个是刚刚补充的加强大队,一个是迫击炮连,分开来都不算啥,可有了紧密的步炮协同之后,立刻就变得锐不可挡了,尤其是创造性地将迫击炮当成肩扛平射炮追随突击队冲锋的战术,更是让58师的军官们瞠目结舌。 ***,迫击炮原来还可以这样使?! 其实,将迫击炮肩扛平瞄直射在**炮兵中间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一战术是由蔡忠笏首先发明的,他的徒子徒孙既便没学过也听说过,但是步兵科出身的军官对此却非常陌生,许多高级将领甚至连火炮的口径和名称都分不清。 不得不说,**的步炮协同真的很成问题。 许多时候,炮兵和步兵都是各打各的,基本上没有协同指挥。 不过,这次有了十九大队的珠玉在前,58师的军官们顿时之间信心大增,今晚再战罗店,不仅四个主力团长人人踊跃,就连警卫营长俞建民也按捺不住了,三番五次跑到冯圣法跟前请战,冯圣法不胜其扰,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不过答应归答应,冯圣法还是再三叮嘱俞建民一定要注意步炮协同,另人不知道,冯圣法却是很清楚的,别看十九大队打得漂亮,可这是因为徐十九系统地自学过步炮协同,换个根本不懂步炮协同的指挥官,天知道会打成什么样。 俞建民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心不在焉地应着。 冯圣法皱了皱眉,正想再叮嘱几句时,外面却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嗯,哪里打枪?”冯圣法霍然回头,警卫营长俞建民也瞬间拔出了佩在腰间的勃朗宁手枪,守在指挥部外的卫兵也卡卡拉动枪栓,将枪口对准了枪声传来的方向,枪声是从东北方向传过来的,不远,好像是炮兵营的阵地。 ########## 十九大队驻地,徐十九扛着一门迫击炮,正跟围在跟前的几十个老兵讲解肩扛迫击炮平瞄直射的诀窍。 十九大队现在是没有炮兵,将来或许也不会有,不过作为一个系统地学习过步炮协同的军官,徐十九很清楚大炮才是陆战之王,所以他从来都很注重炮兵的培养,十九大队中有不少老兵都跟着他学过操炮技术。 “看清楚了,就是这样,双手用力将炮筒固定,一定要固定,否则在后座力的带动下炮筒往哪个方向弹可是随机的,要是照着你的脑袋弹,那你就中大彩了,不是吓唬你们,以前我有个好兄弟就是这样被炮筒生生敲碎了脑袋。” “炮筒要固定,使它不能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反弹,但是不能箍死,得给它留出往后倒射的空间,这样炮弹发射后,炮筒就只会往后倒射,而不会往上下左右反弹伤人,如果你没注意将炮筒箍死了,那恭喜,你的双手肯定得废了。” “至于瞄准啥的,其实不难,在实战中多练慢慢就熟练了,最关键的就是我前面说的这两点,千万别小看这两点,你们听起来简单,可在战场上做起来就不简单了,因为你们必须保证百分百的正确,但凡出一点错,代价就是你的小命。” “所以,心理素质不好的就别学了,逞强只能送命。” “除了肩扛直瞄发射,还可以用背带将迫击炮背起来发射,不过这种发射方式跟掷弹筒一样不便瞄准,虽然安全,精度却差。” 正说着呢,前方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徐十九霍然回头,周围十几个老兵也霎那间拔出了盒子炮,不远处,正在战壕里休息的十九大队官兵们也纷纷被惊醒,一个个抓起摆放在脚边的步枪,迅速集结,几个军官更是在第一时间聚集到了徐十九身边。 “好像是师部那边传来的。”徐十九侧耳聆听着,分辩着,“是冲锋枪,不过不是德造花机关,好像……好像是美国造的汤姆逊冲锋枪,坏了!”徐十九一下就想起了偷袭吴淞镇的那一队日军,用的就是汤姆逊冲锋枪。 有日军偷袭师部,更要命的是警卫营已经调往前线,正准备夜袭罗店呢。 现在师部除了文职人员、卫生队、通讯队以及参谋,就剩下师长、副师长、两个旅长以及各自的几个卫兵了。 “集合,紧急集合!”徐十九一下扔掉肩上的炮筒,扭头又冲胡杰吼道,“胡连长,快集合你的弟兄,跟我去保护师部,快!”说罢,徐十九转身就冲进了黑暗中,这下急的,真要是让小日本将58师的师部一锅烩了,那祸事可就大了。 ########## 施相公庙,58师炮兵营阵地,炮兵营已经岌岌可危了。 炮兵营除了山炮连和两个迫击炮连,还辖有一个步兵连,不过炮兵阵地紧挨师部,谁也没有想到会遭到小日本的突然袭击,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日军的攻势又非常凌厉,火力更是凶残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步兵连很快就被打垮了。 日军以有心算无备,火力又占据绝对优势,结果不言而喻。 葛瑞维趴在战壕里,手持盒子炮一边向着前方胡乱开火,一边大吼道:“他娘的,这伙小日本是从哪冒出来的?真是邪了门了!” 跟在葛瑞维身边的几个卫兵还有山炮连长根本回答不上来。 步兵连长连滚带爬冲过来,惨然喊道:“营座,顶不住了,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小日本,他们的火力太猛了,全他娘的冲锋枪,弟兄们顶不住了!” “顶不住也得给老子顶住!”葛瑞维瞪着血红的双眸,厉声喝道,“人在阵地在,阵地要是丢了,老子毙了你!” 步兵连长跺了跺脚,带着十几个残兵又转身冲了回去。 第86章干掉他们 施相公庙,58师师部。 “师座,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俞建民已经急了。 谁也不知道这支日军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又是怎么穿过各团阵地摸到这里的,但现在警卫营远在狄泾河西岸,距离师部最近的十九大队也在好几里外,赶到这里少说也得十几二十分钟,可日军却已经近在几百米外了! “师座,赶紧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师座哪师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呀。” 张镜明、何凌霄和吴继光也纷纷上前相劝。 “慌什么?”冯圣法瞪了俞建民一眼,说道,“听枪声,小日本也就几十号人,摆明了是来骚扰偷袭的,尽管师部距离炮兵阵地只有不到五百米远,可日军既然已经暴露,那就绝不会再来这里了,马上通知十九大队,给我抄了这伙日军的后路。” 俞建民无奈,只能转身走出师部,安排传令兵去给十九大队传达军令。 张镜明无奈地看看何凌霄、吴继光,也是束手无策,不过内心深处对冯圣法的临危不惧还是相当钦佩,中央军中高喊着要与阵地共存亡的高级将领有很多,不过能够言行如一的还是少,更多的还是像孙元良那样的逃跑将军、贪生怕死之辈。 ########## 不过冯圣法明显小觑了这伙日军,冯圣法原以为炮营有一个步兵连,既便干不败前来偷袭的日军,至少也可以坚持到十九大队赶到,十九大队一到,这伙日军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然而,事实却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在这伙日军的猛攻下,炮营仅仅坚持了不到五分钟! 不到五分钟,炮营下辖的步兵连就彻底垮了,除了背靠师部的西南方向,其余各个方向都出现了日本兵,这些日本兵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手持冲锋枪,火力凶猛,而且三人一个小组,交替掩护、逐次推进,战术配合非常之娴熟。 步兵连长带着十几个残兵决死反击,很快就被日军一个短点摞倒在地,身后的十几个残兵也全部战死,日军很快突入炮兵阵地,一路冲锋一路扔手雷,很快引发炮弹殉爆,猛烈的爆炸中,几门山炮化成了漫天四射的钢铁零件。 “炮啊,我的炮!”葛瑞维就像心爱的孩子被人杀了,霎那间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抱起一发炮弹,以底火在山炮底座上重重一磕,然后抱着已经击发底火的炮弹冲向了前方冲过来的日本兵,一边嗷嗷怒吼,“小鬼子,爷爷跟你们拼了!” 一个日本兵冷漠地转身,冷漠地向葛瑞维打出了一个短点射,葛瑞维胸前霎时绽开两朵血花,前冲的脚步猛然一滞,然后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下一霎那,炮弹轰然爆炸,葛瑞维顷刻间被炸得血肉横飞,日本兵也被炸死当场。 林太郎挎着军刀,冷冷地注视着硝烟纷飞的阵地,此时中**队的炮兵阵地已经完全被弹药殉爆的硝烟笼罩,放眼望去,除了浓烈的硝烟便只剩下一团团的火光了,阵地上的那十几门卜福斯山炮更是早已经炸成了十几堆废铁。 一个日军少尉匆匆跑到林太郎跟前报告道:“大队长,西南方向发现可疑目标,疑似指挥部,此外东南方向还有一支支那军正在逼近,有大约一个营的兵力。” “指挥部?”林太郎皱了皱眉,遂即释然道,“那多半是支那炮兵的指挥部了,现在大炮全都被炸了,区区一个炮兵指挥部已经不值得我们冒险了。”说此一顿,林太郎又道,“命令,各战斗小组交替掩护,撤出战斗。” “哈依。”日军少尉匆匆领命去了。 日军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前后不到十分钟,二十几个小鬼子便再次隐入了无边无际的夜幕之中,然而炮兵营的阵地却已经是一片狼籍,不时还有炮弹发出殉爆,在浓烈的硝烟中再次腾起一团团耀眼的红光。 ########## 徐十九带着十九大队赶到时,日军已经离开。 望着硝烟弥漫的炮兵营阵地,徐十九不禁瞠目以对,好好的一个炮兵营,竟在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让小日本给灭了? “追,***小日本跑不远!”徐十九带着兵循着日军留下的蛛丝马迹追了下去,不过他心里非常清楚,既然日军已经脱离接触,再想揪住他们基本上就没有可能了,因为这明显就不是普通日军,而应该是日军特种部队。 ########### “你说什么?炮营完了?!”接到消息的冯圣法同样瞠目结舌。 张镜明、何凌霄和吴继光也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炮营,前后不过十分钟,竟然就让日军给灭了?这怎么可能?难不成这几十号小日本都是天兵天将不成,炮兵营几百号人就是排着队让他们杀,十分钟怕也杀不完吧? 俞建民同样不相信,不过这却是铁的事实! “师座,炮营的确已经完了。”俞建民低着头,黯然说道,“除了吴杰的迫击炮1连因为正好在十九大队驻地交流经验,其余官兵自营长葛瑞维以下三百余人全部殉国,所有卜福斯山炮、迫击炮以及刚缴获的步兵炮也全部被摧残。” 张镜明、何凌霄和吴继光脸色发白,这亏吃大发了。 涵养极好的冯圣法此刻也是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吼道:“传我命令,十九大队给我咬住这伙日军,343团、347团从前面堵,小日本就是变成耗子,也绝不能让他们逃过狄泾河,干掉他们,给我干掉他们!” ########### 夜幕下,十九大队刚刚解决掉殿后的几个日本兵。 这伙日军的确不简单,一个三人小组凭借一条小河便阻住了整个十九大队,徐十九组织了几次冲锋都被打了回来,还伤亡了十几个人,好在胡杰的迫击炮连很快上来,只用两发炮弹便炸死了这三个日本兵。 不过这么一耽搁,日军主力已经去得远了。 再撵着小日本的屁股追那是绝对追不上了,徐十九强压下请求追击的官兵,脑子开始急速地开动起来。 片刻之后,徐十九想到了一个关键点——罗店镇西的石桥! 狄泾河自北向南流过罗店镇西侧,几乎成了这几天中日两军的天然分割线,而镇西那座石桥是目前唯一连通东西两岸的通道,而且现在控制在日军手中,小日本的特战队要想撤回日占区,石桥无疑就是最便捷的通道。 不过刚才日军却是向着北边去的,也许日军另有撤退路线,也许渗透过来的日军有好几支小部队,他们要在北边的某个地点集结,然后一起经由石桥后撤,徐十九并不确定日军接下来会做什么,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徐十九一声令下,六百多官兵便趁夜色转身扑向了镇西的石桥。 ########## 林太郎带着1战队赶到集结地点时,2战队、3战队已经先到一步,这两个战队自然是扑了个空。 汇合之后,日军便沿着原定路线迅速撤往罗店。 林太郎在柏林军事学院系统地学习过特种作战,在出发前就根据航空侦察兵提供的**布防图给特战大队制定了详细的穿插路线,这次日军之所以偷袭成功,**疏于防备是一方面,林太郎的这条穿插路线也是功不可没。 林太郎的这条穿插曲线基本上都划在58师各团、各营的防区间隙,而且行踪也是飘忽不定,一会往北,一会朝东,一会向南,闹得前沿的343团、347团根本就无法辩识清楚日军的确切意图,也就组织不起有效阻击,只能乱打一气。 没有意外,日军很轻松就从343团、347团中间的空隙穿了过去,然后直扑罗店镇西的石桥而来,特战大队的日本兵个个都是精兵,泅渡狄泾河绝不在话下,不过跟泅渡相比,走石桥无疑更加方便、更加快捷。 不过林太郎万万没有想到,有个中国人早已经算计到了他的退路,早已经带着兵在前面等着他了。 ########## 施相公庙,58师师部。 冯圣法背负双手正在作战室里来回踱步,而且脸色阴沉得吓人,副师长张镜明和两个旅长站在旁边,也是神情凝重。 这回58师丢人丢大发了,一个师近万人的防区,竟让一小股日军如入无人之境,一举端掉了炮兵营不说,还险些连师部也让人家一锅烩了,要是再让这小股日军逃了回去,那他们58师就该成为整个三战区的笑话了。 343团、347团的前沿指挥部已经连通电话,不过从电话里报上来都是些坏消息,这个说没堵住日军,那个又说没发现日军,乱成了一锅粥,真他娘的邪门,这小股日军几乎成了钻进铁扇公主肚子的孙猴子,闹腾得那叫一个欢。 还有徐十九的十九大队,突然之间销声匿迹了。 “这个徐十九,他到底去哪了?”冯圣法心中忿忿难平。 作战室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人影一闪,通讯参谋已经疾步走了进来,不及敬礼便向冯圣法报告道:“师座,堵住了!” “嗯?”冯圣法霍然顿步,回头。 旁边的张镜明、何凌霄还有吴继光也猛然侧头。 通讯参谋喘了口气,加重语气道:“十九大队刚刚传回消息,他们已经在罗店镇西的石桥桥头堵住了这股日军,不过这股日军的确不简单,十九大队原本想打个伏击来着,结果没有成功,而且罗店日军已经出来接应,十九大队腹背受敌、处镜不妙。” “堵住了就好!”冯圣法眸子里厉色一闪即逝,遂即大步走到桌前,抄起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沉声道,“通知俞建民,警卫营不惜一切代价拖住罗店日军,343团、347团立刻组织兵力,抄截日军身后,给我干掉他们!” 冯圣法反应也快,一下就编织了一张大网。 “是!”通讯参谋啪地立正,匆匆转身去了。 张镜明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然后心有余悸地对冯圣法说道:“师座,这伙日军看来极不简单哪。” “那又怎样?”冯圣法将手中铅笔重重掷于地图上,沉声道,“在中国的地面上,小日本他再怎么猖狂,我也要让他有来无回,哼!” 第87章杀光他们 日军的两个火力小组已经占据有利位置,形成交叉火力锁住了突击队的去路,徐十九从弹坑里刚一冒头,对面就一个长点扫射过来,徐十九赶紧缩了回去,日军射出的子弹将弹坑沿打得烟尘四溅,甚至还呛进了徐十九嘴里。 一个老兵冒死架起重机枪试图压制日军,结果反被日军一个短点给摞倒了。 必须得承认,这小股日军的战术素养的确很高超,在尖兵遭到伏击后迅速展开,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完成了梯次布置,还抢占了好几处制高点,并构建起了严密的交叉火力,十九大队猛攻了十几分钟,愣是无法向前推进半步! 徐十九咒骂了一句,回头喝道:“胡子,胡子?!” 迫击炮2连连长胡杰祖藉东北,他爷爷本是白山黑水间的胡子,后来被张作霖打败才逃亡到了山东,后来又转辗到了浙江,再后才参加的**,这两天徐十九跟炮兵连的弟兄混得熟了,便索性给胡杰起了一个绰号,就叫“胡子”。 胡杰连滚带爬来到徐十九跟前,喘息道:“徐大队长,您找我?” “你的炮呢?”徐十九指了指对面日军的两个火力点,火道,“给我干掉他们!” 胡杰心中叫了一声苦也,抬头惨兮兮地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没有炮弹了。” “你说啥,没有炮弹了?”徐十九吃声道,“这才打了几发炮弹,怎么就没了?” 胡杰苦笑道:“本来就只带了四发炮弹,打算用来演示,谁知道小日本就会去偷袭炮兵阵地,这下好了,营座殉国了,弹药也没了。” 说这话时胡杰的神情有些黯淡,显然他跟炮营营长葛瑞维的交情极深,徐十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拍了拍胡杰的肩膀算是安慰,不过炮连没了炮弹,十九大队在火力上就占不到上风了,这场遭遇仗怕是难打了。 好在这里地处狄泾河西岸,毕竟还是**的防区,只要十九大队撑过十几分钟,343团、347团就肯定会从左右两翼压上来,到那个时候,这小股日军再能打也难逃全军覆灭的结局,他们毕竟只有百十来号人,随身携带的弹药也有限。 徐十九唯一担心的还是身后,因为十九大队的身后就是罗店,老娘舅带着两百多人正在打阻击,可徐十九也不知道老娘舅能拖住日军多久,毕竟从罗店赶来增援的日军足有一个步兵中队,有步兵炮的火力支援,还有两辆轻型坦克。 ########## 徐十九不知道的是,警卫营已经从侧翼与罗店出击的日军全面接上火了。 早在昨晚十点以前,警卫营就悄悄泅过狄泾河,潜伏到了罗店南郊,只等十九大队的侦察兵提供了确切的情报,便可以对罗店发起进攻了,却不料十九大队的侦察兵还没回来,狄泾河西岸的自家阵地上就已经打成一锅粥了。 日军发射了照明弹,将整个战场照得亮如白昼。 “炮,把炮给我!”看到炮兵连长扛着迫击炮只一炮便干掉了日军一辆坦克,警卫营长俞建民心痒难耐,一下就从炮兵连长手中夺过了迫击炮,然后一下就扛在了肩上,却不料炮筒还没有冷下来,顿时被烫得直呲牙。 “营座,使不得!”炮兵连长见状大惊。 “滚开,别挡道!”俞建民却一脚踹开炮兵连长,然后学着炮兵连长刚才的架势,将炮筒微微上倾,断喝道,“炮弹!” 炮兵连长没奈何,只得抱起一发炮弹塞进炮筒。 炮弹在重力的作用下滑入炮膛,底火撞上了撞针,借着短暂的延时,俞建民迅速压下炮筒,瞄准了百米开外另一辆日军坦克,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嗵的一声响,一发炮弹已经拖着红红的尾焰呼啸而去,俞建民也往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营座!”炮兵连长和两个卫兵急上前扶起时,只见俞建民右脸颊上已经血肉模糊,人也是两目紧闭、昏迷不醒了,这家伙闹的,日军坦克没有打掉,却把自己给整了个重伤,趁着这空隙,日军坦克的炮塔已经缓缓转向。 “我**!快走!”炮兵连长和两个卫兵架起俞建民就跑,四个人刚跑出不到五米,一发动能弹就已经打到了刚在他们藏身的大弹坑,若是再晚一步,四人只怕已经横尸当场,不过那具迫击炮却被动能弹打成了废铁。 日军坦克的前射机枪追逐过来,炮兵连长搀着俞建民赶紧滚进了另一个大弹坑里,那两个卫兵却晚了半拍,霎那间被灼热的子弹打成了血筛子,然后向前直挺挺地倒了下来,不过俞建民却被摔醒了,晃了晃脑袋问:“怎么了?” 说着俞建民就要坐起来,被炮兵连长赶紧摁住了。 俞建民负了伤,好在手下几个连长全都身经百战,所以警卫营的攻势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向日军猛攻不止。 ########## 此时此刻,林太郎的特战大队其实也不好受。 作为特战队,最擅长的当然是从意想不到的角落里突然杀出,给予对手致命一击,就像一个多小时之前,林大队成功端掉58师的炮兵营,这就是最典型的特种作战,而像现在这样的遭遇战却显然不是特战大队所喜欢的。 “八格牙鲁,这伙支那军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林太郎趴伏在一个大坑弹里,不时有灼热的子弹拖着一道道耀眼的曳光从他的头顶掠过,将夜空妆点得色彩缤纷,这样的景象让他回忆起家乡山形县的烟花盛会,不过他的心景却殊无一丝喜庆。 林太郎很讨厌这样的正面对决,但现实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大队长,各战队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最多还能支撑五分钟!”勤务兵一骨碌滚入弹坑,又给林太郎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林太郎的心情也越发的恶劣了,特战大队装备的都是美国造汤姆逊冲锋枪,火力固然强大,可弹药消耗也是极其惊人的。 “大队长,吉野中队联络上了。”趴在身边的通讯兵忽然惊喜地大叫起来。 林太郎从通讯兵手中抢过步话,对着步话吼道:“吉野信次,你这个蠢货,都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为什么还没有过石桥?” 步话机里传来了一个慌乱的声音:“林大队长,我军侧翼突然杀出了一支支那军,兵力足有一个团,还有火炮,对,就是昨天凌晨让皇军吃了大亏的‘新式火炮’,有一辆坦克已经被摧毁了,情形不妙,情形不太妙!” 林太郎啪地扔掉了步话,任由吉野信次在频道里“麻西”“麻西”急叫,距离最近的吉野中队已经被中国队军拖住,等步兵第44联队或者师团部派来援军,那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事到如今,特战大队只能另想办法了。 因为再在这里耗下去,非但等不来援兵,甚至还可能招来更多的**,一旦陷入了**的包围,特种大队就完了。 ########## 周宅,日军步兵第44联队联队部。 接到电话时,和知鹰二和木下秀吉还没有睡下,其实他们也是迫切地想看看特战队能否发挥预期的作用,这直接关系到淞沪会战能否破局,看到和知鹰二放下电话后神情变得极其严峻,木下秀吉问道:“联队长,是不是出了变故?” 和知鹰二点头道:“林大队成功摧毁了支那军的炮兵阵地,却在撤退中途被堵在了狄泾河西岸,吉野中队赶去接应,也被支那军拦住了。” “啊?”木下秀吉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别人不清楚,他跟和知鹰二可是非常清楚林太郎的底细的,他可是已故“军神林联队长”的长子,更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从陆军大学毕业并赴德国深造,在天皇御前也是挂了号的。 和知鹰二也不敢怠慢,匆匆挎上军刀,一边往指挥部外走一边吩咐木下秀吉道:“木下桑你坐镇联队部,我这便带着步兵第2大队赶过去接应。”其实和知鹰二心里很清楚,他这时候从周宅赶去接应,时间上绝对是来不及了。 ########## 狄泾河西岸,徐十九把所有的机枪、冲锋枪都集中了起来,计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七挺捷克式轻机枪、六挺歪把子轻机枪以及二十来支花机关,编成了机枪突击队,徐十九亲率这支突击队向日军发起了决死冲锋。 正常情形下,徐十九这么做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对面的日军战术素养很高,枪法更是准得惊人,组织这样的机枪突击队打冲锋,伤亡会非常的大,大到让人难以承受,但现在,对面日军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徐十九就没什么顾忌了。 十五挺轻重机枪和二十来支花机关瞬间编织成密集的火力网,一下就将对面日军的火力给压了下去,设在两个土墩上的日军火力点终于被拿下,不过跑上土墩一看,徐十九却被气得几乎吐血,原地就七八个鬼子,其余的鬼子却早溜了。 不过日军并没有跑远,隐隐仍可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追,给我追!”徐十九将盒子炮往前一撩,甩开长腿冲下土墩撵了上去,一边扭头大吼,“弟兄们,不要走了一个小日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第88章漏网之鱼 343团的一个营从另一个方向碾压了上来,林大队终于被逼到了墙角。 望着南北两个方向碾压过来的中国军队,林太郎的嘴角泛起一丝抽搐,不过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下令各中队泅渡过河! 在后有追兵的情形下泅渡是极其危险的,因为人在水中游得再快也不可能快过人在陆地上跑的速度,眼下追兵距离日军不过百来米,不等日军渡过狄泾河,从南边追来的国军就该追到河边了,那时日军就将成为活靶子。 不过林大队已经被逼到墙角,再别有别的选择了。 六七十号日本兵以最快的速度脱掉军装,然后就像下饺子一样“噗嗵”“噗嗵”跳进了冰凉的河水中,这就点儿丢盔弃甲的意思了,不过还是没得选择,因为军装打湿后会变得很沉重,不脱掉军装速度会慢许多。 不过很遗憾,宽不过四五十米的狄泾河还是成了日军无法逾越的天堑。 不等日军重新上岸,十九大队就追到了河边,十几挺轻重机枪、二十来枝花机关外加四百多支步枪对着河中载沉载浮的日本兵猛烈开火,不时还甩出几十颗手榴弹,在河水中炸起一朵朵冲天的水花,煞是壮观。 日军完全成了靶子,偶尔有漏网之鱼爬上对岸,也很快就被密集的机枪火力摞倒,不到片刻功夫,河面上就漂满了日本兵的尸体,还有受伤未死的日本兵躺在对岸哀嚎呻吟,当然也免不了有日本兵装死,试图蒙混过关。 徐十九当然没那么好糊弄,当即命令部队打扫战场,不管是河面上漂浮的尸体还是对岸受伤的日军伤员,都一律补刀,然后又派出两个班沿着狄泾河东西两岸来回巡逻,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杜绝有漏网之鱼逃脱。 等343团的那个营赶到时,战斗早已经结束。 望着正在打扫战场、搜集战利品的十九大队官兵,343团的官兵们羡慕不已,又一个大功落到了这帮家伙头上,这回十九大队想不出名都不行了。 ########## 施相公庙,58师师部。 冯圣法正抱臂背靠太师椅闭目养神,脸上的神情也显得十分从容,仿佛一切都早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不过旁边的张镜明、何凌霄还有吴继光却明显坐不住,一个个都在作战室里来回踱步,不时又停下来瞅瞅冯圣法。 不急不行啊,能不能干掉这小股日军直接关乎着58师的颜面,如果能让这一小股日军有来无回,那还不错,不仅面子上过得去,战区长官部和集团军总部那里也能交待,可要是让这股日军溜了,那58师可就颜面无存了。 “行了,别晃了。”冯圣法微微睁眼,说道,“晃得我眼晕。” 张镜明三人相视尴尬一笑,只得又踱回到会议桌边坐了下来,三人刚坐下,通讯参谋便兴匆匆地走了进来,兴奋地道:“师座,前沿阵地报告,十九大队已经在343团3营的配合下干掉那股日军了,八十多号鬼子,一个也没跑掉!” 冯圣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张镜明、何凌霄和吴继光也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这回58师的颜面是保住了,不过想到这伙日军不过八十多人就能将整个58师的防区搅得天翻地覆,三人犹心有余悸,当时要是稍有差池,让这伙日军闯入了师部,那后果…… 张镜明道:“师座,您看是不是向长官部报捷……” 话没说完就让冯圣法打断了,冯圣法道:“报什么捷?两个主力团加两个加强营,才灭了八十几号小日本,还有脸报捷?何况还让小日本端掉了炮兵营。”顿了顿,冯圣法又吩咐通讯参谋道,“命令警卫营,趁势反攻罗店。” “是。”通讯参谋啪地立正,领命去了。 ########## 狄泾河边,徐十九一边翻找着小日本的军装,一边嘀咕道:“不对,不对啊。” 舒同文同样在翻找着,不过他的目标是那些个随军参谋或者勤务兵的挎包,希冀着能够从里面找出几个胶卷出来,不过结果让他很失望,听到徐十九在轻声嘀咕,便回过头来询问道:“大队长,哪里不对了?” “军刀,少了一把军刀!”徐十九拎起一身少佐军常服,说道,“这里面的尉官刀数量跟尉官军常服的数量能够对上,唯独少了一把佐官刀。” “少了把佐官刀?”舒同文道,“会不会沉河里了?” “有这种可能。”徐十九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不过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把佐官刀已经跑了。” “刀怎么会跑……”舒同文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说道,“大队长是说,这个佐官已经跑了?” 旁边的胡杰顿时急了:“那赶紧分头追呀。” “追,当然要追!”徐十九当即召集十几个骨干老兵,略加甄别之后便朝着一个方向追了下去,胡杰也带着炮连往朝一个方向追了下去。 ########## 和知鹰二刚走到半路就接到了吉野中队的电话,说是跟林大队失去了联络,和知鹰二知道,林大队多半是遭遇不测了,当下接通了师团部,将林大队可能遭受不测、林太郎也可能已经玉碎的消息报告上去,然后继续驰援罗店。 此时出击的吉野中队已经遭到重创,58师警卫营趁胜向罗店发起了进攻,驻守罗店的早原中队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 “放下我,二瓜,放下我……”独只手已经气若游丝。 无论是右肩的伤口还是左腿腿弯的伤口,在没有医疗保障的敌后那都是致命的,不过最致命的还是自左肩至右肋的那一道两尺多长的刀伤,不仅肠子溢出来老长一大截,独只手浑身的血也流得差不多了。 “不,我不会抛下你的。”二瓜流着泪,倔强地摇头。 尽管已经气喘如牛,尽管已经汗出如浆,可有一股异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二瓜,支撑着他坚定不移地往前走,憨厚如二瓜也知道独队已经不可能活命了,但他心想,既便不能把独队活着救回去,也要把他的尸体背回去。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要把独队背回去,再让阿文给独队照张相,刚刚学会叫阿爸的嘟嘟还从来没见过他阿爸长什么样呢。 “你这个憨瓜。”独只手惨然道,“你都快走不动了。” “独队,相信我。”二瓜喘息着,咬紧牙关死撑着,“我能行!” “二瓜,听话啊,听话,快放下我。”独只手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已经不行了,可别把你再搭进去,小日本的骑兵随时可能追上来……” 高慎行和独眼龙的突然出现虽然打了日军骑兵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日军骑兵很快就发现躲在暗中的“国军伏兵”只有两个人,日军迅速镇定下来,分出七八骑杀向高慎行和另一个老兵,剩下的四五骑则继续追杀二瓜。 不过这时候二瓜已经背着独只手逃过了小河,虽然暂时摆脱了追兵,不过独只手非常清楚,小日本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一定会分头搜索,如果让日军发现行踪,那他们两个人就死定了,独只手是真不愿搭上二瓜。 二瓜流着泪不说话,咬着牙直往前挪。 独只手的声音轻了下去,他已经进入了弥留状态,眼前也开始出现幻觉,一会轻轻唤着嘟嘟,一会却又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听着像是女人,多半就是他的媳妇了,二瓜想着独队对自己的照顾,不觉泪如雨下。 黑暗之中,一个黑影忽然冒了出来。 二瓜尽管处在悲伤之中,可他的警惕心并未丧失,当下放下独只手又拔出了腰间的盒子炮,冲那黑影喝道:“谁?” 那黑影却一下就听出了二瓜的声音,低喊道:“二瓜是我,高慎行。” “慎行哥……”听到高慎行的声音,二瓜嘴巴一扁就要大哭,却不料高慎行一个箭步抢上来捂住了二瓜的嘴巴,然后“嘘”了个噤声的手势。 二瓜愣了下,不过他很快就看到又一个黑影从黑暗中冒出来,脚步有些踉跄,多半是受了伤。 ########## 林太郎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每走一步右脚脚踝处都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疼,若不是他的意志足够顽强,恐怕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又走了几步,林太郎忽然发现了一丝异样,尽管受了伤,尽管很狼狈,可林太郎毕竟在柏林军事学院接受过残酷的特种训练,任何情形下都不会放松警惕,扭头,林太郎便发现了异样来自何处,左前方五十米外有人! 夜色太浓,林太郎无从分辩那里藏了几个人,更不知道那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若是日本人那没什么,若是中国人那就麻烦了,因为那很可能就是国军的侦察兵,以他现在的情形根本无法摆脱国军侦察兵的追杀。 林太郎瞬间有了决定,如果对面真是国军侦察兵,他就别无选择了,他只能干掉他或者他们才有活命的机会,当下林太郎用中文喝问道:“什么人?!” ########## 二瓜松了口气,喘息着回应道:“自己人。” 高慎行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妥,可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凝眉思索的时候,对面那人已经踉跄着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是98师的,刚刚从宝山县城逃出来,你们是哪部份的?” 98师?!高慎行心头一动,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58师的兵员构成很杂,有山东藉的直鲁老兵,有浙江藉的老兵,也有在湖北整训时就地编入的湖北藉新兵,平常交流时也是满嘴的地方腔,听过就不会忘,可对面这个人的腔调却很怪,高慎行一下竟分辩不出他是哪里的腔调。 高慎行站起来,又背着身给二瓜做了个手势,二瓜再次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照着高慎行的吩咐悄悄打开了盒子炮的机头。 第89章有来无回 林太郎将天皇御赐的军刀掩在身后,一步一挪地往前走着,同时在估计着距离,只等对面那人进入两米之内,他便会予以雷霆一击! 然而,相距还有四五米时,那人却忽然低喝了一句:“依玛鲁(动手)!” 林太郎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日语低喝吓了一大跳,赶紧一个翻身滚倒在地,同时用日语大叫起来:“亚妹鲁(住手)!” ########## 高慎行笑了,满脸的得意。 “***小鬼子,去死吧!”高慎行猛然抽出短剑,向着那小日本大步逼了上去,林太郎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顿时间恼羞成怒也从身后亮出了明晃晃的军刀,不远处,隐身暗中的二瓜也悄然举起了盒子炮。 高慎行从未把小日本放在眼里,自加入十九大队以来,也在战场上与日军拼了好几回刺刀,也从未遇上过像样的对手,所以他也没把眼前这个小日本放在眼里,不过一交手他就知道自己小觑日本人了,日军当中也有刺杀高手。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经交手几个回合,高慎行没讨到半点便宜不说,还两次险些丧命在对方刀下,又硬撑了两个回合,高慎行终于急了,招呼身后的二瓜开枪,不过对面的小鬼子非常狡猾,总能借助高慎行阻挡二瓜的射击角度。 眼看高慎行已经险象环生,二瓜忽然急中生智用上海话大喊了一声:“困高(睡觉)!” 高慎行心领神会,一侧身猛然躺倒在地,趁着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二瓜终于开火,正中那小日本的胸口要害,小日本惨叫了一声,手捂着心口慢慢栽倒在地,倒地的高慎行犹自不放心,扑上来照着那小日本的胸腹猛刺了十几刀。 直到那小日本死得不能再死了,高慎行才颓然坐倒在地,心有余悸地对二瓜说道:“二瓜,这次多谢了。”说着高慎行又从地上捡起了那小日本的军刀,只见刀身修长,锋刃映在脸上竟隐隐生寒,当下失声赞道,“好刀!” 二瓜惨然道:“快别好刀了,小日本的骑兵追上来了。” 高慎行一惊,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东南方向照射过来几束亮光,还有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多半是日军骑兵循着枪声追过来了,不过再一回头,高慎行又看到了一群影影幢幢的身影,还有熟悉的声音,当下笑道:“没事,大队长来了!” “大队长?”二瓜愕然,遂即大喜道,“还真是大队长。” 高慎行道:“大队长多半是追这小日本来了,也不知道什么人。” 的确是徐十九带着追兵到了,短暂交火后,循着枪声追过来的日军骑兵被摞倒了两骑,剩下的四五骑眼见寡不敌众赶紧掉头逃了回去,当徐十九从高慎行手中接过那把锋利的佐官刀时,不禁大喜过望,唯一的漏网之鱼终于逮住了。 不过很快,徐十九就高兴不出来了,二瓜抽泣着说道:“大队长,独队死了。” 徐十九让人打亮手电一看,不禁心头恻然,此时的独只手早已经咽了气,一道醒目的刀伤自左肩直至右腰,腹部的创口里甚至溢出了肠子,肠子还破了,绿的粪汁、红的血水流了满地,独只手的一对眼睛却是圆睁着,直勾勾在看着。 徐十九在独只手脸上轻抚了几次,都没能合上他的双眼。 二瓜哽咽着,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独队咽气前一直喊着他儿子的小名,兴许他希望阿文给他照张像,然后给他寄回老家去。” 徐十九点点头,对着独只手遗体说道:“老独你放心,我这就带你回营地,再安排阿文给你照像,也一定帮你把相片寄回去。”说罢又再次伸手轻轻抚过独只手脸上,这一次,独只手终于合上了圆睁的双眼,再没有睁开。 十几个老兵全都脱下钢盔,鞠躬默哀。 ########## 天亮时分,消息终于传回了58师师部,趁夜偷袭的日军一个都没跑掉,全部都让十九大队给干掉了,真正是有来无回,徐十九还将战场上缴获的十几把尉官刀和唯一的一把佐官刀送到了师部,这下可把几个师、旅长给乐坏了。 尤其是林太郎的那把佐官刀,更是引起了大家极大的兴趣。 “御赐?!”何凌霄望着黄铜护格上铭刻的两个汉字,再摸了摸刀柄上的菊花图案,有些吃惊地道,“好家伙,该不会是日本天皇的御赐军刀吧?” “我看像。”张镜明凑过来试了试军刀的刃口,说道,“这做工、这质地,可不像是一般的日军佐官刀,十九**就是御赐军刀。” 吴继光道:“要真是日本天皇御赐的军刀,那今天早上被十九大队干掉的那个小鬼子该是什么身份?” 何凌霄道:“我听说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生的前六名都可以得到日本天皇御赐的军刀,第一名甚至还可以得到日本天皇的召见,这些小鬼子自称军刀组,而且个个都是眼高于顶,却没想到被十九大队干掉了一个。” “军刀组?”冯圣法淡淡地道,“军刀组又怎么了?不就是个日军少佐么?几天前61师在张华滨还干掉了日军一个大佐呢。”冯圣法嘴上这样说着,脸上也殊无喜色,不过心下却也难免有些得意,因为他知道这个日军少佐绝不是普通少佐。 不过高兴之余冯圣法也有烦心的事,警卫营进攻罗店失利,58师并没能像前两天那样夺回罗店、扩大阵地纵深,随着天色放亮,日军重新夺回战场主动,58师就将面临极其不利的局面,今天说不得要有一番苦战了。 好在胡宗南的第1师、李玉堂的第3师、霍揆章的第14师、朱怀冰的第94师、桂永清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黄杰的八国银行税警总团等部队纷纷赶到,从浏河到罗店,从罗店到月浦,再从月浦到宝山,已经云集了中央军近二十个精锐师! 58师已经完全不必担心两翼以及侧后的保护,现在冯圣法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尽快突破日军防线、夺回罗店甚至是狮子林炮台? ########## 罗店,两百多具尸体在镇外空地上一溜摆开,这都是战场上搜集的阵亡官兵,其中绝大部份都是在今天凌晨的混战中阵亡的,其中还有七十多具尸体身上只穿了兜裆裤,这却是刚从狄泾河中捞出来的特战队官兵的尸体。 和知鹰二用白手套捂着鼻子,从阵亡官兵的脚边缓缓走过,当他走到其中一具尸体跟前时忽然停住了脚步,随行的木下秀吉低头看去,只见那具尸体同样只穿了兜档裤,胸腹间被刺了十几刀,伤口处白肉外翻,格外狰狞可怖。 再定睛细看,木下秀吉不禁失声惊呼起来:“林桑?!” 在第11师团,特战大队大队长林太郎的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不仅拥有显赫的家世,自身的履历也是耀眼夺目,不过现在,他却像无数阵亡将士那样,浑身僵硬地躺在草地上,毫无光彩、更无荣誉可言。 和知鹰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一朵名将之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殒落在了淞沪战场,可惜,可惜呀……” 木下秀吉也报以一声叹息。 回过头来,和知鹰二喝道:“命令,各大队就地挖掘战壕、加固工事。” “就在挖掘战壕,加固工事?”木下秀吉闻言一愣,急道,“联队长,为什么不继续向施相公庙、嘉定发起进攻?” 和知鹰二不以为然道:“木下桑,你觉得步兵第44联队还能继续进攻吗?” 木下秀吉闻言默然,经过将近半个月的厮杀,步兵第44联队的官兵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已经接近了极限,现在可以说完全是凭借意志力在苦苦支撑了,这种情形下固守原有阵地都已经相当吃力了,再想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又谈何容易? 更为严峻的是,中国人的援军正在源源不断地开来上海,步兵第44联队如果不趁现在挖战壕、加固工事,只等中国援军一到,搞不好就连现有的防线都守不住,甚至就连好不容易才开辟出来的狮子林登陆场都会失守。 “木下桑,罗店战场的攻守之势怕是要逆转了。”和知鹰二叹了口气,幽声说道,“至少在援军赶到前,我们将只能采取守势。” ########## 林太郎阵亡,就连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也被惊动了,一大清早,老鬼子就迈着小短腿走进设在“加贺”号航空母舰上的办公室里。 尾原重美早已经在松井石根的办公室里等候好一会了。 尾原重美偷袭吴淞镇失手,整个特战队也几乎伤亡殆尽,惹得第3师团师团长腾田进勃然大怒,不过松井石根却并没有把失败归结到尾原重美头上,并且将尾原重美调到了派谴军司令部,担任直属特战大队的大队长。 “尾原桑,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松井石根拍了拍尾原重美的肩膀,沉声道,“林大队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到支那军合围,已经集体玉碎了。” “林大队?”尾原重美霎那间变了脸色,失声道,“大将阁下,你是说……” 松井石根点了点头,语气沉痛地说道:“没错,就是林桑,你的妻兄林太郎。” 尾原重美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苍白,脑海里也不由自主地浮现起爱妻凄迷的泪眼,五年前老岳父林大八殒落在上海江湾,死后虽享尽哀荣,被誉为“军神林联队长”,可是他的爱女却整整三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现在妻兄林太郎又殒落在了淞沪战场,他真不知道当爱妻得知这消息后,将会如何的哀伤。 “尾原桑,节哀,不管怎么说林桑都是为帝国的圣战而死的,他是一名真正的武士,更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更不愧为‘军神林联队长’的长子!”松井石根的内心也有些遗憾,一名优秀的帝**官,就这样殒落在了淞沪战场。 尾原重美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为病态的酡红,好半晌后又恢复了原有的脸色,语气平静地问松井石根道:“大将阁下,是哪支支那军干的?” “暂时还不知道。”松井石根摇了摇头,旋即又道,“不过我已经安排特务机关查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第90章代价 9月初,蒋委员长又一次来到了苏州。 这个时候,随着胡宗南第1师、李玉堂第3师、李延年第9师、桂永清中央军校教导总队、黄杰税警总团等部队先后赶到,云集淞沪战场的**已经超过了四十万人,日军先期登陆的两个师团便渐渐的有些吃不住劲了。 看到日军似有师老兵疲的迹象,德国老头法肯豪森激动了,兴奋得成天在蒋委员长跟前叫嚣着反攻,叫嚣着要将登陆上海的日军赶进长江喂鱼,被德国老头左忽悠右念叼,蒋委员长不淡定了,一拍脑袋又要把桂军、川军调上淞沪战场。 第8集团军总司令张发奎一听就急了,马上召集十几个师长联名,还暗中谋得了第15集团军总司令陈诚的支持,给蒋委员长发了一封联名谏电,电报上说,投入上海的兵力应该设定一个上限,超过这个上限就不能再往上海投放部队了。 这个兵力上限是多少呢?就是现在已经投入上海的40个德械师! 其实张发奎的心理底线是20个德械师,就上海这个弹丸之地,投入20个师的兵力就已经很拥挤了,不过现在已经投入了40个师,也就只能接受现实了,战场毕竟不是赌场,不是你想进就能进,想走就能走的。 张发奎的言下之意就是,最后那十几个德械师还有桂军、川军就不要再开进上海了,而应该留在吴福、锡澄、嘉乍以及海嘉这四条国防线上充当总预备队,一旦淞沪会战失利,这支总预队就可能依托坚固的国防工事继续抗战。 张发奎这当然是老成谋国之言,未虑胜先虑败。 但是,正在兴头上的蒋委员长根本就听不进张发奎的忠言,一意孤行要将最后剩下的十几个德械师连同桂军、川军也一古脑地全部投入上海,还跑到苏州给前线的高级将领们加油打气,激励他们打出中**人的血性,寸土必争、死守上海。 蒋委员长的原话是,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的职责!蒋委员长特别强调了守土抗战这四个字,号召大家寸土必争、寸步不让,这个时候,蒋委员长早已经把蒋百里提出的以空间换时间的总方针抛到脑后了。 还别说,领袖的激励真有效果,刚刚取代李树森当上67师师长的黄维将钢盔往脑袋上一扣,就带着敢死队上了罗店战场,这个书呆子是笨,可笨人有笨办法,他带着敢死队每往前突进五十米就让后续部队构筑工事,等站稳了脚跟,再带着敢死队往前突进。 再突进五十米后又让后续部队跟上去构筑工事,然后再往前,这样五十米、五十米、五十米的往前步步推进,愣是从日军手中夺回了罗店,而且生守了一个星期,最后从罗店撤下来时连师部的通讯员、文书、伙夫什么的全战死了,手下三个团长一死两重伤,全师凑一块也就一个加强营了。 还有一向以蒋委员长首席学生自居的胡宗南,在刘行、杨行日夜猛攻,第一军都伤亡过半了也没有吭一声,后来还是顾祝同到前线巡视,询问起部队伤亡情形时,胡宗南才苦笑着对顾祝同说,总座再不调兵来,我都要上火线了。 黄维、胡宗南如此,别的师长也差不多,都铆足了劲猛攻。 自9月上旬开始,**40多个德械师近四十万大军从各个方向对日军第3、第11师团发起猛攻,日军所面临的局势一下变得严峻起来。 尤其是从川沙口、狮子林炮台登陆的日军第11师团,激战至9月10日,伤亡已经超过八千人,战损近四成,主攻罗店、先后与彭善11师、冯圣法58师、黄维67师恶战的步兵第44联队更是基本上被打残了。 如果不是因为背靠着长江,可以得到日本海军第3舰队的火力支援,第11师团还真可能被**赶进长江喂鱼。 远在东京的参谋本部的官僚们终于有些着急了,赶紧将和知鹰二关于战术革新的建议付诸实施,日本的工业底子绝不是当时的国民政府能够比拟的,战争机器全速开启之后效率更是惊人,短短几天功夫,成吨成吨的小航弹就被改装出来并且紧急运往上海。 与此同时,日军已经完成了对杨树浦海军操场的改建,在浦东也建起了新机场,日本海军航空兵再不必受制于吴淞外海的恶劣气象,直属于上海派谴军的航空兵团也有了固定的起降机场,所以日军航空兵的飞行强度一下就上来了。 从九月中旬起,淞沪战场上空的日机架次骤然增加了十几倍。 这下**惨了,40几个师近四十万人摆在正宽不过四十公里、纵深不过五公里的区域内就已经很拥挤了,现在不仅日军海航、陆航的飞行强度上来了,在将500公斤、250公斤级的重磅航弹改成5公斤、10公斤级的小航弹后,每架次飞机挂载的炸弹数量也大大增加了,炸弹数量激增,轰炸密度自然也就激增,结果可想而知。 从9月中旬开始,淞沪战场上空的日军飞机就像八月的蚊子,刚飞走一群马上又来一群,那炸弹就跟下雨似的连续不断地从天上落下来,几十万**就躲在工事里都不安全,却还要遵循蒋委员长“寸土必争”的训诫一再发起攻击,怎一个惨字了得? ########## 炮火纷飞中,时间进入了9月下旬,淞沪会战打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随着进入淞沪战场的**越来越多,伤员越来越多,再加上日军陆航、海航对几条公路、铁路的轰炸,整个第三战区的后勤医疗保障骤然吃紧起来。 蒋委员长之所以下定决心死保上海,其实也是有着他的考虑的。 当时中国的海军极其孱弱,总吨位也就六万多吨,中日一旦全面开战,则整个海岸线势必会被日本海军全面封锁,那么此时上海作为国民政府唯一能够与外界联通的贸易口岸就显得极其重要了,蒋委员长还指着上海接收西方物资呢。 当时的国民政府工业底子薄弱得超乎想象,重工业方面还是晚清洋务运动时期留下的老底子,没什么长进不说,甚至还退步了,几个兵工厂也就造造枪支、子弹以及手榴弹,而且产能严重不足,生产速度根本赶不上消耗的速度。 其余像迫击炮、山炮什么的,就只能进口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像淞沪会战打到现在这么个消耗法,如果没有外界的物资援助,国民政府根本撑不了太久。 武器弹药的产能虽然不足,好歹还可以补充一部份。 可在医疗器械、医药制药方面国民政府却是一穷二白,像阿托品、磺胺粉这样的药品根本就不必提了,甚至就连一盘小小的纱布都要从西方进口,完全可以想象,当日本海军封锁中国海岸线后,上海这个口岸对国民政府来说有多么重要。 不过西方列强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玩意,他们才不管你打得有多艰苦,死了多少人,反正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当时的国民政府一年的军费支出已经超过财政收入好几倍,除了白条什么都拿不出来,所以有上海这个口岸其实等于没有。 所以到了九月下旬,整个第三战区的弹药、粮食、被服、药品供应开始全面短缺,**将士们被迫饿着肚子作战,原本可以得到救治的伤员因为缺乏药品而大批大批地死亡,为了保卫上海,**将士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 罗店侧翼,58师师部。 9月初,58师因为伤亡过大被陈诚换了下来,黄维的67师被推到了罗店正面,58师则调到了侧翼,负责进攻罗店北侧之敌,罗店北侧正对川沙口,那里驻扎着日军步兵第12联队,联队长安达二十三大佐,这老鬼子也是个厉害角色。 日军革新战术后,轰炸密度一下提高了十倍,当杨树浦机场改建完成再加浦东机场建好之后,这仗就根本没法打了,小日本的飞机是一拨拨地从这两个机场起飞,从大清早轰炸到天黑,有时候就连晚上也会出来瞎炸一气。 **被炸得连头都没法抬,晚上也不行,现在小日本也学乖了,在战线上拉起了几十公里长的铁丝网,鬼子的工兵还抢修了数百公里的简易公路,装甲车、坦克还有边三轮摩托是整宿整宿地来回巡逻,连只耗子都进不去了。 搞不到小日本的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图,战区长官部又催得急,58师只能硬着头皮硬打,结果可想而知,从9月初打到9月中旬,刚开进淞沪战场时的一万多官兵已经只剩下不到六千人了,这还是补充了两次之后的数字。 这家伙,完全是在拿人命消耗小日本的炸弹,而且拿的还是德械师官兵的性命,这可是德械师,国民政府花了极大代价整训的德械师啊! 徐十九望着地图上标注的密密麻麻的红色箭头,这里的每一个红色箭头都代表着中央军一个德械师,一眼望去,少说也有四五十个红箭头,当下苦笑着对冯圣法说道:“师座,再这样打下去,不仅上海守不住,南京恐怕也不保了。” 冯圣法半晌没有吭声,他当然知道再这样打下去后果会有多严重! 中国幅员辽阔、人口也多,在册的正规军足有两百个师的建制,整整两百多万军队,但是**的核心力量还是59个德械师,现在这59个德械师正在淞沪战场上疯狂地消耗着,在日军的狂轰滥炸下,几乎每天都要损失一个师! 装备没了可以买可以造,可这些老兵损失了却根本没地儿补充! 当时的中国不比小日本,小日本有着完备的兵役制度,国内所有的青壮年基本上都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一线部队消耗光了,将预备役补充进去战斗力也不会相差太多,可**就绝然不是这样了。 国民政府没有完善的兵役制度,这59个德械师都是从北伐战争时期打过来的,绝大部份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一旦这些老兵战死了、因伤致残了,接下来就只能把那些连枪都没怎么摸过的壮丁补充进去,那战斗力可就一落千丈了。 按照每天损失一个师的速度,最多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中央军的59个德械师就将损失殆尽,到那个时候,局面就将彻底失控! 数日前张发奎联名发表谏电,冯圣法也在上面署了名,不过最后还是没能改变蒋委员长的决定,蒋委员长不仅将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八国银行税警总团调上了淞沪战场,甚至还给桂军、川军下了动员令,地方部队不日也将开来淞沪战场。 显然,蒋委员长是铁了心要在上海跟日军大干一仗了。 冯圣法多少也能够猜到蒋委员长的苦心,苦笑着说道:“委座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自日本海军全面封锁我国海岸线后,上海已经成为国民政府唯一与外界相通的口岸,保住这个口岸不失,终归有利于持久抗战。” “保住上海这个口岸?这代价未免也太惨重了些。”徐十九苦笑摇头,又道,“而且,西洋人才不会管你的死活,你拿不出真金白银,就算保住了上海这个口岸,他们也不会把武器弹药、粮食药品卖给你,有上海这个口岸还不是等于没有?” 第92章生离死别 徐十九他们赶到时,伤兵转运处早已经人满为患。 所谓的伤兵转运处,其实就是伤情鉴定处,从火线上抬下来的轻重伤员会首先汇集到这里,然后由专门的军医对其进行伤情鉴定,伤势较轻的稍加包扎立刻勒令其返回战场,伤势较严重的再转运后方的野战医院接受手术。 至于伤势很严重的,直接抬到路边等死! 这不是残忍,更不是冷血,而是现实条件下的无奈之举。 都说生存权至高无上,都说死亡需要敬畏,可是当两个伤员的生存权发生冲突时,你应该怎么选择?是选择即便保住性命也必然残废、再无法回归部队的重伤员,还是选择那些有可能重新归队、有可能重新踏上战场的重伤员? 还有更难的选择,你只有一盒药品,是选择救一个垂死的伤员,还是选择救两个甚至更多个有可能伤愈归队的伤员?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军医正给伤员做着鉴定。 “这个不行了,抬走。” “这个也不用救了,抬走。” “这个优先手术,赶紧送医院。” “这个就地处理,完了赶紧回去。” “小子你这伤自己弄的吧?给老子滚回部队去,麻溜的。” 老军医基本上只要一搭手就知道伤员是个什么情况,该怎么处理,很快,有些诈伤的轻伤员简单包扎后被强制送回了部队,有些值得抢救的重伤员被转运后方的野战医院,不过更多的重伤员却被人抬到了公路旁边。 公路旁边早已经摆了好几排了,从眼面前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少说也有好几千,不少伤员已经奄奄一息,有些却还在大声哀嚎,不过更多的,却已经被蒙上白色的裹尸布,早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等待着掩埋。 望着那一排排的尸体,还有意识的**伤员无不神情黯淡,无一例外地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也许要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就会变成这无数尸体中的一具,从此再无法跟老家的妻儿团聚,也再无法在父母膝前尽孝了。 “这个没救了,抬走。”终于轮到老娘舅,老军医冷漠的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在徐十九的头上,徐十九的情绪一下失控,劈手揪住老军医的衣襟,声嘶力竭地怒吼,“你再说一遍,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 老军医冷冷地瞪着徐十九,毫不退让,这种闹事的刺儿头他见多了,如果随便让人这么一闹就得让步,那弄这么个伤情鉴定干啥,所有伤员都送医院不就得了?可问题是,野战医院根本接收不了这么多伤员,更关键的是,根本没那么多药品! 不远处,几个宪兵已经发现不对,背着枪向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徐十九额头上、手背上已经凸起了蚯蚓般的青筋,对着老军医,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漏出来:“这个优先处理,送医院!” “这个没救了,抬走!”老军医毫不让步。 徐十九掏出盒子炮,又喀喀扳开机头,然后直接拿枪口顶在了老军医脑门上,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刚才的话:“说,这……个……优……先……处……理!” 老军医依然不为所动,走过来的几个宪兵却一下变了脸色,当下拉动枪栓将子弹推入枪膛,又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徐十九,高慎行、二瓜见势不对,也赶紧掏出了盒子炮,又把机头扳开,举着枪跟那几个宪兵对峙起来。 李子涵却急得快哭了,拉着徐十九说,大队长你冷静冷静,见徐十九没反应又赶紧抢前两步,挡在了那几个宪兵的枪口前面,哀求着说道:“几位兄弟别误会,我们大队长现在有些情绪失控,你们多担待些,多多担待些……” 带队的少尉军官倒也能够理解这些大兵的心情,当下冷冷地说道:“如果不想上军事法庭的话,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把枪收起来。” 李子涵又回过头来劝徐十九,不过没什么效果。 双方正对峙时,原本昏迷不醒的老娘舅却醒了,看到现场的情形,老娘舅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下气若游丝地喊道:“汉娃子,汉娃子……” 徐十九一个激泠,赶紧收起盒子炮在担架边蹲了下来:“老娘舅,我在这里,你想说什么?汉娃子在这里呢,我在这里呢……” 老军医对那几个宪兵挥了挥手,转向了下一个伤员,那几个宪兵便收起了枪,二瓜和高慎行这才跟着收了枪。 担架上,老娘舅对着徐十九牵嘴笑笑,低低地说道:“汉娃子,我快不行了,你就不要再费那劲了。” 徐十九忙道:“不,老娘舅你没事,就是点小伤,养几天就好,没事,真的。”可说着说着,徐十九的眼角便溢出了泪水,二瓜的眼眶也红了,李子涵更是跟着嚎啕大哭,只有高慎行紧紧地抿着嘴,整个表情看上去冷酷无比。 老娘舅没有接徐十九的茬,自顾自说道:“汉娃子,我活了五十六了,当兵的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难得长寿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没啥好遗憾的了,将来要是抗战胜利了你还活着,每年清明节别忘了给我弄点麻糍尝尝。” 徐十九含着泪,使劲点头,他知道老娘舅是浙江绍兴人,按绍兴习俗,每年清明节都会做麻糍(糯米蒸熟捣烂、裹上豆沙馅再揉成卷)祭奠先人。 “汉娃子,我,我好像闻到了家乡麻糍的香味了,香,真香啊。” 老娘舅原本苍白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潮红,脸上也露出了陶醉的笑容,然后笑容凝固、永恒定格,徐十九回忆起十几年与老娘舅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下扑在老娘舅的遗体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大啊,俄的大……在徐十九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将老娘舅当成他的大了。 ########## 徐十九在嚎啕大哭的时候,俞佳兮也在太仓野战医院的大门外抽泣。 江湾的复旦大学早已经给小日本炸得不成样子了,野战医院也在半个月前迁到了相对远离前线的太仓,俞佳兮也跟着到了太仓。 就连徐十九都不知道,俞佳兮其实是上海市长俞鸿钧的掌上明珠,宝贝女儿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不见人,这可把俞市长跟夫人急坏了,托人四处打听才终于知道了俞佳兮的下落,这不今天一大早夫妻俩就从苏州赶来了太仓。 不过,俞市长俞夫人劝了半天都没能说服俞佳兮,俞夫人流着泪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知道爸妈从苏州赶过来接你有多危险吗?路上好几次险些被日本人的飞机给炸着,听话,跟爸妈去南京,啊。” “爸,妈,我真不能跟你们去南京。”俞佳兮声音柔柔的,语气却很坚定。 俞夫人急了,正要训斥几句时却让俞市长制止了,俞市长叹了口气,说道:“佳兮,按说你已经成年了,我们不该过多干涉你,可你想过吗,留在太仓多危险?你有替爸爸妈妈考虑过吗?如果你有个好歹,你让爸爸妈妈以后靠谁去?” 俞佳兮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俞市长跟俞夫人带到了医院旁边的空地上,看到空地上停放的那一排排的**尸体,俞市长跟夫人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尤其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是,这些尸体当中还有不少是医务人员。 自九月中旬以来,日军海航、陆航不仅加强了对**前沿阵地轰炸,也同样加强了对后方的轰炸,**的后勤补给车队、担架队甚至就连挂着十字徽标的医院都成了他们的轰炸目标,每天因为支持抗战而牺牲的志愿人员数以千计。 “爸,妈,你们都看见了吧?要说危险,正在前线与日寇殊死博斗的**将士所处的环境岂非更危险?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妻儿,他们难道就不怕生离死别吗?不,他们也害怕抛下自己的亲人,可他们并没有退缩,为什么? 因为他们没得选择,他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抵抗侵略。 爸,您说的对,留在太仓的确很危险,可您的女儿是一名医生,医生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无论危险或者不危险,女儿都必须留在这里,为那些正在前线与日寇殊死博斗的**将士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果每个人都只顾自己,而不愿意去牺牲,那中国还会有希望吗? 爸,妈,如果有一天女儿真的不在了,真的牺牲了,请你们不要悲伤,这是女儿应该担负的责任,女儿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保重身体。” 听着俞佳兮诀别似的话语,俞夫人不禁失声恸哭起来。 不过俞夫人的恸哭并没有让俞佳兮改变决定,她对着父母双亲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毅然转身返回了医院,俞夫人哭得越发的哀哀欲绝,俞市长搂着夫人的肩膀叹息着道:“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随她去吧。” “可是老俞,我们就一个女儿啊。”俞夫人泪眼汪汪地道,“我的心头肉啊。” 俞市长抹了抹眼角,指着静静地躺在地上的那排尸体说道:“这些孩子何尝不也是他们父母的心头肉?佳兮说得对,这是她该负的责任,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牺牲了,那就是我们该付出的代价,也是整个中华民族该付出的代价。” 第93章老蒋误国 九月中旬,鉴于进入上海的中央军德械师、地方师乃至保安团越来越多,为了便于有效指挥,蒋委员长发布命令重新编组了战斗序列,将进入淞沪战场的超过五十个国军师编成了左翼、中央、右翼三个战略军群,并各司其职。 其中以张发奎为总司令的右翼军负责浦东、杭州湾尤其是宁波的防务,以朱绍良为总司令的中央军负责牵制从张华滨登陆的日军第3师团,唯有以陈诚为总司令的左翼军负责进攻从川沙口、狮子林登陆的日军第11师团。 三个战略军群,只有左翼军采取攻势,为了使这只打出去的拳头拥有足够的杀伤力,蒋委员长将投入淞沪战场的五十多个德械师中的26个编入了左翼军,其中以罗卓英为总司令的第15集团军更是集中了18个德械师! 法肯豪森提出的战术构想是好的,就是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首先解决掉从川沙口、狮子林登陆的日军第11师团,然后集中左翼、中央两大战略军群,以雷霆万钧之势碾碎从张华滨、吴淞炮台、虬江码头登陆的日军第3师团。 不过德国老头显然没有把小日本的海军航空兵和陆军航空兵考虑在内,或者说他过高地估计了中国空军的战斗力,认为中国空军既便无法压制日军的陆航、海航,也至少可以抵挡一段时间,然而事实却是,淞沪会战开打不到两星期,淞沪战场的上空就基本上看不到中国空军的飞机了。 中国空军的将士们打得异常英勇,他们常常驾驶着即将坠毁的战机去撞击日本海军的军舰甚至是驻上海的日本海军特战陆战队司令部,他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遗憾的是国民政府没有航空工业,无法向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飞机。 失去了空军保护,淞沪地区的地形又极度不利,结果可想而知。 陈诚的左翼战略军群尽管集中了26个最精锐的德械师以及几乎所有的炮兵部队,可在日军航空兵排山倒海般的猛烈轰炸下,根本就无法取得实质性的突破,猛攻了半个月,伤亡超过五万人,战线却只往前推进了不到两公里! 法肯豪森更低估了日本政府打赢淞沪会战的决心以及战争动员能力,至九月下旬,日本政府动员的第二批陆军三个师团、两个重炮旅团外加驻台湾的重藤支队,还有伪满洲国军的三个混成旅陆续抵达淞沪战场,这批部队全部被投入了左翼战场。 9月22日,日军第9师团、第101师团率先投入战场,向罗店发起猛攻,罗卓英第十八军及叶肇第六十六军不知道日本援军已经赶到,仍然像前几天那样发起进攻,结果一头撞进了日军第9、第101师团怀里。 此时,中日两军的火力差距越发悬殊,在日军航空兵的狂轰滥炸下,国军炮兵基本上都被摧毁了,而日军则新增了两个重炮旅团,英勇的国军将士只能冒着日军的炮火发起一次又一次悲壮、绝望的冲锋,然后一批批地倒在战场上。 激战至24日凌晨,担纲主攻的159师、160师近两万官兵全体阵亡,这一下蒋委员长真被打疼了,而且是疼彻骨髓,于是赶紧绕过第三战区长官部直接给陈诚下了道命令,命令左翼军群撤退到沪太公路以西,并且由进攻转入防御。 不过,159师、160师的全体阵亡也并非毫无代价,两个师两天两夜不计代价的猛攻给刚刚投入战场的日军第9、第101师团兜头浇了盆冷水,这两个师团在日军当中算是比较能打的野战师团,结果首战便打了个惨胜,伤亡着实不小。 日军惨到什么程度?第9师团有个中队长因为本中队伤亡太大拒绝冲锋,该中队所在步兵大队的大队长扇了他几个耳光,结果这个中队长一怒之下纠集本中队几个老兵把那个大队长给干掉了,这是整个淞沪会战期间日军唯一的一次哗变。 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一看,哟,这样子可不行,当即又将主攻方向由罗店转向了大场,其目的当然是避实击虚,试图从国军左翼军群与中央军群之间的空隙寻求突破,然后迂回抄截国军后路,这都是玩剩的老套路了。 十月十五日,日军突破蕰澡滨防线,大场告急。 此时,此前投入淞沪战场的五十几个德械师大多已经师老兵疲,各战线基本上都抽调不出部队了,眼看战局就要失控,松井老鬼子“中路突破”的构想就要奏效时,不远万里从广西开来的桂军赶到了。 首批赶到淞沪战场的桂军有四个师,以廖磊第二十一集团军为主。 廖磊第二十一集团军是桂系的王牌,下辖周祖晃第七军及韦云淞第四十八军,每个军下辖三个师,装备部份法式军械,战斗力极强。 关于怎么使用廖磊的第二十一集团军,当时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一种意见认为打蛇打七寸,应该将第二十一集团军投入浏河战场,从侧翼猛攻川沙口、狮子林,威胁日军身后,另一种意见认为应该将二十一集团军投入大场,硬撼日军的锋锐。 国军处于弱势,所以避开日军芒锋猛攻日军的薄弱点是正确之选,不过蒋委员长在这里又走出了一步臭棋,竟然将二十一集团军投入大场正面硬撼日军锋锐,更悲剧的是,桂军上到高级将领,下到普通士兵,都将日军当成了军阀混战时期的地方军。 担纲主攻的第四十八军组织了一万多敢死队员,排着队、喊着口号大踏步向前,剩下两万多官兵也以密集队形在战场上展开,结果日军两个重炮旅团、三个野炮联队外加停泊在长江、黄浦上的日本军舰全面开火,近百架战斗轰炸机狂轰滥炸,桂军将士就像夏熟时的小麦一片片地被割倒,不到三天时间,全军三万多官兵大部战死,光旅长就死了六个,战斗结束后白崇禧心疼得嘴唇直哆嗦,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这次反击失利后,国军便再没有心气反攻了,也没那能力了。 进入到十月下旬,大场陷落,战局越发不利,此时朱绍良的中央军群已经退到苏州河以南,苏州河北只剩下了88师的一个营还在四行仓库殊死抵抗,这便是524团1营,八百壮士孤军守四行的壮烈激励了无数海外华人。 陈诚的左翼军群也后退到了嘉定、南翔一线。 此时日军若继续沿着苏州河北岸向西迂回,就能轻易割裂左翼军群与中央军群之间的联系,进而各个击破,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先后投入淞沪战场的日军五个师团、重藤支队、伪满洲国军三个旅也已经师老兵疲,再无力进攻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在东京的石原莞尔终于撕下不扩大的伪装,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从华北划出第6师团、国崎支队,从满洲划出第18师团,又从国内紧急动员第114师团,编成了第十军准备从杭州湾登陆,抄截国军后路。 不过,哪个国家的高层都不缺尸位素餐的官僚,石原莞尔的良苦用心并没有得到这些官僚的理解,眼看石原莞尔的“逐步增兵、诱歼国军主力于淞沪地区”的战略就要成功时,这老鬼子却被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僚逼得辞职了,理由是石原莞尔犯了逐步增兵的战略错误,以致日军未能迅速解决上海事变,在国际上造成了不利影响。 当然,石原莞尔虽然辞职了,可第十军却还是按照他的设想编成了。 国民政府的特工这次很给力,无论是潜伏东京的间谍,抑或是蓝衣社技术科的特工,都已经察觉到了日军的异动,并且判断出日军即将再次增兵,不过不知道日军这次增兵将投入多少兵力,也无从知道日军具体的登陆地点。 不过国府高层普遍认为日军将会从浏河以北的长江沿岸登陆,五年前一二八上海抗战时日军就曾经这么干过,这次想来也不会例外,蒋委员长急将上官云相的第十一军团和张钫的第十二军团调入刘兴的江防军群,加强沿江防御。 淞沪会战已经打到这个份上,既便是法肯豪森这个倔强的德国老头也不得不承认,国军再想守住上海已然是没有可能了,此时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留下五到十个杂牌师断后,然后果断将所有的德械师后撤至四条国防线上设防。 蒋委员长也认可了这一点,并且向部队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做个大胆的假设,如果淞沪战场的国军主力按计划后撤至吴福、锡澄、嘉乍、海嘉这四条四防线上凭险固守,那么抗战的进程就将完全不同,以日本有限的国力,未必就能打进武汉,甚至就连南京都未必能够打得下来。 淞沪会战打到现在,国军的伤亡数字已经超过二十万,因为药品短缺以及医务人员的匮乏,二十万将士当中至少有十万人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国军的伤亡是如此之大,但需要指出的是,59个德械师至少还保留了一半多的骨干老兵。 如果能给这些骨干老兵争取一周到半个月的休整时间,供他们恢复体力,他们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然后补充进适当数量的壮丁,凭借坚固的国防工事跟日军打几仗,要不了半年时间,这些个德械师就会完全恢复战斗力。 真要是这样,抗战的进程就会全面改写。 不过很遗憾,历史没有假如,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蒋委员长又出幺蛾子了! 就在后撤命令下达的次日,当淞沪战场上的国军各部准备逐次后撤时,蒋委员长突然召集一次紧急会议,并在会上说,九国公约正在开会,如果国军能够守住上海一到两周,九国公约就有可能会出面制裁日本。 第94章群殴 白崇禧、顾祝同等高级将领当然是极力反对,但凡有点判断力的人都不会将几十万**将士的安危系于九国公约可能出台的制裁,这是极度的不负责任,也是极度愚蠢的,一旦九国公约没有拿出实际上的制裁措施,或者小日本完全不服从调停,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过蒋委员长对西方的干预却抱有很大的信心,他在会上力排众议撤销了撤退命令,并下令**各部原地死守,不得后退半步,这命令一下,对前线将士的士气打击是空前的,这眼看着能够活着离开了,可是眼睛一眨,命令又变了。 有道是士可鼓、不可泄,这士气一旦松懈了下来,再想鼓起来可就难了,几乎没有一个**将士能够想通,命令下达之后,上至军长、师长,下至普通大头兵都在骂娘,部队的情绪极度不稳,随时都可能酿成哗变。 蒋委员长一看情形不对,急于11月1日夜间赶到南翔,召集前线师以上将领开会,这才勉强把军心稳住,不过泄掉的士气是不可能再恢复回来了,这也为后来日军在杭州湾登陆之后**的迅速溃败埋下了隐患。 ########## 北新泾,58师师部。 冯圣法从南翔回来时已经是深夜十点过了,没有片刻耽搁,当即让通讯兵召集所有营以上军官传达领袖的最新精神。 此前,松井石根将主攻方向由罗店转向大场之后,俞济时的七十四军便从罗店调到了大场,大场失守之后,第七十四军便一直退过了苏州河。 在会上,冯圣法刚说完,会议室里立刻就炸了锅了。 “开什么玩笑?”一个营长猛然起身,怒形于色道,“弟兄们都已经打点好行装了,这时候又让我们原地死守,这不是瞎胡闹么?” “就是,让我怎么跟弟兄们讲?”马上有营长附和。 “反正我们营不会留下来送死,管他谁去死。”有营长更为激烈。 十几个营长群情激愤,四个团长、两个旅长和副师长张镜明也是脸色阴沉,他们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早已经在骂娘了。 “都给我闭嘴!”一向不怎么发火的冯圣法终于发飙了,一拳猛然砸在会议桌上,当下发出了“平”的一声巨响,叫嚣得最凶的几个营长凛然噤声,另外几个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营长也赶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自古以来战争就是最好的试金石,是英雄是狗雄,到了战场上一试就知,冯圣法无疑是前者,两个月的朝夕相处、生死与共,冯圣法已经完全获得58师这群骄兵悍将的认可,也在58师竖立起了绝对的威信。 冯圣法冷厉的目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沉声道:“这是领袖的最高指示,作为党**人,我们必须无条件地执行!今天冯某人把话摞在这,谁要是不能安抚好部队,谁的部队要是出了状况,撤职那是轻的,我枪毙了他!” “啪!”冯圣法说完又拔出勃朗宁佩枪重重掼在会议桌上,会议室里鸦雀无声,静得就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响动,冯圣法再一挥手,十几个营长、四个团长、两个旅长还有副师长张镜明便纷纷离去,只有徐十九留了下来。 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冯圣法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徐十九从桌角拿过地图在会议桌上摊开,一边问冯圣法道:“师座,是不是九国公约要开会讨论中国事变了?” “你怎么知道?”冯圣法讶然看了徐十九一眼,既便是在南翔的最高军事会议上,蒋委员长也只说要让**各部原地死守,而没有解释具体的原因,不过冯圣法有消息来源,知道蒋委员长之所以朝令夕改,的确是因为九国公约开会的缘故。 “这不明摆着的事么?”徐十九道,“能让蒋某人罔顾几十万中央军精锐安危的,除了西方列强的干涉还能有啥?五年前的一二八淞沪抗战,不就是因为九国公约出面调停,才迫使日本最终接到停战谈判?” 冯圣法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徐十九却摇头:“不过很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五年前了,五年前英、法有足够的实力干预远东事务,可是现在他们面临着德国越来越强劲的挑战,早已经自顾不遐了,没有英法两国主导局面,美国人也不可能单独出面给日本人施压。” 冯圣法越发讶然地望着徐十九,这些国际局势就连他都不甚清楚。 “师座你别这样看我,报纸上整天都在讲这些。”徐十九笑笑,又道,“所以,这次布鲁塞尔九国公约的会议指望不上,西方列强最多口头上谴责日本几句,根本不可能有实际性的行动,更不可能从国家层面给日本政府施加压力。” 其实有个国家徐十九没提及,那就是不在九国公约内的苏联! 苏联与国民政府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蜜月期,不过在识破苏联的狼子野心后,蒋委员长便毫不犹豫地撇开苏联倒向了西方,跟刚刚摆脱一战阴影、迫切需要朋友的德国建立了良好的外交关系,59个德械师便是这个时候整训出来的。 不过中苏关系并没有因此而交恶,如果撇开民族立场不顾,蒋委员长完全可以拿承认外**立为筹码换取苏联出面调停战端,这比把希望寄托在九国公约身上要靠谱得多,不过徐十九也很清楚,蒋某人未必敢这么做。 冯圣法自然不知道徐十九在想这些,他显然更关心部队的情绪问题。 “九国公约指望得上还是指望不上,这些就用不着你我来考虑了。”冯圣法道,“我们是军人,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领袖下达了命令,我们自当执行命令,阿九,在这个关键时刻,你们十九大队可不能乱了阵脚。” 自从俞建民负伤离队之后,冯圣法便将警卫营跟**十九大队合并,番号仍用**十九大队,徐十九仍为上校大队长。 这警卫营一并进来,**十九大队的兵力就超过了一千人,差不多就是一个团了,此后几次恶战,十九大队虽然也是伤亡惨重,但每次都是优先补充,到现在十九大队都还有八百多人,而且基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十九大队现在已经成了冯圣法手中一把尖刀! 徐十九脸上也露出了肃然之色,低沉地说道:“师座放心,哪怕第三战区八十几个师全都乱了,我们十九大队也绝不会乱,我们十九大队就是师座你手中的一刀尖刀,你让我们刺向哪里,我们就刺向哪里。” 冯圣法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又道:“阿九,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还是要向弟兄们解释清楚原因,还要做好安抚工作,至少士气上不能懈怠。” “是!”徐十九猛然收脚立正,又向冯圣法敬了记军礼。 ########## 徐十九回到十九大队阵地上时,消息早已传开,部队也已经炸了锅了。 此时的**十九大队拥有八百多精兵,已经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加强营了,这八百多官兵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阵营,第一个阵营当然是老十九路军出身的老兵,目前还剩下六十多人,第二个是警卫营的官兵,有四百多人,第三个是补充兵。 为了将三个泾渭分明的阵营整合成一个整体,徐十九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特别是俞建民的警卫营,他们不仅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俞济时时代,甚至就连伙食标准都跟别的单位不一样的,这样一群骄兵悍将,按说是很难被别人折服的,不过警卫营在罗店争夺战中吃了个大败仗,这就给了徐十九一个契机。 军队不同于别的团体,最终还是要靠实力来说话的。 十九大队作为一个刚补充齐整的加强大队,可以轻松夺回罗店,而警卫营却在罗店吃了个大败仗,营长俞建民也身负重伤到南京接受治疗去了,这就是差距,所以当冯圣法将警卫营并入十九大队时,这些浙江藉的骄兵悍将也无话可说。 从罗店到蕰澡浜,从蕰澡浜到大场,再从大场到苏州河南岸,徐十九才好不容易将十九大队揉合成一个整体,现在又出问题了。 徐十九在师部稍微耽搁了片刻,南翔会议的精神就从别的友邻部队传过来了,十九大队也像友邻部队一样,一下就炸了锅,老十九路军出身的老兵自然是痛骂蒋委员长,湖北藉的补充兵也牢骚满腹,可浙江藉的老兵却不答应了。 几句话不投机,这些大头兵们就争吵起来了。 “叼钜老母,蒋某人这是要干吗,他想干吗?” “你个广东佬嘴巴放干净些,不准你侮辱领袖。” “去你娘的领袖,净干些不着四六的混帐事儿。” “就是,放着坚固的国防工事不用,却在上海郊区跟小日本干,这不存心把大伙往死路上赶么?真不知道那光头佬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用屁股想的呗,这都不知道?” “嗳,你们几个说话注意点,要不然老子可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还想咋滴?想打我呀?有种你就来打我呀。” “打就打,老子今天还非得要好好教教你怎么说人话。” 骂着骂着,双方就干起来了,八百多老兵打成了一锅粥,徐十九返回阵地时,正是打得最热闹的时候,友邻阵地的不少老兵都跑了过来,在看热闹。 徐十九一看就火了,掏出盒子炮对着天上就是叭的一枪。 突兀的枪声让正在群殴的十九大队官兵们纷纷停了下来,回头看到是徐十九,老十九路军出身的几十号老兵都悄悄地往后出溜,原警卫营的浙江藉老兵则是满脸的不忿,湖北藉的补充兵则是满头雾水,都不知道刚才怎么就卷进了群殴。 第95章空前危机 枪声惊动了苏州河北岸的日军,也对着这边胡乱开火,不时有子弹拖出一道道耀眼的曳光从天上掠过,好在两下相隔极远,真要是被千米开外的流弹给打中,那你就只能感叹自己点太背了,就是躲在战壕里也没用,因为那子弹是从天上砸下来的。 徐十九没有理会小日本的流弹,只是凶狠地瞪着十九大队的官兵,然后训斥。 “一个个的都长本事了,咹?是不是前些天打小日本还没打过瘾,所以又拿自己人操练上了?行,既然你们还有这心气,我不拦着,都他娘的给老子站出来,这就给老子泅过苏州河去接着跟小日本干,干完算逑!” 自然没人站出来,苏州河北岸驻扎着小日本好几个野战师团呢,更别说小日本还有凶残到不像话的重炮群,就十九大队这么几百号人,还不够给小日本塞牙缝的,再说大伙岂能听不出来,大队长也就发发火,训斥几句就完了。 “怎么,刚才不挺能的么,现在就成怂包软蛋了?” 有浙江藉老兵忍不住说道:“大队长,那些广东佬说话太难听。” “我们说什么了?蒋光头根本不懂打仗,还尽他妈瞎指挥,刚说完撤退,转眼又说要死守,这他娘的算个什么事儿?这不玩我们么?老子再不为这狗屁领袖打仗了。”那浙江藉老兵话没说完,立刻招来了十几个广东藉老兵的反唇相饥。 这家伙,别的浙江藉老兵又不干了,眼看局面又要失控,徐十九当机立断一脚将离得最近但一句话都没说的二瓜踹翻在地,二瓜傻眼了,心想我没说什么呀,刚才也没动手,还被别人在背上踹了两脚呢,大队长干吗还踹我? 这委屈的,二瓜嘴巴一扁就默默哭上了。 徐十九没有理会二瓜,瞪着那些广东老兵骂道:“都给我闭嘴,光头长光头短的,领袖终归是领袖,你心里不认可,起码的尊重终归要吧?”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们打仗是为了领袖吗?不是,是为你们的妻儿老小打仗,为你们的同胞,是为他们!” 十九大队的官兵们纷纷回头,顺着徐十九手指的方向望去,离他们阵地不远便是一条公路,星月惨淡的夜色下,隐隐可以看到公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由于公路上太拥挤,两侧泥泞的田野上也有行人,扶老携幼、推车担雏,好不凄惶。 淞沪会战爆发后,国民政府就开始有计划地将上海的工厂、学校、机关撤往武汉、重庆等相对安全的大后方,不过上海市民以及郊区的百姓都没有走,他们都自发地留下来帮助**抗击侵略,也对守住上海抱有极大的信心。 当然了,故土难离也是他们不愿意走的原因之一。 不过大场失守后,战局急转直下,既便是再乐观的人也知道上海已然是守不住了,所以最近这几天出现了逃离上海的难民潮,数百万上海市民从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出沪西,沿着沪松公路、沪杭铁路仓皇嘉兴、昆山。 刚刚还愤怒不已的官兵们一下就沉默了。 难民们走得很急,很仓皇,不时有老人摔倒在地,还有走散的孩子踯躅在大路边,无助地喊着姆妈,也有年轻的母亲在人群中悲怆、绝望地呼喊着自己孩子的乳名,甚至还有人被日军胡乱射来的流弹打死,亲人们哭成一片。 整个逃亡的场面混乱、喧嚣,叫人心碎。 徐十九从难民身上收回视线,咬着牙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是啊,撤退到国防线上至少可以暂时保住性命,留在这个无遮无掩的苏州河边却只能是死路一条,谁他娘的不想活,谁他娘的想死?娄蚁尚且贪生,我徐十九也不想死!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逃走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徐十九猛然一指公路上的难民,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起来:“为了支持我们抗战,他们把家里仅有口粮都捐了出来,他们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我们吃饱;为了多买几盒药品,为了多救几个伤员,他们把家里的存款全都捐了出来,他们自己有病却只能硬撑着。 还有,为了给部队补充兵员,多少年迈的母亲把自己的孩子送上了战场? 为了抗战,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他们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现在上海要轮陷了,你们却想一走了之,然后把他们留给日寇,让日寇肆意屠杀他们、欺辱他们,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脸红,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无论浙江藉老兵、广东藉老兵还是湖北藉新兵,全都羞愧地低下了脑袋,徐十九的话就像一把利剑戳进了他们的心脏,又像一面雪亮的镜子照出了他们心中的自私,刚才叫得最凶的十几个广东藉老兵更是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烧。 “今天我把话摞在这里。”徐十九双手死死扣着腰间武装带,厉声大吼道,“只要上海的百姓还没有撤完,我就绝不离开沪西,就是死,也绝不后退半步!” 八百多官兵的神情逐渐变得肃穆,片刻后,老十九路军出身的广东藉老兵纷纷放下了手中的背包,原警卫营的浙江藉老兵纷纷返回战壕,湖北藉的补充兵也纷纷抄起工兵镐,开始加固工事,一切又回到了撤退命令下达前的时候。 跑来看热闹的友邻部队的老兵们也都回去了,他们来的时候心里充满迷惘、愤怒,不过走的时候却已经变得无比平静,徐十九不仅给十九大队的骄兵悍将们上了一课,也给这些友邻部队的老兵上了一课:军人,就应该有军人的担当! ########## 然而,徐十九终归只是个上校大队长,他再会带兵也只能影响自己麾下的八百多人,在徐十九的影响下,十九大队的八百多官兵是想通了,可淞沪战场上有八十五个师,整整五十多万人呢,这么多官兵却不是徐十九所能够影响的。 蒋委员长的朝令夕虽然没有酿成大规模的哗变,可小规模的斗殴滋事却不少,这个恶劣的影响是留下了,整个士气也是一落千丈。 而小日本可不会因为**的士气低落而手下留情,因为蒋委员长的战略失误,一场空前浩劫正向淞沪战场上的五十几万**将士悄然逼近。 民国26年(1937年)11月5日凌晨,日本海军航空兵出动数百架次轰炸机,携带五百公斤级重磅航弹对金山卫展开了地毯式轰炸,与此同时,新编成的海军第4舰队的几十艘军舰百炮齐射,将**的滩头阵地炸成了一片火海。 炮击两小时后,日军第6、第18师团分别从金山卫东西两侧强行登陆,登陆前,第十军司令官柳川平助召集各师团主官开会,这个凶残成性的老鬼子在会议上说了一句话,一旦登陆,山川草木,皆是敌人。 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军人还是百姓,沿途所见统统杀光! 因为柳川平助的这一句话,第十军自金山卫登陆之后,一路西进一路烧杀劫掠,打进南京之后更是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南京大屠杀,十万**战俘和二十多万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惨遭杀害,小日本犯下的罪行皆直謦竹难书。 此时,负责杭州湾防务的右翼军群已经将辖下仅有的四个主力师投入沪西战场,而且右翼军总司令张发奎认为日军既便不在狮子林登陆,也会在浏河以北的长江沿岸登陆,对于日军会在金山卫登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所以,当时的金山卫只有62师的两个连和地方上的保安队驻守。 日军第6、第18师团很轻松就上了岸,用参与登陆作战的日本兵的话讲,这简直比演习还要轻松。 消息传到南京,蒋委员长是大吃一惊! 南京统帅部的高参们摊开地图一看,坏了,日军自金山卫登陆后,就可以往西北直插松江,松江一旦失守,上海跟杭州之间的公路、铁路交通就被全部切断,那么此刻还在沪西死守的几十个师就只能往昆山这一条退路挤了! 这还不算,还有更坏的,根据蓝衣社提供的情报,日军同样在策划长江沿岸登陆,一旦另一支日军从浏河以北的长江沿岸登陆,然后往南直插太仓、昆山,那么整个淞沪战场的八十五个精锐师就要被日军一网打尽了! 这样的严重后果是国民政府断然承受不了的! 蒋委员长急眼了,一边跟陈诚通着电话一边在地图上寻找部队,最后发现刚从华北调过来的吴克仁第六十七军就在松江附近,吴克仁第六十七军是东北军,因为看不惯华北战场上各派系间的互相倾辄,主动要求南调。 第六十七军装备精良、人员整齐,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于是蒋委员长给吴克仁下了一道命令,命令第六十七军至少要在松江坚守三天,为什么是三天而不是五天、七天甚至更久?这是因为两天之后也就是11月7日,九国公约就要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开会讨论中国事务了。 最后第六十七军真的在松江守了三天,代价是全军覆灭,军长吴克仁也壮烈殉国,他也是淞沪会战期间阵亡的军阶最高的**将领。 按说有了这三天时间,足够南京统帅部做出统筹安排,也足够沪西的绝大部份主力师撤出战场了,然而让人遗憾的是蒋委员长却再次出幺蛾子了,这三天时间他愣是没有下令让沪西的几十个主力师撤出战场,而是白白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为什么?因为蒋委员长始终对九国公约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残酷的现实最终给了蒋委员长沉重一击,九国公约最后只是口头谴责了日本几句,这样的结果甚至比不开会还要糟糕,不开会日本政府多少还有些顾忌,可这个会开过之后,日本政府就摸到了九国公约的底线,行事就再没什么顾忌了。 此后淞沪前线的师团长们一再突破日军大本营设定的终止线,一步步地将战火烧向中国的首都南京,跟日本政府摸清了九国公约的底线是有直接关系的,否则,借小日本俩胆也未必敢放任前线的师团长们胡来。 11月8日,松江失守,守在沪西的八十几个师已经失去了撤退的最佳时机,正面临着空前严峻的危机。 第96章就是安亭 11月8日,松江失守,布鲁塞尔传来的消息更让蒋委员长大失所望,蒋委员长终于下令,淞沪前线的八十五个师除留下少数部队断后,其余各师紧急撤往吴福、锡澄、嘉乍、海嘉这四条永固国防线上构筑第二、第三防御链。 然而,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撤退已经有些迟了。 八十五个筋疲力竭的残兵师,整整五十多万大军,又岂是说撤就能撤得下来的?各个师的撤退秩序怎么定?具体撤退线路怎么划?沿途兵站怎么设置、军需物资怎么供应?更关键的是每个师具体撤退到什么位置? 还有,沿途各县、镇、乡怎么跟军队衔接? 等等等等,平时一两个师的转进都能让参谋们忙脱一层皮,现在八十几个师一起往后撤退,就凭三战区长官部的十几个参谋又哪里忙得过来?事实上,几乎是撤退的命令一下,除了留下断后的几个师,其余的部队一下就乱了套。 八十几个师五十多万人争相后撤,仅有的几条铁路、公路全都挤得水泄不通,再加上天上日军飞机炸,地下大炮轰,整个淞沪战场顷刻间变成了一个混乱的大旋涡,而处于吴淞江畔的安亭镇无疑是这个大旋涡的最中心。 翻开民国时期的上海地图你会发现,上海通往南京的铁路、上海通往昆山的公路、嘉定通往松江的公路,全都经过安亭,甚至就连吴淞江也流经安亭,安亭镇可说是贯通东西南北的水陆交通枢钮,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更关键的是,第十军从金山卫登陆之后,已经跟上海派谴军形成了夹击态势,九个师团近三十万日军就像是正在合扰的一把大铁钳,这个合扰点就选在安亭!如果让日军抢在**前面占领安亭,那沪西的几十万**就完了。 ########## 上海日租界,日本海军俱乐部。 自从中**队全面转入防御后,日租界已经完全处在日军控制之下,松井石根便将他的司令部从加贺号空母移到了杨树浦的海军俱乐部。 当松井石根在华中方面军参谋长冢田攻少将、上海派谴军参谋长饭沼守少将、第3飞行团团长值贺忠治少将等大批军官的簇拥下走进作战室时,方面军司令部的作战参谋们已经在巨大的地图上绘出了六个细长的红色箭头。 这六个又细又长的红色箭头就像三道铁闸,大有一鼓作气将沪西战场上的八十几个**师一网打尽的架势。 “大将阁下。”一个中佐参谋大步上前,向松井石根鞠首敬礼,然后拿起木竿指着地图讲解起来,这个中佐名叫长勇,一个多月后,上海派谴军司令朝香宫鸠彦下令杀掉南京城内所有战俘,这道电令就是这个老鬼子起草的。 “截止目前,第11师团所属步兵第10旅团由浏河直插嘉定,第6师团所属步兵第11旅团自松江直插青浦,此二部将在安亭合围,形成第一道拦截线。 第18师团由金山县直插平望,重藤支队由白茆口直插支塘,这两路军队将会在太湖以东、淀山湖以西的苏州一线合围,形成第二道拦截线;除此之外,第16师团由白茆口取常熟、无锡,第114师团由嘉兴取南浔、吴兴,将在太湖以西形成第三道拦截线。 大将阁下,有了这前后三重拦截线,可谓是万无一失,沪西战场上的五十多万支那军已经插翅难飞了。” “哟西,哟西,哟西。”松井石根连说了好几声哟西,然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低估支那军的反应速度,据航空兵侦察,沪西支那军已经开始全线后撤,而且支那军没有太多重装备,后撤的速度颇为不慢,这三重拦截线未必能拦住他们。” 第3飞行团团长值贺忠治少将大声道:“大将阁下,第3飞行团已全力出击,展开了对沪宁铁路、昆沪公路以及松嘉公路的全面轰炸,支那军别想顺利后撤。” “哟西,第3飞行团的全面轰炸非常重要。”松井石根欣然点头,不过马上又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是,飞行团的全面轰炸同样只能起到迟滞扰乱的作用,而无法从根本上阻止支那军的后撤。” 值贺忠治没话说了,的确,他的飞行团可以在淞沪战场的上空为所欲为,却不可能变成步兵落到地面去打阻击,想到这里,值贺忠治又旧话重提,对松井石根说道:“大将阁下,帝国也该组建自己的空降兵了。” 松井石根摆了摆手,没接这茬,这事可不是他一个方面军司令官能够决定的,那得参谋本部的那些官僚说了算。 当下松井石根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诸位是否注意到了一个事实,大场失守之后绝大部份支那军都退到了吴淞江南岸,现在松江已经被第6师团攻占,沪杭铁路、沪杭公路已经被皇军所切断,聚集在吴淞江南岸的支那军已经只有一条退路了。” “安亭!”华中方面军参谋长冢田攻少将接过话头,说道,“吴淞江南岸的支那军只有从安亭过了桥,然后沿着沪宁铁路、昆沪公路撤往昆山。” “没错。”松井石根从长勇手中接过木竿,指着地图说道,“就是安亭,如果我们能够设法炸掉安亭大桥,则聚集在吴淞江南岸的支那军无论是架浮桥还是走小路,都至少要耽搁几天时间,这一来,他们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这可不太容易。”值贺忠治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第3飞行团也有俯冲轰炸机,可要想炸掉安亭公路大桥,却没那么容易,中**队的高射机枪倒是威胁不大,问题是高速俯冲的战机很难锁定目标,最后常常是重磅航弹扔了许多枚,桥还是没能炸掉。 要不然,沪西的铁路、公路大桥早不知道被海军航空兵炸断多少回了。 松井石根却微笑不语,依靠航空兵炸断安亭公路大桥当然不现实,他也从未将希望寄托在航空兵身上。 ########## 尾原重美嘴里叼着抽剩的半截烟,肩上扛着中正式步枪,腰间别着武装带,脚上穿着脏兮兮的胶底黑布鞋,身上的军装也是又破又烂,甚至就连头上的钢盔也被子弹打得凹下去一块,整个跟桥上川流不息的**将士毫无区别。 如果非要找出点不同,那就是尾原重美的脖子上围着块白毛巾。 四周站着、坐着甚至躺着等待过桥的**将士中,也有不少人的脖子上围着白毛巾,这些士兵不时用眼神跟站在大桥下的尾原重美做着交流,没错,这些脖子上围着白毛巾的并非真正的**,而是乔妆打扮的日本兵。 尾原重美的特战队是昨天晚上混进国队队伍的。 根本没人发现混入**队伍的这股日军,此时吴淞江南北两岸的**各部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军长找不着师长,师长找不着团长,团长找不着营长,乱得不可开交,再加上这些部队来自全国各地,根本没人怀疑尾原重美浓重的东北口音。 尾原重美站在桥下,冷冷地注视着桥上来来往往的**,这座桥是附近唯一横跨吴淞江的公路桥,还滞留在吴淞江南岸的几十个师的**要想西撤,无论走公路还是坐火车都要从这里过桥,一旦这座公路桥被炸掉,**就麻烦大了。 有守桥部队,番号是87师工兵营,其实,倒不如说他们是炸桥部队更贴切些,因为他们早已经在大桥的桥墩上安放好了**,起爆指挥部就设在南桥头下的小木板房里,透过敞开的木门,尾原重美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起爆器。 尾原重美很想直接冲上去摁下起爆器,大桥一炸,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不过尾原重美并没有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因为守桥**在起爆指挥部外用沙包砌了两个环形街垒,架着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会遭到阻止,就刚才有个**少校试图上前,结果被守桥**很不客气地赶走了。 起爆指挥部戒备森严,安亭大桥上却很混乱。 有少量部队逆流南下,更多的部队则仓皇北上,还有几门卜福斯山炮试图抢着过桥,结果被桥上的步兵很不客气地推进了桥墩下的淤泥里,一个连长正带着几十个士兵用麻绳往河岸边拖,还有个营长在岸边骂娘日爹。 这时候贸然动手,失手的可能性很大。 尾原重美注意到,当航空兵团的轰炸机群出现时,桥上和正等着过桥的**都会陷入混乱,守桥**也会躲进附近的掩体,那时是**戒备最松懈的时候,尾原重美决定在那个时候动手,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有六成! 从衣兜里摸出怀表偷偷看了看,从上一波空袭到现在,时间才堪堪过去十五分钟,航空兵团的轰炸机群返航、加注燃油、挂弹,然后再重新起飞,速度再快也至少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够赶回来,所以,他还得继续等下去。 第97章狭路相逢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名日本兵忽然对着尾原重美使了个眼色,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吴淞江北岸的一颗歪脖柳树,尾原重美顺着那日本兵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然后看到了隐藏在那颗歪脖柳树枝叶间的天线,没错,就是天线! 尾原重美的眸子里霎时露出了狼一样的神情,有天线就有电台,有电台就必然有**的指挥部,再结合安亭的地理位置,设在这里的**指挥部很可能就是过桥指挥部,专门负责吴淞江南岸**各师的过桥秩序。 尾原重美的猜想虽不中却也距离真相不远了,他发现的是第19集团军总司令薛岳将军的司令部,由于滞留吴淞江南岸的**部队太多,而过河的桥梁却只有一座,为免出现拥堵影响过河,战区长官部的确授权薛岳将军维持过河秩序。 毫无疑问,如果能够端掉薛岳将军的指挥部,无疑可以加剧**的混乱,为上海派谴军以及第十军合围吴淞江南岸的**主力赢得时间,尾原重美瞬间做出了决定,然后微不可察地向着周围几个乔妆的特战队军官打出了很隐蔽的手势。 袭击起爆指挥部关键靠时机,时机不当的话,既便将整个特战队一百多号官兵全部赔进去也拿不下来,可如果时机恰当,只要一个战斗小组二十多个人就足够了,剩下的四个战斗小组完全可以腾出手来袭击北岸的**指挥部。 正盘算着偷袭**指挥部的尾原重美并没有发现,拥挤混乱的人群中,有一个扛着上校军衔的**军官正从北岸过来,在那上校军官身后还跟着百多个**士兵,每个**士兵的肩上都扛着个木箱,那里面装的估计都是军火。 经过尾原重美面前的时候,那上校军官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困惑,不过很快他就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 过桥走了不到两里路,徐十九忽然停了下来。 松江失守之后,淞沪战局骤然恶化,为了阻止日军北上,替吴淞江南岸的几十个师赢得撤退的时间和空间,蒋委员长匆匆翻开三战区的建制表,试图找几支得力部队打阻击,可连续点了几支部队都联系不上,各师正在后撤途中呢。 危急关头,58师师长冯圣法主动请缨去填缺口。 陈诚一说,蒋委员长自然是喜出望外,甚至还亲自给冯圣法打了个电话,并在电话里好生勉励了几句,冯圣法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全师还能够上战场的官兵以及所有完好的武器装备都拢到一块,整出了个加强旅,由一七四旅旅长吴继光率领,连夜抢占青浦。 与此同时,冯圣法也将手中最后一张王牌打了出去,那就是**十九大队,一七四旅守青浦是第一道防线,十九大队守白鹤港则是第二道防线,在冯圣法看来,有了这前后两道防线,不说固若金汤,坚持三到五天至少不在话下。 考虑到十九大队虽然人员整齐,不过在此前的战斗中武器消耗较大,尤其缺少机枪,弹药也急需补充,冯圣法专门向第19集团军总司令薛岳将军借调了一批,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的一百多老兵刚才就是去19集团军司令部接收弹药去了。 扛着木板箱跟在徐十九身后的二瓜便问道:“大队长,咋不走了?” “不对。”徐十九没有理会二瓜,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不对!” 看到徐十九口中念念有词,不仅二瓜满头雾水,就是后面的一百多个老兵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哪里不对劲了又? “毛巾!”徐十九突然大叫起来,“毛巾不对!” 一百多个老兵仍旧是满脸困惑,只有高慎行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道:“那几十个人的确有问题,他们的毛巾太干净了!” 淞沪会战打到现在,**将士几乎一刻都没离开过阵地,他们的毛巾上早已经沾满了汗渍、血迹以及各种污垢,怎么可能还有那样白?如果只是一个人,或者这人有洁癖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可一下出现几十个那就有问题了。 “回去!”徐十九从腰间拔出刺刀,转头就往回就走。 高慎行将肩上扛的子弹箱往地上一扔,也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剑跟了上去,二瓜和一百多老兵纷纷扔掉木箱,也从腰间拔出了刺刀,除了十几个老兵留下来看护弹药,其余的老兵都操着明晃晃的刺刀,跟着徐十九兜了回来。 “目标是那些脖子上围着白毛巾的,两人一组,每组对付一个!” “不要犹豫,他们不是我们的弟兄,是日本人,下手一定要狠!” “如有可能,尽量用刺刀解决他们,不过该开枪的时候也不要犹豫,这些小日本可不是善茬,他们是日军中的精英。” 徐十九一边大步走着,一边大声叮嘱着身后的老兵,老兵们大多神情冷漠,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殊死博斗毫不为意。 ########## 徐十九跟尾原重美之间的第二次较量就这样突然间爆发了。 不过徐十九和尾原重美都不知道这是他们间的第二次较量,更不知道在将来他们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更多次的较量,此时此刻,尾原重美想的是如何端掉薛岳的指挥部,而徐十九想的则是如何干掉这些混入**的日军奸细。 此时,尾原重美已经带着特战队主力过了大桥,南岸还剩下一个战斗小组。 徐十九带着十九大队的百来号老兵返回大桥边,很容易就发现了人群中的白毛巾。 徐十九和二瓜一左一右悄然逼向其中一个奸细,那个奸细除了脖子上围着白毛巾,额头上还缠着绷带,绷带里有血迹渗出来,应该是头部受了伤,这会正靠在桥头的柳树上,眼睛眯着,蔫蔫的,看上去似乎非常疲惫。 如果不留心的话,这根本就是个普通的**伤员。 不过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是可以发现一些明显的破绽,首先那个**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或者说很冷漠,不像别的**那样焦虑、愤怒或者绝望,其次他的肤色很健康,一点也不像个身受重伤的伤员,而最明显的破绽是,当同样在脖子上围了白毛巾的徐十九站到他身边时,他竟然下意识地低了低头,标准的日式鞠首。 奸细身份已经确定无疑了,徐十九向另一侧的二瓜使了个眼色,二瓜亮出贴肘收好的刺刀毫不犹豫地捅向了那个日本兵的左肋,被二瓜磨得锋利无比的刺刀一下就剖开了日本兵的军装和皮肉,然后从第三肋骨和第四肋骨之间的空隙刺入,直透心脏。 几乎是在二瓜出刀的同时,徐十九也伸手捂住了日本兵的嘴巴,日本兵的心脏被刺刀完全贯穿,瞬间导致内部大出血,前后不到十秒钟那日本兵的瞳孔便开始扩散,整个人也软软地瘫倒在了徐十九的怀中。 徐十九和二瓜得手时,高慎行那边也干掉了一个。 不过十九大队的收获也仅止于此了,尾原大队毕竟不是一般的日军部队,这些日本兵无论训练、反应都明显强过一般的日本兵,十九大队的单兵战斗力也就比普通日本兵稍强,跟尾原大队的日本兵相比就有些不够瞧了。 除了徐十九和高慎行,其余的小组全都没能得手,有个小组的两个老兵偷袭不成,竟然还反过来被那个日本兵给干掉了。 ########## 荒木次郎是尾原大队第1战斗小组的组长,少尉军衔。 尾原重美带着特战队主力去了吴淞江北岸,只有荒木次郎的战斗小组留了下来,负责解决守桥部队,夺取起爆指挥部并炸毁安亭大桥。 当十九大队的两个老兵悄然逼近时,荒木次郎马上就意识到了危险。 不过荒木次郎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而是不动声色地等着两人靠近,直到左侧那个士兵悄然亮出掩藏在手肘后的刺刀时,荒木次郎才突然出手,擒住左侧那个士兵的持刀手腕再顺势往右一带,锋利的刺刀一下就捅进了右侧士兵的腹部。 左侧士兵发现不对急出左拳砸向荒木次郎的太阳穴,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荒木次郎的右手已经抢先半步到了左侧士兵面前,说时迟那时快,荒木次郎长满老茧的粗糙右手就像一对铁钳一下就捏碎了左侧士兵的喉骨。 那士兵的喉咙里发出了嘶嘶的声音,极力地想要吸气却永远无法如愿了,不片刻,他的嘴角便有血沫汩汩溢出,荒木次郎松手,这个士兵便软软地瘫倒了下来,直到这时候,右侧挨了一刀的那个士兵才猛然间惨叫起来。 就在右侧士兵惨叫着倒地的霎那间,荒木次郎已经大步冲向不远处的起爆指挥部,一边还往人群密集处甩出了一颗国造手榴弹,这小鬼子倒也不傻,知道仅凭他的战斗小组绝无可能夺取起爆指挥部,所以想先制造混战。 几乎同一时间,还留在吴淞江南岸的二十多名日本兵也纷纷向四周甩出手榴弹,二十多颗手榴弹先后爆炸,猝不及防的**将士顿时间一片片地倒在了血泊之中,惨叫声、怒骂声不绝于耳,安亭大桥的南桥头顷刻间乱成一团。 不乱不行了,这里的**部队番号太多了,而且全走散了,师长找不着团长,团长找不着营长,能够保持连级建制就已经算很不错了,而且**将士们来自全国各地,操什么口音的都有,互相之间急眼了基本上就是鸡同鸭讲,能不乱套吗? ########## 对岸的爆炸声一响,尾原重美就知道特战队的行踪已经败露,尽管此时还不是最佳的发动时机,但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当下给各个战斗小组下达了攻击命令,各个战斗小组尽管还没有准备好,却也只能进攻了。 不过尾原重美很有些急智,在进攻之前先喊了一嗓子:“弟兄们,这些当官的不顾咱们的死活,非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咱们不干了。” “对,咱们不干了,先干掉这些当官的。” “对,干掉当官的,大家伙散伙,回家!” 混在人群中的几个特战队员也纷纷用东北腔大喊,一边还偷偷地冲人群最密集处扔了几颗手榴弹,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中,安亭大桥的北桥头也顷刻间乱成了一锅粥,由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乱冲乱撞。 事情太突然,局面一下就失控了,混乱中,尾原重美向几个组长打了个手势,当下便有三个战斗小组从混乱的人群中分出来,迅速展开战斗队形向着薛岳的指挥部扑了过来,守在指挥部大门外的两个警卫刚喊声站住,就被乱枪打死了。 第98章勇者胜 爆炸声响起时,第19集团军总司令薛岳正跟67师师长黄维通电话,67师排在第19集团军撤退序列的最后,此时才刚从市区的八字桥撤下来。 黄维在电话那头也听到了爆炸声,急问道:“总座,发生什么事了?!” 薛岳听到指挥部外的爆炸声越来越频繁,甚至还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只对着话筒说了声情况不好便挂了,此时,未来在万家岭、在长沙打出神一样战绩的抗日战神并不知道,他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而且差一点就被日本人给生擒活捉了。 警卫营长匆匆走了进来,薛岳劈头就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具体不太清楚,但是有乱军哗变,总座你必须马上离开。”警卫营长也不知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事,但是有乱军已经展开散兵线,正从几个方向朝司令部逼近却是事实,眼下司令部兵力空虚,必须保护总司令马上离开。 “你说什么,你不知道?!”薛岳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 薛岳无疑是那种冷酷的军人,不仅对敌人严酷,对自己严格,对部下也严厉,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追红军追了两万三千里,一路将朱毛从江西赶到大西北,这样的长官,对于不称职的部下那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强忍着枪毙警卫营长的冲动,薛岳大步走出了指挥部。 不过一走出指挥部薛岳就知道自己冤枉部下了,外头的情况的确很乱,而且乱得不成样子了,尽管安亭大桥的南北两头都已经被硝烟笼罩,桥上的将士也在拼命往外挤,可桥下的将士却还在拼命往上挤,试图抢先过桥。 为什么要抢先过桥?因为一桥之隔,就是生死之别! 留在吴淞江南岸,人的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小日本的汽车轮子,最后必定会被小日本给撵上,就是死路一条,可如果过了安亭大桥,那就有机会坐上火车,既便没火车坐,到时候把大桥一炸,小日本短时间内也是追不上来,就有机会逃出生天了。 桥上的想下去,桥下的想上来,顶牛了,整座大桥被挤得水泄不通。 不过最让薛岳感到莫明其妙的,还是那几十号已经展开散兵线,正从几个方向往他的指挥部逼过来的乱军,抽支烟的功夫,其中一伙乱军就已经趁着混乱夺取了安亭大桥北侧的高射机枪阵地,然后将枪口压了下来。 “总座快走!”警卫营长只来得及将薛岳推开,灼热的子弹已经跟水一样泼了过来,一下就将他宽厚的胸膛打成了筛子,警卫营长强壮的身躯被重机枪的子弹扯过来又拨过去,打摆子一样来回几次才终于颓然倒地。 薛岳连滚带爬躲到一颗柳树后面,发现身边就跟了个参谋,其他的随行人员全都被摞倒了,好在不远处警卫营已经被惊动了,不断有士兵端着步枪冲出来,但是,薛岳的心很快又沉了下去,他突然想起来警卫营已经只剩不到一个排的兵力了。 “哎,你们几个,赶紧把总座的轿车开过来,快!”唯一活着的那个参谋冲最先冲出来的几个警卫大喊大叫,那几个警卫赶紧又折回去,将院子角落里堆放的稻草搬开来,底下赫然隐藏着一辆小轿车。 然而,小轿车才刚驶出大门,立刻就遭到了猛烈扫射,前挡风玻璃、引擎盖以及侧车门上被打出了几十个弹孔,左侧的轮胎被打爆,驾车的警卫也当场牺牲,剩下的警卫也被堵在营房之内,根本连大门都出不来。 就在这片刻功夫,从几个方向逼过来的乱兵已经迫近到五十米内。 这时候薛岳终于发现不对了,从不同方向逼过来的乱兵无论是单兵之间的交替掩护,还是各个小组的层次推进,全都极有章法,各种战术动作运用得也极其娴熟,**中绝找不出这样的精锐部队,这显然是一股日军! “日本人,他们是日本人!”薛岳回过神来,惨然叫道,“想不到我薛岳没死在正面战场上,却死在了几个前来偷袭的小日本手里。” 唯一活着的那个参谋急中生智,喊道:“总座快脱衣服,游过对岸去!” 薛岳听了赶紧将身上的军装、帽子还有裤子一脱,再蹬掉板牛皮鞋,然后纵身一个鱼跃就跳进了冰冷彻骨的吴淞江里,那参谋倒也很是尽责,跟着脱掉了衣裤,然后迅速穿上薛岳的衣裤,然后大叫着冲了出去,不过没几步就倒下了。 ########## 先不说薛岳的死活,安亭大桥的守桥部队也遇到大麻烦了。 别看守桥部队一个个的表面上都一副生人勿近的凶狠模样,架在街垒上的两挺马克沁重机枪的机头也是打开的,可真有人慌不择路下冲向他们阵地时,他们却又不敢开枪了,毕竟都是自己的弟兄,大家一起在一个战场上并肩杀敌将近三个月,又哪里下得去手? “别过来,不要过来!” “听见没,不要靠近!” “再靠近我们就开枪了!” “我们真开枪了,不要过来……” 守桥官兵端着枪,握着马克沁的握把,大喊大叫着,一个个急得满头大汗,可已经陷入狂乱状态的**将士又哪里管得了这些?不少乱兵慌不择路下一头就撞了上去,守桥官兵不敢真的开枪,只能拿脚踹,拿枪托去砸。 踹倒了一批,又拿枪托砸走了一群,杀机突然降临! 第三批冲上来的乱兵跟前两批完全不同,这批乱兵虽然只有二十多个,却个个都身手敏捷,而且上来半句废话没有,直接拿刺刀捅,守桥官兵猝不及防下转瞬间就被捅倒了十好几个,剩下的守桥官兵再想开枪时却已经晚了。 双方的距离太近了,不等剩下的守桥官兵反应过来,那群乱军就已经潮水般涌进环形街垒,守桥官兵原本就有些犹豫,不怎么敢下杀手,而小日本却毫无顾忌,加上又是有心算无备,局面很快就变成了一边倒。 荒木次郎反手一刀剌开**机枪手的颈侧大动脉,又顺势沉肩将已经无法动弹的**机枪手撞得歪倒在地,然后迅速夺过马克沁重机枪的握把按下了按钮,马克沁重机枪顷刻间怒吼起来,将灼热的子弹狂暴地泼向试图靠近的乱兵。 守桥官兵不敢痛下杀手,小日本可没什么顾忌。 “小岛桑,你带河野桑、中村桑去炸掉大桥,快快滴!”荒木次郎一边紧握着马克沁重机枪猛烈开火一边分派任务,马上就有三个鬼子兵从环形街垒后面跃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街垒后面二十米外的小木屋。 小木屋里有个**少尉探头察看了一下外面马上又缩了回去,然后从门后面往外甩出了一颗手榴弹,轰的一声爆炸过后,冲在最前面的日本兵应声倒地,后面两个日本兵也赶紧趴到在了地上,举枪对着小木屋连续开火。 小木屋的板墙被打得木屑横飞,上面很快就布满了弹孔,片刻后,板墙与地板的缝隙间就渗出了殷红的血水,趴在地上的日本兵哨呼一声跳起身来,再次冲向小木屋,这时候小木屋的门后面倒下一人,正是那**少尉。 那**少尉却还没咽气,望着已经冲到面前的那两个日本兵,嘴角忽然间流露出了一丝嘲弄之色,其中一个日本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拉着另一个日本兵侧身就要仆倒,不过已经晚了,只听轰的一声响,小木屋连同**少尉还有两个日本兵全被硝烟给吞噬了。 “八嘎牙鲁!”荒木次郎气得直骂娘,这一下不仅让他损失了两名特战队员,更糟糕的是连起爆装置也一起给炸毁了,日军再想把安亭大桥炸掉,不仅要先从废墟里找出连接**雷管的两极电线,还得重新拼装起爆装置! 起爆装置其实没什么,就是个短路器,关键还是电池,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炸坏,如果被炸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备用的。 “竹下桑,前田桑,你们过去看看!” 荒木次郎重新找了两个日本兵,不过这时候,小日本已经没有机会了,徐十九带着十九大队的百多号老兵连踹带用枪托砸,终于从乱兵丛中硬生生地闯了出来,看到小日本已经控制了起爆指挥部,徐十九不禁吓了一跳。 这安亭大桥要是让小日本给炸掉了,那后果就严重了。 截止目前为止,此前败退到吴淞江南岸的四五十个师也就撤过去了不到十个,如果安亭大桥这时候给炸了,剩下的三四十个师就过不去吴淞江了,过不去吴淞江就只能沿着吴淞江南岸走乡野间小路,行军速度势必大受影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徐十九一挥手,十九大队的百余老兵立刻拉出波浪形散兵线,首先甩出一排手榴弹,然后借着硝烟的掩护扑向了被日军控制的两个环形街垒,小日本控制着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子弹跟水一样泼过来,转瞬之间就有十几个弟兄倒下了。 不过十九大队的老兵们没一个退缩,他们都清楚,这个时候绝不是贪生惜命的时候! 一发子弹几乎是贴着脸颊掠过,灼得徐十九的左脸火辣辣的疼,徐十九却理都不理,双手双枪,一边猛烈开火一边冲着对面正在发愣的几十个炮兵大吼:“对面的炮兵弟兄们,打鬼子了,脖子上围着白毛巾的是鬼子,他们是鬼子……” 那几十个炮兵还在那里犯懵,为首的营长却已经反应过来了,一下掏出腰间佩枪,一边对着侧前方的环形街垒连连开枪一边冲麾下几十个炮兵大吼起来:“他娘的耳朵聋了,脖子上围白毛巾的都是鬼子,杀鬼子,干死***小鬼子……” 几十个炮兵如梦方醒,纷纷抄起步枪对着前方猛烈开火。 此时荒木次郎身边还剩下十六个士兵,既要面对十九大队一百多老兵的正面猛攻,还要应付三十多个炮兵的侧攻,局面骤然吃紧,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从混乱中回过神来,纷纷加入战斗,留在南岸的战斗小组终于招架不住了。 第99章在劫难逃 安亭遇袭时,蒋委员长正召集军政要员商量是否要放弃南京。 在今天以前,其实已经商议过两次了,不过都没商量出结果,绝大部份要员都倾向于放弃南京,因为淞沪会战打到现在,投入战场的八十几个师不仅兵力折损过半,战斗力也锐减至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了,就守,能守住南京么? 不过也有坚持要守的,代表人物就是唐生智。 蒋委员长内心很矛盾,他知道南京已成死地,战略上殊无死守之必要,但他更担心南京失守之后国民政府就会沦为事实上的地方政权,这会不会对阎锡山、龙云、李宗仁还有刘湘这些地方军阀产生影响?再有,南京毕竟是先总理陵寝所在。 所以,开了几次会,国府高层都没能形成一个统一意见。 接到安亭遇袭的消息后,会议当即中断,蒋委员长当即带着与会的一干军政要员来到了富贵山官邸的地下室里,这里就是统帅部行在。 军令部作战组组长刘斐介绍了安亭的重要地位:“沪西原本有三座公路桥、一座铁路桥以及十几座木桥,但是我军撤往苏州河(吴淞江)南岸后,为防止日军过河,绝大部份桥梁都已经被炸毁了,安亭公路大桥是目前仅剩的一座大桥。” 蒋委员长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问道:“吴淞江南岸还剩下多少部队?” 松江失守后,沪西部队经沪杭铁路、沪杭公路撤往嘉兴、杭州的通道就被截断了,这几十个师的部队要想安全撤出来,就只能沿吴淞江南岸往西走,再经过安亭大桥往北撤,然后再沿着沪宁铁路、昆沪公路往昆山撤退。 所以安亭的地理位置才会如此重要。 刘斐轻叹了口气,神情苦涩地答道:“截止目前,只有九个师已经确定从安亭大桥撤过吴淞江,其余四十几个师全都联系不上,多半还留在吴淞江南岸,正经由北新泾、虹桥以及龙华各个阵地往白鹤港、安亭方向撤退。” 蒋委员长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此前撤过苏州河的这五十几个师可都是德械师,包括最能打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第一军、第十八军、第七十四军可都在苏州河的南岸呢,这几十个德械师要是让日军包了饺子,国民政府还拿什么持久抗战? “安亭到底怎么回事?”何应钦问道,“南线日军才刚过松江,北线日军虽然已经攻占浏河,离安亭也还远着呢,怎么安亭突然就遭到日军袭击了?” “具体尚不清楚。”刘斐摇头道,“不过我判断,应该是小股日军的窜扰。” “小股日军?小股日军竟能惹出这么大乱子?”说到这里,蒋委员长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娘希匹,给我接薛岳,他不就在安亭吗?” 刘斐再次摇头,说道:“薛总司令也联络不上。” “薛岳找不着,第19集团军司令部的参谋总能找着吧?”蒋委员长越发恼火了。 刘斐还是摇头,说道:“第19集团军司令部的电话通着,不过就是没人接听,也不知道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个薛岳。”蒋委员长彻底怒了,“他到底在干吗?” ########## 薛岳在干吗?他在逃命! 那个参谋穿着他的中将军服总算是引开了日军的视线,使他有机会泅水逃走,不过为防万一他往西一直游出了近千米才敢爬上岸,等他爬上岸时,早已经累得筋疲力竭,也冻得浑身发紫了,上海的十一月天气已经极冷了。 这位未来的战神,此时狼狈得简直就像个逃难的难民。 看到河中突然爬出个人来,正躲藏在河边芦苇荡里的几个**顿时警觉起来,当下就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薛岳,不过还算幸运,当中有个第9师的老兵见过薛岳两次,当场就把薛岳给认了出来,又把自己身上的棉军装脱了给薛岳穿。 薛岳裹着棉军装从芦苇丛中探出头来,这时候日军陆航的轰炸机群已经赶到,几十架轰炸机正对着安亭大桥及松嘉公路狂轰滥炸,大桥上、公路上以及田野上到处都是仓皇躲避的**将士,场面比起刚才是越发的混乱了。 ########## 现场的确很混乱,不过有一伙人却始终没乱。 这伙人不是别人,就是徐十九率领的十九大队以及那伙炮兵,此时留在南岸的那二十来个日本兵已经被肃清,十九大队的官兵和那伙炮兵守着两个街垒,严密地监视着附近仓皇走避的**溃兵,任何人胆敢靠近都格杀勿论。 守桥部队的教训就在眼前,徐十九知道,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哒哒哒……”混乱中又有几个**溃兵试图冲进街垒躲避日军轰炸,徐十九当即就是一个短点射,在那几个溃兵跟前的空地上打起一道烟尘带,这是警告射击,那几个**溃兵吓了一大跳,赶紧又奔着别的方向去了。 ########## 尾原重美就躲在河对岸薛岳刚刚躲过的那颗歪脖柳树后面,冷冷地注视着南岸那两个街垒,这两个环形街垒就像两座看门的石狮子蹲在起爆指挥部前,日军要想炸掉大桥,就必须首先解决掉这两个街垒里的**。 看到那伙**戒备极其森严,在航空兵的狂轰滥炸下也是丝毫未及于乱,尾原重美就知道再想炸掉大桥已经是不可能了,当下给隐蔽在身后的几个组长打了个手势,几个组长便纷纷带着各自的战斗小组四散开去。 尾原重美很清楚,再留在这里已经没什么机会了,除了浪费时间他什么都得不到,所以还不如趁早去往他处,在**撤退途中继续制造混乱,不过在离开安亭前,尾原大队都将脖子上的白毛巾给摘了,变得更加难以辩认。 尾原重美的预判很准,就在他带着八十多号特战队员转进后不久,第五十四军军长霍揆章就带着第14师的师部赶到了安亭,一起赶到的还有14师的一个团,霍揆章一到,14师就顺理成章地从87师手中接过了大桥防务。 ########## 南京,统帅部。 军令部作战组组长刘斐打了十几个电话,才终于找到了刚刚撤到安亭的第五十四军军长霍揆章,从霍揆章那里得知袭击安亭的小股日军已被击退,安亭大桥安然无恙,并且第五十四军所属第14师已经接管了安亭大桥防务。 刘斐松了口气,赶紧将这一情况报告蒋委员长。 然而,没等蒋委员长和一干军政要员们松口气,一个更惊人的噩耗马上传到了南京统帅部,保护安亭这条唯一撤退通道的第一道屏障青浦,已经在半个多小时之前失守了,扼守青浦的第58师第174旅大部被歼,旅长吴继光殉国。 蒋委员长匆匆走到张贴在墙上的大地图前一看,脸色马上阴沉了下来。 总参谋长何应钦、宪兵司令谷正伦等一干将领也是面面相觑,这小日本挺进得也太快了吧?昨天刚打下松江,今天就到青浦了?而且,这还没到天黑呢,青浦就失守了?青浦一失守,安亭就只剩下白鹤港这一道屏障了! 望着地图,蒋委员长沉声问道:“守白鹤港的是哪个部队?” 刘斐翻了翻文件夹,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顷刻间变得一片煞白,一时间竟不敢回答,直到蒋委员长眼睛看过来,他才硬着头皮回答道:“守在白鹤港的是58师的一个**大队,有八百多官兵……” “一个**大队?!”蒋委员长听得眼皮直跳,一个旅守青浦,结果不到一天时间就让日军给打垮了,现在一个**大队守白鹤港,又能撑多久?半天,还是两个小时?白鹤港一旦失守,正从北新泾、南市、浦东撤下来的几十个师又该往哪去? 何应钦也觉得这事太操蛋,吩咐刘斐道:“为章,还不赶紧去联络部队,不管联络上哪个部队,让他立刻驰援白鹤港。” 刘斐匆匆跑去隔壁打电话,天黑的时候又回来了,而且脸色发苦,他打了一个多钟头的电话,最后只联络上两个部队,一个是霍揆章的第五十四军,说是一个军,其实只有陈烈的第14师,而且身边就半个团,再一个就是孙元良的88师,不过这会都快到昆山了。 别的几十个师全都在撤退路上,电话不通,电台也关机,而且刘斐知道既便联络上了也没有用,因为部队全走散了,各个师长身边最多还剩下几个警卫外加参谋,了不起还有个警卫排什么的,底下的部队都失去联系了。 这一下,包括蒋委员长在内,统帅部里所有人的心全都悬了起来,因为从青浦到白鹤港只有三十里,日军的机械化部队只要半个多小时就能到达,既便今天天色已晚,日军多半不会继续进攻,可明天上午绝对可以打到白鹤港,傍晚左右估计就能打下安亭了。 难道从北新泾、南市、浦东撤下来的几十个主力师真要被日军包了饺子?难道这几十个师真的在劫难逃了? 这一刻,蒋委员长锃光瓦亮的脑门上也不禁渗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第100章能撑多久 青浦佘山镇,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 师团长谷寿夫正召开军事会议,传达华中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 “尾原大队未能炸毁安亭大桥,沪西支那军的撤退通道仍然畅通无阻,时间每过去一小时,都会有成千上万的支那军通过安亭大桥撤往昆山,松井司令官命令我们连夜北上抢占安亭,切断沪西支那军的西撤退道。” 听到松井石根命令第6师团连夜北上夺取安亭,步兵第11旅团旅团长坂井德太郎立刻跳了起来,说道:“师团长,我们恐怕不能够北上!” 与会军官齐刷刷侧过头,愕然望着坂井德太郎。 早在金山卫登陆之前,第6师团的攻击线路就已经确定了,即经由松江占领青浦,再由青浦攻占安亭镇,配合上海派谴军完成对沪西**主力的合围,现在,松井石根不过是把时间稍稍提前了些,坂井德太郎却跳出来反对,他想干吗? “坂井桑,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谷寿夫揉了揉眼眶,心下有些不悦,这老鬼子快六十岁了,连日的舟车劳顿让他疲惫不堪,他已经在考虑组建一个支队,由这个支队遂行本师团的作战任务,这样他就可以偷下懒了。 坂井德太郎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指着桌上放的地图说道:“师团长,据我所知第11师团在攻占浏河之后并未南下嘉定,而是向西直插太仓,其目的不问而知,必然是为了先我第十军攻占昆山,此时松井司令官却命令我部北上安亭,目的何在?” “嗯?”谷寿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与会人员也陷入了沉思。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么,有军队的地方就有派系。 尽管日军大本营已经将上海派谴军及第十军合编为华中方面军,并由松井石根担任司令官,但松井石根毕竟还兼任着上海派谴军的司令官,而且上海派谴军在此前的作战中表现不佳,老家伙未必没有故意压制第十军的念头。 譬如现在,一边命令第6师团北上安亭,一边却命令第11师团直取昆山,一旦第11师团先于第6师团攻占昆山,并且将**主力堵在昆山以东,那么围歼沪西**主力的首功便落在第11师团的头上了,而第6师团就只是配合行动。 谷寿夫将老花眼镜重新戴上,问道:“坂井桑,那你的意思是?” 坂井德太郎拿起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又细又长的箭头,沉声说道:“我的意见,放弃安亭,沿青昆公路往西北方向直插过去,抢在第11师团前面占领昆山,这样,围歼沪西支那军主力的首功便是我们第6师团的了。” 谷寿夫浑浊的老眼骤然一亮,开始在心里权衡利弊。 野炮兵第6联队联队长藤村谦有些担心地道:“青昆公路只是一条简易公路,道路状况远不足以与松嘉公路、昆沪公路相比,沿青昆公路直插昆山,行军速度能否保证?还有,我师团若长驱直入昆山,会不会过于冒进?” 藤村谦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第十军自金山卫登陆后立刻分兵数路,既便是第6师团也在攻占松江后分了兵,牛岛满的步兵第36旅团正沿着沪杭公路直扑南市,北上青浦的只有步兵第11旅团以及师团直属部队。 昆山现在已经成为中**队西撤的咽喉要道,势必会有大量**云集于此,第6师团仅以半个师团的兵力直插过去,会不会反过来被**包围?还有,正沿吴淞江南岸往西撤退的中**队会不会反攻青浦,切断第6师团的后勤补给线? “藤村桑多虑了。”坂井德太郎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通过松江、青浦的战斗,可以发现支那军的士气非常低落,战斗意志也异常薄弱,我敢说,只要有一个步兵大队出现在昆山城外,支那军就会不战而溃,所以,完全不必担心补给线。” 骑兵第6联队联队长猪木近太道:“可是,松井司令官那里该怎么解释?” 坂井德太郎道:“这个好办,抽调出一个步兵大队继续沿松嘉公路北上便是。” 谷寿夫终于下了决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命令,以步兵第11旅团为基干,加上野炮兵、工兵、辎重、骑兵各一个大队编成机动支队,沿青昆公路直插昆山,为加快速度,师团部所有车辆、马匹统统调给坂井支队。” “哈依!”坂井德太郎起身,鞠首。 ########## 白鹤港,十九大队驻地。 看到徐十九阴沉着脸走进来,副大队长顾玮迎上来问道:“大队长,咋了?” 顾玮是原来警卫营的副营长,警卫营跟十九大队合并之后,他便成了十九大队的副大队长,此人毕业于中央军校第十期步兵科,是名标准的职业军人,对领袖的忠诚已经融入了骨髓,谁敢说蒋委员长坏话,他就跟谁急。 徐十九摇摇头,叹道:“部队垮了。” “部队垮了?”顾玮愕然道,“没啊,除了1连跟你去接收军需物资,其余各连、炮兵连还有重机枪连都在附近村子里休整呢,情绪都很好啊。” “我不是说我们十九大队,而是说青浦的一七四旅。”徐十九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的一七四旅的溃兵,从溃兵那里知道青浦已经失守,叹息道,“青浦已经失守,一七四旅也已经垮了,还有吴旅座也殉国了。” “啊?!”顾玮闻言大惊。 吴继光的一七四旅一垮,十九大队和白鹤港就直接暴露在日军的面前了,而且顾玮不能不担心,一七四旅一个旅三千多官兵守青浦,结果不到一天就让日军打垮了,他们十九大队不过八百多官兵,又能撑多久? 当下顾玮站起身来,说道:“我这就去叫醒弟兄们,加紧构筑防御工事。” “算了,仓促之间又能修成多少工事?而且这些工事根本就架不住日军炮兵以及航空兵的狂轰滥炸。”徐十九摆了摆手,叹息道,“弟兄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整过了,这眼看着又是一场恶战,还是让他们多睡一会吧。” 顾玮点点头,也叹息一声,说道:“唉,那我去各连转转。” 待顾玮离开,徐十九又把坐在门口擦拭军刀的高慎行叫进来,吩咐道:“慎行,你去把工兵班长李子涵给我叫过来。” 高慎行答应一声,往后面去了。 十九大队的工兵很少,班长李子涵是徐十九专门从邱维达那里要过来的,剩下的那几个都是临时参军的大中学生,军事经验比舒同文这个南苑出来的学生兵差远了,徐十九不愿意这些学生上战场白白送死,就把他们编进了工兵班。 ########## 工兵班跟警卫排住在一起,就在大队部后面的小院里。 院子里早已经鼾声四起,说起来弟兄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所以大多数弟兄一沾地就睡死了过去。 李子涵强忍着睡意正在写日记。 写完日记,李子涵轻轻地合上日记本,又将日记本连同自来水笔装进帆布包里收好,帆布包上被日军炮弹炸开的缺口已经补好了,当他准备从包里抽出手时指尖却碰到了什么,然后下意识地将那东西从包里拿了出来,却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位年轻的姑娘,留着长长的刘海,两条粗粗的辫子从耳后垂下来,垂落在鼓腾腾的胸脯上,她正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笑容里面似乎还有着一丝隐隐的羞涩,那股子青春和活力几乎要从照片里荡漾出来。 拿着照片,李子涵不禁看得痴了。 “子涵哥,她是谁呀?”二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李子涵身后,双手抱膝,正满脸艳羡地望着照片上的姑娘,说道,“真好看。” 李子涵笑笑,也没把照片收起来不让人看的意思。 “是你媳妇?”二瓜压低了声音,附着李子涵耳朵说道,“子涵哥我跟你说啊,慎行哥他也有个小本本,里头也夹着张照片,上面也是个女子,比你这个还好看,不骗你,那长得真跟仙女儿似的,比大舞台的头牌都好看。” 李子涵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说道:“二瓜你偷翻高排长的东西,不想活了?” 高慎行平时话不多,除了徐十九几乎不怎么搭理人,脸上的表情也一直都冷冷的,警卫排的战士都有些怕他。 正说着呢,外头脚步声响,两人回头看时却见高慎行走了进来,二瓜吓得一哆嗦,赶紧背转身去躺下,佯装睡得熟了。 高慎行的目光扫过李子涵脸上,说道:“李子涵,大队长找你。” 李子涵赶紧收起照片,然后挎着帆布包来到了大队部,刚一进门徐十九就说道:“我弄了一批卜福斯山炮的炮弹,五百发,全部改装成地雷要多长时间?” 李子涵想了想,答道:“如果雷管、电池还有电线都有现成的,一个晚上足够了。” 徐十九愣了愣,说道:“雷管是有,不过电池和电线却是没有,现在也弄不到了。” “那就做不了遥控雷,只能改装触发雷。”李子涵对这个还是很在行的,说道,“如果改装反步兵触发雷要容易些,改装反坦克雷就麻烦些。” 徐十九想了想,说道:“那就改二十个反坦克雷,剩下的全改反步兵雷,炮弹和雷管都放在后面院子里呢,你自己带人去取吧。” “是。”李子涵敬了记军礼,转身去了。 第101章昆山告急 徐十九的目光重新落到了面前的地图上,对着地图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了,师座交给十九大队的任务是守住白鹤港至少三天,可是一七四旅三千多人不到一天就垮了,他们十九大队只有八百人,要坚持三天又谈何容易? 最糟糕的是,白鹤港的地形实在不利于防御,还有公路直通! 这仗不好打,十九大队八百多弟兄说不定就要交待在白鹤港了。 旁边的高慎行沉声说道:“大队长,说了您不要生气,就咱们一个大队,白鹤港附近又是无险可守,别说面对日军一个师团,既便面对日军一个大队只怕也守不住,所以要想完成师座交待的任务,非得出奇制胜不可。” “出奇制胜,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大队长,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能在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搞掉日军的指挥部,使其指挥系统陷于瘫痪,然后再打他个反突击!” “搞掉日军的指挥部?这怎么可能。” “我可以试试。”高慎行淡淡地说道,“只带警卫排去。” “只带警卫排?”徐十九慢慢抬起头,凝视着高慎行,问道,“你学过特种作战?” 高慎行略略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徐十九,对于此时的绝大多数**将领来说,特种作战绝对是个陌生的概念,其实既便是在世界范围内,特种作战也还是个新生的事物,徐十九就连正规军校都没上过,却竟然能知道特种作战? “我的老师在德国学过特种作战。”高慎行给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 “你的老师?”徐十九脑海里将到过德国留学的**将领过了一遍,邱清泉今年五月才刚回国,黄维更是在淞沪会战爆发后才匆匆回国,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虽然名义上曾经留学德国,其实谁都知道根本就不是留学那么回事。 除了这三个人,那就只剩下蒋百里一个人了。 “你是蒋百里的学生?”说起蒋百里,徐十九不禁肃然起敬,蒋老是他打心眼里敬佩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元老之一,尤其是今年年初刚出版的《国防论》,徐十九研读过好几次,对书中提出的用空间换时间,跟日本人打持久战的论点极为赞同。 高慎行脸上的神情微微一黯,低垂着目光说道:“曾经是。” “高排长,可真是委屈你了。”徐十九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异样,如果高慎行是蒋百里的学生,那他此前的猜测就错了,而且错得极为离谱,蒋百里曾经是陆军大学的代校长,这么说来,高慎行根本不是中央军校的学员,而是陆大学员。 难怪两人初次见面时,高慎行要刻意撕掉肩章、领章。 从年龄上看,高慎行应该是正则班的学员,正则班的招考条件至少是中尉以上军官,考上后军衔提一级,毕业后军衔再提一级,所以毕业时至少也是个少校,譬如上海保安总团参谋长朱侠,就是正则班第十一班的学员。 让个少校当自己的警卫排长,徐十九怕是独一份了。 当然,以上校军衔担任营级主官,徐十九怕也是**中唯一的一个了。 不过,徐十九也并没有继续打听高慎行**的意思,他身为陆大学员,却并没有像别的学员那样进入师以上单位当参谋,也没有担任营团主官,而是在朱侠的引荐下到到上海保安总团当了个普通士兵,其中必然有着不愿意示人的原因。 徐十九正犹豫着要不要让高慎行带着警卫排试试时,大门外忽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独眼龙回来了,他带回来了日军的最新动向。 独眼龙将桌上水壶里的凉水一口气汲净,然后抹了抹嘴说道:“大队长,邪了门了,小日本出了青浦县城后突然分兵,只有大约一个大队的兵力沿着松嘉公路北上,日军主力却突然掉头,沿青昆公路往西北方向去了。” “你说什么,往西北方向去了?!”徐十九微微色变。 高慎行早已经拿起铅笔,在地图上从青浦往西北移动,片刻后笔尖停在了昆山方位,抬头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小日本奔昆山去了。” “昆山?”徐十九凛然道,“小日本好大的胃口!” 高慎行手中的铅笔又从昆山移到了太仓,说道:“我听人说,太仓也已经失守了,现在昆山已经成为沪西**主力撤退的唯一通道,昆山若是让日军给堵上了,此时正在撤退路上的几十个师怕是就在劫难逃了。” “事关重大,这一情况必须即刻上报。”徐十九说罢,便大步走进了隔壁通讯室,十九大队自北新泾开拔前,冯圣法专门给徐十九派了个通讯班,还携有一部5w短波电台,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徐十九一进门就问:“师部联系上了没有?” 十九大队及一七四旅从北新泾开拔后,58师师部也随之西撤,此后便失去了联系,直到现在都没联系上,这也是普遍情况,由于时间紧,各师根本来不及从容编组,只能命令各团、各营分头撤退,结果部队一撒出去就再联系不上了。 “报告大队长,还没有。”通讯班的班长苦笑着回答。 话音未落,通讯班的一个女兵突然惊喜地大叫起来:“班长,师部在呼叫我们!” “快!”徐十九一步就抢到了那女兵面前,大声道,“马上给师部发报,就说青浦已经失守,日军第6师团正沿青昆公路向昆山急进!” ########## 南京,**统帅部。 正在休息室里等消息的蒋委员长还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向**袭来! 接到58师师长冯圣法的电话之后,军委会总参谋部作战组组长刘斐不敢怠慢,赶紧将日军第6师团正连夜奔袭昆山的消息报告给了蒋委员长,蒋委员长赶紧带着何应钦、唐生智以及谷正伦等一干高级将领匆匆来到指挥大厅,这时候,统帅部的十几个作战参谋已经在大地图上标出了一个醒目的篮色箭头,由青浦直插昆山! 而相应的红色箭头或者红色线条却没有出现在昆山附近,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昆山附近竟然没一支成建制的**存在! 望着这个又细又长的篮色箭头,蒋委员长眼皮狂跳。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守白鹤港的部队都还没有落实呢,小日本突然间又冒出一支军队奔着昆山来了? 昆山是什么地方?比安亭更要命的地方! 松江、青浦以及太仓先后失守,沪杭铁路、沪杭公路、沪太公路这四条交通大动脉已被日军切断,现在就剩下沪宁铁路以及昆沪公路这两条通道,沪宁铁路也打昆山过,如果昆山再告失守,不要说还在吴淞江南岸的三十多个师,就连北岸的五十几个师也在劫难逃了。 “为什么会这样?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空荡荡的作战大厅里,只有蒋委员长的声音在回荡。 见没人吭声,蒋委员长直接点名问刘斐道:“你是作战组长,整个的撤退计划都是你一手拟订的,你给我个解释。” 刘斐忍无可忍,反驳道:“早在九月下旬日军第二次增兵前,卑职就曾向委座提出过建议,无论上海局势有多危急,都必须在昆山、淀山湖、嘉兴一线留下十到二十个师,做为战略总预备队,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不讨论淞沪会战的得失,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整个撤退计划为什么会如此的混乱无序?我一眼往地图上看去,八十几个师都在往后撤退,断后阻击的部队呢?”蒋委员长略有些脸红,音量也弱了下来。 刘斐也是豁出去了,再次抗声道:“断后阻击的部队怎么没有?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至今还顶在上海市区没有撤下来,问题是,昆山不是前线,断后阻击的部队跑再快也不可能几天功夫就从上海市区跑到昆山去吧?” 蒋委员长的气焰越发萎缩,又道:“那撤下来的部队呢,为什么会这么乱?紧要关头竟然临时组织几个师固防昆山都办不到?” 刘斐长叹道:“撤退的命令下得太急,时间又太紧了,前线各师根本就来不及集结,也没时间从容组织,部队只能分头就地后撤,在路上被日军飞机一轰炸就全跑散了,就找着师长也找不着部队,怎么组织兵力固防昆山?” 蒋委员长彻底哑口无言了,撤退时间之所以会如此紧,局面之所以会如此乱,可说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对九国公约的调停心存侥幸,又怎么会错失11月5日到8日这三天最为宝贵的时间?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难道真没办法了?”蒋委员长已经是商量的口吻了。 刘斐想了想,说道:“撤退命令是昨天上午下达的,到现在为止,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四十个钟头,从南翔、真如附近后撤的第一批部队应该已经到达昆山了,如果能够把这几个师组织起来,再不济也应该可以拖上几天。” 蒋委员长赶紧问何应钦道:“默三(顾祝同)在哪?” 何应钦忙道:“委座,默三在苏州,他过去怕是来不及了。” “张发奎呢?还有辞修呢?”蒋委员长接着问,“辞修在哪?” 刘斐插话道:“张总司令昨天傍晚才从龙华撤出来,陈总司令更是今天下午才从南翔撤下来,这会多半还在路上,就联系上怕也来不及赶去昆山了。”顿了顿,刘斐又道,“倒是薛岳总司令刚刚又联系上了,现在还在安亭。” “马上给薛岳打电话,马上!”蒋委员长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急道,“让他马上坐车去昆山,组织兵力构筑防线,在沪西的八十几个主力师没撤出来之前,昆山绝不能丢,死也不能丢,不能丢……” ########## 统帅部一个电话过来,安亭这边立刻鸡飞狗跳。 薛岳当然知道昆山的得失对于沪西的八十几个主力师来说意味着什么,当即让警卫去找车,因为他的坐驾已经让此前偷袭安亭的小股日军给打坏了,警卫费了老大劲才找到一辆卡车,薛岳连参谋都没带,上了车就走。 不过路上溃兵太多,根本走不快。 更要命的是,走了不到十里路就出状况了。 为了赶时间,薛岳命令警卫打开灯往前开,结果路上那些被日军轰炸机给炸怕了的溃兵不答应了,因为夜间偶尔也会有日机出来瞎炸,明亮的车灯会成为日机最好的指引,当时就有两个溃兵倒拎着步枪,用枪托砸碎了卡车灯。 驾车的警卫一着忙,卡车冲下路边的水沟,翻了! 薛岳顾不上训斥那两个溃兵,赶紧找人把卡车重新抬上公路,结果打不着火了,把薛岳给气得,直恨不得将那两个溃兵给枪毙了,这个时候再回安亭重新找车更耽搁时间,而且未必能找得着车,没办法,薛岳只好弃车徒步往昆山赶。 不过薛岳并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抢在日军前面赶到昆山,更不确定是否还来得及组织兵力构筑防线,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他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至于沪西撤下来的八十几个师,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102章一线生机 杨树浦海军俱乐部,华中方面军司令部。 长勇根据中日两军的态势图以及未来两天的预演做了个幻灯片,正请松井石根、饭沼守以及冢田攻等高级将领欣赏。 小日本的特务机关很有些手段,淞沪战场上**的八十五个师,他们至少搞到了八十个师的番号,长勇的幻灯片做得也很精致,其专业程度甚至已经不亚于一部微型电影了,就连松井石根这个老鬼子也是看得连连点头。 出现在大银幕上的是淞沪的地形图,浦东、南市、沪西以及嘉定、南翔附近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蓝色圆点,这里的每个蓝点都代表着**的一个师,近百个蓝点互相交织,在上海西部构织成了一道不规则的曲线。 代表日军五个野战师团的五个红色箭头以狮子林、吴淞为始发点,经罗店、大场向着沪西一点点的延伸过来,由上百个蓝点组成的不规则的曲线在五个红箭头的挤压下向着沪西一点点的退缩,一直退过南翔以西,吴淞江以南。 当另一个巨大的标注着“第十军”字样的红色箭头从金山卫幻化出来,并且迅速往北碾过松江县之后,浦东、南市、沪西以及嘉定、南翔附近的近百个蓝点迅速汇聚成了十几个细小的蓝色箭头,向着太仓、昆山、青浦延伸。 这个时候,从松江县分出来一个红色箭头往北延伸,直指青浦,从浏河镇也分出来另外一个红色箭头,南下指向太仓,从浦东、南市、沪西以及嘉定、南翔附近向西延伸的十几个蓝色箭头在一南一北两个红色箭头的挤压之下,向着中间收缩,最终汇聚成了两个巨大的蓝色箭头,紧贴着吴淞江的南北两岸向安亭延伸。 一南一北代表日军的两个红色箭头继续往中间挤压,并抢先一步在安亭完成汇合,然后紧贴着吴淞江延伸过来的两个巨大的蓝色箭头撞了上来,片刻之后红蓝两色箭头相交,银幕上闪过爆炸的影像,遂即蓝色箭头溃灭,幻灯片也播完了。 “哟西。”看完幻灯片,松井石根连声称赞道,“长桑,你的兵棋推演做得非常棒,今后方面军的兵棋推演就照这个方案做。” 然而松井石根话音未落,便有少佐参谋匆匆走进来报告:“大将阁下,潜伏南京的特工刚向上海特务机关传回消息,第6师团已经改变进军路线,舍安亭奔昆山去了。” “纳尼?”松井石根闻言一愣,长勇和饭沼守、冢田攻等将领也是面面相觑。 松井石根起初还不相信,日本陆军当中的参谋佐官素来有以下克上的传统,但是师团级主官公然违抗军令的情形却从未出现过,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老鬼子还是让参谋长饭沼守给第十军团司令柳川平助打了个电报过去。 饭沼守去了片刻,很快又回到了作战指挥大厅。 看到饭沼守脸色铁青,松井石根心头顿时喀顿一声,问:“怎么?” 饭沼守并腿立正,道:“大将阁下,第6师团只派出一个步兵大队沿松嘉公路北上,却以师团主力编成坂井支队,沿青昆公路直奔昆山去了。” “八格牙鲁!”松井石根气得一下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 因为此前上海派谴军作战不力,表现不佳,松井石根憋足了劲想把**合围在沪西,这个的确不假,但要说他故意打压第十军,却暗中把首功留给上海派谴军,却是冤枉人了,谷寿夫这老鬼子未免有些小觑松井石根了。 刚刚到任的华中方面军参谋长冢田攻却是眼前一亮,说道:“大将阁下,第6师团此举虽有不遵军令之嫌,可真要是能抢占昆山,却很有可能将目前已经退过安亭的十几万支那军也再次裹进包围圈,也不失为一手妙棋啊?” 松井石根道:“冢田桑,事情没这么简单哪。” 饭沼守也道:“冢田桑刚到上海,与支那军接触不多,可千万不要因为第十军自金山卫登陆之后进展神速就小觑支那军,第6师团迈的步子有些大了,很可能前后脱节,也无法与南下的第11师团形成呼应之势,怕是要吃亏哪。” “是吗?”冢田攻淡淡地道,“应该不至于吧?” 饭沼守皱了皱眉,不再多说什么了,他要是再多说两句,没准冢田攻真以为他是见不得第十军立功,在刻意偏袒上海派谴军了,不过他也没办法把正沿着松嘉公路向安亭挺进的步兵第44联队撤回来,掉头去进攻昆山,因为那边已经接上火了。 ########## 白鹤港,十九大队大队部。 徐十九盯着地图已经有一会了,尽管地图上关于日军的标识很少,甚至就连**的标识也非常之少,但徐十九仍旧可以凭借有限的信息,基本推演出中日两军目前的态势,局面已经非常明显,**正面临一场空前危机! 在日军第6师团北上安亭的同时,作为策应,北面的第11师团肯定也南下了,如果这两个师团在安亭或者昆山会师,那么淞沪战场上八十几个师的**可就在劫难逃了,至少绝大部份**将无路可逃。 高慎行也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低沉地说道:“大队长,日军第6师团主力突然弃安亭而取昆山,局面只会比现在更糟糕,安亭多少还有14师在,白鹤港也有咱们十九大队,可昆山那边,怕是只有本地的保安队。” 徐十九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没有吭声 顾玮还没想到这一层,不以为然道:“管他昆山死活?第6师团主力去了昆山,咱们这边的压力就轻了,这是好事啊。” 高慎行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昆山失守,咱们在白鹤港的坚守就毫无意义了,从沪西战场上撤下来的八十几个师、五十几万人也将在劫难逃!” 顾玮再将目光落到地图上时,脸色顿时间变得无比难堪了。 盯着地图看了半天,徐十九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独眼龙道:“阿龙,你刚才说沿松嘉公路继续北上的日军有多少人?” 独眼龙道:“差不多一个步兵大队吧。” “一个大队,只有一个大队?”徐十九喃喃低语着,陷入了沉思。 高慎行也道:“这个的确有点奇怪,据我所知小日本一个常设师团足有两万多人,如果计算上随军出征的后备步兵团,一个师团的兵力甚至可能超过四万人,既便第6师团主力已经奔昆山去了,也不该只派一个步兵大队北上啊?” 副大队长顾玮道:“这有啥奇怪的,小日本狂呗。” 高慎行摇着头道:“不对,小日本再骄狂,也绝不会狂妄到以为仅凭一个步兵大队就能够打下白鹤港、再打下安亭。”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顾玮道,“小日本就剩这么点机动兵力了。” 听到顾玮这句话,徐十九心头猛然一动,当下转头问独眼龙道:“阿龙,沿青昆公路往昆山去的日军主力有多少人?” “这个,我说不准……”独眼龙挠了挠头,不过马上又接着说道,“得有几千人吧,而且车辆很多,车队拉出足有十几里长。” “你确定只有几千人,而不是几万人?” “几万人肯定是没有,撑死了也就六七千人。” “第6师团主力只有六七千人?”徐十九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正变得越来越清晰,又问独眼龙道,“那么,青浦县城里还剩下多少鬼子兵?” “青浦县城里没兵。”独眼龙不假思索地道,“小鬼子并没有在县城驻扎,而是在佘山镇留了个兵站,差不多还剩下四五百人的样子。” “果然是这样!”徐十九狠狠击节,沉声道,“小日本也太他妈狂了!” 小日本太狂了,以至于在不经意间就露出了一个破绽,这个破绽若利用好了,从沪西撤下来的八十几个师、五十多万大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顾玮、高慎行、独眼龙等军官纷纷看过来,徐十九指着地图说道:“正如顾玮说的,小日本之所以只派出一个步兵大队前来进攻白鹤港,不是他们不想派出更多的兵力前来,而是因为他们的兵力已经全撒出去了,就像撒胡椒面,怕是撒得到处都是了。” “不能吧?”高慎行皱眉道,“据说从金山卫登陆的日军足有三个师团!” “小日本的心大着呢。”徐十九拍了拍地图,沉声道,“淞沪会战还没打完呢,他们就已经瞄上南京了,从金山卫登陆的日军主力只怕早已经奔着嘉兴、平望去了,要不,小日本为什么只派第6师团来攻打松江、青浦?” “南京?!”高慎行、顾玮、独眼龙等人齐齐色变。 高慎行道:“大队长,既便第6师团兵力已经用足,派去攻打昆山的兵力只有一个步兵旅团六七千人,对我军来说也仍是一股不可抵抗的力量,仅凭昆山城内的保安队,加上从沪西撤下去的几个残兵师,根本就抵挡不住。” “慎行你说的很对,单凭昆山城内的保安队还有沪西撤下去的那些个残兵师,的确挡不住日军第6师团的主力,但是……”说到这里徐十九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从众人脸上扫过,说道,“但是你不要忘了,还有我们十九大队。” “我们十九大队?”高慎行蹙眉不语,顾玮、独眼龙也是满头雾水,十九大队跟昆山可隔着上百里呢,就插上翅膀只怕也来不及飞过去,再说十九大队也就八百多号人,面对日军一个步兵旅团,又能顶什么用? 第103章伏击 徐十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当下说道:“大家不要妄自菲薄,我们十九大队虽然兵力不多,满打满算也只有八百多人,但是,只要我们十九大队能够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的位置,一样可以左右整个战局。” 高慎行神情微动,说道:“大队长是说……反攻青浦?” “不止是青浦。”徐十九沉声道,“我们还要反攻松江!” “什么,反攻松江?”顾玮、独眼龙面面相觑,“大队长,现在是小日本在进攻,咱们十九大队的任务是防守,守住白鹤港至少三天。” 徐十九没过多解释,直接下令:“吹集结号!” ########## 青浦佘山镇,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 谷寿夫正盘坐在行军床上煮着清酒,一边还轻轻哼着君之代,显得很悠闲,事实上这老鬼子也是真的很放松,第6师团自从金山卫登陆以来,战事进展一直都很顺利,无论是攻占松江还是攻占青浦县,基本上都没有遭到像样的抵抗。 再加上在华北时,第6师团也没有碰上像样的对手,这难免给谷寿夫一种错觉,认为**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值一提,上海派谴军之所以打了近三个月都没能彻底占领上海,完全是因为司令官松井石根太愚蠢,指挥失当所致。 日本军官一贯目中无人,谷寿夫也不例外。 第6师团参谋长下野一霍走进谷寿夫的指挥帐篷时,谷寿夫已经有了三分醉意,望着谷寿夫微微发红的脸庞,下野一霍大佐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军中虽然不禁酒,却很少有高级将领会在作战期间酗酒,师团长有些失据了。 强忍着心中不快,下野一霍走到了谷寿夫跟前。 “师团长,入夜之后驻地附近已经出现了好几股支那溃兵,虽然人数不多,且很容易就被警卫驱散了,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一旦出现大股的溃兵或者这些小股溃兵汇集起来,对兵力空虚的师团部而言仍是不小的威胁……” 下野一霍话还没说完就被谷寿夫打断了。 “下野桑,你多虑了,自本师团踏上中国战场以来,从华北到华东大小十数战,可曾遇到过一支像样的支队军队?垃圾,支那军队都是些垃圾。”谷寿夫微笑着摆了摆手,“根本不必理会这些支那溃兵,他们除了逃命就不会别的。” 下野一霍皱眉道:“师团长,为了师团部的安全,是否命令步兵第36旅团抽调一到两个步兵大队回来?” “不必了。”谷寿夫再次摆手,不以为然道,“师团部很安全,根本没必要从步兵第36旅团调兵回来,告诉牛岛桑(步兵第36旅团旅团长),让他放手进攻浦东以及南市,攻占远东第一大都会的荣光不能只属于上海派谴军。” ########## 松江通往嘉定的松嘉公路上,中村大队七百多日本兵正以四路纵队沿着平坦的公路浩浩荡荡地向北开进,由于第6师团所有的车辆都调拨给了坂井支队,所以中村大队的大队长中村秀夫少佐也只能跟普通士兵一样,徒步行进。 调来淞沪战场之前,中村大队就已经在华北战场上露过脸了,但也仅限于露脸而已,因为宋哲元的第二十九军虽然拥有四个师三万多官兵,却基本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中村大队根本没捞着什么仗打,平民百姓倒是屠杀了不少。 从金山卫登陆之后,中村大队也是大肆烧杀掳掠,极尽凶残。 在能力上,中村秀夫跟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日本军官差不多,也上过士官学校,有相当高的军事素养,但同时也很骄傲,甚至可以说是目中无人,由于在金山卫、松江和青浦都没遇到太多抵抗,中村秀夫的警惕性非常之差。 这也是人类的劣根性,跟军事素养什么的无关。 说白了吧,中村秀夫根本不相信会有中**队敢来主动攻击日军,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日军身影出现,中**队必然是望风而逃,华北战场如此,淞沪战场也是如此,所以,尽管他只有一个大队的兵力,却对攻占白鹤港、安亭信心十足。 ########## 几顶钢盔从几百米外的草丛里探出来,是徐十九他们。 望着明火执仗前进、甚至就连尖兵都没派出去的日军,徐十九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自嘲之色,看来自己太小心了,早知道小日本如此骄狂,就应该让伏击阵地离公路更近些,这样的话,只需一个突击就能冲上公路了。 独眼龙撕咬着草茎,狞声说道:“小日本也太狂了吧?”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厉害。”高慎行低低地说道,“等他们尝到了厉害,你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像现在这样骄狂?” 徐十九没有多说废话:“准备战斗。” 高慎行便掏出信号枪,把枪口对准天上,眼睛却向徐十九看了过来,只要徐十九一个手势,他便会果断扣下扳机。 ########## 青浦佘山镇,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 下野一霍正带着两个警卫巡视驻地,尽管谷寿夫不以为然,可下野一霍却总觉得有些不妥,总觉得要出事。 第6师团的兵力太分散了,步兵第36旅团正向南市挺进,坂井支队正向昆山挺进,甚至就连负责师团部安全的中村大队也派去攻打白鹤港了,现在师团部除了参谋、通讯兵、勤务兵,就剩卫生队了,全加起来也就五百多人。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支中**队迂回过来,或者正在败退的中国溃兵再次集结起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如果师团长被中**队所击毙,或者干脆生擒活捉,那事情可就闹大了,他下野一霍就只能切腹以谢天皇了。 正担心呢,侧前方忽然响起来突兀的枪声。 下野一霍一个激泠,当即拔出王八盒子冲了上去,身后跟着的两个警卫也赶紧从肩上卸下三八大盖端在了手里,一边跟着往前冲一边拉动枪栓将子弹推上膛,不过等三人冲到枪声传来的方位时,却发现三个日本兵正在哈哈大笑。 揪住为首的曹长一问,才知道刚才有十几个**溃兵从附近经过,被他们给打跑了,望着前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明显已经死去的**溃兵,下野一霍也有些茫然了,难道是因为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所以才会疑神疑鬼? ########## 中村秀夫走得有些累,刚停下来打算喘口气,冷不防前方夜空下突然间响起咻的一声尖啸,遂即一发红色信号弹已经升上夜空,望着迅速升空又冉冉降落的红色信号弹,中村秀夫的脑子一下还转不过弯来,这是……什么情况? 中村秀夫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几乎是在信号弹幻灭的瞬间,公路两侧便骤然间绽起一道道耀眼的曳光,美丽得让人窒息,紧接着才是激烈连续的枪声,就像狂风暴雨猛烈地席卷过来,一下就将毫无防备的日军给湮没了。 中村秀夫反应很快,一个侧身就趴到了地上,不过他身后的勤务兵反应慢了半拍,当场就让两道火舌给扫倒了,中村秀夫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中埋伏了,心里这个怒啊,这些该死的支那猴子,居然敢来主动招惹大日本皇军? 不过片刻后中村秀夫就不怒了,转为惊慌了。 由于变起仓促,地形又很不利,中村大队所面临的处境非常不妙,在中**队的第一波火力急袭下,中村大队就损失了将近四分之一的兵力,遂即中**队便发起了冲锋,黑暗中无数中**人端着刺刀冲上了公路,与日军展开了白刃战。 待到两军短兵相接,中村秀夫便彻底慌了,他虽然骄狂,却也知道中**队的白刃战非常了得,在华北作战时,二十九军大刀队就令日军吃足苦头,尤其是夜间接战时,二十九军的大片刀耍起来,日本兵想要近身都难。 ########## 青浦佘山镇,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 下野一霍脱掉呢子大衣才刚刚躺下,帐篷外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当下翻身坐起胡乱披上呢大衣冲出帐篷,帐篷外,只见几个警卫正站在那里对着北方夜空指指点点,下野一霍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发现北方天际隐隐间有些泛红。 再侧耳聆听,隐隐约约似乎可以听到爆炸声。 下野一霍霎时间蹙紧了眉头,算算时间,中村大队应该没那么快到白鹤港吧?而且既便赶到白鹤港,不是说天亮之后才会进攻的么?怎么这就打起来了?中村这个蠢货,他难道不知道有没有航空兵配合作战,效果将完全不同么? “去通讯队。”下野一霍裹紧大衣,转身就走。 ########## 松嘉公路上的白刃战已经进入尾声。 无论日军还是**,他们练习的刺杀招数都只有简单的几招,这些招数虽然简单,却非常实用,体现在实战中,每一次交手都必然会有一方倒下、毙命,这就像是场淘汰赛,胜出的选手由八而四、由四而二,再由二而一,迅速地减少着! 半袋烟功夫,日本兵就全躺下了,**也战死了不老少! 徐十九右手反握滴血的短柄刺刀,蹲下身来从已经毙命的少佐军官手中夺过军刀,却只是一把普通的佐官刀,刀柄上没有菊花鎏金图案,护把上也没刻什么字,就是刀身靠近护手的位置镂刻着大正十一年字样,多半是制式产品。 徐十九顺手就把这把佐官刀赏了二瓜,说道:“二瓜,这刀归你了。” “谢,谢谢大队长。”二瓜接过刀,高兴坏了,高兴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旁边警卫排的战士们见了都羡慕不已,然后红着眼四下翻找去了,就算找不着佐官刀,要是能弄一把尉官刀别在腰间耍耍,那也不错。 第104章听天由命 “步话机抗战老兵之不死传奇!”工兵排长李子涵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 徐十九扭头看时,只见李子涵脖子上圈着一捆电线,左手拎着挎包,正用右手费力地将一个日本兵给翻过来,那日本兵背着个长方形的大箱子,箱上接着天线,李子涵又将箱子边上垂下来的听筒捡起来凑到耳边听了听,喊道:“大队长,有鬼子在说话呢。” 徐十九心头一动,急忙抢上来先捂住了话筒,然后从李子涵手里接过听筒放到耳畔,果然听到里面有人喊话,当下吩咐二瓜道:“二瓜,快去把高慎行找来。” 二瓜飞一样去了,不片刻功夫便领着高慎行回来了,高慎行的脸上、身上全都沾满了血迹,他手中那柄短剑却兀自散发着青濛濛的冷光,连一丝血迹都没沾上,高慎行收了剑,又从徐十九手中接过听筒放到耳边。 “这里是师团部,呼叫中村大队!” 高慎行转译的第一句话就吓了大家伙一跳,徐十九的眸子里却猛然间闪过一道异样的厉芒,师团部?难不成是日军第6师团的师团部?这步话机有着通讯距离的限制,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公里,难道是……佘山镇?! “向师团部报告,就说中村大队刚刚遭遇小股中国溃兵,并且已将其歼灭,中村大队正沿松嘉公路继续北上。”说完这些,徐十九才松开了捂紧话筒的右手,又将话筒递给了高慎行,高慎行接过话筒,用日语将徐十九的话翻译过去。 ########## 青浦佘山镇,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抗战老兵之不死传奇。 谷寿夫这个老鬼子也被惊动了,这会正坐在通讯队的大帐篷里喝着热茶。 下野一霍的浓眉更是已经蹙成一团,守在步话机旁边就没有走开过,通讯兵对着话筒一直在呼叫,可对面却始终没有回应,下野一霍心中的不安便越发的强烈,难道中村大队真的出状况了?否则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回应? 谷寿夫老鬼子却不怎么担心,一边还劝着下野一霍:“下野桑放心,中村大队多半是遇上支那军的小股溃兵了,不会有事的,再说了,能出什么事?就算遇上了成建制的支那军又怎样?支那军还能把中村大队给灭了?” 下野一霍蹙着眉头没有回应谷寿夫。 就在下野一霍的耐心快要耗尽时,那边终于有回应了。 “参谋长,联系上中村大队了,他们刚刚遭遇了小股支那溃兵,目前已经将其击溃,正沿着松嘉公路继续北上……”通讯兵复述着,并未察觉对面通讯兵的口音并非熊本口音,这也难怪,此时的步话机还很原始,声音传输效果很差。 “下野桑,我没有说错吧?”谷寿夫站起身来,又微笑着拍了拍下野一霍的肩膀,“就是一小股支那溃兵而已,不必这么紧张。”摸出怀表看看时间,谷寿夫又道,“离天亮还有四五个小时呢,我得回去再睡会。” 下野一霍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真是有些紧张过度了,当下也离开通讯队,返回自己的行军帐篷里休息去了。 ########## 松嘉公路上,十九大队正向南急进! 绝大多数官兵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出如浆,却没一个慢下脚步。 徐十九也没有让将士们停下来休息下的意思,因为刚才的战斗中,仍有小部份日本兵趁着夜色窜入了路边的荒野,这些小日本虽说对附近的地形都不太熟悉,但是仍旧不能排除会有小日本侥幸逃了回去,给佘山镇的师团部报讯。 所以,十九大队必须跟小日本的溃兵们赛跑,跟时间赛跑。 徐十九解开军装的风纪扣,任由凉风灌进胸襟,荡去因为长时间奔跑带来的窒热,一边不断地给身边的官兵们喊着话:“快,再快些,再快些,不要慢下来,更不要停下来,坚持住,都给我坚持住,就是死也要死到青浦县去!” ########## 南京统帅部,今夜无眠。 蒋委员长在焦急地等待,何应钦在焦急地等待,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的刘斐以及统帅部的一群高参们也在焦急等待,等待薛岳的消息!薛岳他能否及时赶到昆山,能否及时组织起足够的兵力,能否守住昆山,将直接决定五十万国军的生死存亡!更甚至,将决定国民政府的生死存亡,将决定整个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每逝去一分钟,希望就变得更渺茫。 蒋委员长无声地沉默着,何应钦却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一边神情焦躁地在指挥大厅里来回踱步,一边喃喃低语道:“怎么还没到,怎么还没有到?” 令人窒息的压抑中,一名上校参谋大步流星冲进指挥大厅,兴奋地报告:“委座,薛总司令到了,薛总司令到昆山了!” “马上接昆山。”何应钦神情一振,厉声大吼,“马上接薛岳!” “等一下。”总算蒋委员长脑子还算清醒,赶紧制止了何应钦,“别给伯陵打电话,千万不要去打扰他,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众人猛然省悟,薛岳虽然到昆山了,可眼下的局势却并未改善,若组织不起足够的兵力,薛岳到了也是枉然。 ########## 昆山火车站,薛岳在调度室给南京打了一个简短的电话,说他已到昆山了,然后就让站长把火车站的警卫连给召集起来,把铁路以及附近的公路都给封锁了,用铁丝网和拒马设置好了路卡,还架起了马克沁重机枪。 此时,最先从沪西撤下来的几个师已经退到昆山了,放眼望过去,公路上、铁路上到处都是国军,有坐在路边聊天的,有实在困极了睡过去的,更多的人却是背着枪,在路上慢吞吞地走着,到昆山了,再不用像刚出沪西时那样慌张了。 这些溃兵的口音不尽相同,身量也高矮不一,却无一例外都是蔫拉叭叽的,就像是掉了魂的行尸,将近三个月的恶战,原本就已经让他们的精气神消磨得差不太多了,最后时刻蒋委员长的朝令夕改更使他们的士气也消沉到极点。 很快,两个路卡前便挤满了溃兵,因为过不去,不少溃兵正在破口大骂,有些性急的甚至试图上来搬开拒马,薛岳一声令下,机枪手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马克沁重机枪猛然吐出一道耀眼的火舌,在路面上打出来一串串火星。 那几个试图上前搬开拒马的溃兵吓了一大跳,赶紧退了回去。 薛岳跳上旁边一辆卡车,踩着引擎盖爬上驾驶舱顶,然后举起车站里找来的扩音喇叭对着挤在路卡前的溃兵们高喊:“弟兄们,我是薛岳,也有人在背后喊我老虎仔,我薛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人,但是今天,我想求你们帮个忙……” ########## 青昆公路上,坂井支队庞大的车队正在浩浩荡荡地向前进发。 刚刚下车小解的坂井德太郎并没有急于回到自己的装甲车上,而是柱着军刀站在公路边欣赏着麾下钢铁洪流的滚滚前进,骑兵第6联队联队长猪木近太、野炮兵第6联队联队长藤村谦也站在坂井德太郎身后,一并欣赏这气势恢弘的行军场面。 开拔的时候,坂井德太郎还有些担心国军会炸掉石浦大桥,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石浦大桥因为相对远离淞沪前线,桥上竟连一个中国守军都没有,坂井支队很顺利就从石浦大桥渡过了吴淞江。 过了石浦大桥,再往前不到二十里便是昆山了。 “猪木桑,藤村桑,你们难道就没什么话要讲吗?”坂井德太郎一边说着话,一边近乎贪婪地嗅吸着空气中弥漫的汽油味,他很喜欢这种味道,小时候他跟父亲去京都,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追着汽车,闻这种味道。 “铁流滚滚,太壮观了,太美了!” “是啊,帝国终于拥有机械化军团了!” 猪木近太和藤村谦对视一眼,由衷感叹。 坂井德太郎却摆了摆手,望向远方天际的目光忽然间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看到了数百公里外的中国首都南京,说道:“猪木桑,藤村桑,你们只看到钢铁车流,却没有看到这股钢铁车流最终指向的终极目标。 猪木桑、藤村桑,自丰臣秀吉以降,无数大和先贤为之奋斗一生而始终无法实现的终极梦想,很有可能就要在你我手中实现了,不,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我们将肯定实现大和民族的终极梦想,我们……就要征服整个支那国了!” 猪木近太、藤村谦听得是心潮澎湃,是啊,从战国时代开始,以丰臣秀吉为代表的一代又一代大和先贤,一次又一次地践行着离开孤岛踏上大陆的迷梦,却一次又一次地以失败而告终,他们甚至连朝鲜半岛都打不下来。 但是,现在,帝国的钢铁洪流很快就要碾过昆山,很快就要兵临南京城下了,传承千年的中国龙,马上就要蜷伏在大和民族脚下了!日本以一弹丸岛国却征服了大中华,他日到了九泉之下,他们也足以笑对先贤了。 ########## 昆山火车站。 截下的部队已经超过了一万人,足够编成一个乙种师了,但是,成建制的部队很少,这一万多名官兵分别来自于十几个师,既便同属一个师,也分别来自不同的团、不同的连,互相之间既不熟悉,更加谈不上信任。 这样的部队,要想实现有效指挥不啻于天方夜谭! 军官也缺乏,薛岳只能够临时突击提拔排长来担任营级主官! 更要命的是,部队的士气非常的低落,将无战心、兵无斗志,武器装备也严重匮乏,由于撤得急再加上道路拥堵,山炮、迫击炮、重机枪等重装备几乎扔了个干净,轻机枪也是廖廖无几,有些士兵甚至于连步枪都扔掉了。 这样的部队,别说跟日军拼命,只怕日军一通炮击他们就土崩瓦解了。 望着正在集结的部队,望着这些意志消沉的士兵,薛岳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前后不过三个多月,当初雄赳赳、气昂昂踏上淞沪战场的雄师就已经变成了这样一副样子,孰之过?败战之过?薛岳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一个临时任命的营长匆匆赶来报告,发现日军了! 薛岳振奋起精神,带着部队进入昆山城外的预设阵地,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至于这一仗能打成啥样,昆山最终能否守住,淞沪战场上的八十几个师、五十多万大军能否安全撤出来……这真的不是他能够决定得了的。 第105章奔袭佘山 佘山镇,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抗战老兵之不死传奇。※r/> 到了换岗的时间,小山忠次背着三八大盖走上了驻地出口右侧的小山包,准备接近村博的班,小山忠次和近村博都来自鹿儿岛,两人甚至还是熊本幼年军校的同学,毕业后又一起应征入伍,被分在同一个小队,平时关系极好。 “近村桑,辛苦了。” “小山桑,拜托了。” 小日本虽然凶残,却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至少礼节上很周到,两个小鬼子见了面,除了鞠首,还知道要互相问候一句,不像中国兵,换岗的时候搞不好还得日爹骂娘,似乎不骂几句就显不出互相之间的亲热劲。 换了岗,近村博不急着回去,给小山忠次递了根烟抗战老兵之不死传奇。 小山忠次将烟凑到鼻子底下一闻,笑道:“支那烟!你从哪搞来的?” 近村博笑道:“还记得两个月前咱们在丰台作战时,屠的那个村庄吗?” “丰台?当然记得。”小山忠次立刻怪笑起来,说,“那个村庄里有座大院,大院里有几个漂亮女人,近村桑,你不也从她们身上得到慰藉了吗?” 近村博也跟着怪笑了起来,一边说道:“说起那几个女人,还真是可惜了。” “是啊,是很可惜。”小山忠次深以为然道,“尤其是那个烫着卷发的,屁股又大又圆又翘,皮肤也很白,比京都的艺妓都漂亮,可惜被佐藤那个混蛋一刀捅死了,佐藤这家伙真过份,杀就杀了吧,还把人家的下体都剖开了。” “不说佐藤,抽烟。”近村博划着火柴,凑上来给小山忠次点烟。 就在这时候,近村博忽然听到了“呲”的一声轻响,遂即他便无比错愕地发现小山忠次的咽喉上忽然间“长”出了一截剑刃,剑刃?!近村博大吃一惊,急要大喊出声时,一只粗糙的大手已经猛然捂住了他的嘴巴,遂即感到脖子上猛然一凉。 片刻后,粗糙的大手松开,近村博和小山忠次同时倒了下来,在两人身后,鬼魅般冒出了两个人来,却是两个戴着德式钢盔、钢盔上还插着茅草的国军,那两个国军回过头把手一招,身后草丛中便冒出来更多的德式钢盔,黑压压的一大片。 不过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草丛里忽然站起一个日本兵,一边往上提裤子,一边冲着小山包这边厉声喝问道:“纳尼莫诺(什么人)?” 见行踪已经暴露,其中一个国军抬手一枪正中日本兵眉心,那日本兵仰天往后倒下,不过突兀的枪声也惊动了营地里的日本兵,原本一片死寂的营地顷刻间骚动起来,而且小日本的反应颇为不慢,只片刻,一队队日本兵就从帐篷里冲了出来。 ########## 枪声一响起,谷寿夫就被惊醒了,老鬼子就快六十岁了,睡觉很轻,不过老鬼子没当回事,以为又是小股中国溃兵打附近过,撞上日军的流动哨了,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不过很快老鬼子就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头。 因为外面的枪声响得越发激烈了,不仅有枪声,甚至还有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以及炮弹掠过天空的尖啸声,这不像是国军溃兵,难道真有成建制的中国军队前来偷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中国军队怎会知道自己的师团部所在? 还有,中国军队已经开始大溃败,还有心气反攻? 谷寿夫匆匆披上呢大衣,不及戴上军帽便挎着军刀走出了帐篷,老鬼子刚出帐篷,天上忽然传来一阵短促的尖啸声,刚刚迎上来的日军警卫顿时吃了一惊,当下纵身一个鱼跃便将老鬼子给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旋即就是“轰”的一声爆响,眼前有红光猛然耀起,更有灼热的气浪轰然爆开,荡得谷寿夫脸肌生疼,刺鼻的硝烟更是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还有大量的滚烫的泥沙从天上落下来,落在他光秃秃的脑门上,烫得老鬼子直呲牙。 爆炸过后,谷寿夫好不容易才掀翻压在身上的警卫,坐起来一看,只见警卫的脑瓜已经被削掉了半个,脑浆涂地到处都是,人已经是死得不能够再死了,老鬼子早年间参加过日俄战争,比这更血腥的场面都见识过,倒也没什么不适感。 “师团长?师团长?!”混乱中响起下野一霍的声音。 “下野桑,我没事。”谷寿夫以军刀柱地缓缓站起来,倒也镇定得很,而且第一句话就直切要害,问下野一霍道,“东边有没有发现支那军?” “没有,师团长,支那军是沿松嘉公路从北边过来的。”下野一霍的身影从硝烟中穿了出来,也狼狈得很,脸上都是硝烟熏过的痕迹,白手套变成了黑手套,原本笔挺的呢子大衣也沾上好几处污渍,显然刚才也挨炸了。 “命令部队,马上往东边佘山撤退。” 谷寿夫这个老鬼子虽然骄狂,可他并不蠢,事实上他很狡猾,作战经验也极其丰富,仅从枪声他就判断出国军的兵力至少有五百人,拥有至少二十挺轻重机枪,以及至少六门小口径轻迫击炮,这绝不是一股可以轻侮的力量。 第6师团司令部虽然也有五百多人,可大多都是参谋、通讯兵以及卫生兵,真正的战斗人员非常少,再加上司令部并没有构筑起完善的防御工事,原地固守显然不行,只有撤往南边的小山据险而守,才能坚持更长时间。 “哈依。”下野一霍重重鞠首,转身组织部队撤退去了。 这时候,小日本训练有素的群体优势就体现了出来,尽管变起仓促,尽管国军的攻势非常凌厉,尽管第6师团司令部的留守人员大多都是参谋、通讯兵、卫生兵以及辎重兵,但这些非战斗人员同样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在没有接到上级命令前,他们都在原地死守,绝不胡乱跑动,更不大声喧哗,接到命令后,撤退的撤退,掩护的掩护,一切都井然有序,丝毫不及于乱,这极大地减少了日军的伤亡。 激战半小时后,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的留守人员就全部撤到了驻地东边的佘山上,下野一霍清点一下伤亡,只损失了一百多人,除去十几个重伤员,还有将近四百人能战斗,下野一霍依托山势在山脚及山腰分别布置了防线。 ########## 日军已经在佘山上站稳脚跟,十九大队攻了两次都没能攻上去,徐十九便果断放弃了继续强攻的打算,这佘山虽然不高,山势也不陡,可日军的战力不弱,兵力的梯次布置、机枪火力点的设置都很有章法,强攻的话牺牲太大,而且未必攻得下来。 说到底,十九大队的兵力也非常有限,现在已经只剩不到五百人了。 顾玮有些不甘心,扯了扯头上的钢盔,闷声道:“大队长,再攻一次吧。” 炮兵连长胡杰和独眼龙等几个步兵连长也是蠢蠢欲动,他们不可能不动心,要知道对面山上可是小日本第6师团的司令部,上面有个老鬼子可扛着中将军衔呢,要是能把这个老鬼子给击毙了,那该是多大的功劳?授青天白日勋章都足够了。 “不行!”徐十九却断然拒绝,沉声道,“山上的小日本可不是善茬,他们据险而守,兵力上、火力上我们也不占什么优势,我绝不会让自己的士兵白白去送死!”顿了顿,徐十九又道,“更何况,现在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顾玮、胡杰和独眼龙等几个连长只能作罢。 徐十九又将众人叫到近前,分别下达作战任务:“顾玮,你带2连、3连、4连留下,从东、西、南三面把小山围起来,加紧构筑工事,严防小日本打反击!佘山北面是片水面,小日本没船过不去,不必理会它。 顾玮你记住,千万不要贸然进攻,否则军法论处! 胡子,炮兵连留下来,配合各连围困日军,省着点炮弹。 阿龙,你的1连以班为单位分头行动,告诉各班长,他们的任务是截住从浦东、南市撤退下来的溃兵,把他们收拢起来带往青浦县城,记住了,无论军职高低,若有抗拒,一律格杀勿论! 慎行,带上警卫排、工兵班、通讯班跟我去县城。” 顾玮、胡杰、独眼龙立正敬礼,领命去了,高慎行则把警卫排、工兵班及通讯班集合起来,跟随徐十九直奔青浦县城而来。 ########## 半个小时后,天色渐渐地亮了。 天上乌云密布,看来是要下雨,这对日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谷寿夫、下野一霍站到了佘山的最顶上,举着望远镜往山脚下瞭望,只见东、西、南三个方向全都有中国军队把守,人数不算很多,最多也就三四百人的样子,这会正在加紧挖掘战壕,看架势并不打算强攻。 “纳尼,支那军在挖战壕。”下野一霍有些困惑,“他们想干吗?” “支那军难道想长期围困,或者在等待援军到来?”谷寿夫也不太确定。 下野一霍道:“师团长,支那军的兵力好像也就几百人,如果我们突围,他们是拦不住的,要不要突围?” “不,不能贸然突围。”谷寿夫摇头道,“如果离开这座小山,只眼前这股支那军就够咱们应付的,如果外围还有更多的支那军存在,那就麻烦大了。” 下野一霍道:“那就调中村大队回来,保证师团部的安全。” 谷寿夫没吭声,算是默许了,师团部的安全当然要优先保障,这个老鬼子虽然嘴上喊着要为天皇陛下尽忠,骨子里却从来就没这样想过,其实但凡到了一定高度的军官都不会再把日本天皇当回事了,他们考虑的只有自己的荣誉。 不过谷寿夫也不会贸贸然地把牛岛旅团或者坂井支队调回来,毕竟现在情况不明,为了对付小股中国军队,就把牛岛旅团或者坂井支队冒冒失失调回来,事情一旦传扬开来,他谷寿夫就要彻底沦为日本军界的笑柄了。 但是如果只是把中村大队调回来,于全局的影响就不大。 第106章疑兵之计 不过,下野一霍很快就给谷寿夫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中村大队失去联络了! “纳尼,中村大队联系不上了?”谷寿夫心头猛然一跳,忽然之间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再联想到眼前这股突然之间冒出来的**,而且还是沿着松嘉公路从北边下来的,中村大队出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见谷寿夫的脸色不太好看,下野一霍关切地说道:“师团长,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下去休息一下?” “不,没事,我很好。”谷寿夫摇摇头,再次举起了望远镜。 原本只是下意识地动作,但举起望远镜之后,谷寿夫还真发现了异常,一队中**队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人数同样不是很多,顶多也就百来人,但是他们行进的方向很明确,就是奔着师团部据守的小山来的。 下野一霍发也发现了这股中**队,沉声道:“好像不是溃兵。” “下野桑,看见那面军旗没有?”谷寿夫注意到那队中**队还打着军旗,便扭头问下野一霍,“你能看清上面写的番号吗,这是哪支部队?” 下野一霍调校着焦距,以不太肯定的语气说道:“好像是国民革命军第七十四军,师团长,第七十四军!” “第七十四军?”谷寿夫对这个番号相当陌生。 在这方面,日本的情报机构稍稍有些滞后,他们搞清楚了淞沪战场上几乎所有师一级的**番号,可对军一级的番号却所知不多,原因说起来很搞笑,因为蒋委员长在淞沪会战爆发之后新设了好多军级建制,日本人被搞糊涂了。 谷寿夫正满头雾水之时,又一支中**队出现在了视野中,同样人数不多,可行进方向也同样明确,都是冲着这边来的,此时,最先出现的那一百多**已经进入到小山西侧的预设阵地,极大加强了西侧的防御。 “八格牙鲁。”谷寿夫皱着眉头骂,“支那人搞什么名堂?” 下野一霍也是满头雾水,出于谨慎他还是建议道:“师团长,是否给牛岛桑或者坂井桑发报,让他们派一到两个步兵大队回来?” “不。”谷寿夫摇头道,“先等等看。” ########## 青浦城外,十九大队临时指挥部。 徐十九走出门外时,天上已经下起了淅淅漓漓的雨丝,冬日的细雨冷得冻人骨髓,徐十九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老天爷帮忙啊,哈哈,这雨一下,倒省事了。” 话刚说完,二瓜从指挥部里走出来吧唧就摔了一跤,从满是泥泞的地上爬起身来,又将装着电线、电池的箱子背回背上,一边抹了抹脸上泥浆,一边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还好啥好啊,一下雨道都没法走了。” “你懂啥,我们走不了道,小日本的装甲车、汽车就更加走不动了,还有他们的飞机也没办法升空了,小日本的侦察机上不了天,疑兵计成功的可能性就又高了几分。”徐十九揉了揉二瓜脑袋,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笑罢,徐十九径直转身走进了指挥部,对通讯班长说道:“准备发报。” 通讯班长赶紧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电文,旁边的女报务员已经一屁股坐到桌前,一边戴上耳塞,一边熟练地打开了无线电台。 徐十九开始口述电文:“密,51师即刻沿松嘉公路由白鹤港南下青浦,58师则于青浦县就地展开,除一部留守外,一七二旅之343团、344团及一七四旅之347团即刻沿松嘉公路南下松江,务于天黑前克复松江。” 通讯班长一字不差地记录好,然后傻眼了:“大队长,这……” 通讯班长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命令51师沿松嘉公路南下青浦,再令58师沿松嘉公路南下松江,还在天黑之前夺回松江?怎么听着像是第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的口气呢?可眼面前这位怎么看也只是个上校,不是上将哪? 徐十九道:“你什么都别问,就照这个发。” “可是……”通讯班长快要哭了,“51师还有师部联系不上呀?” “没事。”徐十九拍了拍通讯班长的肩膀,说道,“你照发就是了。” “不管对方有没有收到信号,电报照发?”通讯班长越发迷茫了,但他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徐十九口述的电文转译成电码递给了报务员,报务员同样迷茫,不过她还是无视对面没人接收信号的事实,将电报发出去了。 ########## 南京统帅部。 侍卫长王世和已经进来劝了蒋委员长好几次了,蒋委员长却执意不肯离开,伙房将早餐也是热了又热,可蒋委员长却根本没有食欲,心急如焚的蒋委员长要能睡得着、要能吃得下东西那才怪了,蒋委员长不吃早餐,一干大员们也只能生饿着。 天亮之后,蒋委员长的目光就再没有从地图上移开过,地图上,在昆山东南侧正对青昆公路这个方向已经出现了三条红线,薛老虎的确不是浪得虚名,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就组织起六个团的兵力,并构筑了三道防线。 不过,包括蒋委员长在内,指挥大厅里的军政大员们却没一个持乐观态度,这六个团毕竟只是临时编成的部队,指挥紊乱、士气低落不说,据说连武器装备也很匮乏,这样的军队真的能够挡住气势汹汹的日军吗?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下起雨了,一下雨小日本的飞机就再没办法过来轰炸了,还有小日本的坦克、装甲车以及汽车也就行动不利索了,这多少会削弱日军的机动能力以及战斗力,稍稍弥补一下中日两军在战斗力上的巨大差距。 但是,仅靠老天爷帮忙又怎能挫败日军? 一个通讯参谋抱着文件夹走进来,指挥大厅里便是一阵忙乱,几个作战参谋赶紧拿起蓝色铅笔将地图上指向昆山的那个蓝色箭头又往前延伸少许,直接顶在最外围那条红线上,这意味着昆山最外围的守军已经跟日军接上火了。 蒋委员长和一干军政大员的心立刻悬了起来,决定八十几个主力师、五十几万大军生死存亡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决定国民政府和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尽管知道胜算很渺茫,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奇迹发生。 ########## 独眼龙又截下了一股溃兵,差不多有三十人。 揪住带队的排长一问,是57师的,刚从浦东撤下来时部队还算齐整,不过过黄浦江时让小日本的飞机一炸,部队就乱套了,入夜之后更是连方向感都找不着了,又有日军奸细捣乱,走着走着他们就跟大部队走散了,现在到哪都不知道了。 完了那排长又问独眼龙道:“长官,知道我们师到哪了吗?” “不知道。”独眼龙冷然道,“你们也别撤了,跟老子留下来,守青浦!” “守青浦?”那排长愕然道,“凭啥,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尽快撤离上海。” “凭啥,就凭这个!”独眼龙手中的盒子炮一下就抵在了那排长的脑门上,杀气腾腾地道,“身为军人,畏敌可耻、怯战得死!” “俺们在浦东也没闲着,现在上峰让撤,凭啥不撤?”那排长大怒,火道,“再说你又算哪颗葱,凭啥来教训俺们?” 独眼龙道:“我只问你,怕不怕死?” 那排长道:“笑话,怕死俺们就不会来当兵。” 独眼龙道:“很好,既然不怕死,那就跟我去青浦。” “去青浦可以。”那排长也被激起了血性,大怒道,“不过俺们把话说前头,要到了青浦你狗日的倒先溜了,可别怪俺们对你不客气。” “没问题。”独眼龙道,“要是我先溜了,他日撞上你尽管把我脑袋拧下来。” “真要出现那样的情形,真要有那一天,俺们绝对不会客气。”那排长冷冷地瞪了独眼龙一眼,又回头冲身后二十几个溃兵大吼道,“弟兄们,走。” ########## 佘山,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 天上下起了冻雨,老鬼子年纪大了熬不住,躲进帐篷里取暖去了,下野一霍年纪轻火力壮,留在山顶上担负起了监视中**队的职责,其实作为师团参谋长,下野一霍也没必要事必亲躬,不过这小鬼子是个偏执狂。 透过茫茫雨丝,可以看到又有一股中**队开过来,从天亮之后,前前后后已经向佘山开过来好几股**,现在据守在佘山东、西、南面的中**队已经超过了一千人,而且,接下来很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中**队过来。 直到现在为止,谷寿夫都只命令牛岛满调一个步兵大队回佘山,而没对第6师团的整个作战计划做出调整,但是下野一霍隐隐觉得,第6师团似乎正面临一场空前危机,如果再不及时调回师团主力,很可能要出大事。 “这该死的鬼天气!”下野一霍鞠了把脸上的雨水,心中怨念从未如此的强烈,如果不是这该死的阴雨迷雾天气,只需派出航空队的侦察机来绕上两圈,就能够将中**队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他也就不用站在这里费心费神猜测了。 正忧心冲冲时,一名通讯参谋忽然来到了山顶,向下野一霍报告:“参谋长,通讯队截获了一个电波信号,强度很大,应该就在佘山附近。” 下野一霍心头一跳,问道:“有没有把对方的电码记录下来?” 通讯参谋答道:“自截获这个电波信号开始,所有电码已经全部记录下来。” “哟西。”下野一霍欣然点头,又道,“马上把记录下来的电码发给方面军司令部,请求特务机关的同僚尽快破译,附注,十万火急。” “哈依!”通讯参谋收脚鞠首,转身去了。 第107章生死一线 南京统帅部。 蒋委员长和一干军政大员们期盼的奇迹终究没有发生,短短不到半个小时,昆山城外的第一条防线就被日军突破了,望着地图上再次往昆山延伸,已经顶在第二条红线上那个刺眼的蓝色箭头,蒋委员长的脸色正变得越来越凝重。 薛老虎虽是一员虎将,可他毕竟也有着极限,指望他带着一两万士气低靡、斗志全无的残兵败将守住昆山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可问题是,昆山真的不能丢啊,昆山一丢沪西的八十几个主力师、五十多万大军就被小日本包饺子了! 又一个通讯参谋抱着文件夹匆匆走进指挥大厅,霎那之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垮了下来,不会吧,第二道防线又被日军突破了?距离第一道防线被日军突破,时间才过去十几分钟,小日本的攻势竟如此凌厉,**的防线竟如此不堪? 值得庆幸的是,大家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通讯参谋报告的是另一个消息,就在片刻之前,统帅部的电台突然检测到一个陌生的电波信号,呼叫对方,对方也没回应,不过通讯处的报务员无意中将顺手记录下的电码按照刚刚弃用的密电码转译过来时,却有了惊人的发现! “51师沿松嘉公路南下青浦?王耀武在白鹤港?!” “不对吧,51师不刚刚还在北新泾么,怎么转眼就到白鹤港了?” “58师就地展开,除一部固守青浦,一七二旅之343团、344团及一七四旅之347团沿松嘉公路南下松江,务于天黑之前克复松江?老天,我没眼花吧?!吴继光一七四旅不是昨天就已经打光了么,怎么又冒出来个347团?” “这是良桢(俞济时表字)给51师还有57师的电令?”蒋委员长也傻了,就行文格式这应该是七十四军军俞济时下达给51师师长王耀武和58师师长冯圣法的电令,当下扭头问刘斐道,“良桢不是在苏州么,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回事?” 刘斐不敢怠慢,赶紧跑去打电话,片刻后他就回来了,报告说俞济时根本就没给王耀武还有冯圣法下达过这样的电令,这下,指挥大厅里所有人都迷茫了,这个电波信号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日本人冒充的,目的何在? ########## 日本人这边的反应也不慢,其实在下野一霍向华中方向军司令部求助前,上海特务机关的技术人员就已经破译了**的密电码,这也是**更换密电码的主要原因,所以下野一霍很快就收到了来自方面军司令部的回复。 望着方面军司令部转译过来的电文,谷寿夫的表情阴沉得就像外面的天空。 下野一霍道:“师团长,应该是没错了,支那一个军正沿着松嘉公路从白鹤港南下,其前锋一个师已经抢占青浦,中村大队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就撞上这个支那师并且被歼灭了,接下来,这个支那军还将继续南下,抢占松江。” 说着,下野一霍又在地图上画了条线,从白鹤港直至松江。 望着突兀地出现在地图上的这条蓝线,谷寿夫的眼皮猛然一跳,然后跟着拿起铅笔在浦东、南市到沪西画了个圆,然后从这个圆上延伸出一个箭头,也直直地指向了松江,在越过松江之后又继续向前延伸,直至嘉善! 望着谷寿夫画的这个箭头,下野一霍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谷寿夫将铅笔掷在地图上,抬头问下野一霍:“下野桑,你怎么看?” “师团长,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下野一霍沉声道,“若是师团主力在此,区区两个支那师根本不值一提,可眼下师团主力已然倾巢而出,第18师团、第114师团以及国崎支队也已经向前推进了上百公里,后方仅有少量兵站部队,可谓守备空虚。 这两个支那师一旦发现皇军的破绽,自松江向着嘉善推进,那么,已经被切断的沪杭铁路、沪杭公路就会重新贯通,如此一来,从沪西撤下来的几十个支那师就能够从这里突出重围,既便坂井支队堵住昆山,也将全无用处。” “下野桑,不是一旦发现,而是支那军已经发现这个破绽了!”谷寿夫纠正道,“你不觉得这个第七十四军就是冲着这个破绽来的吗?”顿了顿,谷寿夫又道,“看来我们的确有些小觑支那军了,第18师团、第114师团还有国崎支队的推进也太快了。” 下野一霍道:“师团长,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尽快做出战术调整了。” 谷寿夫说道:“青浦这个缺口必须堵上,只要青浦这个缺口堵上了,第18师团及国崎支队就仍有机会将支那主力堵在淀山湖以西,不过,调牛岛旅团回来怕是来不及了,还是把坂井支队从昆山调回来吧,坂井支队汽车多,速度快。” “哈依!”下野一霍鞠首起身,传达命令去了。 ########## 昆山,日军坂井支队已经突破了**的第二道防线。 当坂井德太郎的装甲车出现在阵地前沿时,步兵第13联队联队长冈本保之大佐和副联队长藤原太郎早已经等在临时指挥帐篷外面了,装甲车刚刚停稳,冈本保之便赶紧快步跑上前来,殷勤地替坂井德太郎打开了车门。 互相敬过军礼,坂井德太郎便径直走进了冈本联队的指挥部,冈本保之、藤原太郎以及随同坂井德太郎一同前来的高级将领也纷纷进了帐篷,帐篷里早已经支起地图,地图上标出了一个醒目的红箭头,已经插进了昆山。 冈本保之上前两步,指着地图说道:“支队长,支那军的外围防线已经全部被扫除,火车站和汽车站也已拿下,接下来就可以攻击城垣了,城垣工事可能稍稍麻烦些,不过支队长放心,最迟到中午时分,帝国的旭日旗必定可以插上昆山城头。” “哟西。”坂井德太郎欣然点头,又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冈本桑,昆山火车站里有没有发现火车头以及火车皮?” “火车头、火车皮?”冈本保之满头雾水。 旁边的副联队长藤原太郎似乎猜到了坂井德太郎的用意,当下赶紧上前回答道:“报告支队长,昆山火车站里是有一个火车头以及四节车皮,但是已经让支那军给破坏了,不过损坏情况并不严重,让工兵修理一下应该还能使用。” “哟西。”坂井德太郎欣慰地拍了拍藤原太郎的肩膀,又扭头吩咐工兵联队联队长中村诚一道,“中村君,立即派人修复火车头以及车皮,要快!” 坂井这老鬼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狂妄,敢情他想在打下昆山后直接坐火车奔袭南京,不过话又说回来,对绝大多数日军高级将领来说,最先打进南京绝对是个无法抵御的诱惑,坂井德太郎若能第一个踏入南京,足够他名垂史册了。 坂井德太郎正踌躇满志时,一个少佐参谋匆匆走进帐篷报告:“师团部急电!” 坂井老鬼子轻轻挥了挥手,少佐参谋打开电报念道:“青浦附近发现支那军,兹命你部火速回师,固防青浦,师团部,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 帐篷里霎时变得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坂井德太郎脸上,坂井老鬼子也是嘴巴大张,满脸错愕,眼看着昆山就要拿下了,眼看着就可能乘火车直接奔袭南京了,师团长却命令他回师青浦? 不过坂井德太郎更加的清楚,师团长绝对没跟他开玩笑,一句火速回师就足以说明所有问题,若不是青浦局势已经危如累卵,师团长绝不会让他火速回师,不过这时候放弃昆山回师青浦,坂井德太郎又实在是不甘心。 好半晌后,冈本保之才小声问道:“支队长?” 坂井德太郎如梦方醒,叹息着道:“命令,步兵第13联队留下一个步兵大队断后,支队主力火速回师青浦!”日军军官喜欢抗命、喜欢以下克上是不假,可那也是分情况的,像这救兵如救火的情况,日军军官就鲜少抗命。 ########## 昆山城头,薛岳正冒雨巡视城防工事。 雨下得是越来越大了,薛岳身上的军装早已湿透,裹在身上就像披了件沉重的铠甲,一如他此时的心情,沉重得让人窒息。 两道外围防线已经全部失守,城垣工事也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不时有炮弹掠过天空落在城中轰然爆炸,城中已经升起了一团团的火光,弥漫的硝烟中有无数的人影在穿梭、在奔走,有人在救火,也有人在求救,间或还可以听到儿童以及女人无助、绝望的啼哭声,听着让人格外的心烦意乱。 城垣一旦被攻破,被困城中的百姓只怕是劫数难逃,不过更让薛岳担心的,却是此时此刻正从南翔、北新泾、南市以及浦东往昆山撤退的**,这五十几万**可是国民政府的中流砥柱,薛岳无法想象,如果这几十万**都被歼灭了,中国将会怎样? 看到城头蔫不拉叽、垂头丧气的溃兵,薛岳心中越发冰冷,这样的士气,怎么跟凶残成性的小日本抗衡?想到这一层,薛岳嘴角不由得绽起一丝苦笑,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他薛岳唯一能够做的,恐怕也只剩下战死在此地了。 正叹息着呢,一个溃兵突然之间大叫起来:“快看,小日本好像在撤退!” “嗯?”薛岳闻言猛然一愣,急举起望远镜往城外瞭望,果然看到原本聚集在汽车站里的日军车队已经纷纷开上了公路,打头开路的十几辆边三轮摩托甚至已经开出好几里,都融入蒙蒙雨雾中看不清楚了,这个,小日本真的撤了? 过得片刻,就连日军的汽车、坦克以及装甲车也纷纷驶出昆山车站上了青昆公路,汇聚成一股庞大的钢铁洪流渐渐远去。 薛岳一时间疑在梦中,日军真撤退了?不应该啊,眼看着昆山就要陷落了,眼看着从南翔、北新泾、南市以及浦东撤下来的八十几个师五十多万**都要被包饺子了,小日本却撤了,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快,立即电告南京!”回过神来,薛岳赶紧派人将这一消息报告给南京。 第108章危机未解 南京,统帅部。 不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从昆山传来,不到两个小时,昆山外围的两条防线全部失守,昆山火车站以及汽车站也先后失守,至此,上海通往外界的所有的公路、铁路、水路交通已经全部被日军所切断,包围圈已然成形了。 虽然昆山暂时还没有沦陷,局面仍然存在一定的变数,但是谁都明白,昆山失守是早晚的事,指望薛岳创造奇迹还不如指望刚刚赶到芜湖的川军,然而,刘湘的第23集团军和邓锡侯的第22集团军真能够创造奇迹吗? 不要说蒋委员长,就连在场的军政大员也没一个对川军抱有信心,因为川军的装备实在是太差了,当中央军已经装备清一色的中正式步枪时,川军的主力装备却还是老川造,就老川造也不能敞开了供应,不少士兵只能拿着大刀梭标当武器。 川军装备如此之差,军政大员们怎么可能对他们有信心? 昆山失守已成定局,只等太仓的日军沿太昆公路西进与昆山日军会师,包围圈就将变得严丝合缝,届时,不要说主力部队,就是几十上百人的零散溃兵都出不去,淞沪战场上八十几个师、五十多万**就再无路可逃了! 损失了这八十五个师后,整个中国、整个中华民族都将元气大伤。 蒋委员长靠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长时间沉默,似乎在为淞沪会战之后的困难局面做打算了,他也应该预做打算了,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在场的军政大员们也没一个敢说话,全都屏住了呼呼,整个指挥大厅压抑得简直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一个少校参谋匆匆走进来啪地立正:“报告!” 一片死寂的指挥大厅霎时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声音所惊动,军政大员们纷纷回过头来,刘斐不耐烦地道:“讲。” 少校答道:“昆山薛总司令急电,日军突然后撤,动机不明。” “嗯?” “什么?” “日军撤了?” “这怎么回事?” “不对啊,日军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撤退?” “是啊,昆山失守都成定局了,日军却撤了,这不符合逻辑啊,小日本舍得将到嘴的肥肉给吐出来?” 整个指挥大厅霎时间炸了锅了,就连蒋委员长也猛地站了起来。 刘斐从少校手中接过电报匆匆看完,然后转身对蒋委员长说道:“委座,虽然日军的动机还没弄清楚,但日军的确已经撤走了。” “好,好,好的,好的,交关的好(非常的好)。” 蒋委员定了定神,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忽然袭来,这才想起来自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二十个钟头没吃东西了,在场的一干军政大员们也都饿着呢,当下赶紧让侍卫长王世和安排人送早餐进来,蒋委员长从王世和手中接过粥碗时一下没接稳险些将粥碗摔地上,细心的王世和发现,蒋委员长的手心竟然全都是汗,冷汗。 ########## 青浦,十九大队正在加紧构筑工事。 封锁佘山的部队已经被徐十九撤回,虽然明知道佘山上有条大鱼,可遗憾的是山上日军早有防备,十九大队又严重缺乏重武器,炮连虽有六门小口径迫击炮,奈何炮弹已经所剩无几,根本难以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现如条件如此,徐十九只能放过这条大鱼。 这是因为,十九大队还得留住仅有的兵力,死守青浦。 徐十九亲自动手,正带着警卫排往挖开的公路上埋设由卜福斯炮弹改装的地雷,这批由炮弹改装的地雷是徐十九专门派警卫排从白鹤港运过来的,一口气在公路上以及公路两侧的田野里埋下全部五百颗地雷,李子涵正带着工兵班将连接在火雷管上的电线小心翼翼地引出来,最后并联到正负两极上。 从日军手中缴获的电线和电池勉强够用。 接线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李子涵鞠了把脸上的雨水,吩咐身边的工兵:“你们再去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接错线的,尤其是总线千万不要断路。” 几个工兵答应一声,分头检查去了,李子涵则一个人将正负两极往起爆器上接,接好电线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已经装上电池的起爆器埋进事先挖好的地洞里,最后在地洞上方放上木板、覆上泥土,踩实之后再做好标识。 一切都搞定,收工时二瓜忍不住问:“大队长,你不是说小日本肯定会把调去打昆山的师团主力调回来,这样的话小日本应该从西北边来,咱们干吗不把地雷埋在西门外,却埋在东门外呢?这不是炸不着他们了吗?” 徐十九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大队长,你怎么就能肯定去打昆山的第6师团主力会回来?”高慎行也有着自己的困惑,接着说道,“如果我是日军第6师团的师团长,宁可将其他方向的部队调过来,也绝不会把打昆山的师团主力撤回来。” 二瓜也道:“是啊,这样似乎不太符合常理啊。” “不符合常理?”徐十九摇了摇手指,笑道,“不,这样才符合常理。” 顿了顿,徐十九又耐心地解释道:“慎行、二瓜,你们要永远牢记,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除了要能打,要会带兵,你还得会琢磨人,尤其是你的对手!哪怕你只能获得很少的信息,也要尽可能地加以分析,以便从中寻找可供利用的弱点。” 高慎行若有所思,二瓜却问道:“大队长,你认识小日本的师团长?” “不认识。”徐十九很干脆地摇头,又道,“但是我知道师团长跟上海战区的日军最高司令官是两回事,如果换成是上海日军的最高司令官,他绝不会将昆山的日军调回来,但如果换成是第6师团的师团长,情形就截然不同了。 上海日军最高司令官想的是打赢淞沪会战,藉此迫使国民政府投降,所以他需要的结果是全歼淞沪战场上的**,然而第6师团的师团长则不然,作为师团长,他不需要考虑战略全局,他只需要替本师团、替自己争取更多的荣誉。 既便第6师团及时打下了昆山,全歼了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那也是松井石根这个老鬼子运筹有功,跟第6师团的师团长没太大的关系,可如果第6师团能够抢在上海派谴军之前占领南市的市政府,那么攻陷上海的荣誉就将属于第6师团。 从金山卫登陆的日军至少有三个师团,如果这三个师团大举北上,**的八十几个师恐怕就只有化整为零、分头突围一条出路了,一旦出现这样的困难局面,八十几个师五十几万大军最终能有十万人突出去就该烧高香了。 可为什么最后只有第6师团北上松江?难道南线日军的司令官以及麾下的几个师团长看不清当前的局势?显然不是,而是他们已经盯上了我们的首都南京,对于南线日军的司令官以及师团长来说,南京的诱惑力显然要更大。 你们或许很难理解南线日军的司令官和师团长们为什么会这样做,这个其实是有深层次的历史原因的,日本人从丰臣秀吉时代开始,就一直有一个终极迷梦,那就是离岛、上岸、征服东方大陆,小日本做梦都想着征服中国。 攻陷南京,在小日本看来无疑就是征服中国了! 所以,南线日军只派出第6师团北上松江,协同上海派谴军合围**,而另外几个师团却毫不犹豫地前出嘉兴、平望,径直奔着几百公里外的南京去了。 所以,当青浦已经克复,当松江同样面临被我军收复的危险,当沪杭铁路、沪杭公路有被重新打通的危险时,日军第6师团的师团长宁可将昆山的师团主力给调回来,也绝不会把正向南市挺进的分谴队调回来。” 二瓜撇了撇嘴,有些不屑道:“这么说起来,小日本也没什么大局观嘛?” 高慎行显然还没被说服,说:“大队长是不是太过主观了?既便日军的那些个师团长更看重本师团的荣誉以及战功,恐怕也不至于眼睁睁地松开口子,任由淞沪战场上**的八十几个师、五十多万部队突出重围吧?” “眼睁睁地松开口子?”徐十九道,“小日本可不这么认为。”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回到了指挥部,徐十九指着地图讲解道:“慎行,你也知道从金山卫登陆的日军至少有三个师团,我刚才也说过,另外两个师团只怕早已前出平望、嘉兴,奔着几百公里外的南京去了,你看……” 说着话,徐十九用铅笔以金山卫为始发点画了两个长长的箭头,一个箭头经过金山县直插淀山湖西,另一个箭头更是经过嘉善、南浔直插太湖以西,接着,徐十九从北边长江上引出两个箭头,南下与这两个箭头相呼应,组成了两道封锁线。 高慎行微微色变,沉声说道:“大队长你是说,这两个师团在前进的同时,还会分兵北上淀山湖西、太湖西,协同北面的上海派谴军完成对我军的合围?淞沪战场上的**主力既便过了昆山,也仍然面临着被合围的危险?” 徐十九点了点头,叹道:“危机才刚刚开始呢。” 第109章唤醒斗志 高慎行道:“可这毕竟是在中国,日军不可能挺进这么快吧?既便沿途的城镇都只有保安队驻守,既便这些保安队的战斗力不值一提,可多少总能阻击一下日军吧?还有,这可是在华东啊,密集的河道水网也会严重迟滞日军。” 徐十九道:“慎行你太乐观了,淞沪会战打到现在,我军已经伤亡二十几万人,整个华东的保安队都已经被抽调一空了,沿途城镇现在几乎就是不设防的!至于河道水网,小日本为灭我中华已经准备了将近半个世纪了,他们会对华东的水网地形毫无准备? 小日本每个野战师团都下辖一个工兵联队,这个工兵联队是用来干什么的?就是用来架桥修路的,临时搭的浮桥也许过不去重型装备,可通过步兵却绝对没有问题的,以中日两军当前情势,日军未必就一定要携带重装备行进!” 高慎行心头一凛,是啊,**已经兵败如山倒了,将无战心、兵无斗志,在这样的情形下,日军既便不使用重火力,仅仅依靠步兵的进攻就足以所向披靡了,何况,小日本的航空兵已经完全掌控了华东地区的天空。 徐十九叹了口气,黯然摇头道:“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既便暂时逃过了昆山这一劫,这五十万大军也终究无法越过淀山湖、太湖以西。” “奇迹?”高慎行摇头,“这世上哪来奇迹?” 徐十九却道:“那也未必,说不定真会出现奇迹。” “你是指川军?”高慎行继续摇头,“这些双枪兵怎可能是日军对手?” 徐十九并没有跟高慎行争辩,说道:“有道是知耻而后勇,川军窝在四川打了几十年内战,连他们自己都已经打得烦了,此次出川,川军的士气很高,杨森第二十军在大场死守五日,日军不得寸进,这次川军倾巢而出,说不定真能上演奇迹。” 话还没有说完,独眼龙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报告道:“大队长,青昆公路上已经发现小日本的大部队了。” 高慎行、二瓜的眼睛看过来,都有些钦佩徐十九。 徐十九长出了口气,刚才在高慎行和二瓜面前他表现得很自信,可这就像是在赌博,在盅盖没有揭开之前,一切都仍存在着变数,好在现在谜底已经揭开,昆山日军果然被调回来了,眼看着就要合拢的包围圈又被他硬生生撬开了一条缝隙。 有了这条缝隙,淞沪战场上的八十几个师、五十几万**主力便有了一线生机,至于这一线生机能否发挥预期的作用,又能否帮助淞沪战场上的**安全撤出去,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他徐十九能够做到的,也就这了。 独眼龙喘息着道:“大队长,咱们是不是也该撤了?” “撤?”徐十九一边往头上扣着钢盔,一边问道,“往哪撤?” “往哪儿撤都成,只要离开青浦县城就行,这可是块死地。”独眼龙道,“要不然,等小日本的大部队一赶到,咱们就是想走都走不了啦。” “哼,我若要走,谅他小日本也拦不住!”徐十九闷哼一声,又接着道,“不过现在还不能够离开,我们一撤,小日本转头又会回去,这次就算昆山已经有了防备,也势必会影响到撤退进程,所以我们还得在青浦守至少两天。” “啊?”独眼龙听了直挠头,“得守两天啊。” 徐十九扣上钢盔,又紧了紧腰间的武装带,再回头吩咐二瓜:“二瓜,让那些溃兵去城西戏台集合,我有话讲。” ########## 佘山顶,日军第6师团临时指挥部。 早在半个小时前,山下的**就突然间撤走了,不过由于无法出动航空侦察机对周围进行侦察,为了安全计,山上的日军并没有轻举妄动,谷寿夫一面命令山上日军加强戒备,一面命令坂井支队加快行军速度。 下午四点过十分,坂井支队也终于赶到了青浦县。 几乎是前脚后脚,从上海调回来的井上大队也赶到了佘山镇。 通过步话机与坂井支队取得联系之后,下野一霍兴冲冲地走进谷寿夫的帐篷,旋即猛然收脚立正,朗声说道:“师团长,坂井支队已经到了。” “哟西。”谷寿夫松了口气,井上大队已经到了,坂井支队也回来了,自己的安全已经无虑了,现在该到了中**队惨遭蹂躏的时候了,当下吩咐下野一霍道,“下野桑,让坂井桑不要急于进攻,先搞清楚附近有多少支那军队。” “哈依。”下野一霍猛然鞠首,转身去了。 ########## 青浦城西,被独眼龙截下来的一千两百多溃兵已经在戏台下集结。 天空依旧阴沉,冻雨依旧下个不停,溃兵们顶着冻雨在戏台下站了片刻,一个个就已经冻得嘴唇发紫、浑身颤抖,许多溃兵都在心底咒骂着,却没一个敢随便走开,为什么?因为戏台上有个上校军官也跟他们一样在冻雨中生熬着呢。 史迪威说中国的士兵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这个不是没有原因的,中国的士兵不怕吃苦、不怕受累、不怕打仗,也不怕牺牲,他们几乎可以忍受所有的苦难,可唯独有一样是他们无法克服的,那就是失去主心骨! 一句话,只要主官还在,只要主官还愿意跟士兵们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士兵们就肯拿自己的命往上填!拿这些大头兵的话来讲:你们当官的都不怕死,我们这些小兵卒子还有什么好多讲的?不就是个死么,谁还能不死? 可要是主官不在了,或者主官逃跑了,那**就会很快垮掉。 蒋委员长下令撤退之后,淞沪战场上的**为什么会这么快垮掉?老蒋的朝令夕改固然是主要原因,可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是,蒋某人的撤退令下达之后,许多师长、旅长还有团长都扔下部队自己先跑了。 说起来真令人难以置信,同样的将领,同样的军官,前一天他们还在淞沪战场上与日寇浴血拼杀,也愿意为了国家、为了民族把自己的命搭上,可一夜之间,这些将领、这些军官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一个个争相扔下部队自己先逃跑了 谁也无法解释其中的缘由,但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这师长、旅长、团长一跑,部队的军心、斗志立马就瓦解了。 就说昆山之战,薛岳临时纠集了六个团一万多官兵,却在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就让小日本给打垮了,因为什么?因为这些溃兵已经失去了主心骨,已经毫无斗志了,这样的军队能够守住昆山,那才奇了怪了。 被十九大队强行截下的溃兵同样斗志全无,也没什么战斗力,但徐十九想试试,他想尝试着去唤醒他们本已经冷却的热血,他想尝试着去唤醒他们本已经彻底丧失的斗志,使他们重新成为一名士兵,一名坚定不屈、勇敢无畏的军人! 现场一片寂静,官兵都不吭声,只有冻雨依旧下个不停 足足半小时后,徐十九大声问:“是不是很冷?是不是很冷?” “可我这里更冷!”徐十九右手握紧成拳,在自己胸口嘭嘭用力敲打,“心冷!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成什么样了?还像个兵,还像兵吗? 你,你你,还有你们,你们的枪,你们的枪呢? 你们第一次拿到枪时,难道你们的长官没跟你们说过,枪,就是士兵的生命!枪在人就在,枪若不在了,那就是你们阵亡了! 你,还有你,我的人遇到你们时,你们十几个人倒让两个小日本撵得兔子似的,你们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们丢人,耻辱,简直就是中**人的耻辱!你们对得起罗店、大场战场上阵亡的袍泽,对得起给你们饭吃、给你们衣穿的全国同胞吗?” 台下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反驳:“长官你说话得凭良心,我也在大场跟小日本干过,我的两个哥哥都死在了大场,我两次负伤都没下过火线,我也不想当逃兵,可是那些当官的都逃跑了,我们又能怎么办?你说,我们不跑又能怎的?” “对头,你们这些当官的贪生怕死,哪有资格说我们? “老子在大场跟小日本拼了九回刺刀,腰子上让小日本戳了一刀,老子喊过疼,老子要求过离队么?可你们这些当官的不是个人,你们能跑,我们为什么不能跑?都是人,凭啥你们的命就要比我们的命更金贵?” 有人带头,溃兵一下就躁动起来。 守在四周的警卫排的官兵们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拉动枪栓将子弹上膛,不过枪口依然下垂着,并没有指向场中躁动的溃兵们。 戏台上,徐十九并没有大声喝斥,只是冷冷地看着。 某一刻,待溃兵叫嚣得差不多了,徐十九以双手扯住衣襟,一下就将身上的军装连同衬衣撕裂开来,强壮的胸肌、棱块分明的腹肌一下就显露了出来,戏台下霎那之间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徐十九的胸部、腹部赫然布满狰狞可怖的伤疤! “这儿,民国十五年打贺胜桥,让北洋军的炮弹给炸的 “这儿,民国十九年中原大战,让西北军用马刀给砍的 “这儿,民国二十年吴江剿匪,让水匪的土炸弹给炸的 “这儿,民国二十一年上海抗战,在吴淞炮台让小日本的刺刀戮了个眼。” “这儿,还是一二八上海抗战,老子带着一个连趁夜穿插敌后,端掉了小日本一个野炮联队,一个连一百多弟兄都战死了,就老子一个人活了下来,这块最大的伤疤就是那一战留下的,小鬼子的弹片险些把老子的胸腔整个撕开。” 第110章死守青浦 徐十九指着身上的伤疤,每说一处台下的溃兵就颤一下,到最后,一千多溃兵看向徐十九的眼神都变了,**当中不怕死的官兵有很多,负过伤的也有很多,但像徐十九这样负过这么多次重伤却仍旧活蹦乱跳的官兵就不多见了。 “还有这儿!”徐十九伸手指了指自己脑门,语气平静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凝重,“还是一二八上海抗战,在庙巷,拼刺刀的时候老子让小日本一个军官的王八盒子给偷袭,到现在子弹都还留在脑袋里,不定哪天我就一头倒下来,见阎王爷了。” 重新掩上衣襟,徐十九指着刚才夸耀自己负过伤的溃兵,厉声道:“要说负伤,老子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多,可老子有说过一句吗?要说功劳、苦劳,老子从十六岁起当兵,十一年间大大小小百余战,你们能跟我比?可老子有说过一句吗?” 被徐十九手指着的溃兵羞愧得无地自容,不少溃兵也垂下了脑袋。 “是啊,总司令、军长、师长、旅团还有团长全都跑了,全跑了,可他们跑是他们的事情,咱们跑不跑却是咱们自己的事!”徐十九用力拍着胸口,厉声大吼,“做人要凭良心,做事要问本心,我们当兵吃粮,该不该为老百姓拼命?!” “该!” “该!” “该!” 周围警卫排的四十几号老兵一个个早已经听得卯蛋发颤,当下情不自禁地怒吼起来,不少老兵更是纷纷鼓噪起来:“大队长,别人怎么样我们管不着,至少我们十九大队的人绝不当逃兵!我们十九大队就没一个孬种!” “说的好,我们十九大队绝不当逃兵!”徐十九转回头,冷厉的视线再次转到了那些溃兵身上,喝道,“你们的长官要当逃兵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当逃兵,更希望你们能够有个军人的样子。” 徐十九拔出盒子炮,又将机头张开,厉声道:“小日本的大部队已经到了城外,青浦很快将陷入重围,不怕死的就跟我留下来,死守青浦,掩护主力部队西撤,掩护上海的老百姓撤往大后方,有怕死的,现在可以走了。’ 溃兵们纷纷抬起头,眼神中露出了挣扎之色。 只要是人就会挣扎,眼看着能有逃生的机会,却要留下跟日军拼命,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容易,徐十九身上的伤疤以及十九大队官兵的誓言的确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震动,但要他们就此放弃活着回去跟家人团聚的机会,仍然很难。 徐十九当然看得出来溃兵们的挣扎,肃然说道:“你们可以离开,但是我必须得提醒你们,一旦你们离开,一旦青浦县城失守,整个战场局势就将万劫不复,淞沪战场上的五十多万**若是都完了,也就再没人保护你们的亲人了。” “你们要明白,你们不是在为别人战斗,不是为那些逃跑的长官,也不是为了所谓的领袖,而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你们的父母双亲、妻儿老小而战斗,今天,你们在这里选择了逃跑,那么明天,当你们的家乡遭受日寇入侵时别人也同样会选择逃跑。” “留或者不留,没有人会勉强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够直面本心。” “当然了,我不能也不想欺骗你们,这一仗会很惨,城外日军足有上万人,有坦克、有大炮,明天天气转好,还会飞机来轰炸,会战死很多人,甚至于……全员战死!但老子要说的是,就算是死,老子也得死得像个军人,死得像个男人!” 给这话一ji,戏台下的溃兵终于有反应了,刚才夸耀拼过九回刺刀的那个溃兵,抬头盯着戏台上的徐十九大吼着道:“长官,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若是还想着逃跑,就连人都不算了,一句话,只要你不逃跑,我秦大个这条命就摞这了。” “龟儿子的,自打出四川,老子就没得想过活着回去,拼了算逑。” “叼锯老母,搞得来好像就你们四川佬不怕死?我们广东佬也是不怕死的。” “瘪犊子玩意,老子从东北跑西北,从西北再跑华北,再从华北跑华东,现在又跑,老子实在他妈受够了,跟狗日的拼了。” “中,算俺一个,俺也不跑了。” “妈的龙匹,死就死,怕个鸟?” 不同的口音,来自不同的地域、不同的部队,却纷纷渲泄着同一种情绪,不经意间,原本已经冷却的血液似乎又变得沸腾,原本已经丧失的斗志似乎又回到了身上,望着戏台下逐渐变得群情ji愤的溃兵们,徐十九终于笑了。 ########## 佘山镇,日军第6师团司令部已经再次迁回到紧邻松嘉公路的开阔地,井上大队派出去的几个侦察小分队也都回来了,让谷寿夫这个老鬼子感到意外的是,佘山镇附近居然没有发现一支成建制的中**队,三五成群的溃兵倒是一拨接着一拨。 坂井支队那边报告上来的消息也不太妙,青浦县城四周同样没发现成建制的**,只在靠近城垣处才有成建制的**在活动,不过数量也不多,在城外设防的**全加起来也不过三五百人的样子,别说两个师,两个营都没。 等到沿松嘉公路往南北两个方向侦察的别动队回来,情形就更不对了,既没有**从白鹤港沿松嘉公路南下青浦,也同样没有**沿着松嘉公路自青浦南下松江,那封电报上讲的那两个**师,就像是空气一般消失了。 倒是有不少中村大队的溃兵逃回来,向谷寿夫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昨天半夜中村大队就已经遭到中**队伏击溃灭了,且伏击中村大队的中**队不多,最多也就一个团两千人左右,离两个师的兵力差得老远。 谷寿夫跟下野一霍四目相对,都感到有些不妙。 “师团长,看来我们上当了!”下野一霍咬牙切齿地道,“上午我们截获的那封电报,很可能是支那军故意散布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将坂井支队从昆山撤回来!八格牙鲁,这些狡猾的支那人,我们上当了,上当了!” 谷寿夫阴着脸不吭声,他想到的要更多些。 “师团长……”下野一霍还要再说什么时,却被谷寿夫挥手制止了。 盯着地图,谷寿夫道:“下野桑,这次我们遇上厉害角色了,你看,此人在伏击中村大队得手之后并未稍作休整,而是马不停蹄南下佘山袭击了师团部,不仅令中村大队的溃兵来不及逃回来报信,更令我们丧失了对青浦局面的掌控能力。 紧接着,此人又发出了电报,又是命令部队固防青浦,又是命令部队进攻松江,摆出重兵云集青浦,誓要从松江撕开缺口、重新打通沪杭铁路、沪杭公路的架势,从而迫使我们将距离最近的坂井支队从昆山调回青浦。 这一环套一环,一步赶一步,算计的不可谓不周密,若南下青浦的支那军真只有一个团不到两千人,那我倒要会会这个支那指挥官,若有可能,最好将此人活捉,此人的战术指挥能力以及战机把握能力的确很不一般。” “哼,他也就是运气好。”下野一霍却有些不服气,说道,“若不是因为雨雾天,咱们的航空侦察机无法出动,支那军的伎俩又岂能瞒过我们?” “不然。”谷寿夫摆摆手,不以为然道,“以此人的算计能力,又岂能不把皇军的航空兵的战场侦察考虑在内?如果天气晴朗,对方也肯定还有别的布置,也一样可以瞒过航空侦察兵的视线,空中侦察毕竟不如地面侦察,对吧?” 下野一霍不置可否,又道:“师团长,既然青浦的支那军是在虚张声势,其真实的兵力只有一个团不到两千人,那么留下两个步兵大队,一个炮兵中队,顶多再加个战车小队也就足够应付了,要不要再将坂井支队主力调往昆山?” “算了,反正前面还有中岛师团和末松师团,支那军过得了昆山,也过不了太湖!”谷寿夫摆摆手,又道,“还是让坂井支队尽快解决青浦城内的支那军吧,这伙支那军的兵力虽然不多,战斗力却颇为不弱,他们的指挥官尤其不能小觑,不把这支支那军解决掉,皇军的后勤补给线搞不好真会出事。” ########## 昆山,坂井支队退走之后没多久,从南翔、北新泾、南市以及浦东退下来的败兵就像退潮的潮水,沿着沪昆公路、沪昆铁路汹涌而来,黑压压的人潮连同马匹、牛马骡车以及汽车挤在路上,马嘶人沸车鸣,怎一个乱字能形容? 望着公路上汹涌而来的溃兵狂潮,薛岳已经泪流满面。 不管怎么说,昆山这道关系到五十几万大军生死存亡的门户没在他薛岳手中失守,他也算是对得起党国,对得起委员长了。 当然,薛岳也没有因为日军突然退走就掉以轻心,趁着这宝贵的间隙,薛岳已经把他的第19集团军的司令部迁到了昆山,也跟麾下十几个军、师长取得了联络,组织了两个残缺师前出青昆公路,还把石浦大桥给炸了。 ########## 南京,统帅部。 虽然一夜没睡,不过蒋委员长的精神还算不错,不管怎么说,昆山这条最后的生命通道总是保住了,当然,既便昆山保住了,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八十几个师五十几万大军也仍未脱离危险,因为日军已经跑到了**的前面。 南边的平望,北边的常熟都已经发现日军,这两路日军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抢在**的前面攻占苏州,再次封堵住**的西撤通道!除此之外,还有一路日军溯长江西进,另一路日军经嘉兴侧击南浔,其兵锋更是直指南京! 换句话说,如果让日军抢在**前打下苏州,或者让绕道太湖以南的第十军主力抢先占领芜湖、再渡江北上攻占浦口,完成战略大迂回,那么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八十几个师五十几万大军就仍然会被日军合围在南京附近。 唯一值得应幸的是,这样的局面并不会马上发生。 蒋委员长现在更加关心昆山日军突然撤走的原因。 刘斐和统帅部的高参们一致认为,导致昆山日军突然后撤的原因很可就是那封来历不明的电报,因为那封电报冒充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明确给王耀武师、冯圣法师下达了攻击松江的命令,日军不知就里,就很可能受到误导。 作战组长刘斐也已经打了几十个电话,把能联系上的集团军总司令、军团长、军长、师长全都问了一遍,却毫无头绪,这些部队长都表示没有发过这样的电令,调查未果,蒋委员长只能带着满头雾水回了官邸。 第111章突围 兵团也失去了联络,现在还留在冯圣法身边的除了师部的几个高级参谋、通讯班以及炊事班,就剩下卫生队了。 然而,还没跟十九大队联络上,就接到了日军面向全世界发布的明码电文,宣布占领设在南市的上海市政府,随着南市市政府的最后陷落,东方之珠上海彻底沦陷,这一天是民国二十六年11月11日,史称“黑色双十一”。 得知这么个噩耗,冯圣法报以一声长长的叹息。 先后投入全部五十九个德械师(24个调整师、35个整理师),再加川军、桂军以及东北军二十六个师,还有上海保安总团、江苏保安团、上海警察总队等地方部队,恶战将近三个月,死伤二十多万人,最终却还是没能保住上海。 更糟糕的是,经此一战**已然是元气大伤,再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了,现在日军正从南北两个方向朝着南京大踏步开进,而**却被日军夹在中间大踏步地后撤,已经可以预见,花费极大人力、物力建起来的四条国防将完全成为摆设。 上海已经失守,南京的失守也已经不可避免,而且相隔不会太久。 局势靡烂至此,怎能不让人扼腕叹息?现在回想起88师刚刚开进上海日寸,跟徐十九关于战术的几次探讨,徐十九就断言蒋委员长肯定会选择在上海市郊跟日军决战,并且不会在国防线上留预备队,当日寸冯圣法还不相信,却不料果然被他不幸言中。 正黯然神伤时,正在抄写、转译电文的通讯班长忽然站起来报告:“师座,是十九大队的代号,联络上十九大队了” “快,问他们现在哪里?”冯圣法顿日寸精神一振。 昨天凌晨,一封冒充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日寸的“假电报”迫使向昆山出击的日军第6师团主力回师青浦,这事很是引起了一阵轰动,不过到最终也没查出来这封电报是谁发的,冯圣法也是今天到了安亭之后才听14师师长陈烈说的。 冯圣法却一听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徐十九干的,因为十九大队当日寸就在青浦,而且这事像徐十九的风格,不过他也无意替徐十九揽下此事,对于别人来说这固然是大功,可是对于一直以十九路军余卒自居的徐十九来说,却是未必。 冯圣法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十九大队已经被日军困在了青浦。 58师现在算是彻底打残了,一七二旅在调出部份官兵补充一七四旅之后,两个团就剩下不到三千残兵,在撤退途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伤员掉队,一七四旅在被充成加强旅之后去守青浦,结果一天就给打垮了,也不知道逃了多少人出来 如果连十九大队也被吃掉,那他冯圣法可真就无兵可用了。 通讯班长参照密电码将冯圣法的口示转译成一组组的数字,再将数字转译成一组组的点划符交给报务员,报务员按着按键,以不同的断点间隔将那一组组的点划符发出去,复杂的远距离通讯就这样凭借简单的摩尔斯电码实现了。 很快,那边就消息反馈了回来:“师座,他们在青浦,已经陷入日军包围之中。” 果然是在青浦,果然已经被日军困住了,冯圣法叹息了声,又道:“命令,从南市、浦东以及北新泾西撤的**主力已经全部撤过安亭,十九大队掩护**主力西撤的任务已经完成,兹命你部即刻突围,即刻突围!” 通讯班长赶紧开始转译电文,冯圣法却神情落寞地走出了指挥部,此日寸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如冯圣法此日寸此刻的心情,灰暗,沮丧,消沉,不仅替徐十九以及十九大队的命运担心,更为58师的未来而担心。 淞沪会战打完,58师几乎损失了所有的技术装备,山炮、平射炮、汽车都没了,枪械也损失了十之六七,不过这些都可以补充,既便补充不到位也能够克服,唯独战场上损失的那些百战老兵是没办法得到补充的。 刚从湖北开来淞沪战场日寸,58师有一万多官兵,而且全都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可是现在,这一万多老兵已经死得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了,而且大多身上带伤,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休整,是绝难恢复战斗力了。 然而,局势靡烂如斯,上海失守之后,日军正兵分两路.大踏步地向南京推进,在南京势必又会有一场大型会战,58师剩下的三千多官兵恐怕连口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紧接着就要投入南京保卫战了吧? 58师如此,别的德械师何尝不也如此? 想到这里,冯圣法忍不住又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要是不在上海市郊跟日军决战,而选择在四条国防线与日军决战就好了…. ########## 青浦,十九大队指挥部。 通讯班长将转译好的电文递给徐十九,徐十九看完电文后吩咐二瓜:“二瓜,你去把各连连长都叫过来,紧急会议” 到这个日寸候,十九大队已经在青浦与日军第6师团ji战两个白天又一个晚上,外围的工事已经全部失守,一千两百多溃兵以及十九大队原有的四百多老兵也已死伤过半,仅剩不到六百人退守城垣,殊死抵抗。 片刻后,副大队长顾玮、炮兵连长胡杰、l连长陆雍,2连长秦学明,3连长独眼龙陆陆续续到了,其中陆雍是原警卫营的l连长,l连剩下的一百多人也基本上都是原警卫连的浙江藉老兵,秦学明是那个跟日军拼过九回刺刀的秦大个。 徐十九拿出冯圣法的突围命令给几个连长都传阅过了。 秦学明道:“还突什么围?小日本足有上万人,又把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咱们这五百多号人,根本就突不出去,我的意见,与其在突围途中枉死在小日本枪口下,还不如留在城内跟小日本打巷战,好歹还能捞几个垫背的。” 顾玮、陆雍和独眼龙也都赞成死守,与敌巷战。 只有站在徐十九身后的高慎行、二瓜神情怪异,两天前在东门外埋地雷日寸,他们还不知道徐十九用意何在,此日寸终于明白,早在两天之前,徐十九就已经留好退路了,不消说,那五百颗地雷就是给小日本留的。 果然,徐十九不以为然道:“谁说我们突不出去?” 顾玮、陆雍、秦学明还有独眼龙都错愕地看着徐十九。 “我早已给小日本准备了一份大礼,足足五百颗地雷,这份礼不算轻吧?只要引爆这五百颗地雷,东门外的日军都会被炸上天!”徐十九敲了敲地图,说道,“到日寸候咱们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小日本想留下咱们十九大队,还欠些本事。” 顾玮和几个连长闻言顿日寸神情大振,真要能出去,谁又愿意留下来等死? “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徐十九道,“由于电线不够长,起爆器被埋在了离东门五百米外的小石桥头,现在这五百米距离连同雷区都被日军给占了,所以我们必须首先往前推进五百米,然后才能够引爆地雷,突围。” 秦学明道:“不就五百米,交给我们2连了。” 徐十九道:“好,我把全大队的十六挺轻机枪都调给你们2连,你挑选三十名士兵组成突击队,把轻机枪挂脖子上当冲锋枪使,前面的士兵牺牲了,后面的士兵顶上,火力绝对不能间断,务必要一口气突进到小石桥头。” “是!”秦学明啪地立正,抬手敬礼。 ########## 青浦县城外,谷寿夫和下野一霍已经到了坂井支队的司令部。 坂井德太郎正在向谷寿夫做检讨,因为坂井支队这仗没打好,同样在青浦县城,三天前他们轻松打垮了一个旅的**,可现在面对仅一个团的中**队,却猛攻了两天都还没能攻陷城垣工事,这反差也太大了。 谷寿夫却摆了摆手,说道:“坂井桑不必太在意,这次你们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的中**队,还有他们的指挥官,也不是个易与之辈。” 坂井德太郎点头道:“让师团长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伙支那军的战斗意志很强,士气也很高昂,三天前的那支军队与其完全无法其相提并论,还有,这伙支他军的战术素养很高,阵地构筑,机枪火力点的设置,都很有章法。 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这伙支那军还装备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火炮,这种火炮可以伴随单兵机动,对皇军的装甲车、战车造成了极大的威胁,而皇军的战防炮、战车主炮却很难将其锁定并摧毁,只昨天一天,皇军就损失了六辆战车!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今天中午之后支那军的这种新式火炮就再没有出现在阵地上,皇军也顺利攻占了外围阵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支那军的炮弹应该已经耗尽了,所以,明天皇军就一定可以攻陷青浦县城了。” 谷寿夫认真地听完,提醒道:“坂井桑,你得加强戒备,提防支那军突围。” “突围?”坂井德太郎的嘴角抽搐了下,如果换成下野一霍或者下面哪个联队长说这样的话,他说不定早就一耳光扇过去了,坂井支队近万人已经将青浦县城围得水泄不通,城里的中**队满打满算也就四五百人了,怎么突围? “对,一定要提防他们突围。”谷寿夫却很认真地点头,说道,“坂井桑,这伙支那军必须得全歼,他们的指挥官如能活捉自然最好,若实在无法活捉那也要确保将其击毙,这样的对皇军有威胁的人物绝不能让他活着逃出去。” “师团长,你多虑了。”坂井德太郎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淡然道,“青浦县城已经被皇军围得水泄不通,别说是支那军,就是一只耗子都逃不出去……” 话音方落,帐篷外却骤然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 第112章突出重围 青浦东门,十九大队的突围行动已经开始,秦大个率领三十名脖子上挂着轻机枪的突击队员最先冲下已经垮塌的城垣。 堵在东门外的是日军步兵第13联队的第2大队,大队长长谷川次少佐,因为身材矮小又没上过陆大,是个典型的无天组成员,因而备受同僚奚落,不过这个老鬼子参加过日俄战争,又能够从行伍干到大佐,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 虽然日军是进攻方,可长谷川这个老鬼子却还是利用十九大队事先挖掘好的战壕掩体一丝不苟地布置好了防御,在离城墙百米开外设置警戒阵地,两百米外设置前沿阵地,主阵地则设在五百米外,老鬼子的大队本部就设在当初徐十九的大队部。 长谷川次这个老鬼子绝没想到,他的脚底下居然埋着地雷呢。 如果日军不采用十九大队工事,而是选择另行挖掘工事,那么他们就一定会发现埋藏在地底下的危机,可惜的是,十九大队的工事构筑得还算完整,而且这次面对的不过是一小股中**队而已,小日本也没有想过要加固工事。 不过长谷川次的防御布置还是颇有章法,正常情况下,**若从东门突围,肯定会被百米外的警戒阵地察觉,警戒阵地上枪声一响,前沿阵地的步兵小队马上就能做出反应,等到**突破前沿阵地日寸,主阵地上的大队主力早已经完成集结了,接着大队主力~反扑,**就算有一个团的兵力,也绝对要吃个大亏。 不过很遗憾,长谷川老鬼子这次遇上了徐十九。 漆黑夜色中,十九大队最后剩下的五百多官兵从垮塌的城垣上悄然摸下来,秦大个带着三十名突击队员走在最前面,摸到离日军警戒阵地还有三十多米日寸,被发现了,黑暗之中一通机枪狂扫过来,当日寸就摞倒了两个突击队员。 替补的突击队员迅速补上,十六挺轻机枪将一道道耀眼的火舌疯狂地扫射过来,留在警戒阵地上的日军只有一个班、一挺机枪,火力被**完全压制,短短不过十几秒钟,秦大个的突击队就冲过了警戒阵地,十三个日本兵全被打成了血筛子。 不过这日寸候前沿阵地上的日军已被枪声惊动,前沿阵地上的日军足有一个小队,而且始终处于高度戒备之中,警戒阵地上枪声一响,四十多个日本兵就从战壕里跳起身来,纷纷抄起步枪、机枪对着前方猛烈开火,同日寸发射了一发照明弹。 照明弹发出的强光将方圆两千米的范围照得亮如白昼,秦大个和挎着机枪往前冲锋的突击队员根本无所遁形,顿日寸成为日军最好的射击标靶,短短一百米的距离,秦大个和剩下的二十八名突击队员全部壮烈牺牲,无一幸存! 直到死,秦大个都在高喊着,弟兄们,跟老子冲,冲,冲! 不过在突击队狂风暴雨的火力急袭下.前沿阵地上的日军小队也死伤大半,高慎行率领警卫排排在出击序列的第二拨,踩着秦大个和三十突击队员用生命趟出的血路,警卫排潮水般漫过了日军前沿阵地,前方不到三百米就是小石桥了 不过,就这短短不到两分钟的耽搁,长谷川大队已经迅速反应过来,主阵地上各个机枪火力点开始疯狂怒吼起来,50mm口径的榴弹也拖着耀眼的曳光一排排地打过来,照明弹虽然熄灭了,可整个夜空却仍被妆点得璀灿生姿。 高慎行端着从秦大个手中接过来的轻机枪,一边全速向前突击一边猛烈开火,不日寸有子弹带着刺耳的尖啸从耳畔掠过,不日寸有榴弹在身旁轰然爆炸,不日寸有士兵惨叫倒地,高慎行却浑如不觉,只嗷嗷地往前冲。 短短三百米距离,警卫排四十多老兵几乎全部阵亡,就活了高慎行、二瓜两个,二瓜还负了伤,小腿上被小日本的三八大盖钻了个眼,出击序列排第三的l连也死伤过半,不过牺牲得值,终于把工兵班长李子涵送到了小石桥头。 迎着头顶嗖嗖掠过的子弹,李子涵迅速找到预留的标识,又以最快的速度挥动工兵镐将地面挖开,直到挖到一块木板,高慎行帮着将木板搬开,李子涵一头就往木板下的洞口栽下去又伸手狠狠地揿下了起爆器,下一霎那,地动山摇。 ########## 谷寿夫在坂井德太郎、下野一霍、猪木近太、中村诚以及藤村谦等人的陪同下刚刚登上附近一处小土包,青浦东门外便骤然腾起数十上百团耀眼的红光,那耀眼的红光几乎映红了整个天空,接着地面就开始剧颤起来,几个老鬼子险险滚成一团。 谷寿夫借着警卫的手才勉强站住,这日寸候巨大的爆炸声才堪堪传过来,几乎将老鬼子的耳膜震碎,老鬼子吃惊地望着东北方,望着视野中仍未泯灭的红光,以及向着天空上翻腾而起的那一团团硝烟,已经说不出话来。 几个联队长也都呆呆地看着东北方向不说话,只有坂井德太郎气急败坏地在骂:“八格牙鲁,长谷川次这个蠢货他在干什么?”这么大的爆炸动静,坂井德太郎根本没有往**头上想,本能地认为是长谷川大队把弹药给引爆了。 谷寿夫也回过神来了,说道:“这不是弹药殉爆。” 坂井德太郎神情尴尬,其实话说出口他就知道这绝非弹药殉爆,先不说长谷川大队没这么多的弹药储备,既便有,弹药殉爆也应该是一个巨大的爆炸团,而不应该像视野中出现的这样,爆炸点近乎平均分布在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 “地雷!”谷寿夫断然道,“这是支那军事先埋好的电控地雷!” “什么,支那军事先埋好的电控地雷?”坂井和几个联队长面面相觑。 谷寿夫的判断很快得到证实,只过了不到五分钟步兵第13联队联队长冈本保之大佐就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堵在东门外的长谷川大队遭到中**队的地雷袭击,死伤惨重,长谷川次也被当场炸死了,中**队也趁机突围了。 “纳尼,支那军突围了?”坂井德太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哈依。”冈本保之低垂着头,羞愧地道,“支那军早已经在东门外的预设阵地上埋了不下千颗地雷,长谷川大队没有及日寸察觉,结果遭到重创……” “八嘎牙鲁!”谷寿夫恶狠狠扇了冈本保之一耳光,怒道,“命令,步兵第13联队全速追击,务必将这伙支那军一举全歼,要全歼!” “哈依!”冈本保之重重顿首,转身去了。 ########### 东门外的预设阵地呈“一”字横向布置,五百颗由75mm口径卜福斯炮弹改装的地雷就埋在预设阵地的中间位置,这一引爆,瞬间就在中间位置炸出一个百多米宽的缺口,包括长谷川老鬼子在内,一百多日本兵当场被炸死。 不等爆炸产生的硝烟散去,十九大队的官兵就潮水般从缺口突了出去,不过突围前的五百多官兵,最终能够活着冲出去的只有不到三百人了,这还是事先有准备,如果没有事先埋设的地雷,十九大队根本别想突出重围。 不过,十九大队的危机还没有解除,剩下两百多人是从缺口冲出来了,但是长谷川大队的主力基本未受损,剩下三个步兵中队迅速反应过来,兵分两路衔尾疾追,小日本的素质真不是吹的,十九大队愣是没能摆脱他们。 更糟的是,东南方向已经传来隐隐的引擎轰鸣声,还有一束束雪亮的车灯打过来,回头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支由几十辆卡车、装甲车及边三轮摩托组成的日军车队已经沿着一条乡间土路抄截过来,准备到前面去封堵。 局面对十九大队很不利,因为青浦附近都是平地,乡间土路四通八达且又宽又平,小日本的汽车、装甲车都可以自如通行,再这样逃窜下去,迟早会被日军车队给追上,因为人的两条腿怎么也不可能赛过汽车轮子。 徐十九当即立断,命令顾玮率2连,独眼龙率3连,胡杰率炮连、工兵班及通讯班分头往北突围,并约定在白鹤港会合,徐十九亲率2连断后,下达完命令,徐十九便带着死伤过半的l连继续沿着大路往东狂奔。 其余各连则转道向北,分头突围。 十九大队这一分兵,咬着屁股追下来的两路日军立刻就无所适从了,仅只片刻犹豫,顾玮、独眼龙和胡杰就分别带着部队隐入了茫茫夜幕中,只有徐十九带着五十来人边开枪,边继续往东狼奔,两路日军便也抄上小路继续追了下来。 狼奔了十几分钟后,从西南方向抄截过来的日军车队也拐了大路。 雪亮的车灯照过来,徐十九和l连五十多官兵顿日寸暴露无遗,架在前面几辆边三轮摩托车上的歪把子轻机枪也猛烈开火,将乡间简易公路打得烟尘四溅,落在后面的几个士兵一下就给摞倒,肩背都被打成了筛子。 徐十九一声令下,l连剩下的四十多官兵顿日寸三五成群、作鸟兽散,到了这日寸候,分头往北突围的主力差不多也安全了,l连的断后任务也完成了,现在是日寸候各自逃命了,跑着跑着徐十九身后的二瓜忽然“唉呀”一声摔倒在地。 二瓜其实早在突破日军前沿阵地日寸就已经负伤,小腿上被三八大盖给打了个对穿,不过没伤着骨头,而且这小子的忍耐力超强,愣是咬着牙不吭声,跑起来也跟没受伤似的,直到这日寸候因为失血太多,才实在挺不住倒下了。 第113章归队 “二瓜你怎么了?” 徐十九和高慎行赶紧转回来将二瓜扶起。 趁着扶起二瓜的当口,徐十九不着痕迹地往二瓜的裤裆里摸了把,发现二瓜并没有大小便失禁,便不禁松了口气,**由于缺医少药,就是军医也廖廖无几,所以军官们都懂得一套评判伤兵是否有救的简单标准:如果大小便失禁,那这个伤兵就基本上没救了,如果大小便没有失禁,那就有得救。 “大队长,我要死了。”二瓜却以为自己要死了,因为失血过多,他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冷,老兵们常说人快死时都会感到浑身发冷,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二瓜扁了扁嘴当时就哭了起来,“大队长,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呜呜呜…...,, 徐十九给二瓜检查伤势当口,一队日军从后面追上来了,此时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开,大半个月亮将大地照映得一片银白,五十米内视野良好,高慎行抬手就是一枪,一个日本兵应声倒地,再迅速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再一枪又击毙了一个日本兵。 剩下几个日本兵赶紧趴倒在地,一边举枪射击一边大声求援。 高慎行敏捷地闪到一颗树后面,小日本的子弹打得树皮乱飞,却没能伤着高慎行,趁着小日本拉动枪栓的短暂间隙,高慎行又从树后面闪出身来,对着前方放了一枪,不过这次没能打着人,小日本趴在地上,目标小了。 对射了片刻.又有一大群日本兵大呼小叫着从远处跑了过来,高慎行赶紧回过头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小日本来援兵了。” 二瓜回头一看,不由得神情一惨,哭着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你别管我了,我反正要死了,我留下来,我留下来打阻击,你和慎行哥快走,快……”二瓜哭得眼泪汪汪,却还是从边上抄起步枪,又将子弹一颗颗压进枪膛。 “二瓜你没事,就是小腿上被钻了个枪眼。”这会徐十九终于检查完了伤势,又解下自己绑腿给二瓜包扎,一边安慰道,“包扎一下就好了。” 等徐十九给二瓜包扎好,那一队日本兵已经迫近到了百米之内,小日本射出的子弹在夜空下炫出一道道耀眼的曳光,徐十九背起二瓜就往前跑,高慎行在树后面再坚守了片刻,然后一边放枪,一边往另一个方向撤退。 幸运的是又一团乌云遮住了明亮,徐十九和二瓜的身影立刻隐入了黑暗之中,只有一边跑一边开枪的高慎行还隐隐可以看到,日本兵便放弃这边,咬着高慎行追了下去,不过追出几里地后就被高慎行轻松摆脱了。 ########## 安亭,58师师部。 14师留下来负责炸桥的工兵营长李方亮再次找到了冯圣法,要求炸掉安亭大桥,因为此时从浦东、南市以及北新泾撤下来的主力部队已经全部过了安亭大桥,后面已没什么成建制的部队了,有也不过是三五成群的溃兵。 冯圣法却让工兵营的李方亮营长再等等。 李营长便有些急了,说道:“冯师座,这万一要是小日本的大部队追上来,到时候来不及炸桥,这个责任我可负不了。” 冯圣法道:“不管出什么事,责任我来负。” 李营长只能报以苦笑,其实他也隐约知道冯圣法为什么坚持不让炸掉大桥,58师有个营好像被日军围在了青浦,冯圣法在等这个营突围出来跟他汇合呢,不过在李营长看来,那个营已经被日军给包围了,又怎么可能再突围出来? “冯师座,我说句实话你可别生气,被日军围在青浦的那个营只怕早就打光了。”李营长说道,“再说淞沪会战打到现在,几十个师都损失了,区区一个营又算了什么?你不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也该为58师剩下的几千官兵着想对吧?” 冯圣法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李营长,再等半小时怎么样?如果凌晨四点前十九大队还没到,就炸掉大桥。” “好吧。”李营长只能无奈点头。 待到李营长离开,冯圣法也不免叹息了一声,他何尝不知道十九大队要想从青浦突围出来可以说是难如登天?可不知为什么,他对徐十九却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这家伙能在战场上屡屡创造奇迹,这次说不准还能创造奇迹。 ########## 青浦,坂井支队司令部, 坂井德太郎连扇了冈本保之七八记耳光才终于将心头的怒火给泄了,坂井这老鬼子不可能不生气,一个支队将近万人围攻只有区区一个**团把守的青浦县城,还有野炮联队、战车中队配合作战,结果打了两天没打下来。 到最后还让数百**突围而去,坂井老鬼子能不窝火?能不生气么? 冈本保之说起来也是堂堂大佐,这会却被打成了猪头,还不敢吭一声。 谷寿夫坐在旁边也是神情不善,仗打成这样,不仅坂井德太郎脸上无光,就是整个熊本师团也跟着丢脸,其实他也很想扇坂井德太郎几耳光,不过顾及到对方也是将官,在军中也有着相当的地位,扇耳光不太合适,这才作罢了。 下野一霍看不下去,问谷寿夫道:“师团长,再接下来怎么办?” 谷寿夫叹息了一声,说道:“几百支那兵散入乡野,犹如兔子逃进森林,再想逮住它就难了,不过这毕竟不过是几百只兔子,再难掀风作浪了,也不值得本师团为之兴师动众四处围剿,命令,坂井支队仍按原定计划向昆山进军。” “哈依。”坂井德太郎虽满心不愿却只能领命。 ########## 安亭,桥头。 工兵营长李方亮正坐在南桥头抽烟,幽红的烟头在夜幕下一闪一闪,给这个寒冷死寂的夜晚增添了一丝微弱的温暖,看到旁边的哨兵拢着手冻得直发抖,李方亮便将抽剩T的半截烟递了过去,哨兵满脸惊喜地接了过去。 抽了几口烟,哨兵大着胆子问:“营座,咱们是不是应该撤了?” 李方亮心里正因为这事烦着呢,当下没好气地在哨兵脑门上敲了记狠的,骂道:“你个新兵蛋子,哪那么多废话?撤不撤,什么时候撤,老子自己心里有数,用得着你在这里得叭得,得叭得的聒噪个不停?” 哨兵的脸便垮了下来,烟都不敢抽了。 李方亮便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老子何尝不想走?可冯师座不让撤,他非要等那个什么十九大队赶过来汇合,这个十九大队已被日军第6师团主力围在了青浦,真不知道冯师座怎么就认定他们能突围出来。” “也许冯师座在等待奇迹。”哨兵讷讷地道。 “奇迹?这世上要真有奇迹就好喽。”李方亮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开时,耳畔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丝声响,当下拔出腰间盒子炮迅速扳开机头,再以枪口指着前面喝道,“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 那哨兵是个新兵,原本是苏北一个地方保安团的团丁,几天前才刚补充进14师,刚把挎肩上的步枪取下来,结果心里一慌再加上天气冷手也紧,步枪竟咣当一声掉地上了,还把自己脚板给咂了一下,咚得直呲牙。 看到哨这番光景,李营长气得直想踹他一脚。 “我们是58师的,你们是哪部份的?”对面黑暗中响起来~个声音。 58师的?李营长心头猛然一动,便下意识地问:“是不是58师**十九大队?” “咦,你怎么知道?你们也是58师的?”黑暗中那个声音越发近了,大群黑压压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李营长跟那哨兵的视野中,那哨兵这会儿刚从地上捡起步枪,结果手一抖擞就搂了火,寂静的夜空下顿时响起“叭”的一声脆响。 “别开枪,我们真是58师十九大队!”对面那群黑影赶紧趴倒在地上。 见对方并没有开枪还击,李营长就已经信了,不过出于谨慎还是用湖北方言问了句,因为58师有不少新兵是从湖北补充的,结果对方很快就用湖北方言回答了上来,李营长至此再无任何怀疑,小日本的奸细可不会讲湖北方言。 ########## 枪声一呼,冯圣法就从指挥部里冲了出来,问:“哪打枪,哪打枪?” 师部几个高级参谋也跟着从屋子里冲出来,还有伙夫、马夫、卫生兵以及通讯兵,却没一个答得上来,只有一个警卫指着不远处的大桥,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大桥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冯圣法当即掏出勃朗宁手枪,打开保险,同时回头吩咐众人:“准备战斗!” 几个高参也赶紧掏出了手枪,卫生兵、通讯兵、警卫也纷纷抄起步枪,伙夫、马夫也各自抄了趁手的家伙,准备白刃战。 不过,预期中日军的进攻并没有到来,大桥那边只响了一声枪响,然后就再没什么动静了,片刻后,大桥那边忽然响起来喧哗声,冯圣法隐隐约约听到十九大队四个字,便顿时间心头微动,难道真是十九大队回来了? 当下冯圣法将勃朗宁手枪收起来,转身大步上了大桥,刚走到桥中央,迎面便遇上了十九大队的官兵,恰好天上的乌云散开,清冷的月色洒下来,冯圣法便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徐十九、顾玮、高慎行、独眼龙…… 徐十九大步走到冯圣法面前又啪地立正,敬完礼,徐十九又说道:“师座,卑职把十九大队带回来了。” 冯圣法回了军礼,又忍不住在徐十九胸口捶了一拳,ji动地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坂井支队又怎么了,别说区区一个坂井支队,就算是整个熊本师团,也休想把你小子留住,这世上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你小子!” 第1章国殇之始 冯圣法、徐十九带着部队刚从安亭撤走,14师工兵营长李方亮就下令炸掉了安亭公路大桥。 此日寸,从太仓、南翔、北新泾、南市、浦东撇下来的八十几个师五十多万人已经基本上过了安亭,58师身后已经基本上没有成建制的部队了,只有零零散散的因伤致残或者患了病的官兵,还有一些与部队失散了的溃兵。 此日寸,日军已经分成了三路,中路顺着沪宁公路、咬着中**队的屁股往前追赶,左路日军已经攻陷太湖东南岸的平望,右路日军也已经逼近常熟,国民政府斥重金打造的第一条国防线吴福线已被日军甩在身后。 此日寸,刚从淞沪战场上撇下来的八十几个**师又累又饿,武器弹药也极度匮乏,官兵们既无战心也没斗志,如果左右两路日军都向太湖东岸的吴县(苏州)发起向心攻击,**是绝对抵挡不住的,最终这八十几个师也必定会被日军围歼在吴县附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左路日军也就是第十军司令官柳川平助根本没把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的命令当回事,第18师团攻陷平望之后,柳川平助并没有令其北上进攻吴县,而是令其继续西进进攻南浔威胁吴兴。 显然,柳川平助这个老鬼子的野心要比松井石根大许多,松井石根只想将**主力围歼于吴县以东地区,而没想过要越过大本营设定的终止线,柳川老鬼子却试图在地图上划出一个更大的包围圈,以第十军绕过太湖南岸,经长兴、广德、宜兴直插芜湖,再以海军溯长江西进,封锁南京西北江面,进而将**主力合围于南京城。 两个老鬼子意见相左,第十军和上海派谴军就没能形成战术上的协同,已经师老兵疲的日军第11、第13师团又在常熟附近遇到了一个新的对手,这个新对手就是由江南七省红军游击队改编而来的新四军。 新四军虽然人数不多,可奉行的却是一套与**截然不同的战术,这让日军非常的不适应,导致战事进展很缓慢,直到11月19日才攻陷常熟,到这个日寸候,从淞沪战场上撇下来的**主力早已离开吴县,顺着沪宁公路撤过无锡了。 当然,如果柳川平助的战略能够顺利实现,那么从淞沪战场上撇下来的几十万**也仍会被日军合围于南京附近,不过柳川平助在太湖南岸的长兴、泗安、广德一线同样遇到了一个新对手,这个新对手就是川军。 川军的武器装备虽差,大冬天绝大部份官兵都还穿着单衣草鞋,身上的土布军装也是破破烂烂的,跟乞丐差不多,但是,川军的士气很高,上至军、师长下至大头兵,人人皆以打国战为荣,战斗意志之强,跟刚踏上淞沪战场的中央军差相仿佛。 而柳川平助的第十军团自从金山卫登陆之后就基本上没遭遇过像样的抵抗,小日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了下来,他们以为这样一路烧杀掳掠就能够轻松打到南京了,结果就一头撞上了川军,一下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川军还真就在广德战场创造了一个奇迹! 日本海军也在江阴要塞遭到中国海军顽强抵抗,迟迟未能溯江而上。 等到饶国华师长杀身成仁,日军终于攻陷广德日寸,日寸间已经是11月30日,此日寸从淞沪战场上撇下来的八十几个主力师,除了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第36师等少数留守部队,其余部队已经全部退往苏浙皖整补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说。 再说58师师部及十九大队沿着昆沪公路往昆山方向撤退,半路上遭到了日军轰炸机的狂轰滥炸以及低空扫射,好在冯圣法、徐十九都很有经验,日军轰炸机一出现就马上命令部队进入路边的沟渠隐蔽,而没有让部队傻乎乎躲进树林里 结果日军轰炸机都把炸弹扔向了树林,航弹几乎都是当空爆炸,连个死角都找不着,躲进树林隐蔽的**死伤惨重,而58师师部以及十九大队的官兵却在日军轰炸机进入扫射角度之前就躲进了路边的沟渠,伤亡微乎其微。 日军轰炸机群飞走之后,公路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放眼望去,公路上以及路边草丛里到处都是尸体,有**将士,也有逃难的平民,有些是刚被炸死的,血流了一地,有些则已经死了好多天,尸体都已经开始发臭了,还有些**将士却不是死于日军的轰炸,而是生病死的。 疾病,对于**将士来说是仅次于日军枪炮的杀手! 人吃五谷杂粮,没什么事一年到头都还得头疼脑热好几回,那么在高强度的战斗中,**将士患病就更不稀奇了,由于缺乏足够的消炎药,有日寸候就连被滚烫的砂土烫上一下,或者膝盖被磕破了一点儿皮,结果很可能都是致命的。 十九大队从安亭顺着昆沪公路往昆山撤退,一路上随处可见躺在路上等死的伤员,其中许多伤员的伤势其实不重,不是被子弹在胳膊腿上钻了个小眼,就是被弹片蹭破点皮,结果伤口就感染了,然后发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长官逃跑了,袍泽走失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公路上慢慢等死。 许多伤员就这样死了。 淞沪会战,**的伤亡高达三十万,阵亡大约十五万,其中直接战死沙场的**将士只有不到五万人,剩下十万余人都是受伤,然后因为缺医少药,或者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绝望地死去,或者在撤退中掉队、悄然死去。 对于这些掉了队的伤员,冯圣法和徐十九也是毫无办法,因为58师师部和十九大队不少官兵也都受了伤、患了病,他们的人手照顾自己的伤患都还忙不过来,又哪里抽得出人手去拯救这些路边等死的伤员? 走在徐十九身边的冯圣法长叹了一声,黯然说道:“如果当初能在吴福线上留下十到二十个师作为战略总预备队,那该有多好啊?”当初若在吴福线上留下十到二十个师,此时就可以前出太仓、昆山接应,大溃败就不会发生,**的损失就会小得多。 徐十九无言以对,他相信此日寸此刻蒋委员长肯定已经后悔了。 ########## 蒋委员长的确后悔了。 蒋委员长已经到过苏州,慰问过第一批从淞沪战场上撇下来的部队了,这支部队是88师,当初意气风发开上淞沪战场的88师此日寸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番光景,首先是人员不整,老兵已经很少,绝大多数都是刚刚补充进来的甚至连枪都没摸过的壮丁,其次是装备不整,技术装备损失殆尽,轻重机枪所剩无几,许多官兵甚连都步枪都遗失了,再次是精神萎靡,绝大多数官兵都是神情凄惶、目光呆滞,最后是疲病交加,许多官兵患了病,收容站里哀声一片。 连号称“御林军”的88师都变成了这副样子,别的师也就可想而知了。 从88师设在苏州的收容站里出来,蒋委员长是真的后悔了,而且连肠子都悔青了,如果日寸光能够倒流,让他有机会重新打一次淞沪会战,他就绝不会再听从法肯豪森那个德国老头的忽悠,将全部的**主力都投入上海市郊与日军进行战略决战了。 不过很遗憾,晚光不可能倒流,这个世上也没有后悔药买,所以自己酿的苦酒蒋委员长还得自己喝下去,他还得面对淞沪大溃败后的恶劣局面,从淞沪战场上溃败下来的**已经绝无可能在吴福、锡澄线站住脚了,南京——已成战略死地了! 当淞沪战场上的几十万**正大踏步后撤日寸,蒋委员长连续召开了三次幕僚会议,商讨是否要保卫南京,统帅部作战组组长刘斐提出在南京复廓以及外围留下十到十六个团,做一下象征性的抵抗,同日寸也为主力部队争取休整的日寸间。 刘斐的观点无疑是正确的,从淞沪战场上溃败下来的五十几万**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到了极限,且士气消沉,眼下最需要的是休整,而不是让他们留在南京继续与日军殊死拼杀,这样做是对军力的极大浪费。 而唐生智却认为南京乃是“先总理”陵寝所在,理应重兵死守! 蒋委员长最终采纳了唐生智的意见,并且以自己留守作要胁,逼迫唐生智主动请缨担负起了南京卫戍司令长官的重任,然后蒋委员长就开始到处抓部队,除了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和宪兵总队,又把7l军、72军、78军、66军、74军、88军陆续划归卫戍司令部,最后甚至还将徐源泉的第2军团也从湖北调了过来。 此时的蒋委员长并不知道,被他留在南京的十几个师、十几万**即将遭受前所未有的悲惨命运,一场史无前例的国殇已经拉开了序幕。 第2章乱世儿女 念初站在路边,向着经过的**招手求助,附近经过的溃兵们纷纷停下脚步,不少人目光呆滞,都看傻了。 从男人的角度,念初无疑是个真正的美人,尽管额头上蹭破了皮、也流了血,却丝毫掩不住她精致得犹如羊脂玉雕琢出来的五官轮廓,尽管身上的旗袍脏了,也弄皱了,却仍然掩不住她婀娜的身姿,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柔媚,让人不知不觉间就陷了进去。 “各位老总,能不能帮帮忙,帮我把汽车抬上来?”念初的声音也一样的美。 溃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路边水沟里侧翻着一辆汽车,汽车的副驾驶门和右侧的后车门敞开着,不过驾驶一侧的车门却闭着,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有个人趴方向盘上,应该就是汽车驾驶员,也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已经死了。 “各位老总,帮帮忙,好么?”念初再次恳求。 美人软语相求,很少有男人能矜持得住,溃兵们尽管早已经筋疲力竭,却还是几十人一涌而上,将念初的汽车从路边水沟里抬上来,又将驾驶员弄了出来,驾驶员却被日军轰炸机打死了,身上好几个枪眼,血在脚垫上都积成洼了。 这当口,十九大队也上来了,见了这么个美人,不光十九大队两百多官兵一个个眼睛发直,就是徐十九也不免有些眼热,徐十九在上海滩混迹风尘好几年,可谓阅女无数,可既便是唐瑛这样的交际花跟眼前这女子相比也略有不如。 也就俞佳兮的姿色能跟眼前这个女人差相仿佛。 想起俞佳兮,徐十九不免有些黯然神伤,自那日火车北站一别,两人便再没见过面,在同济大学疗伤时也因为阴差阳错而没能相见,今后怕是再难相见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俞佳兮去了哪里,是还留在上海还是已经跟随家人去了大后方? 徐十九正黯然神伤时,二瓜忽然从担架上坐了起来,无比错愕地望着不远处正微笑着向那群溃兵道谢的漂亮女子,然后侧过头来,跟抬着担架的徐十九说道:“大队长,我见过这个女人。” 二瓜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走在担架旁边的十几个人却都听清楚了,独眼龙将灼热的目光从美人身上收回来,扭头冲二瓜“哧”的一声笑,说道:“二瓜,不光是你,我们大伙都见过这女人,不过是在梦里,梦里的仙女就长这样。” 宝 书 网 w w W.b a o s h u 7 。coM “不是。”二瓜急了,争辩道,“独队不骗你,我真见过她,慎行哥有个皮夹子,皮夹子的夹层里藏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跟这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可好看了。” 徐十九、独眼龙闻言一愣,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这个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有,可长成一模一样的就少了,像这样的美人长得一模一样就更少,高慎行可是个有故事的人,难道这小子真认识眼前这个大美人? “慎行,高慎行!”独眼龙回过头就吼了起来。 后面不远处传过来高慎行冷漠的回应:“什么事?” “好事。”独眼龙冲着高慎行连连招手,急不可待道,“过来,快过来。” 高慎行皱了皱眉头,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正好那边的美人听到动静也往这边看过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高慎行,那美人先是一愣神,旋即脸上便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惊喜之色,然后高嘁了一声“阿初”飞奔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就搂住了高慎行。 看到这一幕的溃兵全都傻掉,恨不能以身替高慎行,十九大队的残兵起先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开始围着两人起哄,这一刻,战争的苦难全被他们抛到了脑后,躺担架上的二瓜也笑了,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 “高慎行,你小子可真行啊。” “阿初?这名叫得,好肉麻哟。” “美人,你还有没有姐妹啥的?” “老高,你可不兴吃独食,弟兄们可还打着光棍呢。” 残兵们围着圈,大声说笑,已经是过来人的徐十九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那美人虽然死死地搂紧了高慎行,好像生恐自己一松手高慎行就会跑不见影,可高慎行脸上的表情却冷漠依旧,双手也仍然垂在身侧,丝毫没有拥抱美人的意思 不仅如此,片刻后高慎行竟然出人意料地扳开了美人紧紧拥住自己的双手,然后扭头就走了开去,自始至终他就没跟那美人说过一句话,甚至也没看过那美人一眼,仿佛两人压根就不认识,仿佛这不过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周围正在哄闹的残兵们顿时间全傻了。 徐十九将担架交给身后的残兵,又上前拍了拍高慎行的肩膀,然后继续往前走,残兵们这才如梦方醒,一个个全都收了笑容,跟着徐十九默默地往前走,只片刻功夫,十九大队两百多残兵就已经走远了。 美人痴痴地望着高慎行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不禁潸然而下。 直到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留着分头的公子哥带着一队农夫从小路上了公路,又上前扶着美人温言相哄劝,而美人也丝毫没有抗拒的意思,远去的十九大队的残兵以及路上经过的溃兵们才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这又是个老套到不能再老套的爱情故事,那位美人和高慎行显然是认识的,而且必然还曾经热恋过,然后就转投那公子哥的怀抱了,所以当两人意外重逢时,美人一时没控制自己涌动的感情,而受过伤害的高慎行却丝毫不为所动。 十九大队的行军队列里,因为这事气氛明显有些压抑。 其实大伙都想知道高慎行和那美人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更想安慰他几句,不过看看高慎行冷得让人肝颤的脸,所有人就都自觉地闭紧了自己嘴巴,就连二瓜这个嘴巴闲不住的话痨也破天荒的没有说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了“嘀嘀嘀”的汽车喇叭声,却是刚才被溃兵们抬上来的汽车又缓缓驶了上来,这车是美国造的道奇车,质量相当过关,引擎盖和车顶都被日军轰炸机的机枪打成了蜂窝,居然还能吭哧吭哧上路。 开车的是那个公子哥,坐在副驾驶上的美人依然是眼泪汪汪的,明显还没有从刚才的伤神中恢复过来,公子哥不停地摁着喇叭,可十九大队的残兵们不忿他从高慎行手中夺走了美人,根本就没有让路的意思。 双方僵持了片刻,公子哥火了,当即将油门踩得轰轰响,车速也提起来,看架势是打算硬往前闯了,残兵们却仍不为所动,甚至故意走得更加慢了,公子哥又不敢真撞上去,只好又踩了刹车,然后停好了车打开车门跳下来,扯开嗓子大吼。 “高初,你就这点出息吗?自己没本事,给不了念慈幸福,念慈选择了我没选你,你就挑唆这些丘八来恶心我们?识相的就赶紧让这些丘八滚开,否则,我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让你连丘八都当不成,哼!” 十九大队的官兵们勃然大怒,纷纷回过头来怒目而视。 徐十九扭头向高慎行看过去,高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如平时那般冷漠,可细心的徐十九还是发现了隐藏在他的眸子深处的那丝痛楚,徐十九是过来人,知道若不是高慎行爱极了那个女人,是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痛楚的。 “还有你们这些丘八,再不让路我让人把你们都抓起来 那公子哥还在大喊着,徐十九怒了,当初他肯为了十九路军一百多号被裁汰下来的伤残兵而甘愿放弃个人的前途,现在自然也不会听任别人辱骂他的士兵,当下将插在腰间武装带上的两支盒子炮操在手里,回头就迎向了那公子哥。 看到徐十九握着双枪杀气腾腾走过来,公子哥吓了一跳,音调立刻降低了八分,不过气势上仍不肯服软,说道:“你,你想干吗?” 徐十九走上前来,将一枝盒子炮的机头张开并把枪口直接顶到了公子哥脑门上:“你再骂一句老子的兵,老子就崩了你。” 徐十九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就像跟人在闲聊,却透着从骨子里沁出来的冷酷,没有任何人怀疑,只要公子哥再骂一句,他绝对就会扣下板机,十九大队剩下两百多残兵,除了独眼龙等少数原十九大队的老兵,别的残兵看徐十九的眼神顷刻间全都变了,这是一个权贵横行的时代,肯为部下而不惜得罪权贵的长官可不多见。 公子哥平时作威作福习惯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时就吓得冷汗直流,双腿也开始微微打颤,骂人是不敢了,不过嘴上还硬挺着:“你敢?你知道我叔父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我叔父是汪主席,你动我根汗毛试试?” 徐十九笑了,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遂即笑容一敛说道:“再骂老子的兵,别说你是汪精卫的侄子,就算你是蒋委员长的儿子,老子也照样崩了你。” 这时候原先还坐在车上的女子也下了车,站到了公子哥身边,眼神却望着人群中的高慎行,似乎希望高慎行出来说句转圜的话,但徐十九又岂会让高慎行过来当面受辱,当下摆了摆盒子炮,说道:“你们可以滚了,至于你们的车,已被征用了。 第03章收容站 安亭到昆山足有一百五十多里路,十九大队凌晨四点从安亭出发,到昆山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若是从昨晚青浦突围时算起,十九大队已经整整二十四小时没合过眼也没吃过一点东西了,官兵们都是疲惫至极,急需休整。 不过此时的昆山早已经陷入混乱,市政官员和镇、乡公所的公务员早已跑个精光,维持治安的警察也早被抽调走补充部队了,城市几乎陷于瘫痪,警备昆山的部队又根本不认识徐十九这么个小小的上校大队长,城都不让进。 徐十九没办法,只能带着部队到城外的小村庄里宿营,进了村后才发现村里的房子都被烧了,废墟还在往外冒着烟呢,村里人早不知道哪儿去了,只有一个看上去已经很老的老人默默地坐在自家已经被烧塌的房屋的门槛上。 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的残兵们还以为这是日军奸细干的,谁知道一问那老人才知道这事竟然是**干的,说是蒋委员长下了一道命令,昆山方圆十里内的老百姓都要迁入城内,所有房屋都要焚毁,还说是什么焦土政策。 这还真就是蒋委员长下的令,不仅昆山,在常熟、苏州、嘉兴、芜湖甚至是南京,**都是这么干的,不仅将城市外围的百姓强迁驱入城里,还要把城外的房屋都焚烧一空,其目的就是要让日军得不到一丁点的物资补给。 望着已经化为废墟的村庄,十九大队的残兵们气得直骂娘,他们就有法币、光洋,此时也换不来口粮果腹了,因为百姓都被强行迁走,家伙什也都带走了,他们就是想烧口热水喝都不得,更遑论大桶、热水泡澡了,今晚还得生熬着。 徐十九将部队留在村子里,开着强征来的汽车带着高慎行进城去找冯圣法,冯圣法在半路上就脱离部队,先来了昆山,一方面他想到昆山本师收容站收扰自己的部队,一方面他也想替十九大队弄点儿弹药给养。 松江失守当日(11月8日),十九大队从北新泾开拔,当时官兵平均只携带了五十发步枪子弹、两颗手榴弹以及三日份的炒米,现在四天过去,十九大队官兵的干粮袋和子弹袋早已空了,再不设法弄些补给,将士们就该饿着肚子赤手空拳去跟小日本拼命了。 在城门口徐十九却遇上了麻烦,戒严的士兵见他一个小小的大队长却坐着豪华轿车,便起了疑心,对着他的军官证看了又看,就差在脸上写,你小子该不会是小日本的奸细吧?总之左盘右问就是不肯放行。 正磨嘴皮子呢,李方亮也带着工兵营到了昆山,李方亮却与守城门的**少尉认识,原来也是14师的,有了李方亮的保证那少尉才放了行。 进了城才发现城内更乱,大街上、小巷中挤满了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溃兵以及上海逃难过来的难民,还有从城外强行迁入城内的百姓,汽车往前开了不到几十米就开不动了,徐十九便索性弃了车,带着高慎行步行往前寻找58师的收容站。 一路上问了不下五十个溃兵才终于找到了58师的收容站 58师的收容站设在一处园林内,典型的苏式园林,亭台楼阁水榭一应俱全,不过此时这处园林早已没了原来的秀美景色,亭台楼阁里挤满了浑身酸臭、神情呆滞的溃兵,甚至就连门廊下都躺满了无人照应的伤兵,许多伤兵的伤口已经严重溃烂,有些甚至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却没一个人出来管他们死活,着实让人黯然神伤。 这里说是58师的收容站,其实收容的远不止58师的溃兵,五十九个德械师的情况算是好的,处在撤退路线上的几个城市都设了收容站,但是像川军、桂军、东北军这样的地方部队就根本没这样的待遇了,可他们饿了也得吃饭、困了也得睡觉,受了伤的也得有人来照料他们,所以他们只能往各个德械师的收容站里赖。 一路往里面走,徐十九就听到了各个地方的口音。 徐十九和高慎行刚转上一处回廊,对面突然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穿着东北军军装的壮汉从另一头上了回廊,这家伙的身高怕有两米多,膀大腰圆,这一跑起来两只大脚板踩得整个长廊咣咣直晃,徐十九真担心回廊会给踩塌了。 不过更惊人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壮汉刚跑上回廊,后头三个身材矮小戴着法式钢盔的桂军就跟着追上了回廊,最前面那个小个子尤其凶狠,一个鱼跃就抱住了东北军脚踝,东北军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后面两个桂军冲上来骑到那东北军身上就是一通胖揍,而且拳拳到肉、平平作响,打得可着实不轻,那东北军愣没还手,只是架着两手护住脑袋,任由三个桂军拳打脚踢。 徐十九实在看不过,上前劝止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干吗要动手?” 见中央军出面干预,而且还是个扛着上校军衔的高级军官,那几个桂军不敢造次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身材最矮小那个桂军临起身还在东北军的肥腚上狠踹了一脚,然后才咬牙切齿地对徐十九说道:“长官,他抢我们的馒头 徐十九这才注意到那东北军脸都往两边鼓出来一团,显然馒头被他塞嘴里还没来得及嚼啐咽下去,此时昆山城内的军粮供应肯定已经非常紧了,也难怪这几个桂军会因为区区几个馒头而大发雷霆了,要紧时候,一个馒头就是一条命哪 三个桂军骂骂咧咧地走了,那东北军也终于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然后爬起来拍拍屁股走了,跟没事人似的,临走还美美地打了个饱呃,又伸手揉了揉肚子,一副吃饱喝足、万事不愁的满足表情。 徐十九不由笑了,这还真是个傻大个。 高慎行虽然没笑,嘴角也抽搐了两下。 穿过回廊,终于到了58师的临时师部,冯圣法正在打电话,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焦虑,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掉了,徐十九赶紧上前敬礼,冯圣法回头看到徐十九脸上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回了礼,又问道:“阿九,部队呢?” 徐十九道:“14师的弟兄不让进城,在城外呢。” 冯圣法解释道:“阿九你别在意啊,石经(l4师师长陈烈)兄也是迫不得已,昨天有一伙日军奸细混进城,在城内到处散布谣言、制造混乱,险些酿成大规模的哗变,14师费了不少力气才算平息事态,所以今天戒严了。’ 徐十九道:“部队在城外宿营这没问题,不过弟兄们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弹药也所剩无几了,尤其急需82mm口径迫击炮弹,还有,最好能弄几口大锅,再整几口杀猪褪毛的大木桶,我想烧水给弟兄们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长时间、高强度作战或者行军之后,若能泡个热水澡无疑是极有好处的,不仅可以杀灭因为长时间不洗澡而滋生的细菌寄生虫,减小患病的机率,更可以极大缓解将士们的神经以及肌体,尽可能地恢复体力、精力。 “这些我都已准备好了,你待会就去军需处领取吧。”冯圣法满口答应下来,又叮嘱徐十九道,“部队在城外宿营,夜间一定要提高警惕,昨晚的骚乱虽然最终被平息,可隐藏在溃兵、难民中间的日军奸细并没有完全肃清,城外也有日军小股部队在夜间出没,你们务必当心。” 徐十九对这个倒是不担心,淡淡地说道:“我倒希望他们能来。” 冯圣法知道徐十九已经把这事放在心上,当下又道:“阿九,我等一会就要离开昆山前往苏州跟一七二旅汇合,长官部已下达命令,我们58师负责警戒苏州至吴江沿线,掩护主力后撤,十九大队休整后也要尽快赶去苏州。” 徐十九立刻听出了端倪,问道:“师座,苏州有危险? 冯圣法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日军第l8师团已经逼近平望,守平望的部队已经弃城而逃,日军攻占平望后再挥师北向,一夜时间就能够杀到苏州城下。”说这话时冯圣法有些发苦,日军第18师团若真的北上,单凭七十四军两个残兵师又如何挡得住? 徐十九却不以为然道:“师座,我倒是觉得日军第18师团不会北上苏州,松井石根这个老鬼子相对平庸,也保守,可从金山卫登陆的日军司令官的心却大着呢,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他的最终目标是南京,而不是苏州。” “真要像你说的这样,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冯圣法叹息道,“日军第18师团若继续西进,我们七十四军固然可以得到一丝喘息之机,可正向无锡、南京撤退的主力部队就有可能被日本陆军和海军合围在南京附近,那就糟了。” “那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不是么?”徐十九说完向冯圣法敬了记军礼,然后转身去军需处领取军需物资了,领了军需物资又在收容站找了几架板车和十几个溃兵,其中就包括那个东北军傻大个,两百斤一袋的大米背身上就跟羽毛似的。 第4章再见佳兮 俞佳兮从手术室里出来,忽然感到一阵神情恍惚,扶着墙才免于摔倒。 如果徐十九就在她面前,只怕是要心疼得不行了,俞佳兮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眼眶陷下去,那双原本清澈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的美目里已经布满血丝,脸色看着也不好,看得出来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就站着都能睡死过去。 俞佳兮却强撑着走向了下一个手术台,刚刚她才替一个伤兵做了截肢手术,那个伤兵的性命虽然保住了,可俞佳兮的情绪却低落到了极点,那个伤兵起先只是脚板被弹片划破了一点儿皮,若能及时得到救治,根本就用不着截肢。 而且这样的事情不止一例,从太仓撤到昆山不过短短五天时间,俞佳兮已经做了不下五十例截肢手术,其中有大半伤兵的伤势其实都很轻微,不是手背被滚烫的弹壳烫了下,就是脚底板划破了,其中有一个竟然是因为脚指甲蹭伤引发的感染。 如果在正常环境下,这些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伤,可在兵情如火的战场上,却很可能就是致命的,除了**将士自己和他们这些医务人员,别人是很难想象**将士在战场上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困难,他们不仅要跟日寇殊死博杀,还要跟伤病苦苦缠斗,许多英勇的将士没有倒在日寇枪口下,却倒在了小小的伤口感染下。 但是,真正让俞佳兮情绪低落的却还不是这个。 那个伤兵虽然截了肢,却好歹保住了性命,可许多跟他差不多情形的将士却因为等不到救治就在绝望之中死去了,俞佳兮和几个军医冒着自己被感染的危险,直恨不得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用到手术中去,可他们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而等着手术的伤员却成千上万,更难的是,药品非常的匮乏,尤其是麻醉药。 俞佳兮已经很疲惫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只要她一天还没有倒下,她就要坚持下去,不为别的,就为了多抢救几个**伤员。 护士秦玉珍从四号手术室里迎出来,看到俞佳兮神情恍惚,便关切地道:“佳兮姐,你要不要歇一下?” “没事,赶紧准备手术吧。”俞佳兮话刚说完,忽然就靠着墙瘫软下来,秦玉珍赶紧上前搀住,又叫来另外一个护士将俞佳兮扶到了休息室,又有医生进来看了看,测过体温再量过血压,说是没什么事,就是累极了。 俞佳兮很快醒过来,挣扎着又要起身,秦玉珍却不让,两人正争执着,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穿着旗袍的美人来,那美人见了俞佳兮有些不敢相认,俞佳兮却一眼就把那美人给认了出来,惊喜地道:“念慈,你怎么在这?” “佳兮真的是你?”那美人这才确信眼前这憔粹到极点的女医生就是自己的同窗闺蜜无疑,当下扭腰坐到床边,搂着俞佳兮美目里就流下泪来,疼惜地问道,“佳兮,佳兮,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你生病了?” “我没有生病,就是累的。”俞佳兮笑着摇头,又道,“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还说呢,我是专门来找你的。”那美人不是别人,就是半路上十九大队官兵遇到的那个汽车美人,姚念慈,俞佳兮的女校同窗,不过两人从金陵女子中学毕业后,各自的生活轨迹就错开了,俞佳兮拿到公费奖学金进入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深造,而姚念慈却因为家境不好坠入风尘,成了秦淮河上名噪一时的交际花。 俞佳兮学成归来在上海中山医院当实习医生,姚念慈来上海找过她几次,俞佳兮并没有因为闺蜜坠入风尘就疏远,两人的关系依然亲蜜。 “佳兮,伯母跟我说你留在太仓不肯回南京,可把我急坏了,赶紧托朋友开了车去太仓找你,谁想刚走到半路就听说太仓已经失守,原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也是凑巧在城外看到红十字徽标,就想着进来问问,没想到还真找着你了。”姚念慈絮絮叼叼地说着,这一路上又是遭轰炸,又是翻车,她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惊吓过。 “你替我娘当说客来的?”俞佳兮道,“那你可白来了 “说什么呢,我才不是来当说客的。”姚念慈白了俞佳兮一眼,说道,“告诉你,这次来我就不走了,我留下来给你打下手,当护士。” “哟,这我可不敢当。”俞佳兮笑道,“汪大少肯答应?” 姚念慈微露尴尬之色,说道:“我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俞佳兮也知道姚念慈跟汪家大少的关系有些不尴不尬,这当中似乎还牵扯到另外一个男人,姚念慈也不愿意跟别人提这事,既便俞佳兮是她闰蜜,当下转移话题道:“念慈,我这里可苦得很,我怕你吃不了这苦。” “哦哟,你一个千金大小家都吃得,我这个穷人家的女儿反倒吃不得苦了?”姚念慈剜了俞佳兮一眼,又道,“还有,我改名了,我现在叫念初,不叫念慈了。” “念初,念初?”俞佳兮沉吟了片刻,试探着询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小时候的那个青梅竹马,好像就叫阿初,对吧?” “你问那么多干吗?”说出刚才那句话后,姚念慈人明显变轻松了许多,仿佛已经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甚至开始转守为攻了,“倒是你的那个阿九呢?你都憔悴成这样了,怎么没见他来看看你,心疼你?” “他呀……”俞佳兮只说了两个字,美目便红了。 姚念慈心里咯顿了一下,扶着俞佳兮的肩头劝道:“佳兮,你要节哀……” “你胡说什么呢,你家汪大少才死了呢。”俞佳兮嗔怒,不过马上又伤心地说道,“不过我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再受伤,你不知道,每天翻看阵亡军官名录时,我都害怕极了,我就怕……” 姚念慈当然知道俞佳兮怕什么,便赶紧劝慰道:“佳兮你不是说他很厉害的么?前前后后负伤一百多次都没事,一二八上海抗战,小日本万炮齐发都没能炸死他,这次他肯定也不会有事,肯定不会有事的。” “他当然不会有事,他……”俞佳兮说着,美目忽然直了,直直地望着姚念慈身后门口的方向。 “佳兮你怎么了?”姚念慈也跟着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一个高大、英挺的**军官从休息室外的院子里走过,那个军官的手里还握着枪,枪口指着面前医生,好像在逼着那医生往前走,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看到那个身影,原本软绵绵床都下不来的俞佳兮忽然就来了精神,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往门口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洒下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泪,看到俞佳兮哭成这样,姚念慈忽然间就知道外面那个军官是谁了。 ########## 徐十九也不愿意拿枪口对着自己的同胞,何况对方还是能够救他们性命的军医?可是他已经没得选择了,二瓜和几十个重伤员正等着抢救呢,他如果不能把军医给弄回去,他们就必死无疑,为了自己的兵,徐十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哪怕因为此事被送军事法庭,甚至给枪毙也是在所不惜。 “徐上校,我必须提醒你,你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昆山城内的伤员成千上万,要他们的长官都像你这样拿枪来逼我们,那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还有,你这种行为是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被徐十九劫持的医生还在喋喋不休着。 “你给我闭嘴。”徐十九拿枪口戳了戳医生的后脑勺,火道,“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带上药箱跟我走,老子的兵可都等着呢,只要救活了老子的兵,别说上狗屁军事法庭,你就是把老子枪毙了,老子也绝无一句怨言!” 话没说完,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好像在喊:“阿九,阿九……” 徐十九并没有回头,他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因为这个声音一贯只会在梦中出现,在梦中不止一次听过她的呼唤,徐十九也知道人在累极的时候,是会精神恍惚、会出现幻觉的,当下甩了甩脑袋,继续拿枪逼着那军医继续往前走。 “阿九,阿九……”那个声音却并没有消失,而且变得更加清晰了。 徐十九的脚步猛然一滞,整个人有些机械地慢慢转过身来,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已经带着一阵香风从侧面冲过来,一头撞进了他怀里,徐十九只觉软玉温香抱满怀,待看清撞进怀里的人儿竟然是俞佳兮时,俞佳兮早已经探出玉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火热的红唇便送了上来。 “佳兮……”徐十九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双唇就已经被俞佳兮死死吻住了,霎那间,徐十九也浑忘了今夕是何夕,今地是何地,双臂猛然发力搂紧了俞佳兮的纤腰,舌头已经叩开玉人的牙关,跟俞佳兮的香舌死死纠缠在了一起。 第5章烽火爱情(一) 十九大队驻扎的小村庄里,欢声笑语响成了一片。 徐十九不仅带回来了官兵们急需的给养,还从城里弄来了杀猪褪毛用的大木桶还有大铁锅,大铁锅已经支起来,锅里的滚水正往外冒着滋滋的热气,十几口大木桶里热水也已经兑好,两百多精疲力竭的残兵正排着队,等着泡热水澡。 在废墟上搭起来的伙房也是热闹无比,灶堂里的柴禾劈叭燃烧,映得烧火的伙夫脸上生烫,伙夫的嘴却几乎咧到了耳朵根,灶边,架起来的大砧板上摊开半边猪肉,两个伙头军操着菜刀正剁肉,一边大盆里和着面,今晚上要吃大肉包子,每人管够。 不过最高兴的还是那些个伤员,因为大队长带回来了一个医疗队,不但要替他们清理伤口,还要动手术呢,听人说动手术的那个美女军医还是大队长的情人,十九大队的官兵们就更高兴了,他们由衷地为大队长感到高兴。 李子涵在日记本里这样写道:“当大队长带着几大车给养回来时,弟兄们高兴坏了,尤其是那十六口可以容纳两人同时泡澡的大木桶,简直让弟兄们乐疯了,所有人都争相涌向澡堂,就连香喷喷、热乎乎的包子都挡不住他们……” 舒同文过来,说道:“子涵你怎么不去医务室看看?” 大队长的情人来了,高排长的情人也回来了,还来了两个模样长得不赖的小护士,十九大队的大头兵们全都跑过去瞧稀罕去了。 李子涵摇头笑了笑:“有什么好看的。” 舒同文也笑着摇头:“那一起去泡澡吧。” “我等会,你先去吧。”李子涵继续写他日记,舒同文却等不及泡澡去了。 澡堂子设在村口烧得只剩下四堵墙的大祠堂里,十六口大木桶四四摆开,烧水的十几口大铁锅就架在祠堂外的小河边,旁边不远就是伙房,残兵们泡着热水澡,一边还能闻到伙房飘过来的肉香,别提有多美了。 伙夫不够,残兵们就自己动手,将一桶桶的滚水、冷水拎进祠堂里,不等热水兑好,下一拨残兵早已经把自己脱个精光赤条条地跳进了大桶,结果不是被烫得嗷嗷惨嚎,就是被冻得哇哇大叫,外面排队的残兵笑得直打跌。 司务长曹满仓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一套家伙什,却是一排剃头的工具,有推子、剪子、两把磨得锋快的剃刀,还有一块磨刀布,曹满仓在加入十九大队前是个走街串巷的剃头匠,参了军当了兵,也没有把手艺给摞下。 这时候老曹的手艺可派上大用场了,泡个热水澡,修一把脸再剃一个头,对于身心疲惫的残兵们来说简直不亚于神仙般的享受,已经浸在热水里的三十多个残兵立刻叫唤起来,这个说老曹快给我刮下脸,那个喊满仓哥,给我剃个头。 曹满仓是个老好人,从第一口大桶开始,挨个给残兵们刮脸、剃头,老曹的手艺是相当的不错,剃刀翻飞之间,原本蓬头垢面、形容狼狈的残兵马上就变成了脸面光鲜、精神抖擞的精壮小伙子,简直比大变活人还厉害。 一个原警卫营的残兵忍不住感慨道:“还是咱们大队长最好,我们营座待弟兄们虽然也好,军饷从不克扣,时不时还改善伙食,可跟大队长相比却还是差了一点儿,听说大队长为了把医疗队弄回来,都跟人掏枪了?” 马上就有一个湖北藉残兵回应道:“可不是咋的,刚来的那傻大个说,大队长都把枪顶院长的脑门子上了,这事追究下来可要上军事法庭的,那个院长也这么说,可你们猜大队长他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说的?”众人纷纷问道。 “大队长说,老子的兵可都等着呢,只要救活了老子的兵,别说上狗屁军事法庭,你就是把老子枪毙了,老子也绝无半句怨言!”湖北藉残兵说得唾沫横飞,气势凛然,澡堂子里和外面等着的残兵却纷纷沉默了。 正给舒同文剃头的曹满仓却道:“嗨,这算啥?” 包括舒同文在内,一众残兵纷纷扭头对曹满仓怒目而视 曹满仓却若无其事地道:“闽变之后我们十九路军被中央军整编,大队长原本是有机会去中央军当上校团长的,孙元良把委任状都准备好了,就差填上大队长的名字了,可大队长他没去,因为他不愿意抛弃整编时裁汰下来的一百多个伤残兵。” 曹满仓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用推子给舒同文推着头发,转眼间,舒同文便从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变回了唇红齿白、光鲜整洁的俊后生,见曹满仓并没有贬低徐十九的意思,舒同文和一干残兵的眼神才慢慢缓和下来。 舒同文道:“我听二瓜说起过,那一百多个伤残兵后来跟着大队长到了上海。” 曹满仓道:“当时也是没办法,那一百多个伤残兵的伤势都很重,只有上海才有治疗条件,大队长为了给大伙筹措去上海的盘缠以及医疗费,整天出入大世界、大舞台跟那些个名媛、交际花们周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舒同文的嘴唇抿紧了,残兵们的眼神也不对了,澡堂子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重,燥热的空气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他们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当徐十九出入这些风尘场所时,遭受别人指指点点时,心里那种屈辱感。 ######## 临时充作医务室的是村里唯一完好的房子。 二瓜右小腿上的伤口已经感染发炎,俞佳兮正给他消炎处理,姚念慈在一边打下手,除了姚念慈,秦玉珍和另外一个小护士正给消过炎的伤兵重新包扎,为了转移二瓜注意力,减轻疼痛感,俞佳兮就跟他说起了怎么跟徐十九结识的往事。 “我跟你们大队长呀……”俞佳兮美目忽闪着,很快就坠入了回忆中,“第一次见面是在大世界,当时我跟几个姐妹去看唐瑛小姐唱昆曲,结果无意中闯入后台,看到唐瑛小姐和一大群交际花正围着你们大队长说笑,我当时就想,这肯定是个花花公子。” 二瓜噗哧乐了,笑道:“佳兮姐,这么说大队长给你的第一印象不好?” 俞佳兮撅着嘴,说道:“你们大队长给我的第一印象不是不好,而是非常不好,所以后来我们第二次见面,才会发生那样的故事。” 这下连姚念慈也来了兴致,问道:“你们第二次见面发生什么了?” 俞佳兮问二瓜:“二瓜你可还记得,去年你们大队长进过一次医院?” 二瓜道:“当然记得,好像大队长的一截肠子烂掉了,要切除,对吧?” “你个小呆瓜胡说什么呢,什么肠子烂掉了,那叫盲肠,其实也不是盲肠,而是盲肠末端的一小截,叫做阑尾。”俞佳兮不忿地纠正道,“你们大队长得了阑尾炎,来中山医院做手术,那天正好是我值班,我就故意没给他打麻药。” “啊?”姚念慈听得直捂小嘴,道,“那他还不得疼死?” “当时我就想着惩罚一下这个花花公子。”俞佳兮笑着摇头,又接着说道:“我故意没给他打麻药就一刀切下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姚念慈道:“还能怎么着,当然是疼得直叫唤了,跟杀猪差不多吧?” “他才没叫呢,当时我一刀切下去,结果他的两只眼睛瞪这么大。”俞佳兮用双手比划着,意思是说当时徐十九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嘴角也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事情过去一年多,现在再想起来却变成甜蜜的回忆了,“他就那样瞪大眼直勾勾地瞪着我,瞪得我心里直发毛,等缝合好了刀口才想起来把镊子留他肚子里了。” “啊?”姚念慈听得牙根都发紧了,咂嘴道,“那不得再打开?” “谁让他那样瞪我的,他活该。”俞佳兮语气里有了丝娇嗔的意味,倒仿佛徐十九就站在她跟前似的,不过很快又有些怜惜地说道,“那天我可不止犯了一个错误,像切除阑尾这样的小手术,我平时几分钟就完成了,可那天却像中了邪似的,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主任觉得不对进来时,我正给他做第四次刀口缝合。” “天哪。”姚念慈再次捂住了自己小嘴,问道,“他就一直没叫?” “一直没叫,他就一直那样瞪着我看,直到手术快结束也没吭一声。” “天啦,这人该有多强的意志力?被你这样折腾竟然都能不吭一声,换我早不知道疼死过去多少次了。”姚念慈听得直咋舌,二瓜更是满脸通红,刚才俞佳兮给他清理伤口时他都疼得直叫,跟大队长一比真是羞死个人。 俞佳兮接着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手术做完了他还有心思跟我说风凉话呢,他说,医生,这回没落下啥吧?你要再拉下什么贵重物品在我肚子里,比如说你的心啦肝啦啥的,回头我可不负责赔偿啊,这坏蛋当时就打起我主意了。” 姚念慈噗哧笑了,说道:“你还真把心落他肚子里了。 俞佳兮也跟着笑,说道:“后来我们主任跟我说我才知道,他是一二八上海抗战的战斗英雄,光负重伤就有好几次,都是我们主任给他动的手术,最重一次连胸腔都几乎被弹片撕开了,我们主任说就那伤势,换别人根本就挺不过来,可他愣挺住了。” 第06章烽火爱情(二) 徐十九跟俞佳兮的爱情故事让二瓜听得如痴似醉,听完了俞佳兮跟徐十九的故事,二瓜的伤口也差不多处理好了,可二瓜却还有些意犹未尽,又扭头问姚念慈道:“念慈姐,那你跟慎行哥又是怎么认识的呀?” 姚念慈听得一愣,问道:“慎行哥?我不认识这人呀。 二瓜听了直挠头,说道:“怎么会,下午在路上你不是还……” 姚念慈这才回过味来,问道:“你是说,他现在的名字叫慎行?” “对呀。”二瓜连连点头,心里却想慎行哥的名字不叫高慎行,那还能叫什么? “高慎行?他以前可不叫这名字,他在南京上陆大时叫高初,慎行,慎行,是谨言慎行的意思么?”姚念慈俏脸上的神情却有些黯淡了,他在怨恨她么?他是在后悔以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在后悔以前为她做的那些事么? 俞佳兮看出了姚念慈眸子深处的哀伤,劝道:“念慈,也许是你想多了,他们这些陆大毕业生不都喜欢给自己起字、别名还有大号什么的,阿九以前也不叫十九的,他以前的名字叫汉魂,慎行也许是他的字,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姚念慈无声摇头,她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 徐十九揣着一布袋十六个大肉包子来到了村口大树下,抬头对着树荫深处说道:“慎行下来吧,开饭了,包子还热乎着呢。” 一个身影敏捷如狸猫般从树上滑了下来,正是高慎行。 就算没有冯圣法提醒,徐十九也绝不会掉以轻心,十九大队在野外宿营时,一直都坚持在各个路口设置明暗双岗,村口的明哨就在前面不远的小桥上,高慎行在树上正好可以将明哨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稍有风吹草动他都能及时开枪示警。 但高慎行是警卫排长,并没有必要亲自出来放哨,徐十九知道他是在躲人,躲着那个跟着佳兮一起过来的姚念慈,从昆山城内两人再次见面,直到返回驻地姚念慈不时以哀怨的眼神望向高慎行,可高慎行却像个铁石人般,丝毫不为所动。 两人之间必然有故事,但徐十九不准备打听这些**,到了该说的时候,高慎行自然会跟别人说,不该说的时候,他是怎么也不会往外倾诉的。 高慎行果然没有倾诉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吃着包子。 徐十九也跟着一起吃,两人风卷残云般消灭了十六个大肉包子,末了徐十九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说道:“这里我先盯着,慎行你先回去泡个澡,再睡上一觉,后半夜两点再过来接我的班。” 高慎行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说道:“今晚谁都可以来放哨,就大队长你不行,你就不要管我了,我没事,大队长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先好好地泡个澡,再让老曹给你刮下脸再剃个头,有人可等着呢,呵呵。” 徐十九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男欢女爱原本天经地义,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既然高慎行主动挑起了这样的话题,他也就不介意顺势问他几句了,当下盯着高慎行的眼睛,认真地问道:“慎行,你确定你现在的情况还适合放哨?” “我的情况,什么情况?”高慎行显得很坦然,“大队长若是担心我的心情会因为那个女人而受到干扰,那就错了,我跟她的确很早就认识,也曾经有过一段交往,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我跟她早没什么瓜葛了。” 徐十九道:“可是她的心里明显还有你。” 高慎行道:“那是她的事,跟我没关系。” 徐十九道:“可你的心里也还有她,要不然怎会留着她的照片?” 高慎行并没有**被人揭破的羞恼,淡淡地说道:“那不是她,照片上的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姑娘,而她只是一个贪慕虚荣、依附权贵的风尘女子。” 看到高慎行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徐十九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而且男女之间的情事除了双方当事人,别人就是想插手也插不进去,胡乱插手只会帮倒忙,当下拍了拍高慎行的肩膀然后到其余各方向查哨去了。 等徐十九查完哨回到驻地时已经十点多了,村口大祠堂里已经冷清下来。 徐十九走进院里时,就两口大桶里还有人,独眼龙躺在一口桶里睡着了,曹满仓正给另一口桶里的李子涵剃央,看到徐十九进来曹满仓指了指旁边冒着热气的大桶,徐十九也不想惊动独眼龙,就三五两下脱去身上军装跨进桶里。 徐十九在桶里坐下来,很有些发烫的热水一直浸没脖子,才只片刻功夫,徐十九的额头上便出了汗,几乎仨月没有得到缓解过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浑身上下绷紧的每块肌肉也终于放松下来,这一刻,徐十九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等曹满仓给李子涵剃完头过来给徐十九刮脸时,徐十九竟然也睡着了,曹满仓便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先拿香胰子沾过水给徐十九涂到脸上,再拿起锋利的剃刀往徐十九脸上轻轻刮起来,几刀下去,削去鬓角、上唇及下巴的胡碴子,徐十九立刻就从胡子拉碴的苍桑男变成了白面无须的俊后生,跟舒同文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 十九大队的伤员虽不少,有几个伤势还挺严重,可由于条件所限没法进行大手术,俞佳兮她们能做的也就是给他们做些简单的小手术,或者对伤员的伤口进行一下消毒处理,然后再重新包扎一下。 处理完全部的伤员,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钟了,这么晚了昆山城门早关了,回野战医院是不能了,而且俞佳兮也不想回去,这么长时间了,好不容易跟徐十九重逢了,两人甚至连句亲热话都还没顾得上说呢,她又岂肯离开? 所有的伤员都走了或者被入抬走了,医务室里便冷清了下来,秦玉珍和另外那个小护士便嚷嚷着也要洗热水澡,城里的野战医院条件有限,说起来她们也很长时间没洗澡了,大老爷们几个月不洗澡也没什么,可她们这些姑娘家却实在受不了。 今天好不容易有这机会,也有时间,她们当然不愿意再错过。 因为俞佳兮她们是军医,更因为她跟徐十九的关系,十九大队的大头兵们对她们热情得紧,听说姑娘们要洗热水澡,伙房立刻就搬来了大木桶,片刻后又担来了十几桶冷水或者滚水,还直说有什么需要随便提。 姑娘们自然不肯使用那些杀猪匠用来给死猪褪毛的大木桶,何况这些大木桶刚刚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坐里面泡过澡,她们都用自己带来的脸盆兑热水洗,两个人一组轮流,一组洗澡时另外一组就站门外放哨。 俞佳兮自然跟姚念慈一组,两人同是女人自然没什么顾忌,何况两人还曾是金陵女子中学的同窗,一个脱了织锦旗袍,一个脱了制服白大褂,自然都不免为对方身体所吸引,姚念慈便笑着问俞佳兮,跟徐十九到什么地步了? 俞佳兮当然不会如姚念慈所愿,当下转移话题道:“念慈,你跟你的阿初好像有什么误会,要不要我帮你忙解开这个误会?” 姚念慈低头沉吟不语,她跟高初之间当然有误会,不过她更知道这个误会根本没办法解释,而且感情上的事情别人是很难插手进来的,如果高初愿意原谅她,她就什么都不做他也会原谅她,如果高初不愿意原谅她,她就把心掏出来也没用。 俞佳兮又道:“对了,二瓜说汪大少好像也跟你一块来了,他人呢?” “他临时有事先回去了。”姚念慈明显不愿意多提汪大少,又说道,“你呀,还是别管我了,赶紧把自己洗香喷喷的,有人可等着呢,嘻嘻。” “你个死妮子,要死了。”见姚念慈说得这样直白,俞佳兮不禁又羞又急,冲上来就要搔她痒痒,姚念慈赶紧求饶,两女笑闹着时间很快过去,澡也洗完了,又各自换上干爽的衣服,换了秦玉珍和那个小护士进来。 见俞佳兮假模假式地站着不走,眼睛却一个劲地往祠堂那边直瞄,姚念慈心里暗笑,便上前推了俞佳兮一把,笑道:“你呀,心都早飞走了,人还留这里干吗?去吧,赶紧去,我可不想因为霸占着你而被某个人记恨上。” 俞佳兮佯装发怒,不过小脸马上又绷不住,笑道:“那我可真走了。’ “快走,你快走。”姚念慈挥着手像赶苍蝇,佯怒道,“我就见不得别人甜蜜蜜的样,快别站这里惹人心烦了。” 俞佳兮凑上来在姚念慈脸颊上啵了一下,这才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望着俞佳兮喜孜改地找徐十九去了,姚念慈的俏脸却黯淡下来,佳兮有她的阿九在等着她,可她的阿初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自从回到驻地就再没见过他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心里想着她?或者,还在心里恨着她? 第7章烽火爱情(三) 徐十九做了个梦,梦见他跟俞佳兮走在一条洒满鲜花的小路上,路旁都种满了不知名的花树,微风轻轻拂过,洁白的花瓣就像雪花一样飘落下来,掉在俞佳兮的身上、脸上以及发梢上,将她妆点就像来九天之上的仙女。 俞佳兮开心极了,张开双手在漫天洒落的花瓣雨中翩翩起舞,一边格格娇笑,然后她就飞了起来,随着微风越飞越高,一开始徐十九还能够着她的裙裾,渐渐的却够不着了,徐十九便急了,不停地喊着佳兮,佳兮,佳兮…… 可俞佳兮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依然越飞越高。 徐十九一惊而醒,霍然发觉不过是南柯一梦。 看到曹满仓正往木桶里加注滚水,徐十九问:“老曹,我睡多久了?” 曹满仓试了试水的温度,回答道:“没有多久,大队长你就打了个盹。” 其实徐十九已经睡了两个多钟头,曹满仓都已经帮他洗干净军装又烘干了。 徐十九将脑袋浸入水中足足几十秒钟,然后哗啦一声站起来跨出木桶,又从曹满仓手中接过毛巾擦干身体,再穿上已经被曹满仓洗干净又烘干的军装,只觉浑身神清气爽,这一觉睡的时间也许不长,却让他的精力、体力得到了极大恢复。 在常年累月的战争中,军人们早已经锻炼出了随时随地都能够入睡的本事,只要他们愿意,哪怕炮弹在耳畔爆炸,都炸不醒他们,不过,那样的睡眠终究是非正常的,只有像刚才这样的完全放松心神的休眠才能够最大程度地恢复体力、精力。 信步走出祠堂门口,徐十九一眼就看到了走过来的俞佳兮。 望着月色下袅袅婷婷走过来的佳人,徐十九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意,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在烽火燃烧的战场上遇见自己的爱人,此刻就让他马上战死,他也再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俞佳兮走到离徐十九一步之遥处停了下来,然后背着手抬头脉脉地望着徐十九,清冷的月色下,她美丽的双眸就像两枚明亮的黑宝石,徐十九低着头,静静地望着俞佳兮,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情意。 俞佳兮的眼神逐渐变得炽热起来,刚才跟姚念慈嬉闹之时,姚念慈问她跟徐十九到了什么程度,这句话触动到了俞佳兮,生活在一个烽火连天的时代,这不是她能够选择的,但是她可以选择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 俞佳兮决定勇敢地面对,她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也许是明天,她的爱人就会战死在战场上,也许是后天,一枚炮弹就会落在她的身边,这些都不是她能决定的,但是她能够把握现在,现在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属于她的。 俞佳兮终于跨出这一步,紧贴着徐十九说道:“抱我。 徐十九听话地伸出左手环住俞佳兮纤腰,再微微俯身以右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俞佳兮顺势以双臂搂紧了徐十九脖子,螓首靠在徐十九颈侧,幽兰似的气息熏得徐十九有些意乱情迷,他的眼神也变得灼热起来。 徐十九很快选定了小河边的一个稻草垛,抱着俞佳兮大步而去。 到了稻草垛边,徐十九将俞佳兮轻轻放下,然后像一头蛮牛拱进稻草垛里,用蛮力生生拱出了一个大窟窿,再返身将搂着俞佳兮钻进窟窿里,仰头望着徐十九压上来,压得自己气都快喘不过来,俞佳兮的娇躯很快就开始发烫。 尽管羞不可抑,尽管心里紧张得犹如鹿撞,不过俞佳兮却仍旧勇敢地瞪大着美目,她是那样的珍惜这一晚,她甚至不愿意错过一丝一毫的风景,她要把今夜的整个过程,她要把这一切都完完整整地印入自己的脑海里。 脉脉地望着徐十九,望着徐十九笨拙地解开她军装,再笨拙地来解她的腰带,俞佳兮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还是情场浪子呢,竟然这么笨,笨到她不得不提起臀部,他才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裤子褪下去。 徐十九的气息已经变得急促、粗重,月色透过洞口照射进来,照得俞佳兮胸前白花花的一片,晃得徐十九有些眼晃,有些气息局促,他在大世界、大舞台游戏花丛,却从未沾过她们身,不是她们不愿让他沾,而是他不想沾。 等到褪下俞佳兮的亵裤,那一片朦胧的黑色在月色下显露出来,徐十九的喉头、舌头以及嘴唇全都变得无比的干涩,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在本能的驱使下,徐十九迅速脱掉自己的军装还有长裤、犊裤,往俞佳兮白花花的身子上压了下去。 男人沉重的身体压上来,强壮、坚硬似铁的胸肌与她肌肤相贴,烫得她忍不住轻轻地呻吟起来,一边呻吟出声,一边也本能地分开她修长的**,为男人的进入做好了准备,当男人火烫的铁杵凶狠地刺入时,俞佳兮禁不住低低疼呼起来,美目里也一下溢出了泪水,唯有修长的美腿却死死地盘住了男人的熊腰,不让他脱出,退走。 ########## 工兵班长李子涵今夜却失眠了,大队长跟俞医生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重逢了,高排长和姚小姐虽然有误会还没有解开,不过李子涵更愿意相信,他们最终定能重归于好,可是他的爱人,他心爱的人儿却在哪里? 也许,他们这辈子再难相见了吧? 想着,李子涵便痴痴地流下了泪水,都说男儿是铁,男儿是钢,纵流血也不流泪,可李子涵是真的不想变成钢,也不想变成铁,他只想跟他的爱人厮守在一起,平淡过一生,可现实却让他这点小小的理想也化为了泡影。 日寇铁蹄践踏中华,他被迫打起背包踏上了战场,这一上战场,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解甲回乡,更不知道是否还能活着回乡,也许明天,也许是后天,一颗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子弹就会让他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坐在灶火仍未熄灭的炉灶前,李子涵将日记本摊在膝上,泪流满面地写着:玉珍,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我多想不顾一切逃回到你的身边,可一想到我若是逃了回去,若是我们当兵的都逃跑了,就再没有人来保护你们了,你们就得遭受小日本的凌辱,我的心就像刀绞般的难受、疼痛,从北新泾到白鹤港,从白鹤港到青浦,再从青浦到昆山,这一路已经见过太多让人不忍卒睹的悲惨场面,我若真的当了逃兵,若真的任由这里的妇孺任由日寇凌辱,不仅我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相信你也不会原谅我的…… ########## 夜色幽幽,万簌俱寂。 徐十九忽然从熟睡中猛然惊醒过来,而且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头皮更是像要炸开来,这是徐十九的直觉在及时示警了!对于危险,徐十九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敏锐直觉!还真有不长眼的小日本来偷袭? 不及重新穿上衣裤,徐十九就将枕在脑后的两枝二十响盒子炮抄在了手里,徐十九的动作虽然轻微,可与他肢体相缠的俞佳兮却马上感觉到了,迷迷糊糊间伸手搂住徐十九脖子就要呢喃出声,徐十九腾不出手赶紧用嘴吻住了她的小嘴 俞佳兮终于从迷迷糊糊间清醒过来,发现徐十九在吻她,她还以为徐十九又来了性致,当下也红着俏脸、大着胆子将纤纤玉手探向了徐十九的胯间,被俞佳兮的纤纤玉手这么轻轻一握,徐十九顿时一个ji泠、昂然勃发。 不过眼下委实不是亲热的时候,小日本可就在眼面前了 当下徐十九将两枝二十响盒子炮举到面前,又当着俞佳兮的面轻轻张开了机头,俞佳兮何等冰雪聪明,当即就意识到外面有危险,便赶紧松开了小手,又将已经探入徐十九牙关的香舌收了回来,再将螓首移了开去,却机警地没发出声音询问。 徐十九忽然用盒子炮指指外面,俞佳兮顺着徐十九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月色下,一小队黑影已经摆开了战斗队形,弯着腰、端着枪向着前方十九大队宿营的小村悄然逼近,其中一个黑影甚至就贴着稻草垛前面走过,经过窟窿口时那黑影还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过并没有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徐十九和俞佳兮。 俞佳兮却紧张地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攥着徐十九胳膊的小手也是微微发抖,徐十九当然知道俞佳兮为什么会紧张,任何没上过战场的人,在第一次看到荷枪实弹的敌人时都会本能地感到紧张,徐十九第一次上战场时也同样不堪。 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俞佳兮其实已经表现得很勇敢了 其实只有很短的时间,在俞佳兮感觉上却是那样的漫长,终于,那队黑影从稻草垛前过去了,俞佳兮正要说时话,徐十九赶紧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凑过来附着她的耳朵,跟她说,让她留在这里别动,他却无声无息地追了上去。 第8章烽火爱情(四) 荒木次郎其实早就已经盯上十九大队了。 徐十九带着十九大队赶到昆山城外时,他就坐在离城门不远的草堆里,他一眼就把徐十九给认了出来,那天在安亭桥头让他们尾原大队功亏一匮的就是这个家伙!不过徐十九并没有把他认出来,事实上,谁也不可能把他认出来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荒木次郎当即决定解决掉十九大队。 留在昆山的特战队员虽只有一个战斗小组二十多人,可荒木次郎觉得已经足够了,在家乡山形县的拔河比赛中二十人是绝不可能赢过两百人的,既便是两百个小孩,但在战场上,二十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足以战胜两百个**溃兵。 不过荒木次郎并没有轻敌,直到深夜十二点他才把二十六名特战队员召集起来,然后再等到凌晨四点多,才悄然扑向十九大队驻扎的小村庄,从生物学角度,将近天亮的时候是哨兵最困乏的时候,也最利于特战队的袭击。 为了增加偷袭成功的可能性,荒木次郎将战斗小组分成了两个班,一个班趟过小河袭击小村背后,他自己则带着另一个班从正面偷袭,这样,既便其中一个班被发现了,另外一个班也能从另一个方向进行夹击,打**一个措手不及。 尽管荒木次郎已经足够小心,可他还是小觑对手了。 借着一片乌云遮住月亮的短暂间隙,一名特战队员口衔匕首悄然扑向村口哨兵,说时迟那时快,那特战队员已经从地上跳起来,左手捂住哨兵脸,右手就往对方咽喉抹去,不过他左手才刚触及哨兵的脸马上就发现不对。 八嘎牙鲁,竟然是穿着军装、背着步枪的稻草人! 下一霎那,一道耀眼的曳光突然从前面不远的一颗大树的树荫深处射出来,同起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声,一下就惊碎了暗夜的寂静,刚刚抹喉得手的特战队员应声倒地,整个头骨已经完全被掀开,抹喉不成反被别人爆头了。 枪声一响,就意味着偷袭已经变成强攻了,荒木次郎气得大骂,当即带着十几名特战队员对着前方大树猛烈开火,两枝二十响盒子炮以及十几条中正式步枪把大树的树荫打得簌簌作响,无数枯枝败叶扑簌簌掉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人打死。 伪装**就这点不好,无法使用火力强大的冲锋枪,而只能使用单发步枪。 徐十九跟在这一小股日军身后,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当下左右手两枝二十响盒子炮连连开火,瞬间就摞倒了三个日本兵,剩下的日军仓皇回头,或者原地单膝跪地蹲下,或者索性趴在地上跟徐十九猛烈对射起来。 徐十九一蹬地往后一个倒空翻,人已经翻到了田梗下,日军的子弹打在田梗上,打得泥土乱飞、碎草四溅,却没能打着人,荒木次郎刚想派两个日本兵从两翼迂回过去把徐十九给解决掉,背后藏在大树上的高慎行又开火了。 只听“叭”“叭”两声枪响,又有两个日本兵倒在了血泊中。 荒木次郎立刻意识到处境不妙,对方虽然只有两个人三支枪,却很巧妙地利于地形形成了前后夹击的有利态势,而且对方的枪法还准得惊人,就这片刻功夫,整个特战小分队十五个人就已经伤亡了六个!再这样僵持下去,今天真得交待在这里。 荒木次郎不敢再迟疑,当即下令撤退,剩下九个小日本当即四散开去,迅速隐入了黑暗之中,被摞倒的六个日本兵除了被爆头的,剩下五个其实都没死,但他们也顾不上了,这毕竟是敌后作战,总不能也把伤员送**的野战医院吧? 徐十九和高慎行利用有利地形虽然压制住了日军,可日军若要走,他们自然留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遁走,这时候村里的官兵也被惊醒,独眼龙带着几十个士兵最先杀到,用刺刀将躺在地上哀嚎的五个日本兵逐一扎死。 片刻后,顾玮、陆雍、胡杰他们也带着各自的连队赶了过来。 然而,就在徐十九他们以为日军已经被打发时,村背后方向却突然间响起密集的枪声,徐十九顿时就变了脸色,医务室可就在那个方向呢!此时十九大队的主力几乎都到了村口,只有一个班的士兵负责保护医务室的安全。 徐十九当初派这个班保护医务室,其实不是为了防备日军的偷袭,而完全是为了防备十九大队的大头兵去骚扰医疗队的女兵,不管怎么说,十九大队的大头兵可都是些二十啷当岁的精壮小伙,医疗队的女兵又都是些招人的漂亮女孩子 “快,去医务室!”徐十九赶紧命令独眼龙带兵去救。 徐十九话才刚说出口,一边的高慎行早已经旋风般冲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出去几十米远,看他去的方向,赫然就是医务室。 ########## 0 回复 1楼2013-08-3018:31举报| 贴吧公益 没有卡 上尉8 李子涵坐在伙房灶堂前写日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却是被枪声给惊醒的,等他收好日记本、自来水笔,再挎上挎包、手忙脚乱从伙房里冲出来时,村后医务室的方向早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李子涵也想往医务室冲,作为十九大队的一员,他觉得在遭遇日军袭击时,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去战斗,却被路过的独眼龙勒令不准到处跑,徐十九曾下过严令,不到最后时刻,学生兵舒同文和工兵李子涵是绝不准参加战斗的。 没人知道徐十九为什么下这样的命令,但命令就是命令,必须执行。 于是,李子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袍泽往前面冲杀,最后甚至连炊事班的伙夫都上了,司务长曹满仓也操着菜刀上了,可他和舒同文却只能呆在原地,直到前方的枪声变得稀疏,两人才被获准靠近医务室。 徐十九这次还是有些大意了,以为前来偷袭的日军只有一拨,却是没想到除了正面,背面还来了另一拨日本兵,设在背面的“明哨”同样也发挥了作用,躲在暗中的暗哨也同样及时开枪示警了,可高慎行只一个,徐十九也同样只有一个,所以从背面偷袭的日军很快就打死了那个暗哨,趁着十九大队主力都在村口之机突入了小村。 负责保护医务室的那个班首当其冲,与日军展开了ji战,不过前来偷袭的日军都是千挑万选的特战队,双方根本不在一个档次,短短不过半分多钟,负责保护医务室的一个班十二名战士就全部战死,医务室也宣告失守! 独眼龙、陆雍带着部队很快扑回来,冲在最前面的高慎行更像是疯了似的,一边奔行如飞一边拉动枪栓、推弹上膛,一边开火,对迎面射来的子弹视若无睹,干脆连基本的战术规避动作都懒得做,就那样直愣愣往前冲。 还在村口时,独眼龙跟高慎行几乎同时发动,可才跑了短短一百多米,独眼龙竟然就被甩下了近五十米,看到**大举回援,从背面偷袭的日本兵当即转身后撤,不过临走之前往医务室里扔了两颗手雷。 小日本也不蠢,猜到里面很可能有重要目标。 眼睁睁地看着小日本将手雷扔进医务室,眼睁睁地看着火光伴随着浓烟从医务室的窗户里飞卷出来,高慎行几乎将自己的牙关咬碎,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险些都要爆炸开来,当下仰天凄厉地长吼起来:“念慈……” 下一刻,高慎行就像是全身的力气被一下抽走了似的,仆地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起来,一股无可言状的悲伤却在他的心间慢慢弥漫开来,这个从来不苟言笑,这个仿佛比钢铁都要坚硬的硬汉,眼角竟然也泛起了泪花 独眼龙带着3连追了下去,陆雍带着2连原地警戒。 当徐十九带着俞佳兮回来,2连的战士正从医务室里搬出来两具焦黑的遗体,从她们婀娜的身姿,明显就是医疗队的女护士,看到这一幕,俞佳兮的俏脸霎时变得煞白,当即喊了一声“念慈”就扑了上去。 徐十九走到高慎行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玮、陆雍、胡杰等人也挨个上前,轻拍高慎行的肩膀 俞佳兮将其中一具遗体翻过来,拂去脸上烟尘,喊了声“小慧。”早已泪如雨下,再翻过另一具遗体时,却发现还有呼息,当下又惊又喜地大叫起来:“玉珍你醒醒,玉珍,你快醒醒,别睡,千万不要睡过去……” 刚刚被允许过来的李子涵正准备上前安慰高慎行,却听到俞佳兮在喊玉珍,当即心下一ji泠,便猛然分开人群冲到了俞佳兮近前,定睛一看,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玉人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玉珍还有谁来? “玉珍?玉珍!”李子涵发出了一声狼似的惨叫,一下跪倒在秦玉珍身边,又颤抖着伸出双手抱起了朝思暮想的恋人,怀中的人儿听到了李子涵的呼唤,吃力地睁开了眼睛,有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吃力地问,“子涵,子涵,我不是在做梦吧?” 第9章烽火爱情(五) “不,不是做梦,玉珍,我是子涵。”李子涵将秦玉珍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边在爱人耳畔轻轻呼唤着,一边泪流满面,所有人都不忍地别开脸去,秦玉珍伤势极重,最致命的伤口在她的左背心,谁都看得出来,她已经不行了。 秦玉珍吃力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李子涵的脸颊,一边流着泪,一边却笑着,一边低低地诉说着:“子涵,在你离开后不久,我也来到了上海,先是报名参加了医疗队,后来又进了野战医院,就想着能够离你近些,或许有一天就能看见你了,没想到真就见着你了,真好,真好,子涵,能够再见你,真好。” “玉珍,你快别说话了。”李子涵抬头望着俞佳兮,哀求道,“俞医生,求求你救救玉珍吧,求你了,救救她吧,她才十八岁,她还只有十八岁呀。” 俞佳兮抽泣着将螓首埋进徐十九怀里,不敢面对李子涵哀伤的眼神。 “子涵,不要麻烦俞医生了,不用麻烦了。”秦玉珍轻轻咳嗽着,有淡淡的血色泡沫从她的嘴角溢出来,李子涵看得心都碎了,秦玉珍却抚着李子涵的脸笑,“子涵别哭,男子汉不该流泪,过来,凑近些,再让我好好看看你……” 因为失血太多,秦玉珍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她已经快看不清李子涵的模样了。 李子涵赶紧将自己刚刮过的脸贴近秦玉珍面前,说道:“玉珍我在这里,我在这。” “真好,还跟以前一样俊。”秦玉珍望着李子涵英挺、充满阳刚气息的脸庞笑了,又抚着李子涵脸庞哀求道,“子涵,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一定要活到抗战胜利,一定要坚持下去,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 “嗯嗯,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李子涵连连点头。 “子涵,子涵……”秦玉珍脉脉地呼唤着,声音逐渐轻下去,直至弱不可闻,然后她抚在李子涵脸上的小手便颓然垂落下来,美目里的神彩也很快散去,十八岁的少女,正是花一般的年龄,就这样在烽火燃烧的战场上香消玉殒了。 “不,不,这不是真的。”李子涵仰天咆哮着,他明显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他怎么也无法接受,朝思暮想的爱人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而且两人才刚见面,立刻就是生离死别,他死死地搂紧秦玉珍逐渐冷去的娇躯,呜呜低咽,“玉珍你醒醒,快醒过来跟我说句话呀,不要再睡了,不要……” 四周的官兵黯然散去,都不忍卒睹这样的生离死别。 高慎行有些茫然地站起身来,望着搂紧爱人呜呜低咽的李子涵,再看看旁边另一具静静地躺在地上的遗体,她叫做小慧,那么……姚念慈呢?她到哪去了?倏忽之间,高慎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姚念慈就站在身后不远处,俏脸上早已泪水涟涟。 日军前来偷袭时,姚念慈因为睡不着正坐在后面院子里数天上的星星,日军突进来时她便赶紧躲到了院子角落的柴草堆里,因而逃过一劫,因而得已看到高慎行发了疯似的冲过来救她的样子,更看到了高慎行仆地悲呼她的名字。 看到高慎行转身望过来,姚念慈再无法控制住自己,嘤咛一声张开双臂就往高慎行怀里扑了过来,高慎行脸上却露出了剧烈的挣扎之色,就在姚念慈堪堪就要投入他的怀抱,他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毅然之色,一个闪身让了开去。 姚念慈扑了个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俏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凄然之色,哀哀地望着高慎行问道:“阿初,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高慎行却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淡淡地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叫阿初。” “我知道,你现在叫高慎行,慎行,是谨言慎行的意思么?”姚念慈凄然问,“你是在后悔以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在后悔为我做的那些事么?阿初,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原谅我,原谅我好么?” “小姐,你真认错人了。”说话间高慎行已经错过姚念慈身边,大步离去,姚念慈回眸哀哀地望着高慎行决然离去的背影,凄然道,“阿初,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要不刚才你为什么那么伤心?你心里还有我,你一直就没有忘掉我,对不对?” 高慎行没有回应,脚下更没有片刻的停顿,很快,他的身影就隐入了夜色之中,只剩下姚念慈在那掩面抽泣,还有李子涵紧紧地搂着秦玉珍低低哽咽,远处,俞佳兮低低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紧紧地抱住了徐十九。 ########## 天终于亮了,太阳再次从东方升起。 不管这个世界变得有多残酷,一切都还将继续,小日本还将继续向前挺近,**还将继续溃败,该沦陷的城市仍将沦陷,摊上断后、摊上牺牲的将士们仍将继续牺牲,整个国家整个民族仍将继续流血、继续付出。 十九大队的官兵们纷纷起身,将武装带、绑腿刹紧,然后背起背包开始列队,伤兵们也纷纷柱起了拐杖,无法自己行走的也纷纷被抬上了担架,经过一夜的休整,十九大队的官兵们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十九大队即将向苏州开拔,医疗队也即将跟随野战医院往无锡撤退了,俞佳兮正和徐十九依依话别,拉着徐十九的手,俞佳兮久久不愿意松开,昨夜李子涵跟秦玉珍的生离死别尚且历历在目,焉知明天他们不会重演这样的悲剧? 姚念慈也神情焦急地在队伍中寻找着高慎行的身影,不过最终她也没看见高慎行,想到高慎行临走也不愿意再见她一面,姚念慈的眼神彻底黯淡下来,这人可真是铁石心肠,他的心肠怎么就能硬成这样? 村口小河边,十四座新坟一字排开,十四名优秀的中华儿女永远地长眠在了这里。 李子涵迎着朝阳记完最后一页日记,然后往秦玉珍的坟莹上添加了最后一捧泥土。 “玉珍我的爱人,我走了。”李子涵抬起头,眯眼看了看东方缓缓升起的旭日,淡淡的却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一定会活到抗战胜利那天,那时,我再回来看望你,把抗战胜利的好消息告诉你。” 说罢,李子涵转身汇入十九大队的行军队列。 这一去,烽火连天,山河破碎。 ########## 十九大队清晨从昆山开拔,赶到吴县(苏州)城外时已经是当天傍晚。 根据第三战区长官部电令,第七十四军在吴县、吴江一线至少要坚守两天,其中王耀武第51师警备吴县,负责阻击从昆山西进的日军,冯圣法第58师警备吴江,负责阻击从平望北上的日军,徐十九率十九大队赶到吴县城外时,冯圣法已经带着重新收拢的部队赶往吴江设防,十九大队便又马不停蹄往吴江赶。 十九大队刚走到徐家滨附近,便遇到冯圣法派来的传令兵,命令十九大队立刻抢占徐家滨附近的既有国防工事,保护徐家滨大桥,原来58师刚接到14师从昆山发来的电报,有一小股日军搭乘小艇溯吴淞江西进,极可能是想走水路偷袭吴县。 沿吴淞江西进的这伙日军大约有一个步兵中队,一百多人。 自从**在淞沪战场上全面溃败之后,小日本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随便一个步兵大队就敢咬着**几个师穷追猛打,一个中队就敢于向**一个团发起强攻,有时候一个小队就敢向一座县城发起进攻,而且还屡屡得手。 徐十九一听就怒了,小日本还真是狂到没边了,区区一个步兵中队就敢孤军深入,还真把**当成泥偶木雕了?徐十九当即派舒同文去跟附近的镇、乡公所接洽,把附近的既设永固国防工事给接收过来,同时命令部队就地展开,抢修工事。 两个多小时后舒同文回来了,却带回来一个让人生气的消息,附近镇、乡公所的官员已经全跑了,就连各保保长、里长也都跑了,关于国防工事的方位、图纸以及进入闭锁工事的钥匙可都在这些官员手中,他们一跑,十九大队可就捉瞎了。 不过舒同文好歹带回来一个说法,为了防止汉奸以及日军间谍发现,吴福、锡澄、嘉乍以及海嘉这四条国防线上的永固工事都伪装成了封土堆,只要掘开土堆就能找到工事,徐十九便派人去挖土堆,结果果然挖到几个闭锁式重机枪巢,不过铁门紧闭着,还落了锁,而且还是那种内置锁扣,除非用炸药炸开,否则根本打不开。 就徐十九来看,这些重机枪巢修得还是相当讲究的,低矮,可以有效降低被弹面,射界良好,完全可以锁死从正面冲过来的敌军,如果以交通壕将这些个重机枪巢连接起来,再辅以一个营的兵力,绝对可以轻松挡住日军一个步兵大队的进攻。 不过很遗憾,由于**撤得太过仓促,跟地方上的衔接没有做好,现在这些工事基本上都成了摆设,十九大队还得抢修简易工事。 第10章国防工事 说起国防工事就不能不提民国21年(1932年)的一二八上海抗战。 十九路军打得虽然英勇,可由于中国跟日本相比在陆海空军军力上处于全方位的绝对劣势,在日军三次增兵、四易主帅后,十九路军还是吃了败仗,张治中率“御林军”第五军加入,也未能扭转颓势,蒋委员长一度甚至已经做好了迁都洛阳的准备。 不过最终,美英法德等西方列强不愿意日本独占中国富饶的长江中下游地区,便联手向日本政府施压,当时西方世界并未形成两大战争集团剑拔弩张的对峙态势,所以列强的联合施压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日本政府最终屈服。 一二八事变最终以停战谈判而告终,可蒋委员长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老蒋深感中日两国在国力、军力上存在巨大的差距,当时若不是西方列强出面干预,搞不好就真让小日本赶到洛阳了,于是蒋委员长便下定决心改变这样的不利局面。 也是凑巧,当时张少帅对蒋委员长还算忠心耿耿,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等地方军阀还算老实,国内政治还算平靖,蒋委员长便开始全力整顿军队,在德国顾问团的帮助下弄了个五年整军计划,决定在五年内整编出60个德械师! 纸面上的德械师兵额17000余人,辖六个步兵团,炮兵、工兵、通讯、特务、辎重、骑兵各一个营,不过直到淞沪会战爆发,这种纸面上的德械师也只编成一个,就是样板部队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而且其中三个团只有军官骨架,兵员并没有补足。 除了整军,蒋委员长还决定在京沪杭地区修建国防工事,因为蒋委员长很清楚,中日两国在国力上存在巨大的差距,既便如愿编成了60个德械师,将来中日开战,中国也肯定处于防御一方,所以还需要借助坚固的工事来有持久消耗敌人。 主持修建这么庞大的国防工事,非得声望卓著、能力出众的军事家才行。 当时中**界公认的军事家或者说有资格担任总参谋长的人只有三个半,其中以蒋百里声望最著,可惜他有过倒蒋的经历,蒋委员长对他不信任,刘伯承能力最强,可惜已经投奔了共产党,白崇禧声望能力都稍差,而且还是桂系二当家,蒋委员长还是不信任,除了这三人,那就只剩下最后半个军事家了,他就是杨杰。 不过杨杰当时因跟何应钦争宠失利在闹情绪,他连最起码的实地勘察都没做,就用两个半天时间在图纸上画了几条线,整了个“京沪杭设防方案。”整个方案范围很大,最奇葩的是居然对南京这么大一个城市采取闭锁式的堡垒防御方案,换句话说他准备把南京打造成一个超级要塞,结果被死对头何应钦批了个狗血淋头,说他形式陈旧、思想僵化。 蒋委员长也觉得杨杰消极殆工,不给他蒋某人面子,便把他赶到欧洲“考察”去了,紧接着蒋委员长开始问计德国顾问团,德国人要严谨得多,他们花了几个月时间实地考察,最后提出了一个极其严谨的防御方案,按照这个防御方案,以当时日军的军力、火力水准,是根本没有希望突破防线打到南京了,不过这方案也有致命的缺点,那就是造价太高昂了,国民政府得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省下打造国防工事的钱来。 最后蒋委员长实在是没办法了,把任务交给了军委会参谋部,参谋部的高参们没有辜负蒋委员长的期望,他们经过大量的实地考察之后提出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对于日军可能的进攻方向,整个防御方案的侧重点,都有着合理的阐述和区分。 该方案认为,日军最有可能沿着长江、京沪铁路自上海进攻南京,所以主张在福山、常熟至吴县、江阴至无锡分别修建国防工事,并且在前后设置进攻阵地以及后方集结阵地,构成两条以营团级工事群落为主体的国防线,这便是吴福线以及锡澄线。 方案同样没有忽视日军从杭州湾登陆的可能性,主张在乍浦、澉浦、拓林等地修建海岸要塞,并在乍浦、嘉善至苏州,海盐经嘉兴至吴江修建国防工事,同样在前后修建进攻阵地以及集结阵地,这便是嘉乍线以及海嘉线。 除了这四条国防线,在南京还要修建复廓阵地以及外围防线,复廓阵地以城垣为依托,外围防线则从大胜关始,经牛首山、方山、淳化镇、汤山镇至栖霞山形成一个弧形工事群,背后依托长江天堑,构成一完整的防御圈。 蒋委员长采纳了该方案,并于民国23年开始施工,到民国25年基本完工,其工程主体便是吴福、锡澄、嘉乍、海嘉四条国防线。 四条国防线主要由营级工事群所构成,少量重要地段则加强成团级工事群,所有的重机枪巢、炮兵阵地、观察所、掩蔽部、弹药库全都由钢筋混凝土涛筑成永固工事,战时只需掘开交通壕、散兵壕就能组成完整的防御工事。 所有永固工事的顶壁hou度全部超过一米,足以抵御150mm口径重炮炮击以及500磅航弹的轰炸,地下掩蔽部的顶hou更是超过两米,足以抵御1000磅航弹的轰炸,期间由于偷工减料以及设计误差,难免有所错漏,但总体是不会差太多的 这样四条斥重金打造的国防线,原本是可以发挥极大作用,给予日军极大杀伤的,如果能有十到二十个师依托国防线设防,日军很难迅速越过国防线,然而由于蒋委员长大战略上的严重失误,这四条国防线却几乎没有发挥作用。 十九大队在徐家滨遇到的绝非偶然现象,在苏州附近设防的51师以及在常熟附近的部队全都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由于不知道工事的具体方位,**官兵们只能到处乱挖封土包,结果把不少坟包都给挖了,就算挖到了工事也没有钥匙,还是进不去工事,也有少数乡、保长没跑,把钥匙给了部队,结果因为长时间没保养锁孔早已生绣,照样打不开 沿吴福线修建的大量永固工事,最终能够启用的只有极少数,就极少数被启用的永固工事,也基本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因为再坚固的工事也要人守,而这些从淞沪战场上溃败下来的**,斗志早已荡然无存了。 说起来,吴福线上的工事多多少少总还算是发挥了一点作用,最让人遗憾的是嘉乍、海嘉这两条国防线,由于日军在金山卫的登陆太过突然,当时**主力全都已经调往沪西,所以日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就越过了这两条国防线。 等到南线日军高歌猛进绕过太湖南岸、攻陷宜兴,最后一条也是最坚固的国防线锡澄线也没法继续坚守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川军在广德、泗安死死挡住了南线日军,江阴要塞也牢牢锁住了长江,才为**主力的撤退赢得了时间。 到十一月下旬,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主力基本都撤退到了吉安、滁州。 这时候蒋委员长在召开了三次幕僚会议之后已经下定决心要死守南京,以唐生智为总司令长官的南京卫戍司令部也正式挂牌,不过当时隶属于卫戍司令部的部队除了宪兵总队,就只有71军、72军以及78军了。 第71军、72军以及78军虽然都是军级建制,可每个军其实都只辖1个师,分别是87师、88师以及36师,说白了南京卫戍司令部其实就是原京沪警备司令部的老底,而且还远不如京沪警备司令部,因为京沪警备司令部还包括上海保安总队、上海警察总队以及江苏保安四个团,而且还都是齐装满员的部队。 这么丁点部队当然是守不住南京的,于是蒋委员长问唐生智,你还要哪个部队? 唐生智跟蒋委员长争当老大争了几十年,可谓老奸巨滑,对蒋委员长的性格更是了如指掌,便反问蒋委员长: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你带走不? 蒋委员长心里哆嗦了一下,咬着牙说,给你了! 唐生智又问,俞济时的七十四军你还带不带走? 蒋委员长一咬牙、一跺脚,说,七十四军也给你留下!这么一来蒋委员长最嫡系的几支部队可都留在了南京,他心想,可不能让这几支部队拼光,还得给他们留下炮灰部队,于是粤军66军、83军还有徐源泉第2军团也被划给了唐生智 对于这样的结果,唐生智是早有预见,手握当时堪称最精锐、最能打的十几个师,唐生智对于坚守南京几个月还是有很大信心的,在他看来有这几个月,日军差不多也应该师老兵疲了,**也差不多可以组织兵力反攻了。 如果能在南京完成绝地反击,那他唐生智就足以名垂青史了! 于是在ll月27日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唐生智大义凛然地表示,此次守南京,别的他未必能够保证,但有两点他是一定能做到的:其一、临危不乱、临难不苟;其二,没有统帅命令绝不撤退,誓与南京共存亡! 第11章死守南京 第74军在吴县(苏州)、吴江一直坚守到ll月16日。 直到日军第9、第ll师团的前哨部队出现在吴县城外,74军才接到战区长官部的命令向武进转进,退到武进后又奉命警戒武进以北直至长江南岸,继续掩护大军撤退,在武进坚守三天后撤往丹阳,遂即大踏步后撤,在淳化镇作短暂休整。 此时南京卫戍司令部早已经成立,唐生智也已经走马上任,南京卫戍司令部的建制表上也已经出现了74军的番号,不过刚刚撤到淳化镇的74军官兵们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们还满心期望着能够跟别的部队一样撤到后方进行休整。 当王耀武、冯圣法带着51师、58师所有旅团以上主官到74军军部开会时,众人讨论最多的也是退到哪里去整补? 淞沪会战是74军成军之后的第一仗,在上海以及撤退途中与日寇血战85个昼夜,累计毙伤日军4000余人,战绩不可谓不辉煌,但同时74军自身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全军累计伤亡逾万人,其中阵亡四千余人。 51师、58师全都已经伤筋动骨,武器装备的损失尚在其次,关键是在老兵大量伤亡之后,新补充进来的壮丁连枪都没摸过,从而造成了战斗力的严重下滑,而且淞沪会战打到现在74军就连停下来喘口气都没时间,全军官兵身心俱疲、实在是不堪再战了, 像51师301团团长纪鸿濡、305团团长张灵甫、306团团长邱维达他们甚至已经在考虑如何加强壮丁训练,以尽快使部队恢复战斗力了,王耀武、冯圣法和周志道、李天霞、何凌霄几个旅长凑一起,也在议论部队将开往哪里整补。 这样的氛围中,74军军长俞济时在唐生智的官邸开完会回来了。 看到走进会议室大门的俞济时脸色凝重,眉宇间还隐含着忧色,与会的师长、旅长以及团长们顿时心里咯顿了一声,难道情况有变? 众人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俞济时向大家通报了南京统帅部的最新命令,74军已经从第三战区转隶南京卫戍司令部,将参与即将打响的南京保卫战,负责守卫大胜关、牛首山、方山直至淳化镇这一线的防御。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所有人都抿紧了嘴巴不愿吭声。 这其实是通气会而不是讨论会,按说俞济时只需要向与会军官传达完南京统帅部的最新命令便可以宣布散会了,但俞济时同样清楚如果连师、旅、团长们都想不通,就更别指望底下的基层军官以及大头兵们会服从命令。 基层军官和普通士兵肯定会这样想,同样是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部队,凭啥别的部队可以撤往江西、浙江、安徽休整,而他们74军却得留在南京继续与日寇殊死博斗?74军虽然刚成军不久,可不管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德械师,怎么着也轮不上当炮灰吧? 俞济时更清楚,如果不能够使全军官兵抱定与南京共存亡的决心,部队的士气、斗志就会成为一个大问题,以74军此时的装备以及疲惫,在战场上就极有可能一触即溃,倘若整个南京防线从74军这边首先崩溃,他俞济时就要沦为民族罪人了。 俞济时首先将目光投向王耀武,说道:“佐民兄,你表个态吧。” 王耀武心底叹了口气,人却严肃地道:“身为党**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这是领袖的意志,没啥说的,我们51师坚决服众命令。” 俞济时又把目光投向冯圣法,冯圣法当即起立道:“我们58师全体官兵也坚决服从领袖的意志,誓与首都共存亡。 74军两个师长都表了态,这事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俞济时放了心,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淞沪会战打下来,74军就已经伤筋动骨了,等到南京保卫战打完,74军还能剩下多少人?番号也差不多该撤销了吧?就不撤销番号,部队也基本上等于重建,跟老74军没多少关系了。 军事会议一结束,俞济时也没有留众人吃饭,各师、旅、团长也匆匆返回部队去了,冯圣法一回到58师部就派自己的警卫员去叫徐十九,冯圣法知道徐十九的脑瓜子灵活,做部队思想工作也在行,所以想跟他商量商量对策。 不过警卫员并没有找到徐十九,把冯圣法气得不轻。 徐十九的确不在58师师部,他想给十九大队的官兵改善一下伙食,便从自己刚领到的薪饷里拿出两百多块法币买了四口生猪,此时,由于国民政府大量印钞,法币的实际购买力已经严重下滑,猪肉已经从民国24年(1935年)的每斤两角涨到了现在每斤一块多,徐十九拿出大半薪饷也只买回来不足四百斤的毛猪。 徐十九又从老乡家里借了根圆木,让黑瞎子将四口猪捆住四肢挑回驻地,黑瞎子就是徐十九在昆山收容站里收的那个傻大个,被几个桂军小个胖揍的那个,因为身上长满了又长又黑的绒毛,像极了黑熊,大伙便给他起了个“黑瞎子”的绰号。 黑瞎子个大饭量大,可力气也大,担着四口猪就跟玩似的。 徐十九跟在健步如飞的黑瞎子身后,正寻思着要拿剩下一百多块法币去菜市场上买三四百斤粉条,今晚给弟兄们吃猪肉炖粉条,冷不防背后突然响起刺耳的“笛笛”声,忙不迭地避到路边,擦身而过的轿车车窗忽然摇了下来。 “阿九?” “老朱?” 徐十九也没想到,竟会在淳化镇上遇到朱侠。 朱侠随61师师部于两天之前撤退到南京东南的句容县,此时钟松第61师已经由黄杰第8军转隶胡宗南第17军团。 军团是一个临时性的作战单位,介于集团军跟军之间,之所以要设立这么个临时性的作战单位,完全是为了照顾一部份老资格的军长,淞沪会战爆发后陆续编成了十几个军,不少师长像俞济时、王敬久、孙元良、宋希濂都当上了军长 那么,像胡宗南、汤恩伯、罗卓英这样的老资格军长再继续当军长就不太合适了,可要委任他们当集团军总司令的话,又没那么多位置可以安排,于是蒋委员长就在集团军跟军之间搞了个军团,几个老资格军长陆陆续续都当上了军团长。 胡宗南的第17军团,其实还是第1军的老底子,由于胡宗南思想僵化,完全不适应现代化的陆海空立体作战,常常在大白天就向日军发起集团冲锋,以致部队完全暴露在日军舰炮群以及轰炸机群的狂轰滥炸之下,死伤惨重极其惨重。 等到淞沪会战打完,第1军虽然表现平平可伤亡却比74军还要大,蒋委员长对这个首席学生依然是爱护有加,第17军团不仅得以最先从淞沪战场之上撤离,在撤退到句容县之后,无论是军需物资还是新兵,全都是优先补充。 就连暂隶第17军团指挥序列的钟松第61师也跟着沾了光,朱侠就是从南京领取军需物资后在路过淳化镇时遇到了徐十九。 故人相见,自然免不了唏嘘一番。 朱侠问道:“阿九,在58师干的怎么样?” 徐十九道:“还能怎么样,这都败退到南京了。” 朱侠听了顿时神情微黯,叹息道:“是啊,八十五个精锐师血战八十多个昼夜,最终还是战败了,不仅失去了上海,现在就连南京也快保不住了,当初你最为担心的局面,不幸竟成了现实,现在再回想起来,不免令人扼腕叹息哪。” 朱侠这话乃是有感而发,虹桥机场事件刚发生时,徐十九就曾表示过他的担心,担心蒋委员长会选择在上海市郊跟日军进行决战,这样的话,**就将遭受决定性的失败,不仅上海保不住,就连南京也会跟着失守,不想竟一语成谮 徐十九跟着叹息了一声,语气幽幽地说道:“胜也好,败也罢,淞沪会战终归已经结束了,不过我担心,蒋委员长不会从中吸取教训,接下来还会再犯第二个决定性错误,那样的话,整个抗战局面就要变得无比困难了。’ “第二个决定性的错误?什么错误?”朱侠悚然而惊。 徐十九回头望着西北方向雨雾茫茫中的南京城,说道:“我担心哪,蒋某人会留下重兵死守南京。” 朱侠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古怪,说道:“阿九,你的担心已经成为事实了,蒋委员长已经下令成立南京卫戍司令部,中央军校教导总队、66军、71军、72军、78军、83军还有你们74军已从三战区转隶南京卫戍司令部了,第2军团不日也将开来南京参战。” “果然……”徐十九面露苦涩,直言不讳道,“唉,摊上这样的最高领袖,可真是国之不幸,民族之不幸哪。” 第12章哀兵必胜 两人闲聊片刻,朱侠有公务在身便告辞走了,徐十九返回58师师部后,冯圣法第一次对他发了火,说道:“你跑哪去了?这要紧关头还擅自离队?” 徐十九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给弟兄们弄了点猪肉,改善一下伙食。” “你呀。”冯圣法的火气立刻消了九分,部队的薪饷昨天才刚刚下发,不消说,徐十九肯定是拿自己的薪饷去买猪肉了,**当中像徐十九这样肯拿出自己的薪饷给麾下官兵改善伙食的主官可不多见,他冯圣法就做不到。 当下冯圣法又道:“下不为例,这次就算了。” “是。”徐十九啪地立正,又道,“师座,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冯圣法叹了口气,说道:“统帅部刚刚下令,我们七十四军已经由第三战区转隶南京卫戍司令部,也就是说,我们得留下来跟南京共存亡了。” 原58师的参谋长已经调走,新的参谋长尚未到任,师部的参谋主任以及几个高级参谋又都是刚毕业的陆大学员,书生意气,业务还远未熟练,所以冯圣法有什么事情时更愿意找徐十九这个事实上的警卫营长来商量。 徐十九道:“这事我已经在路上听61师参谋长朱侠说过了,除了我们七十四军,好像还有六七个军吧?老实说,这可真是个糟糕之极的决定,部队刚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新兵刚刚补充进队伍,现在急需时间来整训,军械也未补充,作为中流砥柱的老兵的精力、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这种情形下,能有多少战斗力?” 冯圣法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个他何尝不知道? “坦率地讲,南京根本就守不住,就算把撇下来的八十几个师全部留在南京,也一样守不住,如果南京能守住,我们在吴福、锡澄这两条国防线上就顶住日军的进攻了。”徐十九接着说道,“所以,留下这么多部队死守南京,既无必要更不明智。” 冯圣法叹了口气,黯然说道:“这些就不是我们所能够决定的了。” “好吧,既然要守,南京终归还是能够守一下的。”徐十九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最担心的却是,在紧要关头蒋委员长又会给我们来个釜底抽薪,到那个时候,不仅南京会迅速沦陷,留守南京的十几个师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釜底抽薪?”冯圣法凛然道,“阿九,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十九摇了摇头,说道:“师座,看来你对蒋委员长还是缺乏足够的认识啊。” 冯圣法蹙了蹙眉,说道:“你小子,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有什么话直接说。” 徐十九道:“师座,这么说吧,南京其实也并不是不能守,外围工事尚算坚固,只要外围各师能够抱定必死之决心,城内各师再依托城垣工事乃至街巷建筑跟日军打巷战,还是大有可为的,既便南京最后沦陷,也势必会给日军造成极大杀伤。” 冯圣法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相信统帅部也是这么考虑的。” 徐十九道:“但就怕到时候蒋委员长脑袋一拍,又改主意了,淞沪会战的例子已经摆在那里,如果不是蒋委员长几次临时改变参谋部决定,战局又岂会如此不堪?别的不说,单说日军从金山卫登陆之后,若不是蒋委员长朝令夕改,如果我军能果断后撤,吴福、锡澄国防线又岂会这么快就失守,淞沪会战又岂会溃败如斯?” 冯圣法道:“阿九,南京保卫战跟淞沪会战不一样。” “一样。”徐十九断然道,“师座,要不我们打个赌,我赌外围工事支撑不过三天,而一旦外围工事失守、留守南京的十几个师有被全歼危险时,蒋委员长他必然会下令突围,到时候军心必然大乱,战局必将急转直下!” 冯圣法说道:“你这话可有些武断了。” “武断?不,一点都不。”徐十九撇了撇嘴,嗤笑道,“蒋委员长的作风一贯如此,南京他当然想守,首都嘛,又是孙大炮陵寝所在,可他未必愿意为南京赔上十几个精锐师,一旦战局不顺利,临时改变决定完全是有可能的,这个,说好听些是首鼠两端、优柔寡断,说难听些那叫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放肆!”冯圣法勃然大怒,喝道,“注意你的言辞! 徐十九当即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刚才他是有些说顺嘴了,冯圣法看重他是没错,可不管怎样他终究是黄埔军校出来的学生,对蒋校长的尊敬已经融入了骨髓里,又岂能容忍徐十九如此肆意污蔑他心目当中至高无上的蒋校长? 冯圣法很快又压下了自己怒火,上前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阿九,你的观念真应该调整调整了,有些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何苦呢?你若是能够改变一下对领袖的观念以及态度,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够得到晋升 徐十九笑了笑,说道:“承蒙师座不弃,委以**第十九大队大队长的重任,卑职就已经很满足了,更何况有志不在年高,杀敌又岂因位卑?” 冯圣法只能报以叹息,徐十九对蒋委员长的不满或者偏见已经融入骨髓之中,正如他冯圣法对蒋委员长的崇敬已经融入血液,这个根本就没办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好在徐十九还算是顾大局、识大体,并未因为个人情感而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 当下冯圣法转移话题道:“这个赌不打也罢,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我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何尽可能地调整好全师官兵的心态,眼下全师官兵都是牢骚满腹,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士气、斗志将荡然无存。” 徐十九也迅速摆脱了刚才的不愉快,建议道:“要想调整全师官兵的心态,首先要让他们吃好、睡好,如有可能的话,调几个戏班过来给他们唱几场堂会,除了这些,还得想办法ji起弟兄们的屈辱感、悲愤感,然后才能化悲愤为力量 冯圣法心头微动,沉声道:“你是说……哀兵必胜?” “对,哀兵必胜。”徐十九道,“国土沦丧,同胞受辱,只要是人就会有屈辱感,南京是中国首都,南京失守,对于中国、对于中华民族来说更是莫大的耻辱,只要把道理跟弟兄们讲明白了,他们定是能够理解的,也定能化悲愤为力量,敢于跟日寇决一死战。” 冯圣法深以为然,又询问道:“如果我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你能办好吗?” “卑职定当尽心竭力操办此事。”徐十九顿了顿,又望着冯圣法很认真地说道,“不过师座,有句话我必须得提醒你,ji励哀兵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高级将领得以身作责,一旦高级将领带头逃跑,哀兵会垮得比想象中更快!” 冯圣法肃然道:“别人怎么样我不敢说,但我冯圣法,只要领袖不下令,就绝不会后退半步,誓死与南京共存亡。 徐十九心下叹了口气,就怕到时候你的领袖要下令啊,不过有了刚才的争执,这话徐十九终于是没有再说出口了。 回到十九大队的驻地,徐十九便把舒同文叫到了跟前。 “同文,我知道你口才好,听说以前在北大演讲时能把女生给说得嚎啕大哭,现在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大队长你说,什么任务?”舒同文挺起了自己胸膛,徐十九的话让他感到自己并不是废物,让他觉得自己对十九大队还是有用的。 徐十九道:“到南京城里去,用你的口才、用你的演讲发动南京百姓支援前线,我们需要担架队,需要运输队,更需要慰问团,如果你能把南京城内的戏班子给忽悠过来,我就向师座请功,无论如何也替你弄一块勋章。” 舒同文道:“我不要勋章,我要胶片,还要一个排的人手。” “没问题,到时候我就是借钱也要给你买胶片。”徐十九道,“至于人手,我让高慎行带警卫排跟你去,顺便弄一台幻灯片放映机回来。” 说罢徐十九又将高慎行叫进来,让他带警卫排跟舒同文进城。 高慎行起先有些不愿意,说道:“大队长,能不能换别的排去?” 徐十九看了高慎行一眼,他当然知道高慎行的心结,上次与佳兮重逢,两人在稻草垛里亲热时她曾说,那个姚念慈是钓鱼巷头号销金窟“翠禧楼”的头牌交际花,高慎行明显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不愿意再次回到伤心地也是完全可以理解。 不过徐十九更希望高慎行能解开心结,尽管高慎行隐藏得很好,表面上看起来也是若无其事,但徐十九还是能够感觉得到,那个姚念慈在他心里份量很重,当下说道:“慎行,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你死都不怕还怕个女人?” “大队长,你这ji将法可是不太高明。”高慎行撇了撇嘴,又道,“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走这一趟看来是不行了。”说罢,高慎行啪地立正向徐十九敬了记军礼,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了营房。 第14章慰问 舒同文愕然道:“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我真的不知道。”二瓜苦笑,他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骤然之间也是回答不上来。 “那你想吃什么吗?” “昨天不刚吃过猪肉炖粉条么?”二瓜的想法很纯朴,在他的认知里,猪肉炖粉条已经是人世间最难得的美味了,能够在参与南京保卫战之前吃一顿猪肉炖粉条,至少在吃这方面他已经是无所求、无所遗憾了。 “那你想听戏吗?” “听戏?我不喜欢。” “那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我……”二瓜急得直挠头,说道,“我没想过。” 台下有个老奶奶急了,说道:“孩子,你就没想过回家看看父母?” 二瓜的脸垮了下来,黯然道:“我没父母,或者有,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敢情这还是个孤儿,问话的老奶奶顿时间黯然落泪,人群中,站在姚念慈身边的红杏忽然间感到自己的芳心被狠狠地触碰了一下,别的**有父母亲人,好歹还有个寄托,可这个看起来憨憨的、呆呆的小兵却连仅有的这点寄托都没有,他该有多可怜? 看到台下的南京市民的情绪已经完全被调动了起来,舒同文收回扩音喇叭,语调再一次变得高亢起来:“父老乡亲们,我们无法替代他们去当兵,无法替代他们去死,但是,我们仍然可以帮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们可以帮他们挖战壕、修工事,我们可以帮着抬伤员、往前线输送物资,我们还可以捐钱,给**将士买好吃的,找几个戏班去军营里慰问演出,我们做不了太多,但是我们可以满足他们那些小小的愿望,让他们不再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人世。 乡亲们哪,**将士们为了我们付出了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我们绝不能让他既流血又流泪,请伸出你们的援手吧,在他们踏上战场前,给他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吧,他们都是英雄,我们不能让我们的英雄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说到动情处,舒同文早已经热泪盈眶,哽咽难以成声。 台下聚集的人群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纷纷走向了募捐箱。 有个老奶奶已经饿得步履蹒跚,却毫不犹豫地将攥手里的两块银元放进了募捐箱,这两块银元很可能是她用最后的手饰当来的,很可能是她一家好几口子最后的救命钱,她却毫不犹豫地捐了出来,她想给**吃顿好的。 一个卖香烟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将半个角洋放进了募捐箱里,这很可能是她卖了几天香烟才攒下的零花钱,她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这些当兵的都不容易,她的力量虽然很微bo,却也想帮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走,我们回去。”红杏拽着姚念慈就往回走。 “哎,你别拽啊,我去捐些钱。”姚念慈被红杏拽着不由自主往回走,头扭过来恋恋不舍地望着不远处的高慎行。 “还捐什么钱啊。”红杏一边走,一边急急地说道,“回去把姐妹们都召集起来,不仅我们翠禧楼的,要把整个钓鱼巷的姐妹们都召集起来,我们一起去城外军营慰问演出,十八般乐器齐上场,给那些当兵的唱一台大戏!” 秦淮河乃六朝金粉所聚,自古风月无边,金陵妓女分三六九等,尤其以寓居钓鱼巷的名媛交际花最为上等,个个都是能拉能唱,精通各式乐器,更擅昆曲、越剧、京戏、黄梅戏等各种曲目,其色艺、唱腔较之一般优伶尤有过之。 ########## 当舒同文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返回淳化镇时,七十四军一万多官兵不淡定了,他们纷纷从营房里涌出来,挤在路边看热闹,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走在人群最前面的那几百个穿着戏服的戏子交际花时,一个个全都轰闹起来。 不过最让七十四军官兵高兴的却是队伍中那长长一溜的大车,大车上装满了整边整边的猪肉,整口的牛羊肉,一串串宰杀好的鸡鸭,还有一袋袋的面粉,甚至还有整车的毛巾、肥皂以及各种品牌香烟,这些可全都是好东西。 从指挥部里走出来的俞济时、王耀武等人无不动容。 淞沪会战爆发之初,上海市民也曾爆发出极大的热情,冯圣法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当满载88师官兵的军列缓缓驶入真如火车站时,上海市民纷纷往车厢里抛送香烟、毛巾、饼干、牛肉罐头等慰问品时的感人场面。 不过,等七十四军开上淞沪战场时,淞沪战局早已恶化,上海市民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战乱之后,财力、物力已经极大地枯竭,再无法给战场上的**将士提供太多支援了,所以俞济时、王耀武他们还是头一回感受民众的抗战热情。 “及时雨,这可真是及时雨哪。”王耀武扭头望着俞济时,有些感叹地道,“军座,我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恢复弟兄们的士气呢,现在好了,有了这许多慰问品,还有这些戏班交际花的慰问演出,至少士气已不成问题了。” 俞济时侧过头来,望着冯圣法问道:“森法兄,可真有你的。” 冯圣法忙道:“军座,这个卑职可不敢贪功,这都是徐十九做的。” “徐十九?”俞济时闻言不觉眉头微微一蹙,关于这个徐十九,冯圣法已在他面前提过许多次了,他也全面地查过了徐十九的从军经历,不过反馈给他的除了辉煌至令人难以置信的战绩外,还有令人很难以容忍的一些出格言论。 结论,徐十九这个人有本事,但是不能重用! 见俞济时闭口不言,冯圣法心里便叹了口气,他好几次有意无意在俞济时面前提起徐十九,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徐十九调到身边担任58师的参谋主任甚至参谋长,不过俞济时显然觉得不和适,所以几次都没有表态。 ########## 七十四军今夜无眠,除了警卫部队,几乎所有的官兵都跑去镇外几个临时搭起的戏台下看戏去了,来自南京城内的十几个戏班以及一百多个秦淮名妓彻夜演出,只求七十四军的一万多官兵能够放松心情,来日英勇杀敌。 姚念慈、红杏等十几个翠禧楼姑娘的吹拉弹唱更是令七十四军的官兵们如痴如醉,那洞萧吹的,那二胡拉的,那琵琶弹的,还有那吴侬小曲唱的,就连徐十九也忍不住感慨,领略过此等秦淮风月,当真是此生无憾了。 不过,徐十九并没有在席地而坐的队列中看到高慎行。 回到驻地,高慎行果然在,正站在师部大门望着天空发呆,看到徐十九过来,他赶紧抽出他那把中正剑细细擦拭起来,徐十九一直有些好奇,高慎行并没有从陆大毕业,这把中正剑他又是怎么得来的? “慎行,你怎么不去听戏?” “不听,那软绵绵的昆曲,听了只会让人意志消沉。” “那可未必,我看弟兄们的兴致就很高,你怕是别有原因吧?” 高慎行沉默了,徐十九从裤兜里摸出一包三炮台,曲指在烟盒底部轻轻一弹,一颗烟就从烟盒里弹了出来,徐十九又将烟盒递到高慎行面前,说道:“来一颗?” 高慎行摇摇头,从黄埔军校出来的军官生受蒋校长的影响很大,基本都不抽烟,陆军大孛从北京迁南京后,很快也打上了蒋校长的烙印,无论将官班、特别班还是正则班,毕业学员大多也不喜抽烟,更不嗜酒。 徐十九收回烟,自顾自点燃美美地抽了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一个细细地擦拭着中正剑,一个则美美地抽着烟,直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两人身后传来,高慎行正在擦拭中正剑的动作忽然一顿,徐十九回头看时,一道窈窕的倩影已经踩着轻盈的脚步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徐十九轻拍了拍高慎行的肩膀,转身就走开了。 来的自然是个女人,这个女人自然就是姚念慈。 跟徐十九错身而过时,姚念慈向他抽来感ji的一瞥,不过再转向高慎行时,姚念慈俏脸上就已经满是幽怨之情了,她幽幽地说道:“阿初,我们能谈谈么?” 高慎行往冷森森的剑锋上呵了口热气,然后再次细细地擦拭了起来。 看到高慎行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姚念慈的眼神变得越发哀怨,美目里噙着泪,低声说道:“阿初,事情其实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我跟汪文兴完全是虚予蛇委,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请你相信我好吗?真的,我心里始终只有你。 高慎行仍然没有吭声,嘴角却禁不住露出了一抹嘲讽之色。 望着高慎行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之色,姚念慈感到心里就像被针扎似的疼,她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将所有的隐情向对方和盘托出,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真的、真的不能说。 片刻的凝滞之后,高慎行转身走开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跟姚念慈说过一句话,甚至就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第15章知耻而后勇 徐十九溜达着走进警卫排的营房时,舒同文正跟李子涵、二瓜两个忙得昏天黑地,就连今天晚上的加餐都顾不上吃,曹满仓已经将一缸牛肉热了好几遍,还没人动过一筷子,看到徐十九进来,便让徐十九劝几个吃了饭再干。 没等徐十九说话,二瓜就已经大叫起来:“大队长,我要去看戏。” 徐十九纳闷地道:“二瓜,以前在上海,我记得你不爱看戏的呀?” 二瓜的脸便红了,低下头来讷讷地不敢说话,旁边的李子涵笑道:“大队长,刚才有个钓鱼巷的交际花找上门来,专门邀请二瓜去听她的戏呢,可漂亮。”说罢,李子涵又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舒同文,问道,“同文,那交际花叫什么名来着?” “红杏。”舒同文道,“她可是秦淮河畔头号销金窟翠禧楼的红牌。” “哎哟,看不出我们二瓜还挺有女人缘的呢。”徐十九爱怜地拍了拍二瓜脸颊,这一仔细打量,嘿,你还别说,这憨瓜除了长相有点憨,还挺眉清目秀的,好好拾掇拾掇,还真是个俊小伙呢,当下说道,“行,赶紧去吧。” 二瓜谢过了徐十九,抄起拐杖赶紧走了。 徐十九笑了笑,又回过头来问舒同文道:“同文,咋样了?” 舒同文拿起唐生智的一张大照片,说道:“就差最后一幅图片了。”说罢将照片放到一张透明朔料片正上方,又拿起笔顺着照片的纹路一笔一笔勾画起来,手法很熟练,看得出来舒同文以前干过这个,几分钟后,照片轮廓就刻在了透明塑料片上,然后再上色,又过了几分钟,唐生智的彩色肖像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塑料片上。 ########## 等二瓜一瘸一拐赶到镇外,红杏她们已经唱完最后一曲 红杏担心二瓜心里会难过,特意找过来安慰二瓜:“二瓜你别难过,等打跑了小鬼子你来翠禧楼,姐姐专门给你唱一出秦淮风月。” “哟,红杏姐,你这是要自荐枕席呀?” “红杏姐,这阿兵哥挺眉清目秀的呢,就是有点憨。” 翠禧楼的姐妹们纷纷过来打趣,红杏却毫不为意道:“憨怎么了?憨才好呢。” 二瓜羞臊得下巴都抵到胸口了,一张小脸更是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不过附近的大头兵们却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个全都猛吞口水,心忖二瓜这憨瓜还真他妈有艳福,能跟这些个秦淮名妓近距离说笑,就算明天战死也值了。 翠禧楼几个艳妓拼命取笑二瓜,红杏却百般维护,说起来真是缘份,白天在夫子庙前第一眼看到二瓜,红杏便觉得很亲切,当她知道二瓜竟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时,更是被ji发出了强烈的母性,特别地想保护二瓜。 姐妹几个正围着二瓜说笑之间,不远处骤然响起嘹亮的军号声。 哨声一响,正三三两两往驻地走的官兵们便纷纷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原本羞得头都抬不起的二瓜也赶紧柱起拐杖一瘸一拐往前走,红杏见了心疼,便赶紧走过来搀着二瓜往前走,结果又遭来姐妹们好一顿嘻笑。 当七十四军一万八千多官兵纷纷汇聚集到镇外广场时,广场左侧的牌楼上骤然亮起一盏大功率探照灯,刺眼的强光照射下来,照亮了牌楼下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席台上已经站满七十四军的高级将领。 当先站着一位年青将领,领章上三颗将星熠熠生辉,赫然就是七十四军军长俞济时,在俞济时的身后,站着王耀武、冯圣法,在两位师长的身后则站着5l师、58师i的副师长、参谋长以及旅长,可谓将星云集。 俞济时上前半步站到麦克风前,大声问道:“弟兄们,肉好吃吗?” 麦克风将俞济时的声音传出几百米远,一万八千多官兵轰然回应:“好吃。” 俞济时再问:“今晚的戏,好听吗?” “好听!”一万八千多官兵再次回应。 “很好!”俞济时点点头,大声说道,“今晚吃好了,玩好了,那么明天到了战场上就要给我做好汉,不要当懦夫!现在给大伙看一段西洋镜。” 说罢,俞济时便带着一群高级将领离开了主席台,舒同文则带着两个士兵将一台幻灯片放映机搬上了主席台,探照灯很快关灭,幻灯片放映机的灯光却亮了起来,淡淡的光束透过橱窗射出,投射在了悬挂在牌楼上的银幕上。 首先出现在银幕上的是桑叶形中国地图,东边日本四岛被染成了红色,就像一条红色的吸血蚂蟥,一万八千多官兵的嗡嗡私语声中,一个红色箭头突兀地冒出来,以日本四岛为起点,越过朝鲜半岛缓缓伸入东三省。 与此同时,舒同文低沉的声音也在黑暗中响起:“民国二十年九一八,四十多万东北军面对两万日军不战而撤,东三省沦陷。” 台下的嗡嗡私语声嘎然而止,不少官兵脸上都露出了羞愧之色,虽然这没屁眼事情是东北军干的,或者说是张少帅干的,可是作为党**人,他们也同样感到脸上无光,这不仅是东北军的耻辱,更是每一名中**人的耻辱。 银幕之上,红色箭头继续向前延伸,直指热河。 “民国二十二年,128个鬼子骑兵打进承德,热河沦陷 红色箭头继续向前延伸,直指北平、天津乃至整个华北大地。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小日本悍然发动全面侵华,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北平、天津乃至整个河北几乎全部沦陷,八千万同胞当了亡国奴。” 银幕上,被血色箭头所贯穿的桑叶地图骤然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战火燃烧之下的北京城街景,一把冷森森的刺刀从银幕左上方斜刺而下,有殷红的血珠顺着刀锋滑落,刺刀下的长街上,倒卧着由无数老幼妇孺所铺就的尸山血路。 遂即银幕上又换回了桑叶形中国地图,又一个血红色的箭头从日本四岛上伸出来,就像是一把利刃、越过大海直刺上海,舒同文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八月,小日本出兵上海,淞沪会战打响,鏖战三月余,上海沦陷。” 这一刻,所有曾经参加过淞沪会战的老兵全都低下了脑袋。 银幕上图片再换,这次换成了战火燃烧中的村庄,镜头中,远处村子里面燃起的冲天浓烟清晰可见,近处一颗大树下,更是倒垂着几具尸体,几个日本兵挎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正站在尸体前合影留念,几个日本兵笑得是那样的灿烂。 “这张照片是从一个被击毙的日本兵的挎包里找到的,这个村庄是金山卫附近的一个小村,日军第十军登陆金山卫之前,司令官柳川平助曾下令,上岸后,无论山川草木,皆是敌人,意思是说,沿途所见无论人畜全部杀光。” 台下骚动了起来,某种原本已经陷入沉睡的气息逐渐苏醒过来。 银幕上图像再换,这次却是个年轻少妇,迎着日寇锋利的刺刀,她却勇敢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在她的身后,依偎蜷缩着五个孩子,最大的那个有**岁,最小的那个还只有几个月大,被大姐姐紧紧地抱在怀里,少妇跟前,还有一篮子打翻了的鸡蛋。 黑暗中,舒同文沉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她省吃俭用才省下来了一篮子鸡蛋,她舍不得给年幼的孩子们吃,却要拿出来送给**吃,可是,当她面对日寇的刺刀,当她需要我们保护时,我们……在哪里?” 银幕上图像再换,却是**仓皇溃退的狼狈形象,黑压压的人头涌动,并不宽敞的公路被挤得水泄不通,几门大炮被推倒在路边,轻重机枪和步枪扔得到处都是,距离镜头最近的几个**全都目光呆滞,神情惶然。 “我们在哪里?我们正在逃离上海!” “当上海市民最需要我们的保护时,当淞沪地区的老幼妇懦正面对着日寇的刺刀、面对着死亡的威胁时,我们却在逃离上海,弟兄们,我们吃百姓的,喝百姓的,可是当百姓需要我们时,我们却扔下他们跑了,耻辱,耻辱啊!” 银幕上图片再换,这次却是白天南京市民前来劳军的景象。 舒同文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南京市民又给我们送来了吃的、喝的,抽的,还请来了戏班给我们唱戏,弟兄们,日寇正兵分三路向南京逼近,南京市民正面临着上海市民同样的命运,那么这次,我们还跑吗?” “死铲,这次老子不跑了,死也不跑了!” “拼了,跟狗日的小日本拼了,龟儿子的。” “他奶奶个熊,这次要是再跑,老子丢不起那人!” “对头,这次不跑喽,这次就是打死老子也不跑喽。” 主席台下,七十四军一万八千多官兵顿时间群情ji愤。 银幕之上,忽然出现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的巨幅照片,一段昨天记者会上唐生智的录音被播放了出来:“此次南京保卫战,别的我不敢说,但有两样可以保证:一,临危不乱,临难不苟,二,没有领袖命令绝不后退半步,誓与南京共存亡!” 第16章死守牛首山 由于时间太紧,幻灯片做得相当粗糙,不过放映后的效果却着实不错,当唐生智的巨幅照片伴随着他的录音响起时,一万八千多官兵霎那间就炸了锅,此时此刻,就是让他们排着密集的步兵队列迎着日军机枪冲锋,他们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俞济时、王耀武、冯圣法等人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正所谓知耻而后勇,七十四军的官兵们在意识到羞耻之后已经重新焕发出了斗志,再加上军委会新补充的军械,已经有了可与日军一战的信心以及底气。 人群中,徐十九却幽幽地叹了口气。 银幕上,唐生智的神情是那样坚毅,麦克风里传出来的声音也是如此铿锵有力,所有人都愿意相信,老唐绝非只是嘴巴上说说,他这次是动真格的!可问题是,老唐纵然有心在南京杀身成仁,可蒋委员长真会成全他吗? ########## 次日,七十四军所属5l师、58师分别进驻淳化镇、牛首山。 按照南京卫戍司令部制定的防御方案,七十四军负责防御水西小中华小光华门至牛首山、方山、淳化镇一线,俞济时将51师摆在了淳化镇,负责切断宁沪公路,58则摆在牛首山,负责切断宁杭公路。 牛首山在南京的南郊,又名天阙山,《金陵览古》日:遥望两峰争高,如牛角然,故起名牛首山,牛首山与北郊的紫金山遥相对峙,是控扼南京城的战略要冲,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牛首山主峰标高约三百米,左右两侧分别是熊山、尖山,自南京通往杭州的公路便从熊山跟牛首山、尖山之间穿行而过。 58师只要守住三个山头,就能彻底切南路日军的北上通道。 在实地察看了地形之后,关于如何守牛首山却形成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以一七二旅少将旅长何凌霄为首的大部份军官认为,牛首山虽然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却也同样容易被日军抄截后路,所以主张只在牛首山摆一个团的兵力,作为师主力的屏障,师主力则摆在牛首山后面的铁心桥至中华门一线,形成纵深梯次布置。 徐十九却提出了另一种意见,徐十九认为,整个南京保卫战都属于孤军守绝地,可以说是内无强兵、外无强援,且战略纵深极为有限,那么牛首山、紫金山、青龙山、乌龙山、幕府山等外围支撑点就显得极其重要了。 所以,徐十九认为58师应该倾尽全力守住牛首山,只要58师能够守住牛首山,从朗溪北上的日军主力就无法越过牛首山对南京城构成威胁,既便日军派出小股部队抄截58师的后路,也不足为虑,58师完全可以在牛首山多囤军粮、多储弹药。 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58师还有一个人活着,日军就别想从这里过去,更别想对牛首山背后的南京城构成威胁,纵然到最后58师在日军重兵围攻下全军覆灭了,也至少可以将城垣争夺战以及巷战尽量往后拖延。 如果负责守外围防线的七十四军、六十六军、八十三军以及第2军团都能够抱定必死之决心,与敌寸土必争,誓死也不后撤,那么日军必将损失惨重,城垣争夺战及巷战也会极大推后,再想打下南京就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付出多大代价了。 最后,徐十九斩钉截铁地跟冯圣法说了一句:“南京已成为战略死地,南京保卫战几乎就是一场必死之战,只有置之死地才有可能后生,说到底日军也已经在淞沪会战中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以及财力,他们未必经得起另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冯圣法最终采纳了徐十九的建议,他将包括**十九大队在内的师直属部队以及在青浦之战中伤了元气的一七四旅摆在主峰,以一七二旅343团守熊山,344团守尖山,与牛首山互为犄角之势,再在山间公路上挖了大量反战车壕。 在召集58师所有营长以上主官开会时,冯圣法明确提出,此次守牛首山,当抱定必死之决心,人在阵地在,所以侧翼保护、后方保护统统都不需要,直截了当说吧,这次守牛首山就别想活着下山了,小日本想抄58师后路就让他们抄去吧。 会议上,58师十几个营长被冯圣法冷酷的表态ji得热血沸腾、嗷嗷大叫,有几个营长甚至当场写下了血书,然后跟上峰、同僚做临死前的最后诀别,场面极为感人,这个说姚老哥咱们下辈子再见了,那个说张老弟我先走一步了。 军事会议一开完,各旅、团、营长便纷纷返回各自的防区,带着部队抢修工事,准备迎接南路日军的进攻。 跟58师相比的ji烈决绝相比,51师守淳化镇就显得有些中规中矩。 51师师长王耀武并没有集中全师兵力死守某一点,而是命纪鸿儒301团前出宋墅,命程智302团占据淳化镇左侧制高点方山,再命邱维达306团前出湖熟镇,保护宋墅、淳化镇的侧翼,最后还将张灵甫305团摆在淳化镇身后的高桥门,作为预备队。 乍一看,王耀武的防御布置还是很严谨的,有前哨阵地,有后方阵地,有侧翼保护还留好了预备队,这基本上就是标准的阵地战布置,可攻可守,一旦战局不利,立刻就可以放弃淳化镇退守雨花台乃至城垣工事。 然而,南京保卫战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阵地战,通常意义上的阵地战不必在乎一条或者几条防线的得与失,还可以在后方逐步地构筑防线、梯次防御,然而南京保卫战却几乎没有战略纵深,所以王耀武的布置就存在很大的问题了。 其实,51师最可取的防御策略是将所辖两旅分别摆在沪宁公路左右两侧的方山、青龙山打死战,而完全不必保护自己的侧翼以及身后,因为从方山、青龙山上架起迫击炮、重机机就足以锁死两山之间的沪宁公路,通过句容进攻南京的中路日军若不首先打下方山、青龙山,大部队根本就别想靠近南京城墙。 306团团长邱维达曾向王耀武提出异议,却并没有被采纳。 其余第66军、83军也有孔山、汤山、小九华山、栖霞山以及乌龙山等险峻之地可供利用,所以说**在地形上还是相当有利的,不过遗憾的是,除了58师以及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分别占据牛首山、紫金山全力死守以外,其余各军、师并没有真正下定决心要去死守、并将主要兵力摆放到各个战略制高点。 ########## 祖堂山处于牛首山南麓,同属牛首山主阵地,祖堂山西南麓有宏觉寺,主建筑为宏觉寺塔,相传宏觉寺塔始建于唐代,后毁于战火,至明初重建,通体由砖彻成,七层八面,高25米,58师直属炮兵营的阵地就设在宏觉寺背后的密林里 58师炮兵营在淞沪会战中几乎损失了所有的山炮以及平射炮,只剩少量迫击炮,74军转隶南京卫戍司令部后,唐生智又给74军所属的5l师、58师分别补充了四门l50mm口径重迫击炮,能否封锁宁杭公路就全看这四门重迫击炮了。 炮兵营的阵地设在宏觉寺背后的密林里,而且位处西南麓北坡,不仅日军航空兵很难发现,由于弹道的缘故,南路日军的野炮、重炮也无法威胁到其安全,唯一能够威胁到58师炮兵安全的便是日军步兵的地面进攻。 为了尽可能地保证炮兵的安全,冯圣法把守祖堂山的守备任务交给了十九大队。 冯圣不不仅将十九大队摆在了祖堂山,还从58师所有伤逾归队的老兵中专门拨出五百多身体健康的补充给十九大队,使十九大队再次成为一个兵额超过八百人的加强大队,还额外给十九大队配备了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以及六挺仿捷克轻机枪。 做完这些,冯圣法还是感觉到不放心,又专门来了一趟祖堂山,语重心长地对徐十九说道:“阿九,炮兵阵地尤其是那四门重迫击炮的安全,将直接决定我们师能否将南路日军挡在牛首山下,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哪。” 徐十九正了正脸色,肃然道:“师座你放心,别的卑职不敢保证,但是唐长官的那两句话卑职自信还是可以做到的,临危不乱,临难不苟,没有师座的命令,十九大队绝不后退半步,誓死与祖堂山共存亡!” 徐十九表了态,冯圣法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不过师座,有个问题不知你考虑过没有?”徐十九却语锋一转,接着说道,“如果唐长官或者军座命令你率部后撤,你打算怎么办?” “作为军人,自当服从上峰的命令。”冯圣法蹙了蹙眉,然后答道,“不过牛首山是南京南郊最后的屏障,我相信唐长官和军座绝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第17章防御工事 徐十九又道:“如果委座直接下令呢?” 冯圣法默然不语,从个人情感上,他绝不愿意相信蒋委员长会在关键时刻下达撤退的命令,但是理智告诉他,徐十九的担心绝非多余,一旦蒋委员长真的在关键时刻下达撤退的命令,那么对于58师乃至整个74军来说,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徐十九还想再说,冯圣法却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当下说道:“行了,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你们十九大队的工事修得怎么样了?” 徐十九只能苦笑摇头,答道:“正在抢修之中。” “走,带我瞧瞧去。”说罢,冯圣法转身就往外走。 徐十九抢前了半步,又侧着身体将冯圣法让出了宏觉寺山门。 出山门往前走没多远便是一片十几米高的断崖,冯圣法抬头看时,只见两个石匠以绳索栓着腰从崖项上垂落下来,正挥舞着铁锤、铁钎在拓宽、拓深崖壁上的一处天然洞穴,那两个石匠铁锤、铁钎挥舞间,不断有碎石纷纷落下。 冯圣法觉得奇怪,问道:“阿九,你这是干吗?” 徐十九摸摸鼻子,答道:“师座,你没发现这片断崖正对着上山的唯一山道吗?如果我在崖上凿出一个掩体,在里面摆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小日本无论来多少人都是个死,而且小日本的重炮、平射炮上不了山,根本奈何不了这挺机枪 冯圣法一看地形,还真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有了这个崖壁机枪巢,山口再摆上一个排,就会成为一道日军难以逾越的铁闸,日军想端掉祖堂山上的炮兵阵地,就只能从西麓上山,因为东麓山势陡峭,仰攻难度很大。 祖堂山又背靠着牛首山主峰,不用担心北面的防御,这样一来,十九大队就只要应付来自西麓的进攻就可以了,区区一个重机枪巢竟有这作用,倒委实有些出乎冯圣法的意料,当下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眼光还真毒 说罢冯圣法又长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道:“要是军委会总参谋部的那些个高级参谋们能有你一半的眼光,该有多好?” 冯圣法这话完全是有感而发,修在牛首山、方山、青龙山、栖霞山、乌龙山等外围防线上的国防工事坚固是足够坚固了,至少可以承受250公斤级的重磅航弹,但是设计、选址却非常的不合理,实战中怕是很难发挥预期的作用。 别的不说,只说牛首山的工事群就存在很严重的问题。 一个最大的问题是绝大部份重机枪巢都是正射火力点,侧射火力点很少,暗火力点更是一个也没有,而在淞沪会战的第一阶段,88师在进攻日本坟、爱国女校、持志大学等日军据点时却吃够了日军侧射火力、暗火力点的苦头。 可以说,在淞沪会战的第一个阶段,小日本好好地给87师以及88师的高级军官们上了一堂防御课,使他们异常深刻地认识到,在防御作战中,暗火力点以及侧射火力点的杀伤效果要远远超过正射火力点。 除了缺少侧射火力点、暗火力点,牛首山的国防工事还存在另一个很严重的隐患,那就是缺乏纵深,牛首山的永固工事大多修在山脚下,呈一字横向展开,而不是纵向布置,日军只需突破其中一点,整条防线就会完全失效。 这同样是从淞沪会战得来的教训,小日本的海军陆战队在设置防御阵地时,就很少将掩体横向设置,他们一般会选择在各条交通要道上纵向设置掩体,形成纵深阵地,这样**要想突破日军的阵地,困难就会成倍增加。 徐十九笑着摇了摇头,又道:“师座,其实就算牛首山上的工事都修成侧射火力、暗火力点,再把横向布置改成各处要隘的纵深布置,我们十九大队也还是万万不敢使用的,至于个中的原因,想必师座也是清楚的。” “什么原因?”冯圣法还真不清楚。 徐十九笑道:“师座该不会没听说过黄氏父子吧?” “你是说黄浚、黄晟父子?他们不是已经被谷正伦抓起来了么?黄氏父子跟你不放心使用牛首山的工事又有什么关联?”冯圣法还是有些不明所以,黄浚是汪精卫的亲信,出事前是行政院的机要秘书,伙同他的儿子黄晟出卖了不少的机密,白崇禧、张治中、冯玉祥等高级将领甚至蒋员长都险些被他害死。 徐十九以手扶额,苦笑着不说话。 冯圣法回过味来,肃然道:“你是说……黄氏父子有可能已经把南京外围防线的工事配置图泄露给了日本人?这可能么?黄浚不过是行政院的机要秘书,而南京外围工事以及几条国防工事却是军委会的高度机密。” 黄浚、黄晟父子已经被谷正伦的宪兵总队给揪了出来,其同党也大多落网,其中并没有军委会总参谋部的参谋人员,然而徐十九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明显不太相信南京宪兵总队的调查结论,认为军委会总参谋部内部也同样存在内奸。 不过徐十九并没有明说,而是岔开话道:“师座,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赌小日本已经搞到了南京外围工事的配置图,一旦日军逼近,他们的轰炸机群就该对南京外围的工事群进行大规模的轰炸了,继续使用这些工事,铁定要吃大亏。 冯圣法闻言悚然一惊,如果日军真搞到了南京外围工事的配置图,那可真得小心了,小日本的航空兵进步非常快,淞沪会战刚爆发时,他们的轰炸精度很差,但随着战事深入,日军航空兵的轰炸精度就开始迅速提高了。 寶 書 網 W wW.Ь ǎ o S ん μ 7 。coM 徐十九道:“师座,你最好提醒一下友军各师。” 冯圣法点点头,又道:“如果不能使用永固工事,这仗可就难打了。’ “那也未必。”徐十九道,“小日本的航空兵、炮兵的确非常厉害,但我们并非没有应对之策。”说罢,徐十九又冲冯圣法招了招手,说,“师座请随我来。” 冯圣法跟着徐十九来到了祖堂山南麓山脚下,结果发现几十名官兵和不少民夫正在一个防空洞里进进出出,这个防空洞明显是新挖的,甚至还没来得及用木桩加固过,但是洞口却在山体一侧,日军除非抢占对面山脊,否则很难封锁洞口。 冯圣法不禁眼前一亮,这防空洞的方位选得极有水平! 由于山体的遮挡,小日本的山炮、野炮、平射炮很难发挥作用,日军的航空兵倒是能够威胁到防空洞的安全,但这也并非不可化解,十九大队只需在洞口稍加伪装,就足以骗过日军的空中侦察,空中侦察毕竟不比地面侦察。 更关键的是,防空洞的洞口紧接交通壕,交通壕四通八达,几乎将祖堂山南麓的几个机枪火力点以及几十个散兵坑都连接成了一体,日军轰炸一结束,躲在防空洞里的守军官兵就能沿着四通八达的战壕迅速进入防御阵地。 冯圣法关切地问道:“阿九,时间上来不来得及?” 徐十九现在这么个搞法,几乎就是重新修建祖堂山的防御体系了,当初京沪警备司令部修这些工事时可是足足了两年多的时间,而十九大队却不可能拥有这么充足的时间,日军最多还有一周时间,就该兵临牛首山下了。 “时间是有些紧,而且缺乏材料。”徐十九点了点头,旋即又笑道,“不过,我们也用不着修建要塞级的工事,只要各个重机枪巢构造合理,再配合山势地形,小日本还是拿我们没什么办法的,譬如刚才崖壁上那个重机枪巢。” 说话间,两人又来了另一个重机枪巢前,也是个很有特点的工事。 这个重机枪巢修在一块足有半间房子那么大的巨石之下,因为巨石底下原本就有一个左右相通的空洞,约摸半人高,十九大队的官兵已经用砖块左侧出口砌死,只在上面留了一个狭窄的射击孔,正好可以封锁住前面的山道。 尤为难得的是,这还是一个侧射火力点。 徐十九指着这个藏在巨石下的重机枪巢对冯圣法说道:“师座你看这个机枪巢,到时候就够小日本喝一壶的,嘿嘿 看到这个别出心裁的重机枪巢,冯圣法心里对徐十九已经不只是满意,而是非常之满意了,当下又对着徐十九说道:“阿九,待会我会组织各营、团的主官来祖堂山观摩学习,你小子可不要给我藏私,有什么想法到时候都给大伙亮出来。” 徐十九笑着说道:“卑职绝不敢藏私,就怕同僚们瞧不上。” “这你就别再谦虚了。”冯圣法笑笑,又道,“你徐十九的大名如今早已传遍整个七十四军了,就连军座都已经记住你了。”说罢,冯圣法又拍了后徐十九的肩膀,说道,“这次守祖堂山,你给我好好表现,只要你是金子,就总有发光的一天。” “是。”徐十九猛地挺胸,立正。 第18章川军之魂 广德城外,川军145师阵地。 12月1日,当58师在牛首山加紧构筑防御工事时,川军145师师长饶国华将军却迎来了生命中最后的绝唱,斜阳西下、天色近晚,日军的进攻又一次被打退了,但是,饶国华将军身边也只剩下特务连长李双枪和十几名士兵了。 一名战士拉开枪栓,望着空荡荡的枪膛叫道:“师座,我没得子弹喽。” 其余十几名士兵闻言也纷纷拉开枪栓,结果有九个人的枪膛已经空了,剩下几个人还剩下一发子弹,只有一个人还剩下两发子弹,特务连长李双枪惨然笑笑,厉声喝道:“龟儿子的,没子弹咱们照样杀鬼子,全体上大刀!” 十几名川军战士便默默放下步枪,又从背上卸下了鬼头刀,仗打到这个份上,他们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此时此刻,他们只想在战死前多拉几个鬼子垫背。 饶国华将军喘息了片刻,忽然回头下令道:“李双枪,带弟兄们撤。” “师座,你说啥子?”李双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饶国华将军。 饶国华将军正了正军帽,再扣上风纪扣,肃然道:“我让你带着弟兄们撤,趁日军没有再次发起进攻,赶紧带着弟兄们撤。” 李双枪有些懵,最后剩下的十几个特务连战士也有些懵 饶国华将军叹息道:“我们145师流血已经够多的了,你和特务连剩下的十几个弟兄不能死在这里,你们应该留着有用之躯,到战场上继续杀鬼子。” 李双枪终于回过神来,大吼着道:“师座,恕卑职难以从命。” 饶国华将军回过头来,眼神不怒自威:“李双枪,你敢抗命?” 李双枪顿时脸色大变,惨然道:“师座,军座给我们l45师的军令是人在,广德在,广德若是丢了,就算卑职带着弟兄们逃回去,也还是死路一条,与其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那还不如在这里战死了算毬,好歹还能博个烈士的身后名哇。” 饶国华抬头看了看夕阳,淡淡地说道:“没错,军座给我们145师的军令是人在,广德在,所以广德城若是失守了,145师就完喽,我饶国华也死喽,但是,我给你们特务连的军令是突围,现在,马上突围!” “师座,就算军座不追究,副总座也会杀了我们滴。” “你们是奉命突围,就算是副总座也奈何不了你们,何况还有总座呢。” “师座,不管咋个说,反正我李双枪是绝不会离开你的,就算是死,我李双枪也要跟师座你死一块。”李双枪索性耍起无赖,剩下十几个战士也纷纷表明心迹,誓要与饶国华将军同生共死,将军一向体恤部下,他们委实不愿在这种时候抛下将军。 饶国华将军神情落寞,黯然说道:“李双枪,你是不是要我饶国华死不瞑目?你是不是要让145师六千多弟兄死不瞑目?我要你们走,要你们好好活着,将来代表我、代表l45师所有战死在广德、泗安战场上的弟兄们,亲眼看着小日本完蛋!” 饶国华将军心情落寞,有些话他其实没有说出来,因为羞于启齿,川军自出川始,在各个战场上打得都异常英勇,但是,也不免有几个败类,145师在泗安、广德原本可以打得更加漂亮,原本可以守更久,奈何出了刘汝斋这个败类。 刘汝斋率部不战而逃,致使饶国华将军只能带着一个营反攻广德,更令人发指的是,刘汝斋为了脱罪竟倒打一靶,在第23集团军副总司令唐式遵面前诬告饶国华将军瞎指挥,以致丧师失地,而唐式遵也不辩是非把将军申斥了一顿。 饶国华将军深感苦闷,最后关头命令李双枪带着特务连剩下的十几名战士突围,未尝不是存了要让145师在泗安、广德战场浴血抗战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意思,他饶国华只求杀身成仁,不在乎身后清名,但他委实不愿意145师数千官兵的鲜血白流。 川军可以流血牺牲,但绝不能流血又流泪,145师守广德的真相必须公诸于世。 “师座……”李双枪噗地跪倒在地,身后十几个战士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对着饶国华将军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饶国华将军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若是再不奉命突围,将军和145师战死沙场的四千多弟兄就真要死不瞑目了。 叩完响头,李双枪带着十几个战士头也不回走了。 目送李双枪带着十几个战士消失在视野的尽头,饶国华将军落寞地笑了笑,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包皱巴巴的老刀,烟盒里还剩下一支烟,将军将最后一支烟摸出来,就着战壕前正在燃烧的木桩点燃了,慢悠悠地抽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前方公路上再次出现黑压压的钢盔,日军又上来了。 这次上来的不再是伪满洲国军,而是正儿八经的日本兵,而且足有一个中队,显然,日军已经不耐烦了,打算要一鼓作气拿下广德县城了。 发现对面阵地上竟然只有一个国军坐在战壕外沿上抽烟,日本兵的胆子大了,也就没有再展开散兵队形,而是端着刺刀直愣愣地逼了上来,距离越来越近,日本兵发现,国军阵地上面寂静得吓人,除了那个坐着抽烟的军官,再没有活人了。 一个日军少尉本能地举起手中王八盒子,却被带队大尉制止了。 带队的日军大尉略懂汉语,而且内心对这支死守泗安、广德的“叫花子”军队非常的钦佩,这支军队明显不是中央军,不仅装备差的惊人,绝大部份官兵大冬天里竟然还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衣,还有草鞋,但他们的战斗意志却不在日军之下。 “中国人,投降吧,只要放下武器,皇军一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饶国华将军抬起头,有些轻蔑地瞥了眼缩在十几个日本兵身后的日军大尉,然后慢条斯理地将烟头给掐灭掉,最后才把插在身边的“雪耻刀”给拔了出来,一抹残阳照在雪亮的刀刃上,霎时反射出一抹凄艳的血色。 右手握着雪耻刀,将军又伸出左手向对面的日军大尉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那个日军少尉又想开枪,还是让日军大尉给制止了,在他眼里,饶国华将军是一名令人尊敬的武士,既然是武士,就该以武士的方式进行决斗,当下命令那个日军少尉道:“秋山桑,用武士的方式解决他。” “哈依。”日军少尉重重低头,又铿然抽出了军刀,将饶国华将军团团围住的百十个日本兵也纷纷退开,让出了半径超过十米的空地,那日军少尉挺着军刀,沉默着向饶国华将军扑过来,人未至,雪亮的刀锋已经斜劈了下来。 饶国华将军用雪耻刀轻轻一挡,日军少尉的军刀便贴着将军右肩滑过,劈了个空,不过那日军少尉反应极快,变招也迅速,一刀劈空之后手腕用力一翻,军刀顺势就往将军右腿腿弯处斩了下来,将军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有得意,也有嘲弄。 只听“噗”的一声,日军少尉的军刀已经斩在将军腿弯处,锋利的刀刃切进去足有数寸之深,几乎把将军的小腿自腿弯处生生斩下来,然而日军少尉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便感到左脖子上突然一阵刺疼。 饶国华将军根本就没躲,而是拼着牺牲~条腿换来了近身的机会。 日军少尉意识到了不妙,急欲后退时已经晚了,只听饶国华将军哈的一声大吼,锋利的雪耻刀已经斜斜地刺了下来,日军少尉的左脖子顷刻之间就像金鱼嘴般绽放了开来,一股股滚烫的鲜血就像喷泉溅出出,溅出足有七八米远。 随着血液的流失,日军少尉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终于颓然倒地。 饶国华将军拭了拭溅在脸上的血迹,身躯忽然一阵摇晃,险险就要跪倒在地,急以雪耻刀柱地,才稳住了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再抬头环顾四周时,只见四周一片死寂,所有日本兵都在静静地望着他,目光冷漠又不失敬意。 饶国华将军笑了,再次腾出左手向对面的日军大尉勾手 日军大尉并没有因为饶国华将军的再次挑衅而勃然大怒,而是很严肃地从十几个日本兵的身后走了出来,又缓缓抽出了缀着金黄色流苏的长柄太刀,然后以刀尖遥指着饶国华将军说道:“你是一名真正的武士,请赐下你的姓名。” “国民革命军第23集团军第145师中将师长,饶国华。 “东久迩宫盛hou,请指教。”日军大尉挥舞着雪亮的军刀疾步上前,饶国华将军挥刀相迎,终因失血过多动作迟缓,竟未能挡开日军大尉直刺一刀,锋利的刀尖噗的一声就刺穿了将军胸口,直透心脏。 将军死死地瞪着日军大尉,极力地想要举起雪耻刀再战,却终未能如愿,数秒钟后,将军幽幽叹息了一声,阖然长逝,日军大尉抽回军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方白巾仔细拭去刀锋上的血迹,沉声道:“hou葬此人,他是~名令人尊敬的武士。” 第19章兵临阙下 民国26年(1937年)12月4日下午,日军第6师团步兵第47联队的一个步兵中队急行军赶到东善桥,其前哨小队遭到东善桥守军阻击后匆匆撤回,遂即两军展开ji战,日军兵临阙(天阙山)下,南京保卫战正式打响。 当东善桥那边传来密集的枪炮声时,十九大队八百多官兵正在五百多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夫的帮助下抢修工事,徐十九也在其中。 十九大队在25米高的宏觉寺塔上设置了瞭望哨,高慎行蹲守在上面。 徐十九抬头看时,高慎行正对着下面打手势,正在旁边休息的舒同文觉得好奇,便询问徐十九道:“大队长,慎行哥他在说些什么呀?” 徐十九目不转睛地盯着高慎行,一边说道:“他在说,攻打东善桥的小日本大约有一百五十多人,两挺野鸡脖子(九二式重机枪),九挺歪把子,六具掷弹简,还有两辆卡车以及四辆边三轮摩托车。” 舒同文道:“大队长,能不能教我说手语?” “行。”徐十九笑了笑,说道,“等打完这一仗如果我们还活着,就教你。” 说罢,徐十九又将目光转向阵地上正在挥汗挖掘工事的民夫们,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些天辛苦你们了,现在小日本的先谴队已经打到祖堂山下了,大部队很快也会杀过来了,你们赶紧离开,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民夫们终究没有上过战场,虽然也想留下来继续帮助**抗敌,可是一听到枪炮声一个个便都害怕了,当下就匆匆离开了,不过有十几个学生却死活不肯离开,其中还有两个女学生,嚷嚷着非要留下来,既便不能上阵杀敌,也要担当战地救护队。 徐十九沉下脸训斥,他们也是夷然不惧,还大义凛然地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国家、为民族而战是他们的权力,徐十九没辙,只能让舒同文、李子涵把他们都带到山上观音殿,跟二瓜和十几个伤员呆在一起。 学生们被带上山没多久,东南天际便传来了隐隐的引擎轰鸣声,徐十九举起望远镜,只见三十余架日军轰炸机、驱逐机摆开三个“人”字队形从云层钻出,气势汹汹地向着南京城猛扑过来,从机型上看,这明显不是日军海航的长程轰炸机,而应该是陆航的短程轰炸机以及驱逐机,显然,广德机场已经失守了。 这三十余架日机的确是从广德机场起飞的,广德失守仅仅三天,日军工兵就修复了广德机场,12月4日,华中方面军直属第3飞行团**飞行第10战队的30余架轰炸机、驱逐机(战斗机)便从浦东转场广德,可以近距离轰炸南京了。 ########## 南京明故宫机场。 刺耳的防空警报声骤然响起,正在战斗值班室里闲聊的乐以琴、董明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休息室里冲出来,冲向停泊在跑道上的两架霍克鹰式双翼驱逐机,自淞沪会战开始,中国空军的飞机就越打越少,现在已经只剩下六架驱逐机了。 不过其中有四架驱逐机是专门用来护卫蒋委员长的专机的,所以真正能够升空迎战的只有两架驱逐机。 乐以琴踩着机翼爬进座窗,在关上舷窗前回头向塔台方向看了一眼,透过塔台的玻璃幕墙,隐隐可以看到一道窈窕的倩影正站在起降控制台前,虽然距离极远,乐以琴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投过来的关切、担忧的眼神。 想到有心爱的人儿在替自己祈福、担心,乐以琴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微笑,先向着塔台敬了记军礼,又抛了个飞吻,然后关上了舷窗,片刻后,“2204”号驱逐机的螺旋桨开始急速旋转起来,机体也开始缓缓向前滑行。 没有人想到,英雄此去竟是永诀! 很快,乐以琴的“2204”号机和董明德的“2501”号机便腾空而起,在空中摆开双架编队迎向从广德窜犯过来的日军机群,虽然是以2敌36,在数量上处于绝对的劣势,可乐以琴和董明德却是毫无惧色,乐以琴甚至还扭过头来向董明德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说,上次空战未分胜负,这次再决个高下,董明德回了个“OK”手势。 对面的日军机群已经发现了乐以琴、董明德的座机,很快便有四架驱逐机从编队中脱离开来,气势汹汹地向着“2204”号机和“2501”号机猛扑过来,剩下32架轰炸机、驱逐机却并未有片刻的停顿,径直飞向了明故宫飞机场以及下关码头。 “来吧,小日本!”乐以琴猛然一推操纵杆,座机陡然跃升,对面两架日军驱逐机拖带着耀眼的火舌从他座机下方呼啸而过,乐以琴再一个翻滚接俯冲,从后面咬住其中一架日军驱逐机猛烈开火,灼热的子弹顿时雨点般泼了过去。 不过对面的日军飞行员也不简单,连续两次水平横滚便轻松摆脱了乐以琴的锁定,不仅如此,横滚逃逸的日军驱逐机又接着连续做了两个斜筋斗,竟然不可思议地迂回到乐以琴座机身后,反过来咬住了乐以琴的尾巴。 一个不容否认的残酷的现实就是,经过三个多月的空中鏖战,中国空军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而日军海航、陆航却是越战越强,最开始时,日军航空兵还显得战技生疏,可几个月下来,无论是心理素质还是技战术素养,全都有了质的飞跃! 到了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夕,日军航空兵的技战术素养更是达到巅峰,打得美国空军找不着北,如果不是因为日本跟美国相比在工业制造能力方面存在巨大差距,美国太平洋舰队根本就不可能东山再起,二战历史只怕也要重写了 在这四年当中,中国空军其实一直充当着日军航空兵的陪练角色。 这就是弱国的悲哀,一个没有工业基础、更没有航空工业的弱国的悲哀。 乐以琴立刻意识到自己遇上劲敌了,横滚逃逸的日军驱逐机已经迂回到他身后,反过来咬住了他的座机,而另一架日军驱逐机则在前方绕了个大弯,也兜转回来锁定了他,乐以琴顿时间陷入了两架日军驱逐机的前后夹击之中。 乐以琴不停地做着横滚、水平8字、下下8字,艰难地躲避着日机的机枪,却始终无法摆脱两架日军的锁定,一霎那间,乐以琴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念头,他不再左右躲避,而是减慢速度笔直地迎向了前方日机。 前后两架日机的机枪几乎同时命中乐以琴的座机,“2204”号机身上顷刻间冒起了滚滚浓烟,然后机身开始左右摇摆,开始缓缓下坠,正从前后两个方向呼啸而来的日军驱逐机都被浓烟和“2204”机的机身遮挡了视线,并没有发现僚机的确切方位,鉴于“2204”号机正在不规则地左右摇摆,同时还在下坠,两架日机的飞行员全都本能地选择了跃升,然后便在“2204”号机的头顶迎面相撞,轰然爆炸。 “哈哈,小日本,我日你先人。”乐以琴哈哈大笑着,然后打开舷窗往下一跃,不过非常不幸的是,降落伞并未正常打开,结果乐以琴头部重重着地,曾在中日首次空战中单人独机击落四架日机的一代王牌飞行员就此壮烈殉国,时年23岁。 ########## 当乐以琴的“2204”号机带着滚滚浓烟从天上坠落时,蒋委员长正在唐生智、钱大钧、刘兴、罗卓英等一大群高级将领的陪同下巡视紫金山上的天堡城工事,蒋委员长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廖落,他意识到自己留在南京的时间已经开始以秒计算了。 蒋委员长对南京这座城市的喜爱是外人难以想象的,喜欢到既便明知道历史上定都南京的王朝都是短命王朝,他也依然将首都定在了南京,然而现在,蒋委员长却马上就要离开心爱的南京城了,而且这一去根本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除此之外,蒋委员长还担心唐生智会生出异心,别看老唐现在话说得漂亮,焉知他不会在日军兵临城下时成为第二个齐燮元?如果唐生智真的在南京投降日本人并组建伪政府,那他蒋某人的国民政府立刻就要沦为地方政府了。 陪同在侧的高级将领中,也只有唐生智能够体会蒋委员长此时的复杂心情。 当年唐生智倒蒋失败后,被迫乘坐日舰逃离武汉,当时的心情也大抵如此,而且唐生智也隐隐能够猜到蒋委员长对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当下喟然说道:“委座放心,唐某人本事虽然不大,骨气却还是有的,此次留守南京,已不做生离之念了。” 蒋委员长以复杂的眼光望着唐生智,说:“孟潇兄,还是不要轻言死字。” 唐生智挥挥手,洒然道:“党国也应该死一两员大将,以提振全**民守土抗战、杀敌报国的军心士气了。” 第20章死也值了 东善桥处于卧龙山跟祖堂山之间,是个小集镇,南路日军攻陷广德后经郎溪北上,东善桥是必经之路,徐十九在这里设了个警戒阵地,由副大队长顾玮带着一个排守在这里,徐十九带着高慎行、黑瞎子赶到时,这个排已经快顶不住了 论单兵的战斗力,十九大队的老兵绝对要强过日军。 论基层军官素质,十九大队的军官也不会相差太多。 但在装备水平上,十九大队就远远不及日军了,日军每个步兵班配有一挺轻机枪,每个步兵小队还有一个掷弹组,装备有三具50mm口径的掷弹筒,而十九大队总共也才四挺马克沁重机枪外加十六挺仿捷克式轻机枪。 淞沪会战中十九大队前前后后倒是缴获了不老少日军枪械,这些枪械也都还在,要是能够搞到弹药,十九大队的火力强度至少可以比现在增加好几倍,可惜的是,日军的弹药不是那么好搞的,现在这部份枪械全成烧火棍了。 由于装备相差太过悬殊,再加上东善桥又没有可供利用的坚固工事,顾玮带的这个排很快就被日军打了个七零八落,徐十九弯着腰上到阵地上,看到那一个个卧在阵地上、兀自眉目狰狞的老兵,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顾玮呢?顾玮呢,我要枪毙了他!” 徐十九逢人就问,徐十九是真的火了,他再三跟顾玮叮嘱过,东善桥地形不利,一旦日军大举进攻,务必要带着部队撤回祖堂山,可现在守东善桥的这个排已经死伤过半,顾玮却还死撑着不肯往回撤,他这是要干什么? 老十九路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蛮干,既便是死守也得选个最有利的地形死守。 徐十九找着顾玮时,顾玮正抱着全排仅有的那挺捷克轻机枪对着前方猛烈开火,子弹就跟泼水一样地往外面泼,只片刻功夫就打完了一个弹夹,然后扭头大吼:“弹药手,快给老子来个弹药手,弹药手……” 徐十九上去一脚就将顾玮踹翻在地,又将他手中的机枪劈手夺了过来,再从旁边已经倒毙在地的弹药手身上拍了一个弹夹过来,换好后对着前面就是一个短点射,只听“哒哒”两声枪响,对面一个日本兵应声倒地。 顾玮冷不防被人踹翻在地,正要破口大骂时却发现是徐十九,不禁愣了愣,问道:“大队长,你这是干啥?”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徐十九紧接着又是两个二三短点,又摞倒了两个日本兵,一边头也不回地冲顾玮大吼道,“你走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讲的?我让你在这里跟小日本硬拼了吗?你为什么不撤,为什么不撤?” 顾玮挠了挠头,根本回答不上来。 说真的,刚才枪声一响,顾玮就把徐十九的叮嘱全抛脑后了,当时他脑子里就只一个念头,那就是把对面的小日本全杀光,统统杀光…… 徐十九的机枪很快就招来了小日本的报复,短促的尖啸骤然间从天而降,徐十九只来得及缩了缩头,两发榴弹便落在战壕前猛然爆炸,猛烈的爆炸掀起滚烫的砂土,劈头盖脸地落在徐十九和顾玮头上、背上,烫得两人直呲牙。 “快走!”看到顾玮还摔坐在战壕里发愣,徐十九赶紧单手拎着机枪,又腾出右手拎住顾玮衣颈就往一边拖,走没两步,脑后便又有短促的尖啸从天而降,徐十九禽了一声,赶紧扔了机枪双手拎住顾玮往前一个鱼跃仆倒在地。 小日本的掷弹筒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刚才那发榴弹虽然打偏了,可这次的两发榴弹却直接就落在了徐十九刚才的藏身之处,只听轰轰两声巨响,战壕已经完全被烟尘覆盖,爆炸掀起的砂土几乎将徐十九和顾玮活埋! “大队长!” “大队长!” 黑瞎子和高慎行赶紧冲过来,将徐十九和顾玮挖了出来 “呸,呸!”徐十九吐出呛入嘴里的砂土,又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硝烟熏痕,一时还睁不开眼睛,便赶紧对高慎行说道,“机枪,快看看机枪咋样了?” 那边黑瞎子早已经从砂土里把那挺仿捷克轻机枪刨了出来,不过刚刚还好好的机枪此时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整个枪机全都成了一堆零碎,修都没法修了,黑瞎子将报废的机枪往地上一扔,苦着脸道:“大队长,这枪没法整了。” “回去再跟你算帐。”徐十九终于睁开了眼,回头冲顾玮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又冲四周剩下的十几个老兵吼道,“都他娘的还愣着干吗,带上受伤没死的弟兄,赶紧撤。” “大队长,已经来不及了!”高慎行沉声道,“小日本都已经迫近到眼面前了,此时后撤把后背暴露给小日本,那不成他们练习射击的活靶子了?” “撤,回去一个是一个!”徐十九断然道,“老子断后!” “大队长,我跟你一起。”黑瞎子抽出把短柄刺刀,平时人畜无害的黑脸已经变得无比狰狞,“瘪犊子玩意,我整死他们。” “大队长,我不走!” “我也不走!” “我也留下!” “他姥姥的,跟小日本拼了!” 徐十九身为上校大队长却断然留下断后,这一举动就像一颗火星扔进了干柴堆,霎那间就点燃了这十几个死战余生的老兵,一个个纷纷将头上的钢盔、帽子脱了扔在地上,又将身上的军装袒开来,铁了心要跟日军白刃战了。 徐十九勃然大怒,正要训斥这些老兵时,另一个方向骤然响起突兀的枪声。 徐十九和十几个老兵纷纷回过头察看时,只见对面拉开了散兵线、正弯着腰往前冲的日本兵已经倒下了好几个,这枪声来得很突兀,徐十九闹不明白,对面日军也是满头雾水,还以为遭到了**的伏击,赶紧撤了回去。 ########## 刚刚开枪的是李双枪和特务连的战士。 李双枪带着特务连剩下的十二名战士从广德突围后,一路往北撤,结果却落到了日军后面,刚刚他们看到对面的中央军面临危险,便本能地出手相助,却招来了日军支援火力的扫射,把他们压制在了小水沟里。 “连长,这下我们麻烦了。” “对头,我们解了中央军的围,中央军却未必会管我们的死活。” “连长,小日本的步兵过来了,足有一个小队呢,现在啷个办?” “连长,刚才咱们就不该开枪,悄悄穿过去多好,管他们中央军死活?” 生死关头,特务连的十二名老兵纷纷发起了牢骚,这也难怪,川军自从出川之后,就受尽了各种白眼,像二战区阎长官更是干脆拒绝川军进入山西战场,川军对于粮饷充足、享受各种优hou待遇的中央军又怎么可能有好感? 当然了,中央军的待遇也就相比川军算得上优hou,其实还是很苦的。 “放屁!”李双枪勃然大怒道,“中央军不仁是中央军的事,但我们川军不能不义,我们川军出川是干哈子来的?就是来打小日本的!” “可是连长,我们没得子弹喽,咋个打?” “没得子弹就白刃战,全体都有,上大刀!” 十二个老兵虽然牢骚满腹,可说到打鬼子却真是不含糊,当下一个个把手中步枪往地上一扔,又从背上卸下了鬼头刀。 ########## 对面的枪声忽然沉寂下来,十九大队这边就有些困惑了 顾玮挠了挠头,困惑地道:“奇怪,他们怎么不开枪了?” “他们是川军,多半是从泗安、广德战场上撤下来的,怕是已经没有子弹了。”高慎行眼睛尖,刚才他已经看清对方身上穿着灰色单布军装,背上还背着斗笠以及鬼头刀,只看这身行头就知道一定是川军。 徐十九已经通过望远镜确定对面的确是一支川军,当即下令道:“全体上刺刀,准备进攻。” “进攻?”顾玮愕然道,“大队长,现在是日军在进攻,而且刚才你不说要撤退么?”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徐十九放下望远镜,冷然道,“刚才川军兄弟替我们解了围,现在川军兄弟有难,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说着话,徐十九已经抽出插在腰间武装带上的两枝二十响盒子炮,又将机头张开,喝道,“弟兄们,跟我冲!” “小日本,爷爷整死你们。”黑瞎子头一个跟着徐十九冲出了战壕。 然后是高慎行,反握着中正剑也紧跟着徐十九、黑瞎子冲了出去,再接着顾玮和十几个老兵也冲了出去,顾玮和这十几个老兵都是中央军,说老实话他们是真瞧不上川军,觉得为救几个川军搭上这么多弟兄真心不值。 但是话说回来,徐十九肯为了救十几个叫花子川军而不惜以身犯险,还是让顾玮和十几个老兵感动得不行,徐十九对素不相识的川军尚且如此,对他手底下的兵就可想而知了,能够跟着这样的长官,死也值了。 第21章强兵 十九大队这一冲锋,立刻就把对面的日军给ji怒了。 这次出现在东善桥的是日军步兵第23联队所属步兵第3大队的第2中队,从金山卫登陆时的181人,一路战斗一路减员,再加上跑掉队的,到现在还剩下将近百人,只能凑出两个步兵小队轮番进攻,而且弹药也不多了。 不过第2中队的中队长野弥是个很骄狂的小鬼子,而且这一路上的高歌猛进也给他造成了很严重的错觉,认为中**队都是用沙子堆起来的,只要大日本皇军一冲就垮,所以根本就没有将投入进攻的第1小队撤回去的意思。 第1小队的小队长日向志也是个被武士道精神严重毒害的小鬼子,看到徐十九带着剩下的十几个老兵发起了反冲锋,日向志准尉竟无比骄狂地命令火力支援小组停止射击,然后命令三十多个日本兵退出子弹,气势汹汹地迎了上来。 十九大队嗷嗷叫着往前面冲,日本兵则沉默着向前,只片刻双方就撞在了一起,李双枪带着特务连的十二名战士也趁机从小水沟里爬起来,加入了白刃战,这是南京保卫战中发生在东南阵地的第一场白刃战。 野弥中尉有幸目睹了一场高水平的白刃战表演。 在野弥中尉看来,日向志小队因为长途急行军,体力上的确存在问题,但他们的士气却极其高昂,沿途对中**民实施的残酷无情的杀戮,更使他们在面对中国人时拥有强大的心理优越感,所以这必然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而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但不是日向志小队对中**队的屠杀,而是中**队对日向志小队的屠杀,两支中**队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三十来人,双方人数基本相当,但双方的拼刺技术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要知道跟顾玮守东善桥的这个排可是由原58师警卫营缩编而来的,原58师警卫营的士兵原本就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这支精锐从上海打到南京,一路战斗一路减员,这无疑又是一场残酷的淘汰选拔,最后幸存下来的这个排该有多强大? 徐十九刚才之所以大发雷霆,就是因为顾玮很不负责任地将这支强兵白白消耗在了东善桥这个不利于坚守的开阔地形上,这个排可不是新兵排,而是真正的精锐,就这样消耗在日军的机枪、掷弹筒火力下,太他妈可惜了。 还有李双枪的特务连,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情形。 特务连的战士都是饶国华将军从145师近万官兵中选拔出来的,不仅枪法好,拼刺技术更是过硬,别的官兵都拿着老套筒呢,特务连的一百六十名战士却人手一枝长枪、一枝短枪外加一把鬼头刀,可谓武装到牙齿了。 李双枪从广德带出来的这最后剩下的十二名老兵,又是这160人中的佼佼者,他们的身手岂能简单的了?李双枪和十二名老兵乍一跟日军接触,便只见鬼头刀上砍下劈,寒光就跟银练似的上下飞舞,遂即便是一颗颗头颅冲天而起。 那三十几个日本兵虽然都经过严格的拼刺训练,身体也算得壮实,但他们毕竟只是普通日本兵,他们也就在普通中国士兵面前逞一逞威风,在徐十九、李双枪这两支强兵面前,这三十几个日本兵立刻就成了被屠戮的对象了。 只片刻功夫,三十多个日本兵就被砍瓜切菜般杀了个干净,而中**队却几乎没什么损失,最开始有三十多人,到最后还剩下三十多人。 “纳尼?”野弥中尉放下望远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十多个大日本帝国的勇士,就这样被中国人杀鸡宰羊般杀了个干净?从金山卫一路过来,中**队的表现基本跟绵羊相差无几,可现在绵羊竟然反过来撕碎了狼群? “射击,射击……”野弥中尉气得暴跳如雷,连连大声怒吼。 不过遗憾的是,对面的中**队根本不恋战,在杀光了日向志小队之后,他们甚至都没顾得上打扫战场就断然后撤了,野弥中队的机枪、掷弹筒虽然疯狂地打过去,可由于距离足有千米之遥,命中率很难保证。 野弥中尉自然不会善罢干休,当即率领剩下的日军沿着公路追杀了下来,结果一脚踏进了李子涵带工兵排布下的地雷阵,五十多个日本兵当场被炸死了一多半,两辆卡车和四辆边三轮也被掀翻在地,野弥中尉命大,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望着身后浑身是伤的数十残兵,再看看蜿蜒向前的公路,野弥中尉再骄狂也不敢继续向前进攻了,只得灰溜溜回了东善桥。 ########## 祖堂山南麓,徐十九正带着李双枪和十二个川军老兵上山。 一边走,徐十九一边回头对李双枪说道:“李连长,身手不错啊。” 李双枪和十二个川军的身手,刚才徐十九他们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都说川军是叫花子军队外加双枪兵,意思是说,川军不仅装备差而且抽大烟,战斗力极差,可眼前这支川军却完全颠覆了徐十九和十九大队官兵对川军的感观。 徐十九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支川军可不是普通川军。 “哪里哪里,徐大队长和十九大队的弟兄伙才是真的厉害。” 李双枪连连摆手,这倒不是他歉虚,而是真心觉得徐十九和十九大队厉害,刚才那场白刃战,李双枪和十二个川军老兵固然给徐十九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徐十九他们何尝不也给李双枪他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而且通过刚才的简单交流,李双枪他们已经知道,对方不过是**十九大队的一个普通的步兵排而已,随便一个普通步兵排就有这样的身手,那这个**十九大队的战斗力可当真是不得了,由不得李双枪他们不服气。 东拉西扯了半天,徐十九忽然问道:“李连长,你们是145师的吧?” 从丹阳往南京撤退时,徐十九就从冯圣法那里知道,川军145师正在泗安、广德一带打阻击,掩护**主力后撤,此后这个145师就一直坚守在广德,直到两天前才有消息传来说广德已经失守,145师全军覆没,师长饶国华也殉国了 徐十九觉得,李双枪他们很可能就是从广德战场上突围出来的145师残兵。 李双枪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也是微微一黯,徐十九说到145师,他便想到了在广德城外殉国的饶国华将军,李双枪身后的十二个川军老兵也纷纷低下了头,身为特务连的一名士兵,却没能跟师座一起战死,他们全都深以为耻。 见李双枪点头,徐十九顿时肃然起敬,对于川军145师他无疑是极其钦佩的,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川军145师在泗安、广德的死守,南路日军只怕早已经打下芜湖,从淞沪战场上溃退下来的五十多万残兵也早已被日军包饺子了。 更何况,145师师长饶国华将军还在广德杀身成仁了。 当下徐十九猛然收脚立正,喝道:“全体都有,敬礼! 徐十九一声令下,附近所有的十九大队官兵全都挺身立正,或者抬手、或者抬枪向李双枪和他身后的十二名川军老兵敬礼。 “要不得,要不得。”李双枪急得双手连摇,又胡乱回礼。 “礼毕!”徐十九收了礼,这才说道,“145师的弟兄都是英雄,要得。” “啥子英雄嘛。”李双枪连连摇头道,“广德最后不还是失守了,惭愧哦。” 徐十九道:“你们145师能以一个师的兵力守住广德这么多天,已经非常难得了,既便是换上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去也未必能比你们打得更好,英雄就是英雄,你们不必谦虚,尤其是饶国华将军,更是堪为全中**人的楷模。”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宏觉寺,徐十九将曹满仓叫来,让他去伙房弄些吃的。 曹满仓很快就带着三个伙夫用托盘端着十三碗面疙瘩走了进来,李双枪和十二个川军老兵也的确饿坏了,都两天没吃过饭了,能不饿吗?不等徐十九招呼,他们就端过大海碗稀里哗啦地吃将起来,只片刻功夫各人手里的大海碗就见底了。 李双枪捧着碗意犹未尽地将碗底的汤都舔了个干净,说道:“龟儿子的,这是老子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糊糊。 十二个老兵也巴巴地望着徐十九,只没好意思讨。 徐十九笑了笑,回头冲曹满仓道:“老曹,再去煮一大锅。” 曹满仓答应一声去了,李双枪站起身说道:“徐大队长,这怎么好意思?” 徐十九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李连长不必在意,山珍海味我们拿不出,几碗面疙瘩还是招待得起的,不管怎么说,川军也属于**序列对不对?大家都是兄弟伙,只要我们十九大队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们饿着。” 李双枪不吭声了,他听出来徐十九有收编他们的意思。 徐十九的确有收编这十三个川军的意思,这样十三个强兵徐十九又岂能轻易放过?没说的,收编! 第22章放小日本上来 当牛首山下出现日军踪影时,句容、镇江附近也发现了小股日军,北路、中路以及南路日军几乎是同时打到了南京外围,驻守宋墅的51师301团甚至还遭到了日军第9师团步兵第36联队第2大队的猛攻,死伤惨重。 小日本三路大军、八个师团,全都铆足了劲,争抢首陷南京的大功! 次日,也就是12月5日,北路日军第13师团,中路日军第16师团、第9师团,南路日军第6师团、第114师团便同时向龙潭、汤山、淳化镇以及牛首山发起了猛烈进攻,南京的外围阵地顿时之间全线告急。 ########## 宏觉寺,十九大队指挥部。 李双枪最终还是婉拒了徐十九的招揽,得知第23集团军已撤往铜陵、湖口布防,便带着十二个老兵赶过去归建去了,徐十九虽然觉得遗憾,倒也没有为难他们,甚至还让曹满仓给李双枪他们准备了七天干粮,又每人给了两百发子弹。 送走李双枪他们没过多久,东南天际便传来了飞机引擎的巨大轰鸣声,片刻之后,几十架日军轰炸机便从云层里穿出,径直向着牛首山两架一批轮番俯冲了下来,霎那之间,牛首山就被炸了个烟尘漫天、地动山摇。 经过淞沪会战的铁血磨励之后,小日本的航空兵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最开始他们扔下几十枚航弹也未必能炸毁一个目标,可是现在,平均每两枚航弹就能命中一枚,上百枚重磅航弹呼啸而下,牛首山下的永固工事顿时间被炸得土崩瓦解。 徐十九的猜测不幸成为了事实,小日本的确已经搞到了南京外围工事的部署图,不仅具体位置、防御强度等数据应有尽有,甚至就连各个工事的具体建成日期、承建部队、验收长官是谁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所以,日军航空兵的这一轮轰炸可谓极具针对性,效果也非常之好,甚至于就连几个地下隐蔽部也被500公斤级的重磅航弹给摧毁了,好在冯圣法经徐十九提醒之后,并没有把部队部署在预设的国防工事里,因而极大地减少了伤亡。 冯圣法同样提醒了5l师师长王耀武,王耀武对此却有些不以为然、结果在日军的轰炸之下死伤惨重,守汤山、九华山的粤军66军、83军,守栖霞山、龙潭的第2军团也同样死伤惨重,日军还没发起地面进攻,**就已经伤亡了数千人 徐十九爬上宏觉寺塔最顶层,居高临下望去,只见祖堂山的东、西、南麓已经完全被爆炸产生的灰尘、硝烟所彻底笼罩,强烈的冲击波通过山体传导上来,就连塔基极其坚固的宏觉寺塔都在剧烈地颤动,让人担心会给震塌掉。 “大队长,你怎么上来了?”正在塔顶瞭望的高慎行皱紧了眉头。 “没事,小日本现在的轰炸重点是山脚下的国防工事,他们的家底也就那么点,可没有多余的航弹给他们挥霍。”徐十九举着望远镜对着山下瞎看,一边说道,“更何况小日本也是信佛的,他们敢在红十字会徽标上扔炸弹,却未必敢往寺院里扔炸弹。” 说话间,有好几架日军轰炸机扔完炸弹后从宏觉寺上空呼啸而过,小日本还真没有往寺院里扔炸弹,甚至都没有使用机枪进行扫射。 徐十九得意地道:“你看,我没说错吧?” 高慎行撇了撇嘴,说道:“大队长,这次你可说错了,小日本不往佛寺扔炸弹,可不是因为他们信佛,而是因为他们觊觎中华文化已经深入骨髓,我的老师曾经对我说过,当年八国联军打进圆明园,西洋人到处乱砸,只有日本人在百般保护文物。” “你说啥,小日本还会保护文化?”这个徐十九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高慎行道:“对,小日本的确懂得保护文物,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文物的价值,他们想把这些文物完完整整地运回日本,以供后人追根寻源,就说我们脚底下的这座佛塔,如果有可能的话,小日本也会想方设法拆了运回日本再重建。” “慎行,真没看出来你对日本人还挺了解啊?”徐十九有些意外。 高慎行望着天上呼啸盘旋的日军轰炸机说道:“早在一二八上海抗战之后,我的老师就已经预见中日之间必有一战,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在老师的帮助下研究日本人,研究他们的民族习性、思维习惯甚至是自杀方式。” 徐十九点头道:“难怪你的日语说得这么好。” 高慎行叹息道:“日语说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小日本终究还是打到南京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徐十九摇头苦笑道,“谁让我们摊上了一个软弱的政府、一个操蛋的领袖呢?” 高慎行沉默了。 徐十九并没有瞎说,国民政府软弱可欺是不争的事实,现如今中日早已经全面开战,华北、华东的土地也已经大面积沦陷,可国民政府竟然还没有跟小日本正式宣战?纵观古今中外,国民政府只怕也是独一份了吧? 至于说蒋委员长操蛋,就更没法辩解了。 徐十九瞅了瞅高慎行佩挂在腰间的中正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自八月中旬淞沪会战爆发以来,因为蒋委员长的越级干预、胡乱指挥,给**造成了极大的被动,这些高慎行不是不清楚,但他毕竟是陆军大学学员,效忠领袖的观念怕是早已融入骨髓了。 半个多小时后,日军轰炸结束,笼罩在山脚下的灰尘、硝烟也逐渐散去,徐十九再次举起望远镜往下看时,只见一小队日军已端着刺刀在祖堂山南麓拉开了散兵线,那一片墨绿色的钢盔在朝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黯淡的冷光。 ######### 日军轰炸一结束,3连一百五十名老兵就从几个防空洞里钻出来,顺着交通壕迅速进入各条战壕以及散兵壕,此时笼罩在阵地上的灰尘和硝烟逐渐变得稀bo,已经可以看清楚大约一个小队的日本兵正端着刺刀往这边逼了过来。 小日本还是老一套,首先用一个步兵小队进行试探性的攻击。 小日本非常的狡猾,散兵线拉得很开,单兵之间的间隔至少超过十米,而且行进的时候很少走直线,时不时的还会毫无征兆地趴倒在地,做些基本战术规避动作,不过小日本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3连官兵根本就没有开枪的意思。 四五百米远呢,除非是重机枪,轻机枪和步枪在这个距离开火只能是浪费子弹。 3连一百多官兵全都是从淞沪战场上幸存下来的百战老卒,一个个全都淡定得很,有人蹲在战壕里抽烟,有人坐在弹药箱上发愣,也有人把手榴弹摊在面前,又将旋盖旋开,还有老兵用刺刀在弹头上切削十字,据说可以加强杀伤效果 换成是新兵蛋子,这时候只怕紧张得气都喘不匀了。 独眼龙有些忿忿不平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他刚刚从望远镜里看到高慎行站在宏觉寺塔顶层给他打出旗语,让他弃守阵地放日军深入,不消说这肯定是大队长的命令,当下掏出盒子炮冲3连官兵下令道:“弟兄们,随便放几枪,跟老子撤。” “啥,撤?” “说啥呢?” “撤个屁啊撤,还没开打呢。” “这就逃跑了,传出去还怎么混哪?” 全连一百多号老兵一听顷刻间全炸毛了,这打的叫什么仗啊?小日本还隔着好几百米远呢,还没正儿八经交战呢,这就撤了?那前些天费这许多体力挖战壕有鸟用啊?关键是这事要传出去他们脸上无光哪。 独眼龙火了,大吼道:“都他娘的耳朵塞驴毛了,撤! 说罢,独眼龙拿着盒子炮对着前方胡乱放了两枪,转身就跑,一百多号老兵这才骂骂咧咧地起身,跟着朝前方胡乱放了一排枪,然后转身一窝蜂似地退向了第二道防线,正往前逼进的日军见了,顿时间加快了脚步。 ########## 东善桥,日军前沿观察哨。 两辆装甲车停泊在公路边,十几个少佐、大尉军官正簇拥着一个大佐站在路边的一个小山头上,小山头四周每隔十米就着个日本兵,可谓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这个大佐就是日军第6师团步兵第23联队的联队长冈本镇臣。 看到对面阵地上的中**队不战而逃,冈本镇臣脸上不禁露出了轻蔑的笑容,放下望远镜回头对身后几个少佐军官说道:“支那军人的斗志已经荡然无存了,皇军甚至还没有展开真正意义上的进攻,他们就已经垮了。” 几个少佐军官听了自然是连声附和。 冈本镇臣扬起右手打断几个军官对他的阿谀奉承,又踌躇满志地对他的副官宇多田少尉说道:“宇多桑,立即给师团部发报,我步兵第23联队将在中午之前占领牛首山,今天天黑之前,我联队必定能打到中华门外。” 第23章侧射火力 日军很快就越过了**修在山脚下的第一道防线,并且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而是继续端着刺刀往山上冲,由于地形限制再加上荆棘灌木丛的阻碍,咬着**屁股往山腰上追的日军便不可避免地拥挤到了仅有的两条崎岖山道上。 日军虽然在追,却追得异常狼狈,他们的体力也有些不支了。 自从第十军在金山卫登陆之后,淞沪战场上的八十几个师五十多万**就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此后的战事进程几乎就是上海派谴军跟第十军之间的赛跑了,不看谁更能打,只看谁跑得更快,从金山卫打到牛首山,第6师团几乎就没歇过。 端着刺刀“吭噗”“吭噗”往上冲的日本兵根本没想到,此时有着好几十双凶狠的眼睛正躲在岩缝中、地洞里或者灌木丛中,正冷冷地打量着他们,至少四挺轻重机枪已经打开保险,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的背心。 徐十九通过望远镜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当下冷笑道:“小日本还真是狂到没边了,他们还真敢直愣愣地往山上冲啊?” 高慎行道:“这也没什么稀奇,南路日军自从金山卫登陆之后,除了在泗安、广德跟川军打了场恶仗,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就基本上没打过什么像样的仗,更多的时候,他们就是在追击、追击,继续追击,净路跑了。” 徐十九道:“小日本若以为这样一路追击就能够打到南京城下,那可就错了,淞沪会战时,咱们就是想修工事也根本修不起来,但是牛首山的地形不一样,是时候让小日本领教领教咱们**打防御战的本事了。” 说罢,徐十九又下令道:“给老独打旗语,关门,打狗!” “是!”高慎行啪地立正,再次举着红篮小旗站到护栏后。 ########## 祖堂山山腰,独眼龙刚刚带着3连一百多号官兵退到半山阵地。 看到高慎行从塔上打出旗语,命令3连关门打狗,独眼龙顿时仰天打了个哈哈,仅剩的那只独眼里也流露出了凶狠之色,当即对着四周喝道:“弟兄们给我打,往死里打,把这些狗娘养的小日本一个不留全干掉!” 已经进入防御阵地的3连官兵顿时猛烈开火,两挺仿捷克轻机枪外加百十来枝步枪顷刻间交织成密集的弹幕,向着山道上的日军射过来,小日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冲在最前面的六七个日本兵顷刻间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过小日本的反应很快,剩下四十多个日本兵很快就四散开来,各自占据有利位置跟**对射起来,落在后面的火力支援小组也将三挺歪把子机枪、三具掷弹筒架起来,准备对占据有利地形的**进行火力压制。 然而,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刻,日军的侧后方突然间响起了ji烈的枪声,这却是隐藏在暗处的侧射火力点开火了,这六个侧射火力点全都构筑在阴暗处,射界不宽,却足以锁死整个朝阳南坡及仅有的两条上山通道。 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外加四挺仿捷克轻机枪,顷刻间交织成密集的弹幕,灼热的机枪子弹就跟泼水似地向日军泼了过来。 最先遭殃的是落在最后面的火力支援小组,机枪手、副射手、弹药手、举着军刀的机枪指挥官连同三个掷弹筒小组,还有这个步兵小队的小队长以及他的勤务兵,将近二十个小鬼子霎那间就倒在了急骤如雨的弹幕之下。 射杀了日军火力支援小组之后,几个侧射火力点的机枪火力开始向前延伸,疯狂射杀藏身在灌木丛、小水沟以及山石之间的日军单兵,战壕里的3连官兵也纷纷往下扔手榴弹,小日本的三个步兵小组顿时间被炸了个血肉横飞。 不到片刻功夫,一整个步兵小队五十多个小鬼子就被杀了个干净,面对**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面对**严密的正射、侧射以及暗火力点,小日本的表现比误闯狼窝的绵羊好不到哪里去,结局只能够是被撕碎、被连皮带骨头吞噬。 ########## 东善桥,小日本前沿观察哨。 祖堂山上的枪声骤然间变得无比ji烈,冈本镇臣就意识到苗头不对,急举起望远镜往山上察看时,正好看到佯攻小队被**机枪火力疯狂屠戮的残酷场面,看到日本兵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冈本镇臣的脸色顷刻间阴沉了下来。 冈本镇臣素来以“军神”乃木希典为毕生榜样,他从来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自然也不会把几十个日本兵的死活放在心上,他唯一在乎的只是军人的荣誉、武士的声誉! 佯攻小队在极短时间内全军覆灭,冈本镇臣能有好脸色才有鬼了,他刚刚才向师团长谷寿夫夸下海口,说中午之前就能轻松拿下牛首山,天黑之前就能顺利打到南京城下,却不料话音才刚落地,**立刻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冈本镇臣这才意识到他对**的估计有所偏差,守牛首山的中**队非但没有丧失斗志,而且狡猾得很。 ########## 宏觉寺塔上,高慎行收回视线扭头对徐十九说道:“真是没想到,小日本的这个步兵小队这么快就完了。” 徐十九道:“这便是侧射火力的可怕了。’ 高慎行道:“是啊,真没想到侧射火力的杀伤效果会如此之强。” 徐十九神情转黯,问高慎行道:“听说过88师524团l营么?” 高慎行道:“听二瓜说起过,我刚到十九大队那天,这个营在新民路遭到日军伏击,全营四百多官兵自营长以下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是啊,全营四百多弟兄,被日军诱入纵深,结果遭到日军侧射火力伏击,最后竟无一生还。”徐十九轻叹了口气,黯然道,“今天,也算是替韩营长和四百多弟兄小小地出了一口恶气,好教小日本知道,并不只有他们懂得使用侧射火力。” ########## 东善桥,小日本前沿观察哨。 冈本镇臣长舒了口气,说道:“看来支那人也变聪明,也学会使用侧射火力点了。” 步兵第3大队大队长河喜多藤喜少佐说道:“联队长,支那军不仅学会了构筑侧射火力点,而且这几个侧射火力点也构筑得颇有章法,既可以有效规避皇军掷弹筒的打击,又能确保封锁上山的通道,所以,是不是等野炮联队到了再进攻?” “野炮联队?”冈本镇臣道,“不行,等野炮联队上来至少也得今天夜里了,这岂不意味着我们要在这里枯等一个白天?若仅仅只是耽搁一天时间倒也罢了,万一让第9师团或者第13师团抢先打进南京,司令官阁下固然会大失所望,诸位想必也是脸上无光吧?” 此时,新的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已经到任,他跟第十军司令柳川平助有点像日本古代宇治川之战中争夺头功的佐佐木高纲和尾原景季,双方都在憋足了劲往南京急进,就看谁的部队能够抢先打进南京了。 第6师团属于第十军的阵营,自然不愿意让属于上海派谴军阵营的第9、第13师团抢了先,对日本人而言,攻陷南京、灭亡中国可是他们百年不灭的迷梦,冈本镇臣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份不世功勋从他手中溜走? 当下冈本镇臣扭头对步兵第2大队大队长高田志道说道:“高田桑,前面这座山头就交给你们第2大队了,正午之前必须拿下。” “哈依!”高田志道猛然收脚,低头。 高田大队下辖四个步兵中队、一个辎重中队、一个重机枪中队外加一个步炮中队,满编时足有兵员1100人,不过在向南京挺进的途中,各步兵中队屡有战损,炮兵中队以及辎重中队也落在了后面,此时高田大队只有战斗人员700余人 高田志道属于典型的日本武士,身材矮小,却非常壮实,嘴唇上蓄着方块胡,小眼睛里时常流露出慑人的凶光,这个老鬼子曾在苏州城外一个小村庄里用军刀连杀了十六个手无寸铁的平民,其中包括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可谓丧心病狂 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老鬼子自然不会体恤自己的部下,当即命令本大队所辖的四个步兵中队向祖堂山发起了轮番猛攻,而且是不惜代价的猛攻,700多小鬼子分成十六个梯次,迎着十九大队的机枪一波接一波地往山上猛冲。 为了守住阵地,十九大队3连的两挺马克沁重机枪打到冷却水烧开,六挺仿捷克轻机枪的枪管也烧得通红,3连的老兵往枪管上浇了十几泡尿都没能降下温度,最后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和六挺仿捷克轻机枪全部打到炸膛报废! 不过阵地最终还是守住了,从上午一直ji战到傍晚,日军遗尸两百多具,却始终无法攻上祖堂山,因为十九大队在山脚下面修建的那六个侧射火力点位置太过刁钻,不仅工事坚固而且可以互相保护,小日本拿炸药包炸了十几回都没炸掉。 第24章不容乐观 天色终于黑了,日军也终于停止了进攻。 独眼龙带着满身疲惫走进祖师殿大队指挥部时,徐十九正跟冯圣法通电话,说了没几句徐十九就挂了电话,询问独眼龙道:“阿龙,日军撤回去了?” 独眼龙点点头,有气无力地道:“嗯,小日本撤回东善桥了。” 徐十九又问道:“3连伤亡情形如何?装备损失情形又怎么样?” 换成别的部队长,此时问的第一个问题肯定是干掉了多少鬼子,又缴获了多少装备,因为这直接决定着战功,但是徐十九最关心的却不是杀敌数字,而是手下官兵的伤亡情形,相比较毙敌数量和缴获,徐十九明显更在乎手下弟兄的伤亡。 独眼龙叹息道:“死了五十六个弟兄,重伤九个,估计也没救了,还有二十多个弟兄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包扎一下估计问题不大。”顿了顿,独眼龙又道,“大队部调拨给我们连的两头老黄牛还有我们连的六挺仿捷克全都报废了。 “什么,八挺机枪全报废了?”徐十九皱眉道,“怎么搞的。” “没辙,小日本这回发了狠,一波接着一波不要命地往前冲,机枪想歇也歇不下来,只能不停扫射,扫射,再接着扫射。”独眼龙愧疚地道,“仿捷克枪管烧得通红,往上撒尿都冷不下来,老黄牛也来不及换冷水,全炸膛了。” 说罢,独眼龙又叹了一口气,黯然说道:“两头老黄牛原本不会炸膛的,是我过于大意了,没有事先准备好足够的冷水,等到储存的冷水耗完只能让人去山下取水,结果晚了,等冷水取回来,两头老黄牛早已经炸膛了。’ 见独眼龙面有愧疚之色,徐十九又劝道:“算了,炸就炸了吧,回头我再向师座讨几根枪管来就是了。”说罢,徐十九又拍了拍独眼龙肩膀,关切地说道,“阿龙你也累了,快下去吃饭吧,吃完饭好好睡一觉,明天估计还得有一场恶战。” 独眼龙向徐十九敬了礼,转身走出祖师殿朝伙房去了。 目送独眼龙的身影远去,顾玮忽然说道:“大队长,虽然确切的毙敌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怎么也不会少于两百,咱们十九大队一天就干掉了两百多个小鬼子,怎么也该嘉奖了吧?要不再给师座打个电话,由他向军座、向唐总司令请求嘉奖?” 徐十九摇头道:“嘉奖就算了,打鬼子原本就是咱们份内之事。” 顾玮叹了口气不说话了,他其实也很清楚徐十九的苦衷,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死不肯放下对委座的存见,就算将战功报了上去,就算师座在军座、唐总司令跟前说情,军座和唐总司令只怕也不会有实质性的表示,最多给个口头嘉奖 徐十九又说道:“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还是得去一趟师部,除了要枪管,还得把胡杰的炮排给要回来,明天小日本的攻势只会比今天更加猛烈,如果没有炮兵支援,就算把全大队的机枪全部打报废,只怕也挡不住小日本。” 顾玮问道:“那埋地雷还有夜袭的事情……” 徐十九道:“让陆雍带2连配合李子涵埋地雷,再让高慎行带警卫排去夜袭,有机会就打他一下,没机会就算了,千万不要逞强。”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顾玮转身出了祖师殿。 徐十九也带着黑瞎子匆匆离开祖师殿,正准备走山路去牛首山主峰时,却迎面遇到了一个女学生,是昨天非要留下来充当战地救护医生的两个女学生之一,徐十九记得她的名字叫做李玉兰,好像是金陵女子大学的大学生。 “徐大队长,我想请个假。”李玉兰冲徐十九嫣然一笑,嘴角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徐十九心下微微叹息,昨天十几个男生和两个女学生坚持要留下时,徐十九表面上虽然生气,可心里还是很高兴,这些知识分子虽然没有受过训练,不会打仗,但是留下还是很有用的,此时见王玉半找借口离开,徐十九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行。”徐十九点了点头,又道,“不过现在日军已经打到牛首山下,山下公路已经不安全了,这样吧,反正我也要去一趟师部,不如你先跟我去牛首山主峰吧,然后从牛首山北麓下山,这样走应该会安全些。” “谢谢大队长。”王玉兰自然是满口答应。 王玉兰在观音殿跟伤员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从二瓜他们嘴里听说了不少关于徐十九的战斗故事,王玉兰芳龄十八,正处于花一样的季节,这个时候最是崇拜英雄,能跟徐十九这样的战斗英雄近距离接触,王玉兰自然是芳心雀跃。 不过在去牛首山主峰的路上,王玉兰却一个劲地问着李子涵的事情。 “大队长,李子涵李班长是不是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名叫秦玉珍?” “大队长,我听说李班长的这个未婚妻也去了上海,还参加了医疗队?” “大队长,听说你们从上海撤退,经过昆山时遇到了日军的偷袭?还牺牲了好几个弟兄和两个女护士,其中有一个就是李班长的未婚妻?” “天哪,才见面就是生离死别,李班长一定伤心坏了。 徐十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王玉兰,他已经看出来,这小姑娘十有**是喜欢上李子涵这家伙了,所以才会对他的事情感兴趣,想想也不奇怪,像李子涵跟秦玉珍这样凄艳绝美的爱情故事,的确很容易感动到小女生的。 更何况,李子涵长得也确实非常英武。 ########## 58师的师部设在牛首山东峰北坡的一个天然岩洞里,洞口有着茂密的山藤,小日本的侦察机既便从超低空掠过也很难发现,安全上绝对有保障。 徐十九走进岩洞里时,冯圣法刚刚跟俞济时通完电话,不知道俞济时在电话里跟冯圣法说了什么,挂掉电话后冯圣法的表情就显得很严峻,眉头紧皱望着地图不吭声,直到徐十九走进岩洞大声报告,冯圣法才被惊醒。 看到徐十九,冯圣法才表情稍缓,说道:“阿九你来了?” 徐十九走到冯圣法身边站定,低声问道:“师座,战局不太乐观?” 冯圣法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战局的确不容乐观,今天才是日军进攻东南阵地的第一天,你们十九大队就伤亡半个连,邱维达306团在湖熟镇也遭到了日军猛攻,同样损失半个连,守宋墅的纪鸿儒301团更是损失了一个营!” 顿了一顿,冯圣法又道:“不过我还是要表扬你,十九大队在祖堂山打得不错,顾玮刚刚已经把毙敌数字报上来了,我真没想到你们居然击毙了两百多鬼子,纪鸿儒301团在宋墅损失了五百人,也不过毙伤日军两百余人。” 徐十九原本不打算提嘉奖这茬,可既然冯圣法主动提起,他便顺水携舟说道:“师座,你能不能给唐总司令打个报告,通电嘉奖、记功、勋章什么的就算了,不要也罢,可好歹也要给阵亡将士还有受伤的弟兄发放一笔抚恤金吧?” 冯圣法道:“你把阵亡将士名单报上来,抚恤金国民政府自然会发放。” 徐十九道:“师座,不是我不信任国民政府,可国民政府那套你也清楚。” 国民政府自成立那天起,军费支出便一直居高不下,支出最少的年份也占到了财政总收入的一半以上,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军费支出更是ji增到了财政收入的数倍,国民政府哪里还拿得出多余的钱款给阵亡官兵发放抚恤金? 发不出抚恤金,就只能寄一纸公函,让阵亡官兵的家属拿着这张盖有军政部大印的公函去找当地政府要钱,可各地的地方政府也是入不敷出,连解送中央的各种税款都凑不齐,又哪来的钱给阵亡官兵的家属发放抚恤金? 所以,国民政府发放的所谓抚恤金,其实全是无法兑现的白条。 而事实上,八年抗战打下来,**阵亡超过三百万,国民政府就没给普通官兵发放过哪怕一分钱的抚恤金,既便后来接收了美国大量无偿经援,国民政府也同样没给阵亡官兵发放过一分钱的抚恤金,四大家族的美国户头上倒是多出了十位数的美金存款。 换句话说,美国的无偿经援倒有一半多落入了四大家族的私人口袋里,以至于二战结束后新当选的美国总统杜鲁门会在公开场合气得破口大骂,说国民政府的高级官员尤其是蒋委员长,统统应该关到牢笼里去。 冯圣法当然知道阵亡官兵的家属拿着公函其实根本就无法领到抚恤金,可他也是无可奈何,叹息着道:“阿九,我尽量争取吧,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而且既便唐总司令答应,奖金的数量只怕也不会太多。” “有一点是一点,终归比没有好吧。”徐十九叹息道,“说实在的,弟兄们真是太不容易了,他们抛妻弃子、撇下父母双亲,把命都交给了党国,党国不管他们,可我们这些做长官的,总不能不管吧?” 第25章步炮协同(上) 见徐十九神情愧疚,冯圣法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阿九,你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徐十九点点头,又道:“师座,还有个事,今天3连报废了八根枪管,我希望军械处能够补给我,再有就是希望能把胡杰的迫击炮连调给我指挥,明天小日本的攻势只会更加的猛烈,如果没有炮火支援,这仗怕是不好打 58师原本有个师直属炮兵营,下辖一个山炮连、一个平射炮连外加两个迫击炮连,胡杰就是其中一个迫击炮连的连长,不过在到罗店之前就被集团军司令部扣下了平射炮连,在罗店又遭到日军偷袭,只有胡杰的炮连躲过一劫。 此后胡杰的这个炮连便一直随十九大队行动。 74军由第三战区转隶南京卫戍司令部之后,唐生智给5l师、58师分别调拨了四门l50mm口径重迫击炮,冯圣法就以这四门重迫击炮为基干,加上胡杰的迫击炮连以及其余各团炮排重建了炮兵营,专门用来封锁郎溪至南京的公路。 冯圣法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行,胡杰的炮连可以归你指挥,必要的时候,我也会让重迫击炮连也直接给予你们炮火支援。” “师座,还是别。”徐十九忙道,“重迫击炮连还是先不要暴露的好,等什么时候小日本不想强攻了,改派工兵抢修公路的时候再开火吧,毕竟重迫击炮的炮弹也不多,总共也才四百多发炮弹,这时候消耗掉了,后面就没得打了。” “好吧。”冯圣法也不矫情,当即派副官把胡杰叫了进来。 等胡杰带着炮连跟徐十九返回宏觉寺祖师殿时,高慎行已经回来了,他趁夜带着警卫排摸下祖堂山,本想去偷袭小日本,结果发现小日本戒备森严,驻地四周不但挖了壕沟,居然还拉上了带倒钩的铁丝网,探照灯更是一刻不停地扫射四周,高慎行见实在无机可趁,便带着警卫排灰溜溜地回来了。 不过高慎行还是带回来一个消息,半夜时分又有一支庞大的日军车队到了东善桥,少说也有上百辆卡车,还有几十辆装甲车以及坦克,不少卡车的后面还拖拽着笨重的大炮,应该是落在后面的野炮联队上来了。 顾玮忧心冲冲地说道:“大队长,这下麻烦了。” 高慎行也沉重地说道:“从淞沪会战的过程看,小日本的步炮协同水准的确很高,其步兵甚至敢将出击阵地推进到距离弹着点五十米内!五十米的距离六七秒钟就冲上来了,这么短的时间,我们的弟兄甚至来不及从防空洞出来。” “无妨。”徐十九却摆了摆手,淡然道,“小日本的步炮协同是厉害,不过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小日本会步炮协同,我们**也一样会。” ########## 高慎行带回去的情报基本准确,日军第6师团所属的野炮第6联队的确已经赶到了东善桥,跟野炮第6联队一起到来的还有步兵第36旅团的旅团长牛岛满,24天前他带着部队攻陷了上海市政府,现在这老鬼子又将刀锋指向了中国首都南京。 深夜十二点,牛岛满顾不上车马劳顿,紧急召集军官举行参谋会议。 小日本的参谋会议分两种,一种是阁僚会议,只有到了一定级别的部队长以及参谋长才有资格参加会议,平时军中召集的都是这种会议,另一种就是幕僚会议,只要主持会议的主官认为合适,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少尉副官都能参加,这种会议不常开,只有在遇到极其棘手的紧急情况、主官无法做出决断时,才会偶尔召开。 此时牛岛满召开的紧急参谋会议就属于幕僚会议。 会议的第一个议题就是评估强攻牛首山的必要性。 今天白天,步兵第23联队在牛首山下遭到了ji烈的抵抗,担纲主攻的高田大队足足伤亡了五百余人,所属四个步兵中队全部被打残,既便补充兵迅速补充到位,高田大队只怕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战斗力了。 这种情形下,是否还要继续强攻牛首山就值得商榷了。 牛首山终归只是南京城郊的一座小山罢了,其战略价值根本无法跟南京相比,如果熊本师团(第6师团)在牛首山耽搁日久,首陷南京的泼天大功就会落到第9师团或者第13师团头上,这是熊本师团全体官兵所无法容怨的。 一言以蔽之,南京城才是熊本师团的首要目标!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熊本师团就能够不理会牛首山上的中**队,更不意味着熊本师团就能绕过牛首山直接进攻南京城,这是因为,熊本师团进攻南京的唯一一条公路就从牛首山西侧通过,这条公路将成为熊本师团进攻南京的后勤补给线。 不解决掉牛首山守军,熊本师团的后勤补给线就随时可能被切断,如果北路以及中路日军也是进展不顺,孤军深入的熊本师团就极可能陷入**的包围之中,一个不慎被中**队反过来打个歼灭战也是有可能的。 牛岛满这个老鬼子虽然狂妄,却也不认为熊本师团可以饿着肚子、端着刺刀就能够打败**,就能够攻陷南京城。 会议的气氛并不热烈,虽然名义上所有与会的参谋官都可以发言,但真正在会议上发言的除了牛岛满这个老鬼子,就只有步兵第23联队联队长冈本镇臣以及步兵第45联队联队长神田正种,最后三个老鬼子终于达成一致,明天继续强攻,能拿下牛首山当然是最好,若实在拿不下,就绕过牛首山直接进攻南京城。 当天晚上,野炮第6联队便开始在公路两侧抢修炮兵工事。 次日也就是12月6日,一大清早野炮第6联队的阵地上便升起了一颗巨大的气球,小日本的炮兵观测员坐在热气球下的吊篮里,正通过观测工具观测几千米外的祖堂山地形,然后通过图表测算出射击诸元。 很快,其中两门野炮便开始了一发试射,紧接着又是二发试射。 二发试射过后停顿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紧接着野炮第6联队的24门75mm口径野炮和12门l05mm口径野炮便同时怒吼起来,霎那间,一排排的炮弹便拖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祖堂山排山倒海般砸了过来。 ########## 小毛囡正蹲在射击孔前默默地抽着老刀。 小毛囡和另外四个老兵负责山脚下一个半封闭重机枪巢,他们这个重机枪巢构筑得极其巧妙,原本是两块巨石之间的岩缝,岩缝背东朝西,正对祖堂山南坡以及上山的通道,岩缝正面已经用砖石水泥彻死,人可以从顶部悬索进入。 小毛囡透过射击孔往外面看出去,只见上山的两条山道以及朝南的整个山坡已经完全被浓烈的硝烟所笼罩了。 浓得化都化不开的硝烟里,时不时还会绽起耀眼的红光,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猛烈爆炸,巨大的声浪透过射击孔冲进重机枪巢,在狭小的空间里ji荡回响,简直能把人的灵魂都从躯壳里震出来,此时此刻,除了嗡嗡声,小毛囡已经啥都听不见了。 狗日的小日本,小毛囡恨恨地将烟头摁到石壁上揿灭,心里骂道:还真他妈的舍得下血本,炮击都快半小时了吧?按每分钟两发的射速,再按一个炮兵联队36门炮计算,半个小时至少也打出两千多发炮弹了,真他娘的大手笔。 不过,小日本若是以为仅靠炮击就能摧毁十九大队的侧射火力点,那可就错了,十九大队的轻重机枪巢不是修建在日军炮火无法覆盖到的死角,就是修建在数百甚至上千吨重的巨大岩石下,别说炮弹,就是千磅航弹都无可奈何。 要想摧毁十九大队的轻重机枪巢,没别的办法,小日本只能拿人命往里面填,什么时候小毛囡他们的机枪打得炸膛了或者子弹打光了,小日本就可以冲上阵地了,否则,小日本无论来多少,都得葬送在这里。 ########## 日军野炮第6联队对祖堂山炮击半小时后,野口毅大尉带着整整一百八十号日本兵进入了出击阵地,野口中队的出击阵地距离炮兵的炮击范围甚至只有五十米,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危险距离,本方炮兵射出的炮弹随时可能误落到他们头上,造成误伤。 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时针已经堪堪指向七时三十八分,再过两分钟,野炮联队的炮火将向前延伸,对祖堂山山腰上的**纵深阵地展开持续炮击,而野口中队则将趁着硝烟尚未散尽、**机枪巢的视线尚未恢复之前迅速突破**的防线。 留给野口中队的时间不会太多,一旦硝烟散开,他们立刻就会暴露在**的枪口下,仅仅只是那几个机枪巢,就能够把整个野口中队干掉。 倏忽之间,野口毅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便已经紧紧握住了军刀的长柄,几个小队长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紧了野口毅的右手,只等野口毅的军刀出鞘,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带着整个步兵小队跃出战壕、向前发起冲锋。 第26章步炮协同(下) 小柴木次双手紧握三八式步枪,整个人紧张得思维都快要停滞了。 小柴木次是一名后备役补充兵,被征召前只参加过两个月的军训,然后就坐上火车、乘坐轮船不远万里来到了另一个国度。 自明治维新到现在,小日本的兵役制度已经发展得相当完善,普通士兵服役期两年,役满之后自动转入预备役,预备役士兵又称在乡军人;此外,小日本每年的征兵人数有限,还有大量的适龄青年无法进入部队部役,这部份就叫后备役。 简单点说,预备役是参过军的,后备役却没有当过兵。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后,日本政府已经先后进行了六次动员,现役部队已经远远不能够满足作战的需求,不仅大量预备役老兵被重新征召入老部队,就连小柴木这样的后备役也被大量动员了起来,一批批地输送到中国战场。 从金山卫登陆之后,小柴木一直呆在补充兵团,也一直没有机会参加战斗,直到两天前他才被补充进野口中队,由新兵变成了一名二等兵,所以今天这一仗还是小柴木第一次参加战斗,他太紧张了,当小队长下令冲锋时他竟然没反应过来。 “八嘎!”池鲤小队长恶狠狠地在小柴木屁股上踹了一脚。 小柴木惨叫了一声,然后在池鲤小队长凶神恶煞般的目光注视下笨拙地爬起来,然后端着上好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直愣愣地往前跑,因为紧张,小柴木的听觉已经出问题,他听不到小队长的咆哮,听不到战友们的脚步声,甚至听不到枪炮声,整个世界一片死寂,他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就是自己胸膛里传来的那噗嗵噗嗵的心跳声。 战场上烟尘弥漫,浓烈的硝烟呛得人涕泪交流,脚下坑坑洼洼的,全是被炮弹炸出来的大弹坑,因为看不清,小柴木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都是池鲤小队长从旁边揪着他的背包把他拉住,池鲤小队长的嘴巴翕合着,似乎在咒骂着,不过小柴木听不到,他的世界仍旧是一片死寂。 小柴木机械地、本能地奔跑着。 跑着跑着,地面上突然腾起一团红光,几个老兵顷刻间被掀飞空中,是地雷。 浓得化都化不开的硝烟中也出现了一道道耀眼的流光,它们就像是夜空上的流星,倏现倏灭,美丽得让人叹息,直到其中一道流光从前面一名老兵的头上穿过并带起一篷飞溅的血雾时,小柴木才意识到这一道道的流光竟然是一颗颗的子弹! 那个老兵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跑了两步,然后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倒了下去。 小柴木看着那个老兵,直到跑过去了还回过头来看,他的思维仍然停滞着,所以并不怎么害怕,他只是本能地想要看清楚,人被子弹射穿脑袋后的样子,可惜看不见,战场上的烟尘还有硝烟太浓了,根本看不清楚。 小柴木一直跑,一直跑,直到一脚踩空摔跌到一条战壕里面,这一摔之后,小柴木的听觉突然间全恢复了,炮弹的爆炸声,各式轻重机枪的猛烈扫射声,还有中队长、小队长们的怒吼回应声,一下就像潮水般灌进了小柴木的耳孔。 小柴木的听觉虽然恢复,可他的思维还凝滞着,本能地爬起来又要往前冲,却被池鲤小队长揪着背包摁回了战壕里 ########## 宏觉寺祖师殿,十九大队指挥部。 顾玮匆匆进来,向徐十九报告道:“大队长,坏了坏了,小日本已经冲进我们的前沿阵地,陆雍的2连被堵在防空洞里,已经动弹不得,小日本这会正对小毛囡他们几个轻重机枪巢实施工兵爆破呢,这下坏了!” 祖堂山的防御工事分为前后三道,第一道工事修在山脚下,第二道工事修在山腰,第三道工事修在宏觉寺,每一道工事除了坚固的侧射火力点,还有大量的战壕以及散兵壕,还有专门用来躲避日军炮火的防空洞。 每道防线的防御模式基本上是这样的,日军炮击时,防御部队躲进防空洞里防炮,日军炮击结束投入步兵发起攻击时,防御部队再冲出防空洞,迅速进入战壕、散兵壕,配合闭锁式侧射火力点阻击日军的进攻。 十九大队修的侧射火力点都是闭锁式工事,很坚固,互相之间也能形成保护,但侧射火力毕竟不是正射火力,射界还是极其狭窄的,如果没有战壕、散兵壕的辅助配合,还是很容易遭到日军抵近爆破。 昨天日军猛攻了一整天,除了最开始那次进攻十九大队故意诱敌深入才得以攻上半山阵地,后面十几次进攻都没能突破山脚下的第一道防线。 但是现在,问题却来了,日军凭借精确到极致的步炮协同,将出击阵地直接推进到了第一道防线跟前,炮击一结束,日军步兵便迅速冲上来,抢在陆雍2连从防空洞下到战壕、散兵壕之前就抢占了大部份工事。 日军抢占工事之后就能够从容组织工兵对第一道防线上的几个闭锁式机枪巢实施爆破了,一旦几个闭锁式机枪巢被日军炸掉,第一道防线也就土崩瓦解了,既便十九大队组织兵力夺回阵地,也很难再继续坚守下去了。 徐十九可不愿意跟小日本打正规防御战,小日本拥有绝对优势的火炮,甚至还有空军助战,跟小日本打正规防御战,十九大队八百多老兵,最多两天就全拼光了,十九大队毕竟拥有着地形优势,白痴才跟小日本打正规防御战。 独眼龙道:“大队长,我这就带3连前去增援。” 徐十九道:“不行,小日本正盼望着你下去呢,你这时候带着部队下去,等到穿过小日本的炮火封锁,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 独眼龙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呢?” “干等着?当然不能干等着。”徐十九微笑了笑,说道,“小日本的步炮协同不是很厉害么?行,今天也让小日本见识见识咱们**的步炮协同!传我命令,迫击炮连按标定射击诸元,对前沿阵地实施二十发急速射!” ########## 野口中队虽然抢占了十九大队的第一道防线,还将陆雍2连的一百多官兵堵在两个防空洞里,出都出不来,可他们也同样被背阴处那几个侧射火力点压制在交通壕、散兵壕里无法抬头,这会正在设法对几个侧射火力点实施爆破。 池鲤小队负责爆破其中一处机枪巢,那处机枪巢藏在一块巨石下,别的方向根本无法下手,只有将炸药包从射击孔里塞进去才可能炸掉,池鲤锦一派了两个工兵去炸,全都被打死了,因为机枪巢前方是光滑的石台,很难站住人。 池鲤锦一又将目光落到了小柴木身上,喝道:“小柴木桑,你去。” 小柴木抱着炸药包愣愣地爬出了战壕,愣愣地爬向机枪巢,不知道是因为身材矮小的缘故,还是因为运气好,小柴木竟然奇迹般地爬到了机枪巢前面,然后窃喜地将导火索拉着再将炸药包从射击孔里寒了进去。 可是不等小柴木转身跑开,炸药包又从射击孔里扔了出来。 池鲤锦一急眼了,大吼道:“小柴木桑,堵住射击孔,用你的身体堵住射击孔,我知道你是一名真正的武士,帝国会永远记住你。” 小柴木跟大多数日本青年一样,已经被武士道精神彻底洗过脑,当下捡起炸药包再次塞进射击孔,然后真的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身体迎着猛烈扫射的机枪死死地堵住了射击孔,两三秒钟之后,小柴木的身体忽然像炮弹一样弹开,足有半间房屋大小的巨石也被掀开来,藏在下面的那个机枪巢也被炸毁了。 然而,池鲤锦一还没来得及喊出一声哟西,一发炮弹已经带着短促尖啸从天而降,旋即轰然爆炸,池鲤锦一被炸得飞了起来,紧接着,更多的炮弹呼啸而下,被日军抢占的阵地顷刻间就陷入了连续不断的猛烈爆炸中。 “八嘎牙鲁,野炮联队的那群蠢货在干吗?”野口毅还以为是野炮联队的炮兵弄错了射击诸元,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批炮弹的弹道明显不对,它们不是从本方阵地那边打过来的,而是从山上打下来的。 野口中队根本没想到会遭受中**队炮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更糟糕的是,野口中队抢占的交通壕、散兵壕根本就防不了曲射炮,而**用的恰恰就是曲射炮,炮弹几乎是从天上垂直落下来,躲在战壕里根本没用。 而且中**队的炮打得出奇地准,肯定已设定好了射击诸元。 原本被野口中队堵在防空洞出不来的2连官兵倒是因祸得福,屁事没有。 霎那之间,野口中队就被炸了个稀里哗啦,火炮号称陆战之王,可不是吹的,既便是小口径的曲射炮,也不是血肉之躯所能够抵挡的,二十发急速射过后,野口中队死伤惨重,心气也被打掉了,2连一百多官兵趁机冲出防空洞实施反击。 第27章人在阵地在 东善桥,前沿观察哨。 牛岛满、冈本镇臣、神田正种等几个老鬼子此刻全都在小山包上,一个个正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局,看到祖堂山的山脚阵地突然被炮火覆盖,已经攻入山脚阵地的野口中队顿时间被炸得血肉横飞,几个老鬼子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支那炮兵。”神田正种道,“八嘎牙鲁,是支那炮兵 冈本镇臣道:“支那炮兵竟往自家阵地上发炮,难道不怕误伤自己人么?” 神田正种道:“支那人的步兵刚才根本没来得及从防炮洞里出来,怎么误伤?” 冈本镇臣道:“可现在支那步兵已经出来,支那炮兵却还在炮击,又怎么说?” 神田正种道:“也许对面的支那指挥官是个疯子,他根本不在乎本**人的死活。” “不。”牛岛满摆了摆手,忽然插进话来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支那军也懂得步炮协同,难道你们没发现,当支那步兵出现时,支那炮兵已经开始向前延伸射击了吗?现在看起来,他们的步炮协同不比皇军差。” “纳尼,支那军竟然也懂步炮协同?” 冈本镇臣、神田正种面面相觑,都有些不信。 说话之间,中日两军已在阵地上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日军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命令。”牛岛满忽然举起右手往前虚虚一压,冷酷地说道,“炮兵联队按此前测定的射击诸元,十发急速射!” “哈依,”牛岛满的副官神木一夫重重一鞠首,跑去打旗语去了。 “旅团长,野口中队还在阵地上呢,不能开炮啊!”神田正种却是脸色大变,炮兵联队按此前测定的射击诸元射击,岂不是把阵地上的野口中队也一起打了?野口毅可是他的亲外甥,要是死在这里,回去怎么向他姐姐、姐夫交待? “神田桑,既然是战争,就难免要死人。”牛岛满根本不为所动,冷酷地道,“何况,武士们能够为帝国捐躯,为天皇陛下玉碎沙场,是他们的荣幸!”说罢,牛岛满又拍了拍神田正种的肩膀,残忍地说道,“野口桑能有这样的归宿,你应该高兴。” “哈依。”神田正种重重鞠首,眼神里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愤怒。 片刻后,一排排的炮弹就从野炮第6联队的阵地上呼啸而起,又带着刺耳的尖啸掠过长空,向着祖堂山山脚阵地呼啸而下。 ########## “我禽!”徐十九猛然一趔趄,险些翻出护栏从宏觉寺塔顶层摔下去。 旁边正举着望远镜往山下瞭望的顾玮、独眼龙、高慎行等人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小日本也太残忍了,中日两军可是还在阵地上拼刺刀呢,虽说日军已经落入下风,可怎么也还有四五十号鬼子兵呢,小日本的炮兵就无差别炮击了? 不过必须承认,小日本这一通炮击着实把十九大队给打疼了,这通炮击过后,2连恐怕是剩不了几号人了。 徐十九放下望远镜,吩咐高慎行道:“慎行,你马上带两个补充排去山脚阵地,告诉陆雍,从现在开始再不准冲出战壕打反击,更不准与日军拼刺刀!还有,日军炮击时,不要把部队都撤回到防空洞里,要在阵地上留一个排,最后再告诉他,人在阵地在!” “是。”高慎行啪地立正,敬礼,转身去了。 ########## 东善桥,日军前沿观察哨。 牛岛满放下望远镜,回头询问神田正种道:“神田桑,后续部队准备好了吗?” “哈依。”神田正种重重鞠首,恭敬地答道,“旅团长,步兵第3大队所属第4中队已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可以向支那军发起进攻。” “哟西。”牛岛满脱下白手套,淡淡地道,“进攻吧。 “哈依。”神田正种再次鞠首,旋即回头冲自己的副官喝道,“命令,山本大队所属步兵第4中队,进攻。”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这一次,小日本没有在步兵进攻之前进行大规模的炮火准备,说到底,小日本的炮弹也不怎么富裕,再加上第6师团又是长途急行军,携带的炮弹只有两个基数,刚才那一通火力强袭就已经消耗了将近半个基数的炮弹。 ########## “松手,别碰我。” 警卫想把受伤的陆雍扶回防空洞,却被陆雍一把推开。 “连长,你受伤了,得赶紧包扎!”警卫急了,伸手又要来扶陆雍。 “没事,蹭破点皮,死不了。”陆雍再次推开警卫,又冲四周喝道,“各排都有,马上清点人数,然后加紧收集武器弹药。” 各排的人员伤亡很快报了上来。 “报告连长,l排还剩下九个能喘气的。” “报告连长,2排还剩下六人,其中两人重伤。” “报告连长,3排还剩十八人,其中四人重伤。” “报告连长,4排还剩十三人,其中三人重伤。” 陆雍闻言惨然,刚刚还是150人的满编步兵连,这才一眨眼功夫,就只剩46人了,去掉九个重伤的,剩下37人正好编成一个排,这一回,2连算是吃大亏了,更糟糕的是,六个侧射火力点也让小日本炸掉了四个,就剩下俩了。 “连长,小日本又上来了!”警戒哨忽然大叫起来。 陆雍本能地想站起来,却又一屁股跌坐回了战壕里,刚才他被一发炮弹爆炸后产生的气浪掀翻在地,身上虽只被弹片蹭破了一点皮,人却被震得有些晕晕乎乎的,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来,多半是摔成脑震荡了。 “弟兄们,准备战斗!”陆雍嘶哑着嗓子大吼。 老兵们纷纷起身趴到了射击位上,一个个拉开枪栓开始往枪膛里压子弹,机枪手也开始检查枪械,弹药手则开始清点弹药数,九个重伤员也纷纷从腰间解下手榴弹,将拧盖拧开揣进了怀里,他们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只等小日本冲上来,他们就会毫不犹豫拉弦。 大约一千米外,小二百日本兵已经拉开松散的散兵线,猫着腰、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向这边逼了过来,小日本明显是发了狠了,不再一个小队、一个小队地投入进攻,而是展开了中队规模的集团冲锋,为了抢夺首陷南京的大功小日本真是不惜血本了。 要知道,既便是在淞沪战场上,小日本也很少发动中队规模的集团冲锋。 在步兵身后还跟着两门步兵炮,小日本的九二步兵炮全重只有两百多公斤,可以推进到五百米内给予步兵近距离炮火支援,在火箭炮还没有出现之前,小日本的九二式步兵炮绝对是距离火线最近的平瞄直射火炮了。 作为一款步兵压制火炮,九二步兵炮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 但若是用来定点清除机枪火力,九二步兵炮却是表现不俗。 距离**阵地还剩下四百米时,小日本的两门九二式步兵炮不再向前逼近,而是迅速就地构筑炮兵阵地,不过并没有开火,他们要等到对面**阵地上出现机枪火力、日军步兵遭到压制时,才会给予必要的炮火支援。 不是小日本不想开炮,而是**机枪没开火之前,日军很难发现机枪阵地所在。 距离**阵地还剩下两百米时,小日本的重机枪、掷弹筒小组也停了下来,开始就地构筑重机枪、掷弹筒阵地。 ########## 高慎行已经带着两个补充排下到了山脚前沿阵地。 74军转隶南京卫戍区之后,冯圣法给十九大队补充了五百多老兵,将十九大队重新扩充为拥有八百多官兵的强加大队,但是老兵跟老兵之间也是存在区别的,像桂军、粤军或者川军老兵,在训练上就没法跟中央军老兵相比。 还有,有些老兵身体强壮,有些就比较瘦弱。 所以,徐十九并没有将八百多老兵平均分配编成五个步兵连,而是以中央军出身的老兵为基干编成三个步兵连外加一个警卫排,剩下三百多老兵编成八个补充排,当三个步兵连出现减员时,再把这些个补充排补充进去。 这跟小日本在野战师团中临时设立补充兵团建制,而不将补充兵单独编成战斗单位,道理其实是一样的,这么做有两个明显的好处,一个是最大限度地保证战斗部队的战斗力,再一个就是可以让战斗部队的老兵帮带补充兵。 不仅日军,**其实也有着类似的情形,像87师、88师、36师这样的德械师除两旅四团的战斗部队,还有两个补充团,这两个补充团不是**作战单位,当另外四个团的战斗部队出现伤亡时,才会从补充团抽调兵员补充。 看到陆雍还有些晕乎,高慎行关切地道:“陆连长,你没事吧?” “没事。”陆雍漫不在乎地摆摆手,说道,“刚才摔了下,不碍事。’ 高慎行点点头,当下又将徐十九的话转告给了陆雍,陆雍肃然道:“慎行老弟,请你转告大队长,只要我陆雍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小日本踏过阵地半步!” 第28章国军让活 日军兵临阙下、民夫撤走之后,有两个女生坚持留了下来,除了王玉兰还有一个芳名曹娇,都是金陵女子大学医护专业的大学生。 两个学医的女大学生组成了战地救护队。 昨天晚上王玉兰请假走后,曹娇成了整个十九大队最忙碌的人,从第一批伤员被抬上观音殿之后,她就再没有歇过,经常是前面那一批伤员还没有处理完,另一批伤员就又抬了上来,她忙碌得甚至脚不沾地,连吃饭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一直忙碌深夜十点多,曹娇才处理完了所有的伤员,有时间坐下来喘口气。 王玉兰走进观音殿的偏殿时,正好看到曹娇坐在那里默默地垂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王玉兰一看顿时急了,她跟曹娇是最好的姐妹,曹娇家境贫寒而且性子柔弱,在金陵女子大学时常受人欺负,王玉兰没少替曹娇出头。 “娇娇,你怎么哭了,告诉我,谁欺负你了?啊?” 曹娇原本还只是默默地落泪,可是看到王玉兰后,干脆直接投入王玉兰怀里,搂着王玉兰哭了个梨花带雨,怎么都劝不住。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王玉兰怒了,娇叱道,“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找徐大队长,看徐大队长怎么收拾他,敢欺负我家娇娇,反了他了?!”见曹娇哭得这么伤心,王玉兰本能地认为是十九大队的哪个兵欺负了她。 王玉兰越想越气,起身就要去找徐十九,却被曹娇拉住了。 “玉兰,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曹娇拉着王玉兰,连连摇头。 “娇娇你用不着害怕,徐大队长会给你主持公道的。”王玉兰知道曹娇性子柔弱,本能地认为曹娇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会矢口否认。 “真不是,真没人欺负我。”曹娇也有些急了。 “真不是?”王玉兰将信将疑地道,“那你干吗哭成这样?” 曹娇垂下头来,露出天鹅颈般的修长玉颈来,低声说道:“我,我心里面难受。” 王玉兰接着又问,曹娇才把她为什么哭的原因说了出来,原来今天在给伤员处理伤口时遇到了令她心碎的场面,几个伤势很重的老兵知道自己没救,便不让曹娇往他们伤口上洒磺胺粉,要求她将磺胺粉留给还有救的轻伤员。 “都说蝼蚁尚且贪生,当他们拒绝急救时,心里该有多么的挣扎?”曹娇说着便又流下了泪水,凄然说道,“他们肯定还有父母双亲,甚至还有娇妻幼子,他们肯定做梦都想着能再见亲人最后一面,可他们却拒绝了最后的希望。” “有个小战士最多也就十六七岁,比我们都还小,在拒绝我给他包扎之后不久人就不行了,弥留之际,他的嘴唇一直在不停地翕合着,我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听清楚,听到他一直在喊着阿妈、阿妈时,我真是,真是心都碎了。” 说着话,曹娇便用手捧住了心口,她真感到心口隐隐绞痛。 王玉兰听了也是黯然神伤,多好的战士啊,因为缺医少药就这样牺牲了。 两女正喁喁私语时,大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遂即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响起来:“医护兵,医护兵……” 王玉兰和曹娇赶紧背起药箱冲出偏殿,刚进大殿,王玉兰就看到四名战士抬着一具抬架急吼吼冲了进来,王玉兰的芳心里便猛地咯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工兵班的小战士李逸风,李逸风在这里,躺担架上的该不会是…… 王玉兰的担心很快就成了残酷的现实,刚放下担架,小战士李逸风便跪倒在担架边带着哭腔对躺在担架上的伤员说道:“班长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已经到观音殿了,玉兰姐马上就给你包扎,你马上就没事了。’ “李班长?!”王玉兰失声尖叫一声,在担架边蹲下来 此时的李子涵已经根本没办法认人了,脸上乌漆麻黑全是硝烟熏痕,身上军装破碎、血污揉合着布片砂土都快结成块了,人也是昏迷不醒,一探颈侧大动脉,还好,还在脉动,再扳开眼皮一看,瞳孔也没有扩散。 王玉兰赶紧给李子涵清理伤口,一边问李逸风:“李班长怎么被炸成这样了?” “都怪我,都怪我。”李逸风一边说一边揪着自己头发,自责地道,“都怪我怂恿班长去小日本的驻地外埋地雷,结果反而踩了小日本的地雷,杨青死了,班长也受伤了,都怪我,是我害了班长,嗷嗷嗷……” 说着说着,李逸风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原来李子涵在完成埋雷作业后,又带着工兵班去了东善桥,想在小日本的驻地外埋几个地雷,结果却反而踩到了小日本埋的地雷,直接踩到地雷的那个工兵被当场炸死,走在那个工兵身后的李子涵也被气浪重重掀翻在地。 “别哭了,哭什么哭,李班长没事。”王玉兰很快就给李子涵清理完了伤口,结果并没有发现严重的外伤,胸口看着血糊糊的,其实只是被破片刮出了两道浅浅的血槽,之所以到现在昏迷不醒,应该是被震晕过去了。 “班长他没事?”李逸风顿时不哭了。 王玉兰点点头,拿出磺胺粉正要往李子涵伤口上洒时,李子涵却幽幽醒转了。 “王医生,我不行了,这些磺胺粉还是留着吧,别浪费了。”刚醒转的李子涵只觉浑身一阵阵的发冷,本能地认为自己已然伤重没治,老兵都这么说,便婉拒了王玉兰帮他洒磺胺粉,反正都快要死了,就不要再多此一举了吧? 曹娇的眼睛刷的就下来了,又一个让活的。 王玉兰也有些莫名的感动,嘴上却故意说道:“只要伤口不感染,再转送野战医院及时进行手术的语,你至少还有百分之十的存活机会,如果不使用磺胺粉,以你现在的情形,伤口肯定会感染,你确定不需要磺胺?” “百分之十的机会?”李子涵惨然一笑,道,“算了,不麻烦了。” **的野战医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早在淞沪会战时他就知道了,当初老娘舅伤重,大队长拿手枪指着医护兵都没用,他只有十分之一的活命机会,既便去了野战医院,怕也只能躺在无人的角落、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左右都是死,又何必多此一举?罢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死后,家里尚有母亲无人赡养,李子涵心里便隐隐作疼,娘啊,孩儿不孝,这辈子不能膝前尽孝,下辈子,下辈子再当牛做马报答您老人家的养育之恩……想起母亲,李子涵不禁潸然泪下。 看到李子涵潸然落泪,王玉兰也不禁跟着沁出了泪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看他哭得这伤心,一定是想家了,他一定很伤心,倏忽之间,王玉兰感到自己的芳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疼彻骨髓。 疼痛之余,王玉兰又有着莫名的振奋,古有孔融让梨传颂千古,可孔融跟**比起来差的简直不可以道里计,因为孔融让的是梨,**让的却是“活”啊! 李子涵和那些个**重伤员是在把活命的机会让给别人,却把死亡留给了自己,都说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们,支撑着他们去这么做?**有这样的兵,中国有这样的军队,就不会亡,绝不会亡! “你这个傻瓜,我逗你呢。”王玉兰美目里噙着泪,又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擦李子涵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你没事,就是受了些轻微的外伤,包扎一下就没事了。”说罢,王玉兰又扭头对曹娇说道,“娇娇,快帮我把纱布拿过来。 曹娇连忙拿起纱布递过来,王玉兰接过纱布,又将李子涵扶得坐起来,用纱布将已经处理过的伤口一层层地包裹起来,望着王玉兰近在咫尺的娇靥,闻着那淡淡的幽香,李子涵不觉有些傻了,自己……真没事? ########## 牛岛满也承认,中国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灭亡的,先不说南京了,单是面前的牛首山就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今天步兵第45联队第1大队又猛攻了一整天,又伤亡了五百多人,其中将近两百人阵亡,却连牛首山的一个外围山头都拿不下来。 算上昨天步兵第23联队的伤亡,牛岛旅团已在祖堂山下伤亡近千人了! “师团长,卑职没能及时攻占牛首山,让您失望了。”牛岛满向着谷寿夫重重鞠首,满脸的愧疚之色,谷寿夫是半个小时前到的,随同谷寿夫一起到来的还有步兵第ll旅团,第6师团的直属部队外加两个战车中队。 听说牛岛旅团还没有拿下牛首山,谷寿夫的确有些失望,不过谷寿夫并没有因此就对牛岛满厉言相向,不管怎么说牛岛旅团能够抢在上海派谴军之前攻陷南市,还是给第6师团长了脸的,冲这,也不能给牛岛满难堪。 “牛岛桑,马上召集所有大佐以上主官,到你的旅团部开会。”谷寿夫坐在装甲车里颠簸了一整天,骨头都快散架了,不过能否首陷南京事关重大,老鬼子也只能硬撑着召开参谋会议,尽快确定下一步的打算。 第29章别了,南京 谷寿夫这次召开的是阁僚会议,只有大佐以上级别的主官或者参谋长才有资格列席,最后除了谷寿夫,也只有七个联队长、两个旅团长外加第6师团参谋长下野一霍参加会议,会议的议题是:是否绕道进攻南京? 本来,如果谷寿夫今天不过来,牛岛满就决定要绕道了,这也是昨天晚上幕僚会议上决定的,如果今天强攻还是拿不下来,那就绕过牛首山打南京,可现在谷寿夫已经到了,是否绕道就得谷寿夫定了。 谷寿夫首先责问:“牛首山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两天还打不下来?” 从地图上看,牛首山不过是南京东南的一座小山峰,主峰标高也不到三百米,周围虽然也有几座小山峰,可怎么也算不上险峻之地吧?然而牛岛旅团却在牛首山下猛攻整整两天仍不得寸进,这打的叫什么仗? 谷寿夫险些就脱口而出:帝国和皇军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牛岛满将目光投向冈本镇臣,冈本镇臣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回答道:“师团长,支那军在南面山坡上构筑了坚固的侧射火力点,不仅野炮联队,就连航空兵也是无可奈何,再加上地形的制约,皇军最多只能展开一个步兵中队,所以……” 谷寿夫皱眉道:“南面山坡强攻不下,怎么不转攻东西两侧山坡?” 冈本镇臣答道:“东面山坡比较陡峭,仰攻难度很大,西面山坡虽然比较平缓,可由于山脊的阻挡,步兵无法得到炮兵的火力支援,如果修一条简易公路将野炮联队运动到山体西侧建立阵地,时间上恐怕要耽搁好几天。” 谷寿夫不高兴道:“不是还有航空兵么?” 牛岛满苦笑着道:“师团长,你也知道自从那位到了南京战场之后,方面军直属飞行团就变成上海派谴军直属飞行团了。”牛岛满说的是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这老鬼子是日本皇室当中少有的职业军人,还是昭和天皇的皇叔 谷寿夫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论军衔,他和朝香宫鸠彦都是中将,可论身份,他比朝香宫鸠彦就差远了,而且朝香宫鸠彦跟第十军司令官柳川平助关系极好,就算官司打到第十军司令部,柳川平助也不会向着他。 好半晌之后,谷寿夫才问道:“这么说,只能绕道了? 牛岛满说道:“师团长,请恕卑职直言,恐怕只能绕道了。” “好吧,那就绕道。”谷寿夫无奈地道,“那么,又该从哪里绕道?” 牛岛满答道:“有三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抄小路绕过牛首山东麓直接进攻南京,不过这条小道最多只能够供步兵炮通行,卡车、战车、重炮全部无法通过,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师团将只能凭借步兵炮去进攻南京城。” 下野一霍道:“这恐怕不行,南京可是举世罕有的坚城 早在中日甲午战争时,中国就展开了针对中国的全面的情报搜集,南京自然是日军情报部门的重点关注目标,南京作为六朝古都,更曾为大明帝国前期都城,城池坚固超出大多数人的想象,城墙hou度超过10米,高度更超过20米。 这么坚固的城墙,才70mm口径的九二步兵炮怎么可能轰得开? 牛岛满又道:“第二个选择是修一条简易公路到板桥镇,据航空兵侦察,板桥镇火车站滞留了两个火车头以及几十节火车皮,而且没有支那正规军驻守,只要派出一个步兵大队就能夺取火车头以及车皮,有了这批火车头及车皮,我师团所有人员、辎重以及重装备就都可以通过铁路线快速机动到南京中华门火车站。” 谷寿夫问道:“修这样一条简易公路要几天?” 牛岛满答道:“师团长,从东善桥到谷里原本就有条简易便道,只需稍加修茸就可以供卡车通行,板桥镇也有一条便道与宁(南京)郎(郎溪)公路相接,所以工兵只需修一条从谷里连接这条便道的简易公路,大概需要五天时间。” “八嘎。”谷寿夫怒道,“既然板桥镇原本就有便道与宁郎公路相接,为什么不直接走宁郎公路,为什么还要另外修一条简易公路?” 牛岛满忙道:“师团长,这就是卑职要说的第三个选择了,第三个选择就是直接走宁郎公路绕道板桥镇,不过宁郎公路已经遭到严重损毁,必须由工兵进行修复,而且有段公路紧贴着祖堂山西麓,工兵在作业时很容易遭到曲射炮、重机枪的杀伤。” “时间,我需要的是时间。”谷寿夫大声咆哮道,“直接修复宁郎公路要几天?” 牛岛满将目光转向工兵第6联队联队长中村诚一,这个问题上中村最有发言权,中村诚一霍然起身,大声道:“师团长,最困难的是祖堂山下这一段公路,大约一千米长,因为处于山上支那军的重机枪射程内,修复起来难度极大,既便不计伤亡,也要两天时间。” 谷寿夫眼珠一转,沉声道:“如果没有支那军的干扰,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修复?” 中村诚一大声道:“师团长,如果没有支那军的干扰,最多四个小时就能修复了。” “哟西。”谷寿夫欣然点头。 ########## 当谷寿夫这个老鬼子召集第6师团所有大佐以上主官召开阁僚会议时,蒋委员长也在召集所有少将以上将领开会,这也是他离开南京之前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了,明天凌晨五点半他就要乘坐专机离开南京了。 会议地点选在唐生智的官邸,南京卫戍总司令唐生智、副总司令罗卓英、刘兴,参谋长周斓,第7l军军长兼87师师长王敬久,第72军军长兼88师师长孙元良,第78军军长兼36师师长宋希濂,第74军军长俞济时,第66军军长叶肇,第83军军长邓光龙,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宪兵司令兼南京警备司令萧山令、第51师师长王耀武、第58师师长冯圣法等少将(铨叙军衔)以上主官全部列席会议。 在会上,蒋委员长发表了离开南京前的最后一次讲话。 “南京,乃是先总理陵寝所在,全中国至诚瞻仰所在! “全世界瞩目关注之最大焦点,也在南京,我们不能轻言放弃,更不能轻易放弃。” “我也不必讳言,南京已然成为一座孤城,我本想留下来和大家一起保卫南京,但是现在各方面的形势都在发展,我不能偏之于一隅,局势迫使我离开南京,但是我的心跟你们在一起,也跟先总理的陵寝在一起。” “今天,我把保卫首都的责任交给唐生智将军,唐生智将军是身经百战、智勇双全的名将,他必定能不负我、不负全国人民的企盼和重托,担负起保卫首都的责任,望诸位精诚团结,坚决服从于唐生智将军,正如服从于我。” “我在外面,自当调动部队来策应首都,万一有不幸,诸位也是为国家、为民族而牺牲的民族英雄,党国会记得你们,全国人民会永远缅怀你们!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们要看死的意义和价值,生逢这个大时代,能为国家、为民族而牺牲,该是何等的光荣?” 讲话完,与会诸将领全都热烈鼓掌,蒋委员长这番话还是相当有感染力的,唐生智当即挺身起立,再次表示了死守南京的决心:“委座,卑职还是那句话,临危不惧,临难不苟,没有您的命令绝不后退半步,誓死与南京共存亡!” 紧接着,罗卓英、刘兴、周斓等高级将领也纷纷起立,向蒋委员长表达誓与南京共存亡的决心,不管后来怎么样,至少在这一刻,唐生智和与会的高级将领们内心全都充满了异样的悲壮,大部份人心里也已存了必死之念。 会议结束,唐生智等人送蒋委员长、蒋夫人前往明故宫机场。 在机场门口告别时,蒋委员长紧握着唐生智双手,动情地道:“孟潇,党国这么多高级将领,却只有你肯在国难当头挺身而出,有道是患难见真情,你的这份情我记下了,党国也会记住你的,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蒋委员长这话其实有些驴唇不对马嘴,谁都知道南京必然守不住,唐生智都表态要与南京共存亡了,他还怎么保重身体?但唐生智却听出了蒋委员长的弦外之音,蒋委员长不是要他保重身体,而是要他保重名节,千万别投降日本人。 唐生智免不了又是一番表态,然后才带着诸将走了。 蒋委员长在机场休息室呆了四个小时,凌晨五点半,美龄号专机从故宫机场起飞,这时候是最安全的,因为日军战机不会这么早过来南京轰炸,专机升空后,蒋委员长命机长绕着南京飞了两圈,这时候天还没亮,整个南京城都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虽然看不清楚南京城,但是蒋委员长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蒋委员长贴着舷窗深深地凝视着脚下黑暗的大地,在心里低低地叹息着:别了,南京,别了,金陵。 第30章退守复廓(上) 12月7日,凌晨二时。 徐十九被巨大的爆炸声从睡梦中惊醒,急忙唤醒睡得跟死猪似的黑瞎子,然后蹭蹭蹭地往宏觉寺塔上爬,上到顶层时,高慎行早已经守在那里了,其实高慎行就没下来过,他整晚上都守在塔顶层,派别人晾望他不放心。 “大队长,小日本开始炮火准备了。”高慎行指了指东善桥方向。 徐十九顺着高慎行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东善桥方向还是一片昏沉,黑暗中不时有点点红光闪耀绽放,不消说,那肯定是小日本的野炮群在开火了,祖堂山下,则已经被炸成了一片火海,那一团团爆起的火光,将整个前沿阵地照得亮如白昼。 “奇怪,大晚上的小日本打什么炮?”黑瞎子也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塔顶层,“这不瞎胡闹么,让不让人睡觉了还? 徐十九、高慎行也感到困惑,淞沪会战时,日军偶尔也会在夜间发炮偷袭,但像现在这样的大规模集群炮击却相当罕见,一般情况下,日军只会在投入步兵进攻之前,才会进行密集的炮火准备,难道说小日本要发起夜间进攻? 两人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炮击半小时后,小日本便果然投入步兵向山脚下的前沿阵地发起了进攻,中日两军的轻重机枪、掷弹筒以及九二步兵炮很快就打成了一锅粥,从枪炮声来判断,小日本投入的兵力不会少于一个中队。 高慎行道:“小日本看来是真急眼了,不惜夜战了都。 徐十九不说话,只摸出包三炮台叼了一颗在嘴里,点上后默默地抽起来,直觉告诉徐十九,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小日本突然发动夜间进攻,很可能隐藏着别的什么目的,不过他一下子还想不出来,小日本究竟有什么阴谋? 徐十九正苦苦思索时,祖堂山西侧的夜空下忽然腾起了一团耀眼的红光,此时祖堂山南麓已经打成了一片,可西麓却依然是一片沉寂,因而这团火光显得格外突兀,红光绽起大约五六秒钟后,才有隐隐的爆炸声传过来。 高慎行脸色微变,沉声道:“方位正西偏南,距离大约两千米,应该是工兵班埋在宁郎公路上的诡雷被引爆了!” “声东击西!”徐十九猛然惊醒,沉声说道,“小日本唱的是声东击西,表面上向前沿阵地发起猛攻,其实却让工兵暗中抢修宁郎公路,哼哼,小日本想得倒是美,不过在咱们中国人面前玩三十六计,他们还嫩了点。” 说罢,徐十九又吩咐黑瞎子道:“黑子,马上通知炮连,目标宁郎公路,按标定射击诸元,二十发急速射!” “是。”黑瞎子啪地立正,又跑步走了。 胡杰的炮兵阵地设在宏觉寺右侧的一片空地上,空地上有着一人多深的蒿草,小日本的航空侦察兵很难发现,至于山下的日军炮兵,因为山脊的阻挡,根本就威胁不到,黑瞎子花了五分钟赶到炮兵阵地,遂即一排排炮弹就从炮兵阵地腾空而起。 徐十九、高慎行同时举起了望远镜,炮弹腾空约十秒钟后,视野中便猛然绽起了一团团的火光,借着迫击炮弹爆炸产生的火光,只见公路上黑压压全是日军的身影,小日本果然断在抢修已经被58师挖断的宁郎公路。 高慎行道:“大队长,小日本还真打算绕道呢。” 徐十九“嗯”了一声,转身匆匆下了宏觉寺塔,他得立刻把情况上报给师部,再由冯圣法命令58师直属炮兵营的四门l50mm口径重迫击炮封锁宁郎公路,小日本想趁夜抢修宁郎公路,门都没有! 几分钟后,藏在宏觉寺身后密林里的四门l50mm口径重迫击炮开火,祖堂山、牛首山主峰以及熊山上的几十挺马克沁重机枪也跟着猛烈开火,l50mm口径重迫击炮的杀伤力虽然强大,可由于火炮的数量太少,杀伤效果其实很有限,真正对日军构成威胁的,还是架在祖堂山、牛首山以及熊山上的几十挺马克沁重机枪。 马克沁重机枪的直线有效射程虽然只有六百米左右,但以大仰角射击时,四千米外仍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莱姆河战役,德军以400挺马克沁重机枪在四千米外仰角射击,从天而降的子弹形成了巨大的死亡弹幕,让藏身在战壕里的英法联军无所遁形,一夭之内英法联军就阵亡了六万多人,没错,不是伤亡而是阵亡! 淞沪会战中,58师损失了大量的武器装备,72挺马克沁重机只剩8挺,后来军政部虽然给58师补充了一批重机枪,却也只有40挺,其中12挺重机枪调去尖山,十九大队又打坏了2挺,牛首山、熊山上只有34挺马克沁重机枪。 但既便只有34挺马克沁重机,也还是给日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34挺马克沁重机枪居高临下对准“宁郎公路祖堂山段”猛烈开火,以大抛物线从天而降的灼热子弹交织成了一片巨大的死亡弹幕,让正在抢修公路的日军无所遁形,就是躲进公路边的水沟里都没用,照样会被子弹给射穿。 ########## 谷寿夫是被自己的勤务兵大山勇摇醒的,很快,牛岛满、中村诚一还有下野一霍就神情凝重地走进了他的帐篷,中村诚一的神情还有些惶恐,显然,工兵联队抢修宁郎公路出现状况了,要不然,中村诚一不会这样一副嘴脸。 果然,中村诚一低着头说道:“师团长,工兵联队遭到支那军重机枪的远距离杀伤,伤亡太大了,已经无法继续抢修公路了。” “纳尼?”谷寿夫难以置信地道,“宁郎公路距离牛首山至少有两千多米,支那军的重机枪能有这么远的有效射程?” 牛岛满轻咳一声,说道:“师团长,支那军采取的是仰角射击。” 谷寿夫神情一僵,说起来他也是以第三名的优异成绩从陆大毕业的高材生,还曾留学英国,对一战中著名的莱姆河战役也并不陌生,只是回国后长期不接触西方军械,便渐渐淡忘了马克沁重机枪还有仰角射击这一说。 谷寿夫带着牛岛满、中村诚一和下野一霍走出指挥部时,工兵联队的许多伤员已经从前面输送下来,在驻地中央摆得到处都是,少说也有三四百人,不少伤员已经断气,更多的却在哀嚎呻吟,整个场面宛如人间鬼域。 牛岛满低声道:“师团长,要不还是采取第二方案吧? 谷寿夫不吭声,采取第二方案至少要多耽搁五天时间,焉知上海派谴军的第9、第13师团不会在五天之内打下南京?可现在的问题是,第6师团想不采取第二方案也不行了,因为第一方案、第三方案根本就行不通。 沉吟了好半晌,谷寿夫最终还是同意采取第二方案,即修一条简易公路通往板桥镇,又让参谋长下野一霍给第114师团师团长末松茂治发电报,请求末松师团将工兵第114联队调上来,协助第6师团抢修简易公路。 ########## 12月7日一整个白天,牛首山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 然而,与相对沉寂的牛首山战场相比,由王耀武51师把守的淳化镇战场的战斗却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前文说过,跟58师i集中兵力死守三座山头不同,51师却摆出了正面防御的架势,将四个主力团梯次摆开,301团守宋墅为淳化镇前方屏障,306团、302团分守湖熟、方山为淳化镇侧翼阵地,305团留在后方为预备队。 5日,宋墅、湖熟遭到日军两个主力师团的猛攻,死伤惨重,被迫向后撤退,淳化镇以及方山阵地便暴露在了日军面前。 6日,日军以重炮、航空兵对淳化镇、方山阵地进行狂轰滥炸,旋投入战车部队从正面发动强攻,ji战正酣时,日军第9师团步兵第35联队的一个步兵大队向方山侧后迂回,守方山的302团出现动摇,阵地遂告失守。 7日,日军在方山上架起九二步兵炮、迫击炮居高临下猛轰淳化镇,同时以装甲车、坦克以及骑兵配合步兵从正面连续发起强攻,ji战至傍晚,301团团长纪鸿儒身负重伤,12个连长阵亡九人,排以下官兵阵亡1400余人,301团几乎全部打光。 8日,58师放弃淳化镇,南京外围防线一下被日军砸开了一个缺口。 淳化镇失守之后,中路日军便可以顺着句(句容)宁(南京)公路直趋光华门外,南京保卫战事实上已经进入了复廓阵地争夺战,58师继续死守牛首山已经没什么意义了,74军军长俞济时遂即命令58师退守复廓阵地。 接到命令之后,徐十九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祖堂山不敢说固若金汤,但坚守十天半个月,徐十九还是有信心的,现在却要轻易放弃掉,徐十九能不郁闷? 第31章退守复廓(下) 12月8日,夜。 入夜之后,十九大队开始有序撤退,炮兵连、重机枪连以及伤员第一批后撤,高慎行奉徐十九之命,率警卫排负责护送医疗队以及伤员。 “傻大个,过来搭把手。” “傻大个,过来帮我一下。” “傻大个,这个交给你了。” “傻大个,这是我的背包,别弄丢了。” 黑瞎子成了最忙碌的一个人,这个让他帮着扛枪,那个让他帮着扛背包,黑瞎子在警卫排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来者不拒,不片刻功夫,肩上就已经挎了六七杆步枪,背上也扛了四五个背包,左右手还各抱了一挺仿捷克轻机枪。 当又一个老兵试图将手中的步枪往黑瞎子肩上挂时,医护兵曹娇实在看不下去了,挺身站到了黑瞎子跟前,对那个老兵说道:“他背的枪已经够多的了,你要是实在背不动,不如我来帮你背,好么?” 警卫排驻地就在观音殿外,还负责帮助医疗队做些重体力活,黑瞎子勤快力气大,又任劳任怨,曹娇和王玉兰都很喜欢他。 那老兵当时就蔫了,真让个大姑娘帮他扛枪,往后就别在**混了。 在其余老兵的哄笑声中,那个老兵灰溜溜地躲到了队伍后面,曹娇看到黑瞎子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黯淡的月色下都能够清晰地看到他额头上淌下的汗水,便没来由地有些心疼,当下掏出手帕替黑瞎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黑瞎子冲曹娇咧嘴一笑,黑脸上露出了两排雪白整洁的牙齿。 望着黑瞎子憨憨的笑容,曹娇的心情便没来由地轻松了起来,当下轻声说道:“黑子哥你累不,我来帮你拿机枪吧?” “不用,我不累。”黑瞎子又是咧嘴一笑。 曹娇不满地看看旁边看好戏的那群老兵,压低声音说道:“黑子哥你太老实了,以后别帮他们背枪、背背包了。” “没事,我力气大,这点体力活不算啥。” 曹娇撅着嘴还要再说时,前边忽然传来王玉兰的喊叫声,便跟黑瞎子打个招呼,到前面找王玉兰去了,曹娇刚走开,几个老兵立刻就把黑瞎子围住,纷纷学着曹娇的腔调:黑子哥你累不,我来帮你拿机枪吧?黑子哥你太老实了…… 黑瞎子也不恼,只是乐呵呵地背着六七杆枪、五六只背包往前走。 老兵们正闹呢,冷不防高慎行从后面追上来,恶狠狠地训斥道:“吵什么吵什么,唯恐小日本不知道咱们已经撤离祖堂山还是怎么着?都他娘的给老子闭上鸟嘴、好好走道,谁他娘的再敢出幺蛾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警卫排的老兵们凛然噤声,对排长高慎行,老兵们还是相当之忌惮的,以前警卫排也有几个刺儿头,可被高排长收拾一顿之后,立刻就变得服服帖帖了,没别的,高排长实在是太他妈能打了,就没人能在他手底下撑过两招。 ########## 牛首山主峰。 徐十九走进58师师部时,整个山洞几乎已经空了。 撤退的命令已经下达到各单位,师部的伙夫、马夫、通讯兵、电报员基本上都已经撤走了,最后剩下几个参谋正在烧文件,冯圣法蹙着眉头站在摸拟沙盘前长吁短叹,显然,对于突然撤离牛首山,他心里也是极为郁闷的。 “师座。”徐十九走到冯圣法跟前啪地立正,敬礼。 冯圣法转身回了礼,询问道:“阿九,部队伤亡情形如何?” 徐十九道:“还好,小日本也就5日、6日攻势比较凌厉,今天和昨天就没怎么攻,不过为了压制小日本的工兵抢修公路,弹药消耗很大,迫击炮连的炮弹已经所剩无几,重机枪连也消耗了差不多十二个基数的弹药。” 两天十二个基数,对于**来说的确是惊人的消耗了。 冯圣法轻轻颔首,对于弹药消耗他并不在意,此次南京保卫战,各师的弹药供给还是很充足的,军政部留下的弹药储备足够守军14个师坚持半年还有余!冯圣法唯一关心的还是各团、营的人员伤亡,尤其是十九大队。 **十九大队可是58师的拳头部队。 5日、6日十九大队已经向师部上报过伤亡数字,总共伤亡了大约三百余人,其中阵亡一百余人,重伤五十余人,剩下那部份轻伤员包扎一下还能坚持战斗,也就是说,现在十九大队仍有六百多能战老兵,战斗力并未遭到六大削弱。 “部队的情绪呢?”冯圣法又问道,“有没有起伏?” 徐十九道:“部队的情绪还算稳定,虽然对于放弃祖堂山阵地弟兄们有些想不通,不过卑职已经让连、排级军官做过安抚工作了。” 冯圣法舒了口气,又叹息道:“阿九,还真让你说着了 当初决定死守牛首山时,徐十九曾对冯圣法说过,如果军座或者总座,甚至是蒋委员长下令撤退,冯圣法会怎么办?冯圣法当时并没有回答,内心却并不认为会出现这种局面,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局面还真出现了。 可惜被58师经营得铁桶一般的防御阵地了! 如果不是淳化镇失守,日军要想打下牛首山,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不死个三五千人那是想都不要想,可惜了。 徐十九也叹息,黯然道:“不瞒您说,师座,当初51师决定不在方山以及青龙山全力死守,而选择在淳化镇正面摆开,我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了,说起来,51师表现已经不错了,我原以为他们最多只能撑两天,结果却撑了四天。” 冯圣法摆手道:“阿九,不说这些了,好在还有复廓阵地可以依托。” 徐十九叹息道:“师座,淳化镇失守的确不算什么,放弃牛首山阵地也没啥,因为复廓阵地比起牛首山来,还要更加坚固,而且既便复廓失守,部队也仍旧可以依托街巷跟小日本打巷战,只要咱们抱定必死之决心,小日本占不到便宜,可卑职就怕……” 冯圣法沉默了,他知道徐十九在担心什么,他其实也在担心,南京保卫战打到现在,外围防线已然被打破,以城垣、紫金山为屏障的复廓阵地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天,也就是说,南京保卫战很快就会进入残酷的巷战阶段。 南京巷战会这么快到来,怕是谁都没有想到吧? 一旦进入巷战阶段,则南京战场的十四个师十几万人就再不可能突围了,六朝金粉所聚的繁华首都——南京城,也势将在日军的炮火中化为一片瓦砾场,国府高层真的已经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理准备了吗?蒋委员长真的舍得71军、72军、74军、78军以及教导总队这几支精锐跟小日本拼个精光? 如果下定决心硬拼,那也没啥,守南京的十四个师十几万**固然绝无幸理,可既便是死,也得从小日本身上咬块肉下来,围攻南京的八个师团又两个支队小二十万人,不伤亡个十万八万,他们就别想打下南京城! 说到底,**手里的家伙也不是烧火棍! 如果不想跟小日本硬拼,想要保存有生力量,那就应该趁现在日军还没有形成严密的包围网之前,果断从正面突围,一旦退守复廓阵地,日军的包围圈就会大大缩小,到那时候再下令突围,后果就将是灾难性的。 徐十九怕,冯圣法也怕,就怕蒋委员长首鼠两端,在复廓阵地没失守之前,心里还存着侥幸心理,还盼望着会有奇迹出现,可等到复廓阵地失守,他就立刻改主意了,又舍不得这十几个精锐师了,然后下命令后撤…… 真要是这样,南京卫戍区的十四个师、十几万部队的军心、斗志就会瞬间瓦解,最后不仅这十几万部队仍然保不住,不仅南京仍然守不住,小日本也不会遭受太大的损失,南京保卫战无论怎么打,恐怕也不会有比这更糟的结果了。 冯圣法更知道,绝对不能高估蒋委员长的决心。 淞沪会战之中,因为蒋委员长的优柔寡断、首鼠两端而导致**失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果不是因为蒋委员长优柔寡断,早在淞沪会战的第一阶段,张治中就已经率部肃清杨树浦、虹口两区的日本海军陆战队了,如果不是因为蒋委员长首鼠两端,对西方列强的干预抱有侥幸心理,淞沪会战最后也不会酿成大溃败的局面 如果不是因为蒋委员长首鼠两端,小日本直到现在都未必能够越过四条国防线,更遑论打到南京城下了! 冯圣法是真怕蒋委员长又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但是,怕又有什么用呢?他冯圣法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师长,他根本就决定不了军委会的决策,更不可能改变蒋委员长的决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军座的命令,率领58师九千多官兵退守复廓阵地。 “阿九,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冯圣法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说道,“身为党**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还是赶紧带着部队撤往复廓阵地吧,先进城安顿好伤员以及医疗队、学生兵等非战斗人员,然后尽快抢占雨花台阵地。” “是。”徐十九啪地立正,领命去了。 第32章雨花台(一) 日军也盯上雨花台了。 雨花台高约百米,是中华门外的唯一制高点,日军只要控制了雨花台,就能够居高临下对坚守在城垣上的**进行火力压制,打个比喻,如果将重兵把守的南京比作一把锁,那么雨花台就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最先盯上雨花台的是日军第3师团的师团长藤田进。 不过此时日军第3师团、第9师团仍在河定桥与51师ji战,51师305团虽然是个新编团,可团长张灵甫却是个狠角色,左臂受了重伤兀自不肯下火线,日军两个师团在河定桥猛攻了一整天,愣是无法突破305团的防线。 河定桥拿不下来,第3、第9师团的大部队和重装备就过不去。 所以,要想抢占雨花台还得另想办法,藤田进第一时间找到了尾原重美。 尾原重美原本是第3师团直属特战大队的大队长,后来尾原大队在吴淞镇遭到重创,旋被松井石根调到了上海派谴军司令部,**从淞沪战场上溃败下来时,尾原重美率领派谴军直属特战队一直乔妆**在制造混乱。 此时,尾原大队也正好赶到淳化镇。 “尾原桑,如今南京城外的战局比较混乱,支那军跟皇军已经完全绞在一起,刚刚支那军还发动反击,险些打到了师部团,不过话又说回来,乱也有乱的好处,那就是给了皇军浑水摸鱼的机会,你来,看这里。” 藤田进指着地图,尾原重美一眼看去,只见上面标着“雨花台”字样。 第3师团参谋长田尻利雄接着说道:“雨花台是中华门外的唯一制高点,只要抢占了雨花台,皇军就能够获得地理上的优势,就能居高临下对准南京城垣、城内进行大规模的集群炮击,是否能够抢占雨花台,将直接关系到皇军能否迅速攻破南京!’ 藤田进道:“尾原桑,请你务必拿下雨花台,并守住那里。” “哈依。”尾原重美猛然收脚,鞠首。 ########## 唐生智有个习惯,每天早晚都要外出散步,就任南京卫戍司令部总司令后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每天傍晚都坚持在庭前散步一个小时,还让两个侍卫跟着他,一个侍卫背着大温水瓶,一个侍卫端着小茶壶和三炮台,每过几分钟他就要用热毛巾擦脸,还要喝茶,香烟是一支接一支地抽,很少有间断的时候。 这几天因为日军轰炸越来越频繁,卫戍司令部的参谋们已经搬到了铁道部的地下室里办公,可唐生智却坚持留在自己公馆里,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还别说,老唐潜意识里还真希望突然有颗炸弹落他官邸里,把他炸死算了。 这个时候,老唐的确已经做好了与南京共存亡的思想准备。 不过老唐心里同样清楚,手下的那些个军团长、军长、师长未必愿意跟他一样与南京共存亡,所以在淳化镇失守后,老唐除了命令外围的66军、74军、83军及第2军团退守复廓阵地,还接连下了好几道“绝户令”。 一是命令宪兵队堵死南京大部份城门,只保留中华、太平、挹江三门。 二是让孙元良的72军(88师)守住中华门,不让74军进入南京城内,目的是要截断74军的退路,逼迫74军在城外与日军决一死战。 三是让王敬久的71军(87师)守住太平门,不让66军、83军、教导总队以及第2军团退入南京,逼迫这几个部队依托紫金山阵地与小日本决战。 四是让宋希濂的78军(36师)守住挹江门,不让71军、72军、宪兵队通过挹江门渡江北撤,目的也是要逼这几个部队在南京城内跟日军打巷战。 五是让交通部长俞飞鹏收缴各渡口所有船只并予以销毁,其目的是为了截断78军(36师)的退路,逼迫他们在挹江小下关码头附近跟日军拼命。 六是让胡宗南的第17军团守住长江北岸,一旦发现有部队过江,格杀勿论。 客观地讲,老唐的这六道绝户令还是很厉害的,如果能够真正落到实处,那么留在南京的十几万**就只有两个选择了,要么投降要么战至最后一卒,至于说投降,只要老唐不带头投降,是很难出现大规模投降的情形的。 不过遗憾的是,这六道绝户令中最关键的第五道并没有真正落到实处。 罗卓英瞒着唐生智从俞飞鹏那里要回了一条小火船,专门交给宋希濂保管,以备不时之需,俞济时也从族叔俞飞鹏那里讨了一艘驳船,还有第2军团的军团长徐源泉,也暗中扣下了几艘渡船,并没有将渡船全部上缴南京卫戍司令部。 再一个,第66军军长叶肇、第83军军长邓光龙甚至根本没有执行往复廓阵地撤退的命令,正是因为罗卓英的私下隐瞒以及俞济时、徐源泉的暗中扣留,再加上叶肇、邓光龙的推诿,给整个南京保卫战埋下了重大隐患。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 9日凌晨两点,**十九大队警卫排护送医疗队、伤员最先赶到中华门外,却遭到了守门部队的无情阻拦。 “兄弟,行个方便吧,我们马上就出来。” “不行,没有上峰命令,我们不能放行。” “兄弟,这些伤员的伤势很重,再不进城手术恐怕就不行了。” “那也不行,私自放人进城,上峰怪罪下来,老子吃罪不起。” 见高慎行与守卫交涉没有进展,王玉兰便急了,上前大声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呀,同样是**,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牺牲?不管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些伤员必须马上进城,快让开,要不然本小姐叫你吃不了兜头走 一个男同学喝道:“知道她是谁吗?她是王部长家的千金!” “哟嗬,王部长?”守城门的**上尉微笑着上上下下打量了王玉兰几眼,突然间又把脸一板,冷森森地道,“老子管你是王部长千金还是刘部长公子,没有唐总司令亲笔签发的通行证,谁他娘的都不许进南京城!” 说罢,那上尉直接就把镜面匣子掏了出来,身后十几个士兵也将步枪从肩上卸下来,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高慎行、王玉兰等一干人,环形街垒后面的两名机枪手更是喀嚓喀嚓将马克沁重机枪的枪机拉开了。 双方僵在了那里,半小时后徐十九带着十九大队主力赶到,不过守卫城门的**上尉只是向扛着上校军衔的徐十九敬了记军礼,仍然没有放行的意思。 徐十九倒也不着急,给那个上尉递了颗烟,问道:“兄弟哪个团的?” 上尉没敢接烟,挺身立正,回答道:“报告长官,卑职是262旅524团的。” “哦,262旅524团的?”徐十九把烟叼自己嘴里,问道,“老弟,不知道我那新民老哥还有则垂老哥可好?” 上尉的脸色当时就变了,262旅旅长朱赤,字新民,524团团长韩宪元,字则垂,听眼前这位的口气,好像跟旅座、团座都是老熟人? 当下上尉小心翼翼地问:“敢问长官,您是……” 徐十九扯了扯身上军装,肃然道:“鄙人国民革命军第74军,第58师,**十九大队上校大队长,徐十九。” “原来是徐长官。”那上尉顿时肃然起敬,又赶紧让身后的弟兄把枪放下。 徐十九身后不远处,王玉兰小声问李子涵道:“李班长,徐大队长好像名气挺大啊,你瞧那家伙听到他名字后的反应,跟换了个人似的。” 李子涵也小声答道:“据说大队长跟87、88师都有很深的渊源,不要说那些个旅长、团长了,甚至就连72军军长孙元良将军也跟我们大队长称兄道弟呢。” “徐大队长这么厉害?”王玉兰道,“那现在我们总可以进城了吧?” 不过王玉兰还是失算了,那上尉尽管对徐十九非常尊敬,却仍然没有放行的意思,只是踌躇着说道:“徐长官,卑职也是奉命行事,委实是军座直接下了命令,没有卫戍司令部出具的公函,当真是不能放行,所以……” 徐十九也不想为难一个上尉,说道:“我们本来也不准备进城,不过这几十个重伤员的确是耽搁不起了,他们都是在战场之上受的伤,论理他们都是英雄,还望老弟能够看在党国的份上,派人护送他们前往野战医院接受治疗。” 上尉接到的命令是不放一兵一卒进城,按字面意思理解,自然是一个都不能放进去,但如果真放几十个重伤员进城,上面想必也是不会追究的,而且既便上面真要追究,这点担当上尉也还是有的,当下说道:“长官放心,卑职一定办到。” “谢了,兄弟。”徐十九啪地敬礼,上尉赶紧回礼,连称不敢。 徐十九笑笑,又回头喝道:“伤员留下,其他人跟我去雨花台。” 第33章雨花台(二) 雨花台东边有座小村庄,原本住着十来户农家,后来蒋委员长搞“焦土政策。”所有村民都被强行迁进了南京城内,村庄的房屋也被焚毁殆尽。 半轮明月高挂天空,废弃的村子显得寂静而又诡谲。 一队日本兵正在村口晒谷场上列队肃立,整个队列分前后四排,每排大约八十人,总共三百多人的样子,在队列前方零乱地遗弃着大量的破衣烂衫,显然,这队日本兵是乔妆成逃难的百姓再趁着夜色的掩护渗透进来的。 这支日军自然就是尾原重美的特战队。 尾原重美的这支特战队是他调到上海派谴军司令部之后临时组建的,士兵都是从各常设师团抽调的精锐老兵,装备也是购自美国的全自动汤姆森Al冲锋枪,训练更是尾原重美亲自主抓,已经有些特种部队的意思了。 当然,由于成军时间太短,还是没法跟真正意义上的特种部队比。 普通的步兵大队除了四个步兵中队,还有炮兵小队、重机枪中队以及辎重中队,一个标准的步兵大队拥有1100名士兵,特战大队却只辖有四个特战中队,每个特战中队也只有区区80余人,人数还不到步兵中队的一半。 特战大队没有重火力,但是其单兵火力却要比步兵大队强大许多,每人标配一把汤姆森冲锋枪,30发弹夹5个(胸前弹带4个,枪身自带1个),50发装散装子弹4包,甜瓜手雷4枚,南部式手枪1支,弹夹3个。 除了标配装备,每个士兵还携带有自选的冷兵器。 对于步兵来说,冷兵器无足挂齿,可对于特种兵来说,冷兵器却是他们的生命! 尾原重美在做战前动员时就被一个上等兵携带的弩给吸引住了,问道:“小野桑,你带的是什么武器,是弩吗?” “哈依。”小野上等兵重重鞠首,答道,“大队长,是弩。” 尾原重美从小野上等兵的背上把弩解下,拿在手里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柄弩制作得极为精良,弩机上甚至还配了瞄准镜,赏玩了片刻,尾原重美又将弩还给小野上等兵,问道,“小野桑,你带着这把弩干什么用,狩猎吗?” “哈依。”小野上等兵再次鞠首,自信满满地道,“大队长,我认为支那兵根本就不配称为军人,他们只是一群等待猎杀的猎物而已。” “哟西。”尾原重美拍了拍小野上等兵的肩膀,又环顾四周其他的日本兵,压低着嗓音冷酷地说道,“小野桑说得对,这只是一场狩猎游戏而已,现在我命令,凡挡在皇军前进道路上的生物,无论人畜,一律格杀勿论。” “哈依。”三百多个日本兵重重鞠道。 “出发。”尾原重美扬起右手往前虚虚一压,三百多个日本兵便纷纷转身,迅速消失在了村外幽暗的夜空下。 ########## 雨花台高约百米,长约四公里,是中华门外的最后一道屏障。 雨花台对于南京城防而言不可谓不重要,所以除了冯圣法,5l师师长王耀武也向雨花台派了一支得力部队,就是邱维达的306团。 邱维达306团赶到雨花台要比十九大队早几个小时,这会正在山顶抢修工事。 雨花台其实也修建有永固工事,不过跟牛首山一样,这些永固工事全都修在山脚下,毫无实用价值,邱维达根本就没打算依托这些工事来防御,何况这些永固工事其实早已经被日军航空兵炸得七零八落,已经基本丧失防御功能了。 雨花台由三座小山岗组成,自东向西分别是梅岗,风台岗以及西岗,原本驻有88师一个团,306团赶到雨花台之后,88师的这个团便撤回了城内,让邱维达气愤的是,88师的这个团居然没在山上修建工事。 邱维达在每个山头各摆一个营,团部设在东边的梅岗。 306团在湖熟镇、淳化镇跟日军恶战了四天,伤亡惨重,现在全团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人了,因为人手不足,邱维达也不得不拿起工兵锹参与修工事。 岳维达一边修工事一边还在不断地训导团里的新兵:“重机枪掩体不能修在坡上,更不能修在棱线上,修坡上小日本一炮就把你干掉了,修在棱线上更危险,小日本趴在山脚下就能打到你,哎,得把工事修在棱线后面的平台上。” “谁让咱们没空军,炮兵还远远不如人家呢。” “就这么点儿家底,你全摆在正面,一下就抖落完了。 “射界不够宽,只能够打着冒头的?小子,能打着冒头的就足够了。’ “还有,工事项部要闭锁,还得用圆木加固,如果时间允许,还要做好伪装,伪装成土堆、坟包或者小树丛,都可以,只要能让小日本的轰炸机找不着,怎么伪装都行,要是仗打完你的掩体还好好的,老子给你记大功。” “小子,你挖的是什么壕?趴着都藏不下整个,到时候小日本子弹射过来,死的不是别人,可是你自己,给老子重挖!” 邱维达说着就有些急着上火,51师撤到南京后补充了大量新兵,这些新兵的军事技能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不少新兵甚至连开枪前需要打开保险都记不住,还有新兵闭着眼睛放枪,至于修战壕工事,就更不成样子了。 当然了,打起仗来死得最多的也是新兵,现在剩下的近千官兵当中,倒有一大半是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老兵,这也是唯一能让邱维达感到欣慰的事情。 “他娘的,这也叫兵?”邱维达将手中的工兵锹往地上一扔,呼噗呼噗直喘粗气。 3营长胡豪拿着尖头镐走过来,叹息着道:“团座,咱们306团算是彻底给打残了。” “岂止我们306团?”邱维达也叹了口气,黯然说道,“整个51师甚至参加南京保卫战的十几个师还不都一样?跟淞沪会战之前相比,差远了。” “团座,你说这是为啥?”胡豪满脸的郁闷,也有着很深的困惑,要说小日本厉害,五年前十九路军还有第五军也在上海跟小日本干过,区区五个师就跟小日本打得沸反盈天,愣逼得小日本三次增兵、四易主帅,可这次淞沪会战国民政府前前后后投入了八十几个师,其中还包括59个德械师,怎么反倒打成这样了呢? 邱维达黑着脸没有吭声,胡豪接触不到高层,可他邱维达是能够接触到**高层的,也知道淞沪会战之所以会打成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蒋委员长犯了严重的战略错误,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跟胡豪讲的,邱维达甚至都不愿意去想 胡豪又道:“团座,卑职当兵多年,还真没打过这样窝囊的仗。” “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邱维达打断胡豪道,“还不过去盯着点,让这些孬兵赶紧把工事修好,要不然日本人打过来,有你们营苦头吃。” 胡豪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有张团座的305团守在河定桥,小日本哪能这么快打到雨花台。” 张灵甫由51师参谋主任出任305团团长虽然时间不长,可在51师的名声却已经非常之响了,尤其是他在负伤后严词喝斥部下的那一席话,更是已经传遍了整个51师:昔日项羽兵败,犹不愿渡乌江,我岂能因伤渡长江?当与敌决一生死以践行! “那也不能大意。”邱维达道,“罗店争夺战,58师炮兵营让一小股日军给端了,可见小日本的确有一股非常善于偷袭的精锐日军,我们可千万不要重蹈58师炮营的覆辙,各个方向的岗哨派了没有?” 胡豪道:“团座你就放心吧,卑职早安排好了,各方向、各要隘都派了明暗双岗,正对公路的东南方向还加派了一个班的巡逻队,不敢说滴水不漏,不过小日本要想无声无息摸上梅岗,那是痴心妄想。” “你小子。”邱维达笑着指了指胡豪,又抄起工兵锹干起活来,胡豪往左右手心各吐了口唾沫,也抄起尖头镐挖起战壕来。 ########## 梅岗,北坡。 半人深的蒿草丛里,悄无声息地探出了三颗扣着钢盔的脑袋,钢盔上扣着网兜,网兜上还插着枯草、树枝,既便在皎洁明月的照耀下也没有一丝的反光,所以,如果不是走到很近的距离,根本发现不了这里居然还藏了人。 这三顶钢盔是尾原大队的探路尖兵组,为首的就是上等兵小野。 借着皎洁的月色,小野很容易就发现了**的岗哨,不过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知道那只是**的明哨,他知道在**明哨附近肯定还藏着暗哨,尾原大队自从单独遂行渗透作战任务以来,已经吃过**暗哨好几次亏了。 小野上等兵耐心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仔细地甄别着**明哨附近的草丛、灌木丛以及大树,最终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丛格外浓密的草丛里,尽管**暗哨隐藏得很好,却仍旧被这小鬼子发现了一丝蜘丝马迹。 小野上等兵打出一组手势,另外两个日本兵立刻隐入草丛中消失不见,小野上等兵也将弩弓从背上卸下,然后端着弩无声无息地摸向前方那丛格外浓密的蒿草丛。 第34章雨花台(三) 潜伏哨王守正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形迹已经暴露,其实这也不能怪他。 入夜时分,王守正跟另外一名老兵奉了营长胡豪的命令来北坡放哨,结果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受了重伤的狗,王守正非常喜欢狗,再加上这只狗明显非同一般,不仅体型庞大,而且长得极为神骏,既便受了重伤也仍显得威风凛凛。 王守正便将这只狗留在了身边,还用蒿草在旁边搭了一个临时狗窝,正是这个狗窝暴露了王守正的形迹。 上等兵小野悄悄地摸过来时,王守正正轻柔地抚摸着那只狗的头颅。 那只狗虽然受了重伤,听觉、嗅觉都比平时要迟钝许多,但相比人类仍然敏锐许多,毫无征兆地,原本无力地低垂在草堆上的狗头便昂然矗立起来,上嘴唇掀起,露出了两排冷森森的尖牙,喉咙里还发出了又低又沉的嘶吼。 王守正浑不知死神已经降临,还伸手试图安抚那只狗儿,结果他的右手才刚刚摸到狗儿的后脑勺,一支带有精钢箭头的塑料弩箭已经闪电般射过来,一下就洞穿了他的咽喉,箭头直透后脑,王守正脑干受损,当时就丧失意识,颓然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同时,尖兵组的另外两名日本兵也解决了**的明哨。 小野上等兵舒了口气,掏出手电筒正要往身后方向打信号时,一团黑影骤然从草丛里窜出来,闪电般向他扑过来,小野上等兵本能地一侧身却没能躲过,遂即便感到咽喉部位传来剧疼,竟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咬住了咽喉。 小野上等兵的咽喉被咬住,发不出声,意识却还保持着清醒,本能地掏出南部手枪对着吊在身上的“东西”连开两枪,第三枪时南部手枪却卡壳了,小野上等兵想拉开枪栓手动退壳时,整个人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枪声响起时,306团3营的山顶工事才修了一半不到。 “准备战斗!”胡豪一声大吼,3营官兵便纷纷扔掉工兵铲,抄起步枪跳进还没修好的战壕里蹲了下来,全营仅有的几挺轻重机枪也迅速架了起来。 胡豪掏出镜面匣子,来到邱维达跟前说道:“团座,是北坡。” “他娘的,还真有小日本来偷袭。”邱维达也掏出了勃朗宁手枪。 胡豪又道:“这些小日本够狡猾的,竟然迂回到北坡来偷袭咱们。” 邱维达看看才修到一半的工事,实在无法提供太多掩护,这时候绝不能让日军轻易抢战山脊棱线,当下吩咐胡豪道:“你带一个连,守住北坡棱线。” “是!”胡豪啪地立正,又回头大吼,“l连抄家伙,跟我走!” 雨花台三个山岗的顶部都是平台,胡豪带着l连一百多人刚刚占住梅岗平台跟北坡相连接的棱线,坡下便出现了影影幢幢的黑影,不等胡豪和l连官兵开火,顺着山坡往上冲的日本兵就抢先开火了,而且全都是自动火力。 ########## 枪声响起时,徐十九带着十九大队刚刚走到风台岗的北坡山脚。 徐十九猛然举手右手再握紧成拳,身后跟进的顾玮、陆雍、胡杰、独眼龙、高慎行等军官便纷纷喝令各自部队迅速散开、就地警戒,徐十九将高慎行叫过来,刚要吩咐高慎行带几个人去前面侦察时,前方却骤然响起了更ji烈的枪声。 高慎行在南京呆了两年半,曾来过雨花台好几次,马上就分辩出枪声是从东边的梅岗传过来的,当下向徐十九报告道:“枪声来自梅岗北坡,距离一千米左右,小日本用的都是自动火力,美国造汤姆森冲锋枪!” 徐十九迅速抄起盒子炮,又扭头大吼道:“陆雍,阿龙!” 陆雍和独眼龙赶紧跑步来到徐十九面前,挺身立正道:“有!” “阿龙,你带3连从左侧迂回,陆雍,你带2连从右侧迂回,进入攻击位置后不要急于开火,等中路打响后再同时向中间发起向心攻击,听明白了吗?” “明白。”陆雍、独眼龙同时大声回答,徐十九再一挥手,陆雍、独眼龙便带着各自连队迅速隐入了夜色之中。 徐十九又回头喝道:“李子涵!” 李子涵急跑步上前,大声答道:“有!” “率工兵班、医疗队原地待命,注意隐蔽。”想了想,徐十九又扭头吩咐黑瞎子道,“黑子,你带警卫排l班留下,一定要保护好工兵班和医疗队。” “是!”李子涵、黑瞎子同时挺身立正,大声应喏。 徐十九再次回头,冲顾玮、胡杰还有高慎行大喝道:“l连、炮连还有警卫排,跟我从正面抄小日本的后路,走! ########## 梅岗北坡的战斗迅速进入白热化。 3营l连虽然占据了地利上的优势,却仍被日军打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l连长爬到胡豪跟前,苦着脸吼道:“营座,小日本的火力太猛了,这样硬项下去不是个事,要不撤到工事里去? “不行。”胡豪知道山顶平台的防御工事根本没修好,也完全不具备防御功效,真要撤到工事里去,情形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l连长叫苦道:“营座,给我们l连留点儿种子吧。” “放屁!”胡豪大怒道,“老池你给老子听好了,人在阵地在,棱线阵地要是丢了,老子头一个就枪毙你。” “是!”l连长灰溜溜地回到指挥位,心里有火没处泄,便将旁边一挺仿捷克轻机枪夺过来,然后抱着机枪对着坡下猛烈开火,一边疯狂扫射一边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狗日的小鬼子,爷爷跟你们拼了,拼了,啊啊啊……” l连长的疯狂扫射很快招来日军的火力报复,六七枝冲锋枪的火力几乎同时往l连长身上倾泄过来,l连长的胸膛顷刻间就被打成了血筛子,l连长健硕的身躯就像狂风中的败叶来回晃荡着,然后推金山倒玉柱往后颓然摔倒了下来。 “老池?!”胡豪急冲过来搀起l连长时,l连长早已经气绝身亡,再环顾左右,仍能趴在棱线上坚持战斗的l连官兵已经不到一半,交火仅仅十分钟不到,l连就已经伤亡了一多半,胡豪赶紧用2连把l连替换了下来。 胡豪把战斗交给2连长指挥,自己来到邱维达跟前叫苦道:“团座,小日本的火力太猛了,弟兄们快要顶不住了。 “顶住,一定要顶住。”邱维达道,“我已经让通讯兵通知l营、2营,他们马上就会赶过来增援了。’ “团座,来不及了。”胡豪惨然道,“等l营、2营赶来增援,少说也要一个钟头吧,可咱们就连半个钟头都顶不住了。”说罢,胡豪又以哀求的语气说道,“团座,撤吧,放弃梅岗撤吧,你就给我们3营留点儿种子吧。” “不行!”邱维达断然拒绝道,“师座交给咱们团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雨花台,要撤你撤,反正我不撤。” 胡豪急得直跺脚,就这功夫,刚上去的2连又快要顶不住了,当下扭头大吼道:“3连跟我上,弟兄们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天就跟狗日的小鬼子拼了,他们要想上山可以,但是得从咱们的尸体上踏过去才行,走!” ########## 尾原重美再次掏出怀表,这已经是他十五分钟内第七次看时间了。 雨花台守军的顽强有些超出尾原重美的预料,局面正变得越来越不利,尾原大队虽然装备精良,却毕竟是敌后作战,而且弹药也很有限,一旦无法迅速抢占雨花台,四面八方的中**队就会迅速增援过来,尾原大队很快就会陷入险境 时间正一秒秒地往前走,尾原重美莫名地焦躁起来。 原本尾原大队可以很轻松地拿下雨花台,因为小野的尖兵组已经很顺利地摸掉了**设在北坡的暗哨以及明哨,可是谁又能够想到,中**队除了明哨以及暗哨,竟然还用上了德国牧羊犬,正是这只德国牧羊犬坏了尾原大队的好事。 尾原重美对狗很有研究,认出那的确是一只德国牧羊犬 那只德国牧羊犬此刻就躺在尾原重美跟前的草丛里,腹部仍在微微起伏,尽管已经奄奄一息,却仍向着尾原重美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呲着牙,喉咙里也低低嚎叫着,尾原重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只德国牧羊犬似乎跟日军有着刻骨的仇恨。 在那只德国牧羊犬的旁边不远处,静静地躺着上等兵小野,他的喉管被咬断,颈侧大动脉也被撕裂,暗红色的血液将他身下的草丛泥土浸染了一大块,随行的军医背着药箱呆坐在小野的旁边,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野死去。 尾原重美正犹豫是否要杀掉这只德国牧羊犬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声,紧接着密集的枪声便响成了一片,尾原重美急回头察看时,却是设在五百米外的警戒哨与敌人接上火了,不消说,肯定是南京城内的中国守军赶来增援了。 第35章雨花台(四) 尾原重美起初还不怎么在意,既便有中**队从南京城内赶过来增援,也不可能是大部队,撑死了也就一两个连的兵力,而尾原大队这次却是倾巢出动,四个特战中队全都带了过来,由于地形限制,对梅岗的攻击只能投入一个特战队,剩下三个特战队都在山脚下隐蔽待命,所以,尾原大队有足够的转圜余地。 但是,尾原重美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就在正北方向的警戒小组跟中**队接上火后不久,西北、东北方向的警戒小组也先后跟中**队接上了火,再考虑到迄今为止依然还坚守在雨花台项上的中**队,尾原大队可以说已经被中**队四面合围了。 而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尾原重美从枪声中判断出,从正北、西北以及东北三个方向打过来的中**队火力都很猛,正北方向的中**队火力尤其强横,甚至还有小口径的曲射炮,对北警戒的那个尖兵组很快就被打垮了。 “八嘎牙鲁!”尾原重美恶狠狠地咒骂着,也有些困惑不解。 中**队的反应未免也太迅速了吧?战斗打响才不过区区十几分钟,几个方向的中**队就同时增援了过来,这样的反应速度,已经不能单纯地用“反应迅速”来形容,简直有些骇人听闻了!既便是大日本皇军,只怕也难以做到。 几个中队长迅速围拢过来,巴巴地等着尾原重美下达命令。 理智告诉尾原重美,他应该果断下令突围,其实早在小野上等兵摸哨失败后,尾原重美就知道尾原大队抢占雨花台的机会已经不大了,但是理智归理智,情感上尾原重美却无法接受偷袭失败的事实,他心里仍然存着一丝侥幸。 尾原重美目光凶狠地盯着其中一位中队长,极其冷酷地说道:“安室奈桑,你中队负责堵截各个方向的支那援军,在第2中队还没有拿下雨花台阵地之前,你中队既便战至最后一卒,也绝不准后退半步!” “哈依。”安室奈重重鞠首,领命去了。 尾原重美又把目光投向另一个中队长,狞声说道:“药师丸桑,我再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内必须拿下雨花台,否则,你就准备切腹吧。” “哈依。”药师丸重重鞠首,黑着脸往坡上去了。 尾原重美的目光最后落在剩下两个中队长身上,却再没有说什么,此次敌后偷袭,尾原大队的任务可不仅仅只是夺取雨花台,偷袭得手后,尾原大队还得牢牢地守住雨花台,直到第3、第9师团主力赶到,所以剩下两个中队绝不能轻易投入战斗。 而且,万一要是突围,留下这两个中队按兵不动就更有必要了。 ########## 正北、东北以及西北方向突然爆发的混战把邱维达也给惊动了。 看到邱维达带着警卫猫腰赶过来,胡豪赶紧起身把邱维达堵在一个小土包后面,然后关切地说道:“团座你怎么过来了?” 邱维达没理会,不答反问道:“下边怎么回事?” 邱维达虽然给l营、2营派了通讯兵,但他知道l营、2营不可能这么快过来,而且既便是l营、2营增援过来,也不可能迂回到北边,更不可能分兵多路,从几个方向同时向北坡下的日军发起向心攻击,那两个营长没这个脑子,也缺点胆魄。 “不知道。”胡豪也正在纳闷,说道,“看动静怕不有一个团,也许是88师的弟兄。” “不可能。”邱维达断然摇头,说道,“就孙元良那孬种,这黑灯瞎火的,借他俩胆也不敢让部队出城,肯定不会是88师。” “那会是谁?”胡豪又道,“难道是师座派过来的援兵?” 正困惑之时,原本被死死压制在山腰的日军纷纷跳起身来,端着冲锋枪不要命地向山上发起了决死冲锋,邱维达顿时间大吼起来:“小日本要拼命了,他们就快撑不住了,快,把剩下的兵力都调上来,一定要挡住小日本最后这波攻势 胡豪便扭头就吼:“l连长、2连长,去,把所有还能喘气的弟兄全都带上来,只要咱们3营还有一个人活着,小日本就别想踏上山顶半步!” “是!”两个连长大声应喏,转身集合部队去了。 “炮弹!”胡杰扛着滚烫的迫击炮筒,厉声大吼。 弹药手迅速上前,双手捧着一发炮弹塞入炮筒口,手一松,沉重的炮弹便在重力的作用下迅速滑入炮筒底部,底火撞上击针发出喀的一声响,趁着底火击发到基本药管被引爆的短暂瞬间,胡杰迅速压下炮筒对准了前方的日军火力点。 “嗵!”炮弹拖带着彤红的尾焰呼啸而出,炮筒也从胡杰肩上往后倒飞而出,从简口喷出的灼热硝烟顷刻间将胡杰熏成了大黑脸,连头发、胡子也被灼烧得卷曲了起来,若不是胡杰及时闭上眼睛再把脸转开,只怕眼睛都会给熏瞎。 饶是如此,胡杰脖子上、脸上也被烫出了水泡。 不过胡杰的苦头终归没有白吃,不到百米的距离,82mm口径迫击炮的平瞄直射杀伤力还是很惊人的,基本上每发炮弹都能干掉一个火力点,可供日军构筑火力点的制高点终归不多,几个火力点一拔掉,小日本的防线立刻就松动了。 “机枪组,机枪组!”高慎行夺了一个制高点,扭头大吼。 四个老兵抬着一头老黄牛迅速抢上前来,在制高点上架好,只片刻,马克沁重机枪特有的沉闷的“突突”声便在制高点上响了起来,日军的火力遭到完全压制,美国造汤姆冲锋枪虽然火力强大,有效射程却只有一百五十米,超过两百米弹道散布面积就急剧增加,基本上就无法形成有效的火力压制了。 “投弹组,上!”高慎行再次大吼。 趁日军被马克沁重机枪压得没法抬头的短暂瞬间,警卫排十几名老兵迅速上前,向着日军甩出了两排手榴弹,三十几颗手榴弹先后猛烈爆炸,耀眼的火光以及浓烈的硝烟顷刻间就将日军阵地完全吞噬,小日本的视野顿时间严重受阻。 “突击队,上!”高慎行锃地拔出中正剑,身先士卒向前冲锋。 高慎行身后的二十多名突击队员便纷纷从草丛里跃起身来,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跟在高慎行身后,嗷嗷叫着冲上了日军阵地。 ########## 五分钟很快过去,药师丸中队仍未攻上雨花台山顶,尾原重美气得暴跳如雷,把药师丸叫到跟前,正准备勒令他切腹自尽,第4中队中队长安室奈忽然连滚带爬跑回来,哭丧着脸高喊道:“大队长,项不住了,竹下小队就快要项不住了……” “八嘎!”尾原重美暴喝一声,手中军刀闪电般斩落下来,安室奈吓得傻在那里,尾原重美的军刀几乎是贴着安室奈的鼻尖斩落,只听“噌”的一声,锋利的刀锋已经将安室奈的钢盔前檐生生砍下了一个边角。 药师丸和另外两个中队长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命令。”尾原重美收刀回鞘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手下四个中队长大吼道,“佐佐木中队开路,其余各中队交替掩护,逐次后撤!” “哈依!”四个中队长如释重负,重重鞠首。 尾原大队一心要突围,仅凭十九大队的实力自然是留不住的,尽管独眼龙反应迅速,果断命3连由进攻转入防御,却仍被尾原大队打开一个缺口,从容突围而去,考虑到日军拥有精良的火力,十九大队也没敢贸然追击。 战斗结束,徐十九遂即命令l连警戒,其余各连打扫战场,自己则带着警卫排往梅岗山顶而来,走到半山腰,正好遇到下山来的邱维达。 “力行老哥?!” “汉魂老弟?!” 邱维达、徐十九意外之余,更感高兴。 “汉魂老弟,听说你在祖堂山打得不错,怎么到雨花台来了?” “快别提了,俞军座一声令下,我们58师就从牛首山撇下来了。” “这次却是我们5l师拖了74军后腿了,要不是因为我们51师没守住淳化镇,小日本又怎么可能突破东南防线?”说起淳化镇的失守,邱维达仍然有些耿耿于怀,要是当初王耀武能采纳他的建议,集中兵力死守青龙山、方山,日军要想突破东南防线又谈何容易?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说也无益。”徐十九摇摇手,又道,“力行老哥,雨花台现在是你们306团在负责?” “可不是么?”邱维达苦笑着道,“昨天晚上才刚换的防,88师这群兔崽子,竟然连最简陋的工事都没挖,刚才要不是老弟你及时赶到,老哥我搞不好就交待在这里了,对了,老弟你不会也是奉命前来守雨花台的吧?” “还真是。”徐十九笑道,“力行老哥,你我兄弟怕是又要并肩战斗了。” “敢情好。”邱维达笑道,“老哥我正发愁兵力不足呢,老弟你一来可是帮了老哥我的大忙了,哈哈哈。” 第36章军犬 徐十九正和邱维达说着话,高慎行忽然从山脚下上来,向两人见过礼,然后说道:“大队长,还有邱团座,你们最好下山来看看。” 见高慎行煞有介事的样子,两人便跟着下了山。 这时候东方天际已经微微露出一丝鱼肚白,天就快要亮了。 高慎行把徐十九、邱维达带到了奄奄一息的德国牧羊犬跟前,尾原大队撤退得急,没顾上给它补上一刀,甚至连已经毙命的小野上等兵的尸体都没带走,尽管残留线索不多,高慎行却仍然凭借超强的逻辑分析能力将整个过程一点点推演了出来。 高慎行首先走到一处草丛前,指着倒毙草丛中的潜伏哨问道:“邱团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贵团的潜伏哨吧?” 邱维达扭头看胡豪,胡豪点头道:“没错。” 高慎行点了点头,又道:“他的潜伏位置明显已经被小日本发现,小日本只用了一枝弩箭,便把他给解决了。”说罢,高慎行又指着倒毙在地的小野上等兵,接着说道,“动手的就是这个小日本,这就是他用来偷袭潜伏哨的弩。” 徐十九从高慎行手中接过弩,入手略略一沉,当下赞道:“好弩。” 高慎行接着说道:“那边的明哨也没能幸免,几乎同时被小日本解决。” “不能吧?”胡豪皱眉道,“如果潜伏哨和明哨同时被杀,开枪示警的又是谁?” “开枪的是这个小日本。”高慎行从小野上等兵手中抠下南部手枪,接着说道,“就在他射杀潜伏哨的同时,他也遭到了攻击。” “小日本也遭到了攻击,谁攻击的他?”胡豪惑然问道 邱维达的目光转向躺地上奄奄一息的德国牧羊犬,发现德国牧羊犬的腹部以及腿部果然有两个弹孔,还有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来,当下说道:“你是说,这条狗攻击了小日本,小日本为了自救,所以才开的枪?” “对,它一口就咬住了小日本的喉咙。”高慎行说着话又托起了小野上等兵的下巴,众人发现这小日本咽喉上果然有两排利齿伤,颈侧的大动脉也被撕裂了,显然是被这只奄奄一息的德国牧羊犬咬伤的。 高慎行放开小野上等兵,又回到德国牧羊犬身边蹲下来,说道:“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狗,它是由德国牧羊犬训练而成的军犬。” “德国牧羊犬?”邱维达若有所思道。 “军犬?”胡豪悚然道,“这么说,是它救了我们?” 胡豪不敢想象,如果高慎行的推断是真的,如果没有这只军犬,结果将会怎样? 凭这股前来偷袭的日军的装备以及战斗力,如果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摸上了梅岗,结果不难想象,凭胡豪营三百多残兵是断然挡不住的,那么最后梅岗肯定会失守,甚至就连风台岗以及西岗也会被小日本一鼓作气拿下来。 那时候,整个复廓阵地就会失去一大支撑点,日军主力一旦逼近雨花台,一旦在雨花台上架起大炮,整个南城城垣工事就根本没法守了,想到这里,胡豪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忍不住又打量了躺地上奄奄一息的德国牧羊犬几眼。 徐十九蹲下来察看伤势,发现那只军犬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只有喉咙里仍然发出隐隐的呜呜低咽,不知道为什么,徐十九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牧羊犬,当下吩咐高慎行道,“慎行,你快去把王玉兰叫过来,看看它是否还有救。” 徐十九相信高慎行的判断,如果这真是一只军犬,则救活它,就能够成为十九大队不可或缺的一员,军犬在许多方面都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既便是最有经验的老兵都不如,譬如说它的嗅觉以及听觉,所以这只军犬必须尽全力抢救。 王玉兰很快过来,给军犬察看过伤势后说道:“它身上的伤口主要有三处,颈部的刀伤是老伤,腹部、腿部的枪伤却是新伤,这三处伤口虽然都不致命,不过它原本就已经非常之虚弱了,现在又失血过多,能否活下来就要看它的生命力是否足够顽强了。” 徐十九严肃地道:“王医生,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了,你要尽全力看护它。” 王玉兰愣了一下,低声说道:“大队长,不就是一只狗么,有这个必要?” “绝对有必要。”不等徐十九说话高慎行便抢着说道,“这可是一只军犬!” “好吧,我一定尽全力看护好它。”王玉兰无奈地摊了摊手,又回头央求李子涵道,“李班长,麻烦你帮我搭一个担架,小点就行,好么?” 李子涵满口答应下来,带着两个人制作担架去了。 经这一耽搁,天色已经大亮,邱维达虽然很想跟徐十九好好聊聊,聊夜战战术,聊防御战的心得,聊一切感兴趣的话题,可惜两人都有军务在身,耽搁不得,当下邱维达把梅岗交给十九大队,然后径自带着胡豪营往凤台岗去了。 十九大队替防梅岗,开始紧锣密鼓抢修工事。 天亮大约半小时后,几十架日军轰炸机排开几个人字编队,从东南方向飞临南京以及复廓阵地上空,高慎行急令十九大队官兵进入仍未完工的战壕里隐蔽,不过小日本的轰炸机并没有往雨花台扔炸弹,而是扔下了大量的传单。 ########## 民国26年(1937年)12月9日,松井石根以“大日本陆军总司令官”的名义,使用几十架轰炸机向唐生智以及南京城内外数十万中**民散发“投降劝告书。”扬言要对无辜民众及无敌意之中**队宽大处之,对中华文化尤存保护之热心,并劝告中**民做出聪明的选择,放下武器恭迎日军进南京。 ########## 日军轰炸机从百子亭上空轰轰隆隆飞过时,唐生智正在官邸前的大街上散步,唐生智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几十年戎马倥偬,始终保持着军人的生活习惯,早餐前、晚饭后两次散步可说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两个卫兵一个背着温水瓶,一个端着茶壶、香烟亦步亦趋跟在唐生智身后。 看到日军轰炸机低空掠过,两个卫兵紧张得不行,恨不能冲上来将唐生智扑倒,唐生智却浑不在意,依然柱着文明棍悠闲地往前踱步,直到轰炸机上有传单雪片般飘下来,两个警卫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不是炸弹。 唐生智从地上捡了张传单,一目十行匆匆看完,脸上便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意,似自言自语又似对身后两个卫兵说道:“投降?痴人发梦。” 小日本的确是在痴人发梦,全面抗战打到现在,中国已经付出了大量人力物力,更做出了大量的牺牲,更为关键的是,中国人的血性正在与日寇的殊死拼杀中一点点复苏,小日本在这个时候游说南京军民投降,当然是痴人发梦。 散完步回到百子亭司令部,司令部的参谋们正在紧张地忙碌着,这些参谋原本已被唐生智勒令搬去铁道部地下室办公,不过见唐生智始终不肯搬去地下室,参谋们便又纷纷搬回百子亭唐生智公馆,表示要与总司令长官共生死。 参谋们决心已定,唐生智也就不再强求了。 看到唐生智进来,参谋们一个个挺身立正向唐生智敬礼,唐生智随意地回礼,这时候外面再次响起防空警报,小日本的第二批轰炸机紧接着又飞临南京上空了,这一次小日本扔下来的就不再是劝告书,而是真正的炸弹了。 炸弹下雨般从天上落下来,整个南京城顷刻间陷入了纷飞的硝烟中。 设在百子亭唐生智公馆的南京卫戍司令部也遭到了日军轰炸机的轰炸,一处角楼被炸塌掉,在里面办公的两个小参谋被同僚从断壁残垣中挖出来时早已经断气了,望着已经咽了气的两个小参谋,南京卫戍司令部的高参们开始互相诀别 决战将至,生死只在转瞬之间,司令部的高级参谋们倒也不怎么害怕,他们只想趁活着时交待好后事,因为当下一颗炸弹落下来时,也许就会轮到他们上路了,如果不趁活着时跟同僚交待几句,到时就是想说也无法开口了。 “李老哥,假如南京保卫战结束,你幸而活着,可不要忘记我,一定要把我的死讯告诉我的亲人友人,假如你死了而我却侥幸活着,我也一定会将你的死讯告诉你的亲人,我会亲口跟虎子说,他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马老弟,能和你当兄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老王,借你的钱怕是还不上了,仗打完了你若还活着,请帮我捎个口信回去,跟我娘说一句,她的牛蛋没给她老人家丢脸。” “老牛,钱就不必还了,如果我死了你还活着,我的小雪儿就拜托你了,你可一定要把她养大成人,你还得供她上最好的大学,北京大学,等她十八岁成人,再把这个给她,这盒子里有雪儿她娘临死前留下的一封遗书。” 一时间,同僚、同乡、上下级之间纷纷诀别,南京卫戍司令部的参谋们已经从心理上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第37章防御工事 雨花台,梅岗。 张灵甫率305团死守河定桥一线,虽身受重伤犹不肯退,替友邻部队在后方重新构筑防御工事赢得了足够的时间,虽然屡屡受到日军轰炸机的骚扰,整个过程时断时续,但是到中午时分,十九大队的防御工事还是基本完成了。 徐十九与邱维达的战术思想如出一辙,都选择了将工事修在山顶平台的中央,而没有把工事修在平台跟山坡连接的棱线上。 学生兵舒同文也参与了修工事,直到工事完成才忍不住问徐十九:“大队长,把防御工事修在山顶平台的中央,平台以下就看不到了,小日本不就可以从容爬上山坡了?如果把防御工事修在棱线上,不是可以更好压制日军么?” 徐十九叹了口气,说道:“把工事修棱线上,射界的确会更好,可凡事有利就有弊,你的射界宽广了,也就意味着敌人的火力更加容易威胁到你,如果我方在火力上占据优势,那没什么,可如果我方火力处于劣势,那就麻烦了。” 舒同文一点即透,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如果把工事修棱线上,日军的掷弹筒、平射炮甚至曲射炮都能实现火力覆盖,面对日军处于绝对优势的炮兵火力,我军在仓促之间修筑起来的简陋工事根本就扛不下来。 但是把工事修在平台中央就不一样了,由于山体的阻挡,日军的平射炮首先没有了用武之地,再加上日军的观测气球没有山顶高,小日本的曲射炮、野炮在失去了炮兵观测员的引导后,只能进行毫无针对性的大范围炮击,威胁将大大减弱。” 对于系统学习过炮兵课程的徐十九来说,这些只是常识,但是对于从未接触过炮兵课程的舒同文而言,这却是完全陌生的知识领域,舒同文能够凭借自己的观察就总结出这样的宝贵经验,其悟性可说是非常之高了。 徐十九在舒同文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叹息道:“阿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送你去西点深造,你若能在西点好好学习三年,毕业后肯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军官,中国若要想打败小日本,离不开你这样的优秀年青人。” 舒同文反诘道:“大队长,你好像也不大吧?” 徐十九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的年龄虽不大,军中阅历却已经相当丰富了,关键是他已经被深深地打上了“十九路军余孽”的标签,上校军衔、营级主官已经是极限,他在**阵营里已然不可能有更大的发展了。 舒同文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工事上面,再次问道:“大队长还有个问题,工事为什么要修成弯弯曲曲的‘之’字形,而不能够修成几条直线呢?” 徐十九道:“这个跟开阔地行军要走‘之’字队形的道理是一样的,如果走直线,遭到敌机扫射时伤亡就会非常大,走‘之’字队形就能把伤亡减到最小,同样的道理,把工事修成‘之’字形,也能够最大限度减小日机俯冲扫射的威胁。” “原来是这样。”舒同文点点头,又指着战壕里单独挖掘的一个个深洞问道,“那这些个小洞呢?挖出来是干吗用的。” 徐十九解释道:“这个叫避雷洞,专门防御小日本的手雷,小日本的甜瓜手雷一炸四十八瓣,杀伤力极强,所以必须挖专门的避雷洞,小日本的手雷一扔过来,就把它踢进避雷槽里去,这样一来爆炸产生的破片就毫无威胁了。” 顿了顿,徐十九又接着说道:“不过这避雷洞只能用来对付小日本的新兵蛋子,如果遇上日军老兵,他们在磕开引信后通常会延时几秒钟再扔过来,这样扔过来的手雷通常会当空爆炸,杀伤力比落地爆炸更厉害。” 舒同文脸色微变,不忿地道:“我们也可以把手榴弹导火索拉着后,再延时几秒钟扔出去。” “恐怕不行。”徐十九温和地摇头道,“除了德国原装进口的手榴弹,不管是金陵造、巩县造还是汉阳造手榴弹,质量都是参差不齐,引信延伸也都是毫无规律,你拉着导火索延时几秒钟再扔,没准不等你扔出去就炸了。” “啊?”舒同文愣了愣,沮丧地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咱们的工业基础太bo弱,造不出来飞机大炮,也造不出质量可靠的手榴弹。” 徐十九道:“所以我才极力反对你们这些学生上战场,国家要培养出你们这样一个大学生真的不容易,相比打仗、与日寇厮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们去做,譬如发展祖国的工业,早日造出大炮、飞机甚至是军舰。” “要造飞机大炮,谈何容易?”舒同文的军营历练虽然时日不长,却已几次游走于生死边缘,相比在校园时的书生意气,此时他思考问题已经变得更加成熟,叹道,“先不说飞机大炮还有军舰了,就是钢铁国民政府都炼不出来啊。” 徐十九默然,说到关乎国家战略的大事,他就不甚了了 舒同文的话匣一经打开却有些收不住了,不无ji忿地道:“我一直在困惑,小日本不过是一个弹丸岛国,人口、资源远不足以与我中华相提并论,可为什么日本发展出了强大的重工业,飞机大炮坦克都可以大量生产,甚至还可以造出全世界最先进的战列舰,而我们中国的重工业却始终都是零,不要说飞机大炮、军舰坦克,甚至就连用来制造枪支弹药的钢铁都需要从国外进口,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满清时,我们就受人欺负,军阀混战时期,我们还受人欺负,现在民国了,国家也基本完成统一了,可为什么还要受人欺负?大队长,我是真想不明白,中国到底是怎么了,曾经强盛一时的中华民族为什么会沦为人见人欺的鱼肉?” 舒同文想不明白,徐十九自然是更加想不明白,当下拍了拍舒同文的肩膀,说道:“这些救国救民的道理,就靠你们这些读书人去探索了,你什么时候整明白了这些,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也一样想知道。” 说罢,徐十九径直转身走了。 舒同文却陷入了长长的深思,甚至连徐十九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舒同文的困惑其实是近代中国所有有知识、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共同的困惑,舒同文在北大读书时其实也接触过各式各样的理论,只不过以前他从未认真加以思索罢了。 ########## 9日中午,张灵甫306团由于伤亡太大,奉命退守藏家巷、杨庄一线。 日军步兵第36联队试图趁306团立足未稳之际一举突破306团防线,却遭到306团数次决死反突击,阵地反复易手,战事极为胶着,日军步兵第36联队的联队长胁坂次郎一看306团这块骨头太难啃,便把目光投向了306团阵地侧翼的雨花台。 上海派谴军跟第十军两大日军集团在暗中较劲,都想先于对方攻占南京,两大日军集团内部的各师团也在暗中较劲,同样的,各师团内部的各步兵联队也在较着劲,都想着先于兄弟联队打进南京城。 第9师团下辖四个步兵联队,分别是第7、第19、第35、第36联队。 第7联队联队长伊佐一男跟第19联队联队长人见秀三是陆士23期同学,第35联队联队长富士井末吉跟第36联队联队长胁坂次郎也是陆士19期同学,四个联队长很自然就分成了两个阵营,也在暗中互相较劲。 第9师团因为在淞沪会战中打得不好,伤亡也是参战各师团中最大的,师团长吉住良辅承受了很大压力,他是憋足了劲要在南京打个翻身仗,于是有意识地在暗中推波助澜,促成了四大步兵联队长争抢头功的“ji烈”局面。 第9师团四个步兵联队,跑得最快的是人见秀三的步兵第19联队,这会都已经打到光华门外了,这倒不是说步兵第19联队的战斗力有多强,也不是因为人见秀三的指挥造诣有多么高超,而是因为步兵第19联队的运气足够好。 51师从淳化镇后撤,日军第9师团尾随追击,却在河定桥遭到了张灵甫306团的顽强阻击,数次猛攻均告失利,吉住良辅便命人见联队从侧翼迂回攻击,人见联队的这一记迂回正好打在了88师跟51师换防的空档上。 寶 書 網 W ω W . B ā ο s Η μ ⑦ . ℃ Ο m 88师和51师几乎是同时接到撤退的命令,但88师的防区在城垣外,接到命令后很快就撤入了城内,然而51师的防区却远在淳化镇,接替88师防区需要时间,正是这一时间差让人见联队钻了个空子,一下就冲到了光华门外。 眼见得人见联队已经打到光华门外,胁坂次郎焉能不着急? 胁坂次郎做梦都想着能够头一个打进南京城,夺取首陷南京的泼天大功,于是他赶紧让自己的副官把手下三个大队长叫到了跟前。 第38章硬骨头 胁坂次郎这个老鬼子来头可不小,对日本战国史略有涉猎的人必定听说过羽柴秀吉帐下的贱岳七本枪,织田信长死后,手下两员大将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为争当老大在贱岳进行了一场战略决战,所谓贱岳七本枪就是指羽柴秀吉麾下七员立下大功的使枪武士。 贱岳七本枪里面有个名叫胁坂安治的武士,在贱岳之战中枪挑柴田胜家麾下头号猛将佐久间盛政,可谓声名显赫。 胁坂次郎就是胁坂安治的后代,有这样的显赫家世,胁坂次郎在军队中一向都是牛逼哄哄,不要说佐官同僚,就连将官师团长他都不放在眼里,在一次军事会议上胁坂次郎甚至还公然嘲笑第18师团的师团长牛岛贞雄是个懦夫。 胁坂次郎的骄狂因子几乎已经融入了骨子里,他当然不会容忍首陷南京的泼天大功被别人抢去,跟手下副联队长以及几个大队长一合计,胁坂次郎便毫不犹豫地将一直留在身边充当预备队的步兵第1大队派了出去,限天黑前占领雨花台。 胁坂次郎这个老鬼子虽然骄狂,却也很有几分眼光,知道雨花台对于南京城防而言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如果占领雨花台,则不仅可以对藏家巷一线的**进行火力压制,更可以居高临下对南京城垣进行精确炮击,占领了雨花台,就等同于打开了南京城的大门。 ########## 半小时后,作为南京东南防线最后屏障的雨花台正式遭到日军正面强攻。 打头阵的是小日本的轰炸机群,八架九四轻轰从云层里钻出来,两架一拨,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梅岗俯冲了下来。 阵地上的十九大队官兵赶紧躲进了防炮洞。 徐十九从防炮洞里探出头来往天上看,发现日军轰炸机几乎是垂直俯冲下来的,便在心底哀叹了一声,淞沪会战刚刚爆发时,小日本的飞行员还显得稚嫩生疏,可是现在,小日本随便哪个飞行员都能够做出高难度的特技飞行动作了。 首批俯冲下来的两架轰炸机直到离地只有数十米才猛然拉起,轨迹改变的瞬间,两枚三十公斤重的航弹堪堪脱离机腹呼啸而下,下一霎那,航弹触地轰然爆炸,其中一枚航弹就落在徐十九的附近,将一段战壕当场炸塌,也不知道死伤了几个人。 但是小日本的狂轰滥炸才刚刚开始,紧接着第二拨两架轰炸机又带着刺耳的尖啸俯冲了下来,然后是第三拨、第四拨,第四拨扔完炸弹后,已重新拉起空中的第一拨又紧接着俯冲下来,开始了第二轮次的俯冲投弹(每架轰炸机携弹六枚)。 不到片刻功夫,整个梅岗便已经被爆炸产生的硝烟以及烟尘彻底笼罩。 此时此刻,徐十九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两手抱头、撅着屁股躲进防炮洞。 半小时后,小日本的轰炸机群扔完炸弹振振翅膀走了,小日本的野炮,九二步兵炮又开始炮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日本没办法通过气象观测兵测定射击诸元,因而炮击精度非常之差,大多数的炮弹不是飞过了头,就是落到了坡上 但既便如此,十九大队阵地也还是遭到了极大损毁。 炮击一结束,徐十九便从防炮洞里钻出来,顾不上抖落头上、身上的灰尘,便扯开嗓子让各连上报伤亡数字,各连的伤亡数字很快就报了上来,伤亡了大约五十余人,其中二十余人阵亡,另有十余人重伤,估计也难得救活了。 徐十九心疼得直滴血,这些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甚至连小日本的影子都没看到就给炸死了,当真亏得慌,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没有炮兵,更没有空军呢?**没有炮兵和空军,那就只能受小日本炮兵和空军的蹂躏 徐十九感到欣慰的是,十九大队的官兵们并没有因为日军的狂轰滥炸而士气消沉,这群来自不同地区,操着不同口音的老兵在日军的狂轰滥炸下反而更加ji发出了军人血性,徐十九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们顾盼之间流露出来的决死意志 日军进攻在即,徐十九一边安排救护伤员,一边命令官兵们抓紧修复工事。 高慎行从山体棱线上的前沿观察哨折回来,报告道:“大队长,小日本上来了。” 徐十九麻溜地打开枪套,抄起盒子炮大吼:“弟兄们,小日本上来了,准备战斗!” 正在修复工事的老兵们便纷纷抛下工兵锹,麻溜地抄起步枪、推弹上膛,又将腰间的手榴弹解下来,旋开旋盖在面前一字摆开,没有喧哗,没有咒骂,更没有慌乱,所有老兵都显得镇定如常,都透过准星冷漠地注视着前方的山体棱线,等待着小日本冒头。 ########## 眼看着都要冲上山顶了,却始终不见**出现在棱线上,日军步兵第36联队第1大队第4中队的中队长冈崎谦大尉开始不淡定了,这老鬼子是个老资格中队长,由于人缘差晋升无门,但是非常善于总结和学习,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中**队居然不占据山顶棱线进行火力压制,太反常了 距离山顶棱线还有不到五十米时,冈崎谦忽然扬起右手,以班组为单位展开、正顺着山坡往上爬的70多名日本兵便纷纷停下脚步,又趴到了地上,落在后面的火力支援小组也赶紧将九二式重机枪、掷弹筒、迫击炮架了起来。 冈崎谦又命令小队长道:“铃木桑,你带一个步兵小组先上。” “哈依。”被冈崎谦点名的小队长重重一鞠首,当即从地上爬起来,再往后一招手,十几个日本兵紧跟着爬起来,端着刺刀跟着铃木继续往山上走,片刻之后,铃木就带着十几个日本兵堪堪越过山体棱线,眼看着就要上到山顶了。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山顶棱线后面骤然间响起了ji烈的枪声,铃木反应快,一个侧翻趴倒在地,在趴倒的同时只听得头上咣的一声,趴倒在地后卸下头上的钢盔一看,只见钢盔顶部赫然已被子弹打出了一个凹陷,毫厘之差,他就被**爆头了。 铃木侥幸躲过了一劫,跟他一起上山的十三个日本兵却大多是刚补充的新兵,反应比铃木慢了好几拍,其中六个日本兵直接被打成了筛子,当场毙命,剩下七个日本兵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倒在棱线上直哀嚎。 作为一名老兵,铃木知道危机还没有解除,当即团身往坡下滚,果然,就在铃木滚下坡不久,十几颗手榴弹就从山顶平台上扔了出来,连续不断的爆炸后,那七个原本只是受伤的日本兵也没有什么声息了。 “八嘎牙鲁。”一家伙损失了一个步兵小组,冈崎谦气得直骂娘。 铃木连滚带爬来到冈崎谦跟前,报告道:“中队长,山顶上有支那兵!” 冈崎谦劈手将铃木拎起,问道:“山顶是什么地形,有多少支那守军?” 铃木道:“山顶是个大平台,支那军的战壕工事修在平台中央,离棱线至少五十米,不过在棱线跟战壕工事之间还挖了大量的散兵坑,具体有多少支那军不太清楚。” “纳尼,山顶是个大平台,支那军的防御工事修在平台中央,离棱线至少五十米?”冈崎谦敏锐地意识到了**这样构筑防御工事的厉害之处, 中**队藏在山顶的棱线后面,炮兵观测员观测不到弹着点,就无法进行弹道修正,野炮、步兵炮的杀伤效果就难以保证。 换句话说,常规炮击纯粹就是浪费炮弹。 唯一可以对山顶平台上的**阵地构成威胁的就是航空兵的俯冲轰炸,不过航空兵的轰炸机数量有限,需要支援的战场却有十几处,而且航弹数量也不是很充足,仗打到现在,小日本的后勤保障也逐渐变得有些吃力了。 炮兵成了摆设,航空兵又指望不上,那就只能依靠步兵强攻了。 可既便不惜代价投入步兵进行强攻,只怕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梅岗地形不够开阔,进攻方一次最多展开一个加强小队的兵力,超过一个小队进攻队形就会过于密集,容易遭到**机枪火力的杀伤,逐个小队投入进攻,这又成了添油战术。 冈崎谦意识到,今天遇上硬骨头了,这仗下来既便不死怕也要脱掉一层皮。 必须承认,冈崎谦的战场洞察力还是相当敏锐的,也很善于学习,徐十九在梅岗的排兵布阵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结果三年后这老鬼子用同样的手法,在关家垴反过来让八路军吃了个大亏,就连彭老总都被打得没脾气。 《亮剑》中的李家坡战斗就是以关家垴战役为原型而改编的,不过小说中的李家坡战斗以胜利而结束,李云龙指挥的**团获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而事实上关家垴战斗的结果却截然相反,真实的关家垴战斗,彭老总调集了三旅两团两万多大军,血战两昼夜也没能消灭冈崎谦的500日军,最后不得不黯然撤围。 第39章岿然不动(上) 尽管冈崎谦拥有极其敏锐的战场洞察力,也意识到梅岗这块硬骨头不好啃,但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攻,因为联队长下达给大队长的是死命令,大队长伊藤善光下达给冈崎中队的命令更是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山头。 若拿不下山头,冈崎谦就等着切腹谢罪吧。 不过冈崎谦这个老鬼子还是挺有些头脑的,由于受到地形限制,日军一次最多只能投入一个加强小队,仅凭这么点兵力显然是不可能一鼓作气拿下山头的,所以必须得想办法把火力支援小组运动到棱线后面,给予步兵直接的火力支援 说白了吧,如果日军能以棱线为天然掩护,架起轻重机枪、掷弹筒以及迫击炮,那就能够对山顶平台上的**形成压倒性的火力优势,然后再投入步兵连续不断发起强攻,那么肃清山顶平台上的**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不过,日军要想把火力支援小组运动到棱线后面并不容易,因为中**队在平台中央的战壕工事跟平台边缘的棱线之间挖掘了大量的散兵坑,不肃清这些散兵坑里的散兵,日军的火力支援小组根本没法在棱线后面站住脚。 原因很简单,这些散兵坑距离平台边缘棱线最远不过五十米,最近只有十来米,躲在散兵坑里的中国步兵仅仅依靠手榴弹就能够对棱线后面的日军支援火力进行定点清除,中**队由于缺乏重武器,一直就很重视手榴弹的投掷训练,不但投掷距离远,扔得还准,冈崎谦在淞沪会战就吃过**手榴弹的亏,可不想再触霉头。 要想肃清散兵坑内的中国步兵,关键还得越过五十米的死亡线!冈崎谦坚信,只要皇军士兵冲进了散兵坑,中国步兵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淞沪会战打完后,中**队的老兵已经大量战死,新补充的士兵已经不是皇军士兵的对手。 这一点,已经在南京东南阵线的淳化镇证明过了。 当下冈崎谦将手下三个小队长叫到跟前,命令第2、第3小队以班组为单位,向山顶轮番冲锋,不过严禁越过棱线,各班组只准在棱线后面露一下头就必须马上撤下来,第1小队则在棱线下二十米处隐蔽待命。 冈崎谦的算盘打得非常精,刚才他从枪声中判断出山顶上的**只有捷克式轻机枪,而没有马克沁重机枪,根据淞沪会战中得来的经验,中**队的仿捷克明显不如捷克原装,大约每两百发子弹就得更换枪管,冈崎谦算计的就是这短短十几秒的火力间隔! ########## 沉寂十数分钟后,山顶平台上再次响起捷克式轻机枪清脆的“哒哒”声。 徐十九从主战壕里探出头来,看到小日本仅仅只是在棱线后面露一小脸便又马上缩了回去,接着又是另一股小日本上来,接着又马上缩回去,十九大队正面阵地上的六挺捷克式轻机枪打得虽欢,但真正摞倒的小日本却没几个。 黑瞎子挠了挠头,不解地问:“小日本这唱的是哪出啊?” 说句话的功夫,那几挺捷克式轻机枪已经打完一个弹夹,捷克式轻机枪一个弹夹容弹二十发,既便是二三短点,火力持续时间也就七八秒钟,趁机枪手更换弹夹的短暂间隙,有几个日本兵还是按捺不住,越过棱线冲了上来。 所幸十九大队的机枪手全都是百战老兵,不到两秒便换好弹夹,一个长点射过去,那几个日本兵便被摞倒在地,不过那几个日本兵也够凶悍,在倒地之前还是向着五十米外的主战场甩出了六颗甜瓜手雷。 小日本的手雷也扔得非常准,六颗手雷竟然就命中了两处机枪阵地,两名机枪手,四名弹药手非死即伤,也不知道机枪有没有损坏。 黑瞎子气得直跺脚,徐十九却隐隐猜到了小日本的用意 小日本多半是从刚才的枪声中判断出十九大队没重机枪,所以想利用捷克式轻机枪更换枪管的十几秒火力间断打突袭?小日本这回可是打错了算盘,十九大队可不光有捷克式轻机枪,还有四挺马克沁重机枪呢,只不过刚才没开火罢了 这也是徐十九的一贯作风,打防御战火力绝不一次用足 当下徐十九将黑瞎子派过去,命令重机枪排做好火力急袭准备。 冈崎谦一直在默数着**机枪更换的弹夹数,第十介弹夹堪堪就要打完时,冈崎谦抽出军刀往前猛然一压,趴在棱线下二十米处的第1小队70多名日本兵便齐刷刷地跃起身来,端着刺刀、跟着小队长铃木默不作声地冲了上去。 铃木带着70多个日本兵堪堪冲到山体棱线下,山顶平台上**的几挺捷克式轻机枪便先后歇了,冈崎谦脸上便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狞笑,事情正如他所料,打完十个弹夹之后**的捷克式轻机枪就必须更换枪管了! 挑在刺刀下的旭日旗很快就越过棱线出现在了山顶平台上。 铃木小队长也终于窥清了山顶平台的全貌,这是个方圆大约两百米的圆形平台,**在平台中央挖了一个不太规整的椭圆形防御工事,在圆形工事跟山体边缘棱之间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散兵坑,此外,在**工事的最中心还有四处稍稍凸起的土台。 看到这四处土台,铃木心里便猛然咯顿了一下,作为一名老兵,他本能地预感到这四处土台绝不寻常,当下想也没想就一个前扑趴倒在地,铃木的机警最终救了他一命,几乎是在他趴倒的同时,那四处土台下便喷吐出了猛烈的火舌。 是马克沁重机枪!一听那沉闷到让人肝颤的突突声,铃木的脸便顷刻间黑了下来,这些狡猾的中国人,竟然还留了暗手!竟还有隐藏的重机枪! 铃木在心底恨恨地咒骂一声,再抬头看时,只见越过山体棱线往上冲的皇军士兵已经一排排地倒了下来,就像被风吹倒的野草,一排排地倒伏在地上,面对四挺马克沁重机枪交织而成的密集火网,皇军的决死冲锋简直就是自杀。 ########## 半山腰上,冈崎谦的狞笑已经凝固在了脸上。 山顶上突然之间响起马克沁重机枪的怒吼声,冈崎谦焉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从声音上判断,中**队的马克沁重机枪至少有四挺,面对四挺马克沁重机枪的密集扫射,别说是一个加强小队,就是一个加强中队只怕也冲不上去! 由于山体棱线的阻挡,冈崎谦看不清上面的具体情形,但就是用脚指头想他也能够想象得出来此时山顶上的景象,铃木小队的七十多名皇军士兵就像闯入狼窝的羊群,正被中**队疯狂地屠杀着,现在就是下令撤退都已经晚了。 “八嘎牙鲁,八嘎牙鲁……”冈崎谦挥舞着军刀,疯狂地劈砍着身边的草木,藉此消解心中滔天的怒火,直到将一颗儿臂粗的小树砍成两截,冈崎谦才稍稍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发怒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尽快想到对策,否则伊藤大队长绝饶不了他。 ########## 山顶平台上的屠杀很快结束,在四挺马克沁重机枪的密集扫射下,七十多名日本兵仅仅只有十几个日本兵逃了回去 不过被军国主义思想洗过脑的小日本的确凶悍,当场被击毙的也就罢了,那些仅仅只是受了伤的日本兵竟一个个全都毫不犹豫地磕响手雷,然后纵身跃进了散兵坑,给外围散兵坑里的十九大队官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藏身外围一个散兵坑里的高慎行也险些着了道,所幸那个日本兵已经受了重伤,生死关头被高慎行死死摁在跟前,硬是用小日本的身体当肉盾才侥幸躲过一劫,不过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仍是撞得高慎行半天缓不过劲来。 然而别的散兵坑里的散兵就没高慎行这身手了,连续不断的爆炸中,一个又一个十九大队的老兵跟日本兵纠缠着飞上了半空,再落下来时,不是缺胳膊断了腿,就是被炸得浑身血肉模糊,一边淌着血一边在那里哀嚎。 当然了,十九大队的老兵们也不是吓大的,小日本的凶悍对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影响,不等爆炸产生的硝烟散去,老兵们便从散兵坑里爬起来,端着刺刀开始打扫战场,遇着躯体完整的日本兵,不管死活先照着心窝子扎上两刀。 担架队、战地救护队也很快上来,受重伤的抬下去救治,轻伤则就地包扎。 王玉兰、曹娇在牛首山已经经见多了鲜血淋淋的重伤员,此时就镇定多了,不过负责抬担架的学生兵以及工兵班的新兵却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坏了,看到阵地上撒得到处都是的断肢残躯、肚肠内脏什么的,一个个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小工兵李牧抬着担架,走着走着就腿一软跪倒在地,哇哇干呕起来,这一呕几乎将胆汁都给呕出来,别提多难受。 第40章岿然不动(下) 铃木再次死里逃生,连滚带爬来到冈崎谦跟前。 整个铃木小队70多号日本兵,全须全尾逃回来的只有十六人。 冈崎谦很想一刀将铃木砍了,不过他同样清楚,铃木小队这次的失利,跟他的战术误判是分不开的,如果不是他的误判,先入为主地认为山上中**队只有捷克式轻机枪而没有马克沁重机枪,就绝不会有铃木小队的惨重失利。 更何况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还是不要轻易斩杀军官为好,当下说道:“铃木桑,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去第2、第3小队挑选出四十名老兵,我再把全中队的手雷都集中起来交给你们,你的任务是用手雷炸死外围散兵坑里的支那兵,你的明白?” “哈依。”铃木连连鞠首,一边在心里咒骂着冈崎谦,一边挑选老兵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四十名老兵便挑选出来,冈崎中队的甜瓜手雷也全部收集了起来,四百多枚手雷差不多每个人分到十枚,四十名日本兵解下绑腿将手雷栓成一串挂在脖子上,然后跟着铃木曹长(准尉)再次往山顶棱线摸来。 看到小日本再次摸上来,藏于棱线上的**警戒哨立刻发出了警示。 正在输送、处理伤员的担架队、救护队紧撤回工事,工兵班长李子涵挨个点了名,却发现少了两个人,一个是小工兵李牧,另一个则是王玉兰,急折回去找时,发现王玉兰正在给一个头部受伤的伤员处理伤口,那个伤员的伤口处理起来颇为麻烦,耽误了点时间,不过小工兵李牧却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李子涵正要催促王玉兰动作快些,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团黑乎乎的物事从山体棱线下飞起,冒着青烟往王玉兰头上落了下来,那是……手雷?李子涵顿时间肝胆俱裂,当下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手雷,玉兰趴下,快趴下……” 下一霎那,更多的手雷已经呲呲冒着青烟从棱线下腾空而起。 李子涵只来得及将王玉兰扑倒在地,便听得头项上轰然一声炸响,那光景,就像在他头项打了个惊雷,直震得李子涵神魂出壳、意识凝滞,接着背部、腿部传来烧灼般的剧疼,然后就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李子涵不知道,小工兵李牧其实就躲在附近一个散兵坑里。 看到手雷在李子涵头顶当空爆炸,李牧顿时间就傻在了那里。 李牧原是上海同济大学的大学生,在逃亡途中加入的十九大队,参军之后一直呆在工兵班,从来就没有上过火线,没上过火线的年青人总觉得自己很勇敢,李牧这回偷偷躲在前沿的散兵坑,就是想真真正正参加一次战斗。 不过,仅仅只是一颗手雷的爆炸就把李牧给震傻了。 惊魂未定中回过头来,看到更多的手雷正呲呲冒着青烟从天而降,李牧顿时吓得大叫一声,从散兵坑里爬起来就想往回跑,说起来这小子也算是颇有胆气了,换做别人,这时候只怕腿都已经软了,哪里还跑得动? 然而李牧才刚拱起半个身位,一只大手忽然从旁边探过来在他肩膀上狠狠一带,李牧整个人便又一头栽进了散兵坑里面,脸部跟地面来了个亲蜜接触,大团砂土啃进嘴里,带着股硝烟味,还有浓得刺鼻的血腥味。 “啊呸,呸呸呸……”李牧不迭地吐出嘴里砂土,翻身又要爬起,却发现被一双大手死死摁在地上,根本就动弹不得,挣扎着扭过头来看时,却发现摁住他的居然是警卫排的排长高慎行,全大队有名的冷面金刚。 “不想死就别动!”高慎行冷冷地瞪了李牧一眼,然后松了手。 李牧真就不敢动,依然以很别扭的姿势趴在坑里,然后看到高慎行仰躺在散兵坑里,抬枪都不瞄一下就搂火,再扭过头去看时,前方空中已经炸开了一团,敢情高排长刚才一枪打爆了小日本扔上来的手雷,端的好枪法! 别的老兵没有高慎行这样的好枪法,小日本又躲在棱线后面不冒头,那就只能拉响手榴弹回敬小日本,一时之间,空中穿来梭去都是呲呲冒烟的手雷、手榴弹,躲在散兵坑里的十九大队老兵和藏在棱线下的小日本竟展开了一场手雷战 不过在这场手雷战中,十九大队官兵明显处于下风,因为小日本的四十八瓣甜瓜手雷质地精良,杀伤力强,而且引信延时也标准,小日本磕开引信后延时几秒再扔,扔上来的手雷个个都是当空爆炸,十九大队官兵根本找不到安全死角 反观十九大队的手榴弹,质地粗劣、杀伤力弱不说,引信延时也不靠谱,不少手榴弹扔过去却被小日本捡起扔回来,有几个老兵也想延时再扔,结果不等扔出去手榴弹就在自己手里炸了,没炸着小日本却把自己个搭了进去。 徐十九一看,这样耗下去显然不是个事,便给警卫排下了反突击的命令。 嘀嘀哒哒的冲锋号响起,高慎行以最快的速度拔出刺刀卡进座槽,又从散兵坑里弹身跃起,一边端着刺刀往前冲锋,一边扯开了嗓门怒吼:“警卫排,冲锋!” 被小日本手雷炸得晕头转向的警卫排官兵便纷纷跳起身来,一个个以最快的速度上好刺刀,然后跟着高慎行向前冲,小日本的手雷仍旧不停地扔上来,仍旧不停地当空爆炸,不时有老兵惨叫着栽倒在血泊中,却没一个人退缩。 警卫排五十多老兵就像一股洪水,呼喇喇涌向前方的山脊棱线。 看到警卫排的老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一个接一个从身边跑过,李牧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一个强烈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响,冲啊,跟着冲!恰好一个老兵在他身旁一头栽倒了下来,李牧便毫不犹豫地捡起那个老兵的步枪跟了上去。 小日本扔上来的手雷不断地在空中爆炸,不断地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烟花,不断有警卫排的老兵惨叫着倒下,不过更多的老兵却穿过这片死亡弹幕,冲到了棱线上面,然后就像下山的猛虎,嗷嗷叫着猛扑了下去。 躲在棱线下、正往上扔手雷的四十几个日本兵被杀个措手不及,一个个慌忙端起刺刀迎敌,却已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李牧展现出了惊人的奔跑速度,竟后发先至跟高慎行跑了个并排,高慎行咆哮着高高跃起,一脚凌空踹向一个日本兵。 李牧便有样学样,也跟着高高跃起,踹向另一个日本兵 不过高慎行在空中换了腿,对面那个日本兵应变不及被踹出去十几步远,摔地上抽搐两下便没动静了,显然是不活了,不过,李牧却学不来高慎行空中换腿的本事,结果被对面的小日本一枪托拍在脚上,整个人便横着飞出去,又狠狠摔落在地。 这一下摔得足够狠,李牧眼前顿时绽起无数星星,再爬不起来。 “西内!”李牧刚刚落地,另一个小日本便挺着刺刀往他胸口狠狠扎下,李牧刚刚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日本明晃晃的刺刀往自己胸口扎下,眼看就要丧命时,那小日本的后颈却骤然遭了重重一击。 高慎行于间不容发之际往那小日本后颈重重砸了一枪托,李牧躺地上都能清晰地听到小日本颈骨碎裂的声音,那小日本惨叫着倒地,脸正好对着李牧的脸,李牧得以近距离目睹那小日本临死前的表情,那叫一个痛苦、扭曲! 换别人此刻只怕就要惊恐地大喊大叫了,李牧却只感到浑身的血液就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非但不感到害怕,反而感到莫名的兴奋,原本摔得动弹不得的身体也不可思议地恢复过来,跳起来就将那个垂死的日本兵骑在跨下,然后从步枪上卸下刺刀照着那小日本的咽喉就是一刀,小日本的颈动脉被割开,鲜血猛烈地喷溅出来,喷得李牧满脸都是,李牧竟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一边还“喔…‘喔…‘喔”地大喊大叫。 高慎行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在今天之前,打死他也不相信有人天生嗜血,不过现在他却有些信了,有些人到了场面上便特别地兴奋,那叫人来疯,可李牧这小子却是见了血就特别兴奋,这他娘的叫什么,杀人狂? 不过看得出来,李牧这小子是块当兵的好料。 这会,小日本已经被杀得节节败退,抛下十几具尸体之后,剩下二十几个日本兵已经溃退了下去,看到李牧握着刺刀还要去追,高慎行赶紧将他拽住,然后带着警卫排剩下的三十几号老兵迅速撤回到了山顶平台上。 几乎是警卫排刚刚退过棱线的同时,小日本架在半山腰上的步兵支援火力就猛烈地开火了,十几挺轻重机枪还有十几门迫击炮、掷弹筒同时开火,霎那间将山脊棱线打得是烟尘四溅,仅仅是毫厘之差,没能打着警卫排。 第41章临危受命 日军的攻势又一次遭到瓦解,冈崎谦无计可施只能投入步兵反复强攻,从中午直到傍晚冈崎中队总共发起了十几次强攻,全都以失利而告终,梅冈阵地岿然不动,冈崎中队却从一个250人的加强中队打成了不足50人的缺编小队。 第1大队的大队长伊藤善光气得暴跳如雷,直恨不得一刀斩下冈崎谦的脑袋,考虑到冈崎谦入伍比他都要早,登陆上海后表现也一直不错,伊藤善光才压下了心头怒火,最后给了冈崎谦半天期限,限明天中午之前拿下梅岗。 当然,指望冈崎谦凭借不足50人的缺编小队拿下梅岗是不现实的,伊藤善光还是捏着鼻子给第1中队补足了兵员,而且这次补充的不再是只接受过简单军训、毫无实战经验的后备兵,而是一批曾经参加过实战的退役老兵。 冈崎谦灰溜溜地离开了,返回中队指挥部开始冥思苦想明天的战术,这老鬼子却不知道他的对手已经换人了,当天晚上十点,徐十九就接到了冯圣法的命令,十九大队立即开赴赛虹桥与师主力汇合,雨花台阵地则由88师换防。 原来,白天战局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就在雨花台爆发ji战的时候,光华小中华门也同时遭到日军的猛攻,日军第9、第6师团调集了上百门重炮,再加上几十架轰炸机的反复俯冲轰炸,下午时分,先后在城垣上炸开两个缺口。 日军第9师团首先在光华门右侧炸塌一段城墙,所属步兵第19联队第1大队顺着垮塌形成的缺口蜂拥而入,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参谋长邱清泉急调第1旅第2团封堵缺口,团长谢承瑞亲率敢死队冲锋,才把缺口夺回重新稳住防线。 光华门缺口堵住不久,日军第6师团又在中华门跟水西门之间炸塌了一段城墙,打开缺口的就是攻陷上海市政府的步兵第36旅团,旅团长牛岛满,不得不说,牛岛满这个老鬼子的运气着实不错,首陷南京的泼天大功差一点就落他头上了。 光华小中华门先后遇险,南京卫戍长官部总司令唐生智还是优哉游哉,丝毫没有战局已经趋于崩溃的紧迫感,他依然没有具体过问战役指挥的意思,只是带着两个警卫在百子亭公馆的后院内悠闲散步,一边品香茗一边抽香烟。 南京卫戍长官部副总司令罗卓英、刘兴还有总参谋长周斓却全都慌了神,参谋处长廖肯主动请缨,随身带着电话机前去堵缺口,还跟司令部约定每十分钟通一次话,如果超过十分钟没电话,就意味着他已经为国捐躯了。 结果不等廖肯赶到,日军步兵第36旅团的一个先谴大队就已经冲进南京城内,且凭借街巷构筑起了防御工事,廖肯带去的是个刚从江阴要塞撇下来的江防团,人员不整、装备也不齐,结果两个突击下来全团就只剩下百来人,没法再打了。 罗卓英急令72军军长孙元良率88师反击,肃清冲入城内的日军,命令下达到72军军部孙元良却不在,问参谋长张柏亭和两个旅长,只说孙元良上午外出,至今未回,大敌当前这个72军军长兼88师师长却竟然失踪了。 孙元良哪去了?上午他就带着卫队试图出挹江门逃跑,却被78军军长宋希濂拿机枪堵了回来,宋希濂碍于情面并没有将这事上报卫戍区长官部,之后孙元良就再没回过72军军部,数天后南京失守,孙元良却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了武汉。 孙元良人间蒸发,72军军心浮动,部队的战斗力急剧下降,罗卓英便又想到了俞济时的74军,不过电话打到赛虹桥74军军部一问,俞济时居然也不在。 俞济时到哪去了?他正带着51师151旅在三汉口(秦淮河注入长江的交汇口)搭建浮桥呢,搭建浮桥干吗?当然是为了过河,俞济时看到日军攻势凌厉,觉得南京失守也就是三两天的事情,便想着早日退过下关码头,以便抢先北渡长江。 不仅周志道151旅,就连58师主力也被俞济时调到了上新河(紧挨长江边、靠近江心洲的一个小镇),74军原本应该退守赛虹桥、雨花台一线依托城垣与日军决战,最后却只剩下张灵甫、邱维达两个残兵团以及十九大队还在雨花台坚守。 南京保卫战打到现茌,**的指挥系统事实上已经瘫痪了。 罗卓英得知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命令萧山令带着宪兵队去三汉口阻止74军架浮桥,又越过俞济时直接给冯圣法下令,命令58师封堵中华门跟水西门之间的缺口,同时派出得力部队肃清盘踞在缺口内的日军。 冯圣法接到命令后赶紧带着58师主力往赛虹桥方向急进,同时派出好几拨传令兵前往雨花台,命令十九大队前往赛虹桥与58师i主力汇合,不过此时日军第6师团已经打到了南京城下,**跟日军战线已经形成了犬牙交错的局面,冯圣法派出去的几拨传令兵都没能越过日军的封锁线,命令也未能及时传达给十九大队。 直到夜里十点过,88师262旅前来梅岗接替防务,徐十九才从262旅旅长朱赤口中听说了卫戍区长官部的军令,当即便将阵地移交给262旅,然后带着部队连夜赶赴赛虹桥,从雨花台到赛虹桥距离不远,十九大队很快抵达了目的地,反倒是58师主力因为距离远又要突破日军第6师团的封锁,反而比十九大队晚到半小时。 一见面冯圣法就说道:“阿九,说说十九大队的情况。 徐十九自然不会隐瞒,如实回答道:“人员方面,除掉重伤员,十九大队还剩下四百余人,武器装备和弹药方面,82mm口径迫击炮还剩2门,炮弹20发,重机枪4挺,轻机枪l2挺,子弹40000余发,手榴弹还剩20来箱。” 冯圣法点点头,又带着徐十九来到贴在墙上的南京城防图前,指着中华门跟水西门之间的一小片街巷说道:“日军在这里打开了一个缺口,大约有三百名日军通过这处缺口进入城内占据了这片街巷,阿九,你有没有信心干掉这股日军?” 徐十九挺胸立正,肃然道:“师座放心,十九大队绝不会让你失望!” “好,很好!”冯圣法欣慰地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又道,“这样,我再给你们十九大队补充两百名老兵,2挺马克沁重机枪,6挺捷克轻机枪、20枝花机关外加十万发子弹,但是我把丑话说前头,天亮前要是干不掉这伙鬼子,唯你是问。” 徐十九再次立正,大声道:“是!” ########## 徐十九返回十九大队暂驻地时,已经是12月10日的凌晨了。 此时,十九大队四百多官兵以及六七十号重伤员全都在赛虹桥南的军营休整,按照南京卫戍长官部下达的焦土令,南京城垣外围两千米内的所有建筑一律烧毁或者拆除,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处军营却保留了下来,不说环形街垒,甚至就连重机枪巢都没炸掉。 事实上,这绝非个别现象,南京卫戍长官部的焦土令并没有被彻底执行,牛岛旅团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就通过中华小水西门之间的缺口突入城内,就是因为缺口外有两栋五层高的洋楼没有炸毁,因而给日军提供了居高临下的火力支撑点。 徐十九刚走进临时大队部,副大队长顾玮,2连长陆雍、3连长独眼龙、炮连连长胡杰以及警卫排长高慎行等几个军官就都围了上来,这个时候已经有风声传出来,说是72军军长孙元良已经撇下部队潜逃了,十九大队的军心也受到了影响。 徐十九挥手制止众人发问,对高慎行说道:“慎行,你马上带警卫排护送重伤员前往夫子庙。”南京卫戍区长官部的野战医院就设在夫子庙内,这也是为了利用小日本对佛寺、孔庙的敬畏心理,小日本的轰炸机还真很少轰炸寺院孔庙 “是!”高慎行啪地立正,向徐十九敬了记军礼,然后转身去了。 高慎行一走,顾玮就迎上来焦急地问道:“大队长,听说72军军长孙元良已经撇下部队潜逃了,这不会是真的吧? 徐十九反问道:“你说呢?” 顾玮张大了嘴巴,吃声道:“这么说真跑了?” 徐十九沉下了脸,沉声道:“这件事你们几个知道就行了,都不许大嘴巴到处乱说,孙元良逃跑那是他的事,只要卫戍区长官部一天不下令后退,咱们十九大队就一天不能撤,还有,谁要敢散布谣言,休怪我不讲情面。” 顾玮、陆雍、胡杰还有独眼龙凛然噤声。 徐十九冷厉的眼神从四人脸上扫过,又道:“现在布置作战任务。” 待顾玮四人围过来,徐十九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你们看,这里是豆腐坊,大约有三百多小日本盘踞在这里,我们十九大队的任务是在天亮之前肃清这伙小鬼子,再配合师主力扫清城垣上及城外日军,重新堵住缺口。” 第42章有本事的 直到进入手术室,姚念慈都还是迷迷糊糊的,正给伤员手术的俞佳兮连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如梦方醒,结果又递错了剪子,俞佳兮有些担心地看了姚念慈一眼,刚才叫姚念慈出去的那人不知道什么来路,怎么见完面回来姚念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念慈,你没事吧?”俞佳兮一边给伤员清创,一边关切地问。 “没事,我没事儿。”姚念慈冲俞佳兮笑笑,赶紧调整好了情绪。 这次只是个小手术,俞佳兮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趁着术间休息的片刻,俞佳兮把姚念慈叫到跟前,低声问道:“念慈,你真没事?” 姚念慈便低下了头,俏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愁苦之色。 俞佳兮轻叹了一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你的阿初呀?” 姚念慈没有否认,反问道:“佳兮,你就不担心你的阿九么?” “怎么可能不担心?”俞佳兮俏脸上也露出了愁苦之色,郁郁地说道,“昨天新送来一批伤员,其中就有十九大队的,听说十九大队已经调防雨花台了,昨天雨花台响了一下午的枪炮声,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看着俞佳兮愁眉苦脸的样子,姚念慈反过来安慰道:“佳兮你就不要担心了,你的阿九打仗厉害着呢,这么多次大仗、恶仗打下来他都没事,这次肯定也不会有事。” “可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呀。”让姚念慈这么一说,俞佳兮却反而更担心了。 “要不……咱们去一趟雨花台吧?”姚念慈其实也非常想再见高慎行一面。 “可这么多伤员等着手术,我走不开呢。”俞佳兮当然也想去雨花台看徐十九,甚至干脆就留在十九大队当个医护兵,可她毕竟是个留洋归来的军医,留在医院作用更大,不过姚念慈只是义务前来帮忙的医护,却可以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当下对姚念慈说道,“念慈要不你去吧,帮我给阿九捎句话,就说我很想他。” 姚念慈便也有些踌躇,她虽然很想再见高慎行一面,可高慎行却未必愿意见她,想到高慎行那冷漠的表情、冷淡的语气,再想到刚接到的命令,姚念慈心里便一阵阵的绞,若是错过今日,这辈子怕是再难相见了。 “念慈,你的脸色好难看呢,是不是这几天累坏了?”看到姚念慈的俏脸忽然间变得煞白,俞佳兮还以为她累坏了,赶紧伸手探了探姚念慈额头的热度,又关切地道,“我找人给你量下血压,可千万别累出病来。” “佳兮,我没事儿。”姚念慈赶紧拉住俞佳兮,说道,“我就是这几天没睡好,所以有些头晕,坐一下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的。” 正说着话,二瓜忽然柱着拐杖走了进来,望着姚念慈手却指着外面,因为着急话也说不太利索了:“念念念念……念慈姐,慎行哥哥哥哥……他他他他他……” 一听二瓜这半截话,姚念慈刚刚恢复血色的俏脸顷刻间又变得一片煞白,站起来就往外跑,因为跑得太急结果出门就崴了下脚,这一下崴得够狠,脚踝直接着了地,二瓜和俞佳兮都能够听到清晰的“喀嚓”声,也不知道有没伤着骨头 姚念慈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单脚跳着还要往外跑。 俞佳兮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追出来时姚念慈已经单脚跳着到了十几步外,正好前边有**抬着担架进来,姚念慈一边喊着“阿初”一边去担架上挨个找,等到俞佳兮追赶上来搀住她时,姚念慈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休息室里,二瓜终于把后半截话说了出来:“慎行哥他护送伤员过来了。” 敢情高慎行是带兵护送伤员过来的,而不是躺担架上被人担来的,不过就二瓜刚才那焦急的样,再加上那半截话,任谁听了都得误会。 高慎行这次过来还有个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把58师已经康复的伤员带回去,这也就是冯圣法要补充给十九大队的两百名老兵。 高慎行从院长那里要了伤员的花名册,发现58师基本康复、可以出院的伤员只有一百多人,便索性将51师已经康复或者即将康复的伤员也一并带走,野战医院的宪兵倒也没说什么,只要伤员能够归队,在哪个部队不是打鬼子? 高慎行将两百多名老兵集中到夫子庙前的广场上,简单训诫了几句正欲下令开拔,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凄凄切切的呼唤声:“阿初,阿初……” 高慎行闻声回头,便看到了俞佳兮搀扶下的姚念慈。 夫子庙的广场上摆满了刚刚送过来、还没来得及手术的重伤员,姚念慈一边凄凄切切地呼唤着,一边跳着脚在担架之间寻找着,她的右脚蜷缩着,每跳一下脸上便会流露出一丝痛楚之色,看到这一幕,高慎行心里便感到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下,疼得快要窒息,当下便本能地往前迎了上去,但他只往前走了两步便又停了下来。 几乎是高慎行停下脚步的同时,姚念慈也猛然间回眸,看到了他,看到高慎行好端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姚念慈一时之间竟是痴了,尽管高慎行脸上的神情依旧冷漠,而且很快就转过了身去,可姚念慈却仍是痴痴地笑了。 姚念慈笑着,泪落如雨,高慎行却再没有回头。 “全体都有,立……正!向左……向右……转,跑步……走!”一声接着一声的口令声中,高慎行带着警卫排以及两百多名老兵跑步转弯,穿过夫子庙牌楼又转道往西,沿着秦淮河逐渐隐入了夜色之中,自始至终,高慎行就再没回过头。 直到高慎行走远了,二瓜才柱着拐杖追了过来,问道:“念慈姐,见着慎行哥了没?” 姚念慈痴痴地望着高慎行身影消失的方向,浑没有理会二瓜,俞佳兮也同样关心着徐十九的安危,才想起刚才没来得及问高慎行一声,便只好问二瓜道:“二瓜,高排长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没说啥呀?”二瓜愣愣地道。 俞佳兮跺了跺脚,只好直白地问道:“他有没有说,你们大队长最近怎么样?” “哦,我们大队长呀。”二瓜挠挠头,咧着嘴笑道,“佳兮姐你就放心吧,我们大队长他呀好着呢,而且我们十九大队现在就在赛虹桥,离这也就几里地,大队长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来看你来了,嘿,嘿嘿。” ########## 徐十九却不知道俞佳兮此时还在南京城内,而且就在夫子庙。 高慎行带着警卫排和两百多老兵返回赛虹桥时,十九大队四百多残兵已经在营地操场上集合完毕,在队列前的空地上,炊事班已经支起了两口大锅,大锅里炖着牛肉,牛肉早已经炖得烂了,空气里飘着的都是牛肉香味。 除了两大锅牛肉,旁边还摆了两大坛绍兴老酒。 徐十九双手紧扣着武装带,从临时指挥部里走出来,大步走上了操场,列队肃立的六百多老兵便收齐刷刷地收脚立正,六百多双眼睛也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徐十九身上,这些老兵眼馋这酒肉已经好半天了,就是不知道要怎么个吃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锅肉、两大坛酒根本就不够整个十九大队分的,要想吃肉喝酒恐怕还得有所讲究。 徐十九走到大锅边,掀开锅盖使劲闻了闻,接着走到酒坛边拍开泥封,用手指沾了点酒渍尝了尝,然后起身走到了迎风肃立的队列前,大声说道:“肉很香,酒也很醇,不过这酒肉不是随便谁都能够吃的,得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吃。 独眼龙大声反问道:“大队长,怎样才算有本事?” “怎样才算有本事?”徐十九瞪了独眼龙一眼,喝道,“很简单,谁能够把五十米开外的蜡烛打灭,就叫本事!就可以吃肉,就可以喝酒!”说罢徐十九一挥手,曹满仓早已经点燃了一支蜡烛,又一溜小跑插到了五十米外。 徐十九又在地上画了条线,喝道:“对自己枪法有自信的,现在可以上来了。” 列队而立的老兵跃跃欲试,可急切间却也没人敢当出头鸟,因为他们练的都是三点一线的固定靶,像这种黑夜打香头却从未练过,白天打枪可以瞄准,夜里打枪却全凭感觉,只有那种枪感极好的老兵才可能打中五十米开外的烛火。 看到有些冷场,徐十九便向高慎行使了个眼色。 高慎行当即大步出列,从肩上卸下汉阳造步枪,咔咔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然后不带瞄准对着前方就是叭的一枪,五十米外烛火应声而灭,六百多老兵顿时轰然叫好,徐十九也大手一挥,喝道:“行了,你可以去喝酒吃肉了。” 看到高慎行从伙夫手中接过酒肉蹲在操场上大快朵颐,老兵们再按捺不住,~个个都涌了上来,不过这酒肉当真不是那么容易吃到的,六百多个老兵站出来两百多个,可真正能够打灭烛火的却只有五十多个。 第43章巷战(上) 盘踞在豆腐坊的是日军第6师团鹿儿岛联队(步兵第45联队)的特谴大队,日军编制里并没有所谓的特谴大队,这只是个临时的建制,谷寿夫和牛岛满之所以要编成这么个特谴大队,当然是为了争夺首陷南京的泼天头功。 鹿儿岛特谴队的指挥官是竹下义晴大佐,队员从各步兵大队抽调,刚进南京城时有三百多人,不过昨天下午跟江防团一场恶战下来,就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了,说到底小日本也不是天兵天将,从江阴要塞撇下来的江防团也不是泥捏纸糊的。 说起竹下义晴,国人或许没有什么印象,但他的陆士同期同学却颇有几个狠角色,冈村宁次、坂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和安藤利吉,最后都干到了大将,因为这几个老鬼子,陆士第十六期在日本军界被称誉为“荣耀的十六期”。 不过竹下义晴的晋升速度实在没法跟他的几个同学比,像冈村宁次、坂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这时候全都已经干到中将师团长了,可竹下义晴却还只是个大佐,职务更可怜,当个联队长还是副的,什么时候联队长神田正种死了他才能够转正。 论军衔、职务以及能力,竹下义晴远不如他的同学,可是论凶残指数,竹下义晴却一点也不比他那几个凶名昭著的同学逊色,从金山卫登陆后,直接死在竹下义晴军刀下的中国平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被他奸淫过的妇女更不在少数 竹下义晴这会正在一个可怜的中国少女身上发泄兽欲,动静闹得太大,留在外间的野口隆幸甚至都没法静下心来写家书。 野口隆幸是竹下义晴的副官,去年才刚从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他出身于鹿儿岛一个贫穷的渔民家庭,父母很早就双亡了,全靠他姐姐当妓女把他拉扯大,他至今都无法忘记,当他踏上由鹿儿岛开赴长崎的列车时,姐姐哭得快要闭过气去的模样。 不过,野口隆幸最放不下的,还是他的恋人千叶花子,然而他们的恋情并不被未来的岳父所接受,想到花子来信跟他说,父亲正逼迫她与一个公爵的公子交往,甚至还有强迫她订婚的意思,野口隆幸内心便充满了异样的烦躁。 书信只写了个开头就写不下去了,满耳朵孔都是副联队长的喘息声,还有那个中国女人的咒骂声,野口隆幸虽然只是个少尉,却仍对竹下义晴的兽行不以为然,他觉得作为一名真正的武士,就不应该凌辱妇女,哪怕她是敌国的女人。 当然,野口隆幸也不会狂妄到去干涉竹下义晴的行为。 分几钟后,气喘吁吁的竹下义晴从里间走了出来,野口隆幸便将书信收起来放进了随身挎包里,竹下义晴一眼瞥见,问道:“野口桑,在给你的未婚妻写信么?” 竹下义晴对自己这个副官还是颇为看重的,野口隆幸不仅拥有极出色的军事技能,枪法出众,剑术更是神道无念流流主亲授,据说已经拥有七段造诣,若不是因为出身寒微,这小子早该晋升中尉并且考上陆军大学了。 竹下义晴也知道野口隆幸有个恋人,时不时就会对着一张照片发呆,看得出来两人感情极好,鹿儿岛联队自从金山卫登陆之后,整个联队上至联队长下至列兵,几乎都在奸淫中国女人,唯独野口隆幸对中国女人毫无兴趣。 “联队长,我们还没有订婚呢。”野口隆幸摇头苦笑,又叹息道,“花子的父亲反对我们交往,出征前,我甚至都没能见花子最后一面。”这也是野口隆幸最遗憾的事情,他不知道今生今世是否还能再见花子一面。 “纳尼?”竹下义晴闻言愕然道,还真想象不出来,竟然还有人看不上像野口隆幸这样的年轻俊彦。 见野口隆幸神情郁郁,竹下义晴又道:“野口桑,你不必太过在意,就凭你替大日本帝国立下的战功,我敢保证,等到你凯旋回国,那个狗眼看人低的老东西就该哭着喊着把他的女儿嫁给你啦,哈哈哈。” 野口隆幸沉默不语,他可没有竹下义晴那么乐观。 竹下义晴却笑得越发的欢快了,大声说道:“野口桑,我们鹿儿岛特谴队是第一支攻入南京的部队!等中国一投降,我们就该回国接受整个帝国的欢呼了,届时不仅要在京都接受天皇的检阅,还要在东京参加盛大的凯旋仪式!” 野口隆幸道:“但愿吧,但愿我们能活到回国那天。” 竹下义晴道:“野口桑,不是但愿而是肯定,我们肯定能活着回国,支那军的全面崩溃已经近在眼前,南京就要向大日本皇军敞开她的怀包了,呵呵,这个古老帝国的首都,五千年文明的沉淀,就要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了,呵呵!” 见野口隆幸还是无法排解抑郁的心情,竹下义晴又道:“野口桑,你该放松放松了,你虽然自幼学习剑道,忍术出众,可人都是有极限的,弦要是崩太紧太久,是会断掉的。”顿了顿,竹下义晴又淫笑着说道,“再说里面那个支那女人真的不错哦。” 野口隆幸只能苦笑,摇头。 ########## 借着夜色的掩护,十九大队六百多官兵已经悄然摸到了豆腐坊东边一条小巷子里,小巷口垒起两个环形街垒,江防团的二十个多个残兵坚守在这里。 昨天白天廖肯亲率江防团打反击,最后虽然失利了,可江防团剩下的一百多号人却仍然坚守在豆腐坊四周的各个巷口,看到一大群扣着钢盔、挎着花机关的德械师摸上来,江防团的官兵们顿时松了口气。 从江防团那里了解过敌情,徐十九很快就做出了战斗部署。 徐十九的战斗部署很简单,简单到甚至可以说是粗暴:他亲率五十名枪法过人的老兵从中间的主街趟开血路,顾玮率领l连、警卫排跟进,胡杰率炮兵连协同突击队行动,定点清除日军的坚固火力点,陆雍率2连、独眼龙率3连从两侧小巷并行进攻。 如果体现在地图上,十九大队将构成三个攻击箭头,自东向西并排推进。 毫不客气地讲,这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为了尽可能地加强攻击力量,徐十九甚至没有留预备队,一旦中路攻击不顺那直接就玩完了,到时候别说肃清小日本了,小日本一个反击打将过来,十九大队只怕连原地固守都办不到,比江防团还要惨。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有时候越简单越粗暴的战斗方式才越有效。 用徐十九的话来讲,仗都打到这份上了,还用得着顾忌那么多?一句话,扯开架势往死里打,不是小日本玩完,就是十九大队歇菜!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打巷战,考验的已经不再是指挥官的指挥造诣,而是全体官兵的勇气以及决心 “弟兄们,我不想骗你们,南京城已经危在旦夕了!”徐十九正对五十名敢死队员进行最后的战前动员,“就在昨天下午,小日本用大炮轰塌了两处城墙,一处在光华门,另一处就在中华门旁边,光华门的口子已经被堵住了,但中华门的口子到现在都还没堵上,三百多个小鬼子占据了前边的豆腐坊,师座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肃清这股小鬼子。” 五十名老兵脸上顿时间流露出了惨然之色,直到这时候他们才知道是要打巷战。 这些老兵大多参加过淞沪会战,他们岂能不知道巷战的残酷?什么是巷战?巷战就是敌我双方在狭窄的巷道、复杂的建筑中短兵相接,殊死相博,在那种复杂环境下,生死只在转瞬之间,一颗手榴弹,一记冷枪就能送你上路,战斗经验再丰富都没有用。 最凶险莫过巷战!如果可以选择,这些老兵宁愿守在阵地上被小日本的飞机、大炮狂轰滥炸也不愿意打巷战。 但是很显然,他们没得选择。 “这仗不好打,豆腐坊街巷狭窄、建筑密集,小日本已经占据了地利,我们虽然在兵力及火力上占据优势,但优势并不明显,而且,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只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天亮之前必须肃清这股小鬼子!” 五百多老兵越发神情惨然,巷战,地利优势几乎是决定性的,六百人对三百小日本,既便给十九大队留出足够的时间,胜负也只在五五之数,然而现在,十九大队却要在天亮之前肃清这股小鬼子,这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大家也不要过于悲观,老话说的好,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我们拿出必胜的信心以及必死的勇气,干掉这伙小日本绝不在话下。”徐十九说此一顿,语气陡然间变得更加的冷冽,“这毕竟是在中国的地面,还能由得小日本猖狂?” 说罢,徐十九便从黑瞎子手中接过钢盔重重扣在头上,接着又从高慎行手中接过一枝花机关,然后挎着花机关就冲出了江防团的环形街垒,望着徐十九决然的背影,五十名老兵个个神情悲怆,长官都身先士卒了,他们还能怎么滴? 第44章巷战(中) 云遮月隐,今晚的夜色格外的浓,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徐十九带着五十老兵摸索着前进,尽管这五十人全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尽管他们已经非常小心,却仍有老兵不小心踢到地上的破罐,或者撞倒靠在穑根上的物件,掉地上发出突兀的声响,在寂静漆黑的大街上传出很远。 整条大街却是一片死寂,并没有日本兵突然从两侧民房里跳起来开枪。 毫无征兆地,徐十九便感到背上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当下扬起右手又紧紧握成拳,身后跟进的黑瞎子赶紧蹲了下来,再后面的五十老兵也一个挨一个蹲下,又迅速四散开来,或者进入两侧建筑隐蔽,或者靠着墙根瓦砾堆趴了下来。 丰富的经验告诉徐十九,这条大街上隐藏着危机! 徐十九解下一颗手榴弹,拉着弦往前使劲扔了出去。 几秒钟后,手榴弹在前面七八十米开外轰然爆炸,这一声爆炸就像是一颗火星扔进了火锅里,一下就引爆了整条大街,两侧民房的窗户里突然之间探出大量的枪口,野鸡脖子、歪把子、掷弹筒还有手雷,一下就使整条大街变成了滚沸的油锅。 五十老兵惊得身上起了一身白毛汗,小日本果然狡猾,如果不是大队长机警,用手榴弹炸出了小日本的埋伏,如果他们一头闯进了小日本的陷阱,面对小日本如此密集、猛烈的交叉火力,后果将不堪设想! 下一霎那,一发照明弹已经带着尖啸急速升空,然后就像一轮燃烧的小太阳,从天上冉冉下降,铝粉、镁粉混合燃烧发出的强光霎那间将方圆数里的范围照得亮如白昼,徐十九的双眼霎时眯了起来,他看到了一栋钢筋混凝结构的三层大楼。 那栋大楼是整个豆腐坊的制高点,控制大楼这仗就赢了 ########## 爆炸声一响,竹下义晴便从睡梦中惊醒,又以最快的速度翻身坐走,然后弯着腰、低着头冲到了窗户边,只见野口隆幸已经先他一步守在了窗口的另一侧,当下从枪套里起出南部手枪,大声问道:“野口桑,有多少支那兵?” 野口隆幸道:“很奇怪,没看到支那军的身影。” 在阵地前沿每个巷口,小日本都设置了两到三个诡雷,所谓的诡雷,听起来玄乎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离地脚踝高处崩一根线,一端固定死,另一端系在手雷上,敌人只要一踩到或者崩到这根细线,立刻就会引爆手雷。 小日本在野外驻防、阵地防御或者巷战当中布设诡雷,是常有的事,其目的也不是为了杀敌,而只是为了示警,野口隆幸这个小鬼子却给竹下义晴提了个建议,建议把原本应该布置在最前沿的诡雷往后挪一百米。 可不要小觑这一手,将诡雷后挪一百米,原本用来示警的诡雷立刻就成了一个陷阱,等**不小心踩到诡雷时,他们早已处于日军的包围之中了。 所以竹下义晴才会问,这一网又网住了多少**,昨天下午,鹿儿岛特谴队就是凭借这一战术,一下就网住了**足足一个营四百多人!四百多**被日军堵在不足百米长的小巷子里头,一通火力急袭下来就全部摞倒了。 不过这次,这个高明的陷阱却失效了。 “纳尼,没看到支那军的身影?”竹下义晴闻言愕然,“这怎么可能?” 话音方落,一发照明弹已经带着尖啸急速升空,遂即耀眼的强光便将窗外的整条巷道照了个纤毫毕现,竹下义晴越过窗沿往外看去,只见大街两侧民房里的日军正在猛烈开火,被打得哨烟弥漫的大街上却果然连个人影都没。 “八嘎牙鲁,这是什么情况?” ########## 几十秒钟后,照明弹缓缓熄灭,几乎是在照明弹熄灭的刹那,徐十九便已经从藏身的墙根弹身跳起,手中花机关对着前方十几米外一栋老旧民房的二楼窗户就是一个短点射,趴在窗户后面的两个日本兵顷刻间被打成筛子。 一个短点摞倒两个日本兵,徐十九绝不在原地多做逗留,一个前扑再加团身一滚,便已经贴到了十几步外一处台阶下,小日本两挺机枪、十几杆步枪追逐而至,将徐十九藏身的台阶打得火星四溅,却连徐十九一根毛都没伤着。 下一个霎那,隐身在左右墙根的十几名老兵便纷纷弹身跃起,这十几个老兵挎着清一色的花机关,近二十枝花机关顷刻间交织成一片密集的交叉火力网,一下就将小日本的火力给压了下去,剩下三十名老兵趁势突进,惨烈的逐屋巷战正式上演! ########## 徐十九左手挎着德造花机关,右手反握短柄刺刀冲在最前面,弯腰冲过一处民房时,原本毫无动静的窗户里突然间站起来两个日本兵,徐十九反应极快,眼角余光瞥见之际便猛然一个侧身,这才堪堪避过日本兵射过来的子弹。 跟在徐十九身后的那个老兵却是反应不及,被另一个日本兵射出的子弹打穿了脖子,当即捂着脖子倒了下来,倒地之后一个劲地抽搐,老兵虽然暂时还没断气,可徐十九知道,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也救不活他了。 徐十九紧贴着墙壁,正准备闪出半个身位、小角度扫射那个窗户时,那两个日本兵早已经左右分开、重新躲到了窗口后面,在缩身隐蔽的同时,那两个日本兵还往窗外扔出了两颗手雷,其中一颗正好落在徐十九的脚下。 “我禽!”徐十九没有贸然去踢那颗手雷,这毕竟是巷战,四周都是断壁残垣,一个不慎踢飞出去的手雷就会弹回来,那就真死定了,当下徐十九伏下身躯奋力往前一蹬,整个人便贴着地面往前滑出去三四米。 几乎是徐十九落地的同时,两颗手雷就轰的炸了。 毫厘之差,徐十九再次从死亡线上逃了回来,这看似偶然,却绝对不是侥幸,不管怎么说徐十九都是无数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老兵,他都成精了,小日本想要在战场上取他性命,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黑瞎子贴着墙根悄然摸了上来,借着远处爆炸产生的火光,徐十九冲黑瞎子打出掩护手势,黑瞎子当即从墙根猛然站起来,对着窗内就是一个长点射,徐十九便一脚踹倒紧闭的木门,接着纵身前扑又一个团身前滚。 那两个日本兵多半也都是老兵,反应着实不慢,顾不上抄起三八大盖,便直接张开双臂冲徐十九猛扑过来,不过遗憾的是,他们反应快徐十九反应更快,不等两个日本兵扑到,徐十九便已经从地上猛然坐起,手中花机关也猛烈开火。 霎那之间,两个日本兵就被徐十九打成了血筛子。 “咚咚咚”的脚步声骤然从头顶楼板上响起,大量灰尘通过楼板缝隙扑簌簌掉下来,徐十九稍加分辩,对着楼板就是一个长点射,楼上遂即陷入沉寂,片刻后,似有水滴透过楼板缝隙滴落下来,滴在了徐十九的钢盔上面。 徐十九用手指沾点凑到鼻子底下一闻,是血。 黑瞎子和两个端着刺刀的老兵从窗户外纵身跳进来,徐十九腾出右手指了指楼板,黑瞎子当即冲到楼梯口,对着楼上就是一个长点射,当时就有一个日本兵惨叫着从楼梯口滚落下来,那两个老兵便纵身跳过滚落下来的日本兵,大步冲了上去。 楼梯上到一半,那两个老兵便往楼上扔了两颗手榴弹上去。 两声爆炸过后,楼板被炸开两个大洞,两个老兵这才冲了上去。 几声枪声响后,紧接着楼上便是乒乒乓乓的厮杀声,家什翻倒、刺刀撞击,咒骂怒吼声还有刺刀刺入人体时发出的噗噗声,不过很快,楼上便重新陷入到了死寂当中,也没见那两个老兵回到楼梯口,多半是不幸了。 显然,躲在楼上的小日本也不是什么善茬。 徐十九正无计可施时,黑瞎子忽然蹲下来指了指自己肩膀,徐十九会意,当即跨到了黑瞎子肩上,黑瞎子先用蒲扇般的大手托住了徐十九的左右双脚,待徐十九站稳再猛然起身接着双臂猛然发力使劲上推,黑瞎子身高足有两米还多,加上手臂更有小三米,一下就将徐十九从楼板上炸开的大洞送了上去。 这时候,徐十九已经完全适应屋子里的漆黑环境,头部堪堪越过楼板,徐十九便隐约看到有两个身影趴在离楼梯口不远处,听到身后有异动,那两个身影便猛然回头,手中的三八大盖也迅速掉转枪口,不过已经晚了。 抢在那两个日本兵开火之前,徐十九手中的花机关就已经首先开火了。 那两个日本兵一下就被打成了筛子,徐十九再将花机关搁楼板上,双手撑住洞口边缘往上使劲一撑,整个人便上到了楼板上。 第45章巷战(三) 逐屋巷战一打起来,那五十名老兵的威力就显现出来了 徐十九之所以要费那功夫挑出五十多名枪法过人的老兵,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五十多名老兵分散成了十几个战斗小组,每个小组三人,为首老兵肩挎花机关提供火力支援,另外两名老兵端着刺刀负责贴身肉博,他们破门入屋、上楼下地,一间房屋一间房屋争夺,与小日本一条街巷一条街巷反复厮杀。 霎那之间,整个豆腐坊都陷入了ji战当中。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胜利的天平开始向着**倾斜,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单从士兵素质来看,竹下义晴的鹿儿岛特谴队是从牛岛旅团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每个日本兵至少拥有一年军龄,可谓训练有素,而且自从金山卫登陆之后,他们也有了相当的作战经验,沿途的烧杀掳掠更是ji发了他们的兽性,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但徐十九的十九大队也不是吃素的,这六百多老兵基本上都是一次次恶战中幸存下来的精英,说是火炼真金那是一点也不夸张,比训练十九大队或许不如鹿儿岛特谴队,可论战斗经验,鹿儿岛特谴队却拍马也及不上十九大队。 虽说战斗经验在巷战中并非决定性的因素,但既便是决定性的火力因素方面,十九大队居然也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因为是巷战,地形太复杂,日军火炮基本上成了摆设,既便是迫击炮、掷弹筒,所能发挥的作用也极为有限,反倒是胡杰的迫击炮连,由于掌握了肩扛直射技术,可以给予步兵直接的火力支援,反而成了日军机枪火力的噩梦! 单兵火力方面,日军更是处于绝对的下风! 十九大队用来担纲突击的十几个战斗小组,每一个小组都有自动火力,而且这十几个战斗小组的老兵个个都是枪法过人,五十米内根本都不需要瞄准,抬手就有!反观日军,一个班才有一挺歪把子机枪,而且故障率极其惊人! 而且,鹿儿岛特谴队两百人对十九大队六百人,兵力上也处于绝对的劣势,如果不是因为日军占据着地利,这仗根本就没得打! ji战至凌晨四点多钟,日军的外围防线全部被蚕食殆尽,位于豆腐坊中心的邮电大楼也被十九大队占领,这栋大楼就是徐十九最初看到的那栋钢筋混凝结构的三层大楼,也是整个豆腐坊的制高点,打到这,这场巷战可以说是大局已定了。 鹿儿岛特谴队被打得只剩下七八十号残兵,而且被压缩进了豆腐坊西侧的小片街区,竹下义晴虽然不甘心,却也明白自己被逐出南京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一想到这里,竹下义晴真就死的心都有了,首陷南京的泼天大功就这样跟他擦肩而过了呀,到东京游行,接受天皇召见,一切的一切,全都跟他无关了。 “八嘎牙鲁,八嘎牙鲁……”竹下义晴挥舞着军刀,恶狠狠地瞪着前方被无数流光充啻着的街巷,一遍遍地咒骂着,聊以排解心头郁闷和愤懑,但无论他怎么不甘心,无论他再怎么不情愿,**都在持续往前推进,日军也仍在一点点地往后溃缩。 野口隆幸大步走上前来,说道:“联队长,你得马上离开这里。” “不,我不走。”竹下义晴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癫狂,“我不走……” 野口隆幸叫过两个卫兵,喝道:“你们两个,保护好联队长,马上撤离!” “哈依。”两个卫兵赶紧上前来,半请半强迫挟着竹下义晴往指挥部外走,竹下义晴挣扎了两下便也半推半地从了,不过临出门时却回头吩咐野口隆幸道:“野口桑,把里面的支那女人杀了,把她给我杀了,杀了……” 野口隆幸重重鞠首,待竹下义晴出门,便反手拔出军刀走进了里间。 里间点着两支蜡烛,房间里摆着一床一柜,还有一张梳妆台,床上仰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尽管光线不好,野口隆幸仍可以看清楚那是个年轻女人,因为她的肤色非常白,而且很嫩,待走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个极美丽的少女。 少女的双手、双脚都被捆死在床角的立柱上,整个人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仰躺着,她身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淤痕,下体处更是一片污秽,空气中也充满着体液的味道,野口隆幸眼前立刻浮现出竹下义晴把她压在身下蹂躏的情景。 四目相对时,野口隆幸从少女眸子里看到了刻骨的仇恨,野口隆幸拿着刀,少女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命运,但她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有的只是仇恨,刻骨的仇恨,野口隆幸忽然感到有些心虚,竟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神。 “来吧,小日本,快来吧,杀了我吧!”少女冷漠地瞪着野口隆幸,就像一个将军正给士兵下命令,野口隆幸举着刀,却始终刺不下去,花子和姐姐野口由美子的面孔在他眼前不停地幻出来,令他迟迟无法下手。 外面的枪声正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ji烈。 “噗!”野口隆幸手中的军刀终于刺了下去,不过并没有刺在少女身上,而是割断了捆住少女四脚的绳索,然后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们的人就快打过来了,不过你最好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免再落到我的同胞手里。” 说罢,野口隆幸便收刀入鞘,转身走了。 少女有着刹那的失神,不过很快她就从床上翻身坐起,先打开柜子从里面找出一件衣服裹住身体,然后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把锋利的剪刀,眼角余光扫过摆在梳妆台上的一张相片时,少女不禁潸然泪下。 相片上,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少妇再加少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不过少女很快她就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美眸里也露出了决然之色,先吹灭蜡烛然后握着剪刀蹑手蹑脚走出了漆黑如墨的房间。 外面的枪声更加的ji烈了,还有日本兵的惨叫怒骂声,不时有子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穿透门板、窗户,打进客厅,霎那间溅起一串串的火星,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两个日本兵仓皇进来,又将大门重新关上项死。 其中一个日本兵正对着大门趴到地上,拿枪口对准大门,另一个日本兵却慌里慌张地冲进了正对着客厅的里屋,那个日本兵刚从街上进到暗室,一下还无法适应室内的黑暗,所以没看到藏在门后的少女。 少女手中的剪刀无声无息地举了起来,当那个日本兵的后背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少女高高举起的剪刀便恶狠狠地扎了下来,那个日本兵毫无防备,一下被扎个正着,锋利的剪刀割断了日本兵的颈动脉,鲜血飙出来足有七八米远! “啊……”那日本兵惨叫着瘫倒在地,一边撕心裂肺地向另外一个日本兵求援,“高桥桑,救命,救救我……” 趴在客厅的那个日本兵顿时大吃一惊,急欲起身来救援同伴时,一梭子弹突然射穿大门打了进来,日本兵连中数弹,就连脖子都被打穿了,当时就倒在地上抽搐起来,下一刻,紧闭的大门再次被人重重踹开,接着窗户也被人撞碎。 ########## 高慎行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却并没有直接往里冲,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他非常清楚在破门的同时往里冲是找死,踹门,不过是为了吸引屋里日军的注意,替李牧和另外两个老兵破窗而入创造机会。 直到李牧和另外俩老兵破窗而入,高慎行才猫着腰进到屋里。 这栋民房的外面砌有两个环形街垒,可见是个相当重要的据点,虽说小日本现在已经溃败得不像样子了,高慎行却不敢有一丝的大意,要是临了再折损几个弟兄在这,或者把自己小命交待在这里,那才叫冤。 稍一打量,高慎行发现这是个一套三的客厅。 给李牧和俩老兵打了个搜索手势,三人便立刻散了开来,两个老兵负责两侧房间,高慎行自己则带着李牧负责正对着客厅的里屋,高慎行不由分说先对着房门打了一梭子弹,房门一下就被打得散架,一个身影从门后面倒了下来。 借着透过大小窗户照射进来的火光,可以看清楚从门后面倒下来的是个日本兵,日本兵的眼睛使劲睁大着,眸子里充满了恐惧,显然在临死之前他应该承受了不小的惊吓,不过这小日本明显不是被高慎行打死的,致命的伤口在他的右脖子上。 高慎行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小门后面,多年的经验告诉他,门后面还藏了人! 悄然解下一枚手榴弹,高慎行正欲拉着导火索扔往门后面时,一道瘦削、纤bo的身影突然从门后面冲了出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清楚那是个少女,少女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刀,正咬牙切齿地向高慎行冲过来。 第46章巷战(四) “住手!”高慎行闪身躲过,大声喝道,“我们是**!” 少女一剪刀刺了个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还是高慎行伸手拉了她一下,才使少女免于摔倒,少女稳住身形,扭头怔怔地望着高慎行,手里的剪刀却仍旧不曾放下,那对美丽得让人叹息的眸子里却已经溢出了晶莹剔透的泪花。 高慎行心下一声叹息,说道:“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少女手中的剪刀终于咣当一声掉落在地,然后整个人贴着墙壁瘫坐在地,人也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高慎行没有劝她,他可以想象得到这少女遭受了怎样的凌辱,若不把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她很可能再没有勇气活下去。 另外两个老兵搜索完左右厢房,也回到了大厅,看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少女,他们又岂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刚才在与小日本逐屋巷战之时,他们就在各处民房中发现了不下上百具百姓尸体,其中就有不少受过凌辱的妇女。 不过现在高慎行他们却顾不上这个伤心欲绝的少女,因为小日本占据着豆腐坊的最后一块角落,仍在负隅顽抗,从前方ji烈的枪声判断,突击队的进攻应该是遇到麻烦了,当下高慎行将手榴弹挂回腰上,带着李牧和俩老兵冲出了客厅 那少女痛哭了一会,美目里忽然流露出一抹决色之色,然后起身从倒毙在地的那个日本兵手中夺过了三八大盖,又从日本兵身上解下武装带绑在自己腰上,绑好武装带犹不解恨地拿刺刀在日本兵身上戳了两刀,最后端着三八大盖大步走出了客厅。 ########## 突击队的确遇上麻烦了,徐十九亲率突击队连续冲锋了好几次,都没能够突破日军的最后一道防御工事,甚至还牺牲掉了十几个老兵。 日军这道最后的防御工事构筑得极为刁钻,他们在城墙垮塌下来后形成的土堆下挖了个地洞,里面用钢筋木料加固,正面用城砖砌出两个内八字的射击孔,竟成了一个地堡,小日本在地堡里摆了两挺重机枪,一下锁死了十九大队的正面攻击线路。 如果仅仅只是这个地堡,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十九大队还可以派出敢死队员抱着炸药包从地堡火力覆盖不到的两侧死角绕过去抵近爆破,但是遗憾的是,小日本除了在土堆下构筑的这个地堡,还在土堆项上构筑了另一个机枪巢。 土堆顶上的这个日军火力点拥有着良好的射界,不首先端掉这个火力点,十九大队的敢死队员根本别想靠近下面的地堡,这就形成了死结,不搞掉土堆上的机枪巢,就根本没办法接近土堆下的地堡,可如果不首先炸掉地堡,敢死队员根本连土堆都上不去,更别提摧毁构筑在土堆上的机枪巢了 徐十九再次祭出了杀手涧,命令炮兵连长胡杰扛着迫击炮去打地堡。 不过这时候天色已经放亮,小日本在之前的巷战中吃了几次闷亏之后,也已经提高了警惕,胡杰扛着迫击炮刚从巷口的环形街垒后面露头,便险些被日军爆了头,原来对面城头上还隐藏着小日本的一个神枪手,一直拿步枪瞄着巷口呢 幸好胡杰命大,被他扛在肩上的迫击炮无意中往上翘,原本应该打穿他脑门的子弹便无巧不巧地打在了迫击炮的炮筒上,最后胡杰只被跳弹在左耳后撕开了一道血槽,虽然没有当场牺牲却也受了重伤,人被抬下来时就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 徐十九心有不甘,又命令炮连的一个排长上到一栋民房的二楼,试图从正对缺口的窗户发炮,结果那扇窗户才刚推开一半,那排长就又被对面日军爆了头,这次那排长是真的被爆头了,整个头盖骨都被子弹掀开了,脑浆在身后涂了一地板。 对面城头上的小日本枪法不赖,徐十九也找来了几个枪法过人的老兵,试图首先解决掉对面城头上的日军枪手,然后再考虑别的,结果却让徐十九有些不敢相信,先后找来的六个老兵竟然全被对面城头上的小日本爆了头。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十九大队却被小日本压在豆腐坊内动弹不得,眼看着城垣缺口已经近在眼前了,却就是没办法夺回来,徐十九也开始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他可是向冯圣法立下过军令状的,天亮前必须肃清城中日军、夺回城垣缺口! “高慎行呢,高慎行到哪去了?”徐十九焦躁地问黑瞎子,对面的小日本枪法精准得吓人,恐怕也只有高慎行能对付得了,黑瞎子一时间也答不上来,巷战一打起来,整个十九大队的建制就全乱了,谁知道高慎行钻哪个旯旮里去了? “去,马上派人把高慎行给我找回来。”徐十九大声下令。 “不用了,我来了。”话音方落,身后忽然响起了高慎行的声音。 徐十九回过头看时,只见高慎行已经带着李牧顺着竹梯上了屋顶,让徐十九以及在场所有的老兵感到意外的是,高慎行身后居然还跟了个少女,那少女很美,虽然穿着朴素并且明显不合身的棉衣,却依然无法遮掩住她的姿色。 高慎行没有解释少女的来历,便径直说道:“刚才我已经观察过了,城头上的日军枪手只有一个,就在两点钟方位,打死刘排长和老牛他们的就是这个小日本。’ 刘排长就是刚牺牲的那个炮兵排长,老牛是五十老兵中的一个。 徐十九也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给高慎行下令:“给我干掉他!” “是。”高慎行闷声答应,“干掉他!” ########## 野口隆幸趴在城头上,冷浚的眼神正越过女墙不停地睨巡着对面的街巷建筑,压满子弹的三八大盖就搁在女墙上,他的搜索重点是离城垣不足百米的几栋民房,尤其是几栋民房的屋脊以及二楼的几个窗口,更是时刻处在的余光观察之下。 昨夜的巷战已经证明,对面的**拥有一种从未见过的肩扛式火炮,这种肩扛式火炮可以给步兵近距离火力支援,鹿儿岛特谴队的不少机枪巢就是被**的这种火炮所摧毁,这已经引起了野口隆幸的警觉。 不过这种肩扛式火炮也有弱点,它不像曲射炮可以躲在步枪打不到的掩体内发射,而必须由中国炮兵扛着来发射,这就意味着中国炮兵在发炮时,必须把自己暴露在掩体外,这就给了野口隆幸狙杀的机会。 对于自己的枪法,野口隆幸有着强大的自信,自打进入陆军士官学校那天起,每次射击考核的头名从未旁落,毕业之前的最终射击考核,他更是打破了日本陆士的记录,他虽然不是总成绩前五名,却也因为枪法出众额外获得了一块御赐银怀表。 野口隆幸坚信,只要中国炮兵敢露头,他的子弹绝对可以抢在中国炮兵发炮之前打爆他的脑袋,就像刚才,他打爆那个藏在二楼窗户里的中国炮兵,他也不认为对面的**狙击手能够对他构成威胁,刚才他至少已经干掉了六个**狙击手。 十二月的南京,气温已经非常低了,清晨的时候尤其冷,野口隆幸戴着轻bo而又保暖的鹿皮手套都还是感到手指一阵阵的发僵,所以每隔十几分钟,他就必须脱掉手套,再将双手放进呢大衣里捂热,狙击手必须时刻保持手指的灵敏。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野口隆幸感到手指开始发僵,正当他准备脱下手套之时,对面百米开外的那栋民房却忽然有了动静,二楼另一扇原本紧闭着的窗户忽然被人推开了,野口隆幸迅速掉转枪口,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几乎是在枪响的同时,一个身影就从窗户里倒了下去,虽然隔着一百多米远,野口隆幸却仿佛可以看到对面**脑袋爆裂、脑浆飞溅的惨烈景象,野口隆幸残忍地笑了,渐渐的他已经有些喜欢上这种杀戮的味道了。 然而下一刻,野口隆幸的笑容就凝固了。 那栋民房的屋脊后面突然间坐起了另外一个**,野口隆幸急欲抬高枪口时,那个**却已经先开枪了,间不容发之际野口隆幸本能地一侧头,然后便感到脸颊上一热,赶紧缩身躲到女墙下再伸手一摸脸,结果满手都是血。 野口隆幸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是个陷阱。 显然,二楼窗户内的“**”只是具原本就已经毙命的尸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给屋顶的**狙击手创造机会,虽然输在大意,野口隆幸却也必须承认,对面屋顶上的**狙击也是个狠角色,至少出枪速度不会比他慢。 如果是在对等条件下单挑,野口隆幸有信心击毙对手。 但在自己受了伤的前提下,野口隆幸却没有了必胜的把握。 叫来医护兵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野口隆幸便径直转身离开了城头,他的任务仅只是断后,现在整个鹿儿岛特谴队都已撤退,他就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死守了,至于城垣缺口的防御,那是别的中队的任务,与他无关。 第47章血性 确信对面的日军枪手已被打伤,徐十九亲自扛起迫击炮站到了窗前,肩扛迫击炮平瞄直射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整个炮兵连也只有胡杰和一个排长有这个能耐,现在那个排长已经牺牲,胡杰也受了重伤,徐十九就只能亲自操刀上阵了 黑瞎子紧张地站到了徐十九身边,随时准备充当肉盾。 徐十九没有理会黑瞎子,稍稍观瞄了一下对面缺口上的日军机枪巢,然后将炮筒微微扬起,头也不回地吼:“炮弹!” 早就抱着炮弹等在徐十九身后的炮兵便赶紧上前,掂起脚将炮弹塞进炮口,炮弹嗖地滑入炮筒击发了引信,徐十九迅速压下炮筒,对准了缺口处日军机枪巢的正上方,短暂延时之后便听得嗵的一声,炮筒往后倒飞,炮弹却已经呼啸着飞向了百米外的缺口处,徐十九被炮筒里喷出的硝烟熏了个满头满脸。 等徐十九再次睁开眼睛之时,构筑在城垣缺口上的日军机枪巢早已经解体,既便是钢板焊制的机枪巢也无法抵御82mm口径迫击炮的平瞄直射,更何况是小日本仓促之间用城砖木料构筑起来的简陋机枪巢? 缺口上的日军火力点一被清除,剩下缺口底下的地堡也就不是什么难题了,十九大队在牺牲了四个老兵之后终于炸掉地堡,徐十九亲率突击队顺着垮塌土堆冲上缺口,跟守在缺口上的日军残兵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这是南京复廓阵地上爆发的第一场白刃战,徐十九带着二十六个老兵以两人阵亡、六人轻伤的代价干脆利落地干掉了十八个日本兵,至此,突入南京城内的日军已然被肃清,但是被牛岛旅团破开的城防缺口却还没完全堵上。 因为鹿儿岛联队(步兵第45联队)的一个步兵中队占据了缺口外的两栋坚固洋房,此时依然还在负隅顽抗,58师347团猛攻了一整夜都未能全歼顽抗的日军,ji战到天亮,全团死得只剩四百多人,团长石补天也负了重伤。 徐十九亲率突击队夺回城垣缺口时,城外347团也打到了最后的关头。 347团在城外跟日军ji战了一整夜,全团两千多官兵死得只剩下四百多人,团长石补天也身负重伤,伤亡不可谓不惨重,按照西方标准,347团早该撤销部队番号了,可是按照东方人的标准,战斗才只刚刚开始! 没说的,347团的血性已经完全打出来了! 既便日军调来了两辆装甲车,也同样没能动摇347团官兵的进攻决心。 战壕里,代替石补天指挥战斗的团副兼l营长姚介夫正给二十名敢死队员做最后的战斗动员,这二十名敢死队员的胸前全都挎着浸过水的被包,他们排成了两个纵队,站在队列最后的那两个老兵腰间还挂满了手榴弹,少说也有二十颗 二十名老兵沉默着,现场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这些老兵正在想些什么,他们也许在思念家中的妻儿,也许在向这个世界告别,不过最有可能的却是在心底怒吼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到我?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没有人愿意去死! 二十名老兵不甘心,他们似欲喷火的双眸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他们不想死,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着眷恋,但是,当姚介夫也挎着被包站到队列最前面时,二十个老兵便纷纷闭上了眼睛,满脸悲愤,罢了,当官的尚且不怕死,老子也就豁出去了! “弟兄们,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姚介夫的左眼已被跳弹打瞎,他甚至没让医护兵给自己包扎一下,任鲜血流得满脸都是,姚介夫仅有的右眼里流露出冷酷而又坚定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二十名老兵脸上逐一掠过,然后接着说道,“今天这一仗,不是小日本完蛋,就是我们死,小日本要想踏进南京城,就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全体都有。”姚介夫转身站到左边纵队的最前面,双拳紧握收在腰侧,做出了跑步的起手势,下一刻,他沙哑的嘶吼声已经响彻整个阵地,“跑步……走!” ########## 徐十九带着突击队冲上城垣缺口,用刺刀杀败缺口上的日军残兵,然后就看到了穷此一生再难以忘却的惨烈一幕,一个营长,带着二十名敢死队员排着纵队,从战壕里冲出来,向着前方两辆日军装甲车发起了决死冲锋。 日军装甲车上的轻重机枪疯狂开火,枪口里喷出来的彤红火舌既便是在大白天也是清晰可见,冲在队列最前面的那个营长和另外一个老兵顷刻之间连中数十弹,挎在胸前的浸了水的被包被打得滋滋冒烟,子弹的强大冲击力致使他们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后仰、倾斜,可他们的双腿却仍在拼命地向前,向前,继续向前…… 那个营长终于倒下来,倒在了大约二十米外,他以他的生命为代价,将身后的十个敢死队员往前送了二十米,透过望远镜,徐十九甚至可以看清楚营长的表情,他的表情狰狞,嘴巴还在不停地翕合着,他仍在大吼。 徐十九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他听不见,却可以通过嘴形读出那个营长分明在大吼:“弟兄们,冲啊,冲啊……” 紧随营长之后,第一个老兵很快也倒了下来。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日军装甲车上的轻重机枪就跟疯了似的开火,灼热的子弹就跟水一样泼将过来,显然,装甲车里的小日本也意识到了危险,这些中**人不惜以自己的生命接力往前冲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抵近爆破。 高慎行带着警卫排也冲上了缺口,看到城外正在上演的这惨烈一幕,这个跟钢铁一般冷漠的汉子终于动容了,他的喉结抽动了两下,回过头来以有些干涩的语气对跟在他身后的小兵李牧说道:“记住这一幕吧,这才是军人,真正的中**人!” ########## 日军第6师团参谋长下野一霍也动容了,站在一千多米外,下野一霍和谷寿夫、牛岛满等日军高级将领全都亲眼目睹了这惨烈一幕,下野一霍举着望远镜的双手都在发抖,语气里也透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支那人竟有如此血性!” “支那军人看来是打出了血性。”牛岛满的语气同样凝重,“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在接下来的南京巷战中,皇军将遭受顽强的抵抗,南京的大街小巷间,将淌满帝**人的鲜血,师团长,看起来南京要比上海难打哪。” 仿佛要为牛岛满的断语下注脚,这个老鬼子的话才刚说完,前方便传来了“轰轰”两声巨响,二十名中**人以生命接力,终于将腰间捆了不下二十颗手榴弹的两名敢死队员送到了那两辆日军装甲车前,遂即自爆。 牛岛满和下野一霍放下望远镜,回头望向谷寿夫。 现场的空气忽然变得无比凝重,谷寿夫却是笑了,而且笑得很轻松,面对着忧心冲冲的两个部下,谷寿夫无比轻松地说道:“牛岛桑、下野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研究过支那人的古代历史,我发现支那军人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特征。” 牛岛满,下野一霍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讨论中国历史? 谷寿夫却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发现支那军,准确地说是汉人军队,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征,那就是当他们拥有一个优秀、强悍的统帅时,他们就能够从一群绵羊迅速进化成一群野狼,可当他们失去自己的统帅后,却很快就会从野狼重新退化成绵羊。” “比如呢?”下野一霍若有所思道。 “比如汉军。”谷寿夫道,“在卫青、霍去病之前,汉军就是一群绵羊,面对匈奴骑兵他们只有被吃的份,可是在卫青、霍去病出现后,汉军立刻就从羊变成了狼,匈奴骑兵面对汉军就再没有优势,直至最终被逐出远东、远遁欧洲。 再比如宋军,岳飞在时,宋军何其强大?撼山易,撼岳家军难,这便是当时金军发出的无奈感叹,若不是江南财阀拖后腿,宋军早就北伐成功了,可在岳飞死后,宋军却迅速蜕化成了绵羊,仅仅三十多年,南宋就被蒙古人给灭了。” 下野一霍道:“好像的确如此,不过师团长想说明什么呢?” 谷寿夫说道:“我想说的是,支那军人再有血性,再能打,也不足为惧,因为他们拥有一大群贪生怕死的高级将领,更有一个懦弱无能的最高统帅!”顿了顿,谷寿夫又自信满满地说道,“瞧着吧,只要紫金山易手,支那军就该土崩瓦解了。” 下野一霍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卑职似乎也听人说起过,支那有句谚语,叫做紫金山烧,南京陷,但愿师团长所言能够成真。” 第48章紫金山烧 紫金山烧,南京陷,是一句故老相传的谚语。 自从南京保卫战进入复廓阵地争夺战之后,紫金山就遭到了日军的疯狂攻击,小日本的高级将领大多没什么战略眼光,但战术素养一个个都还是不错的,他们全都知道,紫金山的得失对于整个南京城防而言意味着什么。 最先向紫金山发起攻击的是日军第16师团。 臭名昭著的“百人斩”比赛就发生在第16师团,一路烧杀到达紫金山下时,该师团步兵第9联队第3大队少尉副官野田毅已经残杀了105人,而同属第3大队炮兵小队的少尉小队长向井敏明则残杀了106人,这些大多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 最先遭到日军第l8师团攻击的是紫金山第三峰的老虎洞阵地。 老虎洞阵地是紫金山第三峰的核心阵地,阵地上构筑了大量的永固工事,不过跟所有国防工事一样,老虎洞阵地的永固工事也存在很严重的缺陷,既缺乏侧射火力,更缺乏防御纵深,所有工事呈链式分布,日军只需攻破一点即全线崩溃。 守卫老虎洞阵地的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第3旅第5团的罗雨丰营,ji战至10日中午,该营自营长罗雨丰以下六百余人全部阵亡,无一人撤出战斗!最后时刻,罗雨丰营长拉着了最后剩下的两颗手榴弹,与日寇同归于尽。 老虎洞阵地失守,日军遂即向第二峰发起了猛攻, 紫金山第二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日军几次攻击均告失利,第18师团师团长中岛今朝吾恼羞成怒,遂调集上百门重炮,又从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那里要来了三十余架九四式轰炸机,对第二峰狂轰滥炸,紫金山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 ########## 紫金山上燃起的冲天大火,整个南京城都清晰可见,58师师长冯圣法刚刚踏上中华门城楼,便看到了这沉重的一幕。 这时候,中华门的缺口终于是堵住了。 “紫金山烧,南京陷。”徐十九长长叹息了一声。 冯圣法皱了皱眉,没有吭声,他并不怎么相信这句故老相传的谚语,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紫金山虽然是太平门外最后的屏障,但既便丢了紫金山,既便丢掉了整个复廓阵地,也仍可以退入城内打巷战,南京保卫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师座,别废那个力气了。”徐十九望着城内正在构筑街垒的58师官兵,叹息道,“不可能再有巷战的机会了,赶紧让弟兄们搜集木盆木桶,准备渡江突围吧。” “你胡说什么?”冯圣法冷冷地瞪了徐十九一眼,心里却有些发虚,刚刚他的确收到了俞济时发来的电报,命令他搜集木盆和木桶,想了想冯圣法又低声喝道,“阿九,你最好给老子闭上你的嘴巴,否则别怪老子治你扰乱军心罪,哼 徐十九叹息道:“师座,认命吧,纸终究包不住火的。 冯圣法沉声道:“绝不,只要卫戍长官部还没有下令,我们58师宁可战至最后一卒,也绝不离开南京半步。” ########## 南京卫戍长官部的高官们也看到了紫金山上的大火。 “紫金山烧,南京陷。”副总司令长官刘兴叹息道,“南京守不住喽。” 另一位副总司令长官罗卓英扭头望着唐生智,说道:“总座,南京是绝然守不住了,不如下令突围吧,与其将守城部队白白消耗在南京,不如令各部分头突围,留下有用之躯,将来再继续抗日……” 唐生智没有回应罗卓英,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扭头吩咐参谋主任廖肯:“廖参谋,即刻给所有能够联络上的部队发报,各军团、军、师、总队,按划定之防区作殊死之抵抗,直至最后一卒,胆敢擅自率部撤退者,按叛国罪论处!” 罗卓英、刘兴顿时脸色大变,老唐真打算跟小日本拼命?! “总座,三思哪!”参谋长周斓也劝道,“中日两军实力相差悬殊,当务之急,当以保存有生力量为上。” “你们不必劝了。”唐生智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我向委座立了军令状的,此次守南京,不成功,便成仁。”说罢,唐生智即慢悠悠地踱向了公馆大门,临出大门时又停下脚步回头微笑道,“再者,党国也该死一两员大将了。” 唐生智转身走了,带着他的两个卫兵散步去了。 罗卓英却彻底慌了神,唐生智已经得了失心疯,铁了心要跟小日本同归于尽,他可不愿意给老唐和小日本当陪葬,当下对刘兴、周斓说道:“铁夫兄,叔祁兄,我们马上给委座联名去电,将南京局势如实上报,请求委座定夺吧。” ########## 蒋委员长在武汉行营接到罗卓英、刘兴、周斓联名签发的电报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怎么这么快? 对于南京保卫战,蒋委员长从来就不抱什么奢望。 给唐生智以及留守南京的部队长官训话时,蒋委员长虽然说过要率领全国的军队大举反攻,会合守城部队在南京打一个漂亮的大胜仗,蒋委员长也真的把云南王龙云的第60军四万多精锐调了过来,正星夜往南京方向急行军,但是,这一切都只是表面文章,蒋委员长比谁都清楚,反攻南京只是一句口号,喊喊罢了。 但是,对于南京战局会这么快就进入“危如累卯”的残局,蒋委员长却明显缺乏心理准备,蒋委员长对南京保卫战的心理预期是两个月,他原本以为,淞沪会战在战略失误的前提下都打了三个月,南京保卫战怎么也该坚持两个月吧? 然而,残酷的现实给了蒋委员长当头一棒,他离开南京仅仅只有三天,南京战局就已经急转直下,此时此刻,不仅经营多年的外围防线已经土崩瓦解,就是复廓阵地也已经岌岌可危了,紫金山上都已经燃起冲天大火了! 两个月跟三天,这个落差有些大了,难怪蒋委员长会失魂落魄。 蒋委员长陷入了巨大的心理挣扎中,一方面他当然希望南京保卫战继续打下去,外围防线虽已失守,复廓阵地也已经岌岌可危,但奉命守城的十几个师仍有一战之力,他们若退守城中打巷战,日军也很难快速攻陷南京,也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样一来,对后面的大局是有利的,说到底小日本的资源有限,可供调配的兵力也很有限。 可另一方面,蒋委员长又委实舍不得玉石俱焚,他既不愿意南京这座六朝古都在战火中化为一片瓦砾场,更不愿意留守南京的十几个师与日寇同归于尽,蒋委员长太喜欢南京这座城市了,他更加不愿意失去留守南京的几支“御林军” 徐源泉的第2军团还有粤军66军、83军也就罢了,71军、72军、74军、78军还有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可都是他蒋某人的嫡系部队,是嫡系啊! 蒋委员长这个犹豫呀,为难呀,可南京的战局已经不容许他犹豫了。 转天也就是12月l1日下午,蒋委员长终于下定决心,南京不守了,留守南京的十几个师立刻分头突围。 徐十九最为担心的局面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蒋委员长在最不该下令留守的时候调集重兵死守南京,接着又在最不该下令撤退的时候命令守城部队分头突围,南京保卫战无论怎么打,都不可能会有比这更糟糕的结果了。 ########## 蒋委员长的电令发送到南京,唐生智的心气一下就泄了 唐生智苦笑着对他的幕僚欧阳起莘说道:“我怕是当不成骡子了。” 原来唐生智当初主动请缨挑起留守南京的重任时,欧阳起莘就曾笑言唐生智是头湖南骡子,北方说别人是骡子是骂人,可在湘楚大地,骡子却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只有那种认死理,不撞南墙誓不回头的犟种,才会被称之为骡子。 唐生智的倔犟并没有换来好的结果,他也想过抗命,不过没用。 虽然老蒋临走之前曾经召集留守南京的部队长进行训话,要求他们像服众他老蒋一样服从唐生智的命令,可事实上,无论是罗卓英、刘兴这两个副总司令长官,还是底下的军长、师长们,都不怎么把唐生智当回事。 只要罗卓英、刘兴愿意,他们随时可以架空唐生智。 唐生智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尽可能地将蒋委员长的命令推迟两天下达,因为十几万守城部队的突围转进可不是闹着玩的,撤退序列怎么安排,撤退线路怎么确定,渡江工具怎么解决,突围之后部队又到哪里集结,这些都需要时间来安排。 不过现实是残酷的,唐生智最后的这点愿望也没能实现 罗卓英根本不听劝,在接到老蒋电令后的第一时间就将所有能够召集的部队长召集到百子亭唐公馆开会,商定撤退序列以及路线,消息很快传开,整个南京卫戍区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刚刚打出一点血性的**官兵,那心气一下就泄了个干净。 第49章兵慌马乱 整个南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之中。 谷寿夫这个老鬼子除了要比那两个参加百人斩比赛的小鬼子更加凶残以外,在整个南京保卫战中几乎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但有一句话却让他说对了,**有最好的兵,却也从来不缺贪生怕死的将军,没了领头的,**立刻就成了一群绵羊! 百子亭唐公馆军事会议开完,51师、58师、103师、ll2师的几个师长还有宪兵总队长萧山令便匆匆赶回驻地部署撤退事宜,可被蒋委员长寄予hou望的几个中央军嫡系部队的部队长的表现可就不那么光彩了。 71军军长王敬久、87师师长沈发藻,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在会议结束之后都没有返回驻地部署撤退事宜,而是直接坐车去了下关码头,桂永清好歹给参谋长邱清泉打了个电话,王敬久和沈发藻却连招呼都没打撇下部队就跑了。 邱清泉挂掉电话就气得破口大骂,然后挨个给各旅、各团打电话,结果电话线路已遭到严重破坏,部队大多联络不上,邱清泉又派通讯兵口头传达撤退命令,最后六个团联络上了五个,不过谢承瑞团却始终联络不上。 等到好不容易联络上谢承瑞团,再想从正面突围已经没有可能了。 本来,按照卫戍司令部的计划,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应该会同第103师、112师从高桥门方向突围,然后穿过淳化镇前往溧水跟外围的粤军第66军会合,然后向浙西转进,可是命令刚下桂永清这个总队长就先跑了,紧接着谣言四起,军心一下就瓦解了,邱清泉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带着这样一支部队从正面突围了。 从正面突围已经没有可能了,怎么办? 没办法,邱清泉只能带着部队掉头走挹江门去下关码头,准备渡江退往皖南。 这下完了,87师、88师、从江阴要塞撇下来的103师、112师、156师还有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好几万人马将通往挹江门的几条主干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除了**还有闻风而动的南京市民,几十万人争相涌向下关码头,一时间人头攒动、推搡拥挤,离散的亲人争相哭嚎,场面怎一个惨字了得? ########## 南京城的骚乱很快就波及到了夫子庙野战医院。 这时李子涵才刚动完第二次手术,人还在麻醉中没醒过来呢,二瓜跟红杏正陪侍在病床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家常话,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声,遂即整个野战医院便骚动了起来,许多还能动的伤员都争相往外边跑 二瓜柱着拐杖走到病房外,拦住一个伤员问道:“兄弟,咋了?” 那个伤员说道:“兄弟,赶紧走吧,**马上就要撤离南京城了。” “不,不能吧?”二瓜闻言吃了一惊,吃声道,“我我我我我……” 那伤员不耐烦了,没好气道:“你你你,快别你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罢,那伤员就一瘸一拐地走了,也没有宪兵上前来阻拦,二瓜这才发现,整个野战医院的宪兵竟然都不见了,不过他还是不相信**会撤离南京城,**真要撤离,大队长一定会派人来把他们接走的,大队长是不可能扔下他们的。 红杏从病房里出来,关切地问道:“二瓜,怎么了?” “没什么。”二瓜抱着双臂在门槛上坐下,气鼓鼓地说道,“有人散布谣言。” “兄弟别傻了,这可不是谣言,**真要撤了。”又一个伤员打门前过,劝二瓜道,“赶紧跟我们走吧,这时候去码头兴许还有船坐,去晚了可就没了。” “我不走。”二瓜坚持道,“我要是走了,回头大队长派人来就该找不着了。” “你们大队长?”那伤员冷笑了笑,说道,“兄弟你别傻了,你们大队长只怕早就已经先跑了,没听说吗,那些个军长、师长一开完会就跑了。” “你胡说!”二瓜立刻怒了,冲那伤员吼道,“不许你这样说我们大队长。”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那伤员苦笑,又接着说道,“你爱等就等着吧,咹。” 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伤员从病房里走出来,都乱哄哄地向着大门方向去了,甚至有刚动过手术的重伤员也挣扎着从病房里爬出来,整个野战医院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也没见有人出来维持秩序,二瓜便也有些相信了。 这时候,俞佳兮和几个医生也在两个宪兵的护卫下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二瓜坐在病房门槛上发呆,便上前说道:“二瓜,快别坐在这里发呆了,赶紧跟我走,**马上就要撤离南京了,你赶紧跟我一起走。” 一个宪兵立刻出来阻止道:“俞医生,这恐怕不行,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护送野战医院的医护人员前往下关码头,至于医院里的伤员,这不归我们负责。” 另外几个医生也纷纷劝说俞佳兮少管闲事,俞佳兮却急了,正欲跟他们争辩时二瓜却在红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笑着对俞佳兮说道:“佳兮姐,你走吧,你不用担心我,大队长他一定会派人来接我们的,他一定会的。” 俞佳兮一想也对,二瓜跟着部队走说不定反而安全,她其实也想跟十九大队、跟徐十九一起,可又怕给徐十九添麻烦,当下叮嘱二瓜道:“二瓜,那你自己保重,还有,帮我给你们大队长捎句话,让他一定要活着过长江见我。” 二瓜憨笑道:“佳兮姐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俞佳兮也笑,伸手摸了摸二瓜憨憨的脸,转身走了。 ########## 冯圣法自从到百子亭唐公馆开完会回来,脸色就没好过 吴福线失守之后,南京城已成战略死地,原本就不该守,却非要调集重兵死守,守就守吧,真要豁出去了在南京跟小日本拼个你死我活,也未尝不能咬下小日本一块肉来,可临了临了却又要分头突围,这他娘的打的什么仗? 南京保卫战无论怎么打,恐怕都不会有比这更糟的结果了! 此时此刻,冯圣法真想学徐十九骂一句:他娘的什么狗屁领袖?! “师座,消息已经传开,瞒是瞒不住了,撤吧。”徐十九叹息道,“南京保卫战打成这模样,那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可事情已然是这样了,再愤恨、懊恼也没用了,部队已然是人心惶惶了,这仗已经没法再打了。” 冯圣法也浩然长叹一声,道:“可就算撤,又岂是说撤就能撤得了的?” 冯圣法第58币现在已经跟日军第6师团彻底纠缠在一起,双方战线是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58师如果现在撤退,结果必然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兵败如山倒,最后也终将被日军第6师团全歼在长江边上。 当然,58师也可以选择退入南京城内,然后走挹江门去下关码头。 不过,冯圣法更知道这根本就是条死路,白天他从百子亭唐公馆开完会回来时,南京城内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通往挹江门的大街上早已经挤满了逃难的**和南京百姓,此时此刻,下关码头只怕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吧? “师座,我们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徐十九却出人意料地说道。 “哦?”冯圣法回头望着徐十九,说道,“一线生机?生机在哪?” “师座,你看。”徐十九大步走到地图前,对着地图说道,“日军第6师团虽然已经跟我们师彻底纠缠在一起,可在日军第6师团的高级将领眼里,全歼我们58师的战果只怕远不足以与首陷南京的泼天大功相提并论。” 冯圣法皱了皱眉,又道:“那又如何?” 徐十九用手拍了拍地图上的一个点,肃然道:“日军的首要目标始终是南京,而赛虹桥又是日军重装部队进入南京的必经之路,如果我们能在赛虹桥留一支部队,就必然可以吸引日军的绝大部份火力,赛虹桥拖住日军一到两天,就能够替师主力的撤退、渡江赢得充足的时间。” 冯圣法听出了徐十九的弦外之音,沉声道:“你的意思是?” 徐十九啪地立正,直直地望着冯圣法说道:“师座,交给我吧!” 冯圣法眸子里霎时流露出异样的神采,钦佩、不舍、感ji、愧疚……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可最终,冯圣法却只是长叹息了一声,又解下自己的勃朗宁佩枪交给徐十九,动情地说道:“阿九,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一定要活着归队 “是!”徐十九接过勃朗宁手枪,又啪地立正,“一定活着归队!” 冯圣法又张开双臂与徐十九用力相拥,一边用双手使劲地拍着徐十九的肩背,一边叮嘱道:“阿九,保重,” 师部的几个参谋、警卫也纷纷别过脸去,两个女报务员更是潸然落泪,显然,在她们看来,徐十九跟师座这一别,必然就是永诀了。 第50章断后 徐十九从师部回到中华门附近的十九大队驻地时,已经是12日的凌晨了。 此时,最高领袖已经下令撤退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开,十九大队的老兵们也全都已经知道了,在徐十九回来之前,部队早就已经自发完成了集结,只等徐十九回来一下令,部队立刻就可以开拔了,往哪去?当然是去下关码头,坐船渡江 因为这个时候南京已经被日军三面合围,只有北边的长江还没有被日军封锁。 看到徐十九,顾玮、陆雍、独眼龙和高慎行几个军官便迎了上来,顾玮询问道:“大队长,是不是现在就开拔?” 徐十九没有理会顾玮,大步走到了队列前。 顾玮愣了愣,也跟着站到了徐十九的身后,此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列队而立的十九大队老兵们也同样没有意识到,一场没有援兵、没有退路甚至没有活命希望的必死之战正等待着他们。 徐十九冷峻的目光从列队肃立的两百多老兵脸上逐一掠过,然后大吼道:“家里是独子的,出列。” 六七个老兵应声出列,带着满脸的不明所以。 徐十九没有半句解释,接着声嘶力竭地大吼:“念过中学的,出列!” 又有七八个士兵出列,其中就包括小工兵李牧,还有学生兵舒同文,哦对了,还有三个女兵,除了王玉兰、曹娇,还有另外一个女兵,那天巷战打完这个漂亮的女兵就跟上了十九大队,准确地说是跟上了高慎行。 徐十九没办法,只能让她暂时留在卫生队。 徐十九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大吼:“十八岁以下,四十岁以上的,出列!” 这一次,只有一个老兵站了出来,他不是别人,就是司务长曹满仓,老曹今年刚好满四十周岁,在军队里这已经算是高龄了。 徐十九的目光掠过曹满仓脸上时,眸子里终于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哀伤,当年跟他一起从福建前往上海的十九路军老卒,已经只剩他跟曹满仓两个人了,错过今天,恐怕就只剩下曹满仓一个了,十九路军,也终于要成为历史了。 曹满仓已经意识到不对,突然大喊起来:“大队长,我不走!” 顾玮等军官和两百多老兵面面相觑,走?大队长要让这些人走哪去?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徐十九大步走到了舒同文跟前,沉声道:“阿文,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十九大队4连长,这十几个兵我可就交给你了,再交给你两个任务,第一,去夫子庙把咱们的伤员都接过来,第二,带着他们跟随师主力渡江,一定要把他们活着带过长江。” 舒同文先是一愣,然后赶紧挺身立正,大声应答:“是!” 徐十九又转身望着黑瞎子,大声道:“黑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阿文的卫兵,你的任务就是保证他的安全!” “大队长,这……”黑瞎子挺为难。 徐十九闷哼一声,冷然道:“这是命令!” “是!”黑瞎子ji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又啪地挺身立正,然后表情狰狞地大吼,“只要我黑瞎子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舒副班长掉一根毫毛!” “错了,是舒连长!”徐十九大手一挥,又冲舒同文喝道,“出发!” 片刻后,舒同文、黑瞎子便带着这支十余人的小部队匆匆奔赴夫子庙,接应二瓜、李子涵等十九大队的伤员去了。 这个时候,脑子再慢的人也已经回过味来了。 顾玮抢到徐十九跟前,急道:“大队长,咱们不走了? “不走了。”徐十九点点头,又叹息道,“咱们得留下来,断后!” 话音落地,不仅几个军官变了脸色,列队的两百多老兵更变了脸色,南京战局已经崩坏到了这个地步,留下来断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送死! “没错,现在留下来断后,那就是送死!”徐十九在队列前踱着步,语气之中透着让人肝颤的冷酷,“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没有人留下来,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没人吭声,不少老兵的胸膛都是一鼓一鼓的,显然,都在心里面憋着气呢。 想想也是,整个58师五千多人,74军更有一万多人,凭啥就得十九大队留下来? 徐十九冷冽的目光像刀一样从老兵们脸上剜过,大吼道:“你们不愿意想,我来替你们想,你们不愿意说,我来替你们说!如果没人断后,让小日本撵着屁股追上来,整个58师五千多人,整个74军一万多人,一个都别想过长江,一个都别想活!” 顾玮忍不住反驳道:“可是大队长,你刚才也说了,58师五千多人,整个74军更有一万多人,谁都可以留下来断后,凭啥非得是咱们十九大队?不公平,这不公平!” “公平?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公平!”徐十九冷酷地道,“你也说了,整个74军一万多弟兄,谁都可以留下来断后,为什么就不能是你,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们十九大队?既然出来当兵,既然穿上了这身军装,那就要担负起必须承担的责任!” 说着,徐十九又从裤兜里掏出了冯圣法赠送给他的那把勃朗宁手枪,向着两百多老兵扬了扬,接着说道:“看见这把手枪了吗?勃朗宁的,世界名枪,这把手枪是师座临行之前送我的,但我只要了一颗子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两百老兵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把手枪上。 “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徐十九掂了掂手枪,大吼道,“告诉你们,这颗子弹不是用来打小鬼子的,是给我自己准备的!这次留下断后,老子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说罢,徐十九又杀气腾腾地道,“我把丑话摞在前头,谁敢临阵脱逃,杀无赦!” 两百多老兵尽皆神情惨然,徐十九这个上校大队长都不惜一死了,他们这些大头兵还能够怎么着?罢了,拼死了算球! 徐十九收好了勃朗宁手枪,又使劲地扯了扯德式军装的下摆,最后仰天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全体都有,目标赛虹桥,跑步……走!” ########## 时间很快进入12月12日的清晨。 此时,南京城内的骚乱已经非常严重,严重到什么程度?严重到挹江门内发生了大规模的踩踏事件,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第1旅第2团团长谢承瑞竟然在挹江门内被自己麾下士兵给活活踩死了,谢团长没有倒在日寇枪口下,却死在了自己部下的脚下! 还有下关码头,几十万人涌向了码头,可码头上的渡轮却只有几艘,来不及上船的官兵死死拖着渡船船舷,不上船开走,船上的官兵急了,竟然拿刀砍拿刺刀捅拿机枪扫射,曾经在同一个战壕里浴血拼杀的战友,此时却开始了自相残杀! 还有,数以千计的**将士抢不到渡船,甚至抢不到哪怕一片木板,在绝望之下,他们纷纷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试图泅渡过江,最后这些**将士全部冻死在江中,在寒冬腊月泅渡长江,根本就是找死,水性再好也是个死! 此时,若从上空鸟瞰南京城,你就可以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向着下关跑,只有一支小部队正迎着人流从中华门出城,正赶赴赛虹桥,这支小部队自然就是十九大队,徐十九从冯圣法那里领了断后的任务,正带着部队往前走。 一路上不断有从前线溃败下来的溃兵让到路边。 “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有溃兵好心提醒,“前边已经没有咱们的部队了。” “知道。”小部队中走出来一个上尉,向着那溃兵惨然一笑,说道,“正因为前边没有我们的部队了,我们才要往前去。” “你们这是要干吗?”又有溃兵问。 “不干吗,奉命断后。” “啥断后,那是送死。” “那怎么办,总得有人留下来断后吧?” 那溃兵便不说话了,莫名地,他忽然举起右手向着面前缓缓开过的小部队敬了记标准的军礼,有人带头,让到路边的溃兵们也纷纷跟着军礼,然后目送着这支不过两百多人的小部队逆着溃退的兵潮向南、向南、再向南…… ########## **的混乱很快就引起了日军的注意。 当气象观测队将对面**的异动报告给谷寿夫时,这老鬼子很快就得出结论,**打算放弃南京了,当下兴奋地对他的参谋长下野一霍说道:“下野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支那领袖蒋已下了命令,支那军决定要放弃南京了,呵呵 谷寿夫的推断很快就得到了情报部门的证实,他们已经截获了**的电文。 “哟西,哟西。”下野一霍也兴奋得连连搓手,说道,“支那军在这时候撤退,简直就是愚蠢至极,再没有比这更愚蠢的决定了。” 谷寿夫大笑道:“支那领袖蒋一贯如此。” 下野一霍又道:“师团长,我仿佛可以看到成千上万的支那军已经放下武器,向大日本皇军投降了,本来,这些支那军若是死守南京与皇军打巷战,皇军既便占领南京,只怕也会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不过现在,南京却是唾手可得了 谷寿夫得意地道:“据说第18师团、第9师团在紫金山和光华门都不太顺利。” 下野一霍微笑道:“看来首陷南京的泼天大功,还是得落到咱们第6师团头上。” 下野一霍话音还没落地,前方却忽然响起了ji烈的枪声,遂即有作战参谋跑过来,向谷寿夫报告道:“师团长,赛虹桥方向遭到支那守军顽强抵抗,步兵第45联队攻势受挫,神田大佐请求野炮联队紧急炮火支援。” “纳尼?”谷寿夫难以置信道,“赛虹桥还有支那守军?” 下野一霍和刚赶过来的步兵第36旅团旅团长牛岛满也是面面相觑,都这时候了,赛虹桥的中**队竟然还不撤?也没有崩溃? 第51章死守 扔下十几具尸体之后,小日本又一次退了回去。 徐十九一屁股坐地上,感到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累得不行。 十九大队自从昨天上午八点半从348团手中接过赛虹桥阵地,到现在已经坚守了将近四十个小时了,徐十九都记不太清打退日军多少次进攻了,光是坦克好像就击毁了四辆,其中两辆是他用迫击炮干掉的,另外两辆却是弟兄们命命换的。 此外,中华门已经失守,南京城内也已经响起枪声了。 喘息了片刻,徐十九嘶哑着嗓子大吼:“各连,上报伤亡情况。” 顾玮、陆雍都已经牺牲了,独眼龙、高慎行和两个临时代理连长的老兵拖着疲惫的双腿爬起身来,弯着腰挨个拍打士兵的钢盔,各连士兵都呆在各自的战壕里,很好数,还能喘气的老兵通常会嗯一声,没什么反应那就意味着这个士兵已经阵亡了。 伤亡数字很快统计出来,整个十九大队还剩下21人,其中包括两个重伤员。 21个人,甚至都不足半个排的兵力了,更何况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了。 徐十九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只能让高慎行带几个弟兄冒死去阵前搜集日军遗弃的枪支弹药,小日本也不是傻瓜,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搜集他们的枪支弹药,便用九二式重机枪从千米开外远远扫射。 最终,出去搜集枪支弹药的七个老兵只回来四个。 高慎行和另外三个老兵总共背回来九杆三八大盖、八十多发子弹还有十颗手雷。 最后剩下的十八个老兵便开始默默地检查装备,分配弹药,除了高慎行,每个老兵平均分到了五发子弹,手雷或者手榴弹每人两颗,再剩下的,就只有刺刀了,至于高慎行,徐十九把剩下的一百多发7。62mm口径子弹全给了他一个人 天空上再次响起了短促的尖啸,小日本又开始炮击了。 紧接着,一排排的炮弹便铺天盖地落到了3连的阵地上,小日本看来是真被ji怒了,这次炮击不仅有70mm口径的九二步兵炮、75m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以及l05m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甚至还有l50mm口径的重型榴弹炮! 徐十九双手抱头,静静地蹲在战壕里,耳畔不时爆起巨大的声响,甚至连脚下的地面都在剧烈的颤动,灼热的砂土不停地翻起来,扑簌簌地掉落到他的身上,又顺着衣颈落进他的脖子里,烫得他直呲牙,却不敢稍有妄动。 此时此刻,徐十九和老兵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日军炮击结束,或者等待着一发炮弹落下来,将他们炸个粉身碎骨!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半小时,日军的炮击终于是结束了。 徐十九晃了晃脑袋,耳朵孔里还在嗡嗡地轰鸣,探头往前面看去,只见上百名日本兵已经拉开了稀疏的散兵线,正向着十九大队阵地逼近,透过尚未完全散开的硝烟,可以清楚地看到日军刺刀上反射过来的冷森森的光线。 徐十九和老兵们还晕乎着呢,高慎行已经趴在最前面的散兵坑里跟小日本干上了,借助从小日本手中缴获的那具瞄准镜,他手中的那杆中正式步枪已经成为了小日本的噩梦,将近一千米的距离,只要是固定目标,基本上弹无虚发。 高慎行还专挑小日本的军官和机枪手打,打得小日本是苦不堪言。 说起来让人不敢相信,昨天刚上阵地时,小日本的第一次进攻竟然是被高慎行一个人一杆枪给打退的,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这小子先一枪干掉了日军的小队长,接着两枪干掉了两个重机枪手,等日军往前突进百米,掷弹手和轻机枪手也都被干掉了,火力支援小组基本上都被打残了,小日本只能够撤回去。 不过后来小日本也学乖了,从千米开外就开始做各种战术规避动作。 既便如此,高慎行的命中率仍旧高得吓人,每两枪就必定能干掉一个小日本,小日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掷弹筒打不到一千米,机枪打不准,就调来迫击炮、步兵炮打,最后甚至还调来了装甲车、坦克,能把小日本逼到这份上,恐怕也就高慎行了。 “丁……”伴随着清脆的脱壳声,又一个日本兵倒在了高慎行的枪口下,高慎行再一次拉动枪栓、推弹上膛,这已经是倒在他枪口下的第六十八个日本兵了,从昨天十九大队换防赛虹桥起,他就在心里默默地计着数。 头顶上响起了短促的尖啸,意味着有一发炮弹正向着他呼啸而来。 “老高小心,卧倒快卧倒!”躲在几十米外的独眼龙都替他着急,高慎行却根本不为所动,透过瞄准镜再次锁定了一个日本兵,他已经听出来那是一发60mm口径的榴弹,落点至少在二十米外,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 “轰!”榴弹落地爆炸,果然在二十米外,高慎行毫发无损。 不过这时候,日军已经迫近到了五百米内,几个火力支援小组终于把重机枪、掷弹筒给架了起来,九二式重机枪、掷弹筒统统对准了高慎行藏身的散兵坑,那子弹就跟水一样泼过来,50mm口径的榴弹就跟下雨一般往下落。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高慎行的好时候终于到头了,他从一个散兵坑跳到另一个散兵坑,开始疲于奔命,偶尔才有机会停留下来抽冷子打一枪,足足一个加强小队的日本兵便纷纷直起腰加快脚步,向着十九大队的阵地潮水般冲了过来。 不用徐十九下令,还能喘气的老兵便纷纷爬了起来,有个被炸断了腿的老兵也在战友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断腿处的血就跟流水似的嗒嗒往下趟,那老兵却跟没事人似的,只是端着三八大盖,冷冷地瞄准了对面汹涌而来的日本兵。 “弟兄们,子弹可是不多了,咱们也没有慎行那样的好枪法,所以,待会给老子放近了再打,谁也不许浪费子弹。”徐十九将镜面匣子的机头用力扳开,枪口对准了打头的那个日本兵,“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十六老兵轰然回应。 整个阵地遂即陷入了沉寂,只有五百米外小日本的轻重机枪仍在疯狂怒吼,还有小日本的步兵、迫击炮,也在连续不断地发炮。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日军进入了百米内。 徐十九稳稳地握着镜面匣子,丝毫没有开枪的意思。 日军纷纷再次加速,很快就进入了五十米内,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日本兵已经从腰间解下手雷,准备拿手雷往钢盔上磕了,就在这时候,徐十九终于扣下了扳机,只听叭的一声脆响,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日军军曹应声倒地。 下一刻,十六老兵纷纷开火,日本兵倒下了一排。 不过剩下的日本兵并没有翻身卧倒,反而开始了最后的冲刺,小日本也不是瞎子,他们已经发现了,对面阵地上的**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只要冲上去,这伙**就全完了,胜利就属于他们了。 在损失了近半兵力后,剩下四十多号日本终于冲到了阵地前。 “弟兄们,上刺刀,跟狗日的小鬼子拼了!”徐十九拿打完子弹的镜面匣子当暗器随手扔向对面的一个日本兵,然后翻手擎出刺刀跳出了战壕,最后剩下的十几个老兵也纷纷拔出刺刀卡进步枪座槽,然后端着刺刀跳出了战壕, 那个断了腿的老兵已经无力拼刺刀了,便将两颗手榴弹的旋盖旋开,然后用手指捻紧导火索将手榴弹压到了屁股底下,一个日本兵大叫着跳进战壕,端着刺刀往老兵胸口刺来,老兵微微一侧身,刺刀就戳在了他的右胸口。 日本兵狞笑着,正待拔出刺刀时,步枪却被老兵攥住了,日本兵大怒,双手握紧枪把开始用力转动着步枪,卡在步枪上的刺刀便跟着来回扭动,一下就将老兵的右肺叶搅了个稀巴烂,有殷红的血丝顺着老兵的嘴角溢出,老兵却是笑了,得意地笑了。 日本兵正感到莫名其妙时,突然发现那老兵的屁股底下有青烟冒出,青烟?手榴弹?日本兵大吃一惊,赶紧扔掉步枪就要翻身卧倒时已经晚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压在老兵屁股底下的两颗手榴弹就已经炸了,爆炸产生的气浪一下就将日本兵给吞没了。 徐十九反握着刺刀大步向前,这把刺刀已经不是他原来的那把了,原来那把刺刀被他当成暗器扎进一个日军曹长心口了,当时那个日军曹长正拿王八盒子试图偷袭他,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冲过来,却被徐十九轻松躲过,再反手一刀就刺开了那日本兵的脖子,那日本兵扔掉步兵,双手死死捂着金鱼嘴般绽开的脖子倒了下来。 “西内!”又一个日军军曹挺着军刀向徐十九刺来。 徐十九不退反进,日军军曹的军刀几乎是贴着徐十九的右肋滑过,徐十九手中的刺刀却一下刺穿了日军军曹的心脏,日军军曹并不高大的身躯顿时蜷缩起来,原本凶狠狰狞的目光也霎时变得呆滞异常,然后抽搐着倒了下来。 十几米外,一个日本兵吓坏了,虽然端着刺刀却没有勇气冲上来,反而把手伸向腰间解下了一颗手雷,再拿手雷往钢盔上使劲一磕便要往徐十九身上扔过来,徐十九眼角余光瞥见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刺刀甩了出去。 刺刀准确地刺入了日本兵胸口,已经磕开引信的手雷再没能扔出,几秒钟后,手雷便轰的炸了,将那个日本兵炸成了零碎。 毫无征兆地,徐十九猛然转身,钵大的铁拳已经高高扬起。 然而这记拳头终究没能落下来,靠近他身后的竟不是别人,而是高慎行,高慎行反握着他的那把中正剑,中正剑已经折断,冷森森的剑锋却已经紧紧地抵住了徐十九咽喉,仅毫厘之差,徐十九的脖子连同颈总动脉就要被高慎行割断了 “慎行?!” “大队长?!”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转身,等他们转过身来,却发现整个阵地上除了他们两个已经再没有站着的活人了,无论**还是日军,全都已经躺下了,整个阵地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不远处一个竹筐正在熊熊燃烧,劈叭作响。 恶战之后的疲惫感潮水般袭来,两人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 高慎行喘息了片刻,又挣扎着爬起来,向着四周嘶声大吼:“有活着的没,还有能喘气的没有……” 没有人回应,只有烈焰在风中呼呼作响。 徐十九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别喊了,就剩我们俩了。” 话音未落,附近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呻吟声,徐十九、高慎行手脚并用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战壕,却发现独眼龙正用双手在战壕里胡乱摸索着什么,嘴里还不停地念叼:“我的枪,我的枪,我的枪,我的枪……” 徐十九和高慎这时才注意到,独眼龙仅剩的那只右眼也废了。 高慎行过去捡起一把镜面匣子递到独眼龙手上,说道:“独队,枪在这呢。” 独眼龙在镜面匣子上摸了两摸,便一把拨开了,嚷道:“不是,不是这把,不是这把,不是这把……”说着独眼龙便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他已经流了很多血,刚才全凭着一股信念支撑着,现在这股信念似乎也快撑不住了。 高慎行愣愣地握着镜面匣子,不知道独眼龙找的是哪把枪。 徐十九却猜出了一点儿端倪,当下跪倒在独眼龙跟前,双手在松软的战壕里胡乱摸索起来,片刻之后,徐十九便从泥土当中翻找出了一把小木枪,然后将那把木枪递到了独眼龙手里,明显已经处于弥留状态的独眼龙一把就抓住了小木枪。 “找到了,找到了,还好没丢,这是我给儿子的生日礼物。”独眼龙将小木枪死死地抱在怀里,一边喃喃低语着,“这是给我儿子的生日礼物,我得给他捎回去……”独眼龙的声音轻了下去,渐至不可闻,只有两行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 第52章一起上路3 夕阳西下,再有半个小时就该天黑了。 徐十九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却发现里面只剩下一颗烟了,就着战壕前仍在燃烧的大火点着了,塞嘴里美滋滋地抽起来,抽了几口才发现高慎行正抱着他心爱的中正式步枪坐在旁边发呆,便将剩下半截烟递过去,说道:“抽几口吧,最后一根了。” 这次高慎行终于没有再拒绝,从徐十九手中接过烟塞嘴里使劲吸了一口,却被呛得直咳嗽,咳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徐十九便开始笑,也笑得眼泪直流。 眼看着就要上路,两个人似乎都变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笑够了,徐十九躺在铺满尸体的战壕里,问高慎行道:“你的中正剑呢?” “断了。”高慎行又吸了一口烟,这次没刚才那么用力,浓烟吸入肺里时也不那么辛辣难受了,学着会抽烟的老兵将残烟从鼻孔里喷出来,然后望着已经变得淡了许多的青烟幽幽地说道,“扔了。” 徐十九便收了笑容,有些落寞地道:“你早该扔了。” 高慎行连吸了几口,然后问徐十九:“你似乎对领袖成见很深?” “不,我对蒋某人没什么成见。”徐十九摇了摇头,仰望着头顶夜空说道,“我只是对这个政府很失望,我不懂得什么理论,也分不清那些主义思想,我只知道,淞沪会战原本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南京保卫战更不应该打成现在这个样 高慎行便沉默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在思考徐十九的话 “算了,不说这些了,只等小日本再次进攻,我们就该上路了,也就卸下肩上担负的责任和义务了。”徐十九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问高慎行,“就要上路了,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的,错过这关口,你就是想说也说不成了。 高慎行还是沉默,眸子里却不可遏止地流露出了一丝哀伤。 “不说?那我来问你吧。”徐十九道,“你和那个姚念慈,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她呀……”高慎行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我家跟她家是对门的,从小我们就一块玩,算是青梅竹马吧,后来她们家就搬走了,我也顺利地考上了黄埔军校,又从黄埔军校考进了陆军大学,有次去翠禧楼赴同学生日宴,不想就遇着她了。” “她已经是翠禧楼头牌了?”徐十九道,“当时你什么感觉,惊喜还是伤感?” “应该是惊喜多过伤感吧,后来我常去翠禧楼找她,她也经常会来陆大看我,我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等到我陆大毕业就把她赎出来,然后再结婚,生儿育女……”说着高慎行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嘲弄之色,接着说道,“可我万万没想到……” “然后那个什么汪公子就出现了?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来头不小的样子。” “他叫汪文兴,行政院长汪精卫的侄子,这小子多灌了几两黄汤调戏念慈,被我揍了一顿又扔秦淮河里了,转天我就被陆大开除了,为了这女人,我连军衔都没保住,可是当我再次去翠禧楼找她时,却发现汪文兴居然就睡在她的床上 “大队长你也知道,翠禧楼是秦淮河最有名的风月场,她作为头牌交际花,如果不是自愿是没人能够强迫她的,可笑我还想着替她出头呢,还想着要维护她的清白呢,其实她早就已经,已经……”说到最后,高慎行已经哽咽不能成声 这个钢铁一般的硬汉子,终于还是在人前流露出了内心的柔软。 徐十九拍拍高慎行的肩膀,表示安慰,他完全可以理解高慎行当时的心情,只要是个男人就绝对无法忍受这样的背叛,这也难怪,后来姚念慈与高慎行数次见面,高慎行对她都是爱搭不理的,换成是他徐十九,也一样不会理睬这个女人。 不过徐十九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恐怕不那么简单。 高慎行刚才说的虽然简单,但他跟姚念慈必定有过一段热恋,一个是风华正茂的陆大军官,前途无量,一个是秦淮河的名媛,秀色无双,两人之间应该还是存在真爱的,否则高慎行不会伤得这么深,姚念慈也不会到现在还对高慎行念念不忘。 徐十九便问道:“如果现在满足你一个愿望,你最想做什么?” “如果我说最想把小日本的天皇给干了,你肯定不信。”高慎行说着自己也乐了,可是很快笑容又变淡了,叹息道,“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问,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为她做这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徐十九点头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就这样。” 高慎行摇头道:“她也许是个美人,我却算不上英雄。 “不,你是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徐十九望着高慎行,非常认真地说道,“既便没人记得咱们的名字,既便没人传颂咱们的事迹,但是我坚信,后人会永远缅怀咱们,也会永远感ji咱们,感ji咱们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所做的一切。” 高慎行抱着枪,淡淡地笑了:“让你这么一说,死……好像也不那么可怕了。” “来吧,慎行,我的好兄弟,让我们一起上路!”徐十九用力拍了拍高慎行的肩膀,再转过头来时,日本兵再次上来了。 ########## 三汉口,74军正在有条不絮地渡河。 由于首长军长俞济时的关系,74军刚刚编成奔赴淞沪战场时,可谓装备精良,甚至相比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也毫不逊色,全军21000余人,绝大部份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不过淞沪会战打完,老兵就所剩无几了。 到现在,全军总共还剩7000余人,其中58师4000余人,不过大多都是刚刚入伍的新兵,不少新兵在当兵之前甚至连枪都没摸过,至于装备什么的,就更必提了,各式火炮、重机枪扔了个干净,轻机枪、步枪也所剩无几。 最讽刺的是,当初俞济时从族叔俞飞鹏那里偷偷要来的那艘小火轮,在74军的渡江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经过将近四十个小时的抢渡,74军7000多残兵基本上都安全渡过了长江,其中就包括十九大队的伤员们。 小火轮又一次折返回来,最后一批部队正在有序登船,冯圣法却站在江边一块凸起的大石上,正遥望着赛虹桥方向,浓眉紧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警卫连长郭伟全走到冯圣法跟前,劝道:“师座,该上船了。” 冯圣法回过头来,忽然问道:“小伟,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郭伟全愣了一下,慨然答道:“自民国十八年追随师座起,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了!” “八年了,不知不觉已经八年了。”冯圣法喟然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八年前你还只是个小小少年,现在却已经是个强壮魁梧的百战老兵了。” 冯圣法自律、节俭、谨慎,严肃,从来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跟郭伟全说这些,郭伟全已跟了冯圣法八年,又岂能听不出弦外之间,当下挺直胸膛向冯圣法敬了一记军礼,肃然道:“师座,有什么话您请直说 冯圣法点头,又说道:“小伟,部队已经全部过江,可十九大队却还在赛虹桥跟小日本死磕,徐十九的为人我明白,十九大队的作风我更清楚,若没有我的命令,他们宁可战至最后一卒也是绝不会后撤的,所以,我希望你能走一趟赛虹桥。” 这是一个必死的任务,而且很可能毫无意义,因为谁也不确定十九大队能坚持多久,他们也许还在坚守,也许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了,所以,冯圣法并没有使用强迫的命令口吻,而是用了希望俩字。 郭伟全却毫不犹豫地应道:“师座让我去哪,我便去哪!” “好,我没有看错你。”冯圣法拍了拍郭伟全的肩膀,又道,“你把警卫连剩下的二十八人全带上,再把军座留下的十六挺花机关也带上,到了赛虹桥,如果十九大队已经转进或者全军覆灭,你就带着部队赶紧回来,如果十九大队还有人活着,那就把他们接应出来,我会让渡轮在这里一直等你们,记住了,一定要活着回来!” “是,一定活着回来!”郭伟全啪地立正,又扭头冲身后列队肃立的警卫连官兵扯开嗓子大吼道,“弟兄们,抄家伙,跟我走。” ########## 赛虹桥阵地,徐十九和高慎行已经迎来最后的时刻。 “一百零二个!”伴随着清脆的枪响,又一个日本兵应声倒地,透过瞄准镜,高慎行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日本兵脑后绽开的血雾,高慎行冷漠地拉动枪栓,将弹壳退出,然后瞄准前方又一个日本兵冷漠地扣下了扳机。 这一次枪没响,那日本兵也没倒。 高慎行有些错愕地拉开枪栓,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再伸手摸子弹袋,发现交错挂在左右肩上的两条子弹袋已经空了! “没子弹了?”都这时候了,徐十九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没了。”高慎行叹了口气,本想将枪连同瞄准镜全毁了,可高高举起最后却又舍不得了,最后只是把瞄准镜拆了扔掉,然后将插在面前的两把刺刀拔了出来,然后双手反握着刺刀,跟在徐十九身后大大咧咧地走出了战壕。 围上来的日本兵也已经发现两人没子弹了,在围上来的过程中竟然都没有开枪,也许他们是想抓活的,也许,他们是在以特定的方式向这两个中国军人表达着隐晦的敬意,这两个中国军人虽然杀了他们很多人,却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看到徐十九、高慎行握着刺刀,摆开了白刃战的架势,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五十多个日本兵便纷纷拉开枪栓,将枪膛里的子弹给退了出来,为首的日本军官也从刀鞘里拔出了明晃晃的军刀,而丝毫没有拔枪的意思。 徐十九扭头冲高慎行一笑,道:“看这次谁杀的更多! 说罢,徐十九便大吼一声扑向了一个日军军曹,那个军曹一个愣神便已经成了徐十九的刀下亡魂,高慎行不甘人后双手反握着刺刀也扑向了领头的那个日军少尉,那日军少尉却也是个刺杀高手,一闪身躲过了高慎行的劈刺,还反手还了一刀。 徐十九和高慎行就像两头下了山的猛虎,无比凶狠地扑入了人堆之中,出手更是凶狠到了极致,完全只顾进攻而不顾防守,因为两人都清楚,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单纯防守根本就防不住,这时候了你只能疯狂进攻,争取在毙命之前多干掉几个鬼子。 混战中,徐十九背部中了一刀,让一个日军曹长给刺的,伤口虽然不深,也不致命,但却很长,只片刻徐十九的背部便已经被鲜血浸透,这样下去,最多两三分钟,徐十九就该因为失血过多而浑身乏力乃致休克了。 紧接着,高慎行左胳膊也中了一刀。 奋力一刀将一个日本兵刺死当场,徐十九已经明显感觉到眼前开始发黑了,当下将挂在腰上的两颗手雷摘了上来,左右手各持一颗一下磕在钢盔上,又冲高慎行大吼:“老高,我先走一步了,咱们下辈子还当兄弟……” 第53章绝途 看到徐十九磕开了手雷引信,围在他周围的七八个日本兵转身就跑,然而,不等这些日本兵跑远,一道道淡淡的流光却带着“呲呲”的尖啸从左后方呼啸而来,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发黑,可以看清楚这分明是子弹划出的弹道! 这是……援军到了?问题是哪来的援军?徐十九愕然回头,只见四五十米外的战壕里已经站起个人,那人正端着挺花机关往这边疯狂扫射,一边扫射一边还声嘶力竭地大吼:“小日本,十九大队在此,受死吧,受死吧……” 回过神来,徐十九赶紧将手雷一扔,又迅速趴倒在了地上。 那边高慎行反应更快,不等徐十九把手雷扔掉就已经翻身卧倒了。 两声巨大的爆炸过后,十几个日本兵已经被炸翻在地,徐十九透过硝烟再往回看,只见那个身影的身后已经涌出了更多的身影,少说也有十几个,而且每个人的胸前都挎着一挺花机关,十几挺花机关猛烈地喷吐着火力,一下就将日本兵吞没了。 小日本摞下了二十多具尸体,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仓皇逃了回去。 “援军”迅速进入阵地,徐十九发现领头的竟是司务长曹满仓:“老曹怎么是你?我不是让你跟着师主力渡江撤退,你怎么又回来了?” 曹满仓是偷偷跑回来的,他将舒同文、二瓜他们安全送抵长江北岸后,又偷偷藏在渡轮船舱里回到了南岸,然后趁着夜色就溜了,他不是要当逃兵,而是要回到赛虹桥跟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的弟兄们,同生共死! 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郭伟全和他的警卫连。 曹满仓笑了笑,低声道:“大队长,咱们十九路军从来就没有逃兵。” 徐十九有些感动又有些感伤,要是曹满仓能活着过江,好歹还能剩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十九路军老卒,现在他又回来了,这世上就再没有十九路军老卒了,叹了口气,徐十九又问曹满仓道:“部队是否已经过江,还有阿文、二瓜他们呢?” “过江了,二瓜他们都已经跟着大部队过江了。”曹满仓连连点头。 冯圣法的警卫连长郭伟全走上前来,向徐十九敬了记军礼,说道:“徐长官,师座让我赶过来接应你,你部的断后任务已完成,现在赶紧跟我们突围吧,师座已经安排渡轮在三汉口等着了,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今晚就可以渡江。” “这就好,这就好。”徐十九长出了一口气,身躯忽然一阵摇晃。 “大队长,你怎么了?”曹满仓赶紧上前扶住徐十九,结果发现徐十九背上全是湿漉漉的、粘乎乎的,再凑近了一闻,全是血腥味,当时就大吃了一惊,失声道,“大队长你受伤了?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没事,死不了。”徐十九摆了摆手,道,“让小日本在背上撕了个口子。” 曹满仓不再说话,赶紧替徐十九脱下军装,发现血流了不少,伤口却结痂了,便往上面撒了些磺胺粉,然后用纱布包扎好。 等到包扎好了,曹满仓才问道:“大队长,别的弟兄们呢?” “都死了,就剩下我跟老高了。”徐十九叹了口气,又道,“你要是晚来片刻,我跟老高只怕也已经躺下了。” 曹满仓只能报以一声叹息,十九大队奉命断后,原本就是个必死的任务,徐十九和高慎行到现在还能够活着,这已经是奇迹了。 郭伟全再次催道:“徐长官,您要是还撑得住,还是赶紧走吧。” “对对对,趁日军还没有完成合围,赶紧走。”徐十九连连点头,然后,他才刚刚站起身,西北方向却骤然传来了ji烈的枪声,紧接着还有密集的爆炸声,听声响,这明显不是国军的枪声,而应该是日军的歪把子,还有三八大盖。 “坏了!”郭伟全脸色大变道,“枪声来自三汉口方向,我们的退路被截断了!” 徐十九道:“从枪声和爆炸声判断,袭击三汉口的日军至少拥有一个步兵大队,还有九二步兵炮及75m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不出意外的话,师座留给我们的渡轮怕是已经被小日本控制了,再想从三汉口过江,已经没有可能了。” 郭伟全眸子掠过莫名的厉色,狞声道:“那就从正面突围!” 高慎行便极其冷酷地提醒道:“正面以及左右两翼全是日军,就凭我们这点兵力,从正面突围根本就是找死。” 曹满仓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高慎行道:“唯一的活路在身后,小日本才刚刚进城,现在最多控制了几座城门,我们完全可以从中华门跟水西门之间的那处缺口进城。” “进城只怕也是绝途!”郭伟全道,“小日本肯定会全城搜捕,又能躲得了几天?” “躲?我们为什么要躲?”高慎行从地上捡起钢盔重重扣在头上,又道,“南京城那么大,足够咱们转辗腾挪了,进了城,就跟小日本好好玩玩。” ########## 中华门内,一个班的日本兵正在一条小巷子里搜索前行 这是日军第6师团长谷川联队(步兵第47联队)的一个搜索小分队,他们的任务是搜捕躲藏在民房内里的中国军人,然后押解到大街上交给别的小分队,最后押赴南京城外集体屠杀,早在进城之前,柳川平助就已经下达了杀掉全部战俘的命令。 十九大队在赛虹桥阵地上的死守并没能阻止日军第6师团进城,早在昨天上午,长谷川联队的一个步兵大队就已经绕过赛虹桥杀到了中华门下,一个名叫三明保真的中队长将太阳旗插上了中华门城楼,南京城正式宣告陷落。 首陷南京的大功,终于还是落到了第6师团的头上。 控制中华门之后,第6师团便开始分兵进城,到处抓捕藏匿的国军,其实这只是个借口而已,小日本的目的无非就是烧、杀、抢、奸淫,自从金山卫登陆之后,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干的,现在打进南京城了,又岂会“手下留情”? 不过进城的小日本总体上还是很紧张的,因为航空兵报告说,因为下关码头没有足够的渡船,昨天拥挤在下关码头上的三四万国军又从挹江门回了城内,如果这三四万国军占据南京城内的街巷跟日军打巷战,还是很麻烦的。 所以,日军的搜索小分队每前进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唯巩哪个角落里会突然间射出来一颗子弹,将他们射杀当场 “光当!”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忽然从前方一扇紧闭的大门里传出来。 为首的日军曹长一挥手,全班仅有的那挺歪把子机枪就在大门口架了起来,十几个日本兵也四散开来,黑洞洞的枪口全都对准了紧闭的大门,日军曹长再指了指一个日本兵,那日本兵哈依一声,战战就就上前一脚踹开了大门。 没有想象中的子弹射出来,只看到一排惊恐的面孔。 “支那军人!”看到这排惊恐怕面孔全都剃着寸头,身上也穿着军装,不少人手里还握着步枪,踹门的日本兵顿时本能地尖叫起来,一边用刺刀向着面前那排中国军人比划着,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吼,“举起手来,举起手来……” 惊恐的面孔们全都感到茫然,直到其中有一个小声说了句,他是不是让咱们缴枪呀?然后,一排排的汉阳造、中正式、捷克式甚至还有花机关,全都举到了空中。 踹门的日本兵惊恐地发现,面前不仅仅只有那一排国军,在那排国军的身后,竟然还挤满了国军,刚才他因为身高矮,所以没有窥清全貌,现在国军们一把枪枝举起来,就立刻全露出来了,好家伙,少说也有四五百人,足足一个营的兵力! 那日本兵胆都快吓破了,端着刺刀的双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边扭头吼:“曹长,曹长快来,支那兵,好多支那兵……” 日军曹长挎着军刀匆匆上来,看到满大厅高高举起的各式枪械,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老天,这么多国军,还都拿着武器,这要是动起手来,他这一个班的人还不够人塞牙缝的,不过这个日军曹长毕竟是个老兵了,依然保持着镇定。 日军曹长将踹门的那个日本兵拉到一边,又让另一个会汉语的日本兵上前,命令里面的国军举着枪、一个一个出来,出来一个就把枪枝放到屋前的台阶上,然后空着双手去大街上列队,很快,五百多个国军就被解除了武装。 直到国军全部解除武装,日军曹长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没了武器的中国兵,就像没了獠牙的狼,再没有任何威胁了 然而,就在日军曹长放松警惕的时候,一颗子弹突然从一个角落里射出来,一下就打穿了他的钢盔,将他的脑子搅成了~团浆糊,日军曹长连吭都没吭一声,就一头歪倒在地,魂归东瀛岛了。 紧接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国军突然从街边民房的房顶上、窗户里甚至是街边的排水沟里站了起来,这些国军竟然操着清一色的花机关,一通火力急袭下来,十几个日本兵便全被摞倒了,有个日本兵装死,试图趁国军放松警惕时再偷偷拉响警报器,结果很遗憾,一个国军老兵上来就照着他的心口捅了两刺刀。 直到这个时候,那五百多国军战俘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五百多国军战俘并没有因为获救而感到兴奋,他们只是愣愣地望着那支突然出现的部队,竟没一个人上前表示感谢,不少人甚至还对这支小部队流露出了敌意。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个扛着上校军衔的军官上前来,厉声喝道,“还不赶紧拿回你们的武器,跟着我们走,打小日本去!” 第54章绝望 那个上校军官不是别人,当然就是徐十九。 由于突围无望,徐十九便索性带着部队进城再说,然后一直等到深夜才开始行动,走到中华门外发现城门果然已经被日军控制,发现没机会,便顺着秦淮河往水西门走,然后就走到了中华门跟水西门中间那个被日军炸塌的城垣缺口外 小日本刚刚进城,果然没来得及在缺口处设防,徐十九带着部队很轻松地进了城,然后在城内找了一栋民房,好好地休整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日军的枪声吸引,然后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从日军枪口下救下了那群溃兵。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了徐十九的预料。 徐十九让溃兵们重新拿起武器去战斗,这些溃兵却根本不理他,有个操着东北口音的彪形大汉甚至还怒气冲冲地冲徐十九大吼道:“你丫谁啊?你是不是想把大伙都给害死啊?作死的瘪犊子玩意儿,信不信我削你啊?” 徐十九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望着那大汉直犯懵。 冯圣法的警卫连长郭伟全不干了,冲上来一把将那东北大汉推开,然后手指着那大汉的鼻子大骂道:“怎么跟长官说话呢你?” “去他娘的长官!”那大汉一巴掌拍开郭伟全手指,两人脸对脸、鼻子抵达鼻子,大眼瞪牛眼,顶上牛了。 原本还保持着安静的五百多溃兵一下子也炸了锅了,居然纷纷加入了声讨的行列,这个说什么狗屁长官,那个说这些当官的最他妈不是好东西,还有更多的溃兵流着泪控拆,你们这些当官的自己跑了,可曾顾过弟兄们死活……积累多时的怨恨一下就爆发了。 望着群情ji愤到不行的溃兵,徐十九脸色苍白,内心却感到一阵阵的揪痛。 南京保卫战不该打却偏要打,不该撤却非要撤的恶果终于显现出来了,这些撤不走、逃不掉的**溃兵将怨气都发泄到了那些撇下部队独自潜逃的高级将领身上,王敬久、桂永清还有沈发藻们已经让溃兵们彻底寒了心! 还有身不由己的唐生智,同样成了溃兵们怨恨的对象! 这些溃兵已经彻底绝望,对国家、对民族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了,绝望使他们宁愿去当小日本的战俘,也再不愿意拿起武器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而战斗了,哀莫大于心死,这些溃兵虽然还活着,可他们的心已经死了。 “哒哒哒……”ji烈的枪声骤然响起,溃兵们的喧哗声嘎然而止。 徐十九有些愣愣地回过头来,只见郭连长的枪口上正往外冒青烟,不过枪口是朝着天上的,并没有对着昔日的弟兄开火。 那东北大汉一把将衣襟撕开,露出了胸口上的累累伤痕,有枪伤,有刀伤,甚至还有大面积的破片伤,无一例外,所有的伤口都是正面留下的,大汉拍打着自己胸口,冲郭伟全声嘶力竭地怒吼:“往这打,孙子,有种往这打!” 郭伟全不甘示弱,也大吼道:“孬种,有种跟我们打小日本去!” “孬种?哈哈哈……”东北大汉突然间大汉笑起,笑得眼泪直流,可笑到最后却哭了起来,哭了个涕泪交流,“孬种?你丫也配说我是孬种?老子在白山黑山打小日本时,你丫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看见老子身上这些伤了吗?全都是迎着小日本的枪炮留下的,要不是老子命硬,要是换了你小子,死十回都够了!” 郭伟全的喉结抽动了下,这次没有再反驳。 “可是当老子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当弟兄们在战场上跟小日本拼命时,那些当官的都在做些什么?”东北大汉双掌使劲相击,流着泪控诉道,“张少帅,一句不抵抗就把东四省拱手送了小日本,弟兄们的父老乡亲全他娘成亡国奴了。 “蒋介石,光头佬,小日本一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唐生智,口口声声要与南京共存亡,可复廓阵地还没失守呢,他就带着司令部的高官参谋们先跑了,还有那些个军长、师长们,开完会就直接坐船跑了,他们可有一个人回来带着弟兄们突围?他们可曾管过弟兄们死活?没有,一个都没有!” 郭伟全道:“逃跑的是他们,不是我们,何况我们还救了你们的命!” “救了我们的命?”东北大汉不屑地道,“害我们还差不多,南京城已经被小日本围了介水泄不通,再打下去大伙只能是死路一条!”东北大汉冲郭伟全呸了一口,又道,“你们这些当官的还想拿咱们当炮灰送死,做梦去吧。” “老子就有十条命,其中九条已经给了国家了,剩下这一条命,老子得为自己、得为自己的老娘活着!老子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娘等着养老送终呢!”说罢,东北大汉一把将挡在面前的郭伟全推开,又扭头冲身后五百多溃兵吼道,“弟兄们,我们走!” 东北大汉走了,带着五百多**溃兵排着队走了,这些溃兵带着受伤、绝望的心灵,排着队、唱着歌主动前往中华门向日军投降,他们却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不是关押收容,也不是发往矿山当苦力,而是……残酷的大屠杀! 此后整整六周的时间内,小日本将缴械投降的**战俘以及南京城内的无辜百姓一批批地押赴城外,到达预定地点后用机枪扫、用火烧、用坦克碾压,甚至活埋,超过三十万人永远化为了日寇屠刀下的冤魂。 ########## 那五百多溃兵投降去了,徐十九他们自然不会跟着去投降,更不能停下来,因为日军的搜索小分队很快就会找过来,他们得不停地在大街小巷间穿梭,一边躲避日军,一边看看能否收容更多的**溃兵,组织起来兵力打巷战。 走着走着,徐十九忽然两腿一软仆倒在地。 郭伟全和高慎行赶紧抢上来将徐十九扶起,老曹也过来关切地询问道:“大队长,你怎么了?” “没什么。”徐十九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他摆了摆手,对众人说道,“没什么,就是头有些晕,歇歇就好了。 郭伟全下令原地休息五分钟,然后亲自去巷口警戒去了 高慎行抱着他的改装步枪在徐十九的身边坐下来,问道:“大队长,你是不是还在想那几百个弟兄,想他们为什么宁愿投降也不愿继续战斗?” 徐十九叹了口气,黯然说道:“他们是伤着心了,也对这个国家绝望了。” 高慎行道:“可国家再怎么破败,政府再怎么**,那些当官的和高级将领们再是贪生怕死,那也不能成为他们主动向日寇缴械投降的理由啊,他们简直就不是人!” “不,不能怪他们,这不能怪他们。”徐十九无力地摆了摆手,黯然说道,“他们已经为国家做了很多了,作为一名军人,他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说到这里,徐十九又咬牙切齿地道,“要怪,也只能怪蒋委员长误国误民哪!” 高慎行沉默,他不愿替蒋委员长辩解,却也不想附和徐十九的话。 也许是刚才那群溃兵给徐十九的刺ji太深了,徐十九第一次对国家、民族的前途产生了动摇,问高慎行道:“慎行,你说……这个政府、这个国家还有希望么?我们还有希望打败日军,将小日本赶出中国去么?” “不知道。”高慎行很干脆地摇头。 当年还在黄埔军校上学时,高慎行对中国、对**可是充满了希望,更对蒋委员长充满了信心,坚信只要有了蒋委员长的领导,**就一定能够扫平各路军阀,剿灭赤匪,真正统一中国,然后带领中国走上伟大的复兴之路。 可到了在陆军大学深造时,高慎行的信心就已经不那么坚定了。 随着军中地位的提升以及阅历的增加,国民政府的各种各样的乱象逐渐展现在了高慎行面前,高慎行这才知道军中竟然还存在吃空额、喝兵血的事情,七七芦沟桥事变后,华北已然是狼烟遍地,京沪上流社会却仍是笙歌处处,更有那些个负责军购的党国高官们,公然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而罔顾于前线将士的安危。 蒋委员长在高慎行心目当中原本是神祗一样的存在,可现在,这座神像却已经因为蒋委员长在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中的拙劣表现而轰然崩塌,此时此刻,高慎行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精神上的空虚,还有茫然,对国家前途、命运的茫然。 徐十九望着破败的残垣断壁,问高慎行道:“慎行,如果这个国家注定灭亡,你会向小日本投降吗?” 高慎行淡然摇头,淡然应道:“我不会。” “我也不会。”徐十九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然后扶着墙壁站起身来,起初的时候还显得有些颤巍巍的,不过很快,他就稳稳地站在地上,然后无比坚定地说道,“因为我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仍抱有信心,中国……一定不会亡!” 第55章希望 红杏和姚念慈就像两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慌慌张张地拐进了一条小胡同,因为走得急没顾得上脚下,姚念慈一脚踩在一个凹坑里别了脚,当时就惨叫一声摔跌在地,姚念慈的俏霎时变得煞白,额头上也沁出了豆大的冷汗。 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那天姚念慈在夫子庙野战医院为了追高慎行崴的脚还没好呢,这一下就又崴了,而且伤是还是同一个地方,姚念慈感觉脚踝处的骨头都跟要裂开了似的,疼彻骨髓。 已经跑出去十几步的红杏赶紧又折了回来,焦急地询问道:“念慈,你怎么了?” “红杏,我崴脚了。”姚念慈在红杏的搀扶下试图站起来,结果不小心牵到了受伤的脚踝,疼得直皱眉头,红杏蹲下来伸手在姚念慈的脚踝处轻轻捏了一下,姚念慈当时就疼得雪雪呻吟起来,显然是伤着骨头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红杏急得手足无措,只一个劲流泪。 姚念慈和红杏正不知所措时,胡同口忽然拐出五个穿着黄布军装的日本兵,看到跌坐在地的姚念慈还有蹲在地上的红杏,五个日本兵顿时大声淫笑起来,赶紧端着刺刀追进了小胡同,嘴里还一个劲地喊着花姑娘。 红杏吓得尖叫起来,搀起姚念慈就往胡同深处跑,姚念慈也忍住了钻心的疼痛,在红杏搀扶下一瘸一拐往前跑,可她们都穿着高跟的水晶鞋,身上又穿着紧绷绷的旗袍呢,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几个日本兵?很快,她们就让日本兵给追上了。 奔跑中,一个日本兵伸手一抓,将红杏身上的裘皮大衣揪了下来。 红杏尖叫一声本能地松开搀着姚念慈的双手,奋力前跑,姚念慈便摔在了地上,两个日本兵越过倒地的姚念慈继续去追红杏,两个日本兵却蹲下来摁住了姚念慈,最后那个日军曹长淫笑着走上前来,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解皮带了。 姚念慈在心里低低叹息了一声,正欲咬碎嘴里的假牙时,突兀的枪声骤然响起,刚刚解开皮带的日军曹长便一头倒了下来,整个人正好压在了姚念慈的身上,姚念慈看见,那个日军曹长的脑袋已经像个撤碎的西瓜船爆裂掉了。 紧接着又是“叭”的一声枪响,正在追红杏的两个日本兵的中一个便应声倒地。 剩下三个日本兵反应也是极快,团身一骨碌就滚到了墙根下,其中两个举枪对着小胡同两侧的窗户胡乱开枪,另一个则从挎包里摸出警报器使劲摇起了,霎那之间,刺耳的呜呜声便已经响彻整个胡同,却不知道胡同外是否能够听见。 不过警报器响了没多久,两颗手榴弹便从从天而降,轰轰两声爆炸后,刺耳的警报声便嘎然而止,拉警报的日本兵也被炸死当场,紧接着又是两颗手榴弹落下来,藏在墙根下的另外两个日本兵也被炸了个七荤八素。 硝烟弥漫中,两个**老兵端着步枪从小胡同一侧的民房里破门而出,先对着几个倒地的日本兵不由分说连开数枪,又拿刺刀在他们身上捅了好几个窟窿,直到确定这几个日本兵已经完全死透了,才回头察看那两个获救的女子。 就在这时候,屋里又出来了一个窈窕的倩影,望着蜷缩在地上簌簌发抖的两个秦淮艳妓惊喜地尖叫起来:“念慈,红杏,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姚念慈和红杏惊魂未定地回过头来,却看到俞佳兮正俏生生站在她们面前。 “佳兮?!…‘佳兮姐?!”姚念慈惊喜莫名,红杏却扑上来一下就搂住了俞佳兮,失声痛哭起来。 “佳兮,你不是被卫戍司令部的人接走了么?”姚念慈惊喜过后,立刻又为闺蜜担心起来,“你怎么还留在城里? “别提了。”俞佳兮叹了口气,黯然说道,“我们出城时,通往挹江门的大街已经被逃难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出了挹江门,可码头上早已经没船了,日军又从几个方向打过来,我们实在没法,只好跟着溃兵回了城。” 一个老兵上前来,以沙哑的嗓音提醒道:“俞医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小日本刚刚拉响了警报器,他们的大队人马很快就会过来,我们得赶紧离开。” 另外一个老兵侧着耳朵聆听了片刻,然后神情惨然地说道:“怕是已经走不了啦,” 话音未落,胡同口便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众人急回头看时,只见二十多个身穿黄布军装的日本兵已经冲进小胡同,那一把把刺刀在昏暗的胡同里闪烁着雪亮的冷光,刺得俩**老兵眼睛生疼,俞佳兮她们更是吓得尖叫起来。 “俞医生你们赶紧走!”一个老兵厉声大吼。 “那你们呢?”俞佳兮惶然道,“要不,要不一起走? “一起走就一个都别想活!”另一个老兵沙哑着嗓子大吼,“俞医生,你若能够活着逃出去,可别忘了给我老家捎个信,跟我媳妇说,让她趁早改嫁。”话虽这样说,不过这老兵心里也清楚,就凭俞佳兮她们几个女人,根本就别想活着逃出去。 俞佳兮嗯了一声,又跟红杏说道:“红杏,快过来帮我搀一下念慈。” 姚念慈却把俞佳兮和红杏推开了,凄然说道:“佳兮,红杏,你们别管我了,我脚受了伤,带上我大家就都别想活,你们赶紧走吧。”说着姚念慈已经潸然泪下,又道,“佳兮,如果有机会再见阿初,告诉他,无论我做过什么,可我心里始终都只有他一个。” “念慈,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这些话,你还是自己跟你的阿初说吧。”俞佳兮却坚持将姚念慈搀了起来,又对红杏说道,“红杏,搀紧了念慈,我们走。” 说话间,俩老兵就已经跟那伙日本兵接上火了,对方不仅拥有两挺歪把子机枪,且还有四具掷弹筒,两个**老兵虽然身经百战,拥有极丰富的战斗经验,却还是被小日本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一个劲地往胡同深处退却。 有了俩老兵拼死断后,俞佳兮她们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逃出了小胡同。 出了小胡同是条大街,大街上到处都是弹坑,弹坑四周散落着大量的断砖瓦砾、狼籍遍地,大街两侧全都是倒塌或者半倒塌的断壁残垣,甚至还有一辆断了履带的坦克车,车身上涂的却是个青天白日徽标,竟然是**的坦克车。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断壁残垣间还有大火燃烧未熄,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曾经遭受过日军的狂轰滥炸,还有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日军尸体,更说明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惨烈的ji战,而且日军还吃了败仗。 俞佳兮她们正在发愣时,那辆坦克车的顶盖忽然打开,一个坦克兵从里面探出头来,冲俞佳兮她们怒吼道:“那愣着干什么?过来,赶紧过来呀!到那边躲起来,快!” 俞佳兮她们如梦方醒,赶紧向着坦克兵指引的方向跑去,然后躲进了一处废墟。 片刻后,两个浑身是血的老兵从胡同里踉跄着冲了出来,坦克兵这次没有出声,只是对着那两个老兵打了个手势,两个老兵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回头对着胡同内胡乱放了几枪便掉头跑向了对面一座已经塌了一半的西洋教堂。 那坦克兵又缩了回去,圆形的炮塔也微微转动了下角度 很快,那二十来个日本兵便从小胡同里追出来,看到那俩**老兵正往一座倒塌的西洋教堂逃跑,便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狼籍遍地的大街和那辆“报废”的**坦克并未引起他们的警觉,因为在南京城内,这样的景象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不过,既便没引起警觉,小日本却还是保持着攻击队形,有正面追击,有侧翼保护,火力支援小组则留在了最后面,而且单兵跟单兵之间间距很大,以有效确保遭到伏击之时能够迅速做出反应,并尽可能地减少伤亡。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次小日本遇上了一群高明的猎人 当拖在最后面的日军火力支援小组也完全进入伏击圈时,那辆断了履带看上去已经报废的t26坦克突然开火,7。62mm口径的前射机枪将灼热的子弹水一样泼过来,挡在弹道前面的几个日本兵顷刻间被打成了筛子。 紧接着,从废墟、从瓦砾堆以及断壁残垣间冒出了一个又一个**残兵,汉阳造、中正式、捷克式乃至马克沁重机枪,各种火力瞬间交织成密集的火网,将闯入伏击圈的二十多个日本兵彻底湮没,毫无防备的日本兵便纷纷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 ########## 枪声响起时,徐十九他们正在两个街区外的一条小巷里潜行。 郭伟全听到枪声后顿时精神大振,压抑着兴奋对徐十九说道:“徐长官,听枪声是我们的人,有汉阳造、中正式,有捷克式,还有马克沁重机枪!” 曹满仓也道:“看起来,南京城内还有别的部队在抵抗 高慎行和警卫连的二十六名老兵也纷纷扭头看向徐十九,徐十九毫不犹豫地举起勃朗宁手枪往前面一压,大声道:“弟兄们,走!” 当徐十九他们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 在**迅猛的火力下,二十多个日本兵很快就被摞倒了 看到徐十九他们靠近,正在打扫战场的四十多个**残兵先是紧张不已,待发现是友军时才纷纷惊喜地迎了上来,从昨天开始他们已经在这片街区坚守了一天一夜,期间也零星收留了十几个溃兵,却还没有遇到过成建制的溃兵。 徐十九上前问道:“你们这里谁是最高长官?” 一个扛着上尉军衔的残兵走上前来,大声应道:“报告长官,是我。” 徐十九瞥了上尉一眼,沉声道:“报上你的姓名,职务,部队番号。” 那个上尉意识到失礼,赶紧挺身立正,大声答道:“报告长官,卑职廖二娃,国民革命军第112师672团3连上尉连长。” “东北军?”徐十九道,“撤退的命令不是早就下达了吗,为什么不过江?” 徐十九对发生在下关码头的惨剧并不知情,他猜到撤退命令下达后会酿成惨剧,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惨到怎样的程度,事实上,选择从下关码头渡江的部队,由于渡轮太少再加上组织混乱,最终只有宋希濂的36师得以大部渡江。 其余向下关码头撤退的部队像87师、88师、103师、ll2师、宪兵总队及中央军校教导总队74军从三汉口附近渡江,第2军团从乌龙山渡江,粤军66军、83军从汤山、孟塘正面突围,均没走下关码头),基本上都没有过江。 “过江?”廖二娃摇了摇头,惨然道,“等我们师赶到下关码头,码头上早已经片板不存了,怎么过江?” “没过江,那你们师的大部队呢?” “都散了,有些躲起来了,有些换上老百姓衣裳逃进了安全区,还有一些已经出城向小日本投降去了,几千人的部队,一阵风全散了。” 说到投降,徐十九又想起了此前宁可选择投降也不愿意再次拿起武器跟小日本战斗的数百溃兵,两相比较,眼前这几十个溃兵人虽少,骨头却要硬得多了,当下忍不住问道:“你呢,为什么不投降?” 廖二娃没吭声,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对了。 几十号残兵也沉默着,显然都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看上去顶多十六七岁的小兵没心没肺地答道:“长官说笑了,咱们好好的人不做,干吗要去给小日本当狗?” 就这么一句话,却像一道霹雳撕裂了笼罩徐十九心头多时的阴霾,说的是啊,愿给小日本当狗的人不会少,可总有些人会选择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只要这种人没死绝,中国就不会灭亡,归根到底,中国还是有希望的! 第56章坚持 见徐十九只顾着问话,廖二娃忍不住提醒道:“长官,刚才这边的枪声肯定已经引起小日本的注意了,再过片刻,别的搜索队就该过来了,咱们是不是应该转移了?” “转移?是应该转移,但不是现在!”徐十九摆摆手,又道,“现在转移的话,集体行动目标太大,分头转移的话部队就散了,我看这里地形不错,还不如索性就留这儿,放开手脚跟小日本拼一场,也好让小日本知道,南京……还有国军在坚持抗战!” 廖二娃的军衔跟徐十九差了三级,倒也没有挑战徐十九指挥权的意思,何况在哪打不是打,在哪死不是死?左右也就是个死,的确犯不着东躲西藏了,当下主动对徐十九表示道:“长官你下命令吧,我们全都听你的。” 徐十九也没有客气的意思,问道:“廖连长,你们还剩多少人员、装备?” 廖二娃报告道:“人员方面,还剩下四十六个能喘气的,其中六个已经受了重伤,武器装备方面,主要有马克沁重机枪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两挺,还有刚刚缴获的两挺歪把子轻机枪和两具掷弹筒,对了,还有一辆坦克,不过主炮坏掉了,只有机枪还能使。” 徐十九的目光转向停泊在街边的t62坦克,正坐在坦克车身上靠着炮塔抽烟的坦克兵便懒洋洋地站起身来,随意地向徐十九敬了军礼,徐十九倒也没怎么在意,坦克兵大多都是黄埔军校的学员,到哪都改不了牛副哄哄的习气。 廖二娃接着报告:“不过长官,弹药可是不多了。” 徐十九略加思索后说道:“廖连长,你先把弹药都搜集起来,咱们先看看还剩下几个基数的弹药,然后决定接下来的仗怎么打。’ “是。”廖二娃答应一声,带人搜集弹药去了。 徐十九又让郭伟全的警卫连原地休整,然后带着高慎行四处察看地形去了,巷战,最要紧的就是地形,徐十九必须对周围的地形做到胸中有数,才能够决定这仗应该怎么打,否则就是瞎打乱打,只能白白损耗兵力、弹药。 ########## 此时,日军虽然已经控制了南京各门,但进入城内扫荡的部队却不多,除了第6师团的长谷川联队,就只有中岛今朝吾的第16师团向城内派出了两个步兵联队,分别是野田谦吾的步兵第33联队和助川静三的步兵第38联队。 遭到廖二娃他们伏击的这个搜索队是助川联队的,不过这个搜索队并没有被全歼,当时有个日本兵因为跑散了鞋带所以留在小胡同里系鞋带,等他系好鞋带准备跟上队伍时,却发现他的同伴已经一脚踏入了中国军队设置的陷阱当中,这小日本阴差阳错躲过了一劫,便赶紧原路返回把消息报告给了小队长。 小队长没有轻举妄动,又把消息上报给了中队长。 助川静三得知消息时,正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搜捕国军,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是国际委员会设立的25个难民营之一,并且专门用以收容妇女和儿童,里面根本不可能有国军,但助川静三根本就是冲着里面的女人来的,又哪管什么国际公约?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美藉教师魏特琳极力阻拦,却挨了助川静三一耳光。 如果不是助川静三阻止,蜂拥而入的日本兵说不定连魏特琳都抓起来押走了,此时的小日本,因为连续的冒险成功,一个个全都已经狂到没边了,就在攻陷南京的次日,停泊在长江边上的美英军舰都遭到了日军的轰炸和炮击。 得知自己负责的街区内竟然还有中国军队在负隅顽抗,助川静三顿时就怒了,当时就分出一个小队押解从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内搜捕出来的妇女前往军营,然后带着剩下的一个中队另两个小队直奔搜索队遇袭的那片街区而来。 ########## 徐十九已经察看完了地形,廖二娃选的地形还算不错,至少附近两百米内是再找不出比这一片更加有利的巷战地形了,尤其是街区中心那西洋教堂又高又尖的塔楼,更是整个街区的绝对制高点,可谓绝佳的瞭望哨位以及狙击位。 高慎行已经设法爬上塔楼,这会儿正在用长索将他的改装步枪往上面吊。 廖二娃也已经把剩下的弹药全部搜集了起来,总共还有两个基数的弹药,此外就是缴获的少量日械以及弹药了。 结合地形,徐十九重新分配了兵力,机枪火力点也做了调整。 一切堪堪准备停当,塔楼上的高慎行便用手语向徐十九报告:东边街上已经发现大队日军,兵力大约有三百人,有轻型装甲车两辆,九二式重机枪三挺,歪把子轻机枪九挺,掷弹筒十二具,没有坦克也没有火炮。 向徐十九报告完了日军情报,高慎行便通过改装步枪上的瞄准镜锁定了对面大街上缓缓驶过来的维克斯装甲车,距离国军控制街区还有八百多米时装甲车便停住了,然后一个少尉军官跑上来打开了车门,接着一个大佐军官从车里跳了下来。 刻在瞄准镜上的十字已经对准了日军大佐的脑袋,如果没有风速的影响,高慎行只需轻轻一勾右手食指就能爆了这老鬼子的头,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塔楼外风很大,这势必会严重影响子弹的飞行轨迹,高慎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命中目标。 费了好大的努力,高慎行才终于压下了扣动扳机的冲动 助川静三并不知道八百米外有个国军狙击手已经把他锁定了,这老鬼子正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街区,视野中除了狼籍遍地的大街,就只有断壁残垣了,整片街区显得死一般寂静,虽然是白天,给人的感觉上也是阴森森的。 也看不到一个国军的身影,如果不是隐藏在附近的潜伏哨报告说这支国军还留在这片街区,助川静三几乎就要怀疑对方已经逃走了。 助川静三举着望远镜观察了足足十分钟,然后问手下一个中队长道:“渡边桑,你发现什么了吗?” 中队长渡边郁闷地摇摇头,他毫无发现。 助川静三得意地微笑了笑,对渡边说道:“渡边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对面街上的那十几顶钢盔还有宽檐军帽?钢盔是德械师,宽檐军帽应该是宪兵队的,由此可见,对面的支那军并非一支成建制的部队,而只是一群临时纠集的散兵游勇。” 渡边中队长听了极为佩服,这份观察入微的本事他还真学不来。 “还有,支那军并没有在各个街口构筑街垒,而是将兵力隐藏在了断壁残垣间,由此可见支那军的兵力必然不会太多。”助川静三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笃定地说道,“我敢断言,支那军的兵力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人。” “不足百人?”渡边中队长狞声道,“这么点兵力,一次进攻就足够解决掉了。” “哟西。”助川静三欣然道,“渡边桑,正面进攻就交给你们渡边中队了,我会让战车分队配合你们,岛井小队和大竹小队也会从侧翼佯攻。” “哈依。”渡边中队长重重鞠首,转身去了。 ########## 徐十九藏身在一栋两层洋房的顶楼天台上,正举着望远镜以察日军动向。 看到对面日军忽然分成三股,一百多日军以班组为单位就地展开,在两辆装甲车的引导下顺着正面大街往这边碾压过来,而另外两股日军则绕到了左右两翼,徐十九便在心底轻叹了口气,对面的日军指挥官看来也是个狠角色。 小日本一上来就出动了几乎所有的兵力,看来是打算要玩横的了。 “长官,小日本,小日本杀过来了。”怯怯的声音从耳朵边响起,徐十九回过头就看到了那个小兵,小家伙明显有些紧张,不仅呼吸变得有些粗重,就连瘦小的身躯也在微微地发抖,挂在身上的子弹链便跟着“叮叮当当”乱响。 徐十九摸了摸小兵的脑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迎上徐十九的目光,低声道:“我,我叫做小兵。 “小兵?好名字。”徐十九微笑笑,又道,“你害怕吗?” “怕……我不怕!”小兵忽然挺起胸膛,大声道,“我要打鬼子,我要给阿爷、阿爸、阿妈还有阿姐他们报仇,长官,等打完这仗,你带上我吧?” “好,等打完这仗,我带你走。”徐十九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更不确定能把小兵活着带出南京城去,不过此时此刻,他却不愿跟小兵说这些残酷的事实,总得给他、给自己一点希望,有了希望才能坚持下去。 说话间,两辆日军装甲车已经靠近了“障碍区”。 这片障碍区是徐十九让人摆下的,大量的瓦砾断砖、折断的电线杆还有倒塌的墙壁截断了大半条街道,这些障碍挡不住步兵,却足以挡住日军的坦克和装甲车,日军装甲车要想通过就只能走左侧紧挨高墙的那条缝隙。 小日本没有尝试着清障,前面那辆装甲车直接就开进了狭窄的缝隙,就在这时候,躲在教堂塔楼上的高慎行开枪了,灼热的子弹高速旋转着飞行了一百多米远,准确地命中了事先埋藏在墙根下的一捆手榴弹。 被子弹直接命中的那颗手榴弹当即就炸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又引爆了捆在一起的二十多颗手榴弹,二十多颗手榴弹几乎是同时爆炸,巨大的冲击波一下就炸塌了高墙,高墙往外轰然垮塌下来,直接将小日本的装甲车活埋了。 这一声爆炸就是开火的命令,下一个霎那,隐藏在废墟里的国军残兵便纷纷冒头,向着日军猛烈开火,徐十九亲自担当重机枪手,握着马克沁重机枪的握把,狠狠揿下按钮,灼热的子弹顷刻之间水一样泼了出去。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小日本显然没打算在这里耗太久,他们从一开始就展开全部的兵力发动了猛攻,这样一来,国军兵力不足的劣势就暴露无遗,国军虽然占据着地形优势,却还是被小日本一点点的打了进来。 徐十九的重机枪几乎就没停止过射击,一个弹链打完,水箱里的水就已经开始发烫,徐十九赶紧让小兵放下弹链去更换冷却水箱,冷却水箱换好,机枪却卡壳了,这短暂的火力间断给了小日本机会,两个日本兵从废墟后面站起来,迅速冲了上来。 徐十九禽了声,拉起小兵就跑进了楼梯通道口,说时迟那时快,那两个日本兵已经向着天台扔出两颗手雷,手雷当空就炸了,爆炸产生的气浪一下就将沉重的马克沁重机枪掀翻在地,冷却套筒也被破片击穿了好几个小孔。 “呆在这别动!”徐十九叮嘱小兵一声,然后反手拔出刺刀下了楼梯,在楼梯中间拐角口,徐十九跟那两个日本兵迎面相遇,前面那个日本兵挺刀突刺被徐十九闪身躲过,徐十九再反手一刀就割断了他的颈侧大动脉。 殷红的鲜血从日本兵割断的脖颈处溅出,在拐角处雪白的墙壁上涂出了一朵凄艳夺目的血花,躲在天台楼梯口的小兵都傻了。 后面那个日本兵在第一时间就开了一枪,不过太过仓促没能打中,当他拉动枪栓准备推弹上膛时,徐十九已经反握着刺刀扑了过来,日本兵来不及推弹上膛,便索性扔了三八大盖一把攥住徐十九的持刀手腕,开始角起力来。 日本兵又矮又壮,却远不及徐十九高大,徐十九很快就将日本兵骑在身下,然后双手持刀,又用肩膀抵住了,一点点地照着日本兵的心窝刺了下去,日本兵膂力不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刺刀一点点刺向自己的左胸口。 刺刀最终还是稳稳地刺进了小日本心口,小日本握紧刺刀的双手颓然松开,变得涣散。 第57章杀戮机器将 高慎行已经变成了一架高效的杀戮机器,高耸的尖塔给他提供了绝佳的视野,ji烈的枪声更给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仅仅十几分钟,高慎行就已经射杀了26个日本兵,而且直到现在为止,日军都还没有发现这个超级杀手的存在。 “光当。”伴随着高慎行拉动枪栓的动作,又一枚滚烫的弹壳从枪膛里弹出,撞在塔楼砖墙上发出一声轻响,然后掉落在地,又带着一连串的撞击声跳向远处,同时高慎行的嘴里面也崩出了冷冰冰的一句,“第一百三十二个。” 这已经是南京保卫战开战以来,高慎行猎杀的第132个日本兵了,给自己的中正式步枪安上瞄准镜之后,高慎行可谓如虎添翼,杀起日本兵来也更加高效了。 下面的巷战正是最为ji烈的时候,日军凭借兵力优势正在一步步逼进,国军残兵正在一点点往后退缩,透过塔楼的四面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战友们牺牲的场景,高慎行甚至看到曹满仓正被一个日本兵骑在身下,日本兵正用肩膀顶着刺刀往曹满仓心口上捅,曹满仓眼看着就要丧命在小日本的刀下了。 高慎行却没有丝毫的紧张,他打开枪栓,从子弹袋里取出五发子弹一一压进枪膛,然后合上枪栓、推弹上膛,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手上的动作,都冷静得让人肝颤,无数次生与死的转换,已将高慎行的神经浇铸得跟钢铁一样坚硬。 然后,高慎行举枪瞄准,“兵各”一声枪声响过后,压在曹满仓身上的日本兵的右侧脑袋突然之间绽裂开来,红的血浆还有白的脑浆从绽裂的碗口大的缺口处猛烈喷出,顷刻间将右近的瓦砾堆涂了个满地红,曹满仓脸上也溅了不少。 曹满仓心有余悸地向着高耸的塔楼竖了竖大拇指,他知道是高慎行干的。 “第一百三十三个!”高慎行却没有理会曹满仓,再次拉栓退壳,接着推弹上膛,枪口稍稍转动,又透过瞄准镜锁定了另一个日本兵,这个日本兵似乎发现了高慎行的存在,赶紧做出各种战术规避动作,鱼跃、翻滚再接卧倒。 但是,这一切在高慎行面前根本没什么用,“兵各”一声枪响,灼热的子弹就呼啸着穿越一百多米的虚空,又高速旋转着从那个日本兵的左脖颈处穿进去,在将日本兵的五脏内腑搅了个稀巴烂之后,再从日本兵的右肋穿了出来,日本兵颓然倒下。 “第一百三十四个!”高慎行再次拉栓退壳、推弹上膛,然后猛然掉转枪口对准了八百米开外的那个日军大佐。 ########## 八百米开外,助川静三正在不停地看着怀表。 国军残兵的顽强远远超出了助川静三的想象,眼前这支国军区区不足百人,又都是临时纠集的散兵游勇,助川原本以为,渡边中队只需一通猛攻就能将其轻易消灭掉,可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渡边中队却仍旧未能解决战斗。 助川静三不知道,渡边中队其实已经快要崩溃了! 打巷战,考验的不仅仅只是双方将士的战斗技能,更考验双方将士的体能体力及精神意志,单兵战力以及体能体力方面,双方都是百战老兵,也都是疲惫之师,可谓旗鼓相当,可在精神意志层面,困兽犹斗的六七十号国军残兵明显要胜过小日本不少。 这六七十号国军残兵原本就是意志比较坚定的人,否则早就躲进安全区或者干脆向小日本缴械投降了,现在他们更是退无可退,除了死磕已经别无选择,所以全都豁得出去,甚至都在怀里揣着颗手榴弹,就为了能在最后时刻跟小日本同归于尽。 可小日本就不同了,淞沪会战他们打赢了,南京保卫战他们也打赢了,现在他们更是已经一鼓作气打下南京城,巨大的荣耀、鲜花、掌声正在等着他们,眼看着就能活着回国跟亲人团聚并接受整个帝国的欢呼,他们当然不愿意死在这里。 此消彼涨,国军残兵首次在战斗意志上压倒了小日本。 体现在战场之上,就是小日本在进攻的时候不够坚决,拼刺的时候也不够凶狠,所以在往前推进了一百余米,发现国军抵抗非常顽强之后,就再没人愿意继续向前进攻了,而徐十九又极善于捕捉战机,当即组织兵力发起猛烈反击。 “望远镜,”助川静三一伸手,副官赶紧把望远镜递了过来。 助川静三举起望远镜往前看去,看到日军的攻势已经完全遭到遏止,好几个方向的国军甚至已经展开了反击,毫无征兆地,助川静三背上的汗毛忽然倒竖而起,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三十三年前的日俄战争,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当时,一个俄国兵躲在百米开外的废墟里,拿水连珠步枪瞄准了他的心脏。 将望远镜稍稍往上扬起,助川静三便看到了尖塔,准确地说,是他看到了趴在尖塔窗户后面的中国士兵,还有中国士兵架在窗台上面的步枪,以及步枪上的瞄准镜,在望远镜的视野之中一览无遗,然后视野中有寒光一闪而过。 助川静三本能地一偏头,然后便感到左脸颊一阵火辣辣灼疼。 子弹划破空气发出的尖啸声接踵而至,助川静三的副官和几个警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中回头看时,只见助川静三已经捂着脸在那嗷嗷叫了,副官赶紧把助川挡在身后,几个警卫也举起三八大盖对着前方胡乱开火。 八百米外的教堂塔楼上,高慎行懊恼地叹了口气,仅管他已经将风速对子弹弹道的影响尽可能地考虑在内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对面的日军大佐竟会在最后关头发现他,本能的一偏头竟然救了老鬼子一命,可惜了,这可是个大佐啊! 高慎行也想再补一枪,不过他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助川静三在副官和几个警卫的簇拥下躲到一堵断墙后面,医护兵赶紧过来给他包扎,结果这个医护兵却是个新兵,清理伤口时下手重了一些,疼得助川静三嗷嗷直叫,包扎完了还狠狠扇了那个医护兵好几个耳光。 就这功夫,渡边中队已经被打得溃不成军,呼啦啦退了下来。 渡边垂头丧气来到助川的跟前,这无疑于火上浇油,助川老鬼子气得是暴跳如雷,若不是因为渡边在此前的战斗中有大功,而且国内报纸已经刊登了他登上南京城墙的照片,真杀了不好向国内交待,助川静三当时就勒令他切腹自尽了,既便如此,助川静三也还是扇了渡边十几记耳光,打得连渡边他妈都认不出渡边了。 不过扇完了耳光,助川老鬼子也是无计可施。 日军虽然还剩下一百多人,可已经被打怕了,对面国军很可能连五十人都不到了,可他们士气正盛,这仗继续打下去,日军很难讨到好,实在没辙,助川只好下令将派出去扫荡城区的各个搜索小队都集中起来,同时命令炮兵中队和战车分队赶来增援。 助川静三其实可以向师团长中朝今朝吾求援,第16师团主力就驻扎在太平门外,助川静三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调来一整个联队的援军,可助川静三并没有这么做,要是连区区几十号国军残兵都对付不了还得向师团部请求增援,他就别想在日本军界混了。 战场暂时陷入了沉寂,中日两军开始了对峙。 ########## 教堂地窖里,俞佳兮、姚念慈和红杏已经抱成了一团。 红杏已经吓得簌簌发抖,抱着姚念慈胳膊问:“念慈姐,国军不会守不住吧?” “不会的,国军守得住,他们一定守得住。”姚念慈一边安慰着红杏,一边却在心里苦笑,国军如果守得住,小日本就不可能打进南京城了,现在十几万国军已经土崩瓦解,就凭外面几十百来号国军,守得了一时,还能守得了一天? 只等小日本调来援军,调来坦克大炮,外面那队国军就该完了,那时,她们就只能够虔诚地向圣母玛利娅祈祷了,祈祷着小日本不会发现她们藏身的地窖,否则,她们就完了,一旦让小日本找着她们,她们就绝无幸理! 外面的枪声忽然停了,整个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女人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她们急切地想要知道结果,尤其是俞佳兮和姚念慈,她们急切地想要知道徐十九还有高慎行的生死,可她们又不敢出去,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地窖的顶门忽然被人掀开了。 胆小的红杏顿时吓得尖叫起来,把脑袋埋进了姚念慈怀里。 俞佳兮和姚念慈同样俏脸苍白,不过她们马上就放下心来,开门的是国军,那国军对着下面喊道:“你们哪个是俞医生?徐长官请你赶快过去。” 第58章将军殉国 趁着停火的短暂间隙,最后剩下的几十号国军残兵正抓紧时间喝水、休息,此外就是搜集日军遗弃在战场上的武器弹药。 战争自有铁的法则,国军残部虽然打退了日军的进攻并且歼敌一百余人,可国军也不是天兵天将,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原本国军还有七十多号残兵,可一仗下来就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了,其中还包括六个重伤员。 也就是对面的小日本士气已沮,否则他们只要壮着胆子再攻一次,国军残兵就绝对抵挡不住了,哪怕有高慎行这个杀神在,也一样不行,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他的枪法再好也翻不了天,如果让小日本近身,只需一颗手雷就足以解决他。 望着被抬到一起的六个重伤员,徐十九不免黯然神伤,曹满仓霍然也在其中,在最后的反击中,一颗跳弹击中了他的额头,弹头击穿额骨深深地楔入了颅脑之中,曹满仓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咽气,已经属于是奇迹了。 当然也还有更加奇迹的,徐十九脑子里到现在都还有颗弹头没取出来。 让徐十九至为伤感的是,他只能看着这些重伤员在痛苦中慢慢地死去,那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们死去的无力感、负罪感,真能让人疯掉,饶是徐十九已经在无数次生死轮回中锻炼出了钢铁一般的意志,此刻也仍然感到揪心的疼。 这时候,一个垂死的伤员忽然告诉徐十九,教堂地窖躲着个军医。 那个伤员就是负责护送俞佳兮的两个宪兵之一,另外一个宪兵已经在刚才的ji战中牺牲了,那宪兵跟徐十九一说,徐十九便赶紧让人去找,其实徐十九心里明白,既没有药品又无法手术,就算请来了军医也救不活这些重伤员。 但作为人,有时候需要一个慰藉,一种自己已然尽力的暗示。 否则的话,这种愧疚、负罪感常年累月地积累下来,徐十九就真有钢铁般的意志,最终也会崩溃掉。 只是徐十九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俞佳兮。 “佳兮?!”望着断垣残壁间走出来的俞佳兮,徐十九的神情明显有些恍惚。 俞佳兮正要蹲下去察看一个重伤员的伤势,耳畔陡然间听到这梦中曾无数次回响的呼唤声,整个人顿时间就像触电般颤抖起来,起身,回头,没错,是他,就是徐十九,让她魂牵梦萦的那个男人,那个狠心的男人! 徐十九向着俞佳兮张开了双臂。 “阿九?!”俞佳兮霎那间泪如雨下,然后飞身扑入了徐十九的怀抱。 残兵们无不错愕,反应过来后既替徐十九感到高兴,又替他感到无比的遗憾,残兵们高兴,是因为徐十九能够和爱人战地重逢,他们遗憾的是,这对战火纷飞中好不容易才重逢的恋人很快就要一起面对死亡了。 一起过来的姚念慈也看到了高慎行,同样的泣不成声,她也很想投入高慎行的怀抱里放声大哭,将这半年多来的委屈、愁苦还有相思之情一股脑统统发泄出来,可是看看高慎行冷漠的脸,姚念慈却终究没敢跨出这一步。 顾不上叙说别后离情,徐十九让俞佳兮赶紧救治伤员。 俞佳兮开始救治伤员,徐十九却把最后剩下的二十几个残兵召集到了一起。 “弟兄们,小日本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干休,接下来肯定会调集更多的兵力反扑,甚至有可能调来坦克和大炮,就凭咱们这二十多号人外加十几杆破枪,不可能再守得住了,总之再守下去只能死路一条,所以,我们得尽快转移。” “徐长官,要我说就别费那事了,干脆在这里跟小日本拼了得了。”说话的是冯圣法的警卫连长郭伟全,刚才一仗下来,警卫连的二十六名老兵就只剩下六个人了,这个直军出身的山东大汉已经被小日本ji怒了。 警卫连几个老兵也纷纷附和,他们已经不在乎死活,他们现在只想报仇。 “不行。”徐十九断然拒绝道,“在局面没有变得不可收拾前,我们绝对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弟兄们,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战死在南京求个心安,我们的目的是多杀鬼子,而只有活着,才能够杀更多的鬼子,所以,我们得活着!” 俞佳兮的意外出现,ji发了徐十九强烈的求生欲望。 紧接着徐十九又道:“何况,像我们这样仍在城内坚持抵抗的残兵肯定还有,我们得把散落在南京城内的这些弟兄召集起来,继续跟小日本死磕。” 郭伟全和警卫连的几个老兵不吭声了,显然是被说服了 徐十九又把目光投向东北军连长廖二娃,廖二娃赶紧表态道:“长官,您的本事刚才弟兄们全都见识了,能领着六七十号残兵杀败两百多小日本的军官,您是头一个,没说的,弟兄们全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 “好,全都给我听好了。”徐十九冷浚的目光从最后剩下的二十多号残兵脸上掠过,沉声道,“带上伤员以及装备,马上转移!” ########## 杨青是南京宪兵总队司令部的少校参谋,南京卫戍司令部于12日下达的关于南京留守部队的撤退序列中,南京宪兵总队司令部跟所有留守南京的党政军机关属于第一批,但是南京宪兵总队代司令萧山令走到下关码头之后,却改了主意 这是因为弃守南京的命令下达后,71军、72军、103师、112师、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以及几十万南京市民争相涌向下关码头,数十万军民争相抢渡,局面已乱成了一锅粥,从挹江门到下关码头,人山人海,呼天嚎地,怎一个乱字得了? 更有军人任意鸣枪引发骚乱,导致军民自相残踏死者不计其数! 萧山令便果断调兵谴将,主动担负起了维持渡江秩序的重任,萧山令一边派出得力部队前出蛇山、龙蟠山设防,抵御正沿长江南岸往下关码头逼近的日军,一边派人拆屋扎筏,协助滞留在下关码头上的南京军民抢渡过江。 不过局面很快恶化,由于徐源泉第2军团提前渡江北撤,以致乌龙山防线门户洞开,日军第18师团长驱直入,很快就打到了下关码头附近,危急关头,陈辑川、杨青等几个参谋几次将萧山令推上木筏,均遭萧山令严辞训斥。 陈辑川拔枪相逼迫,萧山令丝毫不为所动:“现形势已乱,各自只顾逃命,满城散兵游勇,不听指挥,军心民心无法稳定,我若走了,则大事休矣,何况守土为国是我辈军人的职责,我理当尽忠报国,死守南京,我意已决,诸君就不必再劝了。” 陈辑川、杨青等人只能作罢,萧山令遂率宪兵总队教导团对日军反复冲锋,与敌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中日两军在长江边上血战整整五个小时,宪兵总队教导团弹尽援绝,官兵多数战死,下关码头血流成河,萧山令身披十数创,最后时刻大声疾呼“杀身成仁,今日是也。”遂怀揣大捆手榴弹冲入日寇之中,一声爆响,将军殉国! 萧山令殉国之后,杨青率残部退回城内,在新街口与日寇展开巷战。 截止今日,杨青已在新街口坚守了两天,所部两百余人也只剩二十余人,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杨青将残部召集到一起并且给每人分了十块大洋,让他们分头逃命,二十余残兵却纷纷表示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与南京共存亡。 血火纷飞中,这些学生兵已经杀红了眼,也杀出了血性 杨青便给每个残兵都发了一捆高爆炸药,令残兵们捆在身上,以备最后时刻冲向日寇与敌同归于尽,杨青同样在自己身上捆了炸药,然后带着残部进入司令部外的环形街垒,静静地等待着日军的再次进攻,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傍晚时分,日军开始了对新街口的又一次进攻,负责警戒的两名残兵首先拉着导火索冲向日寇,巨大的爆炸后,两名残兵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坚固的大街也被炸开了两个大坑,随同残兵一起消失的,还有七八个日本兵。 ##########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时,徐十九正带着一百多号残兵在附近的小巷里穿行。 之前的突围并不顺利,六个重伤员还有俞佳兮、姚念慈和红杏这三个女人的存在给整个转移行动造成了很大困难,眼看无法摆脱日军追击,自知已经成为累赘的曹满仓以及另外五个重伤员便主动要求断后,为残部的突围赢得时间。 徐十九自然不会答应,当年将曹满仓等一百多个重伤员带往上海时他就曾经在老长官的牌位前发过誓,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十九路军老卒,这些年来,徐十九也真正做到了不抛弃,不放弃。 曹满仓却毫不犹豫地将枪口伸进了自己的嘴里,并且威胁说,如果徐十九不答应,他就马上扣下扳机,另外五个重伤员也流着泪哀求战友,他们都明白,如果再让战友们带着他们突围,最后一个也别想突围出去。 眼看日军再次围了上来,徐十九只能狠下心肠。 第59章蠹虫 六个重伤员以生命为代价留下断后,徐十九他们终于顺利地摆脱了日军的追击,从容遁入了南京城如蛛网般繁复的大街小巷中,一路上,徐十九他们又遇到了好几股溃兵,等转进到新街口宪兵总队司令部附近时,队伍已经扩大到了一百余人。 爆炸声一响,一百多号残兵便迅速隐入了小巷两侧的民房里。 高慎行稍稍分辩了一下,对徐十九说道:“是高爆炸药的爆炸声,十点钟方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是宪兵总队司令部。” 话音方落,前方便紧接着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是三八大盖还有歪把子的声音。”徐十九脸色一沉,当即吩咐廖二娃、郭伟全道,“廖连长、郭连长,你们各带三十个弟兄从两侧包抄过去。”待廖、郭带兵走了,徐十九又吩咐高慎行道,“慎行,你带十个弟兄原地待命。” 所谓原地待命,其实就是留下来保护三个女人。 高慎行顿时急了,皱着眉道:“大队长,我……” “执行命令。”徐十九却根本不给高慎行分辩的机会,转身就走。 俞佳兮从后面追上来,冲着徐十九的背影关切地喊道:“阿九,小心哪。” 徐十九狠下心不回头,只是背对着俞佳兮潇洒地挥了挥手,然后身影很快就隐入了一栋倒塌的民房后,俞佳兮有些忧郁地回过头来,却看到姚念慈正神情幽怨地望着高慎行,高慎行却跟石头人似的,坐那里只顾着擦拭他的步枪。 ########## 杨青从汉白玉的廊柱后面闪出半个身位,端着花机关向着前方猛烈扫射,灼热的子弹顷刻间水一样泼过去,端着刺刀冲过来的日本兵顷刻间倒下了两个,剩下十几个赶紧翻身趴倒在了地上,举起三八大盖向着杨青连续射击。 杨青一个闪身躲回了汉白玉的廊柱后面,小日本打过来的子弹将汉白玉廊柱打得石屑横飞,却连杨青的汗毛都没伤着,剩下二十几个残兵趁机从司令部大楼的走廓或者二楼护栏后面直起身来,用步枪对着日军猛烈开火。 混战中,小日本的一发榴弹打过来,正好落在一个残兵身边,榴弹的爆炸引爆了残兵身上的炸药包,炸药包的殉爆顷刻间将宪兵司令部大楼炸塌了半边,藏身在一楼走廊或者二楼护栏后面的好几个残兵当场就壮烈了。 小日本趁机发起了新一轮的冲锋,眼看最后的防线就要失守,杨青咬了咬牙,堪堪就要拉着身上炸药包的导火索时,小日本的身后突然间响起了ji烈的枪声,侧耳聆听,竟然是捷克式轻机枪的声音,是援军,有援军到了! 杨青虽然闹不明白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了,南京城内居然还有援军,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战机,当时就对着最后剩下的十几个残兵大吼道:“弟兄们,咱们的援军到了,冲,跟老子冲啊……” 宪兵队残部的反击恰到好处,在**的两面夹击下,负责扫荡新街口的日军小队很快就崩溃了,抛下二十多具尸体之后,剩下四十多号日本兵顺着中山路仓皇向东撤走了,小日本一边撤一边还拉响了凄厉的警报,向正在附近扫荡的友军请求增援。 徐十九刚走进宪兵队司令部,迎面就遇上了十几号宪兵队残兵,看清楚这十几个残兵连同打头的少校军官身上都绑着炸药包,徐十九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他倒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一样一支够血性的残部。 领头的军官向着徐十九啪地立正,朗声道:“鄙人乃宪兵总队少校参谋,杨青。” 徐十九扯了扯身上又脏又破的军装,回道:“国民革命军陆军第74军第58师**十九大队上校大队长,徐十九。” “原来是徐长官。”杨青收了军礼,脸上才挤出了一丝笑容,“徐长官,谢了。” “客气什么,大家同是**兄弟,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徐十九笑了笑,又道,“何况现在咱们困守孤城,就更应该同舟共济,生死与共了。” “说的好,南京保卫战打到现在,十几万大军却只剩咱们这百十号人,咱们若是还不和衷共济,那就太不应该了。”杨青看了看徐十九身后陆续出现的**残兵,又道,“弟兄们怕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泡过澡,吃过一顿饱饭了吧?” 徐十九身后那百十来号残兵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杨青笑了笑,大声道:“进来,弟兄们都进来吧,宪兵司令部有现成的热水,有从美国进口的牛肉罐头,还有从法国进口的红酒。” 迎上徐十九疑惑的眼神,杨青解释道:“徐长官有所不知,这些是战备物资,因为卫戍司令部的撤退命令下得太急,所有的战备物资根本来不及转运,与其便宜小日本,还不如拿出来分给弟兄们吃了、喝了,弟兄们吃饱喝足了好去打小鬼子,呵呵。” 徐十九也不矫情,扭头冲身后百十号残兵吼道:“弟兄们,还不谢过杨参谋?” 郭伟全、廖二娃以及百来号残兵便咧开了大嘴,七嘴八舌向着杨青大声嚷嚷:“谢杨参谋盛情款待。” ########## 小日本的援军很快到来,却终究没敢在天黑之后发起进攻。 夜深人静,徐十九提着两瓶红酒上到天台上时,只见高慎行蹲坐在水塔后面,将步枪搭在天台护栏后,正透过步枪上的瞄准镜不断地观望前方明哨,听到身后脚步声响,高慎行便一下转过身来,枪口瞬间就对准了徐十九。 “你小子。”徐十九苦笑道,“当心走火。” 高慎行垂下枪口,低声说道:“大队长,你到这干吗来了?” 徐十九扬了扬手中拎着的两瓶红酒,说道:“还不是怕你冻僵了,就给你捎了两瓶酒来驱驱寒。”说罢,徐十九又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牛肉罐头来,笑道,“还有这个,刚刚在滚水里泡了,热乎着呢。” 高慎行接过红酒拍开瓶塞,一仰脖子就灌了一大口,这红酒徐十九也用滚水烫过了,喝进胃里暖洋洋的,非常之享受。 徐十九又用刺刀将牛肉罐头的封盖挑开再递过来,高慎行接过来就往嘴里倒了整整半罐头,看着高慎行在那大快朵颐,徐十九忍不住感慨道:“你小子有口福了,这可是正宗的拉斐,上海多少名流都喝不上呢,今儿便宜咱们这些大头兵了。” 高慎行嘁了一声,冷笑道:“我们把命都卖给党国了,拉斐算个屁。” 徐十九微笑了笑,低声道:“不过刚才进了宪兵司令部的战备仓库,还真把我吓了一大跳,仓库里军需物资没有多少,罐头、红酒还有香烟什么的却堆积如山,宪兵总队的军需处长真应该拉出去枪毙,花钱不买军需,却净买奢侈品了 高慎行撇了撇嘴,冷笑道:“还不都是为了倒卖赚钱。 稍稍顿了顿,高慎行又道:“不过大队长,干这事的可不是宪兵总队的军需处长,宪兵总队被谷正伦经营得铁桶一般,一个小小的军需处长若真敢背着谷正伦大肆囤积物资,早不知道被谷正伦枪毙多少回了。” 徐十九道:“你是说,这都是谷正伦干的?” 高慎行道:“不止宪兵队,交通部、水电部、南京警备司令部、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数得着的军政高官全都这么干,甚至就连军政部的高官也在倒买倒卖,淞沪会战最后阶段,部队的军需为什么会供应不上?真因为财政吃紧?” “其实那就是唬弄人的,财政再紧张还能缺购买几吨军火的钱?还不是因为原本应该用来采买军火的钱都让这些高官拿去倒买棉纱、红酒什么的牟利去了,上面查问时,就说仓库里满满的都是军需物资,结果一打仗军需就没了。” 徐十九便沉默了,他想到了88师师长孙元良,88师刚刚开赴上海参战时,上海各界可是捐献了大量的物资,可这些物资中的绝大部份都被孙元良发往法租界变卖了,所得款项也全部落入了孙元良的私人腰包。 徐十九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慎行道:“如果你在南京呆过几年,你也会知道的,因为这些人太猖狂,他们已经猖狂到了连起码的掩饰工夫都不愿做的地步,在他们的眼中,国家公器、军队武装就是他们用来牟利的工具,仅此而已。” 徐十九默然无语,他不想就此发表任何看法。 高慎行有些喝高了,话匣子一经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接着说道:“我原本以为,这只是暂时的乱象,等老蒋稳固了他在军界、政界的领袖地位,他就会腾出手来收拾这些党国蠹虫,可我错了,到最后我才发现老蒋才是党国最大的蠹虫!” 徐十九愣愣地望着高慎行,此时的高慎行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第60章十九大队的骨头 高慎行却毫无察觉,又道:“大队长你听说过菲亚特军购案么?国民政府花了大价钱却从意大利买回了一堆劣质飞机,飞行员开着开着飞机就自己解体了,你知道这批菲亚特战斗机是谁买回来的么?是孔祥熙!” “孔祥熙是谁?老蒋的连襟,他钦点的财政部长!” “还有,去年十月老蒋五十大寿,每个省至少捐献了一架飞机,全国总捐款额高达一千两百多万元,一千两百万多万法币啊,都够买两百架霍克战斗机了,若是这批战斗机能够及时到位成军,八一三空战的结局很可能就会改写!可令人气愤的是,这笔钱直到现在这笔钱都还被宋美龄存在美国银行里吃利息,宋美龄是谁?是老蒋的夫人!” 徐十九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楼梯口,低声劝说道:“慎行,你醉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高慎行恍然未闻,自顾自地说道:“大队长,我心里憋屈,太憋屈了!” “我就想不明白,淞沪会战最后怎么就打成那样了?我更加想不明白,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建起来的国防工事,怎么一枪未发就失守了呢?还有南京保卫战,我们所能想得出来的最糟糕的结果,偏偏就是最后的结局。” “这个国家到底怎么了,我们**到底是怎么了?憋屈,这仗打得太憋屈,而且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多少兄弟离去,换来的却是绝望,大队长,你难道就不觉得憋屈?我看过那边的一篇文章,说国民政府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见高慎行越说越出格了,徐十九赶紧制止:“慎行,你真醉了。” “我没醉,我现在脑子清醒得很。”高慎行不满地挥了挥手,又道,“有时候想想,真的觉得挺不值的,我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跟小日本殊死博杀,为了什么?就为了维持这样一个**的政府?就为了让这些蠹虫继续祸害这个国家?” “当然不是。”徐十九皱着眉头说道,“咱们抛家舍业,与日寇浴血拼杀,当然不是为了这些蠹虫,更加不是为了什么狗屁领袖,咱们又是为了谁?往大了说,是为了整个国家为了整个民族,往小了说,是为了我的佳兮,为了你的念慈。” “念慈?”高慎行喃喃低语着,忽然间流下泪来。 ########## 宪兵司令部的战备仓库里,姚念慈依偎着俞佳兮,低声问道:“佳兮,你说咱们还能够活着逃出去么?” 红杏也从另一侧依偎着俞佳兮,抽泣着诉说道:“佳兮姐,我不想死。” 俞佳兮左手搂着姚念慈,右手搂着红杏,劝道:“能的,我们一定能活着逃出去,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想信我,咹 姚念慈漫无焦点地望着前方,落寞地道:“其实,我不怕死,我就怕,就怕直到死阿初都不肯原谅我。” 俞佳兮道:“那你就去找他,现在就去!” 姚念慈道:“要是找他有用,我早找了。’ 俞佳兮道:“念慈,你能不能够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得出来,高慎行明明爱你爱到骨子里,可每次面对你的时候却都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你究竟犯了什么错呀,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心眼真就那么小?” “我,我……”姚念慈的嘴唇翕合了两下,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说,我问他去。”俞佳兮说着站起身,走出地下室找高慎行去了,姚念慈本想叫住俞佳兮,可最终却没有,或许她心里也留存了一丝侥幸,希冀着俞佳兮能够帮她解开高慎行的心结,让她和高慎行重归于好。 望着俞佳兮急急离去的背影,姚念慈满脸希冀,红杏却在心里叹息:徐大队长和高排长都在这里,可我的二瓜还不知道在哪呢,二瓜二瓜,你可有在心里想我,念我? ########## 北上徐州的列车上,二瓜正仰望着头顶的夜空发呆。 由于找不到客运车,负责转运兵员的铁路局只能将停靠在浦口车站的几十节货运车皮上的煤炭清空,临时征用来运输兵员,这种货运车皮没顶,挡不住雨不说,而且脏,几天下来满车皮的**就全都变成叫化子了。 大头兵脏就脏了,倒也无所谓,王玉兰和曹娇这两个女兵可真苦了。 还有李子涵和另外几个重伤员,因为车上条件太差,伤情开始反复,列车离开浦口没多久,李子涵和几个重伤员便开始连续发烧,为了用湿毛巾给李子涵降温,王玉兰连一口水都舍不得喝,到滁州站时整个人已严重脱水,嘴唇都开裂了。 反倒是被十九大队给救下的那只军犬,身体正一天天地恢复。 二瓜呆呆地仰望着夜空,问舒同文道:“阿文,你说大队长他,还有慎行哥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舒同文闭着眼睛没理他,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二瓜却知道他没有睡着,接着又问道:“阿文,你说大队长他们现在会在哪里?他们是去了浙西呢,还是到了皖南,或者还在南京?我猜他们一定去了浙西,长江那么宽,水又那么冷,没有渡轮可过不了江。” 残兵们全都不忍地侧过头去。 在浦口上火车时,师座就派了人来,亲口告诉他们,大队长和十九大队主力在完成断后任务后没能突出重围,已经全部殉国了,所有人都相信,可只有二瓜一个人不相信,他绝不相信徐十九已经殉国,毫无道理地不信! 有两行清泪顺着舒同文的脸颊悄然滑落,直到现在,分别前徐十九的叮嘱都还在他的耳畔回响,舒同文知道,徐十九交给他的不仅仅只有十九大队的十几个伤员和残兵,同时也把重建十九大队的重任交到了他的肩上。 可是他稚嫩的双肩真的挑得起这重担么? 二瓜仍在絮絮叼叼地说着:“阿文,要不到蚌埠咱们下车吧,咱们找大队长去。” 舒同文终于暴走,猛然一个转身攥住二瓜双肩怒吼起来:“大队长他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二瓜你醒醒吧,大队长他已经死了,死了!” “死了?”二瓜呆若木鸡,眼角有泪水缓缓淌落。 “二瓜,不哭,我们要坚强!大队长不在了,我们更要坚强!”舒同文又蹲下来劝,劝着劝着他自己又哭了,旁边十几个伤兵、学生员也跟着默默垂泪,曹娇和王玉兰这两个女兵更是哭成了泪人儿了。 好半晌后,舒同文才抹去眼角泪水,抬头对着漆黑的夜空在心底暗暗发誓:大队长,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不管有多难,我都会负起该负的责任,我加入十九大队的时日虽短,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长不出十九大队的骨头! ########## 徐十九ji泠泠地打了一个冷颤,惊回头,却看见俞佳兮正踩着皎洁的月色上了天台,又向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再回头看,高慎行却已经歪倒在护栏后面睡着了,徐十九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高慎行身上,又回头冲俞佳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了楼梯口,徐十九便将俞佳兮用力拥入了怀里,俞佳兮轻轻地挣扎了下,便反手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徐十九的肩背,一边踮起脚咬住徐十九耳垂轻声呢喃道:“阿九,那天我们过不了江,被迫折回南京城时,我真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你了呢。” “我也~样。”徐十九也深情地说道,“我也没想到竟然还能在南京城内跟你重逢。”顿了一顿,徐十九又伤感地说道,“不过佳兮你知道么,我们可能很难活着离开南京城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倒宁愿你已经过江,我宁愿没有这次重逢。” 俞佳兮伸出春葱似的手指轻轻捂住徐十九的嘴巴,低低地说道:“阿九,只要能够跟你在一起,死了我都开心。” 徐十九报以一声叹息,俞佳兮微微踮脚再仰起脸,火热的红唇便吻住了徐十九,徐十九很快开始热烈地回应起来。 徐十九真想一直这样跟俞佳兮亲热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可现实是残酷的,外围正有数以百计乃至上千的日军正虎视眈眈,徐十九以极大的定力扳开了俞佳兮的玉臂,然后用双手抚着俞佳兮的俏脸说道:“佳兮,天冷,你快回去吧。 “我不。”俞佳兮一如所有恋爱中的少女一样,撅起了红嘟嘟的小嘴,嗔道,“我要跟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徐十九在俞佳兮红艳艳的嘴唇上轻轻吻了吻,低声道:“别闹。” 俞佳兮便真不闹了,只是深情地望着徐十九,柔声道:“那你小心点。” “嗯,我一定会小心的。”徐十九点点头,又凑到俞佳兮的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俞佳兮的俏脸霎时变得一片通红,还用粉拳在徐十九胸口轻轻捶了两拳。 直到要走了俞佳兮才想起这次找过来的真正目的,当下又说道:“对了阿九,那个高排长跟念慈之间到底怎么回呀?高排长把念慈伤得可够深的,念慈每天都以泪洗面,我都已经要忘记她笑起来是什么样了。 第61章地道 只怕姚念慈伤慎行更深!这话徐十九却没说出来,只是对俞佳兮说道:“佳兮,感情上的事情只有当事人才能处理,咱们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听我的,赶紧回去陪着念慈,什么时候慎行心结解开了,他们两个自然就和好了。” 俞佳兮点点头,终于听话地下了天台走了。 徐十九走回到哨位上,只见高慎行已经睡得熟了,望着高慎行既便是在梦中都仍然隐带着愁苦之色的脸庞,便不禁叹息了一声,别人不知道,徐十九却很清楚,高慎行在冷漠甚至是冷酷的外表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就像高慎行自己说的,他实在是憋屈坏了。 其实徐十九他又何尝不觉得憋屈?可国势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替高慎行紧了紧身上的呢子大衣,徐十九将目光转向了对面的街口。 对面的长街口,来自88师的一名残兵正挎着步枪在放哨,此时整个南京城已经停止供电,四周一片昏暗,大街上篝火独燃,只有那个残兵和他脚下的影子相伴,再远处,黑黝黝的建筑群就像是蹲伏在夜空下的怪兽,透着让人心悸的死寂。 时间在漫长而又枯燥的守候中悄然流逝,某一刻,那个始终未曾离开徐十九视野的哨兵忽然挎着枪走到了街边墙角,看样是要解手,可就在这个时候,墙角的阴影里骤然间跳起来一个黑影,一抹寒光闪电般划过了哨兵颈部。 哨兵捂着自己的脖子倒了下来,没来得及发出一丁点声响。 徐十九迅速举起手中的中正式,借着街口的火光瞄准了那个黑暗,一声枪响,刚刚偷袭得手的日本兵便被徐十九一枪摞倒,突兀的枪声就像一颗火星突然间落入干柴堆,一下就击碎了这个死寂的暗夜,下一个霎那,枪声就已经响成了一片。 徐十九枪声刚停,对面黑暗中就有两挺机枪向着他藏身的天台猛烈扫射过来,徐十九一缩身藏到了护栏下面,眼角余光瞥过忽然觉着有些不对劲,急扭头看时,只见刚刚还躺在他身边熟睡的高慎行居然已经不见了。 徐十九正惊疑不定时,天台另一侧忽然响起突兀的枪声,急回头看,只见高慎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那一侧,然后举起改装步枪也不见他瞄准,对着前方黑暗之中那两道猛烈绽放的火舌就是叭叭两枪,枪声响过,两道火舌便嘎然而止。 这时候,睡梦中的**残兵也纷纷被惊醒,然后迅速进入到了阵地。 小日本一看偷袭失败,遂即拉开架势展开了强攻,最开始还是炮击,在巷战中,远射程曲射炮不好使,小日本便调集了十几门平射炮外加几十门小口径曲射炮,对准新街口宪兵司令部同时开炮,霎那之间,宪兵司令部便被炸成了一片火海。 徐十九和高慎行赶紧躲进了地下掩体,杨青上来询问道:“徐长官,什么情况?””小日本疯了!”徐十九喘息着,说道,“小日本一般不会选择在夜间发起进攻,这次他们一反常态打夜战,看来是被逼急了,要狗急跳墙了!”说罢,徐十九又吩咐杨青、廖二娃还有郭伟全道,“还有,赶紧把部队撤下来。” ########## 小日本的确是被逼急了,准确地说是步兵第38联队联队长助川静三被逼急了。 原来华中方面司令官松井石根已经正式下文,要在12月17日搞一个入城仪式,命令一下,第16师团师团长中岛今朝吾就有些不乐意了,这老鬼子向来目中无人,因为松井石根将首陷南京的荣誉判给第6师团一事,中岛今朝吾原本就对松井非常不满了,现在一听说松井石根还要亲自搞入城仪式,就更不高兴了。 于是中岛今朝吾决定也搞一个入城仪式,时间就定在l6日,也就是后天! 要搞入城仪式,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中岛今朝吾可不愿意在风风光光进入南京城之后却被藏在废墟里的**狙击手一枪爆了头,于是中岛今朝吾便严令野田谦吾和助川静三在明天天亮之前肃清城内负隅顽抗的**残兵。 这下助川静三没辙了,只能来真的了。 当然了,还有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就是,助川静三急于活捉那个**狙击手,老鬼子已经在心里发狠,一定要活捉这个**狙击手,并且亲手斩下的头颅,三十多年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受伤,而且还是让一个中国兵给打伤的! 正在南京城内到处杀人、到处放火、到处强奸、到处抢劫的几十个搜索小分队很快被召集起来,助川静三对他们进行阵前训话,原话是这样的:如果不能在天亮前消灭盘踞在宪兵司令部的**残部,你们就等着切腹吧。 正抢劫抢得高兴、强奸到兴头上的日本兵不高兴了,他们当然不会生助川静三的气,他们是生**残兵的气,你说你们国民政府的领袖都跑了,卫戍总司令也跑了,十几个师的精锐部队也土崩瓦解了,你们几十百来号残兵要闹哪样啊? 小日本一急眼,不怕死的疯劲又都回来了,炮击一结束,近千号日本兵就分成十几个小队,从十几个方向同时向宪兵司令部发起猛攻,**残兵虽拼死抵挡却还是节节败退,ji战到凌晨四时,宪兵大楼、宪兵学校、宪兵操场、宪兵军营等六七处主要建筑相继失守,仅剩五十多号残兵退入宪兵仓库负隅顽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宪兵司令部的仓库是国家级战备仓库,属于半埋式地堡结构,除非小日本从城外调来150mm口径的重型榴弹炮抵近直射,否则根本别想炸开仓库大门,不过仓库再坚固那也是死的,时间一长肯定也会被攻破! 徐十九召集几个军官开了个会,一致决定突围! 还是那句话,不到最后时刻徐十九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残兵组织兵力发动了反击,不过很快就被日军瓦解了,带队的郭伟全和跟他一起出击的十几名老兵全部牺牲,郭伟全被高慎行拖回来时还没咽气,弥留之际,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弟兄们,不要害怕,冲上去,跟小日本拼刺刀! **残兵的弹药告謦,小日本很快就靠上来,用汽油浇在破布棉絮上,点燃后再从窗户里扔进来,仓库里很快就燃起了大火,宪兵队前司令谷正伦为了投机牟利,在仓库里囤积了大量棉纱,这些棉纱现在可帮了小日本的大忙了。 仓库空间虽然足够大,可里面的氧气也是有限,很快,整个仓库便被浓得化都化不开的黑烟所充满了,这都是棉纱没有充分燃烧所产生的,不仅呛人,而且有毒,几个残兵不知道厉害,站起来到处乱跑,很快就因为吸入毒烟而昏厥过去。 宪兵少校杨青的神志开始变得不正常,他把仓库里剩下的几十捆高爆炸药全都堆放到一起,又给其中几个炸药包安装上了电雷管,最后把电雷管接到了起爆器上,等到徐十九发现时,杨青已接好起爆器,手都按上握把了! “杨青,你别乱来!”徐十九大吃一惊。 徐十九不怕死,当年在武昌城下参加完第一次战斗之后他就想明白了,身为军人,就该有随时赴死的觉悟,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爱惜自己的小命,还是那句话,他随时准备着去死,可是不到最后,他绝不会轻易选择死亡! 所以当年在庙巷,他率领孤军深入敌后,在强敌环伺下都保住了小命! 所以在炮台山上,他用旗语引导浦东炮击炮击炮台山,在纷飞的炮火中他还是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徐十九可不想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在这里,而且就算死,也应该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在跟小日本的白刃格斗中,而不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杨青却明显已经陷入癫狂之中,大笑道:“徐长官别怕,真的不用怕,很快的,我只要这么一摁,顶多几秒钟,你就什么痛苦都感觉不到了,呵呵。” 不远处,躲在仓库角落里的俞佳兮、姚念慈还有红杏终于也反应过来,三女抱一团恐惧得簌簌发抖,这时候最后还活着的几个残兵已经全部昏死过去,只有高慎行借着浓烟的掩护悄悄绕到了杨青的背后。 不过杨青随时都有可能失控,徐十九便赶紧憋着气冲到三女跟前,将靠墙堆放的那一大堆棉纱包给翻了下来,结果却有了意外的发现,在这堆棉纱包的后面,竟然隐藏着一道上了锁的小铁门! 那边高慎行终于逮着机会一手刀将杨青打晕了,徐十九赶紧让高慎行把杨青拖过来,又把他掐醒了,然后指着上了锁的铁门问杨青道:“杨少校,这道铁门通向哪里?” 杨青起先有些迷糊,随即清醒过来大叫道:“我想起来了,宪兵队早有传言,说谷司令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城外,这应该就是那条地道的入口了!” 地道?直通城外?!徐十九和高慎行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第62章渡江 此时仓库里的空气越发的浑浊,几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徐十九赶紧憋着气拿了一捆炸药过来放在铁门外,又以最快的速度接好电雷管以及起爆器,待俞佳兮她们藏好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揿下了起爆器。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铁门被炸开,一股清风呼啸而出,一下就荡开了铁门外翻滚的浓烟,徐十九等人的意识也随之一清,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徐十九扶起俞佳兮就冲进了铁门,高慎行犹豫了一犹豫,最后还是过来搀起了红杏。 姚念慈神情幽怨,只能由杨青搀着也冲进了地道。 进入铁门之后就是幽深的甬道,杨青并没有说错,这条地道的确是宪兵队前任司令谷正伦让人秘密挖掘的。 这还得追溯到国民党的特务史。 说起国民党特务,名气最大的当属军统,军统的前身是蓝衣社,不过在戴笠加入蓝衣社并组建起别动队之前,蓝衣社只不过是国民党内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组织,影响力也非常有限,在这个时期,蒋委员长一些不可告人却又必须有人去做的勾当,通常由谷正伦这个宪兵司令完成。 民国十九年(1930年),国民党元老汪精卫勾连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以及张发奎等地方军阀倒蒋,中原大战爆发,一时之间老蒋的处境变得前所未有的危险,整个南京城也是风声鹤戾,老蒋为了保命便命令谷正伦从富贵山地宫挖一条地道直通下关码头,谷正伦利用职务之便,从中间分出一条岔道连接宪兵司令部,这便是这条地道的由来。 徐十九六人钻出地道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耳畔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浪花拍打江岸的声音,还有鼻际也可以嗅闻到湿润的水汽了,显然已经在长江边上,自然也到南京城外了。 虽然死里逃生,却没人欢呼,因为他们全都很清楚,眼下只是暂时摆脱了危险而已,南京城外的日军比城内还多,城内还有大量的建筑可以提供掩护,城外就很难隐匿形迹了,一旦被日军巡逻队发现,立刻就是个死。 摸着黑走到江边,天色已麻麻亮。 运气还算是不错,今天是个阴天,而且江上起了大雾,大雾一直弥漫过了玄武湖,将半个南京城都裹了进去,有大雾做掩护,短时间内不虞城外日军发现,至于城内的日军,宪兵队仓库里的大火也不可能那么快熄灭,同样不必担心。 徐十九他们已跟外界失去了联系,根本不清楚南京当下的局势,可有一点他们还是清楚的,留在长江南岸只可能是死路一条,既便没有俞佳兮、姚念慈和红杏这三个女人拖累,他们也很难突破日军的重重封锁逃出去。 所以,要想逃出生天就只能渡江! 可现在一没桥,二又没有渡船,要想横渡几千米宽的长江,又谈何容易,泅渡过江?那根本就是找死! 徐十九当即决定让俞佳兮她们留在江边芦苇荡里,他和高慎行、杨青分头去寻找木板什么的,准备结筏渡江,最终却片板都没有找着,前几天几十万军民拥挤在下关码头,为了渡江他们已经把附近的民房拆了个精光,甚至连坟地里的棺材板也被挖光了。 倒是躲在芦苇荡里的俞佳兮她们截下了三只从上游飘来的大澡盆,这三只大澡盆显然曾被人用来当渡江工具,最后却没能成功,估计不是在江中失足落水了,就是被巡江的日军巡逻艇给打死了,否则这几只澡盆也不会飘回到南岸。 眼看着天色已经大亮,江边的大雾正逐渐变淡,徐十九一咬牙决定冒险渡江。 三个澡盆虽然不算小,却根本就容不下两个人,没辙,徐十九只能让三个女人坐进澡盆里,三个男人浸到江水里,用手推着澡盆往北岸游,分组的时候却发生了一段小插曲,高慎行不愿意跟姚念慈一个组,徐十九只好跟他互换。 推着澡盆进到江水里,徐十九就猛地打了个冷颤,这江水可真够冷的。 ##########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两条小舢板从蛇山附近的一条小河里驶了出来,海豹子打着赤脚站在其中一条舢板的船头,腰间武装带刹得紧紧的,双手各抄一枝盒子炮,此时的海豹子早已脱下保安队服,干回了水匪的老本行。 “弟兄们,都把照子给我放亮了!”海豹子一边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大雾弥漫的江面,一边大声喝斥道,“发现江上有人就立刻靠上去,不管死的活的,先救起来再说。” 不要误会,海豹子可不是发了善心要救人,他是在以另类的方式发展武装,**弃守南京之后,不断有**老兵抱着一片木板、一根木头甚至是一捆芦苇杆试图渡江,结果大多都被冻死在江中,但也有少数人被海豹子带人冒险救起。 海豹子的算盘打得可精,这些**老兵可都是硬茬子,以救命之恩相要挟,不愁他们不乖乖加入队伍,等这些**老兵入了伙,他的队伍立刻就能成为长江、太湖水面上最有战斗力的水匪武装,横扫长江、太湖水面也是指日可待。 那到时候,他海豹子想打谁就打谁,小日本算个屁。 老等好心提醒道:“大哥,前几天咱们都是夜间出动,可今天是大白天啊,万一让小日本的巡逻艇给发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小子懂个屁。”海豹子不客气地训斥道,“昨天夜间我仔细观察过了,今天这场大雾不到日上三竿不会散,小日本的巡逻艇发现不了咱们,何况只要不到江心去,就算让小日本的巡逻艇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等挠挠头,专心搜索江面去了。 ########## 时间在艰难的挣扎当中悄然流逝,三组人逐渐深入到了江中,互相之间的距离也逐渐拉开了,高慎行推着俞佳兮游到了前面,徐十九和姚念慈却落到了最后面,在赛虹桥阵地与敌白刃战时徐十九失血过多,短短两天哪可能恢复元气? 看到徐十九嘴唇发紫,牙齿打颤,姚念慈低下头来关切地道:“徐大队长,要不你上来坐会,我下来推着你走吧? 徐十九艰难地笑了笑,摇着头道:“没事,我没事。” 说着话,徐十九使劲踩了几下已经有些僵硬的双腿,推着姚念慈稍稍拉近了跟前面杨青他们的距离,此时江面上的大雾还没有完全散开,却已经稀bo了不少,徐十九看见高慎行已经推着俞佳兮游到了五十米开外。 姚念慈担心徐十九坚持不住,还要再劝说时,徐十九却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徐十九整个人虽然快冻僵了,可他的听觉并没有被冻僵,他已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马达声,有小日本的巡逻艇正在靠近!很快姚念慈她们也听到了,前面的高慎行和杨青都停了下来,回头不知所措地望着徐十九。 这江面上无遮无掩的,躲都找不着地儿! “回来,快点游回来!”徐十九压抑着声音低吼。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几乎是高慎行、杨青他们刚刚调头,一艘汽艇就从bo雾中冲了出来,艇上的小日本很快就发现了飘在江面上的大澡盆,还有坐在澡盆上的俞佳兮和红杏,小日本便开始大呼小叫起来,紧接着机枪便扫射了过来。 俞佳兮首先惨叫了一声从澡盆上一头栽进了江中。 徐十九一边推着姚念慈往岸边游,一边扭头回看,看到俞佳兮中弹落入江中,徐十九顿时睚眦俱裂,仰天凄厉地嚎叫了起来:“佳兮,佳兮……” 高慎行一个猛子扎入了江水之中,片刻后他再次从江水中浮起,却两手空空。 徐十九见没有俞佳兮的身影出现,顿时间便嗷嗷嗷地哭了起来,坐在澡盆里的姚念慈都傻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看起来钢铁般坚强的男人竟然还能哭成这样,忍不住又想,如果是她死了,高慎行会不会也哭得这么伤心? 杨青、红杏紧接着中弹,澡盆倒扣过来,两人的身影很快没入江水中不见了。 小日本的巡逻艇拐了一个大弯,又向落在最后面的徐十九跟姚念慈逼了过来,不过这时候离江边已经不远,徐十九抢在小日本的巡逻艇追上来之前推着澡盆进了芦苇荡,小日本的巡逻艇怕搁浅没有继续追赶,只对着芦苇荡疯狂扫射了一阵就掉头走了。 徐十九失魂落魄上了岸,爬上一处高地然后噗地跪倒嚎啕大哭起来:“佳兮,佳兮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你说话,你倒是应一声呀,你答应过要给我生十个八个娃娃,娃还没有生呢,你咋就走了,你回来,你不能走,你回来……” 姚念慈上了岸,也失神地望着江面,她担心佳兮,更加担心高慎行。 平静的江面上忽然间腾起一朵浪花,高慎行的脑袋突兀地探了出来,又近乎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看到高慎行没有事,姚念慈顿时喜极而泣,徐十九却发了疯般从高地上冲下来,一下将高慎行扑倒在地,然后揪着高慎行衣襟吼起来:“还我佳兮,你把我的佳兮还给我,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高慎行一声不吭,任由徐十九推着,搡着,骂着。 姚念慈却心疼了,对着徐十九喊道:“徐大队长,佳兮已经死了,佳兮已经死了!她死了我们都很伤心,可这怎么能怪阿初呢?害她的是小日本啊。” “死了?佳兮死了?”徐十九喃喃低语着,颓然坐在地上。 第63章求生 几百米开外,海豹子他们一伙也听到了这边传过去的枪声。 “快躲起来,快把船撑进芦苇荡里,快!”海豹子一声令下,十几个水匪便齐齐撑动竹篙,舢板便箭一样冲进了芦苇荡里,三条小舢板刚刚藏进芦苇荡,一艘汽艇便拉着长长的汽笛从远处江面上驶了过去。 确定小日本已经走远,海豹子才站起来大吼道:“快,弟兄们快去江面上找找,刚刚有枪声,肯定是有人落水了,看看还能不能找着活的,老等,你他娘的早上没吃饭啊,都他娘的给老子麻利点,快快快。” 三艘小舢板又从芦苇荡里钻出来,开始沿着江面搜索。 不一会就有了发现,一个水匪大叫起来:“大扛靶子,前面好像有俩。” 一艘小舢板靠过去,很快将那俩人救起,却是一男一女紧紧抱在一起,男人背部多处中弹,早已经没气了,女的身上没有见着伤口,看样子只是闭过气去了,看她身上穿的质地考究的绣花旗袍,倒像是秦淮河讨生活的姐儿。 过了一会,老等又在那边厢大叫了起来:“大哥,那边还有一个!” 海豹子道:“快快快,赶紧把船靠上去,看看还有气没。” ########## 同一时间,日军已经扑灭了宪兵仓库里的大火,助川静三在副官和几十个日本兵的簇拥下进入了仓库,发现除了大量烧剩的棉纱包,地面上就只有十几具烧焦了的**尸体,助川静三翻遍了十几具尸体,也没发现他想要的那个人。 助川静三虽然没有看清那个中国士兵长什么样,却知道他拥有一杆带有瞄准镜的狙击步枪,而现场却根本没有发现狙击步枪,也没发现瞄准镜燃烧后留下的残留物,这只能说明那个中国士兵根本不在这里,他去哪了? 一个日本兵很快就发现了地道口:“联队长,有地道! 当助川静三看到那道隐藏的铁门,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当时就气得破口大骂:“八嘎牙鲁,追,给我追!” ########## 长江边上,徐十九就跟丢了魂似的,坐那儿只是发呆。 姚念慈坐旁边安慰了好半天,徐十九就跟没听到似的,姚念慈终于明白,再冷酷的男人也有软弱的时候,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他们平时所以不表现出来,是因为他们掩饰得很好,或者外界给予的打击还不够。 “怎么办呀,现在?”姚念慈只能问高慎行。 高慎行也不能不理姚念慈了,说道:“雾马上就散了,我们得离开这里。” 说着,高慎行将软瘫在地的徐十九扶了起来,搀着往前走,姚念慈挣扎着站起来跟着走了没两步,便又哎呀一声摔倒了,她上次在夫子庙野战医院扭伤了脚踝就一直没好,昨天在小巷子里更是伤到了骨头,虽然俞佳兮帮她简单处理了下,可根本项不了事。 高慎行看了看姚念慈,没辙,只好又折回来也搀住了,然后一手一个搀着徐十九和姚念慈往前走,就现在这情形,高慎行也不知道他们能逃多远,但是徐十九曾说过,无论有多困难,只要还没到最后一刻,就绝不能轻言放弃。 ########## 半个小时后,助川静三带着百十号日军追到了长江边。 助川联队拿一小股**残兵无可奈何的消息终于还是捅到了第16师团师团长中岛今朝吾那里,中岛今朝吾通过步话机将助川静三狠狠骂了一顿,同时严令助川迅速剿灭城中顽抗的**,绝对不能影响明天的入城仪式。 第l6师团团的几个联队长也趁机对助川静三嘲笑了一通。 助川静三感觉很没有面子,却又拿上司、同僚无可奈何,便将怒气发泄到了令他灰头土脸的**残兵头上,竟亲自带一个中队顺着地道追出了城外。 这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江面上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开了,站在地道出口所在的高地上,前方十数里江面都清晰可见,没看到渡船,只有日军的巡逻艇正在远处江面上游曳、巡逻,从逻辑上分析,从地道逃生的**应该还没有过江。 “搜!”助川静三一挥手,百十号日本兵便四散开去。 “联队长,发现可疑痕迹!”很快就有日本兵大叫起来 助川静三跳下高地一看,只见江边草地上有大滩水渍,不远处的芦苇丛里还遗弃着一只大木盆,让人把木盆捞上来,发现上面还有好几个子弹眼,助川静三干过几年特高课,很容易就将不久前发生在江面上的场景大致上还原了。 从地道逃脱的几个**想用这只大木盆渡江,却遭到了巡逻艇的机枪扫射,他们又折回了南岸,然后向着一个方向跑了,留在草滩上的水渍以及脚印清楚地指出了这几个**逃走的方向,顺着脚印追出没有多远,甚至还发现了血迹。 摸了摸左脸颊上包裹的纱布,助川静三的表情忽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狰狞,他在心底暗暗发誓,等逮住了这几个中国兵,一定要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 ########## 几里外的长江边,高慎行正搀着徐十九、姚念慈吃力地往前走。 这时候大雾已经完全散开,远处南京城头上飘着的旭日旗还有公路上隆隆驶过的日军车队已经清晰可见,不时可以看到一小队、一小队的日本兵押解着大群大群的南京百姓从挹江门出来,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值得庆幸的是,高慎行他们已经到了幕府山附近,这里到处都是一簇簇的小竹林,不时还有废弃的小村落,三个人走走停停,歇歇走走,有惊无险地往前走了三四里,眼看着就要进入到幕府山中了,该发生的终于还是发生了。 一队二十几个日本兵大概刚在江边杀完人,带着浑身血腥从高慎行他们藏身的竹林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了,高慎行搀着徐十九和姚念慈走出竹林准备继续往前走,却没想到有两个日本兵在后面验尸,一下就撞了个正着。 高慎行没办法,只能开枪将两个日本兵给击毙。 枪声一响,刚刚走过去还没多远的二十几个日本兵立刻就被惊动了,当下一窝蜂似地杀了回来,姚念慈让高慎行快跑,不要管她和徐十九了,高慎行却不答应,搀着两人回到竹林里重新躲好,然后故意开枪把那队日本兵给引走了。 姚念慈在竹林里提心吊胆地等了十几分钟,高慎行终于气喘吁吁回来了。 “快走!”高慎行二话不说,搀起徐十九和姚念慈就往前跑,刚刚折回来的时候高慎行已经看到有一大群日本兵正沿着江岸追了下来,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围攻宪兵队司令部的那伙日军发现了地道,又顺着地道追来了。 这伙日军可不像之前那伙日军那样好糊弄。 跑着跑着,姚念慈便啊呀一声倒在了地上,高慎行手一滑没拉住。 “阿初,我不行了,实在走不动了。”姚念慈仰起娇靥,神情黯淡地望着高慎行,“你跟徐大队长快走吧,不要再管我了。”姚念慈已经看出来,徐十九虽然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可行动力并未丧失,只有她真正拖累了高慎行。 高慎行没有废话,只是用力把姚念慈重新搀了起来。 姚念慈挣扎着道:“阿初,你跟徐大队长赶紧走吧,如果没有我的拖累,你们也许还能逃出去,要是带上我,最后大家都活不了。” 高慎行还是沉默,却坚决地搀着姚念慈往前走。 往前走了两三里,差不多到幕府山下时高慎行终于坚持不住了。 说起来,高慎行其实是所有残兵中最累的,几乎每个晚上他都要担负警戒任务,白天又基本上要跟小日本作战,他只有在战斗间隙才能偶尔打个盹,昨天晚上有徐十九替他担当警戒让他睡了大约俩小时,就已经是极难得的囫囵觉了。 连日的战斗已经使高慎行的精力、体力接近极限,现在却又要搀着两个人行军,他就是个铁人也是坚持不住了。 高慎行将两人放下,徐十九还那样,痴痴呆呆的,高慎行一松手他就坐了下去,姚念慈掏出熏香的绣花手帕想替高慎行擦擦汗,却被高慎行轻轻一扭头给躲开了,姚念慈的纤手便僵在了那里,眸子里也流露出黯然之色。 好半晌,姚念慈才幽怨地道:“阿初,你就真不打算原谅我了么?” 高慎行却站起身来,淡然道:“我去看看地形,顺便给你们找点水喝。”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地形可看,这里是幕府山脚,高慎行对附近的地形熟悉得很,无论是在中央军校时还是在陆军大学时,他都曾多次来到幕府山参加演习,他对幕府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山上甚至还有他留下的陷阱。 高慎行说去看地形,不过是找个借口离开,打算先把身后的追兵引开。 望着高慎行的背影,姚念慈俏脸上的神情由幽怨而凄然,又由凄然转为绝望,最后又由绝望转为平静,似乎在心里做出了某项重大的决定,姚念慈从随身携带的精致小挎包里拿出了精美的木梳,开始梳理起自己的长发来。 第64章活下去 不过高慎行很快就又折回到树林里,因为他走没多远便发现沿着江边追过来的那支日军居然追岔了道,看样子是被另一支日军误导了。 看到姚念慈在梳头,高慎行明显愣了一下,姚念慈却只是对着高慎行妩媚地笑了笑,又从小挎包里拿出了唇彩,不片刻,姚念慈原本看上去略显苍白的双唇便变回了火热的烈焰红唇,望着姚念慈的红唇,高慎行竟有着刹那的失神。 “阿初……”姚念慈望着高慎行,柔声道,“能再抱抱我么?” 高慎行点点头,机械地伸出双手,姚念慈便轻轻偎入了他怀里。 高慎行低下头,正好姚念慈抬头,两个人的目光便在空中对接,姚念慈从高慎行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怜惜,深入骨髓的怜惜,之前的误会似乎已烟消云散,高慎行似乎已经原谅她了,可惜,一切来得太晚、也太不是时候了。 姚念慈深深地凝视着高慎行,仿佛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地铭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又动情地道:“真好,阿初,我终于又躺在你怀里了……” 说着话,一缕墨黑的血丝忽然从姚念慈嘴角溢出,又顺着她洁白的下巴滑落到了素白色的旗袍之上,霎时绽开了一朵凄艳的血花。 高慎行顿时间脸色大变,惶惶然问道:“念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婚念慈却只是痴痴笑着,喃喃低语着:“真好,我又躺在你怀里了,真好。” 高慎行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大叫道:“你是蓝衣社的人,你吞了毒药?!” 姚念慈流着泪,愧疚地说道:“蓝衣社的事真不是有意要瞒你的,原谅我,好么?” “我早原谅了,我早就原谅你了,你这个傻瓜!”高慎行用力搂紧姚念慈,眼泪早已经夺眶而出,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念慈,别离开我,千万别抛下我,求你了,你真傻,你这个傻瓜,你为什么要服毒,为什么……” “阿初,我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姚念慈却甜甜地笑了,她其实一点也不傻,刚才进林子前她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城外到处都是小日本的巡逻队,高慎行带着她这个累赘根本逃不出去,只有没了她的拖累,高慎行才有可能活着逃出去。 只要能让高慎行活着逃出去,姚念慈做什么都愿意,哪怕让她放弃生命。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高慎行已经彻底癫狂了。 姚念慈的呼息开始变得急促,明显是药力开始发作,整个人很快进入了弥留状态,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高慎行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道:“阿初,千万别忘了我,记住我,你一定要记住我的样子,永远,永远……” 姚念慈的声线轻了下去,直至再听不见,原本使劲握住高慎行双手的小手也颓然松了开来,只有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依然睁着,无限留恋地凝视着高慎行,仿佛茌向他倾诉,向他倾诉她有多么的爱他、稀罕他,为了他,她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生命! 高慎行将姚念慈的娇躯轻轻放下,又伸手轻轻抚过她的俏脸,姚念慈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便永远永远闭上了,高慎行又转身抄起了摆放在脚边的改装步枪,然后仰天发出了一阵阵类似野兽般的咆哮声:“小日本,爷爷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 助川静三一度追丢了目标,不过现在已经回到准确的道路上。 一群水鸟忽然从前方树林里惊起,又扑翅翅飞向远方的深山,助川静三立刻意识到前边林子里有人,没准就是逃跑的中国兵,当下老鬼子一挥手,一百多日本兵便分成了几个小分队,散开来从几个方向同时围了上去。 距离那片树林还有六七百米远时,便隐约听到了阵阵野兽般的嚎叫。 紧接着一个愤怒的中国兵便从树林里走了出来,那中国兵一边直挺挺地往前走,一边连连扣动扳机,伴随着一声声爆豆般的枪声,正搜索前进的日本兵便一个个倒了下来,也有不少日本兵举枪还击,却没能击中那个**。 在日本兵当中,像野口隆幸那样的特级射手毕竟还是少数。 “八嘎牙鲁!”看清楚就是那个中国兵,助川静三赶紧趴倒在地,一边又怒骂道,“你们这群蠢货,机枪,快用机枪干掉他!” 几个机枪手当即便趴倒在地,架起歪把子对着中国兵疯狂扫射,不过六七百米的距离对于歪把子机枪来说明显有些远了,它的有效射程其实也只有六百米,超过六百米其弹道散布面积就大到不像话了,基本上就属于浪费子弹了。 所以,既便是六七挺歪把子机枪在那同时扫射,子弹就跟水一样泼过去,却依然没能摞倒那个中国兵。 那中国兵直愣愣地往前走,一边连续拉动枪栓、推弹上膛,一边开火,竟又让他击毙了六七个日本兵,助川都看傻了,他当了一辈子的兵,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兵,前面那个中国兵简直就不是人,他就是个魔鬼! 不过这更加坚定了助川杀掉这个中国兵的决心,绝对不能让这个中国兵活着离开,他对皇军士兵的威胁太大了!当下助川老鬼子拔出军刀狠狠向前挥出,又扭头对着趴在地上开枪射击的日本兵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冲上去,用刺刀解决他……” 助川老鬼子倒不傻,对方一杆步兵怎么也不可能挡住上百皇军士兵的冲锋,只要有十几个皇军士兵冲到他面前,他就是真正的魔鬼也只能乖乖回地狱里去! 百十号日本兵便纷纷从草丛里站起身来,端着刺刀沉默着往前冲。 高慎行已经完全疯魔了,不时有子弹尖啸着从他身旁、耳畔掠过,其中一发子弹甚至还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槽,可他却毫无反应,他只是机械地往前走,一边拉栓退壳,又推弹上膛,然后瞄准前方开火,五发子弹打完了,再打开枪栓压入子弹,然后继续机械地重复之前的动作,往前走,退壳,推弹上膛,开火…… 若不是距离太远,高慎行只怕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然而,对面的日本兵正在迅速逼近,只等他们迫近到两百米以内,高慎行就是有九条命也死定了,小日本像野口隆幸那样的特级射手虽不多,可是能在两百米以内命中移动人形靶的优秀射手却是不少,至少要比**多。 往前走了十几步,再次摞倒两个日本兵之后高慎行再次挂彩,一发子弹高速旋转着从他的左胳膊外飞掠而过,虽然没能直接命中却也带走了他一片皮肉,高慎行不为所动,接着一枪就把那个让他挂彩的日本兵给摞倒了。 转眼之间,双方相距已经不足三百米! 眼看高慎行就要死在日本兵乱枪之下,一道身影忽然从树林里飞奔而出,高慎行人虽疯魔了可感官却没有丧失,听到身后脚步声响,他便霍然转身,黑洞洞的枪口霎那之间便已经对准了身后来人,待看清是徐十九,高慎行不禁愣了愣 只片刻怔愣,徐十九已经飞奔过来一把将高慎行扑倒在地。 “你疯了?!”徐十九将高慎行推倒在一处地洼中,愤怒地骂道,“一个人一条枪就敢跟上百号小日本对冲,你不要命了?!” 高慎行流着泪,哽咽着说道:“大队长,念慈死了,念慈死了!” “我知道。”徐十九神情一黯,刚才在树林里他已经看到姚念慈的尸体,姚念慈明显是不愿意拖累高慎行所以才选择自杀,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也难怪高慎行会疯魔了,此前因为佳兮落水身亡,他不也疯魔了么? 若不是听到枪声,徐十九只怕到现在都还没清醒。 “大队长,我要报仇!”高慎行狞声道,“我要杀光日本人!” “对,我们是要报仇,是要杀光日本人。”徐十九道,“可我们不能玩愣的,我们先得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替佳兮、替念慈报仇!现在,跟我走!”说着,徐十九便将高慎行从洼地里拽起来,又强行拖着他钻回了林子里。 ########## 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中国兵逃进树林子里,助川静三自然是气得暴跳如雷。 这时候枪声已经惊动了附近好几支日军,便纷纷派人过来询问助川静三,是否发现了**溃兵?是否需要协助?助川静三自然是一口回绝,如果让人知道他连区区几个中国兵都对付不了,往后他就别想在日本军界混了。 渡边大尉靠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联队长,要不算了吧?” 前面那片树林的背后就是一座大山,从地图上看应该是幕府山,区区两个中国兵逃进了幕府山,再想把他们逮住可就不亚于大海捞针了,何况现在正是扫荡南京的最佳时机,却将宝贵的兵力浪费在这里,是否有些不值? 这不仅是渡边的想法,也是整个渡边中队一百多日兵本的心声,本来就是,放着南京城里那么多金钱财宝不去抢,放着那么多的花姑娘不去玩,却在荒山野岭陪两个中国大兵捉迷藏,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八嘎!”助川静三闻言却是勃然大怒。 渡边和他手下的日本兵只想抢钱抢女人,可助川静三更在乎荣誉,他现在已经是大佐军衔,再往前一步就是将军了,在这节骨眼上,若是让陆军本部那些鼻孔朝天的官僚知道曾经有一支**溃兵从南京突围,并且还是从他眼皮底下突围,他就晋升无望了。 “你的……”助川静三手指着渡边鼻子,厉声下令道,“马上派人守住各个路口,再派出搜索小队上山,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两个支那兵给我找出来!” “哈依!”渡边大尉虽满心不愿,却也只能老老实实鞠首领命。 第65章夜袭 上山的路上,高慎行再次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我要杀光这些日本人!” 徐十九便轻轻啧了一声,皱着眉头说道:“慎行,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很愤怒,我也很伤心,很愤怒,佳兮不也被小日本害死了?可是我们不能因此而丧失理智,就凭我们区区两个人,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干不过小日本。” 徐十九现在已经完全恢复理智,不再因为佳兮而迁怒高慎行了。 说罢徐十九又拍拍高慎行的肩膀,说道:“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咱们能够活着逃出去,还怕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大队长,我是认真的。”高慎行却停下了脚步,很严肃地对徐十九说道,“幕府山下这一百多日本兵,一个都别想活。” “你这人,怎么就听不进劝呢?”徐十九急了。 “大队长,其实我现在很冷静,也不是在说气话。”高慎行道,“何况咱们想要突围,不也得先干掉身后的追兵? “这倒是。”徐十九闻言点头,山下的日军已经把住了所有的路口,除了北边江面,他们已无路可走,要想逃出生天还真非干掉这伙日军才行。 “我们……真能够干掉山下所有日本兵?”徐十九知道高慎行上过陆军大学,也曾经向蒋百里学习过特种作战,可对于仅凭两个人就能干掉一百多日本兵还是深表怀疑,这可是一百多训练有素的日本兵,而不是一百多头蠢猪! 高慎行回头遥望着山下隐隐可见的日本兵,沉声道:“在南京念陆军大学时,我课余时间专研的就是山地特种作战,如果是在平原或者城市,我肯定做不到,可在山里,只要给我足够的空间,再多一倍的小日本也是有来无回!” “这么厉害?”徐十九目光一凝,将信将疑。 高慎行没回应,又道:“不过现在,咱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吃上一顿,再好好睡上一觉,山地特种作战,没有充沛的体力可不行。” “我挎包里还有两罐牛肉,几包饼干,不过饼干已经浸了水,一顿饱没问题,不过吃完这顿咱们恐怕就没下顿了。”看到高慎行已完全冷静下来,徐十九才算是放了心,高慎行的确已经从痛失爱人的悲愤中走出来了。 “下顿咱们就吃小日本的口粮。”高慎行漫不在乎道,“守着一百多号日本兵,还能饿着咱们两张嘴?” “你小子,口气还挺大。” “那是,进了山就是到我家了。” 说着话,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高慎行一路上还不断地折断一些枯枝或者小树,故意留下似是而非的痕迹,一边却把两人经过之后留下的痕迹小心清理了去,对于他这个山特特种战的高手来说,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不过循着两人踪迹追上山的日本兵就苦了,追着追着他们就迷失在了林子里。 渡边中队在山下留了两个小队把守各路口,自己则亲自带着另外一个小队进了山,可是从上午一直搜索到傍晚,日本兵一个个饿得前胸贴肚皮,也没找着那两个中国兵,渡边又不敢下山去触助川的霉头,只能暂且在山上扎营。 ########## 徐十九一觉睡醒时发现已经是繁星满天了,高慎行早已经醒来,这会正坐在旁边用刺刀削着竹签,却不知道削来做什么。 甩了甩有些发麻的胳膊,徐十九说道:“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月亮刚落下去,现在应该是子时过。”高慎行一边削竹签一边答道。 “嗬,这一觉睡得可真够沉的,都半夜了。”徐十九说着开始检查起身上的装备来,二十响盒子炮一枝,二十发弹夹两个,还有散装子弹四十发;勃朗宁手枪一枝,子弹一发;三八式刺刀一把,还有两颗甜瓜手雷。 看到高慎行已经削了一堆的竹签,徐十九道:“现在是不是应该干活了?” “先不急,等我准备些小玩意儿。”高慎行削完最后一枝竹签,便从山洞外抱进来一捆手臂粗的树杆,先用老山藤将二十几根树杆分成十纵十横交错扎好,再将近百枝竹签逐一捆到了木架子上,立刻就成了一架重物陷阱。 徐十九道:“这玩意能管用么?小日本可不是野兽。” 高慎行道:“这世上从来没有逮不住的野兽,而只有逮不住野兽的猎人。” 徐十九只能摇头,苦笑道:“小子口气还挺狂,那我倒是要拭目以待了。” 说话间高慎行已经搭好了木架,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过来搭把手,这玩意儿挺沉的,我一个人可搬不动它。 ########## 日军小队宿营在一处小山坡上,山坡北边是悬崖而且靠着长江,一般人根本上不来,其余三面都是平缓的草坡,视野开阔,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偷袭,而且这里的地形也利于日军发挥火力优势,不得不说,渡边小鬼子还是有点水平的。 不过渡边小鬼子并不知道,这次他对付的可不是一般的中国兵! 惨淡的星光下,一簇灌木忽然间毫无征兆地从北边悬崖后面冒了出来,如果凑近了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一簇真正的灌木丛,而是几根插在钢盔上的树枝,钢盔下是一张抹了泥灰的脸,几乎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 这人不是别人,他就是高慎行,他一个人! 对高慎行来说,十几二十米高的悬崖根本就算不得什么障碍,他只需借助简陋的工具就能轻易地攀援而上,不过徐十九并没有经历过这方面的特种训练,所以只能留在正面,等高慎行先解决日军岗哨之后再偷偷摸上来。 高慎行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小日本在山坡上扎了四顶帐篷。 小日本每个单兵都携带有行军帐篷,既可以**扎营,也可以拼接成班用帐篷,这四顶帐篷都是班用帐篷,高慎行便对小日本的兵力心中有了数,小日本有三个步兵小组加一个火力支援小组,人数在五十人左右,属于可偷袭的对象。 小日本在营地边缘设置了岗哨,但是没有流动哨。 负责站岗的日本兵有三个,两个坐在火堆边烤火,一个端着枪站在不远处警戒。 高慎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这三个日本兵显然都是老兵,火堆边的两个老兵看似放松,步枪却始终摆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还有负责警戒的日本兵也绝不远离另外两个日本兵的视野,要想迅速干掉他们而且不惊动帐篷内的日本兵,难度很大。 高慎行并没有贸然行动,他清楚地记得,当初老师给他上的第一堂课就是耐性,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特种兵,就必须拥有过人的忍耐力,你得像狼一样,为了逮一只耗子,就肯在雪地里蹲着守一整天! 高慎行不动,趴在山坡下草丛里的徐十九就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再往上去的茅草只有不到脚踝的高度,根本就藏不下他这个大活人,他要敢轻举妄动,绝对会成为小日本的活靶子,在开阔地里,小日本的枪法可是着实不赖。 时间在难捱的等待中悄然流逝,山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徐十九感觉到整个人都快要麻木了,上下牙也开始不停地打起战来,他这边处于背风南坡都这么冷,高慎行藏在北边悬崖后面只会更冷,徐十九真担心高慎行会冻僵了失手摔下崖去。 放哨的三个日本兵终于也忍受不了寒气的侵袭,其中一个站起来走进了帐篷,看样子是取军毯去了,高慎行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悄然拔出刺刀衔在嘴里,高慎行无声无息地上了崖顶,端着枪警戒的日本兵就在离他不到十米远处,正好背对着他,凛冽的江风掩盖了高慎行爬行时发出的细微声响,那日本兵根本不知道死神已经在向他招手。 坐在火堆边的日本兵虽然面对着高慎行,却被端枪的日本兵遮挡住了视线,同样没有发现崖项上已经多了个黑影。 进入帐篷的日本兵随时可能出来,留给高慎行的时间不会太多,高慎行的心境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动作虽快却有条不紊,霎那之间一具精致的劲弩已经到了他的手里,是雨花台缴获的那具,高慎行一直带在身边。 倏忽之间,只听得“嗖”的一声轻啸,一枝弩箭就已经从端枪晾望的那个日本兵的双腿之间飞掠而过,准确地命中了坐在火堆边的那个日本兵的咽喉,那个日本兵伸手死命地捂紧了自己的咽喉,挣扎两下便一头栽倒在地。 那日本兵倒地时,发出了噗的一声闷响。 端枪晾望的日本兵闻声回头,看到同伴倒地当时就要大叫,可就在这时候高慎行已经从地上猛然暴起,然后左手捂住日本兵嘴巴,右手持刀轻轻一抹,日本兵的气管连同右侧颈动脉就整个被切断了,那小日本顿时就像被掐断了脖子的小鸡仔,剧烈地抽搐起来。 高慎行拿沾了血的刺刀在小日本军装上擦干净重新衔嘴里,确定放血差不多,小日本不可能再发出声音了,才轻轻松开左手,小日本便软软地瘫下来,就像一瘫烂泥,然后高慎行就像头敏捷的豹子,扑向了刚才那个日本兵进去的帐篷。 第66章猎杀 高慎行刚得手,潜伏在山坡下面的徐十九也笨拙地爬起来,直着腿往上跑,不过跑了没几步,他的腿脚关节便恢复了原有的灵敏,老兵就是老兵,无论有多累,多乏,也绝不会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这时候,刚才进帐篷的日本兵出来了。 那日本兵拿了两条军毯刚刚走出帐篷,眼角余光便看到有个黑影正飞速靠近,这小鬼子反应也是不慢,当即拿毯子往黑影甩过去,然后借势侧身,在倒地的同时已经将挎在腰间的王八盒子掏出,对着那黑影甩手就是一枪。 不等高慎行靠近帐外埋伏好,那个日本兵就从里面走了出来,高慎行就知道要糟,便抢先往旁边滑了半步,这半步正好躲开小日本甩过来的军毯,同时也躲过了小日本射过来的子弹,小日本还要再开枪时却已经没有机会了。 此时两人距离已经极近,高慎行一个滑步便到了小日本近前,左手拖住小日本持枪右手往上轻轻一托,右手所持刺刀则已经照着日本兵的胸腹狠狠扎下,说时迟那时快,小日本的第二枪便打到了天上,胸腹要害却被高慎行的刺刀刺了个对穿。 小日本瘫倒在地,杀猪般惨叫起来,高慎行却已经顾不上捂他嘴了,何况枪都响了,再捂嘴也没用了,当下以最快的速度从日本兵腰上解下两颗手雷,再照着钢盔上使劲一磕,甩进敞开着的那顶帐篷,然后转身就往山坡下跑。 这一切说起来长,其实也就短短一两秒钟。 徐十九一看不对,也不往山上冲了,拿起驳好枪托的二十响盒子炮抵着肩膀就对着山上猛烈开火,灼热的子弹霎时在夜空下拖出一道道耀眼的曳光,向着山上呼啸而去,小日本的几顶军用帐篷顿时间被打得噗噗乱响。 帐篷内响起了日本兵的哇哇大叫声,却没人贸然往外冲 徐十九要的就是这效果,他拿盒子炮当冲锋枪使就是要让小日本摸不清虚实,这样高慎行才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高慎行跑了没多远,身后那项帐篷便轰的一声炸了,巨大的火光腾空而起,一下就将那项帐篷给掀了,中间还有惨叫声,也不知道炸死炸伤了多少个日本兵,这时候,另外三项帐篷里的日本兵终于是不管不顾地端着三八大盖冲出来了 霎那之间,一道道耀眼的曳光便向着高慎行咬过来,不过高慎行已经到了几十步外,就势倒地往下滚,很快就滚下了山坡,小日本犹不肯罢休,又哇哇乱叫着追了下来,一边还连连开火,坡上枯草被打得草屑四溅。 徐十九将灰头土脸的高慎行接应下来,一边转身往身后林子里跑一边埋怨道:“你小子不是说十拿九稳么,怎么就失手了?” 高慎行郁闷地道:“点太背,你有啥办法?” 徐十九苦笑着道:“现在就看你的那些小玩意儿能不能发挥作用了,要是你那些小玩意儿也不管用,咱们乐子可就大了。” 高慎行忽然喊道:“大队长您跑慢点。” “干啥?”徐十九停下脚步,不高兴道,“还怕小日本追不上咋的?” 高慎行道:“你还别说,我还真怕小日本跟丢了。” ########## 高慎行想多了,渡边已经彻底被ji怒了。 太狂妄了,太嚣张了,区区两个中国兵竟然就敢来偷袭整整一个小队的皇军,还真当皇军是蠢猪不成?尤其让渡边大尉怒不可遏的是,还真让两个中国兵给偷袭成功了,三个岗哨竟然全部被杀,赤木小组也是两死五伤! 留下赤木小组收拾残局,渡边大尉便带着另外三个小组追了下去,渡边大尉已经在心底发了狠了,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逮住这两个中国兵,然后亲手将他们腿上的肉一片片地削下来,叫你们跑,叫你们跑! 这种酷刑叫什么来着,凌迟? 让渡边大尉稍稍欣尉的是,那两个中国兵已经被咬住了,虽然附近的地形正变得越来越复杂,树林也正变得越来越茂密,可渡边大尉却丝毫不担心,整个京沪地区都已经不存在成建制的中**队了,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会中了**的埋伏。 不过渡边大尉的好心情很快就被接踵而来的打击给搅乱了。 追着追着,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日本兵就毫无征兆地从地面上消失了,跟在后面的日本兵正不知所措时,地底下忽然间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拿手电筒一照,只见那两个日本兵已经落入深坑,深坑里还插满了尖锐的竹签,其中一个日本兵的身体被锋利的竹签刺穿了胸膛,已经没有声息了,另一个日本兵却只被刺穿了腿部,正挣扎着求救。 渡边大尉虽然懊恼,却并没有动摇追杀那两个中国兵的决心,当即留了两个士兵抢救落入陷坑的那个日本兵,然后带着剩下三十几个日本兵继续往前追。 可往前追没多远,一块巨大的“木筏”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四个日本兵躲闪不及直接被压在了木筏的下面,渡边大尉拿手电筒一照,只见木筏底下还“长”满了锋利的倒刺,那四个日本兵的身上早已经被扎出十几个血窟窿,死得不能再死了。 渡边大尉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剩下二十多个日本兵也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才追这么点路就伤亡了六人,鬼知道前面还有没有更多的陷阱等着他们? 就在渡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追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两声凄厉的惨叫,渡边吓了一跳,当即就拔出了军刀,二十多个日本兵也纷纷举起三八大盖将枪口对准了惨叫声传来的方向,不过日军军纪森严,终归没人胡乱开枪。 渡边终于决定放弃,带着部队原路撤回,可是经过刚才那个陷阱时,却惊恐地发现留下来救人的那两个日本兵连同腿部受伤的日本兵全都已经被人杀了,而且,这三个日本兵死的非常惨,整个腹部都被人给剖开了,肠子内脏淌了一地,从他们脸上已经凝固的恐惧表情可以想象,他们在临死之前究竟忍受了怎样的惊吓? “八嘎牙鲁。”渡边的脸肌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二十多个日本兵也感到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他们自从踏上中国战场之后,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从东北到华东,他们也算经历了各式各样的战场环境,却从未遭遇过这种诡异的丛林战争,你根本不知道敌人躲在哪里,脚下一步踏出去也许就是死亡陷阱,这种时时刻刻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嗖!”一支劲弩突然从黑暗之中射出,正中一个日本兵咽喉。 那个日本兵马上扔掉手中的步枪,双手捂紧喉咙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恐惧下,二十多个日本兵的情绪终于失控,举枪对着四周山林疯狂射击起来,霎那之间,黑暗的丛林之中纵横交错全都是耀眼的曳光,树枝枯草更被打得纷纷断折,但这根本就是毫无目标的胡乱射击,纯粹就是浪费子弹。 渡边任由士兵们发泄了一通,几分钟后才大声下令:“停止射击!” ji烈的枪声顿时间嘎然而止,整片丛林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味久久不散。 就在日本兵们以为中国兵已经远遁,危机已经消除时,落在后面的一个日本兵突然间毫无征兆地飞了起来,和他靠在一起的另外一个日本兵感到背后一空,急扭头看时,却发现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同伴已经升天了,当时就大叫起来:“小林桑?” 前面的日本兵齐刷刷地回头,然后无比惊恐地看到,小林已经被一条山藤勒住脖子吊到了四米多高的空中,小林的四肢正在剧烈地抽搐,就像被甩地上快要断气的田鸡,嘴巴张开舌头也吐出了半截,眼睛也使劲地睁大着,眸子里全是恐惧。 “八嘎牙鲁。”渡边同样感到毛骨悚然,可他终究还保持着镇定,当即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快,快把他放下来,快……” 几个日本兵赶紧冲上来,可日本人个矮根本够不着,有个日本兵机灵,赶紧手脚并用爬上树,用刺刀将山藤给割断,可是等到小林被救下来时,却早已经断气了,望着两眼圆睁舌头伸出老长的小林,二十来个日本兵顿时越发的恐惧了 不等惊魂未定的小日本喘口气,噩梦再次突然降临。 凄厉的惨叫声突然间毫无征兆地从日本兵身后响起:“谷口桑,救命……” 被小林吸引了注意力的日本兵纷纷回头,只见另一个名叫青木的日本兵已经被什么东西狂暴地拖进了灌木丛里,然后青木的惨叫声便嘎然而止,几个日本兵壮起胆子追进灌木丛里一看,只见青木早已经被人抹喉,天照大神也救不活了 “八嘎牙鲁!”渡边终于反应过来,厉声下令道,“熄灭火把,关掉所有手电筒,快,快快滴……”二十来个日本兵如梦方醒,赶紧将火把戳地上揿灭了,十几枝手电筒也纷纷关掉了,整个丛林顷刻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67章伏击 黑暗中,藏身在枯叶中的高慎行却无声地笑了,小日本以为熄灭火把、关掉手电就能避免成为袭击的目标,那可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这些小日本并不知道,他高慎行可是会日语的,而且是地道的京都口音。 悄无声息地从败叶中爬起来,高慎行走到离他最近的那个日本兵身边,压低了声音用日语说道:“谷口桑,我是小林。” 听清楚了高慎行的话,那个日本兵屁都给吓出来了,他不是谷口,可他清楚地记得几分钟前,小林就已经被人吊死了,而且整个渡边中队一百八十多人绝没有第二个姓小林的,可面前这个家伙却说他就是小林。 小林已经死了,难道是小林的鬼魂?! “鬼,鬼啊!”那日本兵惨叫一声,跳起来就往前面跑 剩下二十来个日本兵的神经原本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这一声惨叫顿时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就使他们心中隐藏的恐惧感爆发了,二十多个日本兵顿时间纷纷跳起来,向着来路拔腿飞奔,渡边怎么制止都制止不了。 最后实在没辙,渡边也只能跟着发狂的士兵开溜。 高慎行却乐了,反握着刺刀也跟着跑,一边喊着“小林桑,你别追我……”一边照着一个日本兵的背心就是一刀,一边喊着“谷口桑,你等等我……”然后揪住另一个日本兵照着他的脖子就是使劲一抹,一路追一路杀。 黑暗中,血花一朵朵绽放。 ########## 一大清早,助川静三就在山下的路口等候消息了。 今天凌晨,幕府山上枪声不断,间或还有爆炸声,助川静三觉得应该是逮住那几个中国兵了,否则枪声绝对不会如此ji烈。 可是最终,助川静三并没有等来什么好消息,却等来了渡边和十几个残兵,让助川静三尤其愤怒的是,这十几个残兵全都是鼻青脸肿、神情惶然,明显是被吓破了胆,一个小队五十多人进的山,最终只逃回来十几个人,而且还被人吓破了胆,这怎么可能?! “渡边桑。”助川静三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压住胸中的怒火,沉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凌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渡边不敢隐瞒,把今天凌晨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渡边刚刚说完,有个已被吓得神志不清的日本兵就下意识地补充道:“联队长,这山里不只有中国兵,还有山魈,它们力大无穷,一爪就把野口桑和樱井桑的胸膛撕裂了,它们还会摄魂,把小林桑的魂魄都摄走了,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十几个残兵脸色苍白,全都跟着下意识地点头,小日本其实也属于儒家文化圈,山精鬼怪传说并非中国特有,在日本国也一样很流行。 助川静三当然是不相信的,气得破口大骂:“八格牙鲁,这世上根本没有山魈,那都是支那兵在山中装神弄鬼,你们这群胆小鬼,懦夫,我替你们感到羞耻,你们是大日本皇军的耻辱,是整个帝国的耻辱!” 渡边也不相信有山魈,不过他同样也认识到躲在山中的这两个中国兵绝不好惹,当下跟助川静三提议道:“联队长,这两个支那兵非常狡猾,对山中地形又非常熟悉,而且非常善于设置陷阱,实在不好对付,不如放火烧死他们算了。 “放火?这么大一座山,你觉得放火能烧死区区这两个支那兵?”助川静三道,“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不过,既然你不愿再进山,那就替我守在这里,这次我亲自带兵进山,我非要亲手活劈了这两个支那兵不可。” 渡边急道:“联队长,你不能够冒险。” “冒险?”助川静三哂然道,“一整个步兵中队追杀区区两个支那兵,我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危险。”顿了顿,助川静三又道,“如果你是在替自己的安全而担心,则大可不必,我已经命令田中中队赶来增援,最多半个小时他们就该到了。” “哈依!”渡边无言以对,只能重重鞠首。 ########## 密林深处,高慎行正在小心翼翼地布置连环诡雷。 望着正在忙碌的高慎行,徐十九心下也是感慨不已,若不是亲身经历,他绝不相信以区区两个人的力量竟然就能干掉几乎整个日军小队,昨天进山的五十多日军,最终能活着下山的好像只有不到二十个,剩下的全被他们给杀了。 徐十九知道高慎行很厉害,没想到他在丛林里更加厉害 高慎行把从小日本尸体上搜集的六十多颗手雷一颗不剩全用上,布置了一个长度超过五十米,宽度超过二十米的雷场,最后将一个日本兵的尸体高高吊起,用一根从日军绑腿上拆下来的麻线系在尸体脚脖子上,布置成了一个连环诡雷阵。 徐十九已经仔细观察过了,六十多颗手雷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扒开草丛或者灌木丛仔细寻找,你根本就发现不了它们,小日本只要一动那具尸体,就会立刻引爆整个雷场,想象着整个雷场猛烈爆炸的惨烈场面,徐十九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徐十九道:“如果我是小日本的指挥官,就绝不进山来招惹你。” “可惜你不是。”高慎行小心翼翼下了树,又拍了拍手,说道,“所以小日本该进山还得进山,该送死他们还得来送死。”话音刚落地,前方忽然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高慎行便笑道,“小日本等不及送死来了。” ########## 一段从天而降的巨木将一个日本兵砸倒在地,巨木下落时形成的巨大惯性将那个日本兵的脊椎砸得粉碎,随军医护兵稍稍检查了下伤势,就宣布无救,助川静三只能狠下心,一枪把那个仍在哀嚎呻吟的日本兵给击毙了。 助川静三一挥手,两个日军小队便以搜索队形展开,继续搜索前进。 毫无征兆地,前方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枪声,尖兵组的一个日本兵当即头一歪倒在了地上,这颗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子弹从钢盔正中央的五角星徽标上射入,打穿钢盔之后又将那个日本兵的脑袋整个给打爆了。 “支那兵!”尖兵组长大吼一声,一个鱼跃扑倒在地。 尖兵组长身后的十几个日本兵也纷纷跟着扑倒在地,因为他们跟前正好有段石坎可以提供天然的掩护,而且石坎下垫着干草,看上去很是柔软,既便整个人重重砸在上面应该也不会感到疼,整个尖兵小组便纷纷拿身体当沙包砸了上去 但是,扑在干草堆上的尖兵组长和十几个日本兵马上就杀猪般惨叫起来,而且是一个赛一个凄厉,大概只有猪被宰杀时发出的尖叫声差相仿佛,医护兵匆匆赶过来,扒开松软的干草堆一看,底下赫然铺满了锋利的竹签! 三死九伤,整个尖兵小组几乎全军覆灭! 助川静三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边在心下发狠,一边督促日军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追,往前追的过程当中又连续遇上各种陷阱,什么陷坑,什么落石,还有用弯曲的毛竹做的弩,各种杀机层出不穷,日军又连续伤亡了十几个人。 好在现在是白天,光天化日的,日军的军心并没有出现动摇。 然后,小日本便看到了那具高高倒吊起来的日军尸体,这是对日军的侮辱,助川静三不会也不能装作没看见,何况每一名在战场上阵亡的日军士兵,都必须进行火化,然后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家乡,于情于理都必须处理。 助川静三当即命令一个士兵爬上树割断山藤,把尸体放下来。 上树的那个士兵并没有发现尸体的脚脖子上系着一条细麻线。 然后,埋在长五十米、宽二十米区域内的六十多枚手雷便纷纷爆炸,处在爆炸区域内的四五十号日本兵顷刻之间就被爆炸产生的烈焰、浓烟彻底吞噬,助川静三也被爆炸产生的气浪给掀飞,撞上一颗大树又重重摔跌在地,半天没能喘过气来。 几分钟后硝烟散开,只见树林里到处都是散落的断肢残躯,还有几十号伤兵躺在地上哀嚎、呻吟,侥幸留在爆炸区域外的三十多个日本兵已吓破了胆,一时之间竟然不敢进入雷场抢救伤员,既便这些伤员当中还有他们的联队长。 意想不到的打击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降临。 只听“兵各”的一声枪响,三十多个残兵中的一个应声倒地,剩下的残兵便赶紧趴倒在地,举枪对着四周胡乱放起枪来,紧接着密林深处又是一声枪响,又一个日本兵被爆头,然后是第三声枪响,第三个日本兵又被爆头。 三十多个日军残兵简直要抓狂了,浓密的树林严重遮挡了他们的视线,使他们根本无法发现**狙击手躲在哪里,而对面的**狙击手却总是能够轻易找到他们,每次开枪都必然会有一个日本兵被他爆头! 一个日军曹长带着六七个残兵从地上跳起来,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发起了冲锋,试图将那个**狙击手给逼出来,不过他们才刚刚起身,另一个方向便响起了机枪的怒吼,灼热的子弹就跟水一样泼过来,六七个残兵顷刻间被打成了筛子。 日军残兵们终于看到**机枪手的身影,十几枝步枪和两挺机枪疯狂追逐过去,可那个**机枪手却已经抢先一步转移了,日军射出的子弹将之前**机枪手藏身之处打得草木四溅,却连**机枪手的毫毛都没伤着。 第68章丛林战高手 两百多米外的一处高崖上,高慎行正不断地拉栓退壳、推弹上膛然后瞄准射击,每次枪声响过,便必然会有一个日本兵倒在血泊之中。 底下的雷场,还有这个狙击点都是高慎行精心选择的,他藏身在高崖上可以俯瞰整片雷场,不存在任何射击死角,而且这片高崖上长满了灌木丛,这片灌木丛给他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却又丝毫不影响他的视野。 “兵各!”又一声枪响,又一个日本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208个!”高慎行一拉枪栓,一枚滚烫的弹壳便从枪膛里跳出来,落到草丛里,高慎行接着推弹上膛,透过瞄准镜瞄准了另一个日本兵,这个日本兵很狡猾,他在树林中不停地翻滚、爬起卧倒,试图摆脱锁定。 不过在高明的狙击手面前,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高慎行仅仅多花了两秒钟,便一枪打穿了他的脖子,透过瞄准镜高慎行可以清楚地看到血花从那个日本兵的颈后绽放,然后那个日本兵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只片刻,流淌的血液便已经染红了他颈下那片草地。 徐十九藏身在山坳另一侧,冷眼旁观高慎行逐一猎杀已踏入陷阱的日本兵,徐十九从未想过,区区两个人竟然也可以伏击一整个日军中队! ########## 助川静三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更像一具尸体。 助川静三毫不怀疑,如果他敢稍稍动弹一下,对面的**狙击手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打爆他的脑袋,不过助川静三同样清楚,等**狙击手将负隅顽抗的三十多个皇军士兵逐一猎杀之后,必定会调转枪口给雷场上的皇军伤员补枪。 对面的**绝对不会对皇军的伤员心慈手软。 眼前正发生的一切让助川静三感到无比震惊,在今天之前,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仗还可以是这么个打法,整整两个小队的皇军,竟然被区区两个中国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凭借有利地形,再加上一些原始的手段,竟发挥出了令人震惊的杀伤力! 不过助川静三毕竟是老兵,捱过了最初的慌乱和紧张之后,老鬼子很快就发现这里的地形对日军极为不利,这里是两山夹一谷,日军正好处在谷地中,日军要想摆脱被**屠杀的命运就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山谷。 至于已经受伤的伤员,却顾不上了。 助川静三从旁边一具日本兵的尸体上解下两枚手雷,磕开引信后往前扔出,然后借着爆炸产生的烟尘纵身跃起,一边冲最后剩下的二十几个残兵怒吼:“扔手雷,快扔手雷,扔完手雷赶紧跑,马上撤离这里!” 二十几个残兵如梦方醒,纷纷解下手雷向前甩出,然后借着烟尘的掩护仓皇撤离,山谷中那四十多个伤员却顾不上了,只能拜托天照大神保佑他们了,狗屁天照大神当然不会保佑这些日军伤员,高慎行非常冷醅地把他们逐一点杀了。 几分钟后,徐十九和高慎行的身影出现在了山谷中。 望着横七竖八躺满整个山谷的日军尸体,徐十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终于是信了高慎行的话,丛林作战,人多是没有用的! ########## 助川静三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山下,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二十多号残兵。 渡边和另一个中队长田中迎上来,助川静三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今天这脸是丢尽了,助川静三不知道,当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师团长和同僚们会怎样笑话他,不过无论如何,晋升少将是万万没有指望的了。 看到助川静三狼狈成这个模样,渡边早有预料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另一个中队长田中却感到无比错愕,他从渡边口中得知,联队长可是带了足足两个步兵小队进的山,可最后竟然只带回来区区二十几个残兵! 剩下七十多个皇军士兵呢?都被中国兵杀了?! 区区两个中国兵,竟然打败了两个皇军小队,还杀了七十多人?! “联队长,山里该不会有成建制的支那军吧?”田中难以置信地问。 “不会,山里就只有两个支那兵。”助川静三摇了摇头,又叹息道,“不过这两个支那兵绝不是一般的支那兵,他们极擅丛林作战。” “丛林战?”田中将信将疑道,“支那军怎么可能懂得丛林作战?” 助川静三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命令渡边、田中分派人手守住各个路口,然后匆匆前往师团部请求增援去了,反正这脸已经丢尽了,晋升也已经没希望了,助川静三也就索性舍下这张老脸了,他现在只求能出一口胸中恶气。 助川静三匆匆来到第l6币团的师团部,发现除了师团长中岛今朝吾、参谋长中泽三夫以及两个旅团长外,还有个陌生的中佐军官。 这个中佐军官却是尾原重美,华中方面军司令部刚刚下达命令,第16师团将留在南京作为警备部队,而尾原重美又是刚刚任命的南京宪兵队司令,他这次是专程来拜会中岛今朝吾的,因为两人今后打交道的机会必然多。 看到助川静三,中岛的脸便黑了下来,问道:“助川桑,我听说那一小股支那军已经跑进了幕府山,并且到现在还没有剿灭他们?” “哈依。”助川静三老老实实鞠首,答道,“卑职无能 “那你来师团部干什么?”助川静三的直接上级,步兵第30旅团的旅团长佐佐木到一怒道,“还不赶紧召集军队剿灭那股支那军?” 助川静三苦道:“旅团长,卑职拿这小股支那军毫无办法。” “纳尼?”佐佐木到一愕然道,“这股支那军有多少兵力?” 助川静三扁扁嘴,有心不回答,最后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两个人。” “八嘎。”中岛今朝吾气得甩手扇了助川静三一耳光,骂道,“你一个联队长,竟然拿区区两个支那兵毫无办法,这话也亏你说得出口!” 助川静三讷讷地道:“师团长,这两个支那兵极擅丛林作战……” “这不是理由!”中岛今朝吾怒道,“支那兵再擅长丛林作战,也终归只有两个人,你一整个步兵联队三千多帝国勇士,竟然对付不了区区两个支那兵?我看你分明是不想再当这个联队长了,非要转入预备役才甘心。” 助川静三脸垮在那里,无言以对。 尾原重美却忽然说道:“中将阁下,卑职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中岛今朝吾知道尾原重美是陆大高材生,赫赫有名的军刀组成员,而且还曾经留学德国柏林系统学习过特种作战,也不敢过于托大,当下稍稍缓和了下脸色,说道:“尾原桑有什么高见,请尽管直说便是。” 尾原重美道:“我在柏林军事学院留学时,曾经系统学习过丛林作战,丛林作战是跟野地浪战、城市巷战截然不同的作战方式,在复杂的丛林环境中,兵力多寡、训练水平或者火力强度再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 中岛今朝吾道:“那么,决定丛林战的关键因素又是什么?” “是人。”尾原重美道,“在复杂的丛林环境当中,一个擅长丛林作战的老兵,既便是赤手空拳,也可以轻松干掉对方一整个中队,当然了,前提是对方不擅于丛林作战,所以,助川桑会遭遇此种情形,我认为并不奇怪。” 佐佐木到一将信将疑地道:“丛林战当真有这么凶险? 尾原重美点了点头,又道:“幕府山区虽然不大,长不过五公里,宽不过一公里,不过藏下两个支那兵却是绰绰有余了,皇军兵力如果少了,对付不了他们,如果兵力多了,又难免有大炮打蚊子、浪费军力之嫌。” 中岛今朝吾眼珠一转,说道:“尾原桑,既然你对丛林战有研究,那不如就请宪兵队代劳,进入幕府山猎杀这两个支那兵,如何?” “这个……”尾原重美只是稍稍一沉吟,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个当然没问题,不过宪兵队刚刚组建,既要维持城内秩序,又要进山清剿支那残兵,兵力实在不足,不知道中将阁下能否抽调两个步兵中队配合宪兵队行动?” 这也是尾原重美今天来找中岛今朝吾的主要目的,他转任南京宪兵队司令后,手下的部队却仍然只有原来的特战大队三百余人,仅凭三百人就想维持好南京的战后秩序,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只能够向第16师团借兵。 “这个没问题。”中岛今朝吾爽快答应,又把目光转向助川静三。 助川静三忙道:“田中中队现在就在幕府山下,我再从城内抽调一个步兵中队,专门配合宪兵队清剿幕府山中的支那残兵。” “哟西。”尾原重美欣然点头。 第69章有麻烦了 幕府山上,徐十九和高慎行正趴在崖顶上观察山下的日军。 用步枪上的瞄准镜观察了好半天,高慎行忽然蹙着眉头道:“怪了,小日本认怂了?吃了这么大的亏,竟然不打算上山报复?” 徐十九的望远镜丢了,只能目视,也道:“是啊,这的确不像是小日本的作风。” 话音未落,便有一列车队沿着公路从挹江门方向隆隆驶了过来,徐十九赶紧手搭凉篷往挹江门方向看,那边高慎行已经把车队构成报了出来:“六辆卡车、两辆装甲汽车外加六辆边三轮摩托车,后面还跟着一个步兵中队。” 报完构成,高慎行又道:“看样子是冲咱们来的。” 徐十九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来,说道:“那小日本可够瞧得起咱们的了,算上山下的小日本,都快能凑齐一个步兵大队了调一个步兵大队来收拾咱们区区两个人,放眼整个中华大地,恐怕也就咱们有这待遇了吧?” “人多才好。”高慎行沉声道,“正好杀个够。” 高慎行显然是没打算活着离开幕府山了,徐十九却还不想死在这里,当下说道:“小日本看来是发狠了,慎行,要不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撤?”高慎行道,“往哪撤?幕府山是座孤山,北边是长江,其余各个方向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咱们只要一离开幕府山,立刻就会成为小日本的猎物,咱们两条腿,难不成还能跑过小日本的马蹄子和汽车轮子?” 徐十九道:“小日本的封锁线也不可能天衣无缝吧?”顿了顿,徐十九又道,“不过既便是撤,也得等天黑之后再说,眼下才只是半上午,还是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小日本的大规模搜山和围剿吧,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日军车队驶抵幕府山下后便停下了。 铁甲车门打开,尾原重美低头从车厢里走了下来,公路上,宪兵队的士兵和助川静三从城内抽调过来的那个步兵中队正在集结,留在山下警戒的两个中队长渡边和田中,也一溜小跑着迎了上来。 尾原重美的目光落在渡边和田中脸上,渡边和田中便同时收脚立正。 “两位想必便是渡边桑和田中桑了吧?”尾原重美脱下白手套拍了拍军装上的灰尘,又道,“多余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的任务是封锁幕府山的陆地出路,就是一只耗子,也不能让它活着逃离幕府山。” “哈依”田中重重鞠首。 渡边却有些担心地道:“长官,你只带一个中队进山?” 尾原重美却再没有理会渡边,挎着军刀走到了宪兵队的队列之前。 尾原重美这次由上海派谴军直属特战队长转任南京宪兵队司令,军衔看起来是升了,可实际上却被边缘化了,因为宪兵队其实就是警察部队,跟野战部队是没法比的,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新任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朝香宫鸠彦在清洗松井石根的僚属。 松井石根不再兼任上海派谴军司令官,其实是被朝香宫鸠彦和柳川平助架空了,不过松井石根还是动用关系替尾原重美运作了下,把他的军衔升了一级,然后又把他安插到了南京宪兵队司令的位置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松井石根的识人眼光其实很一般,可是在对尾原重美的安排上却非常用心,南京毕竟是中国的首都,假如蒋介石不愿意合作,日本政府势必要扶持一个新的国民政府,新政府的首都肯定还是南京,届时尾原重美这个宪兵司令的地位就会变得非同一般。 在尾原重美面前集结的日本兵只有八十多人,却都是特战大队过来的精锐。 尾原重美冷浚的目光从前排二十多名日本兵脸上逐一掠过,然后下达命令:“全体都有,解除军衔标识。” 话音落地,尾原重美就将领章、肩章上的中佐标识取下来,又将身上的呢大衣脱下来递给了身后警卫,八十多个日本兵也纷纷将自己的军衔标识取下,只片刻功夫,尾原重美和八十多个日本兵便成了一个个没法识别的“光杆兵” 这个也是丛林作战的题中应有之义,丛林战,身上最好不要携带任何有助于敌方狙击手识别目标的物件,譬如军衔,譬如佩枪,譬如军刀。 尾原重美接着又解下了佩枪和军刀,然后从警卫手中接过钢盔扣在头上,最后扬起右手往前一切,八十多个日本兵便迅速转身,鱼贯进入了幕府山中。 “小日本进山了。”徐十九放下望远镜,把目光转向高慎行。 自从进了幕府山之后,两个人的角色明显调了个个,更多的时候是高慎行在指挥,而徐十九充当起了小兵的角色,当然,在跟日军交火的时候,也是高慎行打主攻,徐十九最多在边上敲敲边鼓、打打闷棍。 “不着急,先吃点东西再说。”高慎行却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份日军口粮。 徐十九便又放下了手中的歪把子机枪,原先那枝盒子炮的子弹已经打光,枪枝连同枪套带在身上太累赘,徐十九只能找个地埋了。 尾原重美带着特战队顺着助川联队留下的痕迹一路搜索进山,走着走着便看到了一个脸朝下趴地上的日本兵,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一个日本兵上前就欲把那个日本兵翻转过来,却被尾原重美给制止了。 “别动”尾原重美制止了那日本兵,然后小心翼翼走到趴地上那个日本兵的身边,接着趴下来脑袋贴地往那日本兵身下察看,果然看到他身下压了一枚已经被改装过的手雷,刚才只要一动这尸体,手雷立刻就会爆炸。 尾原重美直起腰来,打出手势令日本兵绕行。 一路继续向前,尾原重美又接连识破了好几处陷阱,甚至连高慎行精心布置的绊发雷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有道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尾原重美不愧是曾经留学过德国柏林军事学院的高级军官,一出手立刻就扭转了局面。 “不对,情形不对。”高慎行忽然坐了起来。 “的确有些不对劲。”徐十九也警觉了起来,“从时间上看,小日本早该触发陷阱了,可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听到爆炸声?” “走,看看去。”高慎行操起步枪就走。 徐十九将最后剩下的半包饼于胡乱塞嘴里,又对着水壶灌了一大口水,然后扛起歪把子机枪跟了上去。 幕府山主峰也才七十米高,两人很快就从山顶下到山腰,顺着岩缝下到了一处精心选择的狙击观察位,徐十九忙着整理弹夹,又将机枪的枪机打开,高慎行却举起狙击步枪搜索起下面的山坳来,很快他便发现了那支日军。 高慎行通过瞄准镜注意到,他在山坳中埋下的几颗诡雷竟然都被日军识破了,当下语气凝重地说道:“大队长,这伙小日本不简单。” 徐十九又将几颗手雷摆到面前,一边问道:“怎么说?” 高慎行道:“这回带队的日军指挥官,肯定也是个丛林战行家。” “对方也有丛林战行家?”徐十九皱眉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看看能否把这个家伙找出来。”高慎行微微调转枪口,试图把这支日军的指挥官给找出来,结果却让他傻了眼,这伙日军竟然都撕掉了军衔标识,他找了半天愣是没找着哪怕一个军曹长,一路搜索过去,全都是一样一样的大头兵。 高慎行倒是发现,这些小日本全都挎着美国造冲锋枪。 “慎行,找着没有?”徐十九低声道,“找着了赶紧毙掉。” “没找着,他们撕掉了军衔标识,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军官,哪个是士兵。”高慎行收了枪坐起身来,又道,“大队长,咱们怕是有大麻烦了,你还记得那天凌晨偷袭雨花台梅岗的那支日军么,险些将30u团打垮的那支。” “怎么不记得?那支日军不仅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精良,嘶……”徐十九说着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你是说,这次来的就是那支日军?” “不仅如此,这伙小日本的指挥官还对丛林战非常熟悉”高慎行又道,“我在林中布置的陷阱还有诡雷,全都被他识破了,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徐十九道:“陷阱、诡雷指望不上,也就是说只能跟小日本硬拼了?” “恐怕只能如此了。”高慎行狞声道,“不过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小日本垫背” “不行,不能硬拼。”徐十九断然道,“咱们撤,从幕府山往东是劳山,两山延绵足有十几里,咱们拉上小日本在山里转上几圈,差不多就该天黑了,只等天一黑,咱们就设法从燕子矶方向突围,去栖霞山。” 高慎行道:“那也得先于他一仗再撤。” 徐十九道:“于仗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许恋战” 高慎行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第70章追兵 山坳中,一队日本兵正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进,毫无征兆地,一颗子弹突然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飞出,一下射穿了其中一个日本兵的大腿,那个日本兵顿时惨叫着摔倒在地,其余十几个日本兵却迅速四散开来。 “医护兵?医护兵”一个军曹长扭头大吼。 一个日本兵挎着急救包从后面仓皇跑上来,又在那个腿部受伤的日本兵身边蹲下,试图给他包扎伤口,然而就在这时候,又一声枪响,那医护兵也中弹了,而且这次打中的不再是大腿而是脑袋,对方一枪打爆了医护兵的脑袋。 “对方是狙击手”军曹长缩在一颗大树后面,冲身后十几个日本兵厉声大吼道,“两点钟方向,距离未知,谁也不许轻易露头。” “可是长官,吉田桑快不行了。”有日本兵大吼。 军曹长皱了皱眉,冲受伤的日本兵大吼道:“吉田,你能听到吗?” “长官我能听到,我的腿部被打穿了,应该是伤到大动脉了,流了好多血。”受伤的日本兵大声哀求道,“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对方有狙击手,我们没办法靠近你。”军曹长指了指前方,说道,“看到前面那块岩石了吗?你设法爬过去,只要爬到岩石后面,你就安全了。” 寶 書 網 ω w W . B à o S H μ 7 . c ò M “是,长官。”受伤的日本兵点了点头,双肘支地开始爬行。 不过现实是残酷的,他才往前爬了不到两尺,对面的中国狙击手便又开枪了,一发子弹准确地射穿了他的右肘,几乎将他的右手打废掉,那日本兵顿时嗷嗷地惨叫起来,伏在地上再无法动弹,其实就算还能动他也不敢乱动了。 对方狙击手的枪法精准得吓人,他若再动,下次打的也许就是他的脑袋了。 “该死的。”军曹长恨恨地咒骂了一声,又扭头向身后十几个日本兵下令道,“大家听我口令,我说虎,大家就一齐起身,火力急袭”说罢,军曹长又向其中一个日本兵道,“田之口桑,待会你负责救人,把吉田拖回来。” “哈依”十几个日本兵齐齐鞠首,大声回应着。 紧接着,军曹长一声虎,十几个日本兵便同时从藏身处站起来,手持冲锋枪对着两点钟方向猛烈开火,姓田之口的日本兵则弯着腰迅速上前,揪住吉田的衣颈就往回拖,然而,才往回拖了两步,又一颗子弹射过来,一下打穿了田之口的脖子。 田之口松开拖着吉田衣颈的手,然后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十几个日本兵见状,只能放弃,再次躲回了各自的藏身处。 这时候,尾原重美已经带着特战队主力接应上来,这个小鬼子不愧是曾经留学德国的精英,凭枪声,他就准确地判断出了国军狙击手的方位,还有距离:“支那狙击手在两点钟方位,距离大约三百米,我们的冲锋枪威胁不到他。 说罢,尾原重美又吩咐几个战斗小组的组长:“林桑,你带人留这里继续迷惑支那狙击手,记住,尽量不要露头,对面的支那狙击手可是个高手;还有安室奈桑、多部未桑,你们带人从两侧迂回过去,给我于掉这个支那狙击手。 “哈依”三个小日本重重鞠首,分头去了。 三百米开外,高慎行再次瞄准了一个日本兵。 “兵各”又一声枪响,高慎行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默念数字。 “怎么,没打着?小日本成精了还?”徐十九不禁有些纳罕,自打从小日本那里缴获这具瞄准镜后,高慎行这小子的命中率简直妖孽了,四百米内鲜有放空的时候,既便是六百米乃至八百米,命中率也是高得吓人。 现在这个狙击位置可是高慎行精心挑选的,视野开阔,距离不足三百米,而且没有穿堂风的影响,按说不该放空枪啊。 高慎行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拉栓退壳,又推弹上膛。 视野中,又一个日本兵从藏身的岩石后冲出来,大步冲向倒地的日本兵,高慎行右手食指搭扳机上,瞄准镜的十字线随着那个日本兵前移,考虑到距离接近三百米,子弹的飞行需要大约半秒钟的时间,所以至少需要留出两米的提前量。 可高慎行却始终没有留出提前量,瞄准镜上的十字线始终锁定着那个日本兵头部,在心里默数到三,高慎行便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正常情形下,高慎行瞄准日本兵射击,等子弹飞到时必然会落在日本兵身后至少两米开外,可不幸的是,那个日本兵恰恰在这个时候往前迈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便正好撞上了子弹 “噗哧”那日本兵的脑袋一下就被打爆了。 “”高慎行嘴里再次吐出了冷酷的数字,一边拉栓退壳一边接着说道,“小日本想跟我斗心眼,还嫩了。 徐十九却忽然间竖起了耳朵,刚才他似乎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异响。 “有人”徐十九侧耳稍稍聆听了片刻,顿时间脸色大变道,“有两股小日本正从左右两翼迂回过来,慎行,咱们得走了” 高慎行喀喀推弹上膛,然后瞄准前方山坳那个被他当做诱饵的日本兵脑袋,极其冷酷地扣下了扳机,然后收起步枪扛在肩上,跟着徐十九几下就顺着山藤爬上了岩缝,两人前脚才刚离开岩缝,两颗手雷便扔上来轰的炸了。 片刻后,尾原重美便来到了徐十九、高慎行藏身的岩缝,又顺着岩缝中垂下的山藤上到了悬崖之上,站在悬崖上回望下面山坳,日军举动尽在眼底,正是一处绝佳的狙击位,尾原重美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是个好手。 “队长,他们往这边跑了。”一个军曹长从地上找到了对方逃跑留下的蜘丝马迹。 “既然被我发现了,再想逃跑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尾原重美狞笑着点了点头,又竖起右手往前一切,厉声下令道,“追” 这一追一逃,就是整整一天 劳山东南麓,徐十九一屁股坐在地上,剧烈喘息道:“不行,我跑不动了,歇会,我得歇会,得喘口气,呼呼呼 高慎行跟着一屁股坐地上,也喘息道:“我布置的假象恐怕迷惑不了小日本太久,他们很快又会追上来。” 徐十九骂道:“这伙小日本就是属狗的,鼻子贼灵” 高慎行叹道:“幕府山、劳山的地形还是简单了些,我无法布置太过复杂的陷阱,也很难伪装出逼真的假象,对方又有熟悉丛林战的高手,我们摆脱不掉他们那也是正常的,现在的问题是,我已经没子弹了。” 奉命留守赛虹桥断后时,徐十九给高慎行特批了两百发子弹,现在这两百发子弹已经全部打光了,高慎行的毙敌数字最终停留在了“0”上,一个巧合得让人恼火的数字,小日本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追得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徐十九也只剩下勃朗宁手枪里还剩一发子弹。 “现在天还没黑,不能去燕子矶。”徐十九道,“我们往回跑。” 高慎行道:“既便在山上兜到天黑,最终也还是要下山,还是死路一条。” 徐十九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起来,我们这就回去。” 一刻钟后,尾原重美就带着六十几号日本兵出现在了两人休息过的地方。 尽管尾原重美系统地学习地丛林战,也曾经深入岛屿丛林中实地演习过,可他发现要想逮住山中的两个中国兵并没有那么容易,而且对方的狙击手枪法实在太准了,有好几次尾原重美都跟死亡擦肩而过。 一天追逐,中国兵虽然狼狈却毫发未损,日军却损失了十六个精锐老兵。 好消息是,那两个中国兵已弹尽粮绝了,已经好长时间没见他们开枪了。 一个日军军曹长仔细检查了地上的痕迹,向尾原重美报告道:“长官,这两个支那兵又折回到山里了。” “八嘎牙鲁,继续追” 尾原重美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丛林作战毕竟不同于野地浪战或者城市巷战,尤其是小部队之间的丛林作战,更多的时候都是在丛林之中互相追逐,对此尾原重美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这次进山追剿,双方比拼的除了体力还有双方的意志。 不过尾原重美非常确信,最终的胜利必定属于他。 双方再一次展开了追逐,不过这次的情形跟之前已经截然不同,由于徐十九、高慎行迟迟没有开火,日军越来越确信他们已弹尽粮绝,追的越发肆无忌惮,时间一点点过去,双方的距离也在一点点地拉近。 到最后,尾原重美甚至已可以从空气中嗅出徐十九他们的气味 “哟西。”尾原重美擦了擦额头上淌下的汗水,满脸狰狞地对身后的日本兵吼道,“支那兵就在前面,给我追上去,杀死他们”说罢,尾原重美又通过背步话的通讯兵下令,把一个小队调过来封堵燕子矶。 第71章兄弟 在山里兜转到天黑,徐十九临时决定从劳山南麓突围 徐十九原本打算从燕子矶方向突围,不过他怀疑小日本已经识破他们的计划,并提前在燕子矶方向设置了拦截,徐十九的直觉向来都很敏锐,这次也不例外,尾原重美的确已经在燕子矶布置了一个小队,就正着徐十九他们往里钻呢。 不过劳山南麓是大片的水田,而且是那种烂泥田。 烂泥田其实并不可怕,现在毕竟已经是深冬季节,田里的水早于了,就算还陷脚最多也不过没到脚踝,最可怕的是这些烂泥田里还有烂泥绰,烂泥绰其实就是缩小版沼泽,而且与地下水系连通,天气再冷也是不结冰的。 天道无常,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噗”高慎行一脚踩空,整个人都陷入了烂泥绰里。 徐十九跑了几步见高慎行没跟上来,急回头看,却看到高慎行已经陷入了烂泥绰。 “大队长,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走”高慎行知道陷入烂泥绰之后施救非常的困难,关键是非常耗时间,可现在小日本就在他们身后不远,时间根本不允许徐十九救人,与其两个人都死在这里,还不如死他高慎行一个。 徐十九却毫不犹豫折返回来,开始解自己的绑腿准备施救。 高慎行就急了,厉声大吼道:“大队长你快走,再不走就完了” 高慎行是真急了,小日本已经迫近到了两百米内,如果不是因为是夜间,光线影响了小日本的射击精度,他们两个只怕早被小日本打成筛子。 徐十九却浑不理会高慎行,只是将解下的绑腿扔了过来。 “大队长你快走,你再不走,我就一刀割断自己的脖子”高慎行从步枪上卸下刺刀横在自己脖子上,流着泪哀求,他有过烂泥绰救人的经历,知道要把一个大活人从烂泥绰里拔出来,得费极大的力气,更需要很长的时间。 然而现在,不仅徐十九体力已近乎透支,时间更不允许他救人。 “你闭嘴”徐十九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然道,“你若真敢割断自己脖子,老子也就不跑了,索性他娘的跟小日本拼了。” “大队长,你这又是何必?”高慎行惨然道。 “少他娘的废话,赶紧抓住绑腿,我好把你拽出来。”徐十九没好气地道,“老子还是那句话,我们十九大队从来就没有抛下兄弟独自逃命的孬种” 高慎行泪光隐显,终于伸手抓紧了绑腿,徐十九大吼一声,双腿使劲在水田里蹬出两个深坑,然后以深坑为支撑,奋起全身力气向着一边使劲拉拽,因为太过用力,徐十九的指关节都开始发白,因为太过用力,徐十九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 在徐十九的努力下,高慎行终于开始一点点地往上升起。 当小日本迫近到五十米内时,高慎行大半个身体已经被拔到了水线以上,高慎行再趁机双肘支地往前奋力爬行,遂即感到两腿一轻,整个人已经脱离了烂泥绰,那边徐十九却已经累到全身虚脱,一屁股就坐到了烂泥田里。 几束手电突然照射过来,紧接着就是连声枪响。 高慎行一个前扑加翻滚,堪堪躲过了小日本射过来的子弹,徐十九却因为虚脱再无力做出战术规避动作,顷刻间连中两弹,一发子弹打在腿上,另一发却打在了右胸口,徐十九当即闷哼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手电光开始剧烈地晃动,显示小日本又在往前追了。 高慎行扑到徐十九跟前,急声道:“大队长,你怎样了?” “慎行,我中弹了,左腿中了一枪,右边肺叶可能也被伤到了,我不行了,你走吧,把你剩下那两颗手雷给我。”徐十九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有野战医院,能及时手术,他多半还有救,可现在这个情况,他就必死无疑。 高慎行怒道:“大队长你说什么呢,我绝不会扔下你不管” “好兄弟,你赶紧走。”徐十九道,“别忘了多杀几个鬼子,给老子报仇” “大队长,你刚才还说咱们十九大队从来就没有抛下兄弟独自逃命的孬种,现在却又让我抛下你逃命?你这是要让我当孬种么?”高慎行说着便探手抓住徐十九的双臂以及一条腿将他打横背起,一边说道,“我告诉你,绝不” “慎行,你快放我下来。”徐十九连番受伤,人已经极虚弱,低声说道,“你背着我根本走不快,逞强只能白白送死,你还不能死,你还得杀更多的小日本,替念慈报仇呢,也替我和佳兮报仇,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绝不”高慎行却断然拒绝,大声道,“大队长,我绝不会抛下你” 往前疾走几步,高慎行又大声道:“就算你死了,我也要背着你的尸首逃出去” “唉,你这是何苦?你这又是何苦?”徐十九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然后就再没有声息了,高慎行心中虽担心,却又不敢停下来检查徐十九的伤势,只能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一边哽咽着呼唤着,“大队长你别睡,不能睡啊,醒醒,你要撑住……” 天上忽然下起雨来,冰冷的雨水很快就将两人完全淋透,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有些滑,高慎行又冷又饿,完全凭着一股意念在支撑,每次他快要坚持不住时,便会默默念上一句,我们是兄弟,我得把你背出去,脚步便立刻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尾原重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泥泞,几乎将咬关生生咬碎。 尾原重美从来没见过这样顽强的士兵,从幕府山到劳山,从劳山到大凹山,再从大凹山到栖霞山,他都不记得已经追出有多远了,就算没有两百里,也至少有一百多里了吧?却愣是没能追上这两个满身疲惫又浑身带伤的中国兵 尤其让尾原重美不敢相信的是,其中一个中国兵已经受重伤,是靠另一个中国兵在背着前行,已经连续作战不知道多少天,那个中国兵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应该都已经接近透支了吧,可他背着一个人却还能走出这么远,这是怎样的一种顽强? 尾原重美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那个中国兵 尾原重美更加无法想象,如果每一个中国兵都像这两个中国兵一样顽强,那么皇军还有希望打败国军,帝国还有希望征服中国吗? “长官,那两个支那兵跑进芦苇荡了,追还是不追?”一个日本兵大吼起来。 此时东方天际已经微微放亮,四周景物已经依稀可辩,尾原重美急抬头看时,只见那个中国兵果然背着另一个中国兵步履蹒跚地走进了芦苇荡里,一夜追逐,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追到了三江口,再往前不远就是镇江城了。 尾原重美咬了咬牙,声嘶力竭地道:“追,继续追下去,就是追天天涯海角,也定要给我逮住这两个支那兵。” 殷尚文像往常般起了个大早,驾驶小舢板前往江边打渔。 游击队的生活是相当的清苦,每天除了训练,还得为了生计而奔波,有时候搞不到吃的还得饿肚子,可既便这样,殷尚文也感到无比的充实,因为可以打鬼子,在游击队,他找到了自己的路,也看到了中国打败日本侵略者的希望 跟着殷尚文一起出来打渔的还有十几个游击队员。 最近长江水面可是不太平,时不时的就会有小日本的炮艇沿江巡逻,说是要搜捕渡江逃跑的国军,更多的时候却在大肆滥杀无辜,长江两岸的无辜渔民可是倒了血霉了,游击队也损失了好几个队员,所以现在只能尽量趁清晨大雾弥漫时外出打渔。 几艘小舢板堪堪驶近三江口,前面的芦苇荡里忽然传出一阵异响。 殷尚文如今也是个老兵了,当即从腰间拔出镜面匣子又喀喀打开机头,回头吩咐身后十几个游击队员道:“有情况,准备战斗” 十几个游击队员纷纷抄起各自的武器,大多都是老套筒和土铳,要不就是鬼头刀,甚至还有两个游击队员手里拿着梭标。 不过芦苇荡很快又恢了寂静。 等了片刻,前方还没有动静,殷尚文决定带两个游击队员驾一艘小舢板进去看看,另外十几个队员和六艘小舢板却被他留在了外面,分开茂密的芦苇丛,小舢板逐渐深入到芦苇荡深处,某一刻,殷尚文终于又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呻吟。 “谁?”殷尚文枪口对准前方芦苇丛,低声喝问。 前方却响起了“噗嗵”的落水声,两个游击队员拿竹篙分开浓密的芦苇丛,却看到有两个浑身泥泞的人影脸朝下扑在水荡里,江水荡漾在他们身上,荡起层层泥水,还有血水,也不知道两人是死是活,不过底下那个人身上却分明背着步枪。 “尚文,他们有枪。”一个眼尖的游击队员道,“好像是国军” 话音方落,前方江边上忽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隐隐还有哇啦哇啦的声音,殷尚文的脸色立刻变了,是日本人 当下吩咐两个游击队员道:“马上救人” 两个游击队员赶紧将小舢板撑过去,又跳下船把那两个国军抬上了船,两个国军都还有气,不过其中一个浑身是血,伤势很重,另一个国军身上倒是没什么致命的伤口,人却昏迷了,看样应该是累晕过去了,嘴里甚至还在不断地喃喃低语。 殷尚文拿耳朵凑近了仔细听,那国军似乎在不停地说着:“大队长,别睡,撑住了,别睡,千万别睡……” 第72章独闯龙潭 两个游击队员救了人,再拿竹篙使劲一撑,小舢板便像箭一样滑入了芦苇荡的深处,等尾原重美带着日本兵追到,只余江水茫茫、雾汽弥漫,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尾原重美气得骂了句八嘎牙鲁,只好怏怏不乐地回去了。 小舢板上,殷尚文却越看越觉得这两人有些眼熟。 有个游击队员取笑道:“尚文,这又不是李卫生员,你盯着看于吗?” 殷尚文的脸便微微有些泛红,赶紧解释道:“大刘,我是觉着这两个人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他们 那游击队员道:“嗨,你把他们脸上污泥洗掉,仔细看看不就行了?” “瞧把我给笨的。”殷尚文在自己脑门上来了记狠的,赶紧鞠水替两人净了脸,再凑近仔细看终于想起来了,当即大叫起来:“这不是高排长和徐大队长吗?” “高排长,徐大队长?”几个游击队员面面相觑,怎么听着也有些耳熟? 殷尚文忙道:“大刘,还记得我跟你们讲过的周家巷血战吗?徐大队长就是u沛独立十九大队的大队长,这个是徐大队长的警卫排长。” 高慎行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张嘴就喊:“大队长?” 没听到徐十九的回应,一个陌生的声音却从耳畔忽然响起:“高排长你醒了?” 高慎行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缓缓回过头来,却看到了两张陌生的面孔,一个年轻人还有一个中年人,说是中年人其实也不老,顶多三十岁的样子,那中年人腰间系着黄牛皮的武装带,左右肩各挎一枝镜面匣子,却不知道是什么路数。 见高慎行满脸困惑的样子,那年轻人便笑着说道:“高排长你不认识我了?” 高慎行又仔细地看了看那年轻人,挺精神一年轻人,但他的确没什么印象了。 这年轻人自然就是殷尚文,说道:“周家巷,我跟你们十九大队一起杀鬼子来着。” “你是那个拿镜面匣子的洋学生?”高慎行终于想起来了,说道,“我记得你,你叫殷尚文,可是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我没死,只是受了伤。”殷尚文道,“是我们党代表救了我。” “党代表?”高慎行似乎有些明白了,拿眼睛望向殷尚文身后的中年人,问道,“这么说你们是赤匪……哦不,你们是共产党游击队?” 高慎行嘴快,不过那中年人脸上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悦之色。 殷尚文也赶紧把那个中年人介绍给高慎行:“高排长,这是我们队长。” “鄙人何克启。”那中年人热情地向高慎行伸出双手,微笑着道,“幸会。” 高慎行跟何克启握了手,也说声幸会,然后又道:“何队长,你们在哪救的我,又有没有看见我们大队长?” 殷尚文连忙道:“徐大队长也救回来了,不过……” 见殷尚文言语支吾,高慎行顿时便急了,一把抓住殷尚文道:“不过怎样,我们大队长他怎么样了?” 殷尚文黯然道:“徐大队长身上有两处枪伤,其中左胸口的伤势还挺严重,可能都伤到肺部了,而且背上还有一处旧伤,因为失血过多,他现在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了,像他这样的伤势,如果马上送大医院兴许还能有救,只不过… 殷尚文欲言又止,现在整个京沪都已经沦陷,根本没法送大医院。 “带我去看他,马上带我去看他。”高慎行急得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 殷尚文拗不过,只好带着高慎行进了隔壁房间,高慎行一眼就看到徐十九一动不动躺在铺了稻草的板床上,脸色白得跟跟白纸似的,嘴唇上也浑无一丝血色,旁边有个臂上佩着红十字袖标的姑娘正手拿着毛巾给徐十九擦脸。 何克启问那个姑娘道:“小李,徐大队长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姑娘摇了摇头,道:“队长,徐大队长的情形很不乐观,他的血压太低,如果不能马上进行输血的话,只怕他很难撑过今晚了。” “那还等什么?”高慎行急道,“赶紧输血呀” 那姑娘苦笑道:“可是我们没有输血的设备呀。” 高慎行更急了:“没有设备那就赶紧找呀,救人要紧。” 何克启苦笑道:“输血的设备只有镇江城里的日本人有,可镇江城已经被日军占了,我们就算能搞到验血、输血的设备,也没办法运出城。” “这个交给我,我这就进城。”高慎行转身就走。 “等等。”何克启见状急道,“去镇江可不是闹着玩的。” 高慎行回头冷漠地望着何克启,说道:“没说让你的人一起去。” “你一个人?”何克启的眼睛瞪大了,失声道,“你一个人能于啥?” “不能于啥,但足够把验血、输血的设备搬回来,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绑个鬼子军医回来。”高慎行说罢就扬长出了大门。 何克启急坏了,吩咐守在门外的队员道:“大周,快拦住他。” 名叫大周的那个游击队员冲上来要拦人,却被高慎行一个擒拿手放倒在地,高慎行因为心里着急,下手重了些,那个大周当时就躺地上起不来了,嘴里一个劲地呻吟,另外两个游击队怒了,便一起向高慎行冲了过来。 结果只一个照面,两人又让高慎行给放倒了。 等何克启、殷尚文追出来时,高慎行早已经去得远了。 这会功夫,那个大周终于缓过气来了,气咻咻地问道:“队长,他要于啥?” “他要于啥?”何克启没好气道,“他要一个人硬闯省城,去绑鬼子的军医” “队长你说啥,他一个人就想硬闯省城?”大周目瞪口呆,“他疯了,他不要命了?省城可驻扎了小鬼子足足一个步兵大队” “他疯没疯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快疯了。” 何克启瞪了大周一眼,也气咻咻地走了。 再说高慎行,出了游击队驻扎的村庄往南走了大约四五里便到了沪宁公路边,又在公路上拦了一辆牛车,坐着就到了省城镇江。 此时的镇江,已经逐渐恢复了秩序。 说到底,小日本来中国也不是为了杀人放火,他们的目的还是为了统治中国,把中国打造成大后方,使中国庞大的人口资源、丰富的自然资源成为日军取之不尽的宝库,藉此支撑日本在世界范围内去跟欧洲列强争雄。 所以,在经过最初一段时间的烧杀劫掠之后,京沪地区便又逐渐恢复了秩序。 当然,南京例外,由于朝香宫鸠彦和柳川平助这两个司令官的纵容,再加上中岛今朝吾还有谷寿夫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师团长的推波助澜,针对国军的大屠杀正愈演愈烈,而且迅速波及到了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 南京已成人间地狱,镇江却已经恢复了秩序,甚至连维持会都已经建起来了。 不过这时候日军对镇江的控制还显得很无力,周边县城乃至广大乡村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高慎行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城,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游击队的破衣烂衫,虽然高慎行脸上有一道伤口,手上也满是老茧,可把守城门的日军根本就没盘查。 其实也没办法盘查,因为语言不通,小日本又找不着那么多翻译。 进城后高慎行就开始到处寻找医院,结果找遍了整个镇江城也没有找着中国人开的诊所或者医院,也没有西洋人开的诊所,就只有两家日本人开的诊所,其中一家规模颇大,宣传海报上讲,这家诊所的主治大夫羽田以前曾当过军医。 高慎行一咬牙一跺脚,就溜进诊所偷了一套白大褂,换上白大褂之后又直接闯进了羽田的办公室,高慎行操着一口流利的京都口音日语,只说自己是日本侨民,他的妻子产后大出血需要紧急输血并且手术,并要求羽田马上出诊。 羽田老鬼子自然不肯,不过高慎行只是撩起白大褂亮了亮绑身上的两颗手雷,羽田老鬼子便马上屈服了,不仅乖乖地跟着高慎行上了自己的汽车,还吩咐诊所的护士把全套的医疗设备以及大量的药品都搬上了汽车。 有惊而无险,一路出了镇江城。 出了城之后,高慎行便将羽田赶到了副驾驶,自己驾车往前开,羽田老鬼子很快发现情况不对,不过这时候他已经没辙了。 傍晚时分,何克启正在院里心烦意乱地擦拭着自己的镜面匣子。 目前整个游击队也只有三把大镜面匣子,何克启有两把,殷尚文有一把,就连党代表胡志静都还没有,平时何克启对这把镜面匣子那是宝贝得不行,烤蓝漆面上但凡有一丁点灰尘他就得擦半天,不过今天,他却有些没精打彩。 正擦着呢,一个游击队员忽然气喘吁吁地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报告道:“队队长,回回回回回来了,回来了… 何克启道:“党代表回来了?” “不不是,是是那个国民党反动派”游击队员道,“他他他回来了,还真真真真绑绑绑来了一个小小,小日本,还开开着汽车。” 第73章险死还生4 “你说啥,真绑了个日本军医回来?” 何克启一下就跳了起来,一直以来,独闯龙潭、单刀赴会的人物就只在小说、说书中才有,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人,镇江可是江苏省城啊,城里足足驻了一个日军大队,这个高排长,还真没看出来,竟真是个人物 当下何克启跟着那个游击队员匆匆来以村口,果然看到晒场上停着一辆汽车,村里的父老乡亲和十几个游击队员已经闻风而至,正对着那辆汽车指指点点,车门打开处,高排长首先跳下车,然后将一个背缚双手并且蒙着眼睛的小日本提溜了下来。 何克启便又在心底暗赞高排长心细,连这么点细节都考虑到了。 “日本鬼子,打死他”人群中,不知道谁先扔了块石头,紧接着,四周的父老乡亲和十几个游击队员便纷纷从地捡起石头往那个日本鬼子身上扔来,日本鬼子吓得愣在那里一动不敢动,高慎行身上也被砸了好几下。 “住手”高慎行大怒道,“他是医生,是来给我们大队长救命的” 何克启也赶紧站出来阻止,四周的父老乡亲和游击队员这才作罢,高慎行当即揪着那个日本军医往游击队的院子去了,走没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何克启说道:“何队长,麻烦你派几个人把车内的设备还有药品都搬过来。” 这时候游击队的那个李姓卫生员也闻讯赶到了,当下抢在何克启前面打开了车门,看到汽车后座上摆放的器械还有药品,眼睛顿时间亮了,惊喜地大叫道:“天哪,止血棉、磺胺粉、麻醉针、输液软管,还有成套的手术刀具?都可以动大手术了” “这家伙,他是怎么搞到手的,又是怎么运出镇江城的?”何克启也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如梦方醒,赶紧带人把这些器械药品搬回驻地。 刚刚搬完,游击队的党代表胡志静也回了驻地。 一见面胡志静就问何克启道:“老何,刚才我在村口看到一辆汽车,这怎么回事?” 何克启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当下将胡志静拉进屋里,言语间也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急声说道:“党代表,你是不知道,昨天一大清早尚文从江边救回来两个人来,一个到现在还在昏迷,另一个可不得了,人物哪” 喘了口气,何克启便竹筒倒豆子般把大概的情形说了。 跟胡志静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戴着眼睛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皱了皱眉头,小声说道:“这人该不会跟小日本有勾结吧?” “不能。”何克启道,“尚文说他们可是抗日英雄,参加过淞沪会战的。” 年轻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不以为然道:“那是以前,可人是会变的,就说省城的周会长,淞沪会战的时候他多积极,又是捐钱又是捐物,还在报上公开发文号召全省人民踊跃捐款,可现在他不已经当了小日本的维持会长了? 何克启又道:“可他们身上都带着伤呢,不像是投敌的。” 年轻人也道:“队长,这说明不了什么,三十六计中还有苦肉计这一出,要不然你们想想看,他就一人,直入鬼子重兵把守的镇江城,毫发无损还绑了个军医回来,还弄回来一大堆医疗器械和药品,这可能么?我怎么觉着像在听人说书呢?” 何克启皱眉道:“刘于事,照你这么说,这两人是小鬼子特意派来专门打入咱们游击队内部的奸细?” 那年轻人说道:“何队长,这我可没说,我只说这两个人来路不正。” “什么来路不正,人家是正经的国军”何克启好像对那个年轻颇看不上眼,很不客气地反驳道,“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 年轻人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何克启道:“你这叫就事论事?你这叫无中生有” 胡志静赶紧上前,制止了两人争吵,又对年轻人说道:“小刘,我们共产党人得实事求是,不能凭空猜测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罢,胡志静又对何克启说道:“老何,你陪我看看他们去。” 何克启起身跟着往外走,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问道:“对了党代表,你们这次去江心洲跟海豹子会面,可还算顺利?” “别提了,白跑了这趟。”一说这事,胡志静就连连摇手,没好气道,“这个海豹子,跟前些时日相比口气又变硬了,上次他只说要当副队长,这次倒好,他直接就狮子大开口,要抢老兄您的位置当队长了。” “他要当队长?”何克启大笑道,“行啊,只要他愿意把队伍拉过来。” 胡志静苦笑道:“老何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海豹子根本就没有诚意。” “行吧,既然他没诚意那咱们就不谈了。”何克启道,“只要他不投靠日本人当汉奸,从此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各于各的营生,他要是敢投靠小日本当汉奸,那没说的,老子早晚灭了他丫的。” 说话间,三人便已经来到了隔壁的院子。 未进门,三人便与正打算出门的高慎行撞了个正着,没有多余的废话,高慎行直接推金山、倒玉柱在何克启面前跪下来,然后说道:“何队长,我想请你帮个忙,把游击队的队员们召集起来,给我们大队长输血,只要救活了我们大队长,让我于什么都行” 何克启一时间有些愣神,他看得出来高慎行的,格绝对跟他差不多,都是宁折不弯的,子,可现在为了救垂死的那个国军,他就肯跪地哀求,连男子汉的自尊都不要了,何克启不经有些好奇,床上垂死的那个国军又是个怎样的人物? 殷尚文说他是抗日英雄,而且打仗非常的厉害,却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胡志静见何克启没反应,便赶紧上前扶人,高慎行不为所动,他只认何克启。 跟在胡志静身后的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忽然插进话来,问道:“让你于什么都行,如果我们让你打国民党反动派呢?” 高慎行霍然间抬起头来,像鹰隼一样逼视着那年轻人,那年轻人顿时间心头一凛,后半截更难听的话便生生咽了回去。 胡志静回头瞪了年轻人一眼,又用力推了何克启一把。 何克启终于回过神来,又上前把高慎行扶起来,说道:“高排长,你这是什么话?尚文都跟我说了,徐大队长是抗日英雄,我们救他也是应该的。” 胡志静跟着接上话来,微笑道:“再说国共不已经二次合作了么,现在咱们已是一家人了,就别再说两家话。” 何克希很快将游击队一百多号人全部召集起来,验过血型,结果有四个人血型相符,何克希也在其中,高慎行绑回来的那个鬼子军医足足从五人身上抽了10uu多毫升的鲜血,这么多血输进去,徐十九纸一样的面孔终于恢复了血色 徐十九一度已经半只脚踏入阎王殿,却被高慎行硬生生拽了回来。 鬼子军医已经给徐十九检查过伤势,发现徐十九的血压已经降到了非常危险的低点,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没办法手术,如果强行手术的话则一定会死在手术台上,所以只能先输血,等生命体征平稳之后再手术。 现在,徐十九的生命体征有所恢复,人却未醒。 高慎行寸步不离地守在徐十九床前,也不让那个鬼子军医离开,何克启便让人在屋里又支了张床,给那鬼子军休 亠亠亠亠亠 夜已经深了,胡志静却怎么也睡不着,便决定去跟何克启谈谈,他端着搪瓷茶杯走到何克启的房间外时,却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轻轻推开门,只见何克启正盘腿坐在床上把玩着一杆步枪,看形制应该是中正式,不过上面多了瞄准镜。 “党代表,你来了?”何克启打了个招呼,却并未放下手中的步枪。 胡志静在何克启身坐下,问道:“老何,有个事我想跟你交换一下意见。” “是关于高排长的事么?如果你也觉得他们来路不正,那这事就当我没提。”何克启自嘲地笑了笑,又道,“其实,人家未必愿意留下来。” 胡志静道:“小刘的话虽然难听,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我知道,我们是党领导的武装,要保持队伍的纯洁,嘛。”何克启点点头,紧接着又语气一转说道,“可我们现在缺骨于啊,尤其是缺乏打过仗、能打仗的战斗骨于,像高排长这样的老兵,不正是我们党、我们游击队急需的么 胡志静笑了,摇头头道:“看把你急的,我又没说不让高排长留下。” “党代表你答应了?”何克启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这可真是太好了。” 胡志静又把脸色一正,接着说道:“不过,该搞清楚的情况我们还是得设法搞清楚,你呢,现在就去把尚文找来,咱们再次核实一下,我呢,也会通过组织从上海去了解情况,看看事实是否与尚文所说的一样。” “我这就过去叫尚文。”何克启转身就走。 “你呀,还是这,子。”胡志静摇了摇头,又从床上捡起了何克启放下的那杆步枪,却意外地发现步枪的木质枪托上居然钉着五角星,两颗大的,五颗小的,从形制看,大的五角星应该是小日本的帽徽,小的应该是领章上的。 第74章神枪手 片刻后,殷尚文就被何克启叫到了自己屋里。 胡志静直截了当地问道:“尚文,你跟徐大队长和高排长很熟么?” 殷尚文答道:“不算很熟,我跟十九大队只呆了一天时间,党代表,我也只是从十九大队的老兵那里听说过他们的事迹。” 胡志静道:“把你知道的都跟我们说说,啊,是再说一遍。” 殷尚文道:“我跟十九大队一个学生兵比较熟,听他说,徐大队长是十九路军出身,曾参加过五年前的上海抗战,高排长好像是陆大出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个高排长的枪法是真的好,三百米内抬手就有,都不带瞄准的 “你说啥,三百米内抬手就有?”何克启满脸不信。 “没错,周家巷一战,高排长一个人就打死了二十多个鬼子”殷尚文说着又想起当时一个场景来,又接着说道,“当时他还向着一千米外的鬼子军官开枪来着,可惜距离实在太远,没打着,他当时还挺懊恼来着。” “说啥,一个人就于掉了二十多个鬼子?”何克启的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道,“尚文,你该不会是在讲大头天话绍兴俚语,意同天方夜谭)吧?” “绝对没有。”殷尚文赌咒发誓道,“当时有个兵还数数来着。” 何克启不说话了,只把双腿收到凳子上,蹲在上面不知道在想些啥。 胡志静却更关心两个人的出身:“尚文,你刚才说高排长是陆大学员?” 沉吟了片刻,胡志静马上又道:“不对啊,陆大毕业的学员军衔最低也至少是少校,这个高慎行既然是陆大毕业的高材生,怎么会到十九大队当排长?” 殷尚文答道:“党代表,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的。” 何克启却道:“先不管他是陆大毕业的还是陆小毕业的,等明天先试试他的枪法,若真跟尚文说的那样,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们留下” 胡志静表示同意:“行,那就先看看他的枪法。” 第二天一大清早,游击队的一百多号人马全集中到了村口晒场上。 游击队的驻扎地在镇江市西侧桥头镇的一个小村庄,因为离公路、铁路相对较远,小日本一路西犯时并没有波及这个小村庄,眼下日军虽然占领了省城镇江,可维持会什么的也才刚刚建起来,省城的秩序都还没恢复,自然无暇顾及广大乡村。 所以说,苏淞地区的广大乡村现在大多都处于无政府状态,不可避免地,各式各样的缙绅自卫武装、土匪、会道门武装便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共产党领导下的游击队也迎来了大发展的机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十多人扩充到了一百多人。 不过武装过度扩充的副作用就是泥沙俱下,部队战斗力反而下降了。 除了缺乏武器装备,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部队缺乏训练,许多游击队员在参军之前甚至连枪都没有,不少人在入伍一个月后甚至还搞不清三点一线的瞄准原理,队长何克启和党代表胡志静看在眼里,是急在心里。 所以今天,何克启和胡志静是有意让游击队的队员们开开眼。 当然,何克启和胡志静也想看看高慎行的枪法究竟有没有那么神。 殷尚文说高慎行三百米内抬手就有,可何克启却把标靶摆在了两百米处,而且还是人形标靶,其用意当然是怀疑殷尚文有吹嘘的成分,担心高慎行失手面子上难堪,何况就算两百米外击中人形靶,也算是罕见的神枪手了。 高慎行阴沉着脸,缓缓走到了晒场上,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军人不是戏子,打仗更不是唱戏,他的战斗技能是用来打仗,是用来杀小日本的,而不是用来哗众取宠,娱乐这帮泥腿子的,不过谁让人家救过他命呢? “枪,高排长的枪。”何克启一挥手,早有游击队员把改装步枪还给了高慎行。 高慎行接枪扛肩上,冷冽的目光犹如鹰隼般从何克启、胡志静还有一百多号游击队员的脸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了两百米外的人形标靶上,原本喧嚣得就像菜市场的晒场顷刻间变得落针可闻,就连游击队员们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云住,风轻,高慎行闪电般出枪、平枪旋即就是“兵各”一声枪响。 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转向了两百米外的标靶,一个游击队员跑过去验靶,遂即摇着红旗大吼:“一发正中靶 晒场上顿时间响起巨大的欢呼声,戴眼镜的刘于事却小声地嘀咕道:“侥幸罢了。” 孰料高慎行耳朵极尖,竟听到了这声滴咕,当下冷冷地盯着刘于事,说道:“刘于事若是够胆量,就请顶口碗站到两百米外,我说打碗就绝不打你脑袋,我说打你脑袋就绝不打你卵,怎样,敢还是不敢?” 不知道为什么,高慎行非常厌恶这个刘于事。 刘于事的白脸霎时涨成了猪肝色,只能愤愤地转过脸去。 高慎行闷哼一声,对何克启说道:“何队长,劳烦你的人把标靶移远点。” 见高慎行自信满满的样子,何克希一挥手,两名游击队员便抬着标靶前移了一百米,真的已经到了三百米的距离 高慎行却再次摇手道:“再往前移。” 何克希又让那两个游击队员往前移了一百米,四百米外,人形标靶看上去已经很小,得使劲瞪大眼睛才能够瞄准了,高慎行却背对着标靶往反方向走了五十米,然后顿步回头,抬手就向着四百五十米外的人形标靶开了一枪。 “兵各”枪声响过,所有人的心便都提了起来。 一个游击队员赶紧跑过去验靶,很快就高喊起来:“二发再中靶心” 何克启、胡志静还有一百多名游击队员顿时间张大了嘴巴,好半晌后才想起来鼓掌,高慎行却若无其事地拉动枪栓,将滚烫的弹壳退了出来,刚才那一枪他其实取巧了,他借助了瞄准镜,只不过瞄准时间极短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人群中,胡志静不露痕迹地向何克启使了个眼色。 何克启会意,当下上前对高慎行说道:“高排长,你的枪法这么厉害,你可得教教我手下这帮弟兄,教他们怎么样开枪,我也不要求他们能跟你一样四百米外命中靶心,我只要求他们能够在一百米之内打中标靶,怎么样?” 高慎行面露为难这色,放眼望去,只见一百多游击队员大多背着老旧不堪的汉阳造、老套筒,有些甚至扛着火铳,当下回头跟何克启说道:“何队长,请恕我直言,就你们这样的装备,枪法怎么也是练不好的。” 高慎行说的是实话,游击队的汉阳造、老套筒怕是膛线都磨平了,射出去的子弹你根本不敢保证是直着飞还是翻滚着往前飞,怎么瞄准?使用这样的老家伙,既便在五十米内,既便是他高慎行,也很难保证说就一定能命中目标。 何克启道:“高排长,你只说愿不愿意教吧?” 高慎行道:“何队长,您对我和大队长有救命之恩,我早就说过了,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帮你训练新兵又有何难?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装备太差,再怎么苦练也是无济于事的。” 胡志静道:“装备的事高排长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改善,高排长你只要好好训练这些新兵就可以了,先教他们基本的射击要领。” “好吧。”高慎行无奈道,“那我就先练着。” 反正现在徐十九还未手术,做完手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帮人家训练一下新兵又有何妨?当下又问何克启道:“何队长,是现在马上就开始训伲,还是改日?” “现在就练。”何克启忙道,“现在就开始。” 高慎行点点头,面向一百多游击队员吼道:“全体都有,集合” 这些游击队员们仍未摆脱泥腿子习性,花了老长时间才完成集合,排出的列队也是参差不齐,不要说跟中央军比,就连地方保安队也远远不如。 高慎行扛着改装步枪,在队列前面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开始训丨话:“都听好了,你们的何队长已经把你们交给我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长官,我说的话就是命令,谁要是敢抗拒我的命令,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何克启和胡志静有些错愕,这个高排长进入角色倒是快。 高慎行的训丨话仍然在继续:“现在给你们上第一堂训练课——站军姿所有人都给我站好了,抬头、挺胸、收腹、提臀,双手紧贴大腿外侧,中指指尖对准裤缝,你,说你呢,你个傻不愣等,低着头于吗,找现大洋啊?” “要想练好枪法,首先就要成为一名军人,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样子军人什么样?军人就应该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队列肃立,纵向、横向还有斜向都应该是一条直线,行军时,必须严格保持安静,队伍如同一个整体…… 第75章争论7 何克启将胡志静拉到旁边,低声问道:“党代表,你能搞到枪?” 胡志静两手一摊,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神仙,上哪里搞枪去?” “那你跟高排长说……”何克启当即大声嚷嚷起来,胡志静赶紧捂住他嘴巴,压低声音道,“老何你小声些,我这不是缓兵之计么。” 何克启看看那边正在训练新兵的高慎行,郁闷地道:“我还以为你说真的呢。” 胡志静微笑了笑,低声说道:“不过老何你也别着急,搞枪的事没准还真有门。” 何克启精神一振,急切地道:“党代表你一会东一会西,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啊?” 胡志静道:“是这样,镇江地下党的同志正在争取一个下线,是镇江火车站的一个调度员,小鬼子占领南京后肯定还会有后续的动作,接下来无论是打浙西还是进攻皖南,都必然要从上海往南京运输军需,到时必然就会途经镇江站。” 何克启无比兴奋地道:“只要能够摸准鬼子军列的确切班次、途经时间,我就能带人摸上车去,卸他一车皮的军火下来,到时候咱们就什么家伙都有了” 胡志静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镇江地下党的同志也不敢保证说,这个下线就一定能争取过来。” “一定能,必须能”何克启连声道。 一转眼十几天就过去,徐十九已经做完手术,却始终昏迷不醒。 按照鬼子军医的说法,徐十九的身体其实已经康复,他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脑袋里有颗子弹没取出来,这颗子弹压迫到了他的神经系统,所以造成了昏迷,高慎行问他可不可以把这颗子弹取出,鬼子军医却连连摇手,表示从未做过开颅手术。 徐十九不醒,高慎行便只能一直等,一边替游击队训练新兵。 这天一大早,高慎行又把游击队的一百多号新兵召集到村口晒场上,正操练呢,却发生了一件让他颇感震动的事情,一个头发花白明显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大娘推着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来到晒场,老大娘手里还挎着一篮鸡蛋。 由于老大娘表述不清,闹了半天高慎行才明白,她要送她的孙儿参加游击队。 高慎行看看晒场上列队的衣衫杂乱、装备低劣的游击队员,憋心里已经好几天的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大娘,你怎么不送他去参加国军?” 老大娘却连连摆手,不以为然道:“国军不会打仗,再说国军已经跑了。” 就这两句话憋得高慎行几乎吐血,国军跑了是事实,可说国军不会打仗那就有些太过份了,国军是输给了日军,可再怎么着,也要比眼面前这群泥腿子会打仗吧?可到了这老大娘嘴里怎么就成了国军不会打仗了呢? 高慎行很想跟老大娘理论一番,可看看她的满头白发又把话咽了回去。 高慎行正憋得难受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说你们国军不会打仗,你心里可是觉得不服气?” 回过头来,却是那个刘于事。 高慎行道:“愿闻刘于事高见。” 刘于事道:“说你们国军不会打仗,其实一点都不冤,先说淞沪会战,放着四条坚固的国防工事不守,却非要跑到上海市效去跟小日本决战,不是犯傻又是什么?结果八十个精锐师上百万大军,不到三个月就被人家打了个稀里哗啦。” 高慎行无言以对,刘于事的话听起来是非常刺耳,却也是事实。 直到今天,高慎行都始终想不明白,蒋介石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做出决定要在上海市效跟日军决战,就连白痴都知道,日军拥有绝对优势的空军及海军,在日本海军舰炮射程之内跟日军决战,不啻于把国军往虎口里送。 刘于事接着说道:“再说南京保卫战,淞沪战败之后,国军兵败如山倒,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京已经不可守,可你们呢?仅仅因为孙中山的陵墓在南京就非要死守,一个早已经作古的人物而已,当真值得十几万国军拿性命去保卫 高慎行道:“守南京,先总理陵寝只是原因之一。” 刘于事道:“没错,国军守南京,孙中山陵寝只是表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你们的蒋委员长觉得丢了南京很没面子,所以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我倒要问,他蒋某人的面子就真的有那么重要?比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生死存亡更重要?可笑的是,赔上了十几万精锐最终也没能换回面子,可说是面子、里子都输了个精光。” 高慎行再次沉默,南京保卫战可不就是面子、里子都输了个精光? 尤其让高慎行感到憋屈的是,南京保卫战无论怎么打,恐怕都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结果了,蒋某人误国哪 刘于事最后说道:“所以才说,你们国军不会打仗,仗,不该这么个打法。” 高慎行闷声问道:“那我倒要请教,不知道贵党贵军又准备怎么个打法呢?” 刘于事大手一挥,朗声道:“你们蒋委员长不懂打仗,又惯会瞎指挥,所以我们共产党人决定独立自主开辟敌后战场,我们将深入到广大敌占区,依靠群众,发动群众,创建大量的抗日根据地,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去湮没日本侵略者” 高慎行道:“打仗是军人的职责,怎么可以连累老百姓?” “什么叫连累老百姓?抗击日寇侵略是全民族的历史使命”刘于事道,“你认为打仗仅只是军人的职责,这叫单纯的军事观点,是错误的。” 高慎行冷然道:“拿老百姓当炮灰,这种事我们国军做不出来。” “你,你……”刘于事气得无言以对,跺了跺脚转身扬长去了。 刘于事被气走了,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高慎行有些意外,被晾在旁边已经好半天的老大娘却反而开始数落起高慎行来:“你这个同志这可就不对了,怎么能说共产党游击队连累了咱们呢,他们是来保护咱们的,不仅帮咱们抗租抗捐,还帮咱们打跑了好几拨下乡骚扰的小鬼子呢,要没有共产党游击队,整个桥头镇早不知道咋样了。” 高慎行张口结舌,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很想跟老大娘说,游击队帮你们打跑小鬼子只是暂时的,等小鬼子缓过手来派大部队下乡扫荡,就凭游击队这几条破枪根本就保护不了你们,到时候你们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可话到嘴边又让高慎行咽回了肚子里,因为他没有脸说。 不管怎么说,共产党游击队直到现在都没有抛弃老百姓,他们没杀几个鬼子,可他们至少没有逃避责任,既便只有大刀长矛,他们也仍然在帮助老百姓抗击日寇的侵略,可他们国军呢?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刘畅气冲冲地走进了队部,解下腰间武装就狠狠掼在了桌上。 胡志静吓了一大跳,问道:“小刘,你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 “那个国民党反动派……”刘畅手指着窗外晒场上正在操练新兵的高慎行,怒道,“那个高排长实在是太过份了,他竟然说我们拿老百姓当炮灰” “是吗?”胡志静闻言不禁皱紧了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淡淡地道,“人家毕竟是国军来着,对咱们党的政策、主张不了解,有些误会也是可以理解,相信等他在我们这呆的时间长了,慢慢就会理解咱们的。” 刘畅道:“党代表,我是坚决反对将这样的人给招揽进党的队伍,我简直无法想象,有这样的人混迹在队伍中,还怎么保持党的纯洁性?还有你看他练兵的方式,完全是家长式的军阀作风,什么叫他的话就是命令,置党的领导于何地?” 胡志静耐心劝解道:“小刘,我们共产党人要实事求是,要用辩证的眼光看待人,看待事实,是,高排长的思想跟我党主张格格不入,但这是可以改变的嘛,而且你要看到,他的军事技能可以给予我们极大的帮助。” 刘畅道:“我还是保留自己的意见。” 说罢,刘畅又气冲冲走了,正好何克启进来,两人险些撞个满怀。 何克启闪身让了半步,望着扬长而去的刘畅,又进屋问胡志静道:“党代表,这个刘于事吃枪药了?” “别理他,一个毛头小伙子,虽然满嘴理论,却一点也不懂得敌后斗争的复杂性,更不懂得斗争策略。”胡志静摆摆手,又道,“对了老何,一整天没见着你人,跑哪去了?” “我去省城(镇江)了。”何克启一仰脖子灌了半壶冷水。 “什么?”胡志静大吃一惊,失声道,“老何,你太冒失了。” “我等不及了。”何克启抹了抹嘴,接着说道,“党代表你还别说,还真有收获,我已经跟地下党的同志接过头了,地下党的同志说,火车站的下线已经反正,并且向我们提供了一条仍具价值的线索,明天就有一趟军列经过” 第76章军火 当天晚上,何克启就带着一百多游击队员出发了。 有内线提供的准确情报,这次行动显得非常顺利,从镇江火车站加完煤、加完水的列车准时到达游击队埋伏的地点,何克启选择的这个地点非常的刁钻,沪宁铁路在这里拐了个大弯,车头、车尾的鬼子兵正好被火车车身遮挡住视线。 火车的车速很慢,何克启带了两个队员很容易就上了火车。 何克启选的那节车皮的铁门已经被内线借着检修的机会撬了锁,车站的内线说了,这趟军列运输的物资有很多,有给南京日军准备的口粮、棉衣、慰问品,还有补充的军火,被撬锁的这节皮已经核实过,里面装的全是军火。 所以进入到车厢之后,何克启并未进行开箱检查,而是带着俩游击队员迅速将车厢里的木板箱往车厢外推,火车一路吭噗吭噗往前开,何克启和两个游击队员便一路往车厢外扔箱子,一直走了十几里才把整车厢的木板箱搬空。 等何克启带着俩游击队员跳下车,沿铁路线都是洒落的木板箱,另外一百多个游击队员正忙着搜集木板箱,然后搬到离铁路线稍远的地方藏好,再过不久,党代表胡志静就会带着连夜动员起来的当地百姓赶来运输了。 搬箱子的时候,何克启忍不住撬开了其中一口箱子,发现里面全是崭新的枪,六枝崭新的三八大盖何克启摸着木质的枪托,半天舍不得放下。 小日本这次吃的亏大了,足足损失了几乎一个步兵大队的装备 说起来这次小日本也是忙中出错,一来南京前线的八个野战师团另两个支队急需物资补充,二来小日本之前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才给了游击队可趁之机,不过小日本吃过亏之后很快就堵住了漏洞,这以后再想扒火车就不啻于虎口夺食了。 不过在几年之后在枣庄,却还是出现了一支敢于虎口夺食的武装,这支武装就是大名鼎鼎的铁道游击队,小日本则称之为飞虎队。 高慎行起床时,东方天际才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 这也是在中央军校时养成的习惯,高慎行照例到村口晒场上跑操,跑到两圈,殷尚文还有卫生队的那个姑娘也跟着起来跑操,还有那个刘于事在那边打太极,可何克希、胡志静还有游击队一百多号人却始终不见人影。 还有整个小村庄也是静悄悄的,往常的时候早有人起来挑水打柴、外出打渔或者做早饭什么的了,这里的老百姓勤劳得很,一年到头也没个歇的时候,可今天却邪性了,整个村庄的父老乡亲似乎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高慎行正纳闷时,身后忽然响起了熙熙攘攘的声音。 回头看时,却是胡志静、何克启带着一大票人回来了,除了游击队的人,整个小村庄的老少爷们、婶子大妈齐上阵,有肩挑的,有推独轮小车的,还有两个人扛的,放眼望去全都是一口口大小不同、长度不等的木板箱。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距离也近了,高慎行分明看到,这些木板箱上居然全都刷着小日本陆军省的铭文 这是……军火?高慎行有些傻眼,这群泥腿子劫了小日本的军火? 这事完全超出了高慎行的想象极限,军火运输是多大的事,小日本能不重兵保护?这群泥腿子是怎么劫下这批军火的?而且看他们这样,似乎根本就没有交火,这怎么可能,难不成这群泥腿都会隐身土遁不成?小日本全是瞎子,聋子、傻子? 不过,最让高慎行吃惊的却还是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婶子大妈姐妹,可以看出来,他们对游击队的拥护是真真切切的,他们绝对没受什么蛊惑,脸上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高慎行从来就没想过,老百姓和军队的关系可以融洽成这样。 这种融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亲人,没错,就是亲人。 而国军跟老百姓之间的关系却是疏离的,既便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之时当地百姓给了国军很大的支持,但这种支持更多的只是出于保护自己家园的意愿,而没有像支持自己的亲人那样支持国军,这不免让高慎行有些失落。 高慎行并不知道,这种疏离感其实是蒋介石一手造成的。 当年北伐的时候,北伐军跟老百姓也曾像亲人一样融洽,可后来老蒋在得到江浙财阀鼎力支持并大肆清党后,就自觉不自觉地站到了百姓的对立面,由于农会的黑色记忆,老蒋更是开始对老百姓像防贼一样加以提防了。 高慎行正想得出神时,一大群人却已经到了晒场上,一口口的木板箱被卸下来,在晒场上逐一摆开来,蔚为壮观 “队长,这次咱们发财了。” “尚文啊,也就发了点小财吧,呵呵。” “还小财,这么多军火,都够武装两个营了” “何队长,快打开看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啥?” 说话之间,几个武装人员已经上前用刺刀撬开了一口口的木板箱,下一个霎那,晒场上便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惊呼声、欢呼声。 “嗬,崭新的三八大盖,好东西” “刚出厂的歪把子,机油都没擦呢” “野鸡脖子,大周,这里还有一挺野鸡脖子” “我的老天,mm口径迫击炮,竟然还有迫击炮” “香瓜手雷,小日本的香瓜手雷,这玩意可厉害了” “老何,有了这些家伙,咱们游击队可就鸟枪换炮了。” “那是,海豹子那家伙不嫌咱们装备差么,等过几天老子把队伍拉江心洲去,一色的日械这么一显,老子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的确,有了这批家伙,跟海豹子又有得谈了。” “咦,这些又是什么玩意?”一个游击队员撬开其中一口小木板箱,从里面抓起一把带着尾巴的管子,一边说一边抖得当当作响。 高慎行吓了一大跳,赶紧制止道:“别动,那是雷管” “雷管,雷管是啥?”那游击队员不知道厉害,依然抖个不停。 “会炸,它会爆炸”高慎行急道,“雷管受到稍重点的撞击就会爆炸” “会炸,就这玩意?”那游击队员不信,分出一根往石碾上用力掼了过去。 结果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石碾被炸得石屑纷飞,碾架也散了,那个游击队员见状吓得脸都白了,待回过神来又赶紧将那捆雷管小心翼翼放回木板箱里。 何克启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过来对高慎行说道:“高排长,我们党代表说话算话,他说能搞到枪就能搞到枪,现在枪枝弹药都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看你的练兵成效了,上次你说过半个月内能出成果,我和党代表可是等着呢。” 高慎行没好气道:“半个月内掌握射击要领这没问题,不过何队长,我可没说半个月内就能让你手下这一百多号人个个都成为神枪手。”不等何克启说话,高慎行马上又道,“不过一百米内打中人形标靶还是没问题的。” 何克启道:“行,百米之内能打中人形标靶足够了。” 高慎行看了看摆满整个晒场的军火,忍不住又道:“何队长,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批军火,不过小日本丢了这么大一批军火,不可能不闻不问,接下来他们一定会严加盘查,一旦查到是你们劫了军火,他们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 “那又怎样?”刘畅冷然道,“如今咱们有了这些硬家伙,还怕了小日本不成?” 附近的游击队员也是群情汹涌、斗志高昂,一个个操着刚到手的日式军械,大有立刻杀上省城去跟小日本大于一场的架势。 “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高慎行转头就走开了。 这群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泥腿子,劫了批军火就尾巴翘到天上了,就不把小日本放眼里了,小日本要这么容易对付,淞沪会战国军八十几个精锐又岂会惨败?南京保卫战十几个精锐师又岂会全军覆灭? 等着吧,等小日本打上门来,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刘畅和游击队员都不以为意,可何克启和胡志静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他们虽然没有跟小队以上日军交战的经验,却还是相信高慎行的判断的,日军的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游击队必须提前准备,否则就极可能吃大亏。 当下两个走到僻静无人的角落里合计起来。 “党代表,你说小日本能不能查到我们头上来?” “不好说,不过地下党的同志说,省城宪兵队队长青木太郎以前在关东军于过特高课课长,有过对付东北抗日义勇军的经验,所以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行,那我这就着手准备,小日本就算来了,也叫他们无功而返。” “不过老何,这次可是不同以往,以往咱们对付的不过是小股日军,最多也就一个班十几个日本兵,但这次小日本很可能出动小队以上规模的兵力,战斗强度将远超以往,你一定要做好战前动员,让战士们有所心理准备。” “放心吧党代表,我心里有数。” 第77章报复7 劫完军火的第二天就是高慎行约定的半月期限,何克启决定组织一次实弹射击。 要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游击队的子弹那真是比金子还贵,怎可能拿出来搞什么实弹射击?不过现在就大不一样了,前天晚上扒火车,游击队不仅劫了足够武装两个半营的枪支弹药,还有大量的手雷、炸药跟子弹。 何克启、胡志静、刘畅、殷尚文四人起了个大早,早早来到了晒场上。 不过高慎行更早,一百多号游击队员也已经按照平时的训练列队完毕。 何克启的游击队原本是一支活跃在长江水面上的水匪,有十几条人枪,后来被胡志静单枪匹马所收服,江苏省委就给了个水上游击队的番号,属于连级战斗单位,水匪头子何克启就变成了队长,胡志静就成了党代表。 不过眼下新四军的整编已经开始,水上游击队虽没开赴皖南,却也在整编之列,何克启很快就要当苏南独立大队的大队长了,胡志静也要当大队政委了,这也是胡志静急于要收编海豹子的原因,因为游击队的兵力实在是太单薄了 望着眼前军容整肃的队列,何克启和胡志静暗自点头,人家不愧是陆军大学毕业的军官生,练兵就是有一套,愣在半个月内把一帮渔夫、农夫训练得像个军人了,至少看上去有了点军人的模样,就是不知道实效咋样。 高慎行一溜小跑来到何克启面前,啪地立正,再向何克启敬了记军礼,大声道:“报告队长,新兵连集合完毕,请您训丨示。” “开始吧。”何克启便挺了挺胸,当了这么些年的队长,今天才有了些感觉。 “是。”高慎行又一溜小跑返回列队前,厉声大吼道,“一排卧射,二排预备” 前排四十多名游击队员便一溜小跑进入射击位,以卧姿举枪瞄准了前方百米开外的一排人形标靶,遂即枪声次第响起,一分钟后四十几名游击队员便打完全部五发子弹,起身返回到了队列,前方遂即逐次报靶。 一排四十八名战士,六人打出四十环以上,两人跑靶,其余全部三十环以上。 接着是二排跟三排,成绩也差不太多,高慎行并没有食言,经过半个月的训练,一百多号游击队员已经基本掌握了射击要领,有两个资质不错的战士甚至展露出了成长为狙击手的潜质,高慎行也刻意点拨了一下,结果都打出了满分环。 何克启大喜过望道:“太好了,这下老子底气更足了。” 高慎行却泼冷水道:“何队长,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实弹射击跟实战是两回事,大周跟小麻雀虽然能在实弹射击中打出满分环,可是在实战中,他们却未必能够打中十米开外的日本兵,实战,除了考验训练水平,更考验心理素质” 被高慎行点名的两名游击队员满脸不忿,却不敢反驳,没别的,这半个月的训练让他们练怕了,在他们看来高慎行根本是个活土匪,一句话不对,一个动作没做到位,立马就罚你负重越野五公里,不跑完还不准吃饭。 不过大周跟小麻雀很快就知道了,高慎行真没有瞎说。 一个哨探的游击队员气喘吁吁报回来报告,日军来了,至少一个步兵小队,而且已经到了五里外的二块子。 小日本的报复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镇江宪兵队长青木太郎不愧是特高课里染过水的高手,他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将水上游击队扒火车的过程还原了,然后顺着游击队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到了游击队驻扎的杨庄,确定是驻扎杨庄的游击队所为,一个日军小队立刻就杀上门来了。 虽然一车皮的军火被劫,而且落入了共产党游击队手里,不过青木太郎并没有把这一小股游击队放在眼里,一群缺乏训练的泥腿子而已,再好的装备到他们手里也只是烧火棍,派一个步兵小队出击,已经足够扫平他们十几次了。 青木太郎并不知道,这群被他鄙视的泥腿子中间有个国军老兵,而且还是那种能够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一次小规模战斗结果的“兵王”级别的老兵。 发现日军之后,何克启开始部署战斗。 在高慎行看来,何克启的指挥水平还停留在最初级的阶段,跟中央军校出身的国军基层军官相比,他简直一无是处,他既没有在驻地外围提前挖战壕,也没有给各排下达很明确的战斗指示,只是让一百多人四散开来在野地里藏了起来。 何克启这是要于什么呀?让各班、排作鸟兽散,各自为战? 此时野地里的水稻已经收割完毕,棉株也已经凋零,但就凭田间地头疯狂的蒿草以及枯萎的棉株,再加上树林和竹林什么的,藏下区区一两百号人那是完全不成问题,高慎行只是有些担心,兵力这么分散这仗怎么打? 但是,高慎行很快就领略到了分散使用兵力的厉害 战斗突然打响,当时日军小队正在大路上列队行军,一个游击队员突然从路边一颗柏树的树桠上放了一枪,开枪的就是小麻雀,当时他跟日军的距离真的十米都不到,但他在搂火的瞬间手抖了一下,结果就一枪打歪了。 日军反应很快,枪一响就全卧倒了,然后几十杆步枪乒乒乓乓朝树上开枪,柏树光滑溜溜的树于上顷刻之间就布满了累累弹孔,不过小麻雀早已经缩进树桠间的树洞,又顺着中空的树洞下到了地道,然后顺着地道跑了。 这边打得热闹,两百米开外那片竹林里忽然又冲出了两个游击队员,对着卧地射击的日军就是“叭”“叭”两枪,同样没能命中目标,却再次吸引了日军注意,日本兵便纷纷掉转枪口,对着那两个游击队员射击起来。 那两个游击队员见状,转身就跑。 带队的日军少尉怒了,拔出军刀往前一引,追 五十多个日本兵撒开罗圈腿追进了小竹林,结果只发现一个扔在地上的斗笠,有个日本兵好奇伸手就捡,结果牵动机关被游击队布下的竹弩给射死了,这孙子也够冤的,没让游击队打死,却让竹弩给射死了。 小日本正感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前方忽然又响起了枪声,还是机枪的突突声。 “机枪?游击队主力的于活”日军少尉顿时两眼放光,带着五十几号日本兵循着枪声追了过去。 高慎行跟何克启、殷尚文藏身在一处坡地上,看到日军被游击队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逗得团团乱转,高慎行忍不住问道:“何队长,你这唱的是哪出啊?” 何克启从嘴里卸下旱烟管先往脚底磕了磕,然后插到了腰上,一边又问道:“高排长听说过麻雀战吗?” “麻雀战?”高慎行茫然道,“没听过。” 何克启从枪套里启出盒子炮,说道:“我们使用的就是麻雀战。” 高慎行道:“这零敲碎打的能打死几个小日本?又要打到什么时候?” “你可不要小看这种零敲碎打的战术。”何克启嘿嘿两声,接着说道,“没错,我们游击队的零敲碎打只能给小日本挠痒痒,最好的结果也就让他们无功而返,这我承认,可换成有战斗力的部队来打,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高慎行没说话,只是很专注地侧耳聆听。 何克启又说道:“也就是个把月前吧,八路军沛77l团的一个连一百多人枪,在山西一个叫平治县的山区,面对五百日军步兵外加一个骑兵连,就是靠这样的零敲碎打,不但以少胜多打赢了,而且还击毙了一百多小鬼子。” “这这……”高慎行瞠目结舌道,“可能么?” 殷尚文插进话来道:“这是真的,中央日报都发通讯了。” 高慎行感到自己的战争理念正被这些泥腿子无情地颠覆,两军对决不都是拉开架势打阵地战么?他上过中央军校也念过陆军大学,学过工事构筑,学过纵深防御,也学过各兵种协同作战,却唯独没学过零敲碎打,这也行,这也能打胜仗? 高慎行的思维瞬间陷入凌乱,不过很快又变得清晰起来,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来:黑格尔说过,存在的即是合理的,这种零敲碎打的战术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也许真是经过战争检验的,至少值得尝试一下。 一个想法在高慎行的脑海里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何队长。”高慎行转头望着何克启,沉声问道,“你想不想于掉这股日军?” “你说啥,于掉这股日军?”何克启愕然道,“高排长你不是说笑吧,我们游击队有几斤几两我还是很清楚的,如果只是十几个小日本,付出点代价也就吃下了,可这是一整个小队五十多鬼子,还有迫击炮呢,咱还缺副好牙口。 何克启还真没想过要歼灭这股来犯之敌,不是他不想而是超出了能力。 高慎行道:“何队长,或者我有办法帮助你于掉这股小日本,前提就是,你的麻雀战得围绕着我来打,得有组织的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放羊式乱打。” “围绕你打?”何克启目光一凝,沉声道,“怎么个打法?” 高慎行道:“我负责调动小日本,让你的人沿途设伏,打冷枪。” “你一个人?”何克启沉声道,“高排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日本想要我的命,他们还欠些本事。”说罢高慎行又回头对跟在何克启身后的那两名游击队员说道,“把你们的子弹都给我。”那是两个刚入伍的新兵,刚背上老队员淘汰下来的汉阳造,子弹跟中正式是通用的。 第78章麻雀战 那两个队员便拿眼睛看何克启,何克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两个游击队员便将肩上沉甸甸的子弹袋解下来递给了高慎行,高慎行接过子弹袋交叉挂肩上,又用武装带刹紧,一边跟何克启商定好调动路线,然后操着他那杆改装步枪弯腰下了山坡。 目送高慎行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殷尚文担心地问:“队长,高排长能行吗?” 何克启同样有些担心,不过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当下吩咐身后两个队员去通知各班、排,让他们按高慎行说的设伏,打冷枪。 何克启、殷尚文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很快就见识了高慎行的厉害 六百米开外,高慎行以跪势只开了两枪,便摞倒了两个日本兵,其中还有一个军曹,这下小日本炸毛了,刚才游击队骚扰了老半天,小日本其实才死一个,可现在一下就被摞倒了两个,而且都是一枪毙命,这还得了? 日军小队长一声令下,五十几号日本兵便疯狗一样全扑上来了。 高慎行也不急着撤退,又连开三枪摞倒了两个,五六百米外打移动靶难度实在太高,既便是高慎行这样的神枪手,也很难确保每枪都命中,而且每次瞄准需要的时间也非常久,你得把目标的速度,行进路线都摸清楚、留好提前量 五发弹打完,小日本已经迫近四百米内,火力组架起机枪就扫。 高慎行贴地几个前滚就到了十几米开外,然后爬起来就往前跑,小日本又哪肯罢休,继续穷追不舍,然后高慎行就把小日本往一处事先商定的伏击点上引,那是一条夹在两片竹林中间的小路,高慎行直接顺着小路跑过去了。 小日本刚追进小路,两侧竹林里却响起密集的枪声,事先埋伏在竹林里的四十多名游击队员开火了,这次由于聚集的人多,火力猛,游击队终于有斩获了,一通火力急袭,一下子就摞倒了六七个日本兵,不过大多只是受伤。 小日本一看有埋伏,赶紧原地卧倒,步枪、机枪还有掷弹筒纷纷开火,两片竹林顷刻间被打成火海,不过藏在林子里的游击队早撤了,撤退途中有两个队员挂彩,一个被打穿腹部伤势比较重,另一个被子弹在小腿上钻了个眼。 小日本正犹豫要不要进入林子里仔细搜索,前面那个煞星又在开枪了。 对于高慎行这样的特等狙击手而言,趴地上减少被弹面已经毫无意义,反而会因为静止不动成为最好的活靶子,两声枪响过后,又有两个日本兵毙命,一个直接被爆头,另一个被子弹从左颈处贯入,人被同伴扶起来时,早就已经没气了。 日军小队长气得暴跳如雷,当即留下半个组照看伤员,然后带着剩下的两个步兵小组以及火力组追了下去,高慎行又开了两枪,不过这次放空了,然后爬起来继续逃跑,引着小日本往第二个伏击点去了。 小山坡上,何克启通过望远镜亲眼目睹了竹林这一仗。 看到日军主力已经被高慎行给引开,现场只留下了六七个小日本照看着伤员,何克启就再按捺不住了,当即扭头吩咐殷尚文道:“尚文,传我命令,二排伏击任务不变,一排、三排还有警卫班马上集合,老子也要吃肉” “是”殷尚文一溜烟传达命令去了。 十几分钟后,日军小队主力已被高慎行引到了五里开外,游击队也集结完毕,两个排加警卫班将近百人,火力更是堪称凶残,足足有十二挺歪把子,还有两挺野鸡脖子,完全可以用火力将区区十几个小日本给湮没了。 也就游击队没有会操炮的,否则迫击炮都能拉出来使使。 不过何克启过惯了苦日子,还没学会怎么过富人的好日子。 游击队的麻雀战打得是有声有色,不过打起阵地战来就显得经验不足了,留守的小日本只有十三个人,其中有六个还是伤员,机枪也只有一挺,以游击队现在的装备水平,完全可以在火力上形成绝对压制,根本就不必投入步兵白刃战。 可游击队还是老一套,放一轮枪,然后就开始冲锋,再扔一轮手榴弹,接着就跟小日本拼刺刀,这样打的好处是节省了弹药,缺点是伤亡很大,游击队以近百兵力围殴区区十三个日本兵,最后还是死九个,重伤六个。 五里外,日军小队长听到身后骤然响起激烈的枪声,就知道原地等待救援的六个伤员以及留下来保护伤员的步兵小组已遭到了中国军队的攻击,当下也顾不上追杀高慎行了,带着部队就原路返回接应。 不过小日本想追容易,想撤可就难了。 小日本才刚掉头,高慎行也跟着掉头杀回来了,高慎行虽然只有一个人,可他的枪法实在准得可怕,日军小队长一开始留了一挺机枪断后,但是小队主力撤没多远,留下断后的军曹、机枪手还有两个副射手就都被击毙了。 面对如此凶残的中国兵,日军小队长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命令火力小组剩下的两挺机枪交替掩护、逐次后撤,日军小队长带着两个步兵小组也不敢走太远,否则谁知道会不会有另一股中国军队冒出来,把他的火力小组包了饺子? 可这样一来,日军撤退的速度就大打折扣了。 不过五里路,小日本却走了足足半个多钟头,等日军小队主力赶回来时,留在原地等待救援的六个伤员还有保护他们的步兵组已被全歼,战场上只留了十三具尸体,日军的装备甚至连同身上的棉衣、皮靴都被中国人剥下带走了。 日军小队长气得脸色铁青,剩下二十多个日本兵却是神情惶然。 身后那个让人心惊胆颤的中国大兵还在不依不挠地追着放冷枪,而且天也快黑了,日军小队长只得带着残部灰溜溜地撤回了镇江城。 夜色降临时,整个杨庄已完全沉浸在了胜利的喜悦中,不仅游击队员们欣喜若狂,就连村里的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也是喜笑颜开,正好明天又是大年初一,一群半大孩子在村头村尾燃放鞭炮,格外增添了几分喜庆。 高慎行一个人一条枪于掉十个鬼子,成了村里绝对的明星,所有认识不认识的都聚到了他身边,有个热情的老大娘甚至还张罗着要给高慎行说一门亲,高慎行却是个冷性子,受不得热闹,转身就躲进了游击队的队部。 队部正准备开战后总结,除了队长何克启、党代表胡志静,还有宣传于事刘畅以及保卫于事殷尚文,看到高慎行不请自来,刘畅当即变了脸色,说道:“高排长,我们接下来要进行党内会议,请你回避一下。” 高慎行皱了皱眉,转身就走。 何克启原本就想邀请高慎行参加,就刘畅死活拦着,现在高慎行不请自来,何克启是正中下怀,当下起身拦下了高慎行,道:“什么党内会议,明明是战后总结,高排长虽不是共产党员,可他是今天这场大胜仗的头号功臣,今天这个会他必须参加。” 见胡志静还不说话,何克启又道:“高排长不参加,那我也不参加。” 何克启是真被高慎行折服了,上次殷尚文说过周家巷一战高慎行一个人就打死了十几个鬼子,何克启还不相信,可今天,他可算是亲眼目睹了,这才只是一次小规模战斗而已,高慎行就一人于掉了十个,他一个人的毙敌数字就跟整个游击队差不多了。 这样的人才,何克启是怎么也不打算放走,非把他留在游击队不可。 胡志静笑了,他知道高慎行是不会留下的,当下说道:“老何,你总得先问问人家高排长愿不愿意吧?” 何克启回头去看高慎行,高慎行淡淡地道:“这是贵党的内部会议,我一个外人,就不参加了吧。” 说罢,高慎行转身就走。 何克启颇为失落,怏怏不乐地坐回凳子上。 胡志静敲敲桌面,表示会议已经正式开始。 何克启扁了扁嘴,首先发表意见道:“我们一直都在说麻雀战、麻雀战,我们游击队使用的也一直都是麻雀战,可直到今天我才算明白,麻雀要是长出了尖喙利爪,它也可以变成老鹰,也可以把小日本撕小鸡一样撕碎” 殷尚文深表赞同:“如果说游击队就是麻雀,那高排长就是尖喙,就是利爪” “我反对将这次的胜利归结于一个人的功劳。”刘畅不以为然道,“不错,高慎行是杀了十个鬼子,几乎占到杀敌总数的一半,但是我想请问,如果没有咱们游击队,他高慎行一个人敢面对日军一个小队?早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眼看着这三个人又要吵起来,胡志静赶紧制止道:“行了,现在是讨论这次战斗的得与失,不是核实战功请求上级嘉奖,你们又争个什么劲?” 何克启道:“党代表,我还是那句话,没有高排长,小麻雀还是小麻雀,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目标小,速度快,但最多也就野地里啄啄谷穗,遇到稍大点的猎物就只能绕道,但是有了高排长就不一样了,有了高排长我们就能从麻雀变成老鹰,就敢吃肉” 第79章醒了8 “麻雀变老鹰?”胡志静若有所思道,“你这个提法有点意思。” 何克启道:“所以,党代表,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高排长留下。” “我赞成。”殷尚文附和道,“有了高排长,咱们游击队立刻就从麻雀变成老鹰了,咱们平时隐藏在老百姓中间,就像老鹰翱翔于九天之上,小日本明知道咱们的存在可就是无可奈何,等他们一放松警惕,咱们就会从天上猛扑下来,撕下他们一块肉” “我反对。”刘畅断然说道,“我始终认为高慎行这个人非常反动,身上也保留着非常严重的军阀习气,吸收他进队伍,会使队伍不再纯洁。” 胡志静蹙了蹙眉,低声道:“既然有不同意见,那就举手表决吧。” 举手表决的结果是三票赞成,一票反对,通过,不过刘畅保留了意见。 党内会议通过了吸纳高慎行的决议,何克启心情大好,当下又道:“党代表,我还有个模糊的想法,不知道成不成?” 胡志静道:“我党历来崇尚畅所欲言,你有话尽管说。” 何克启道:“党表代,你说游击队现阶段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 胡志静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尽一切可能扩大影响力、壮大武装。” “那就攻打桥头镇”何克启一拳重重砸在长板桌上,沉声道,“先把民愤极大的周剥皮给镇压了再说” “你说啥,攻打桥头镇?”胡志静脸色大变。 殷尚文和刘畅也是面面相觑,这也太疯狂了吧? “对,攻打桥头镇”何克启道,“老子早就想打桥头镇了。” 胡志静耐着性子劝说道:“老何,打桥头镇可不是闹着玩的,周剥皮把整个周家大宅打造得就跟闭锁式堡垒群似的,又募集了一百多号乡勇,以我们游击队的力量强攻根本没有得手的可能,智取的话又没有内应,不得行啊。” “那是以前。”何克启道,“以前咱们装备太差,强攻自然没有可能,可现在咱们有了歪把子、野鸡脖子,还有了迫击炮,区区一个狗屁周家大宅又算得了什么?党代表,等将来咱们游击队的武装扩大,变成一个营乃至一个团了 说到这里,何克启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等到将来咱们游击队的武装扩大了,我把句容县城给你打下来” “得得得,还打句容县城呢,一个桥头镇就让人捉瞎了。”胡志静道,“那可是闭锁式堡垒群,没有重武器那是砸不开的,没错,咱们现在的确有了一门八零迫击炮,可问题是没人会使,有了不还是等于没有?” 何克启道:“咱们不会,可高排长会呀。” 胡志静心中一动,问道:“高排长还会操炮?” 何克启挠了挠头,说道:“他上过军校,应该会的吧?” 胡志静也便有些心动了,周家大宅虽说坚固,可跟真正的闭锁式堡垒还是没法比的,一门八零迫击炮就足够砸开周家大宅坚固的外壳了,只要砸开了周家大宅的外壳,就凭那百十号乡勇还真不够游击队打的。 一想到镇压周剥皮之后的影响,胡志静就更加无法淡定了。 周剥皮是谁?方圆百里一霸啊以前仗着家大势大,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因为他的小妾跟个马夫私通,最后竟把两人的皮给剥下来做了灯笼,因此得了个周剥皮的恶名,半个月前他儿子周耀祖当了省城维持会长,这老畜生就越发的嚣张了。 若真能把周剥皮给镇压了,整个苏南的局面一下就打开了。 当下胡志静对何克启说道:“走,老何,咱们找高排长聊聊去。” 徐十九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周围陌生的环境却让他怀疑犹在梦中。 徐十九只记得他把高慎行从烂泥绰里拖上来之后,自己就中弹了,然后高慎行背着他往前跑,小日本在后面一直追、一直一直追,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发生了什么?高慎行人呢?还有这又是哪里? 徐十九正懵懵懂懂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老头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震惊,显然是被徐十九的突然苏醒给吓着了。 老头比划着对着徐十九叽哩咕噜说了一通话,徐十九却吃了一惊,竟然是日语这老头是日本人自己果然落在了日本人手里当下徐十九本能地伸出手去摸腰间的佩枪,结果却摸了个空,整个人也因为太过虚弱颓然摔回床上。 完了,这回落在日本人手里,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徐十九正自黯然神伤时,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灰布军装的姑娘忽然间掀开布帘快步走了进来,那灰布军装式古怪,明显不是中央军,倒像是川军,至少不会是日军而且那个姑娘手臂上还缠着红十字徽标,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看到徐十九睁着眼,顿时惊喜地喊道:“呀,你醒了?” 是中国话,不过徐十九心头疑云未去,问道:“姑娘,这是哪里?” 那姑娘在床头柜上放下手中的托盘,笑着道:“这里是我们游击队的驻地,杨庄。” 游击队?杨庄?这么说并未落入日本人手里,徐十九松了口气,又指着一直站在床边的日本老头问道:“这个日本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道:“他叫羽田,是高排长专门从省城请来给你手术的,徐大队长,你真得好好谢谢这位羽田医生,他虽然是日本人,可要不是他给你及时做手术,你早就没命了,还有你昏迷这么多天,也一直是他在照看你。” “昏迷这么多天?”徐十九心头一沉,又道,“姑娘,我昏迷很久了么?” “我算下时间。”那姑娘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你昏迷整整半个月了” “什么,半个月?”徐十九闻言心头泛苦,他清楚地记得五年前那个白胡子洋大夫给他诊断病情后说的话:子弹距离中枢神经太近,手术风险很高,成功率不足一成,可如果不手术的话,子弹外围自发形成的包裹组织就会逐渐压迫中枢神经,在将来,他很可能会无缘无故昏迷,而且每次昏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永远醒不过来。 上次炮台山受伤,他昏迷了三天,这次受伤却昏迷了半个月,等下次再受伤,也许就该昏迷更长时间,甚至是永远不会醒了。 何克启、胡志静在村口老桑树下找着了高慎行。 高慎行是触景伤情了,除夕夜,看到杨庄家家户户合家团圆、其乐融融,他便想起了姚念慈,想到姚念慈一个人孤伶伶地留在了幕府山下,高慎行心里便刀绞般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姚念慈死了,再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念慈,我知道你爱喝酒,今天我带来了你最爱喝的酒,女儿红,喝吧,喝吧……”高慎行说着将手中那坛女儿红向着幕府山的方向凌空倒下,随同酒水一起洒落的,还有他的一串串泪珠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啊 直到身后脚步声响起,高慎行才赶紧拭去泪痕。 “高排长,您这是……”看到高慎行拎着酒坛,脸上也隐有泪痕,何克启和胡志静不禁有些惊疑不定。 高慎行道:“我来这祭奠一个人。” 何克启、胡志静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什么了。 “会开完了?”高慎行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胡志静道:“是这样,高排长你会不会操作迫击炮?” “迫击炮?”高慎行道,“操炮当然不成问题,可要想打得准就不行了,我上中央军校时学的是步兵,可不是炮兵。” “啊?”何克启、胡志静都有些傻眼。 不曾想高慎行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有个人会。” “谁?”何克启、胡志静同声问道。 “我们大队长。”高慎行道,“他向蔡旅长系统地学习过操炮技术,不仅曲线射击打得极准,还有一手肩扛平瞄直射的绝活。” 何克启、胡志静又同时嗨了一声,徐大队长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全靠输液吊着命,天晓得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不过这人真是不能念叼,何克启、胡志静这边正念叼着徐十九呢,那边卫生员李萍就欢天喜地来了,一边还高喊着:“醒了,醒了,队长,党代表,醒了。” 何克启、胡志静听了个满头雾水,醒了?这没头没脑的,谁醒了? 高慎行却霎那间反应了过来,当时就甩开大步飞奔而去,何克启和胡志静这下也反应过来了,问道:“小李,你是说徐大队长他醒了?” “嗯,他醒了。”卫生员李萍连连点头,“他真醒了。” “我的乖乖。”何克启挠了挠头,说道,“他可算是醒了。” “奇迹,这可真是奇迹呀。”胡志静也忍不住感慨道,“我还从未见过一个人在昏迷了整整半个月后,竟然还能够醒过来的,他的命可真够大的。” 李萍便噗哧乐了,眉眼弯弯道:“尚文还跟我说起过,徐大队长有个绰号好像叫什么九命狸猫,看来这绰号起得还真贴切呢。” 第80章我们是国军 看到高慎行急步走进来,徐十九便笑了。 “永不抛弃。”徐十九虚弱地伸出了右拳。 “绝不放弃。”高慎行跟着伸出右拳与徐十九轻轻相撞。 “好兄弟”两人握紧的拳头便同时松开,又紧紧相握。 站在旁边的李萍忽然间有种强烈的想要哭泣的冲动,这两个男人虽然只说了短短的两句话,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那股子兄弟情却是那样深沉,李萍毫不怀疑,在必要的时候他们绝对可以互相给对方挡子弹。 “大队长,你感觉怎么样?”高慎行又关切地问道。 徐十九道:“我已经没事了,就是特别地想吃点啥。” 说起来徐十九已经昏迷在床整整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就靠输营养液在维持着,而他的肠胃却早已空了,这一苏醒过来,当然就会饥饿。 站在旁边的羽田医生已经能听懂部份汉语,当下对高慎行说道:“高先生,徐先生由于昏迷时间过长,肠胃功能已经严重退化,所以最多只能喝一点粥油,就是米汤,至少一周之内严禁沾荤腥。” 高慎行点了点头,冲徐十九苦笑道:“大队长,你现在恐怕只能够点米汤。” 话音方落,何克启和胡志静已经跟着走了进来,何克启当即吩咐李萍道:“小李,赶紧去伙房让老崔熬点米汤过来。” 李萍哎了一声,赶紧去了。 徐十九的目光转向何、胡两人,何克启便抱着拳上前跟徐十九打招呼道:“徐大队长,我可是等你好久了,你再不醒,我都打算带兵到阎王爷那绑人了。” 徐十九不禁乐了,何克启也跟着大笑,气氛一下就热络了起来。 高慎行也将何、胡两人介绍给了徐十九,徐十九便示意高慎行扶他起来,然后举起右手给何、胡两人敬礼,说道:“大恩不敢言谢,请两位受在下一记军礼。” 何克启赶紧回礼,胡志静却道:“徐大队长这就见外了,如今咱们国共两党已经是一家人了,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不用谢,说不定哪天我和老何也被小日本追杀,徐大队长若是遇到了,怕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徐十九肃容答道:“那是自然。” “听说徐大队长是十九路军出身?”胡志静便不失时机地试探了一下,“说起来,我们共产党跟你们十九路军还有着很深的渊源呢,当年在福建,就是因为广大十九路军的官兵不愿意跟红军作战,最终才愤而起义……” 徐十九便道:“胡先生,当年的事就不说了吧,好吗?” 关于民国年的闽变,徐十九内心其实是反对的,他认为军人就是军人,不应该掺和到政治博弈当中,而最终,十九路军也因为陈铭枢的独立野心而惨遭肢解,徐十九跟一百多伤残兵也从此流落上海滩,徐十九怨恨一手肢解十九路军的张治中,怨恨老蒋,其实又何尝不怨恨眼高手低的陈铭枢? 所以对于当年的闽变,徐十九殊无一丝好感。 胡志静略略有些尴尬,当下对何克启说道:“徐大队长刚醒,身体还很虚,老何要不咱们改天再来拜访?” 何克启已经看出来胡志静跟徐十九话不投机,当下起身告辞。 待何、胡两人离开了,高慎行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胡先生其实并无恶意……” “他当然没什么恶意。”徐十九打断了高慎行,然后接着说道,“他不过是想游说咱们俩脱离国军,加入共军罢了。” 高慎行笑道:“大队长你看出来了?” 徐十九也笑:“我还看出来你小子已经被赤化了。” “那倒没有。”高慎行摇摇头,然后沉吟着说道,“不过大队长,我说句良心话,呆在国军就俩字,憋屈呆在这里还是俩字,敞亮” 徐十九的眉头便微微一蹙,问道:“这话怎么说?” 高慎行说道:“先说说国军,咱们十九大队从虹口到吴淞,从吴淞到罗店,又从罗店到青浦,再从青浦到牛首山,咱们可曾打过一个真真正正的胜仗?哪怕偶有小胜,接下来就必定是惨败、惨败,再惨败,咱们一败再败,直到南京城都丢了,十九大队的官兵那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咱们可曾打过一次真正的胜仗?” 徐十九张嘴欲辩解却被高慎行给打断了。 高慎行接着说道:“大队长你也许会说,这不是咱们十九大队不会打胜仗,而是因为上峰瞎指挥、形势所逼,而这恰恰就是让我感到最为憋屈的地方,不管淞沪会战,还是南京保卫战,就连不知兵的军盲都知道应该怎么打,而不应该怎么打,可蒋委员长呢?他却非要拧着来,所以每次打到最后,都是糟得不能够再糟的结果。” 徐十九无言以对,因为高慎行说的全都是不争的事实。 老蒋在政治权谋方面也许是个顶尖高手,否则也不可能从那么多党内大佬、地方军阀中脱颖而出成为中央政府的最高领袖,可他在军事上却是个再蹩脚不过的指挥官,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无论换谁当这个领袖,恐怕都不会搞得比老蒋更糟了。 宝_ 书_网_w_w _w_._b_a_o_s _h_u_7_. c_o_m 当然了,集团军司令、军团长还有军长一级的高级将领表现大多也很糟糕。 这些个高级将领打打北洋军、打打地方军阀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可这并不是说他们的指挥能力就有多么高超,而是因为北洋军、地方军的高级将领更差劲,所以当他们面对日军的高级将领时,立刻就被打得找不着北了。 高慎行继续说道:“大队长,你虽然没上过军校,可是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有眼光的指挥官,就带兵打仗的能力而言,那些从黄埔军校、陆军大学出来的高级将领就没几个能跟你相比,可是从淞沪到南京,你打过真正的胜仗么? 徐十九很想出言反驳,可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淞沪到南京,十九大队几经血战、恶战,毙敌数字不能算少,全加起来至少超过一千人,旁的友军部队,别是说营一级单位,就是团一级单位也鲜少有这样辉煌的战绩,可在大量毙敌的同时,十九大队自身伤亡更大 一个正规编制才不过五百人的大队,却足足已经阵亡两千多人 两千换一千,最多也只能说是惨烈,甚至就连惨胜都够不上边。 “没有,一次都没有。”高慎行惨然摇头,接着说道,“不是你不会打胜仗,而是有人不让你放手打每一次打仗,你不觉得有被人缚住手脚的感觉么?” 高慎行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每次打仗,徐十九不仅有被人缚住手脚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还非常非常的强烈,无论是淞沪会战还是南京保卫战,十九大队就像一具被人牵住手脚的木偶,只能够被动地从一个战场奔赴另一个战场,从一场惨败走向另一场惨败,徐十九很想摆脱这种束缚,可他无能为力。 徐十九只能认同高慎行的话,感慨道:“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挺憋屈的。” 高慎行并没有因为说服徐十九有感到丝毫的愉悦,叹道:“大队长,每次你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恰恰就是上面那些尸位素餐者的最终选择,尤其是蒋委员长,简直都让人无话可说了我觉着,国军正逐渐死去,这是一支让人绝望的军队。” 徐十九问道:“那么共军呢?他们现在不也同属于国军的战斗序列?” “共军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高慎行摇头道,“他们虽然接受了国民政府的整编,也同属于国军战斗序列,但他们绝不盲从于国民政府,尤其不拿蒋委员长的瞎指挥当回事,大队长你是不知道啊,他们的军事主官具有很大的自决权。” “这可能么?”徐十九目瞪口呆道,“共军也有上级吧?” 高慎行道:“共军当然有上级,可一来他们的通讯手段落后,事事请示上级根本就不现实,二来共军奉行的就是独立自主的战斗策略,一地的军事主官,只要他认为有必要,那就可以断然采取行动,譬如这个何克启。” 高慎行先把何克启带人扒火车、昨天反击日军报复的事说了,最后说道:“我跟游击队相处的时间虽不长,可也看得出来,这是一支有理想、有信仰的军队,他们相信自己一定能战胜入侵者,相信将来会更好,他们甚至相信,将来能够赢得全中国。” 顿了顿,高慎行又加重语气道:“他们的装备是很差,可战术灵活,他们绝不硬拼,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而且也没有不入流的上级对他们的军事行动进行瞎指挥,总之,这是一支充满朝气的军队,一支充满希望的军队。” 徐十九若有所思道:“所以你觉得呆在这里敞亮?” “是的,我觉得呆在这里敞亮。”高慎行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话,不过他马上又说道,“不过大队长,我始终是十九大队的兵,也绝不会做出抛弃自己弟兄,放弃自己手足的事,所以,去留都听你的。” 徐十九叹了口气,说道:“慎行,你说的也许是对的,呆在国军的确非常憋屈,留在这也许很敞亮,可我们始终是国军啊。” 第81章炮兵教练 高慎行道:“这么说,大队长不打算留下?” 徐十九道:“师座待我不薄,还有阿文、二瓜他们也没人照应,所以我得回去,但是慎行你可以留下,我会跟师座说。” 高慎行道:“你走,我也走。” 徐十九道:“那行,咱们收拾收拾,马上就走。” “马上就走?”高慎行愕然道,“大队长,也不用这么着急的吧,再说你刚醒,身体能吃得消么?” 徐十九道:“身体没问题,我想尽快归队。” 高慎行道:“大队长,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徐十九道:“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高慎行道:“大队长,咱们走可以,但人家毕竟救过咱们俩的命,咱们不能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总得有所表示吧?” 徐十九道:“倒也是,是该有所表示,可咱们身上不是没带钱么?” 高慎行道:“大队长,人家游击队不缺钱,他们缺教官,缺个炮兵教官。” “炮兵教官?”徐十九愕然道,“慎行你不会是在说笑吧,他们还有炮?” “还真有炮。”高慎行道,“上次扒火车,他们搞到了一门mm口径迫击炮,还有五十发炮弹,可没人会操炮,刚才还询问我来着。” “也行。”徐十九道,“我可以教他们操作迫击炮,但时间只有三天,三天过,不管他们学会没学会,咱们都走人。” 说话间,殷尚文已经端着米汤走了进来,高慎行又将殷尚文介绍给了徐十九,让殷尚文陪着徐十九,然后起身找何克启去了。 隔壁小跨院里,气氛也有些凝重。 胡志静叹息道:“老何,看徐大队长的态度,这事儿怕是难成。” “我也看出来了。”何克启点头道,“这个徐大队说话虽然客气,不像高排长那样盛气凌人,可他是绵里藏针,回绝的意思很明显,不过他要走那就走好了,只要高排长答应留下就成,只要高排长留下,咱们苏南游击队就还是老鹰。” “恐怕高排长也不会留下。”胡志静道,“老何你没看出来么,高排长跟这个徐大队长之间那是过命的交情,一个要走,另一个也绝不会留下的。” “那不行。”何克启急了,大声道,“高排长无论如何得留下。” 正好刘畅进来,接上话道:“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好了,离了他们俩,太阳难道就不会照常升起,咱们游击队难道就不会打仗了?” 何克启窝火道:“刘于事你这叫什么话?” “我这叫实话。”刘畅义正词严地道,“留下这两个国民党反动派,短期看的确能提高咱们游击队的战斗力,可从长期看,却是弊远大于利,他们会将国民党军队中的那套军阀作风带进革命的队伍中,会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小刘”胡志静也火了,喝斥道,“毛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都没跟徐大队长和高排长深入接触过,更没有实地了解过他们的思想动态,怎么就能胡乱断言,说他们是反动派?作为一名党员,你的党性哪里去了 刘畅还欲分辩,胡志静却很不客气地打断道:“行了,你不用再说了,马上回去好好反省,写一份深刻的检查,近期的宣传工作你也不用负责了,我会让尚文接手你的工作,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反省,找出自己思想上的不足。 刘畅霎时变了脸色,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出门去了。 胡志静叹息着说道:“小刘还是太年轻,缺乏实际工作经验。” 何克启也郁闷地道:“现在我们党内有些个同志,就是喜欢夸夸其谈,明明没基层工作经验,还喜欢指手划脚,我看这样下去是要出问题的。” 何克启这话是有感而发,对胡志静他是信得过的,然而他不能不担心,万一哪天胡志静调走,上级又让刘畅来接班,那麻烦就大了,到时候刘畅跟他架都吵不完,净顾着内耗互相扯皮,哪儿还有心思打鬼子? 胡志静知道何克启心思,当下说道:“行了,必要时候我会向上级反映。” 何克启心情稍稍平复些,不过马上又道:“不过高排长要真走了,那对咱们游击队来说可真是一大损失,别的不说,高桥镇就打不成了。” 话音刚落地,高慎行忽然匆匆走进来,说道:“何队长,我们大队长答应了。” “你说什么?”何克启闻言大喜过望,说道,“徐大队长他答应留下来了吗?” “呃,不是……”高慎行忙道,“何队长你不是缺个炮兵教官么?我们大队长他答应替你们训练炮兵了。” “嗨,原来是这档子事。”何克启闻言大失所望。 胡志静却是心下微动,问道:“高排长,徐大队长真答应替我们训练炮兵?” “真答应了。”高慎行道,“不过他只答应训练三天,三天时间一到就要走。” “这不扯蛋呢么?”何克启越发失望,大为光火道,“三天时间够于啥?练习打枪都不够,还打炮呢。” 高慎行只能苦笑。 胡志静却隐隐有了个想法,当下说道:“行,三天就三天。” 把高慎行送走后,何克启忍不住埋怨起胡志静来:“党代表你不应该答应他的,才三天时间哪能教会操炮啊,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这小子欠咱们一个大人情,没准将来还有打交道的时候,那时再让这小子连本带利还回来。” 胡志静也不分辩,只笑着问:“老何,你还想不想打高桥镇了?” “打高桥镇?”何克启有些怔愣地道,“当然想了,我做梦都想打。” 胡志静笑道:“这回能不能打下高桥镇,就全指着这个徐大队长了。” “党代表你啥意思?”何克启道,“姓徐的可只答应帮咱们训练炮兵。” 胡志静道:“没错,徐大队长是只答应帮咱们训练炮兵,可训练也是分类的,咱们搞实战训练,让炮兵在实战中学习射击要领。” “我明白了,党代表你的意思是……”何克启两眼放光,喜不自禁道,“姓徐的若真能帮咱打下高桥镇,倒也足够偿还咱们的人情了。” 胡志静说道:“老何你这想法不对,我得批评你,咱们共产党人又不是商人,救人更不是做买卖,什么偿还不偿还的,多难听。” “对对对,咱们不是商人,这也不是做买卖,国共一家嘛,这就叫互相帮衬。”何克启连连点头,道,“那啥,我不是觉悟低么,党代表你多担待,呵。” 一夜无话,次日起来徐十九就感觉好多了,甚至可以下床走动了。 徐十九让高慎行去找何克启,把游击队中的几个炮兵学员叫过来,徐十九打算先教会他们拇指测距法,操炮技术说简单其实很简单,无论是射击角度的调校,还是拇指测距,其实都不难,只要不是实在笨,基本上一学就会。 但是要想打炮打得准,那难度可就高了。 只说这个大拇指测距,学会测距很简单,可要想测得准那就得经过大量的实践了,可以这么说,不经过三年以上、上万次强化训练,是很难把测量误差控制在二十米以内的,所以说国军的炮兵是真不容易,个顶个都是好汉 不过高慎行回来时却是一个人,游击队并没有派人来。 听说游击队要搞什么实战训练,徐十九立刻就笑了,对高慎行说道:“这个何队长还挺精明的呢,他这哪是要搞实战训练,分明是要我们临时给他们打短工嘛,看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准备打附近哪个日军据点了 “日军据点?”高慎行道,“除了省城镇江,附近没有日军据点啊。” 徐十九道:“如果附近没有日军据点,那就是要对哪个乡绅下手了。” “附近好像只有桥头镇上的周家算得上是乡绅。”高慎行道,“听说那个周老太爷挺不是东西,他儿子周耀祖当上汉奸维持会长后,更是造了不少杀孽。” “那就是这个周家了。”徐十九道,“慎行你跟共军接触的时间不长,我们十九路军可是跟共军打了将近两年交道,我当年对共军也是做过研究的,通过研究我发现他们做事还是极有章法的,他们首先会派军队赶走某地保安队,鹊巢鸠占,这叫站住脚。” 高慎行道:“然后呢?” 徐十九道:“站住脚之后,当地百姓并不会马上信任他们,这时候他们除了严加约束自己的队伍以外,还会想办法镇压一两个民愤极大的乡绅,还会把这些乡绅的房产、田产无偿分给贫苦百姓,这样就有部份百姓开始信任、支持他们,这叫打开局面” 稍稍一顿,徐十九又接着说道:“我们接触的这支游击队应该属于刚站住脚,局面还未打开,别看杨庄的百姓挺支持他们,可附近村镇的百姓未必就买他们的帐,否则凭共军拉队伍的本事,游击队绝不会只有区区一百多号人。” 高慎行道:“那这个忙咱们帮,还是不帮?” 徐十九道:“帮,当然得帮。” 第82章兵不血刃 乡绅是一个复杂的概念,也是一个复杂的群体,尤其是放在拥有五千多年文明沉淀的中国,这个阶层就显得更复杂,他们不是官却有治权,他们是民却又凌驾于普通平民之上,他们大多拥有庞大的家产,不少人还兼着族长的大权 其实直到民国年间,中国的治权都只到县一级,再往下的镇、乡的治理就只能够依靠当地的乡绅了,这些乡绅虽不是政府正式官员,却对治下百姓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在当地基本上都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乡绅都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乡绅中的绝大多数其实还是能够做到大体上的公平、公正的,毕竟是乡里乡亲,中国又是个极其讲究伦理道理的社会,他们还在意个脸面,不过中间也难免会有败类出现。 桥头镇的周剥皮无疑就是这样一个败类 周剥皮原本只是晚清一个落第秀才,家境也不太好,不过在族里公推他当上周姓族长之后,这家伙便不断利用手中权力大肆侵吞族产,然后大放印子钱盘剥乡里,短短几十年就敛聚了万贯家财、万亩良田,成了桥头镇上一霸 这天傍晚,周剥皮吃过晚饭便让长随去七姨太房檐下挂灯笼,意思是说今天晚上他要在七姨太那过夜,别看周剥皮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可这七姨太却还只有十八岁,甚至比他的孙女都小两岁,你说做孽不做孽? 正漱口呢,家丁队长周黑皮忽然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有一大群来路不明的武装分子进了桥头镇,已经把周家大宅给包围了。” “慌什么?”周剥皮却是气定神闲,这些年打周家主意的土匪、水匪还少?可最后不都在周家大宅的铜墙铁壁外碰个头破血流,当下说道,“这次来的又是哪路不开眼的毛贼,你只管带人守住堡墙、角楼,谅他们也打不进来。” 周黑皮颤声道:“老爷,这伙人跟往年打秋风的土匪、水匪不一样啊,他们人不多,可手里抄的全是快枪,还还有重机枪和迫击炮啊我估摸着,别是国军又打回来了,老爷,若真是国军打回来了,那可就糟了。” “你说啥,国军?”周剥皮吓得猛一哆嗦。 日军打下镇江后,周剥皮是带头投诚的乡绅之一,按报纸上的说法,他现在就是铁杆汉奸,国军若打回来了,他们能饶得了自己? 周黑皮道:“老爷,国军可是正规军,咱们打不赢的,要不还是投降吧?” “放屁,降什么降,国军能饶得了你,又能饶得了我?”周剥皮发完火,又给周黑皮打气道,“不过你也用不着害怕,上百万国军都让皇军打垮了,这次顶多也就是一群散兵游勇罢了,你先盯着,老爷我这就给省城打电话,请青木太君发兵来救。” “哎哎哎哎,我这就亲自上堡墙去盯着。”周黑皮连声应着去了。 周剥皮又扭头吩咐长随周老三道:“老三,快去给大少爷打电话。” 周剥皮虽然是全江苏第一个投靠日本人的乡绅,不过他跟青木还是扯不上关系,要想从省城搬救兵,还得通过他儿子周耀祖。 周耀祖得到消息后,连夜跑过来报告青木太郎。 “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的,周桑你先回去吧。”青木显得很冷淡,这家伙是个纯粹的武士,对于屈膝投降的周家父子以及省城各界人氏,他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以己推人,觉得中国人实在不该向敌人屈膝投降。 周耀祖能感觉到青木的冷淡,但现在性命倏关的是他的老子,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劝说道:“青木太君,种种迹象表明,扒火车劫军械的共产党游击队跟国军脱不了于系,搞不好就是同一伙人,这可是个难得的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青木冷冷地瞥了周耀祖一眼,说道:“周桑,要不你来当宪兵队长?” “呃,这个”周耀祖神色惨然,只好把后半截话生生咽回肚子里。 青木转过身去再不理会,周耀祖只能失魂落掀地离开了宪兵队司令部。 其实青木也有他的难处,因为军火被劫一事华中方面军司令部非常生气,严令青木保证整个沪宁铁路的安全,再不得出现任何意外,现在宪兵队几乎已经全部出动,用来维护整个沪宁铁路的安全去了,又上哪去调兵救援桥头镇? 若不是兵力不足,青木早就带兵血洗杨庄了。 青木自从踏上中国战场以来,还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可是在最近几天,他先是丢失了一批军火,再是折损了半个小队,按青木的脾气,当时就想带着宪兵队主力直扑杨庄,然后将游击队连同杨庄老少杀个精光。 奈何兵力不足啊。 桥头镇,游击队的兵力已经全部展开。 周剥皮发迹后因为做了太多的亏心事,非常害怕别人报复,就开始不断地加高加固周家大院的围墙,几十年下来围墙变成了堡墙,角楼也变成了碉堡,周剥皮还嫌不安全,又以巧取豪夺的手段将周围的民宅都买下来拆除,周家大院也就彻底变成了闭锁式堡垒群。 这会儿,周家大院的堡墙上火把林立,亮如白昼,来来往往也尽是荷枪实弹的家丁,少说也有上百人之众。 遥望着周家大院用青砖砌起来的堡墙,何克启难免有些紧张。 徐十九却显得很淡定,反正决定帮了,那就索性帮忙帮到底,借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徐十九对何克启说道:“何队长,堡墙上的家丁都是色厉内茬,这仗不难,一发mm口径的步枪子弹外加一发迫击炮弹就足够解决问题了。 “你说啥?”何克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家大宅堡墙坚固、碉堡林立,还有百余家丁据险死守,在他何克启眼里绝对是块难啃的硬骨头,纵有了重机枪、迫击炮,他也不敢说就一定拿下,可徐十九却说一发mm口径的步枪子弹外加一发迫击炮弹就足够解决问题了 游击队的几个于部也是面面相觑,这家伙也太狂了点吧? 徐十九也没多做解释,只对高慎行说道:“慎行,看到那个挎着盒子炮的家伙了么,他应该就是这群家丁的队长,先把他点了。” “好嘞。”高慎行答应一声,举起了他的改装步枪。 片刻后,只听“兵各”一声枪响,正在堡墙上来回走动、不断给手下家丁加油鼓劲的周黑皮就倒在了血泊中,子弹从他的眉心射入,将整个后脑勺都给掀了,红白相间的脑浆在身后涂了一地,就剩半个颅腔了。 守在堡墙上的家丁吓坏了,赶紧熄灭火把躲进了角楼里。 望着角楼射击孔里透出来的灯光,徐十九笑了,低声道:“炮来。” 早有一个游击队员把那门mm口径的迫击炮抱了过来,徐十九接过炮筒直接扛在了肩上,何克启和游击队的几个炮兵顿时眼前一亮,徐十九这是要展示肩扛迫击炮平瞄直射绝技了,当下一个个全都屏住了呼吸。 距离和射角刚才就已经测过,徐十九先让身后的人闪开,然后就让一个炮兵往炮筒里装填炮弹,接着底火击发,压炮筒……然后只听得嗵的一声响,一团火光就拖着一道长长的尾焰向着百米开外的角楼呼啸而去。 然后周家大院的东北角楼就轰的炸了,耀眼的火光当中,无数断砖碎瓦漫天飞舞,还有家丁的身影在飞卷的气浪中翻滚,等火光湮灭,整个东北角楼早已经彻底崩塌倾倒了,薄薄的砖墙终究扛不住迫击炮的直射。 何克启看得目瞪口呆,迫击炮真能这么使? 五个炮兵则雀跃不已,直恨不得马上扛起炮筒来上一炮。 徐十九擦了擦喷在脸上的硝烟,对何克启说道:“何队长,你现在可以派人过去,让堡内的家丁列队出来投降了 “队长,我去。”殷尚文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 何克启叮嘱道:“尚文你跟堡墙上的家丁们说,咱们共产党游击队从不滥杀无辜,这些家丁也都是受周家欺压的贫苦百姓,只要他们放下枪,从此不再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我们就既往不咎,若还要继续顽抗下去,那就格杀勿论了。” 徐十九补充道:“还要跟他们讲,别以为躲在碉堡里就没事了,他们要是躲碉堡里不出来,我们就一炮一炮把整个周家大院轰成一堆瓦砾,不妨告诉他们,上次何队长扒火车可是劫了整整十门炮外加上千发炮弹。” 殷尚文答应了,兴冲冲地去了。 堡内的家丁明显已经吓破了胆,看到殷尚文一个人走到大门前,也愣没人敢开枪,殷尚文对着大门交涉片刻,沉重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然后一队队的家丁就高举着步枪、从里面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何克启忍不住又看徐十九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周家大院这块难啃的硬骨头这就啃下了,真啃下了?这未免也太轻松了吧,轻松得简直就不像是在打仗,倒像是在演习了。 第83章离开 周家大院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周剥皮的几房姨太太都在自己屋里手忙脚乱地收拾金银细软,各房的丫环仆役也在翻箱倒柜,还有后院的马夫、伙夫、长工什么的也来趁乱揩油,周剥皮气得胡子乱颤,拿着拐棍连连戳地,却已经没人理他了。 这种靠威权维系的大家族,一旦“强大”的外壳被人砸碎,虚弱的本质立刻就会暴露无遗,原本看上去无比强大的家族就会在顷刻之间分崩离析,所以徐十九才敢夸口,只用一颗子弹外加一发炮弹就足够打垮周家了。 唯一对周剥皮忠心耿耿的长随周七抱着一个小箱子从书房里冲了出来,这箱子里装着所有的田契、地契还有府上丫环仆役的卖身契,还有存在上海各银行的本票,周剥皮几十年搜刮所得基本上都装在这个小箱子里了。 周剥皮让周七抱紧了小箱子,转身就往后院走,在后院一座假山下面,有条地道直通周家大院外,是周剥皮偷偷挖好了关键时刻逃命用的,不过主仆俩才刚转身,从偏院冲出来的一个马夫就跟周七撞到了一起。 “哗啦。”小箱子摔落在地,盖子打开,里面的田契、地契、卖身契、银行本票还有一些金银珠宝、大洋法币什么的顿时洒落了一地,附近的十几个长工、伙夫、马夫见了顿时两眼放光,一窝蜂似的冲了上来。 周七冲上去试图阻止,反被打倒在了地上。 周剥皮气得连连跺脚,平时老东西跺跺脚就连整个桥头镇都得抖三抖,可现在却根本没人理他,看到自己毕生搜刮所得被这些穷鬼瓜分一空,周剥皮直气得吐血,当下也顾不上年老体衰,冲上来就要跟这些人拼命。 十几分钟后,徐十九、高慎行和何克启就已经站在了周家大院的堡墙上。 此时,周家大院的一百多号家丁已经被集中关押在一个小院内,一百多名游击队员已经接管了整个大院,站在堡墙上往下看,可以清楚地看到重重的屋宇,打着火把的游击队员正在迷宫般的巷道里来回奔走、清剿残余。 很快游击队就来报告说,抓住周剥皮了,何克启兴匆匆地去了。 堡墙上便只剩下徐十九、高慎行两个人,高慎行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游击队打仗是不是要比国军敞亮?我跟你说,前天那仗,打得还要敞亮,我加入十九大队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从未打过这样敞亮的仗。” “我承认,这仗是敞亮。”徐十九老实点头,不过马上语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慎行你想过没想过,这样的小打小闹再敞亮那也是打不垮小日本的,如果没有国军在顶着,共产党游击队就很难有生存空间,他们就会举步唯艰 “这倒是。”高慎行也承认徐十九的话有道理。 徐十九又道:“慎行,你是蒋百里先生的学生,应该系统学习过他的国防论吧?” 高慎行摇头,苦笑道:“我对战略没什么兴趣,老师也从未教过我战略上的东西,他只教我具体的战术。” “那你可就是入宝山而空手归了,可惜了。”徐十九道,“蒋百里先生的国防论归结起来其实就两条宗旨,在中日战争的初期,以空间换取时间,不断地消耗日军的有生力量,在中日战争形成相持后,再从正面、敌后两条战线不断削弱日军,等日军虚弱到一定程度,再聚集所有的力量发起战略反攻。” 高慎行道:“现在,差不多已经形成相持了吧?” “哪有,还早得很哪。”徐十九摇了摇头,叹道,“由于蒋某人的战略失误,华北、华东的广大地域空间是牺牲了,也争取了几个月的时间,可消耗日军有生力量的战略目标却根本没有达成,无论是在华北还是在华东,日军都没有遭受决定性的损失。” 高慎行道:“大队长你的意思是说,接下来日军还会继续发动攻势?” “那是必然的,也是毫无疑问的。”徐十九道,“小日本虽然只是个岛国,资源贫乏,却远未到枯竭的时候,接下来日军不仅会继续发动攻势,而且攻势还会更加的凌厉,战役的规模也会进一步扩大,我现在是真担心,担心国军顶不住啊。” 高慎行沉默了,现在他知道徐十九为什么坚持要回去了。 徐十九叹息道:“我对国民党没什么好感,对共产党也没什么恶感,如果此时中日战争已经进入相持阶段,我并不介意加入共军队伍,只要是打鬼子,在哪不一样是打?我在政治上从来就没有诉求,可现在的问题是,中日战争还远未进入相持阶段哪。” 高慎行释然了,先前他对回归国军还是有一点抵触心理的,现在却烟消云散了。 徐十九喟然道:“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如果像你我这样的千千万万被打散的国军老兵都能够重新归队,那国军就仍还有希望,只有国军扼住了日军的攻势,使中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共军的敌后抗战才会有意义,不是吗?” “大队长,我明白了。”高慎行肃然道,“先前是我想得简单了。” “你明白就好。”徐十九拍了拍高慎行的肩膀,又道,“慎行,我们现在去跟何队长打个招呼,然后咱们就该走了。” 高慎行答应一声去了。 徐十九、高慎行找到何克启的时候,何克启正在清点缴获。 何克启、胡志静之所以决定要打桥头镇、要打周家大院,扩大共产党游击队影响力,打开苏南的抗战局面是一个原因,此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游击队还可以从周家得到急需的物资给养,除了大量的粮食,还有钱。 周家的十几个长工、伙夫、马夫为了争抢那一个小箱子,一个个全都打得头破血流,最终却被迅速赶到的游击队员包了圆,一个都没跑掉,还有小箱子里的田契、地契、身契、金银珠宝、大洋法币、银行本票,全归了游击队。 何克启数了数,光银行本票就有五十多万 游击队这次可真是发财了,今年数年都用不着上级拨付经费了。 此外,还有满满两个粮仓的粮食,有了这些钱、这些粮食,外加游击队打下桥头镇、枪毙周剥皮的影响力,游击队的扩充已经指日可待了,何克启不能不憧憬,等过些日子拉着队伍去皖南接受整编,没准就可以捞个大队长当当了 不过徐十九、高慎行的到来却让何克启的兴奋劲打了折扣。 “徐大队长、高排长,你们真要走啊?”何克启是真舍不得,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想把徐十九和高慎行给扣下,原本他只是舍不得高慎行,可今晚这仗却让何克启发现,其实徐十九才是真厉害,他的厉害在于高超的战术指挥能力。 今晚这一仗,过程很简单,游击队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周家大院,表面上看上去,似乎随便换个人来指挥,结果也会大体差不多,可何克启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在看似简单的表象背后,其实隐藏着徐十九敏锐的战场洞察力以及战机捕捉能力。 无论是让高慎行开枪击毙周家的家丁队长,还是徐十九亲自发炮轰塌东北角楼,及至最后让殷尚文出面,时机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首先,利用高慎行精准的枪法使家丁们明白,留在堡墙上只有死路一条 然后,当家丁们躲进角楼,当他们最需要坚固堡垒的庇护时,却发现赖以藏身的堡垒在游击队炮下就跟纸糊似的,根本就庇护不了他们。 最后,在家丁们最恐慌、最绝望的时候,殷尚文带着“缴枪不杀、既往不咎”的条件出现,这些家丁的抵抗意志一下就土崩瓦解了,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周家的家丁,而不是周家的孝子贤孙,犯不着给周家殉葬。 所以,这就好比少林长拳,同样是一拳,在普通人眼里只是普通的一拳,可在行家眼里却能够看出几十年苦练的功力徐十九就是那个拥有几十年功力的少林拳手,而十六岁就参加游击队的何克启也算得上是个行家。 何克启是真心希望徐十九、高慎行能够留下来,哪怕他不当这个队长。 徐十九能够感觉到何克启的遗憾,不过正如他刚才跟高慎行说的那样,现在正面战场更需要他们,当下对何克启说道:“何队长,实在抱歉,不过我相信,你我肯定还会有再相见的那一天,到时候再让我们并肩杀鬼子。” 何克启还想再挽留一下,说道:“徐大队长,是不是等我们党代表回来再走?” 徐十九觉得是应该跟胡志静道个别,当下问道:“不知道胡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何克启道:“我们党代表到省城开会去了,快则三天、慢则五天,他就该回来了。” 徐十九皱了皱眉,说道:“我们恐怕等不了那么久,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有劳何队长替我们跟胡先生说声抱歉了,将来有机会我再当面向他致歉。” 高慎行也特意叮嘱道:“何队长,羽田医生虽然是日本人,可他跟那些到中国来烧杀掳掠的日本兵不一样,他以前曾是军医,就是因为反对侵华战争才被迫退役的,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他,最好是能够放他回去。” “好的。”何克启点头道,“回头我就把他放了。” 徐十九向何克启敬了记军礼,肃然道:“何队长,咱们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何克启回了记军礼,然后依依不舍地看着徐十九、高慎行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84章收编8 几天后,一叶小舟泊上了三江口外的江心洲。 长江江心有很多江心洲,全都是泥沙冲积形成的沙洲,沙洲上一般只有野生的芦苇,大的形成时间长的沙洲上也会有竹林,三江口外的这处江心洲上就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毛竹,海豹子的老巢就隐藏在这大片竹林中。 大清早的,正在竹楼中酣睡的海豹子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不等海豹子披衣起床,老等就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一边大呼小叫道:“大大大哥,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吼什么,吼什么?”海豹子没好气道,“小日本子找上门来了?” “不不是。”老等摇摇手,又喘息着说道,“共产党游击队打下桥头镇了。” “你说啥?”海豹子从床上呼地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道,“共产党游击队打下桥头镇了?就何克启那百十来号人,几十条破枪?” 老等道:“可不就是,周剥皮都给枪毙了,全桥头镇的老百姓都在拍手称快呢。” “我的乖乖,别是你弄错了吧?”海豹子咋舌不已,周家大院有多坚固他是知道的,因为他也打过周家大院的主意,不过最后不仅没捞着便宜,还搭上了好几个兄弟伙的性命,海豹子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窝火。 可现在周家大院却让何克启的游击队给打下来了,什么时候何克启的游击队有了这么强的战斗力了?海豹子也是当过吴淞镇保安队大队长的,凭他的判断,除非动用正规军一个连以上的兵力,还要动用迫击炮,才有可能拿下周家大院。 “大哥,错不了。”老等斩钉截铁地道,“我看得真真的。” “不可能”海豹子断然道,“就他们那几十条破枪,怎么可能拿下周家大院?” “大哥,人家共产党游击队现在的装备可不得了啊”老等赶紧说道,“昨天下午我混在人群中那是看得真真的,人家身上背的可是清一色的三八大盖啊,在公审大会会场两侧甚至还架起了两挺野鸡脖子,大哥,野鸡脖子啊” “什么,野鸡脖子?”海豹子难以置信道,“他们哪来的野鸡脖子?这群泥腿子,竟然鸟枪换炮了?” 话音方落,又有一个水匪匆匆跑上竹楼前来报告:“大扛靶子,来人了。” 海豹子心里正失落,一个栗凿将那水匪头上的毡帽打在地上,火道:“谁来人了?” 那水匪呃了一声,搞不清楚大扛靶子为什么发火,当下可怜兮兮地说道:“是共产党游击队又来人了,就是上次来的那俩人,还带了礼物来。” “共产党的胡兄弟和刘同志?”海豹子挠挠光头,道声有请。 不到片刻,胡志静和刘畅便施施然登上了海豹子的竹楼,胡志静脱下礼帽向海豹子微微鞠躬,微笑道:“海大当家,别来无恙啊。” 海豹子矜持地点了点头,肃手请两人入座,又命水匪上茶。 胡志静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这待遇比上次可优厚多了,上次他们俩找上门来,海豹子不仅没奉茶,甚至连个座都没有,这次就大不一样了,看来游击队打下桥头镇的事情他们也已经知道了,这个就是影响力啊 入了座,海豹子假惺惺地道:“听说贵军打了胜仗,恭喜啊。” “哪里,什么胜仗,不过是为桥头镇的老百姓除却一害罢了。”胡志静道,“若是条件充许,相信海大当家也会这么做,不是么?” 海豹子嘿嘿两声,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胡兄弟这次过江来,又有何贵于?如果还是上次说的那个收编的事,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坐在胡志静下首的刘畅眉锋一挑就站了起来。 现如今的水上游击队跟半个月前可不一样了,不仅人马由原先的一百多人扩充到了五百多人,更重要的是装备已经换上了清一色的日械,按刘畅的想法,根本犯不着再收编海豹子的人,一群水匪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刘”胡志静及时回头,狠狠地瞪了刘畅一眼。 刘畅想起临上江心洲前胡志静对他的交待,这才闷哼一声坐了回去。 胡志静制止了刘畅,又回头对海豹子说道:“海大当家,上次是咱们孟浪了,其实大家都是抗日的武装,谁领导谁不领导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抗日打鬼子,所以这次,小弟就是专程来向海大当家赔罪的。” 说罢胡志静又挥了挥手,四名随行的游击队员便挑着八个长木板箱进了竹楼。 胡志静又让人打开箱子,海豹子和站在他身后的老等霎时间就瞪圆了眼珠子,因为箱子里装的都是簇新簇新的枪支,其中一个箱子里赫然装着两挺歪把子轻机枪,枪管上的机油都没擦呢,闻着这股子机油味,海豹子心都快醉了。 说起来,现在海豹子啥都不缺,就缺硬家伙 不过海豹子见过大世面,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问胡志静道:“胡兄弟,你什么意思?这些枪支真是送咱们的?” “当然。”胡志静微笑道,“海大当家,这些枪支弹药已经是你们的了。” 海豹子还能保持镇定,老等却嗖的就从海豹子身后窜出来,一把就从箱子里抱起了一挺歪把子轻机枪,拉开枪栓,发现里撞针完好无损,又擦去机油看看机枪身上的铭牌,顿时间大喜过望,冲海豹子嚷道:“大哥,刚出厂的新枪,完好无损” 机枪撞针居然没被卸掉,海豹子却是越发的错愕,他绝不相信共产党游击队会无缘无故跑来送他这么一批枪支弹药,可一时间他又猜不透胡志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也只能说些毫无意义的套话:“我这兄弟没见过世面,让胡兄弟你见笑了,呵呵。” 胡志静笑笑,起身告辞道:“海大当家,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在下这就告辞了。” 海豹子越发错愕了,现在他是真搞不懂胡志静的用意了,难不成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专门给他送枪支弹药来的?虽说大家都是中国人,也都是抗日武装,可他海豹子跟共产党游击队的交情似乎还没到这份上吧? 当下海豹子也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道:“胡兄弟这就走啊?” “走了,家里还一大堆的事情呢。”胡志静苦笑道,“我就是个劳碌命啊。” 海豹子下意识地送到了竹楼外面,见胡志静真不像做伪的样子,海豹子忍不住问:“胡兄弟,你就真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了吗?” “还有什么要说的?”胡志静愣了一下,遂即大笑道,“海大当家,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吧?哈哈哈,海大当家,实话告诉你吧,前阵子咱们劫了小鬼子一车皮军火,武装两个营都有富裕,我跟老何合计了一下,与其把这批装备放仓库里发霉,那还不如拿出来赠送友军打鬼子。” 海豹子闻言瞪大了眼睛,他不仅吃惊共产党游击队竟然打劫了一车皮的军火,更吃惊共产党游击队竟然就敢劫军火,而且还成功了 胡志静又笑了笑,说道:“当然,海大当家若是觉得过意不去……” 海豹子心头一紧,暗道一声来了,我就说么,天底下断然没有吃白食的好事。 胡志静接着说道:“海大当家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妨跟咱们游击队签个攻守同盟,他日我们游击队有了危险,还望海大当家能够施以援手,当然了,如果海大当家有了麻烦,我们游击队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就这?”海豹子愕然道,“完了?” 胡志静再次大笑道:“海大当家以为我该提什么样的条件?” 海豹子挠了挠光头,也跟着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哈,这么说倒是我海豹子以小人之心度君之之腹了,胡兄弟,刚收了你这么贵重的礼物,你若不留下来吃一顿饭,那就是不拿我海豹子当兄弟,这批枪……你怎么带来的就怎么带回去。” 说着海豹子就把住了胡志静的肩膀,胡兄弟也成了胡兄弟。 “行吧。”胡志洒然道,“我也有些日子没尝过河鲜了,那就叼扰了。” 半上午的吃酒席显然有些不合时宜,海豹子便亲自带着胡志静、刘畅在江心洲上转了一圈,其实也不无卖弄的意思,此时海豹子的队伍已经扩充到百余人,虽然装备不好,可兵员却大多都是从长江中救起来的国军老兵,没说的,都是精锐。 胡志静看了也是羡慕不已,打下桥头镇之后,游击队的影响力迅速扩大,整个苏南的抗战局面已完全打开,才个把月,队伍就已经从一百多号人扩充到了五百多人,眼看就可以扩充成为一个大队了,可就是缺乏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啊。 胡志静这次绕了个大圈,又是送枪又是签攻守同盟,其实说穿了还是想收编海豹子的人马,只不过策略做了些调整。 第85章消息 一圈走下来天色就到中午了,竹楼里酒席已经摆好了,酒是十年窖藏的绍兴花雕,海豹子从过往的一艘日藉商船上劫的,菜都是河鲜、鱼虾贝类,还有一头红烧江猪,各式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子,少说也有几十道。 席间海豹子跟胡志静讲起长江上救人的事情,胡志静也跟海豹子讲了何克启扒火车、打桥头镇的经过,听说游击队现在不但有重机枪还有迫击炮,还从周家得了几十万的好处,海豹子又是艳羡,又是懊恼。 不过艳羡、懊恼之余,海豹子也首次认识到了游击队的能量。 以前因为游击队装备差,老实说海豹子是根本不把何克启他们放在眼里的,胡志静亲自出马前来招揽,海豹子也是随手就打发了,一群泥腿子还想收编他,做梦呢吧?不过通过劫军火、桥头镇这两件事,海豹子却对游击队有了全新的认识。 共产党游击队还是有能人,尤其是情报系统非常之了得。 海豹子便有些心动,拉杆子单于固然惬意,也没人管他,可毕竟势孤力单,万一哪天小日本动真格调兵来清剿,海豹子知道自己是断然抵挡不住的,要是加入游击队,穷是穷点苦也苦些,纪律尤其严格,可至少人多势众,有组织可依赖啊。 不过海豹子也就动动心思,至少在小日本没打上门来之前是不会真投了共产党的,不过聊着聊着海豹子却想起件事来,便问胡志静道:“胡兄弟,你们共产党情报系统了得,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到南京那边的消息?” 胡志静的脸色便黯淡下来,说道:“海大当家,不瞒你说,原先南京城内有我们十几个交通站、情报点,不过日军进城之后,这些交通站、情报点就基本上被摧毁了,不是小日本的反侦察手段有多厉害,而是他们见人就杀,老人孩子都不放过啊。” “那就算了。”海豹子叹息道,“原本还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来着。” 胡志静道:“不过南京城也渐渐恢复了秩序,我们有几个交通站、情报点也正在重建当中,海大当家若是信得过,不妨先把你想打听的这个人的情况告诉我,我会让我们地下党的同志帮你留意,一有消息便立刻转告你。” 海豹子道:“那就有劳贵党了,我要打听的这个人姓徐,叫十九。” “徐十九?”打横而坐的刘畅失声轻叫,胡志静也是满脸的错愕。 “怎么?”海豹子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看刘畅,再看看胡志静,问道,“难道两位曾经听说过或者看到过徐十九? 胡志静道:“这事还真是巧了,不瞒海大当家,去年年底我们无意中救下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就叫徐十九,就是不知道跟海大当家打听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海豹子一下站起来,急声道:“这人是不是个子比较高,浓眉大眼?” “没错,个子是高,比海大当家你还要高半头。”胡志静点头道,“也是浓眉大眼,哦对了,身上还有好多伤疤 “是他,一定是他”海豹子突然间激动起来,攥着胡志静肩膀道,“他就是我要打听的人,他现在哪里,徐大队长现在哪里?” 不等胡志静回答,海豹子又猛然一拍额头,回头吩咐老等道:“老等,你快去把俞医生叫过来,告诉她有徐大队长的消息了,快,快去。” 老等答应了一声,飞奔着下竹楼找俞医生去了。 海豹子两手一拍,喜不自禁地道:“我就说嘛,我就说嘛,徐大队长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又怎么会在下关这小河沟里翻了船,哈哈,我就知道他死不了,死不了小日本想要他命,还欠些本事” 海豹子这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胡志静忍不住问:“海大当家,你跟徐大队长很熟?” “很熟?岂止是很熟。”海豹子摸了摸自己的秃头,大声道,“我跟徐大队长那是过命的交情,几个月前在炮台湾,若不是徐大队长够意思,我海豹子只怕早就在小日本的大口径舰炮下化成灰了,哪还能坐在这跟胡兄弟你喝酒? 说罢,海豹子又对胡志静说道:“胡兄弟,您是徐大队长的救命恩人,就是我海豹子的救命恩人,请受我海豹子一拜”说着海豹子便真的向着胡志静纳头拜倒,胡志静赶紧闪过一边又把海豹子给扶了起来。 很快,竹楼外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遂即一个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阿九在哪,阿九他在哪?海大队长,快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 然后,一个窈窕的身影闯了进来,胡志静和刘畅闻声回头,发现竟是个极美的女子,胡志静定力稍强,也觉着无比惊艳,刘畅更是看得连眼睛都直了,直到好半天后胡志静偷偷扯他的衣袖,刘畅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个极美的女子自然是俞佳兮,也是她命大,那天中弹落水之后她又奇迹般地被暗流托起,又奇迹般地被正好在附近搜救国军老兵的海豹子给救起了,海豹子虽然只见过俞佳兮数面,印象却极深,毕竟像俞佳兮这样国色天香的女子是不多见的,何况她还是徐十九的未婚妻,海豹子的印象就更深,当时就把俞佳兮给认出来了。 俞佳兮只是手臂中弹,惊吓过度,在水寨养了一段时间伤势就好了。 可由于没有徐十九的消息,俞佳兮更担心徐十九已经丧命在长江中,整日里都是以泪洗面,海豹子怎么宽尉都没有用,便暗中派人去到下关码头附近打听消息,结果不仅没探到消息,反而连着折损了几个弟兄,海豹子只能作罢。 这次跟胡志静正好聊到这,这才动了借共产党打听徐十九消息的念头。 “俞医生你别急,别着急。”海豹子劝住俞佳兮,又回头对胡志静说道,“胡兄弟,俞医生是徐大队长未婚妻,她急着要见徐大队长,这样,要不咱们马上动身,今天天黑之前兴许还能够赶到杨庄,徐大队长他就在杨庄对吧?” 听说眼前这个极美的女子是徐十九未婚妻,刘畅的眼神顷刻间黯淡了下来。 胡志静也苦笑道:“海大当家,怨我刚才没把话说清楚,咱们救了徐大队长是没错,徐大队长和高排长还帮过我们的大忙,可问题是,他们已经在半个多月前离开了,这会应该已经回到部队驻地,我也不知道他们74军驻扎在哪里 “啊,徐大队长已经走了。”海豹子闻言大失所望。 俞佳兮心下自然更加失望,强忍着才没有流下眼泪,不过不管怎么说,知道徐十九依然还活着,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当下回眸对海豹子说道:“海大队长,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的照顾了,现在既然已经有了阿九的消息,我也该找他去了。” “俞医生,这恐怕不行。”海豹子急道,“眼下江北、江南的扬州、仪征、浦口、芜湖等地都已经沦陷,到处都是日军岗哨,你一个大姑娘家的,独行太危险不行,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的,要出了事我没办法跟徐大队长交待。” “没事的。”俞佳兮却执着地道,“我走小路好了。” “佳兮姐,我陪你一起去。”话音方落,又一个窈窕的倩影走了进来,竟又是个千娇百媚的美豹女子,这个却是红杏,也是那天被海豹子救的。 “不行,你们两个年轻姑娘家,我怎么也不放心。”海豹子连连摇头,徐十九和高慎行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穿越日军封锁线当然不成问题,可俞佳兮和红杏不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是万万不行的。 胡志静听了却是心头一动,便插话进来说道:“海大当家,或者我们可以把俞医生和这位姑娘安全护送至皖南,到了皖南再想别的办法。” 海豹子和俞佳兮讶然回头,胡志静便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刚刚接到上级通知,新四军的筹建工作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江南七省的游击队都将陆续接受整编,我们也即将开赴皖南,如果海大当家信得过,完全可以⊥俞医生她们跟我们同行。” 刘畅也道:“如果俞医生需要,我们甚至可以一直护送她到武汉。” 胡志静当即回头瞪了刘畅一眼,共产党在各省都建有秘密交通线,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护送重要人员前往延安,这个是事实,但这些交通线都是花了巨大代价才组建起来,若非重要人员或物资过境是绝不会轻易动用的。 不过刘畅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胡志静只能顺着往下说:“小刘说的没错,我们的确可以想办法将俞医生她们送到武汉。” 俞佳兮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胡志静道:“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 “胡兄弟,够意思。”海豹子拍了拍胡志静的肩膀,喟然道,“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将来只要你们游击队需要,尽管派人捎信过来,水里火里,我海豹子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爹生亲妈养的” 第1章被人遗忘的部队 十九大队已经成了一支被人遗忘的部队。 74军70uu多残部从浦口上火车,于14日抵达徐州,然后在徐州驻扎了半个月,等待打散的官兵前来汇合,半个月间,陆陆续续有两千多残兵前来归队,其中就包括身受重伤没赶来得及赶上火车的5uu团团长邱维达。 看到邱维达,5沛长王耀武是欣喜若狂。 冯圣法却是黯然神伤,王耀武等回来了他手下最得力的团长,可徐十九却始终是沓无音讯,至此冯圣法也就彻底绝了念想,他绝不相信徐十九会当逃兵,徐十九若已经突围,这会也该归队了,徐十九到现在未归队,只能说明一件事。 徐十九这只九命狸猫,看来是真的战死在南京了。 在徐州驻扎半个月后,74军即开赴开封整补,不过此时小小的河南省已经聚集了三战区、五战区及一战区将近一百个师,后勤压力太大,连吃饭都成了问题,74军遂又开赴荆门、沙市整补、驻训丨 在此期间,58师师长冯圣法、副师长何凌霄、参谋长杨绍任以及两个旅长全都投身到了无休无止的“跑部”当中 所谓跑部,就是拜访武汉行营的各个要害部门。 华东失守,退到湖北整补的部队实在太多,为了多争取一点兵员,多争取一点粮饷,多争取一点装备,各个部队的部队长是无所不用其极,找老乡,找校友,找老长官,实在找不着什么关系的,就只能挖空心思搞贿赂了。 74军军长俞济时虽说是老蒋的外甥,可现在他的面子也不好使了,眼下国民政府的财源已经丧失大半,钱却花得比以前更凶了,老蒋整天被人搅得焦头烂额,又哪里还顾得上俞济时这个假外甥?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所以王耀武、冯圣法只能自己想办法,各显神通。 这一来,部队的整训丨工作就只能由几个团长各自负责,到了民国27年(1938年)的二月,58师所属四个团的兵员陆续补足,开始了大规模的新兵训练,可十九大队却成了一支被人遗忘的部队,一直驻扎在收容站里跟伤员为伍。 李子涵一瘸一拐地穿过天井,坐到了关庙大门口的台阶上。 关庙始建于明太祖洪武年间,以表彰关羽镇守荆州的功绩,不过现在却成了74军的收容站,关庙外就是一处农贸集市,沙市是湖北仅次于汉口的大码头,行旅、商贾云集,再加上从华北、华东逃难过来的难民,竟显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来。 李子涵坐在关帝庙的台阶上,望着集市上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群,脸上带着微笑,目光却一片呆滞。 一只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小狗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伸出湿漉漉的舌头去舔李子涵小腿上的伤口,伤口已经严重化脓,大冷天都能够闻着恶臭,想来是这股恶臭引来了这只小狗,李子涵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也没去赶。 “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 “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 “纵横扫荡,复兴中华,所向无敌,立大功……” 嘹亮的歌声忽然从对面街上传来,伴随着歌声响起的则是整齐的脚步声,李子涵呆滞的眼珠终于动了动,侧头望去,只见一队**老兵穿着崭新的军装,挎着崭新的步枪,正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唱着军歌从街上开过。 街上的行人便纷纷让到了大街两侧。 “旌旗耀,金鼓响,龙腾虎跃军威壮,忠诚精实风纪扬。” “机动攻势,勇敢沉着,奇袭主动智谋广。” “肝胆相照,团结自强,歼灭敌寇,凯歌唱……” **队列从关帝庙的门前浩浩荡荡开过,李子涵挣扎着站起身来,似乎想跟上他们的步伐,才迈出一步,李子涵便颓然倒在了台阶上。 整齐的**队列很快就走得远了,李子涵的目光也重新变得呆滞。 一个梳着丫角辫的小姑娘忽然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收容站台阶下盯着李子涵很认真地看了好半天,然后从斜挎肩上的背包里摸出块大洋,轻轻放在了李子涵脚边,李子涵冲小姑娘咧嘴笑笑,小姑娘便也甜甜地笑了。 “婉君,婉君?”远处忽然响起焦急的呼唤声。 小姑娘冲李子涵挥挥手,转身走了,小姑娘刚走,便有两个坐在台阶下晒太阳的乞丐像饿狗扑食般猛扑过来,去抢李子涵脚边的那一块大洋,李子涵没有阻止,一个乞丐手快抢到了大洋,便赶紧跑到街对面买了一纸袋包子猛吃起来。 很快就有一大群乞丐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他们或者瘸着腿,或者吊着胳膊,或者脑袋上裹着发黄发臭的纱布,可在肉包子的诱惑下,一个个跑得飞快,吃独食的乞丐很快就被蜂拥而至的乞丐摁倒在地,一纸袋包子也被抢了个精光。 李子涵也被急眼了的乞丐给撞翻,从台阶上滚落下来,半天爬不起来。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儿忽然间落在了李子涵脸上,李子涵感到一阵淡淡的冷意,下雨了么?李子涵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美人儿低垂着头,泪水正如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美目里汹涌而出。 “玉兰。”李子涵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子涵,你受苦了。”王玉兰蹲下来,伸手抚摸着李子涵肮脏得尤如乞丐的脸,终于失声痛哭起来,旁边的几十个乞丐全都愣了,愣愣地望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王玉兰抱着又脏又臭的李子涵在那失声痛哭。 “玉兰姐,你回来了?” 曹娇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便带着小黑出来看看,结果却意外地看到了王玉兰,王玉兰在到徐州之后就跟大家分开了,说是去找医生给李子涵治伤,结果去了就再没回来,大伙都觉得王玉兰是受不了苦回家了。 “娇娇?”王玉兰又跟曹娇抱头痛哭。 哭够了,王玉兰又上上下下打量着曹娇,关切地问道:“娇娇,你没受欺负吧?” 说完,王玉兰还神情不善地看了看关帝庙里走出来的几个溃兵,曹娇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家跟这些又脏又臭的溃兵住在一起,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想到这王玉兰内心难免有些愧疚,曹娇这两个多月肯定吃了很多苦。 “没有,我没事。”曹娇摇摇头,连声道,“有黑子哥和小黑呢。” 说着曹娇还轻轻摸了摸蹲在她脚边的小黑,小黑也非常配合地将脑袋耷拉下来,摆出一副非常享受的模样来,小黑就是十九大队从雨花台救回来的那只军犬,这只军犬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 “小黑它已经好了?”王玉兰那天离开时,小黑刚刚能起来走路。 小黑明显还记得救过它命的王玉兰,靠过来亲热地拿大脑袋蹭王玉兰,王玉兰便也伸手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又问曹娇道:“娇娇,阿文、大黑还有小牧他们呢?” “阿文去师部讨要口粮去了。”曹娇的神情便黯淡了下来,低声道,“黑子哥、二瓜还有小牧他们去码头扛大包了。” 王玉兰愕然道:“什么,扛大包?” 曹娇轻嗯了声,又道:“阿文每天都去师部,军需处每天也会给点口粮,可是那点口粮根本就不够大伙吃,这半个多月全靠黑子哥、二瓜还有小牧他们去码头扛大包养活,要不然收容站里的一百多号伤员早饿死了。” 收容站里除了十九大队的二十几号人,还有一百多伤员,这些伤员有58师的,也有5沛的,甚至还有71军、军、78军的,除非他们伤势痊愈,否则就会被部队一直遗弃在收容站,没有军饷甚至没有口粮,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国民政府内迁武汉之后,什么都缺,缺钱、缺粮、缺军火,药品更是严重短缺,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员却是数不胜数,仅有的几个野战医院根本顾不过来,只能将伤员扔在各个收容站,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有些伤员其实只是轻微感染,可最终却失去了生命。 王玉兰愤愤然地道:“怎么会这样,上峰难道就不管么?” 舒同文正向58师军需处长发牢骚:“上峰真就不管我们死活了么?” 上峰?上峰忙着跑武汉都忙不过来,还能管你们这些个伤兵的死活?军需处长很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将一小袋已经霉烂变质的糙米扔到了舒同文脚下,说道:“小老弟,粮食就这么点了,要呢你就拿去,不要就拉倒。” 望着扔在地上的米袋,舒同文得用力握紧拳头才能压住胸中的怒火。 军需处长却睬都不睬,又冷然说道:“还有,以后你也别每天没事往我这跑了,我这又不是开救济站的,再没多的粮食给你了,什么人呢,真是。” 舒同文最终还是没捡扔地上的米袋,转身扬长走了。 第2章绝不抛弃 沙市码头,黑瞎子正带着二瓜、李牧和另外六个老兵在扛大包,他们九个人加上舒同文就是整个十九大队仅有的壮劳力了,剩下的就是曹娇、顾雅琴还有伤员了,不过舒同文提前两个钟头下工,又去师部找军需处长泡蘑菇去了。 找军需处长泡蘑菇几乎成了舒同文每天的必修课。 又一船货物卸完,黑瞎子他们累到就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一阵阵直发黑,一个戴着眼镜的管事来到黑瞎子跟前,往黑瞎子蒲扇般的大手里放下了三块银元,想了想,又将攥手心的另外两块银元也放下了。 将五块银元小心翼翼收好,黑瞎子又带着二瓜他们回外边等活。 等了没多久,又一个管事上了码头,一大群等活的立刻围上去,那个管事的却径直走到了黑瞎子的面前,问道:“当兵的,揽活不?” “揽揽,揽。”黑瞎子赶紧起身,连连点头。 “那就跟我走吧。”说完话,管事的转身就走。 黑瞎子带着李牧、二瓜他们赶紧跟了上去,二瓜走起路来还有些瘸,他的腿伤其实还没好利索,不过没办法,十九大队于活的人太少,要养活的人却实在太多,要知道收容站里还有一百多伤员等着他们买米下锅呢。 再从码头里出来,黑瞎子腿都开始打颤了,都是饿得,他们除了早上出门时喝了一大碗清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稀粥,就再没吃过东西了,实在饿得慌,就鞠一把冰冷的江水往肚子里灌,灌了一肚子的水,现在走路都晃荡。 李牧一屁股坐下,有气无力地说道:“黑子哥,我饿。” 二瓜和另外六个老兵虽然没有说啥,可他们也一样饿。 黑瞎子摸了摸揣在兜里的十块大洋,咬着牙道:“再忍忍,快了,等再揽一趟活,咱们就能回去吃晚饭了。” 李牧摇了摇头,说道:“黑子哥,我实在扛不住了。” “扛不住也得扛住,别忘了你们都是十九大队的兵”黑瞎子也觉得一阵阵发黑,背上脸上甚至开始冒虚汗了,这是虚脱的征兆,可黑瞎子却还是咬紧了牙关,低声说道,“只要是十九大队的兵,就绝不轻言放弃” 话音刚落地,一个**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你们这些个当兵的,这是存心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喽?” 黑瞎子愕然抬头,只见好几伙揽活的已经围了上来。 说起来,这些揽活的已经忍了黑瞎子他们好几天了,沙市码头虽说是湖北仅次于汉口的第二大码头,可每天的活就只那么多,等活的人虽然多,可分摊一下也基本上够这些扛大包的养家糊口,但是黑瞎子他们一来,这里的秩序就乱了。 看到有**揽活,过往的船只商旅基本上都会照顾,这一来,原来那些扛大包的就很难揽到活于了,忍了十几天这些扛大包的终于忍不下去了,没办法,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家里面都有好几张嘴等着他们养活呢。 “你们想于吗?”黑瞎子揣紧了钱袋,警惕地问道。 “打,打死他们”人群当中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嗓子,百来个扛大包的立刻就炸了,冲上来就把黑瞎子他们摁倒在地,拳打脚踢,别看黑瞎子两米多高,长得就跟座小山似的,可这会早已经饿得一点力气都没,只能护住脑袋挨揍 其实,既便黑瞎子有力气,也断然不会对这些扛大包的动手,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像头大黑熊,其实他心地最善良,要不然当初徐十九遇到黑瞎子时,黑瞎子也不会被那三个桂军小个子追着打,还被最矮小的那个桂军骑在胯下胖揍了一顿。 当然,小日本例外,面对小日本时黑瞎子可比真正的大黑熊都要凶狠。 二瓜本能地把手伸向后腰,那里别着把盒子炮,可他的手指才刚刚触及冰冷的枪把,耳畔便响起了徐十九冷酷的声音:“十九大队的军规,绝不拿枪口指向自己的弟兄,更不能拿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违者……格杀勿论” 徐十九的声音嗡嗡作响,二瓜只能把身体蜷做一团,再用双手死死护住脑袋,李牧和另外六个老兵身上同样带着枪,却没一个拔枪相向,直到有一队警察闻讯赶来,刺耳的警笛声响彻整个码头,那群扛大包的才一哄而散。 58师收容站,曹娇已经在生火做饭了。 王玉兰又给李子涵清理了一遍伤口,出来陪曹娇聊天。 没有大铁锅,只有一口用大石头架起来的大缸,曹娇费力地往大缸里倒了半缸水,又从屋里拿出小半袋已霉烂发臭的糙米往缸里倒了一半,想了想,又从袋子里抓了两把米放进缸里,然后把剩下的那点烂米小心收好。 做饭做到一半,卫生队另外一个女兵也回来了。 这个女兵是豆腐坊巷战时加入的,不怎么说话,只知道她念过女中,名叫顾雅琴,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王玉兰站起身跟顾雅琴打招呼,顾雅琴却只是很冷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径直转身进去了。 “娇娇,雅琴她还好吧?” 王玉兰叹了口气,顾雅琴的遭遇在十九大队并不是什么秘密,换成别的女孩子,只怕早就精神崩溃或自杀了,说起来顾雅琴已经算是很坚强了,同样的遭受落王玉兰身上,她就不敢断言自己会有顾雅琴这么坚强。 曹娇轻嗯了声,说道:“雅琴她挺好的,她很坚强。” 王玉兰拿起木棍在大罐里搅了搅,只有几粒发黑的糙米浮上来,便皱着眉头问道:“娇娇,你们就吃这个呀?” “有这个吃就算是不错了。”曹娇轻声叹息道,“玉兰姐你不知道,别的收容站根本就连这样的烂米都吃不上,许多士兵只能拿自己的枪、手榴弹去当当,当完了枪支弹药就只能挨饿了,那边71军、军还有78军的收容站,每天都有人饿死。” 王玉兰回头看了看不远处靠墙而坐的一排排溃兵,尽管这些溃兵又脏又臭,全都已经饿得不成形了,可他们的武器大多都在,并没有被他们拿去换成口粮果腹,显然,这多半又是舒同文和黑瞎子他们几个老兵的功劳。 说着话,黑瞎子他们就都回来了,一个个鼻青脸肿的。 “黑子哥,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看到黑瞎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肿起老大一个包,鼻孔里还在往外流血,曹娇顿时心疼坏了,赶紧起身打了水,拿毛巾给黑瞎子擦脸,一边美目里已经沁出了泪水。 李牧饿得都快断气了,却还有心情打趣曹娇:“娇姐我也疼,也给我擦擦脸吧。” 曹娇霎时间羞红了脸,王玉兰拿起一块刷碗的抹布走上前来,笑着对李牧说道:“这不是李逸风么?”李牧因为跑得快,常常自吹自擂说跑起来比风都快,王玉兰便取笑他是逃逸的风,后来就索性叫他李逸风了。 “玉兰姐,你啥时候回来的?”见是王玉兰,李牧顿时喜形于色,回头对二瓜说道,“二瓜我怎么说来着,我就说玉兰姐不会抛下咱们,她是一定会回来的。” “这是我说的好不好?你可是一直在说玉兰姐的坏话。”二瓜很不客气地揭穿了李牧的谎言,不理会李牧的瞪眼,憨笑着上前对王玉兰说道,“玉兰姐,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们十九大队就不会有逃兵,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王玉兰听了难免有些羞愧,她真的没想要当逃兵,实在是身不由己,当初在徐州,是她父亲也就是国民政府的外交部长王宠惠把她骗回了家,不过这次她回来,却是事先跟她父亲谈好了条件的,这次怕是真的要当十九大队的逃兵了。 正说话间,大门外忽然传来了皮靴踩在石板上发出的壳壳声,众人闻声往大门看,只见一个上校军官已经大步走了进来,那军官披着呢大衣,脚上镫着锃光瓦亮的长筒马靴,背着双手,身后还跟了一个少尉军官和两个挎着花机关的卫兵。 那少尉军官一走进来就扯开嗓子厉声大吼了起来:“全体都有……集合” 正瘫坐在地的黑瞎子、李牧、二瓜和六个老兵便赶紧挺身立正,开始列队,李子涵和十几个勉强能够站立的伤员也瘸着腿加入了队列,剩下百十号伤员都是没法动的,就只能坐旁边用冷漠或者呆滞的眼神望着那个上校军官。 上校军官跨前两步站到了队列前,却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曹娇凑到王玉兰的耳畔轻声说道:“他是348团团长李嵩,这几天经常来。” 王玉兰刚想问李嵩来于什么,那边李嵩说话了,他对着站在排头的黑瞎子说道:“黑大个,又去码头扛大包了?还让那些扛大包的给打了?何苦呢,我说你们这又是何苦?”指了指靠墙而坐的百余伤员,李嵩又道,“为了这些溃兵,值么?” “报告李长官,值”黑瞎子挺直胸膛,大声道,“他们现在都是十九大队的兵,我们十九大队绝不会抛弃自己的弟兄。” “绝不抛弃?幼稚”李嵩冷酷地说道,“再硬撑下去你们也会活活饿死、累死。” 黑瞎子答道:“报告李长官,就算是死,我们十九大队也绝不会抛弃自己的弟兄。” “可你现在还不能死,党国需要你”李嵩很有一种揪住黑瞎子胖揍一顿的冲动,不过心下却也不免有些钦佩黑瞎子他们几个,能够像他们这样真正做到跟战友同生共死的,委实没有几个,不过这更坚定了李嵩收编他们的决心。 当下李嵩拉下脸来,摆出了上校团长的威严,大声喝道:“黑大个现在我命令你,带上你的武器跟我走,马上 黑瞎子没有吭声,只是直不愣等地平视着前方。 寳_ 書_蛧_ω_w _w_._β_Α_ǒ_S _Η_ǔ_⑦_. ℃_o_Μ 李嵩皱了皱眉头,目光转向右侧的李牧、二瓜,又说道:“李牧,二瓜,饿不饿?一定很饿吧?只要跟我走,老子就管你们吃饱饭,每天两顿于的”李嵩的目光又转向剩下的几个老兵,接着说道,“还有你们,都跟我走。” 李牧、二瓜和那几个老兵都没吭声,仿佛没听到。 “你们耳聋了吗?”李嵩身后的少尉怒了,吼道,“这是命令” “对不起,我们是十九大队的人,不是348团的兵,恕难服众李团座的命令。”一个不亢不卑的声音忽然从收容站大门外响起,众人闻声回头,却是南京突围前被徐十九火线提拔为上尉连长的舒同文回来了。 “舒同文”李嵩瞪着舒同文,喝道,“你以为十九大队还会继续存在下去吗?” 舒同文啪地立正,先向李嵩敬了记军礼,又不亢不卑地说道:“至少到现在为止,卑职还没接到师部关于撤销十九大队编制的命令。” 李嵩冷然道:“那是因为师座忙,一时顾不上。” 舒同文说道:“也就是说,十九大队依然存在。” 李嵩身后的少尉副官大怒,当即就要拔枪,却被李嵩制止了,李嵩其实也想用强,不过正如舒同文说的,至少到现在为止冯圣法都还没有撤销十九大队的编制,李嵩如果在这时候强行收编十九大队官兵,那就是公然违反军纪。 至于冯圣法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撤销十九大队的编制,那就没人知道了。 李嵩压下心头火气,耐着性子说道:“舒连长,无论如何徐十九都已经死了,十九大队撤编那是早晚的事,不要再犯傻了,带上你的兵跟老子走,给老子于警卫连长吧,要不然真到了撤编的那一天,你和你的弟兄们可是要被打散收编的。” 舒同文淡然道:“卑职还是那句话,十九大队并未撤编。” 见舒同文软硬不吃,黑瞎子等几个老兵也是油盐不进,李嵩只能闷哼一声转身走了,不过内心却是格外的惋惜,十九大队剩下的这几个老兵可真是不多见的好兵,现在348团刚刚补充了大量的新兵,最缺的就是这样的骨于老兵。 黑瞎子、二瓜、李牧还有那几个老兵,随便哪一个拉过去都能当排长真不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留在十九大队,宁可陪着那百来号伤员一起饿死?还有师座,徐十九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撤销十九大队的编制? 第3章绝不放弃 李嵩最终还是走了,很不甘心地走了。 舒同文跟王玉兰打过招呼,然后问黑瞎子道:“老黑,你们怎么回事?” 不等黑瞎子说话,曹娇就抢着说道:“阿文,黑子哥他们都是让码头上那些个扛大包的给打的,这些人下手也太狠了,你看黑子哥他们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这事没完,得给这些人点教训丨免得让他们以为咱们国军怕了他们。” 龙有逆鳞,人也有底线,别看曹娇平时娇娇弱弱的,像颗路边的小草任踩任踏,可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她也会发飙,也是会化身成为母老虎的,而黑瞎子就是曹娇的底线,曹娇就是见不得黑瞎子被别人欺负。 舒同文没有接曹娇的茬,这事不算完还能够怎么办?带上弟兄抄上家伙把那些苦哈哈全突突了?明显不行嘛,再说这事儿也的确不能够怪人家,是他们强行闯进了人家的地盘,抢了人家的营生,他们也是被逼急了才反抗的。 叹了口气,舒同文跟黑瞎子说道:“老黑,明天别去了。” 黑瞎子嗯了声,又愁眉苦脸地道:“可是阿文,若不去码头扛大包,仅凭军需处发的那点儿烂米根本就不够吃呀 舒同文叹息道:“从今天开始,军需处那点烂米也没了。” “啊?”黑瞎子顿时傻眼,众人这才发现舒同文竟然是空着手回来的。 李牧、二瓜、曹娇他们的眼神顷刻间黯淡了下来,靠墙而坐的那百十号溃兵的眸子里却露出了绝望之色,黑瞎子他们不能去码头扛大包,军需处又断了仅有的那点口粮,他们这些丧失劳动能力的伤员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没有药品,他们还能熬着,期待着伤口能够自愈。 可是,没有了口粮,他们却连熬着的机会都没了。 一个伤员颤抖着双手抄起了他的步枪,然后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在别的伤员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拿枪口伸进自己嘴里,兵戈一声枪响,伤员的后脑猛然绽裂,身后刷着石灰的墙上也已经绽开了一朵凄艳的血花。 附近的伤员神情黯淡,舒同文却愤怒得快要爆炸了。 有道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 这个伤员如果不是绝望到了骨子里,如果不是对国民政府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他又岂能狠下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要知道他的伤势其实并不重,只是弹壳烫伤引发感染,就算现在给他用药,也能很快痊愈,他完全可以再次踏上战场。 只需要一小瓶磺胺粉,他就完全可以再次踏上战场 这可是一名百战老兵,一个真正的英雄,现在却在绝望中自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舒同文在内心疯狂地呐喊着,军需处的库房里堆满了药品,其中就有不少磺胺粉,舒同文向军需处长讨了许多次,可军需处长就是不给,一点都不给就因为舒同文没请他去醉仙楼喝酒,就没有舒同文没给他钱 “喀嚓,喀嚓”拉动枪栓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响起,好几个伤员同时推弹上膛,拿枪口塞进嘴里,或者抵住了自己的下巴,还有不少伤员正在剧烈的挣扎当中,可他们的手却分明已经伸向了搁在身边的步枪。 “住手,统统都给我住手”舒同文肝胆俱裂,大吼着冲进关庙大殿。 “大家不要乱来,千万不要乱来啊”舒同文连连挥舞双手,大吼着,“扛大包的活虽然说于不成了,军需处也断了咱们的口粮,可只要有我舒同文在,这天就塌不下来,请大家给我几天时间,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 “阿文,你一个学生娃子,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活着也是十九大队的累赘,不如死了于净。” “阿文,老黑,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了,我彭松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可你们的恩情只能下辈子再报了。” 扣着扳机的伤兵全都神情惨然,不少人已经潸然泪下。 黑瞎子、李牧、二瓜他们全都握紧了拳头,只恨自己没本事,王玉兰、曹娇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一向冷漠如霜的顾雅琴也抹起了眼泪,人心都是肉长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因为绝望选择自杀,又有几个能够不动容? 更多的伤员举起了步枪,惨剧只在顷刻间。 舒同文只能拔出盒子炮,张开机头,然后拿枪口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大吼道:“谁要敢开枪,我也跟着开枪我陪你们一起死” “阿文你这是何苦?”名叫彭松的老兵惨然道,“你已经为我们付出太多了。” “我答应过大队长,只要我舒同文还有一口气,就绝不抛下任何一个人我们十九大队绝不会抛弃自己的弟兄”舒同文咬着牙,怒吼道,“你们要死,我只能陪你们一起死,这样到了阎王爷那,我才有脸向大队长交待。” 不少伤兵便轻声抽泣起来,他们又何尝想死? “弟兄们,相信我,请一定相信我”舒同文也流下了眼泪,动情地说道,“大队长常跟我们说,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能轻言放弃,在战场上,既便面对成千上万的日本兵,既便面对飞机坦克和大炮,既便战斗到最后一卒,我们都没有放弃,眼下不过只是一点小小的困难,难道你们就打算放弃了吗?” 稍稍一顿,舒同文又厉声道:“别忘了你们是十九大队的兵难道你们忘了咱们十九大队的训丨诫?绝不抛弃,绝不放弃大队长跟我说过,咱们十九大队自从诞生那天起,就从来没抛弃过自己的弟兄,更没有轻言放弃的懦夫,难道你们想当懦夫?” 面对着舒同文的怒吼,伤兵们纷纷嚎啕大哭起来,却再无法扣下扳机。 舒同文赶紧让黑瞎子、李牧、二瓜他们收走了这些伤兵的步枪,从今天开始枪支必须统一保管,再不能让这些伤兵轻易摸到枪了,再安抚一番伤兵的情绪,舒同文便下令开饭,曹娇、顾雅琴便将一碗碗盛好的稀粥送到了伤兵手中 半大缸稀饭看似不少,可一百多号人一均分那就只有一丁点了。 李牧三两下就喝光了,又伸出舌头将碗底仅剩的两粒米也舔着吃了,舒同文叹口气,走过来将剩下的半碗粥都倒进了李牧碗里,然后一个人走进了关庙的偏院,王玉兰跟着走进偏院时,舒同文刚从井里打了半桶水在喝。 “阿文,你光喝水哪行啊。”王玉兰心疼地道,“而且大冷天的,喝冷水会生病的。” 舒同文放下水桶,笑着道:“没事,我人年轻,火力壮,扛得住。”说完人就一趔趄。 王玉兰叹了口气,从挎包里拿出一摞法币递到舒同文面前,说道:“阿文,这点钱你拿着,我能帮助你们的,也就这些了。” 舒同文看了看王玉兰手中那摞法币,都是十元一张的面额,少说也有五六百块,这在半年前绝对是一笔巨款,不过现在法币已严重贬值,十块法币都不及一块大洋值钱了,而且许多小商贩根本就不收法币,拿了也没用。 “王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舒同文的神情便冷了下来。 “我,我,想带子涵去汉口。”王玉兰稍稍犹豫了下,便将她的来意说了出来,回家这段时间她以绝食相要挟,王宠惠不得以做出了让步,同意王玉兰跟李子涵继续交往,但是李子涵必须离开十九大队,进入军训丨部发展。 舒同文问道:“这事你跟子涵说了没有?” “没有。”王玉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怕他知道了会生气,所以我想先瞒着他,只跟他说是去汉口的大医院给他治伤。” “也好,那你就带他走吧。”舒同文心下只稍稍挣扎了一下便妥协了,他很想维持十九大队的完整,因为临突围之前他答应过徐十九,可李子涵的感染非常严重,再拖下去恐怕两条腿都保不住了,而且,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饿死 望着舒同文黯淡的神情,王玉兰忽然感到莫名的内疚,当下又将手中的那摞法币往前送了送,说道:“阿文,这些钱你还是收下吧。” “也好,就当是我借你的,等发了军饷就还你。”舒同文终于还是接过了那摞法币,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怄气的时候,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只要能够让一百多号弟兄填饱肚子,别说受这么点委屈,就是让他去死,他也是无怨无悔 舒同文心里又生起一丝奢望,问王玉兰道:“王医生,能不能多带几个弟兄去汉口?你知道彭松、小刀、小风他们几个伤口感染得非常厉害,再不及时手术、清疮的话,他们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舒同文的话说到一半就断了,因为他从王玉兰脸上看到了为难之色。 王玉兰的确很为难,为了李子涵她都差点儿跟父亲断绝父女关系了,若再将十九大队的重伤员带到汉口医院去,父亲必定会雷霆大怒,原本已经答应的事情恐怕也要反悔了,更何况她家也不是巨富之家,负担不起这么多伤员的治疗费用。 舒同文脸上露出一丝自嘲之色,说道:“那就不麻烦王医生了。” 第4章募捐我 第二天,王玉兰就带着李子涵悄然离开了。 舒同文将王玉半给他的五百法币交给黑瞎子,让他拿这些钱去集市上买粮食,然后再次来到了58师师部,不过这次他再没去找军需处长,而是一直守在师部的大门口,直到冯圣法的小汽车从远处疾驰过来。 刺耳的轮胎擦地声中,小汽车的车头猛然下挫,终于没有撞到舒同文。 驾驶汽车的少尉军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骂道:“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舒同文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大声道:“师座,我要见师座,我要见师座……” 守卫大门的两个宪兵已经冲了上来,架住舒同文就要往旁边拖,舒同文死挺着,其中一个宪兵就火了,一枪托砸在舒同文颈上,舒同文闷哼一声当即像面条般软瘫了下来,任由两个宪兵倒拖着拖到了大门右侧的板房里。 坐在汽车里的冯圣法根本不认识舒同文,也根本就没有下车问一问究竟的意思,只挥了挥手汽车就径直驶进了驻地,最近半个多月,冯圣法过得相当郁闷,每天都跑武汉,每天都到各个部门装孙子,就这样,还换不回急需的枪支弹药和军饷。 现在冯圣法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从后勤部那里搞枪支弹药、军饷还有被服粮食,哪里还有闲功夫理会下面那些军官?独立十九大队?自从徐州没等到徐十九归队,冯圣法就已经忘记58师还有这么一支部队了,他是真的忘了。 一回到师部,两个旅长和四个团长马上就像嗅到腥味的猫,前后脚就到了,一个个都吵着要兵、要粮饷、要装备,吵得冯圣法头都大了,没辙,只能又坐汽车躲出去,这时候,冯圣法倒宁愿自己只是个兵,无官一身轻,多好? 舒同文却被关到中午才放出来,还是给宪兵一脚踢出来的。 跌跌撞撞来到大路上,舒同文只觉眼前一阵阵犯晕,饿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可舒同文却已经想不起来,他已经多少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走着走着,舒同文就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正好有十几个青年学生经过,把舒同文扶到路边休息,有个女学生还从他的挎包里拿出了半个烧饼,舒同文实在饿急了,当下也不客气,接过烧饼就狼吞虎咽地吃了,半个烧饼落肚,舒同文也稍稍恢复了些精力。 “长官,你怎么饿成这样了?”另一个女学生有些心疼地问道。 舒同文虽然扛着上尉军衔,可他走出校园毕竟才半年时间,身上还残留着浓浓的学生气息,这种学生气息很容易就引发了这些个青年学生的心灵共鸣,尤其是刚才给舒同文烧饼吃的女学生,看舒同文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舒同文无言以对,跟这些学生说他们已经断粮了? 给舒同文烧饼的那个女生留着齐耳短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像夜间灿烂的星辰,是个极出色的美人胚子,她低着头,不敢直视舒同文的眼睛,问道:“我,我叫于欢,我,我能够知道你的名字么?” 这时候有个高大男生走过来,大声说道:“欢欢,小慕,我们该走了。” 见舒同文始终沉默着没回答,名叫于欢的那个漂亮女生不免有些失望,当下只得起身跟着那个高大男生走了,不过走没多远,她忽然心有灵犀般回过头来,果然,那个年轻的国军上尉已经站起身来,对着她微笑了笑,说道:“我姓中名国,字军人,中国军人。” 说罢,那年轻的国军上尉便洒然转身,扬长走了,那漂亮女生却喃喃低语着,一时间竟有些痴了,另一个女学生走上前来调皮地用手在漂亮女生眼前晃了晃,然后笑道:“人都已经走远了,别看了,再看魂都要丢了。” “小慕你讨厌,看我怎么收拾你。” “欢欢不要啊,玲玲快来救救我。” 两个女生笑着,闹着,渐渐地走远了。 受到这些学生的启发,舒同文也做了个决定,发动沙市各界,搞募捐 舒同文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上次在殷行镇发动百姓募捐,结果却连害得十九大队被钟松踢出了u沛的战斗序列,在沙市发动各界搞募捐,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虽说现在国共合作了,可一顶通共的帽子扣下来,舒同文照样吃不消。 可是,舒同文已经别无选择了,为了十九大队的生存,他豁出去了。 哪怕被蓝衣社的特务秘密收押,甚至暗中处决,他舒同文也认了,大队长可以为了十九大队的弟兄混迹欢乐场与舞女为伍,他舒同文又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为了十九大队的百十号弟兄,就把命搭上又有何妨? 谁让他舒同文现在是十九大队的最高长官呢? 心中有了决定,舒同文再不犹豫,当即返回关庙把那架从小日本手中缴获的相机翻了出来,在当铺门口舒同文又犹豫了片刻,不过最终他还是拿相机当了二十块大洋,然后拿着二十块大洋和胶卷进了附近一家照相馆。 两天后,沙市码头广场上便竖起了一排木架子,木架子上用图钉钉了一张张照片,每张照片下面还有文字介绍。 突兀出现的木架子和照片立刻吸引了各式人群的注意。 一个挎着竹篮的大婶最先走到木架前,遂即失声痛哭起来:“天哪,天哪……” 大婶的痛哭声很快吸引了更多的行人,人们纷纷围了上来,却发现那张照片拍摄的竟然是一个日本军官,那日本军官用锋利的刺刀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高高挑起,脸上满是狞狞的微笑,他的脚下倒卧着一个赤身露体的少妇,少妇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正向着空中的婴儿无力地伸出手,眸子里流露出无限的哀伤。 人群一下就炸了,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了狂暴的怒色。 “天杀的小日本,简直不是人,他们是畜生,都是畜生” “狗日的小日本,别让爷爷见到你们,爷爷非宰了你们” “你娘的小日本,女人孩子都不放过,老子饶不了你们” 又一张照片贴出,人群中再次响起了惊呼声、痛哭声还有怒骂声。 在这一张照片上,十几个无辜平民被小日本倒吊在了一颗大树上,十几个日本兵正端着刺刀往他们身上刺去,边上,有两个日本军官柱着军刀,脸上全是笑,看他们的样子,仿佛日本兵残杀的根本不是一条条生命。 正好有一群学生路过,他们奋力挤进了人群。 看到木架上张贴的照片之后,这些青年学生顿时间义愤填膺,中间的几个女学生也气得握紧了粉拳,这群学生就是那天与舒同文半道偶遇的十几个学生,他们都是武汉生,这次是专门到沙市下乡宣传抗日的。 其中有个女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舒同文,当即叫道:“这不是那个中国军人么?” 其余十几个学生纷纷扭头看,果然看到了那天饿昏在路上的那个上尉军官,这会正拿着一叠照片往木架上张贴。 舒同文正贴照片呢,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倩影。 有些愕然地抬起头,却发现竟然是那天半路上偶遇的女学生,好像叫做于欢来着,当下舒同文冲她微笑了笑,于欢这次没有回避舒同文的眼神,鼓起勇气说道:“中国军人,我们可以帮你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吗?” 舒同文笑笑,把手中的照片分了一叠给于欢,于欢瞄了一眼,照片上却是一个头上裹着纱布的国军伤员,纱布上隐隐有血迹渗出,看得出来伤势很严重,可他却仍旧坚守在战场上在跟小日本作战,照片下面附了文字介绍,看完文字介绍于欢才知道这个国军叫小毛囡,被摄影之后不久他就战死了,看到这里,于欢的眼睛霎时就红了。 有了十几个学生帮忙,冲洗的一百多张照片很快就张贴完了,接着十几个学生便站到了木架前,慷慨激昂地向围观的人群解说起来。 “父老乡亲们,你们都看到了吗?小日本的暴行简直令人发指” “兄弟姐妹们,你们都看见了吗?国军弟兄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同胞们,我们不能再麻木不仁了,我们不能再袖手旁观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让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哪怕只是一个铜板,哪怕只是半斤大米,那也是为国效力,伸出你的援手吧……” 学生的热情很快感染了广场上的人们,他们纷纷走向了舒同文临时搭的募捐处,将一个个大洋、一袋袋大米、一包包香烟、一个个罐头、一条条毛巾纷纷摆到了募捐台上,舒同文便会一次次并腿立正,敬礼、敬礼、再敬礼。 舒同文却不知道,开赴荆门、沙市整补的并不只有74军一支部队,在码头广场上设立募捐处的便有好几个,看到舒同文这边人山人海、各界人士纷纷慷慨解囊,其他几个募捐处开始不淡定了。 第5章我回来了 码头广场上的这几个募捐处是军的残部设的。 南京保卫战十几个师当中,哪个部队打得最英勇,恐怕很难定论,可要说哪个部队打得最窝囊,却绝对非军莫属 日军才刚刚兵临南京城下,还没正式发起进攻呢,军军长兼rr师师长孙元良就撇下部队一个人潜逃了,失去指挥的军官兵只能各自为战,最终旅旅长朱赤、4旅旅长高致嵩先后牺牲,军也几乎全军覆灭。 不过rr师仍有部份官兵渡江逃了出来,跟着74军一路撤到了荆州。 孙元良毫发无损逃到武汉之后,还没来得及跟军的残部取得联系,他撇下部队独自逃跑的劣迹就东窗事发了,蒋委员长这次也没有办法袒护他的心腹爱将了,只能下令将孙元良逮捕下狱,交由军事法庭审判。 孙元良被捕下狱,军残部立刻就成了一群没爹疼、没娘亲的孤儿,74军有俞济时这个军长外加王耀武、冯圣法这两个师长,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军会有怎样的待遇也就可想而知了,比十九大队也好不到哪去。 关于是否撤销军的编制,军委会也始终没有定论。 于是乎,军数百残部就只能在荆门、沙市生熬着,上峰不给拨粮饷,他们又不能去抢,没办法,就只能自己伸手向荆门、沙市的老百姓募捐,可募捐又不得法,再加上这里的老百姓也穷,所得也仅够数百残兵勉强糊口。 现在看到舒同文竟然把荆门、沙市百姓的热情完全调动起来,半天功夫,十九大队募捐处的物资就已经堆积如山了,边上竟然还有整整半箩筐的现大洋看到这些,军的残兵败将们始何还能够淡定得了? 他娘的你们74军有粮有饷竟然还跑来从我们军嘴里抠食,这是存心要把我们军往绝路上逼啊,你大爷的,不让我们活,你们也别想好过,军的残兵败将们顷刻间红了纠集起一百多人,抄起家伙就杀了过来。 看到一百多衣衫褴褛、目露凶光的大兵开过来,附近百姓纷纷走避。 于欢、苏慕等十几个武大学生壮着胆子试图上前阻拦,很快就被这些急红了眼的败兵们打倒在地,于欢、苏慕几个娇滴滴的女学生也挨了几枪托,于欢的额头还被打破,鲜血流得满脸都是,这些败兵还真下得去手。 舒同文更成了人肉沙包,被败兵们打得险些闭过气去。 败兵们狠狠发泄了一通,临走之前还把舒同文好不容易才募集到的物资和钱款抢了个精光,舒同文挣扎着爬起身来,死死抓着那半箩筐大洋不放,一个败兵连长火了,反转盒子炮就在舒同文后脑勺上来了记狠的,舒同文当即昏死了过去。 等舒同文从昏迷中幽幽醒转,现场已经只剩一片狼籍,所有的物资、钱款都已经被洗劫一空,不少百姓在四周指指点点,面对国军的内讧和火并,他们也是无所适从,那十几个学生倒是没走,正帮着收拾打翻的木架还有照片。 舒同文欲哭无泪,这时候就再搞一次募捐,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想到关帝庙还有一百多号弟兄正等着吃饭,舒同文更是心如刀割,没钱没物资,十九大队的一百多号弟兄可怎么活呀?这可怎么活呀? 看到舒同文坐在那里发愣,于欢便感到莫名的心疼,上前在舒同文跟前蹲下来,又拿出手绢轻轻擦去舒同文脸上血渍,一边关切地问道:“哎,你没事吧?” 舒同文就跟没有听到似的,茫然无措爬起来,茫然走向荆江大堤。 一艘小火轮喷吐着黑烟,正溯荆江缓缓而上。 徐十九双手叉腰肃立船头,望着前方骤然伸入江中的一道石矶对身侧的高慎行说道:“慎行,那应该就是观音矶了吧?” 高慎行点了点头,答道:“应该就是了。” 徐十九道:“顶承江流,扼杀水势,不愧是天下第一矶” 不过相比观赏荆江大堤以及观音矶的瑰丽江景,徐十九更急切的却是早些抵达沙市,以尽快与十九大队的官兵会 徐十九跟高慎行离开杨庄之后,并没有北渡长江,而是一路西行有惊无险到了九江,再从九江乘船溯长江而上、直抵武汉,到了武汉之后两人很快就打听清楚74军正在荆门、沙市整补,便马不停蹄直奔沙市而来。 小火轮堪堪驶近观音矶,便见上面有个身影噗嗵跳进了江中。 “不好,有人跳江”徐十九没有任何迟疑,迅速脱掉身上军装,然后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江水很冷,不过短时间内徐十九还能坚持得住,当下奋力划水游向石矶,这时候矶上也有人发现了,大声提醒着徐十九,“这边,在这边。” 在岸上的指点下,徐十九很快找到了跳江的人,然后揪着他的衣领奋力游往岸边,最后在岸上人的帮助下把那人拖了上去,短短十几分钟,徐十九却险些虚脱,上次重伤后,他的身体终究还没有彻底恢复。 舒同文茫然无措上了观音矶,闭上眼睛纵身往前一跃,下一刻冰冷的江水就已经将他整个包围,舒同文已经存了死志,甚至都没有挣扎一下,只是翻滚的江流卷裹着他浮起、下沉又浮起,然后就慢慢的丧失了意识。 虚无中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舒同文慢慢的恢复了意识。 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舒同文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大队长,竟然是大队长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已经死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大队长?当下舒同文悲从中来,惨然道:“大队长,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我没能照顾好弟兄们,我没用。” “阿文?”看到自己无意之中救起的人竟然是舒同文,徐十九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又见到了十九大队的弟兄,惊的却是舒同文为什么要自杀?难道说阿文他们在撤退的途中发生了意外,所有的弟兄都已经没了? “阿文,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我已经回来了。”徐十九心中忧急,有心询问十九大队境况,可话到嘴边却全成了宽慰舒同文的话。 正好言宽慰时,小火轮已经靠岸,高慎行也跳了上来。 看见是舒同文,高慎行冷漠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了一抹激动之色,这时候舒同文也看见了徐十九身后那个满脸忧色的女学生,便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竟是钻心的疼,舒同文一时间有些痴了,难道自己没有死? “阿文没事了,我回来了,没事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舒同文终于确信他还没死,大队长也没死 霎那间,巨大的幸福感把舒同文彻底充满了,可紧接着,舒同文却鼻子一酸然后抱着徐十九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而且毫无形象地哭了个涕泪交流,那模样,那情形,活像个受了无数委屈然后终于找着了自己父母双亲的小孩子。 “大队长,大队长,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嗷嗷嗷……” “我回来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徐十九则一遍遍地轻拍着舒同文的肩膀,又一遍遍地重复着宽慰的话,“我回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关帝庙,二瓜正躺在稻草堆里百无聊簌地捉着蚤子。 李牧躺在旁边,两眼无神地望着头顶上的梁柱,一边有气无力地对着不远处的黑瞎子说道:“黑子哥,我饿,我好饿……” 黑瞎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口袋里倒有五百法币,可惜换不来半斤米,最近这半年国民政府开始疯狂印刷法币,法币已经严重贬值,而且贬值速度也是越来越快,法币兑换银元的比价几乎是一天一个价,现在各地的小商贩根本就不敢收法币了。 现在只能指望舒同文了,如果他也搞不来给养,大家真就只有饿死了。 毫无征兆地,正耷拉着脑袋侧躺在关公像下的小黑忽然竖起了脑袋,紧接着,舒同文就跟发了疯似的冲进了关庙大殿,一边高喊:“回来了,回来了,哈哈哈,大队长回来了,弟兄们,大队长回来了,回来了” 黑瞎子嗖的就坐了起来,二瓜、李牧和六个老兵也像弹簧般跳了起来,曹娇、顾雅琴也满脸震惊从偏殿中冲了出来,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就剩下半口气的一百多伤员也纷纷睁开了眼睛,尤其是原十九大队的那十几个伤员,更是满脸的惊喜。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转向了大门,然后,徐十九跟高慎行出现了。 “嗖”一个黑影最先从大殿扑了出去,扑向了徐十九身后的高慎行,是军犬小黑,小黑闪电般冲到高慎行跟前,伸出前爪搭高慎行身上,然后伸出它的舌头去舔高慎行的脸,这畜生可真灵性,竟还记得真正救了它的高慎行。 紧接着,黑瞎子、二瓜、李牧和六个老兵便嗷的一声扑了过来,一下就把徐十九、高慎行围在中间,曹娇和顾雅琴也围了上来,美目泛红却强忍着没落泪,二瓜这次也没哭,只是抱着徐十九胳膊大笑,歇斯底里地大笑…… 第6章谁敢动我的兵? 当张友全和一百多残兵带着半箩筐现大洋和大量物资回到文星楼时,整个文星楼都沸腾了,驻扎在文星楼里的8沛残部全都涌了出来,开始哄抢罐头、毛巾、香烟还有大米,张友全也不阻止,只不许这些残兵动那半箩筐银元。 有个排长兴匆匆地走到了张友全跟前,问道:“连长,上头发军饷了?” “狗屁军饷。”张友全呸了一声,让那个排长带着人把半箩筐现大洋抬进了文星楼,一边说道,“这都是从十九大队那个书呆子连长手中抢来的,他娘的,这小子真有些本事,一家伙就把沙市百姓给煽动起来了。” 排长挠头道:“连长,不会有什么事吧?” 十九大队不管怎么说都是74军的部队,人家上面有师长疼着,军人罩着,不像他们军完全是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孤军,据说连番号都要撤销,现在抢了十九大队的给养,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没事。”张友全却道,“十九大队的处境比咱们好不了多少。” 对十九大队张友全谈不上有多了解,却也不陌生,如果十九大队的大队长徐十九在,张友全是绝不敢胡乱伸手的,不过自从徐十九殉国之后,十九大队的地位便急剧下降,现在更是几乎被上峰给遗忘了,能有什么事? 话音方落,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他娘的,哪个王八蛋,找死啊?”张友全吓了一跳,遂即大怒,转过身来却看到一个上校军官已经昂首走了进来,那上校军官很年轻、很高大,也很英俊,看他气势汹汹的架势似乎来者不善,再仔细一看,张友全顿时就傻了。 徐十九,竟然是徐十九他不是已经在南京殉国了么? 作为rr师的老资格连长,张友全当然认得徐十九,可他不是死了么? 来人的确是徐十九,他从观音矶上救起舒同文后,很快就问明了原委,听说有人敢抢十九大队的物资,徐十九顿时就怒了,先回关帝庙跟十九大队的残兵见过面,他便带着舒同文直奔军残兵落脚的文星楼而来。 “大队长,就是他”跟在徐十九身后的舒同文一眼就看到了张友全,当即大吼道,“就是他带人抢了我们募集的物资。” 张友全的脸立刻便垮了下来。 徐十九冷冷地扫了张友全一眼,喝道:“报上你的姓名,职务。” 张友全本能地挺直了胸膛,大声吼道:“报告长官,卑职张友全,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军第rr师第旅第4团营3连连长。” “4团?”徐十九神色稍缓,问道,“你们团座呢?” 张友全神情一黯,低着头答道:“我们团座、营座跟旅座都在雨花台殉国了。” 徐十九这次过来是兴师问罪的,竟然有人敢抢劫十九大队的物资,这还得了?不过知道是故人韩宪元的部队,徐十九胸中的气就已经先消了一半,听说韩宪元团长已经在南京雨花台殉国,就连剩下的那点气也消了。 “罢了。”徐十九叹了口气,说道,“你马上带人把物资送回关庙,这事就完了。” 徐十九这个上校大队长都出面了,张友全这个小小的上尉连长哪里还敢放肆,当下赶紧吩咐手下排长带兵把抢来的物资连同半箩筐银元送回关庙,中央军毕竟不是土匪,张友全他们更不敢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徐十九在文星楼转了转,发现军残部的状况很糟糕,一问才知道,他们的军长孙元良已经被捕下狱,师参谋长自从与部队失散之后就再没归队,两个旅长四个团长也都在南京殉国了,张友全竟然是军残部当中军衔最高的军官 最要命的是,武汉行营已经根本顾不上这群残兵了。 想了想,徐十九对张友全说道:“张连长,带上你的部队去关庙吧,只要我们十九大队有一口吃的,就断然饿不着你们。” 张友全道:“徐长官,这恐怕不合适吧?” 在这之前,也有不少人包括58师的几个团长都动过军这几百残兵的脑筋,这些残兵虽然形容狼狈、士气低靡,枪支弹药也基本都拿去当了,可他们再怎么落魄那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稍加整训丨立刻就能恢复战斗力,还能带动新兵。 不过,关于是否撤销军的编制军委会却一直没有定论,这个事情没了结之前,贸然收编军残部当然是不行的,万一军委会最后不撤军的编,到时候新上任的军军长还有rr师的师长可就要找你的麻烦了。 张友全以为徐十九也想收编军残部,这可是大事。 徐十九却说道:“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不过是让你的弟兄跟着我们十九大队混一口饭吃,又不是要收编,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友全当然不信,却又不敢公然拒绝。 徐十九接着说道:“都是些破衣烂衫的,也用不着收拾了,马上集合你的弟兄,跟我回关帝庙。” 张友全无可奈何,只能应下。 关帝庙大殿。 二瓜、李牧两个更缠着高慎行讲突围的经过。 “慎行哥,给我们讲讲呗,你和大队长是怎么突围出来的?” “就是啊,慎行哥,十几万小日本都奈何不了你们,太牛了。” “慎行哥,我就知道你们没事,那天师座派副官过来跟我们说,你跟大队长殉国了,我就不信,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死。” “什么死啊死的,乌鸦嘴,慎行哥别理这憨瓜,快跟我讲讲突围的事。” 二瓜跟李牧左一句讨好,右一军奉承,指着高慎行能跟他们讲讲突围的事,可高慎行却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自顾自地擦拭着他的那杆改装步枪,尤其是那具瞄准镜,被他卸下来擦了又擦,漆面被擦得就跟新的似的。 高慎行跟弟兄们虽然厮混得熟了,却还是不怎么喜欢说话。 李牧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枪托上的两颗大星星还有五颗小星星,当即大叫起来:“二百五,二百五啊”李牧可是知道高慎行一直在暗中悄悄记录毙敌数字,一颗大五角星代表毙敌一百,小五角星代表毙敌十个。 “谁?”二瓜也真是个憨瓜,茫然问道,“谁是二百五?” “慎行哥,慎行哥是二百五”李牧一下没转过这个弯来。 不远处正在浆洗衣服的曹娇、顾雅琴还有于欢、苏慕几个女生顿时忍俊不禁,掩嘴失笑起来,李牧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当下恨得踢了二瓜一脚,又赶紧跟高慎行解释,高慎行倒是没怎么在意,却没想到二百五这个绰号不经意间就传开了。 正说笑间,348团团长李嵩又带着副官和两个卫兵大步走了进来。 李嵩刚刚在新兵训练营憋了一肚子火,没别的,这次补充的新兵素质实在是太差了,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风一吹就倒不说,还笨得不行,教了半个月队列,还愣是站不齐一个稍微像样一点的方阵,你说这叫什么事? 路过关帝庙时,李嵩不免又垂涎起十九大队的十几个老兵来。 一走进大门李嵩就看到了高慎行,高慎行虽然长得普普通通,可他手里的那具瞄准镜却是李嵩从未见过的,想不注意都不行,当下李嵩心里便又是一乐,好家伙,南京保卫战结束都两个多月了,竟然还有老兵来归队。 “黑大个。”李嵩目光转向黑瞎子,问道,“你们那个书呆子连长呢?” 黑瞎子赶紧起身,立正,敬礼,然后答道:“报告长官,我们连长出去了。” “行,跟你说也是一样。”李嵩道,“这次我是认真的。”李嵩的目光又从二瓜、李牧还有高慎行等十几个老兵身上逐一掠过,接着说道,“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肯到我们348团来,我就马上给你们于排长,怎么样? 黑瞎子、李牧、高慎行他们丝毫不为所动,只有二瓜起身很认真地回答道:“长官,我们是不会离开十九大队的 “我嘿,真他娘邪门了。”李嵩火了,“你们一个个脑袋都让驴给踢了,?宁可守在收容站饿死也不肯到我348团来当排长?老子的348团就这么不招人待见?”顿了顿,李嵩又杀气腾腾地道,“惹急了老子,把你们都绑了去,哼”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忽然从大门外传了进来:“这是谁啊,好大的威风” 李嵩闻言窒了一窒,回头看时,却看到一个上校军官已经带着舒同文昂然走了进来,待看清那上校军官的样子,李嵩的眼睛霎时瞪圆了,就跟见了鬼似的,徐十九?这小子竟然没死,他竟然活生生地回来了 徐十九也已经认出李嵩,而且知道这小子最近一直想撬他墙角,所以根本就没跟他打招呼,冷着脸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兵” 李嵩的脸顿时便僵在那里,虽说他是团长,徐十九只是大队长,可在58师谁不知道徐十九是师长冯圣法的心腹爱将?而且论铨叙军衔,徐十九已经是陆军上校,而他李嵩还只是陆军中校,还差着一个级别呢。 好半晌李嵩才在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抬手敬礼道:“汉魂兄,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呵,你可是九命猫,小日本又岂能奈何得了你?” 徐十九举手回礼,仿佛才刚认出李嵩似的,笑道:“原来是快仙(李嵩字)兄啊,我还以为是军委会哪个大员呢,刚才还真没敢相认。” “误会,这都是误会,那啥,我团里还有点事,就先失陪了,呵,失陪。”李嵩尴尬得直搓手,随便敷衍了几句过后便赶紧找个借口闪人。 第7章日子不好守 李嵩灰溜溜地走了,舒同文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 紧接着,军的残兵连长张友全已经带着人把上午抢去的物资连同半箩筐银元抬了进来,看到一袋袋的大米、一条条的香烟、一箱箱的饼于还有一扎扎的毛巾被抬进来,十九大队的百十来号残兵顿时间沸腾了。 徐十九回头吩咐舒同文道:“阿文,把这些慰问品给弟兄们分了。” 十九大队的百十号残兵顿时欢呼起来,军的残兵却是面有苦色。 徐十九却仿佛长了背后眼,当下又转头望着张友全和他身后的五百多残兵,笑道:“军的弟兄也都有份,人人有份。” 这下军的残兵们也欢呼了起来。 徐十九让人把那半箩筐银元抬上来,又把黑瞎子叫到跟前,说道:“黑子,你带一个排的弟兄带上这些银元去集市上采买物资,要猪肉、白菜还有粉条,今天晚上咱们吃猪肉白菜炖粉条,弟兄们得敞开了吃,每人管饱” 残兵们的欢呼声顿时变得越发热烈,几乎把关帝庙的楼顶都掀了。 十九大队的残兵们一个个兴奋不已,大队长就是大队长,他一回来整个十九大队立刻就大变样,再大的困难,到了大队长那里就不叫困难,从今天开始他们再不用饿肚子了张友全和军的残兵们也是两眼放光,今晚终于可以吃顿饱了。 喧闹声中,曹娇来到了徐十九跟前,低声说道:“大队长,胡连长还有小刀他们十几个伤口感染严重,必须及时送医,否则的话,恐怕就”说着,曹娇的美目就红了,作为医护兵,面对大量待救伤员却束手无策,她每天都活在煎熬之中。 徐十九在曹娇的带领下走进偏殿,偏殿是安置重伤员的地方,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稻草,上面并排蜷卧着十几个重伤员,头一个就是炮兵连长胡杰,徐十九蹲下身轻轻扳过他脑袋,发现左耳后的伤口已严重感染。 “胡连长的伤原本都快好了,因为没吃的,他非要去码头扛大包,结果不小心摔进了江中,回来伤口就感染了,然后一直发烧,人也是时醒时昏迷,不过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迷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曹娇说着便轻声抽泣起来。 徐十九便叹了口气,这就是弱国的悲哀啊,中国若有自己的药品工业,像胡杰这样的伤势,只需小小一瓶磺胺粉就足够了,可是现在,胡杰却只能躺在这里等死如果他徐十九再晚回来几天,胡杰只怕真就死定了。 曹娇又来到第二个重伤员跟前,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的右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拿出条湿毛巾非常轻柔地清理起伤口来,这个伤员的伤口在大脚趾上,已经严重化脓,隔着老远都能闻着股恶臭,也就曹娇不在意。 曹娇一边清理伤口,一边说道:“小刀在行军时给绊了一跤,大脚趾甲掀了,然后伤口就开始发炎化脓,一周前伤势恶化,整天整宿的昏迷,还说胡话。”话还没说完,昏迷中的小刀又说胡话了,“娘,我回来了,娘……” 徐十九的神情变得越发的黯淡,小刀是舒同文带出来的七个独生子中的一个。 再看剩下十几个重伤员,伤势其实都不重,真要是受了重伤,根本就熬不到现在,可既便是些小伤,如果没有药品,如果救治不及时,那也是会要命的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曹娇这个医护兵非常的尽职尽责,对伤员的护理已经做到了极致。 望着明显消瘦了一圈的曹娇,徐十九说道:“曹娇,让你受苦了。” “大队长,我不苦。”曹娇噙着泪水,说道,“只要弟兄们能够好起来,或者能够让他们在临走之前少受些折磨,我就吃再多的苦也没什么。” 徐十九深吸了口气,说道:“曹娇你放心,他们都会痊愈的,相信我。” “嗯,我信。”曹娇使劲地点着头,泪珠儿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当下徐十九回到大殿,叫上高慎行直奔58师师部而来。 春秋阁,58师师部。 冯圣法满脸疲惫从小汽车上下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卫兵:“待会如果有人来,就说我去武汉还没回来。” “是。”卫兵啪地立正,抬枪致敬。 冯圣法带着副官气哄哄走进指挥部,副师长何凌霄和参谋长杨绍任已经迎了上来,不过看冯圣法脸色就知道武汉之行并不顺利,不消说,急缺的装备、弹药肯定都没有要到,不过何凌霄和杨绍任对此也是早有心理准备。 淞沪会战一仗下来,59个中央军德械师被日军打垮,兵员、装备损失极其惨重,现在这59个德械师都等着军委会补充装备、弹药,补发军饷,再加上五战区几十个师还在徐州跟日军激战,短时间内军委会哪里顾得上74军? 74军的558师虽说也是德械师,在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中表现堪称优秀,可在老蒋心目中,74军怎么也无法跟桂永清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胡宗南的第l军还有罗卓英的第18军等嫡系部队相比,慢慢等着吧。 不过,装备、弹药可以暂缓,军饷却无法暂缓,58师的经费可是所剩无几了,上峰若再不拨款,全师九千多官兵就只能饿着肚子训练了,刚刚补充的新兵可是冲着能填饱肚子才来当兵的,若让他们饿肚子,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当下杨绍任问冯圣法道:“师座,军委会拨了多少经费?” “狗屁经费。”刚刚还在低头生闷气的冯圣法一下就炸了,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公文拍在桌上,怒道,“你们自己看吧。” 何凌霄和杨绍任凑过一看,顿时就傻眼了,敢情这是军事委员会出具给沙市行政公署的一封公文,让沙市行政公署帮助58师解决二十万大洋的经费,让沙市行政公署出二十万大洋的经费,这不推诿扯皮呢吗? 前前后后这样的公文军委会已经给了六七封,沙市行政公署却一分钱没给。 何凌霄嚷道:“沙市行政公署的刘主任早不知道躲哪去了,我们上哪找他去?” 杨绍任也道:“师座,军需处可是快没钱了,再不拨经费,就连口粮都成问题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让我安静会。”冯圣法强压下胸中的怒火,沉声道,“经费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们先忙去吧。” 话音刚落地,副官就急匆匆一溜小跑进来。 冯圣法火了,瞪着副官吼道:“我不说了吗,谁都不见” 副官愣了愣,结结巴巴地道:“师师座,他,他他他……” “管他娘的是谁?”冯圣法气得暴跳如雷,吼道,“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 副官咽了口唾沫,终于把嘴里打转的话给说了出来:“师座,他是徐十九啊” “管他徐十九还是徐十八……咦,你刚才说啥,谁?”冯圣法一下站起身来。 不等副官答话,一个修长英挺的身影已经昂然走进了师部,又啪地收脚立正,向冯圣法敬了记标准的军礼,朗声说道:“国民革命军陆军,第74军,第58师,**十九大队大队长徐十九前来归队,请师座……训丨示。” 冯圣法强压下胸中激动,向徐十九回了记军礼。 徐十九撤了军礼,笑道:“师座,我回来了,呵呵。”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死不了”冯圣法张开双臂,跟徐十九来了记熊抱。 旁边的副师长何凌霄用看鬼的眼神看着徐十九,简直不收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小子带着几百号残兵死守赛虹桥断后,还能活着突出了重围,这可能么?不愧是九命猫,几十万日军都要不了他的命,不可思议。 杨绍任是南京保卫战之后才调来58师担任参谋长,所以并不认识徐十九,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徐十九这人,杨绍任多次要求将包括徐十九在内的五百多名官兵从失踪名单转入阵亡名单,以报请抚恤,却都被冯圣法给压下了 杨绍任之前还不太理解,现在却终于明白,冯圣法是不相信徐十九会死啊。 都说这个徐十九是师座的心腹爱将,看来传言不虚,当下杨绍任上前两步,微笑着询问冯圣法道:“师座,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的九命猫了吧?” 冯圣法赶紧给徐十九介绍道:“阿九,这是去年底刚到任的参谋长,杨绍任。” 何凌霄也从巨大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上前往徐十九胸口捶了一拳,笑道:“你小子可真够行的,几十万日军都要不了你的命,喹?” 徐十九便啪地立正,分别给何凌霄、杨绍任敬礼。 冯圣法将徐十九摁倒椅子上坐下来,问道:“阿九,部队还剩下几个人?” 冯圣法问的当然是留下断后的部队,徐十九便叹了口气,黯然说道:“只有警卫排长高慎行跟我一起突出重围,其余的都殉国了。” 冯圣法也叹了口气,遂即又道:“不过只要你活着,十九大队随时可以重建。” 顿了顿冯圣法又道:“我记得十九大队好像有部份老兵、伤员撤出来了,对吧?” “是的,十九大队的确有二十多个老兵和伤员撤了出来,现在就驻扎在收容站。” 冯圣法对杨绍任道:“参谋长,马上给十九大队补足兵员,再安排一个临时驻地。” 杨绍任大声应下来,徐十九却摆了摆手,低声道:“师座,补充兵员还有安排驻地先不急,现在最要紧的是收容站那一百多号伤员,必须马上施救。”顿了顿,徐十九又道,“这一百多伤员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是骨于哪。” 冯圣法便叹了口气,关庙收容站里有74军一百多伤员,这个他当然知道,冯圣法也知道这一百多伤员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一旦救活就能成为74军的战斗骨干,可是,他冯圣法一没有药品,二没有医院,拿什么救活这些伤员? 没错,军需处的确有药品,数量还不少,不过那些药品既便是冯圣法也不能轻动,因为那是俞济时花高价从英国洋行购买的,这不过是俞济时暂时寄存在58师军需处罢了,没得到俞济时的许可,谁都不敢擅自挪用。 俞济时为什么要囤积药品,当然是为了牟利。 而且,像俞济时这样囤积居奇的军中高级将领并不在少数,要不然,**的经费、药品以及弹药装备绝不会匮乏成现在这样。 当然,**将领绝非囤积居奇的主力,囤积居奇的主力还是以孔祥熙、宋子文为代表的买办阶级,一方面他们拿出很小一部份私人财产捐给国家,支持中国抗战,借以换取爱国商人的名誉,可另一方面却暗中大发国难财,个人资产急剧膨胀。 千万不要高估这些买办的人格,唯利是图早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譬如孔祥熙,担任财政部长后开始整顿金融业,整顿完成之后,孔祥熙就从一个不太受江浙财阀集团欢迎的晋商变成了国民政府的财神爷,老孔拔一根毛,就能够给他的宝贝儿子孔令侃的中央信托局注资一百万美元。 譬如宋子文,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出任外交部长,长驻美国主持借贷事务,并先后以国民政府的名义从美国获得数次巨额借款,等抗战结束,宋子文就由中国首富一跃变成了世界首富,整个四十年代,宋子文都是全世界公认的最富有的男人,宋子文的巨额财富是从哪里来的,白痴都知道,以至于美国总统杜鲁门会气得在国会大吼,应该把蒋介石、宋子文这些蠢虫统统关进监狱。 何凌霄说道:“阿九,师座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 “岂止是不好过?”冯圣法苦笑道,“阿九,实话跟你说吧,为了筹钱、筹药品,我跑武汉腿都快要跑断了,可恨后勤部的那些高官却一个子都不肯给,磨破嘴皮子都不行,我真连跳长江的心都有了。” 第8章交际花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徐十九叹息道,“淞沪会战,近百个师被打垮,人员装备损失十之七八,南京保卫战又有十几个师被打残,人员装备损失更是惨重,这么多部队要在短时间内补齐兵员装备,又谈何容易?” 何凌霄道:“兵员倒是已经补足,就是装备还没有着落,现在各个团的新兵都只能先拿木头枪操练着,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杨绍任道:“更要紧的还是经费,军需处都唱空城计了。” 冯圣法道:“国民政府现在也难,到处都在伸手要钱哪。” “我看未必。”徐十九冷笑着道,“师座,我在武汉打听我们师驻训丨地时,顺便到汉口歆生路转了转,发现武汉的各部高官丝毫没受战局的影响,几乎是夜夜笙歌啊,可见国民政府并非没有钱,只不过那些高官不愿意花到部队身上罢了。” 何凌霄也冷笑道:“前线吃紧、后方紧吃,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杨绍任也愤然道:“真不知道这些混蛋是怎么想的,有钱去舞厅消谴,有钱去酒吧喝几千大洋一瓶的人头马,有钱举办整宿整宿的舞会,有钱去销金窟一掷千金,却愣是拿不出钱给**购买弹药军需,这些个蠹虫” “行了,别说了。”冯圣法正烦着呢,打断道,“说这些没用的于吗?” 徐十九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师座,枪支弹药我弄不来,不过从武汉各界名流的口袋里掏个几十万捐款我还是有把握的。” 何凌霄、杨绍任不禁恻目以对,冯圣法也不无希冀地道:“阿九你真有把握?” 眼下58师是真穷,徐十九要真能从汉口弄来几十万捐款,那可真是救了急了。 徐十九道:“政商各界名流个个都是铁公鸡,正常情形下要他们掏钱比登天还难,不过他们也有弱点,那就是死要面子,尤其不愿意在那些个名媛交际花面前落了自己面子,不敢说有十分把握,不过六七分把握还是有的。” 其实徐十九还是说的保守了,这事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因为当年在上海他就曾经这么于过,当然,这次不能再以保安总团的名义了,当下又说道:“不过师座,您恐怕得牺牲一下自己名声,走一趟汉口的销金窟了。” “这没问题。”冯圣法道,“小事一桩。” 顿了顿又道:“阿九,此事宜早不宜迟,你啥时候动身?” 徐十九苦笑道:“师座,这事可急不得,要想那些个政商名流乖乖掏钱,还得请一位重量级人物前来武汉,我得先往上海发个电报。” 上海,百乐门大饭店舞厅。 时针堪堪指向夜间十点正,大上海奢华的夜生活即将拉开帷幄。 上海虽然已经变成了孤岛,十里洋场却是奢华依旧,各界名流仍是夜夜笙歌。 迎宾乐队已经吹响了悠扬的萨克斯乐曲,一个个西装革履,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梳得苍蝇都站不住脚的绅士或者单身、或者挎着自己的女伴,陆陆续续地从大门进来,正在大厅里抽烟的舞女便会时不时地向他们飞一记媚眼。 这些舞女都是百乐门大饭店专门招聘的,个顶个年轻貌美、身姿窈窕,她们不仅可以陪客人跳舞,还可以陪客人共度良宵,其实就是高级妓女了。 不过,如果你以为这些舞女就是大上海的交际花那就错了。 在当时的大上海,交际花属于刚刚舶来的褒义词,只有那些世家出身,从小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以及礼仪训练,外加美貌如花、身姿婀娜的名媛才配称呼为交际花,像这些坐在大厅里揽客的就只能称其为舞女,而不能称为交际花。 真正的交际花这时候是不会出现在大厅里的,她们都在贵宾间休息呢。 但既便是真正的交际花,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眼下上海滩风头最劲的交际花无疑就是唐瑛,唐瑛的父亲乃沪上名医,从小家境优裕,毕业于中西女塾,也就是圣玛利亚女校,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甚至还能够用英文唱昆曲。 放眼上海滩,不知有多少自诩年少多金、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俊彦为唐瑛倾倒,前有宋家大公子子文,近有沪上豪商李公子祖法,又有郁达夫、胡适等文豪与其倾心相交,最近更有熊七公子猛烈追求,真可谓艳名满上海。 不过,风光如唐瑛,也有着她的烦心事。 此时,唐瑛就拿着一封电报陷入了愁思当中,就连周叔苹、陈曼丽什么时候走进贵宾间都不知道,周叔苹、陈曼丽也是沪上有名的名媛,不过两女毕竟稍嫌青涩,跟唐瑛比起来还差了些成熟的风韵。 周叔苹一把将电报夺了过去,故作惊讶地道:“呀,哪里寄来的鸿雁传书呀?” 陈曼丽也凑过来看,却发现电报局的抄纸上面只写了简简单单六个字,在汉、速来、有事,落款却是十九俩字,两女顿时闹了个满头雾水,电报的内容很好理解,有人请唐瑛去武汉,可十九这人是谁呀?唐瑛的倾慕者中有这人么 而且这人口气也大,当唐瑛是招之即来的舞女么? 周叔苹和陈曼丽原本以为唐瑛会把这封电报撕掉,或者揉成团扔进垃圾篓里,可让她们感到无比意外的是,唐瑛竟把电报拿回去小心地折好,然后收进路易威登手包里,最后起身有些伤感地说道:“两位妹妹,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周叔苹急道:“瑛姐,熊七少还等着你登台唱少***扇子呢?” 唐瑛闻言只是蹙了蹙娥眉,便径直转身走了,竟一丝迟疑都没有,这倒也符合唐瑛的一贯作风,对于那些已经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仰慕者,唐瑛一贯都不怎么在意,不过今天的情形却有些特殊,那个十九究竟是什么人? 周叔苹和陈曼丽不禁萌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 周叔苹虽然出道晚,毕竟也是在上海长大的,多少听说过唐瑛当年的一些风流韵事,当下跟陈曼丽说道:“曼丽姐,我听说当年唐瑛姐在嫁人后不久,就曾经跟上海保安总团的一个小军官疯狂地热恋,后来因为东窗事发两人才分的手。” 陈曼丽说道:“妹妹是说,是那个小军官发的电报?” “极有可能。”周叔苹咬着手指头,若有所思道,“唐瑛姐肯定是被触动伤心往事了,要不然怎么会扔下熊七少一个先回去了?”熊七少可是沪上豪商熊希龄最宠爱的侄子,在上海滩,熊七少也算得是年少多金、风流倜傥的典范了。 陈曼丽抿抿红唇,轻声说道:“真想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竟把熊七少都比了下去。” “曼丽姐,你该不会是想横刀夺爱吧?嘻嘻,不过也对哦,你若能把唐瑛姐的情人给夺过来,上海滩的头牌交际花就应该换人了。”周叔苹美目一转,忽然说道,“曼丽姐,要不咱们也去武汉,偷偷跟着唐瑛姐去。” 陈曼丽道:“你怎知道唐瑛一定会去?” 周叔苹道:“直觉,她十有**会去。” 周叔苹的直觉很准,唐瑛的确已经决定去武汉了。 唐瑛自十六岁出道,在上海交际场可谓阅男无数,可真正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烙印的却只有一个男人,他就是徐十九,很少有人知道,在唐瑛的内心世界里,就连她的初恋情人宋子文也远远无法跟徐十九相比。 唐瑛到今天都无法忘记,她第一次跟徐十九见面时的情景。 那是民国年(1934年)月的一天,唐瑛从北平回上海,刚下火车就看到了站在月台上抽烟的徐十九,他穿着单薄的风衣,戴着宽檐礼帽,低着头,脸上带着浓浓的忧虑还有落寞,在那一瞬间,唐瑛竟感到揪心的疼痛。 现在回想起来,唐瑛的心仍还隐隐作疼。 有句话说的好,有些人纵然相处一辈子,也始终无法碰撞出爱的火花,可有些人却只需人群当中的一回眸,就能倾心相恋一生一世,唐瑛以为他的缘份已经到了,只可惜,造化弄人,最后他们还是没能走到一起。 回想着跟徐十九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唐瑛不知不觉就已经泪如雨下,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见面定要在他身上咬一口。 次日,《大公报》汉口版、《申报》汉口版在第二版面报道了一则消息,沪上名媛唐瑛将偕姐妹周叔苹、陈曼丽搭乘英国皇家海军“纽芬兰”号轻巡洋舰前来汉口,消息虽然发在并不显眼的二版,却很快在武汉三镇传开了。 云集武汉的各界名流纷纷奔走相告,期待沪上名媛的到来。 随着徐志摩意外身故,陆小曼陷入人生低谷,唐瑛已经成了当时中国一枝独秀的名媛交际花,后人恐怕很难想象她在当时中国的影响力,如果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她在当时中国的影响力跟十几年后玛丽莲梦露在美国的影响力是差不多的。 武汉行营财政部的大员们尤其兴奋,如果唐瑛能够利用她的影响力搞一场义演,绝对可以博得云集武汉的各界名流们慷慨解囊,当然了,义演所得最终会有多少落入这些官员的私人腰包,又有多少拨付部队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第9章名媛募捐 冯圣法的司机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汽车拐了个弯缓缓驶入了歆生路。 歆生路曾是汉口英租界的金融贸易中心,大街两侧各国洋行、银行、工厂林立,虽然比不上大上海的十里洋场,却也算得上繁华了,国民政府收回英租界之后,歆生路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依然还是华中地区的金融贸易中心。 华北、华东大片国土相继沦陷,尤其是北平、上海、南京沦陷之后,大量工厂、学校以及政府机关纷纷迁至武汉,加上大量难民的涌入,使武汉的人口在极短时间内出现了爆发式的增长,这些难民都需要吃喝拉撒,竟使武汉显出一种畸形的繁荣来。 而歆生路的繁荣则跟整个大武汉又有所不同,因为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从全国各地汇聚而来的各界名流、政商显要以及名流高官们的家属,这些名流既便是在国难当头,也仍然维持着奢华的排场,天天都参加舞会,只顾及时行乐。 与此同时,五战区的几十万**却在山东跟日军殊死相博,为了筹粮、筹饷、筹集弹药补给,第五战区总司令长官李宗仁几乎把自己的头发都揪光了,小诸葛白崇禧来了一趟歆生路之后更是气得破口大骂:前线吃紧,后方却在紧吃 汽车沿着歆生路缓缓往前开,一路上只见人流如织,更有各式品牌的汽车络绎不绝,足有二十米宽的街道显得有些拥挤,仔细分辩这些小汽车的车牌,只有少数属于私人汽车,绝大多数都是各个政府部门的,军牌也不在少数。 放眼望去,各个饭店、舞厅、影院门口出入的都是头戴礼帽、彬彬有礼的中国绅士,他们身边的女士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穿的基本上都是瑞蚨祥的旗袍,肩上披的基本都是名贵的皮草,就连口红、手包都是国外进口的名牌。 后人恐怕很难想象民国时期各界名流的奢华生活。 过歆生路再拐进法租界,只见明德饭店前已经停满了小汽车。 明德饭店是法国商人圣保罗所建,是当时汉口最高档的饭店。 唐瑛已经入住明德大饭店,并将出席武汉各界为她举办的欢迎晚宴,消息一经传开,在武汉的各界名流顿时纷至沓来,就连当时重庆公于的中央银行董事长宋子文也放下手头繁重的公务,专门飞回汉口来给唐瑛捧场。 冯圣法让司机在街角停车,却没有急着下车,只是隔着车窗冷冷地打量着纷至沓来的各界名流以及军政两界的大员们,冯圣法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后勤部的高官,这些高官一边喊着没钱,一边却随手甩给饭店门童大面额的小费,还有他们身边的女伴们,一个个也都披着名贵的皮草,穿着精美的旗袍,唇上抹的是进口的口红,臂弯里还挎着路易威登手包,光一身行头就至少要值上数万大洋。 冯圣法的副官张少杰也看到了后勤部的高官,忍不住怒骂:“,这些狗官,让他给部队拨经费直说一个大子都没有,到了这儿,却肯花千金博美人一笑,真不是东西真应该把这些个狗官统统抓起来,枪毙” 冯圣法铁青着脸没吭声,心底大约是赞成张少杰的主张的。 徐十九却感到有些迷茫,他一直醉心于军事,对政治从来不关心也不感兴趣,可是他政治觉悟再低也仍能感觉得到,国民政府情形不对,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危在旦夕,这些名流高官们却还在后方千金买笑,这绝对不正常。 看看手表,冯圣法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阿九,我们也该入场了。” 当下冯圣法下了汽车,带着徐十九、张少杰直奔明德饭店大门而来,门童礼貌地拦下三人,笑着说道:“三位先生,请出示你们的请柬。” 徐十九还没有跟唐瑛见过面,当然拿不出请柬,冯圣法更不可能有。 门童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轻笑,肃手说道:“对不起,今晚的欢迎晚宴有严格的限制,没有请柬是不能够入内的,三位请回吧。” 张少杰火了,一下拔出盒子炮顶在了门童脑门上,狞声道:“你再说一遍。” 这之前出入明德饭店的一贯都是彬彬有礼的绅士,既便许多人满肚子男盗女娼,杀人碎尸的事也没少于,可表面上也要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门童何曾见过张少杰这种一句话不对就拔枪的大头兵?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冯圣法和徐十九正了正军帽,径直进了饭店大门。 一个挽着女伴看起来像是教授模样的名流忍不住低声斥责道:“这都什么人哪,在这样的场所动刀动枪?” 张少杰收了枪,回头向那教授就呸地吐了口浓痰,正好吐在那教授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上,教授身边的女伴顿时间松开挽着教授胳膊的双手,失声尖叫起来,教授的一张白脸也顷刻间臊成了猪肝色,悻悻然地转身走了。 今晚的欢迎晚宴是非正式的冷餐会,饭店一、二楼大厅已经摆满各式精美的糕点,还有牛奶、果汁、汽水等饮料,当然少不了美酒,在世界上稍微有些名气的酒类,基本上都能在大厅里找到,当然,价格不菲。 唐瑛端着只高脚杯,正跟北大教授胡适聊文学,看唐瑛言笑靥靥的样子,两人聊得似乎还颇为投机,其实胡教授才是真正的花丛高手,民国名流不知凡几,真正能够做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就他一个,在这方面,就连蒋委员长也要甘拜下风,大文豪鲁讯大诗人徐志摩,还有张小六子什么的,就更别提。 不过当徐十九略显孤寂的身影踏入大厅时,唐瑛立刻就撇下了胡大教授,甚至就连一句失陪都没有,搞得胡大教授颇尴尬,附近心不在焉地敷衍着仰慕者的周叔苹和陈曼丽也立刻瞪大了眼睛,凑在一起对徐十九品头论足起来。 “长得挺高大英俊的,加十分。” “五官硬朗,不奶油,加十分。” “军装挺刮,有型,再加十分。” “眼睛很亮,慑人,再加十分。” “眉宇间还有一股特别的气质,看上去挺忧郁的,再加十分。” 周叔苹、陈曼丽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天哪,如果再有良好的家世、优裕的家境,这简直就是另外一个张小六了,不对,他比张小六还要英俊,还要男儿气慨,这人简直就是上海滩所有交际花的梦中情人,难怪唐瑛至今对他念念不 徐十九却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别人品头论足,他跟着唐瑛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打算见我了呢。”唐瑛仰头望着徐十九,美目里流露出无限的哀怨,“你的心,真就是铁铸的?” 徐十九微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见你来了么。” 宝 书 网 W W w .b a o s h u 7 。CO m “是啊,你终于又肯见我了。”唐瑛自嘲地笑笑,虽然徐十九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却能够感觉到,两人其实隔着很远,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永远都不回再回来了,就如那天徐十九铁青着脸走出大世界时,始终没有回头。 收起满腹的哀怨,唐瑛说道:“有事的时候,你就想到我了。” 徐十九没有应声,只是拿出烟盒往嘴里叼了支烟,点燃,一口接一口地吸起来,很快他的脸庞便隐藏进了淡淡的烟雾中,烟雾朦胧中,徐十九的五官轮廓显得格外的冷浚,眉宇之间更有化不开的忧虑,一如那天月台上的初遇。 唐瑛的心便化了,叹息着道:“冤家,是我前世欠你的,说吧,什么难事儿?” “部队没钱买粮,只能饿着肚子训练,将来还得饿着肚子上战场。”徐十九吐出一篷烟雾,幽幽地说道,“饿肚子其实不算啥,扛一扛也就过去了,可是由于没钱买药,受伤的弟兄只能够躺在那等死,其中绝大多数弟兄的伤势其实并不重,只需要一瓶磺胺粉,就足够把他们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了。” 唐瑛低声道:“还让我出面募捐么?” 徐十九没有否认,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唐瑛含情脉脉地望着徐十九,说道,“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徐十九并没有回避唐瑛的眼神,低声道,“只要我能够做得到。” 唐瑛闭上了美丽的大眼睛,又掂起脚跟将火热的红唇送到了徐十九面前,仿佛梦呓似的说道:“阿九,再亲我一下好么?” 徐十九稍稍犹豫了片刻,便轻轻吻了下去。 不过徐十九控制得很好,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便又立刻分开了。 唐瑛睁开美目,望着徐十九的眼神显得越发的哀怨,她原本还指望着能用热吻唤醒徐十九对她身体的回忆,不过最终她却失望了,徐十九就是个铁石心肠,他的心就是铁铸的,再多的柔情也化不了,三年了,一直都这样。 “你知道吗,我已经跟李祖法离婚了。”唐瑛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我听说了。”徐十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再没有任何表示了。 唐瑛的美目又黯淡下来,叹息着说道:“可我又要结婚了,跟熊七公子。” 徐十九又说了一声恭喜,唐瑛很想从他脸上发现一丝表情,可她失望了。 “亲爱的,原来你在这。”一个油头粉面的年青人忽然端着高脚杯走过来,向唐瑛伸出他的右手臂弯,微笑道,“让我一阵好找。”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唐瑛迅速换上迷人的微笑,一边挽住年青人胳膊,一边给两人介绍道,“阿九,这位就是熊七公子,我的未婚夫,七哥,这位是徐十九,我认识多年的一个老朋友,现在是74军的一个军官。” 徐十九微笑颔首,他能感受到熊七公子眸子里的冷意。 熊七公子其实躲在角落里观察两人好半天了,刚才两人接吻时,他险些气得暴走,现在更恨不得在徐十九的俊脸上打两拳,不过表面上却保持着绅士风度,彬彬有礼地向徐十九鞠首致意,然后趾高气扬地挽着唐瑛走了。 第10章战功卓著 当唐瑛换上曳地的长裙款款登上一楼大厅跟二楼大厅中间的小舞台时,聚集在一、二楼大厅里的各界名流顿时掌声雷动,因为再接下来将是欢迎晚宴的高潮部份,沪上名媛唐瑛将当场献艺,表演《少奶奶的扇子》。 其实,唐瑛的演技、唱腔跟专业的昆剧、沪剧戏子相比还是略有差距,单论美貌,沪上比她更漂亮的舞女也不在少数,但是将演技、美貌、家世、谈吐以及修养等各个方面的素质综合起来,唐瑛立刻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否则,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名流对唐瑛趋之若骛。 一出《少奶奶的扇子》演罢,接下来就是舞会时间了,不少自诩年少多金、风流倜傥的名流、公子哥都在暗中摩拳擦掌,期待着能跟唐瑛跳第一支舞,熊七公子虽然已经跟唐瑛订了婚,却也并不一定有这份荣幸。 饭店的乐队指挥刚做好准备,唐瑛却对他打了个手势,乐队指挥愣了愣,便将高高举起的指挥棒放了下来,乐手们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乐器。 唐瑛拖着曳地的长裙,款款走到麦克风前,说道:“在舞会开始之前,我想先占用大家的几分钟时间,说几句话 正在摩拳擦掌的名流、公子哥们顿时竖起了耳朵。 唐瑛说道:“小日本亡我之心不死,继侵占华北、华东之后,又把目光转向中原,英勇的国军将士们正在前线与日寇浴血厮杀,我虽然只是个女流之辈,无法上阵杀敌报国,却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做些表示。” 已经得到唐瑛暗中授意的饭店仪司大步走上台来,接着说道:“唐瑛小姐将向国军捐献两千法币,同时希望在场诸位能够慷慨解囊,给予国军尽可能的帮助,为表示感激,唐瑛小姐将会把今天晚上的第一支舞献给捐款最多的嘉宾 在场的名流、公子哥们恍然大悟,这是要募捐啊,不过他们并不介意,在大街上遇到抱着募捐箱的学生,这些名流公子哥未必愿意掏一个子,可为了博美人一笑,他们却绝对舍得花大价钱,在今晚这样的场合,就更加不能落了面子。 有幸参加晚宴的后勤部大员兴奋得脸都红了,这下子想不发财都难了 很快就有人开始付诸行动,司仪在收了现金或者支票后开始高声报号:“沪上名士凌宪扬,捐款两千法币;沪上名士方伯奋,扣款两千法币;北大教授胡适,捐款五百法币;复旦大学前校长陈望道,捐款五百法币……” 这些还只是小喽罗,老鼠拉钎,大头还在后面呢。 在饭店司仪的刻意引导以及唐瑛的推波助澜下,一场募捐活动几乎成了斗富行动,越到后面,上台的嘉宾身份越显贵,捐款的数额也越大,而且后面的嘉宾基本不捐现金了,都捐支票,或者银行本票。 看到唐瑛跟上台捐款的嘉宾言笑靥靥,熊七公子不爽了,当下掏出支票薄刷刷写下一个数字,然后上前拍在捐款台上,司仪拿起支票时手都颤抖了,高喊道:“美亚保险公司中国总代理熊希龄老先生,的侄子,熊七公子捐五万,见票即兑” 大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熊七公子连连颔首致意,神情颇为得意。 熊七公子在台上顾盼自雄,无意中激怒了另一个来得更大的公子哥,这位公子哥就是财政部长孔祥熙的大公子孔令侃,孔大少自幼娇生惯养,就连蒋委员长也对他疼爱有加,从小到大他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到哪也都是焦点。 别看孔大少才刚二十出头,却已经是中央信托局实际上的掌门人了,手里掌握着上百万的巨款,而且是美元不是法币 凭心而论,孔令侃对唐瑛并没有多少兴趣,今晚他就是凑热闹来了,不过熊七公子那志得意满的样把孔大少给惹毛了,小子,在我孔大少面前猖狂,你还嫩了,唐瑛是你未婚妻又如何,今晚这第一支舞本大少跳定了,至于你,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吧。 孔大少有意落熊七公子的面子,当下也不上台,只是招手把饭店司仪叫到跟前,然后从秘书手中拿过一张银行本票递过去,云淡风轻地道:“美国花旗银行汉口分行本票,五万美金,见票即兑。” 五万美金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按照美国物价,差不多能够购买两架战斗机了 不过对于孔大少来说,五万美金真的不算什么,在上海圣约翰大学读书时,孔大少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有上万美金,在入主中央信托局之后,孔大少的排场那就更大了,有时候跟客人打牌一晚上就输出去好几万美金。 饭店司仪却是激动得腿都颤了,上台时还绊了一跤险些摔个狗吃屎,当司仪通过麦克风将孔大少的捐款金额高声报出来时,全场顿时一片哗然,唐瑛也是美目放光,从人群中找到老神在在的孔令侃,冲他柔媚一笑。 孔令侃叼着雪茄,冲唐瑛潇洒地挥了挥手。 熊七公子气得是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比权势,人家孔大少是蒋委员长外甥,比财势,人家老子是民国的财神爷,就是比拼相貌,他熊七公子比人家也要稍逊那么几分,在孔大少面前,熊七公子当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唐瑛今晚将要跟孔大少跳第一支舞时,一个戴着宽檐礼帽的中年人异常低调地登上舞台,将又一张银行本票摆在了饭店司仪面前,看到这张银行本票,饭店仪司竟半晌没反应过来,这是一张英国汇丰银行汉口分行的本票,金额是……十万英镑 饭店司仪颤抖着拿起本票,声音都颤抖了:“九号贵宾间的客人捐款十万英镑。” 在场的嘉宾们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二楼的九号贵宾间,孔大少的表情也僵在那里。 唐瑛美目里也是异彩连闪,敢当众落孔大少的面子,出手又如此阔绰的,恐怕只有那位了,唐瑛倒是没有想到,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对自己念念不忘,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不也依然收藏着他写给自己的那叠情书么? 大厅角落里,冯圣法也是咋舌不已,低声问徐十九:“阿九,这人谁啊?” 徐十九笑道:“还能有谁?除了宋家的大公子,还有谁敢当众落孔大少面子。” “原来是他。”冯圣法哂然道,“好一出甥舅争风,倒是便宜了咱们74军了。” 说话间,孔令侃孔大少已经站起身来,气呼呼地走了,显然他也猜到是谁了。 九号贵宾间里,宋子文正端着高脚杯,悠闲地品着酒,他也并非有意要跟自己的外甥争风吃醋,他只是想起了十几年前跟唐瑛初次相见时的情景,所以格外地想跟唐瑛聊聊,为此他不惜一掷万金,甚至还气走了自己的亲外甥。 以宋子文的丰厚身家,十万英镑实在不算什么,何况他现在还是中国银行董事长,负责协调各银行筹措军费,这笔捐款既便捐出去,最后也仍会存入银行,对于宋子文来说,这笔钱其实不过是从左口袋流入右口袋而已。 只不过,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超出宋子文的预料了。 舞台上,唐瑛再次站到了麦克风前。 “首先,唐瑛在这里诚挚感谢各位来宾的慷慨解囊,你们的善举将使成千上万的受伤将士重返战场,此外,我还有个小小建议。”唐瑛柔和的目光从在场的各界名流脸上扫过,出人意料地道,“我想把这笔捐款直接交给作战部队 话一出,正在吃甜点的后勤、财政部高官险些被噎死。 正在贵宾间里悠闲地品着红酒的宋子文也是脸色大变。 在场的各界名流也是窃窃私语,谁都知道国民政府的腐败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孔祥熙身为财政部长,就连购买枪支弹药都敢吃回扣,蒋夫人甚至敢把买飞机的钱压在花旗银行吃利息,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真要是把这笔捐款交给后勤、财政部,天知道最后能有多少落到真正需要的国军将士身上。 但是,知道国民政府腐败是一回事,直接把它挑明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唐瑛这么做是很犯忌讳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搞不好明天就有蓝衣社的特务找上门了。 “这笔捐款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给十几二十个师一分摊那就成了撒胡椒面,作用有限,所以我想把这笔钱交给战功最卓著的部队。”说着,唐瑛的目光便落在了应邀参加晚宴的军政部长何应钦身上,问道,“何上将,你说哪个部队战功最卓著?” 这可把何应钦难住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都输了,要想找出一支战功卓著的部队还真不容易,如果非要矮个中间寻高个,74军无疑是打得最出彩的。 淞沪会战,74军虽然阵亡了四千多官兵,却也毙伤日军四千余人,是参战几十个军当中唯一一支自身伤亡数字与毙敌数字较为接近的部队,邱维达的30u团还在顾宅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击毙日军五百余人,那也是整个淞沪会战当中唯一的一次局部胜利。 在南京保卫战中,74军同样表现不俗,尤其是冯圣法的58师,扼守牛首山,竟令日军第沛团不得寸进,最后74军虽然伤亡了六千余官兵,却也毙伤日军近四千人,所属的两个师是参战14个师当中表现最出彩的。 不过话到嘴边何应钦却改了口,说道:“当然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 “是么?”唐瑛笑吟吟地反问道,“可是何上将,怎么我听说在淞沪会战中杀敌最多的是74军,而不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啊?” 何应钦微微一窒,又道:“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在紫金山打得很英勇。” “可紫金山很快就失守了,不是么?”唐瑛又道,“倒是74军,在东南防线打得异常的顽强,尤其是58师守牛首山,日军两大精锐师团猛攻数日,竟不得寸进,何上将,我说的没错吧?” 何应钦无言以对,这些他当然无法否认,而且他也已经看出来了,冯圣法应该早已经跟唐瑛接触过了,唐瑛也早已经决定要把这笔捐款交给74军了,询问他的意见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既便有别的部队比74军打得更好,结果也是一样的。 “我刚才好像看到58师的师长冯圣法将军了。”唐瑛微微一笑,浑不顾众人的惊讶,便对着台下的人群问,“请问,冯圣法将军在吗?” 冯圣法从人群当中走出来时,财政部、后勤部的高官们还有各大银行的大行长们全都伸长了脖子,何应钦也是欲言又止,他们都很关心冯圣法将会如何处理这一笔捐款,如果冯圣法够聪明,就应该上交给军委会。 第11章得罪人 唐瑛将装满银行本票、支票以及现金的捐款箱连同帐本一起递给冯圣法,微笑道:“冯将军,请您收好。” 冯圣法接过帐本扫了一眼便直接揣入怀里,根本就没有公诸于众的意思。 何应钦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财政部、后勤部的大员们也变了脸色,捐款的数额并不是什么机密,他们很容易就能知道,但冯圣法这做派那就是要独吞捐款了,这小子也太不上道了吧,他还真敢伸这个手,这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这不算什么,后面还有更狠的。 冯圣法对唐瑛说道:“唐小姐,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唐瑛耸耸肩,笑道:“冯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便是。” 冯圣法说道:“我想委托唐小姐把这笔捐款全部兑换成美金,暂时存入花旗银行。”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各大银行的行长、经理、董事们就连杀了冯圣法的心都有了,就连贵宾间里的宋子文都变了脸色。 抗战全面爆发之后,国民政府由于经费短缺开始疯狂印刷法币,短短不到半年时间货币供应量就暴增了数十倍,这直接导致了法币的急剧贬值,黑市上法币兑换英镑、美金、银元的比价其实早已经崩盘,小商贩都开始拒收法币了 冯圣法如果直接拿走这笔捐款,其实相当于拿走一堆废纸,因为冯圣法无法用这笔钱从小商贩手中买到任何物资,如果冯圣法想从洋商手中购买物资,就必须通过中间买办,就必须首先把这笔钱存入银行,那时候,怎么使用这笔钱还不是上峰说了算? 可如果冯圣法将这笔捐款直接兑换成美金并存入花旗银行,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美金可是硬通货,在国内虽然不能直接流通,却可以在外国银行的各个分行兑换成另外两种能够在国内流通的硬通货——黄金或者银元也就是说,冯圣法这一兑一存,立刻就把一堆废纸变成了一笔真正可以使用的巨款。 这就打在了各家国有银行尤其是宋子文的疼处 因为花旗银行不是慈善家,他们存有多少法币,中央银行就得拿出相应的外汇储备或者黄金储备做抵押,而且还得按照一美金兑四元法币的官方汇率,而不是按照早已经崩盘得不像样的黑市汇率。 所以,冯圣法将这笔捐款兑换成美金存入花旗银行,就相当于直接从中央银行或者说直接从宋子文的口袋里往外掏钱,他能不心疼么? 不过要将这笔捐款兑换成美金并不容易,至少冯圣法自己是断然办不成的。 否则,谁拿着一笔法币都能够去外国银行兑换美金,以国民政府那点可怜的外汇储备及黄金储备,早就给挤兑得一于二净了,但是以唐瑛的巨大影响力,要办成这点小事显然是不成问题的,宋子文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唐瑛不要答应冯圣法的请求。 不过,让宋子文无比失望的是唐瑛竟然很于脆地答应了下来,并让冯圣法两天后再来汉口取本票,然后就被请进了九号包间。 悠扬的乐曲响起,舞会终于开始了。 徐十九站起身迎向冯圣法,笑着道:“师座,这次你得罪的人可有些多。” 冯圣法冷浚的目光从军政部长何应钦以及一于大员脸上扫过,发现这些个军政大员大多神情不善,当下撇了撇嘴不屑地道:“只要58师的弟兄有饭吃,有衣穿,伤员不会因为缺乏药品而躺在那等死,就得罪再多的人又有何妨?” 张少杰叹息道:“师座得罪了这么多大员,今后想晋升怕是就难了。” 冯圣法将高脚酒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说道:“就不晋升那又怎样?” 徐十九随手从侍者端着的托盘中拿了两杯红酒,正要将其中一杯递给冯圣法时,一朵艳光四射、风情万种的交际花已经袅袅婷婷走到跟前,微笑着说道:“小女子陈曼丽,不知道可有荣幸与徐上校共舞一曲?” 徐十九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风度翩翩地道:“陈小姐,请。” 望着徐十九搂着明艳照人的交际花的纤腰旋入舞池,冯圣法不无艳羡地摇摇头,张少杰也轻声嘀咕了一句,小白脸就是讨姐儿喜欢。 舞池中,徐十九正跟着陈曼丽翩翩起舞。 陈曼丽近距离打量徐十九,才发现徐十九的眉心竟然有一道伤疤,而且皮肤也略有些粗糙,不过这丝毫无损徐十九的男性魅力,陈曼丽甚至因此而心旌摇荡,她投身交际场也已经有好几年了,却从未有过一个男子能像徐十九这样让她心跳加速。 陈曼丽盯着徐十九明亮慑人的眸子,微笑着说道:“徐上校,你可知道唐瑛姐为你得罪了不少人呢?” “你跟唐瑛很熟?”徐十九逼视着陈曼丽的美目,低声问道。 “我们是好姐妹,无话不说的那种。”陈曼丽美目里流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仿佛在说唐瑛姐什么都跟我讲了,其中也包括你。 徐十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得出来,眼前这朵交际花对他的兴趣非常之大,不过他对这朵交际花却没有兴趣,甚至就连逢场作戏的兴趣也没有,自从俞佳兮堕江之后,他的情感之门似乎一下子就彻底关上了。 陈曼丽感受到了徐十九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冷漠,这让她难免有些羞愤,论姿色陈曼丽其实是要胜过唐瑛几分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出道太晚,也许就不是南唐北陆,而应该是南陈北陆了,陈曼丽有这自信。 陈曼丽很想从徐十九身上得到印证,结果却有些残酷。 一曲舞罢,徐十九毫无留恋地松开了挽着陈曼丽纤腰的手,说道:“陈小姐,请帮我给唐瑛稍一句话,就说我很感谢他,感谢他为58师九千多弟兄所做的牺牲,我,还有58师所有的弟兄都会永远铭记他。” “等一等……”等陈曼丽反应过来,徐十九早已扬长而去。 望着徐十九的背影失神了好半天,陈曼丽才回过神来,然后狠狠跺了跺脚,在心里发狠道:好罢,你把我得罪了,这事没完 陈曼丽气急的样子,正好落入了唐瑛的眼睛里。 唐瑛跟宋子文聊了没几句,便借故离开了九号包厢,事过境迁,如今唐瑛对宋子文早已经没有当初那种感觉了,宋子文虽然还对唐瑛恋恋难舍,不过唐瑛心里牵挂着徐十九,哪里还有心情去敷衍宋子文? 只是当唐瑛从包厢出来,却还是晚了半步。 唐瑛怅然若失,陈曼丽却上来气鼓鼓地道:“唐瑛姐,这家伙太气人了。” 周叔苹也说道:“这家伙的心还真是铁铸的,他就真忍心不跟唐瑛姐道个别?” 陈曼丽愤然道:“这家伙只是在故做姿态罢,标榜自己的与众不同罢了,哼” “故做姿态,标榜?”唐瑛苦笑摇头,黯然道,“不是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我就不相信,这世上还真有不偷腥的猫。”陈曼丽是真被徐十九惹毛了,说道,“唐瑛姐,你若不介意,我非要戏弄戏弄这家伙。” 唐瑛道:“你要不怕碰壁、难堪,尽管去戏弄他就是,我是不会介意的,不过我得提醒你,千万别把你自己给陷进去,这个男人就是个铁石心肠,不会怜香惜玉的,而且,他喜欢的也不是我们这种类型的女人。” 周叔苹道:“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他呀,他喜欢没有半点风尘味的大家闺秀。”唐瑛眼前忽然间浮现出一个明媚的倩影来,徐十九所喜欢的女人类型,就是那样的女子。 俞佳兮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刘畅便赶紧迎了上来。 “佳兮,我们项副军长过来看望你来了。”刘畅热情地道。 俞佳兮便轻轻蹙紧了娥眉,刘畅亲热的称呼让她感到极为不适,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女孩,所以并没有发作,不过跟着刘畅前来的那个项副军长却挺真诚,他没有贸然跟俞佳兮握手,还再三地表示了感谢。 俞佳兮的确是帮了新四军大忙。 前来皖南接受整编的红军游击队足足有八千多人,这些游击队在前来皖南途中就与小日本交上了火,其中有不少游击队员负了伤,新四军又是刚刚草创,野战医院的架子都还没有搭起来,高水准的军医更是一个都没有。 俞佳兮跟着何克启他们来到皖南,看到那么多伤员急需治疗,她当然不会旁观,再加上何克启他们又把高慎行从镇江打劫来的药品和医疗器械也带了来,俞佳兮就更不能坐视不理了,她很快就投入到了紧张的救死扶伤工作当中。 为了给新四军伤员做手术,俞佳兮甚至一再推迟了归期。 不过项副军长这次来找她,除了当面感谢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劝说俞佳兮留在新四军,听了项副军长的来意,俞佳兮不禁犯了难,一方面她急切地想要见到徐十九,可另一方面,新四军现在也的确需要军医。 第12章收编 第二天一大早,冯圣法长驱几百里刚回到沙市,水都没喝上一口,第5沛长王耀武就带着副师长李天霞、参谋长刘增耀找上门来了,汉口明德饭店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会有人第一时间给荆门、沙市的74军打电话。(百度搜索,) “森法兄,恭喜发财,呵。”王耀武连连作揖道。 “哪里哪里,发了点小财。”冯圣法知道这事瞒不住,索性大大方方承认,再说冯圣法也的确没想过要独吞这笔捐款,这笔捐款可不是个小数目,将近两百万元法币,足可兑换五十万美金,这么大一笔钱,绝对不是哪一个师能够独吞的。 其实,74军的军长俞济时昨天就已经找过冯圣法了,倒不是要从冯圣法手中夺走对这笔捐款的处置权,而只是希望冯圣法能够拿出部份钱款接济5沛,这样一来,这笔捐款就成了74军的经费,俞济时才好替冯圣法分担上面的压力 俞济时还是挺够意思,冯圣法也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下不等王耀武开口,冯圣法就主动说道:“佐民兄放心,有我们58师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们5沛,我已拜托唐瑛小姐将花旗银行出具的本票分成两张,每张二十五万,等过两天佐民兄你派人过来拿走本票就是了。” “森法兄,这怎么好意思?”王耀武、李天霞还有刘增耀闻言大喜。 5沛有了这二十五万美金,军饷、药品还有许多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58师副师长何凌霄、参谋长杨绍任,174旅旅长朱奇以及李嵩等几个团长却是老大不乐意,这笔捐款可是各界捐给58师的,现在让5沛一下分走了一半,他们能高兴得起来才怪了,师座也太大方了点。 冯圣法道:“你我兄弟,客气啥。” 见冯圣法如此于脆,王耀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下把冯圣法拉到角落,再压低声音说道:“森法兄,我们5沛有二十万美金就差不多了,剩下那五万美金,你最好拿到军委会上下打点一下,这次捐款的事你可着实得罪了不少人 “多谢佐民兄提醒。”冯圣法笑道,“小弟记下了。” 送走了王耀武一行,何凌霄、杨绍任和几个旅长、团长便纷纷埋怨起冯圣法来,只有徐十九站在角落里没说话。 徐十九能理解冯圣法的难处,当年他只是借用了一下保安总团的名义,最后募捐所得的五十多万大洋就让杨虎给拿走了四十万,冯圣法如果不给5沛分润好处,俞济时就没办法站出来说话,冯圣法就根本扛不住来自军委会的压力 “行了,都别说了。”冯圣法没好气道,“现在经费已经有了,军需补给不用你们再操心了,你们只管专心练兵就可以了,三个月,我只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军委会要派员前来检阅,到时候我要一支拖不烂、打不垮的铁军” 何凌霄、朱奇和李嵩等几个团长讨个没趣,怏怏地走了。 徐十九也道:“师座,如果您没什么吩咐的话卑职也要回关帝庙了,十九大队那一百多号伤员也该尽快送沙市医院就医了。” “阿九你先等一下。”冯圣法却叫住了徐十九,“伤员送医的事情让少杰去就行了。” 说完冯圣法又将少尉副官张少杰叫进来,让他去跟沙市医院联系,尽快收治十九大队的一百多号伤员,当然还有其余各营团的伤员,58师各营团的伤员不在少数,他们原本只能躺在收容站里等死,现在却终于有钱就医了。 冯圣法叫住徐十九,是要商量重建十九大队的事情。 “阿九,我听说你收容了军的五百多号残兵?”冯圣法若有所思道,“你小子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打算收编这些残兵?” 徐十九不好意思道:“是有这个打算。” “这恐怕不行吧?”参谋长杨绍任道,“军撤编的事,还没有定论呢。” 冯圣法道:“军座昨天跟我说了,军已经确定要撤编,过两天就该宣布了。”又转向徐十九,接着说道,“你要收编军的残兵我不反对,这些残兵也都是百战老兵,战斗经验那是不用说了,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些残兵来自不同的作战部队,要想把他们捏合成为一个整体可不容易,而且他们在上海、南京一败再败,心气也泄尽了,许多残兵已经变成了不思进取的兵油子,如何重振士气也是个大问题,这些你都想过吗?” 徐十九道:“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我有的是手段收拾他们。” 冯圣法道:“那行,我再拨五百新兵给十九大队,还是三个月的时间,你得给我训练出一支嗷嗷叫的虎狼之师 “是”徐十九啪地立正,朗声道,“卑职绝不辱命。” 关帝庙,一百多号伤员陆续被送上卡车,前往沙市医院接受治疗。 伤员终于要送医院接受治疗了,留下来帮忙的几个武大学生也要走了,曹娇悄悄来到舒同文面前,低声问道:“阿文,欢欢她们要走了,你不去送送?” 舒同文白净的脸庞立刻就红了,强自镇定道:“不去,有什么好送的。” 曹娇抿了抿嘴唇,促狭地笑道:“你真不去?我听说欢欢可是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对于自愿留下来帮忙照看伤员的于欢、苏慕这几个女大学生,曹娇是打心眼里喜欢,尤其是那个于欢,手脚勤快不说,嘴巴还甜,短短几天相处下来,曹娇就已经跟于欢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也知道了于欢心里的小秘密。 于欢喜欢上了舒同文,听说舒同文喜欢摄影,还把自己心爱的照相机典当了之后,于欢就暗中拿钱偷偷赎了回来,原本打算等过几天舒同文生日的时候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不想还没等到生日,于欢、苏慕她们就先要走了。 舒同文的脸越发红了,他其实也很喜欢于欢,漂亮、聪明又温柔的女生谁不喜欢? 不过一来舒同文脸嫩,不敢主动去接近于欢,二来舒同文也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也会像徐十九和高慎行他们那样,承受痛失恋人的痛苦,他更害怕假如自己有一天战死了,会带给于欢伤害,他真不想伤害这个善良的女孩子。 曹娇还想打趣几句时,于欢已经进来了。 曹娇向舒同文投来鼓励的眼神,然后转身走了,留在偏殿里的两个年轻男女便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沉默时间长了,气氛便变得越来越尴尬,最后还是于欢鼓起勇气将手中抱着的纸盒子递到舒同文跟前,说:“这个送给你。” 舒同文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接过纸盒子打开,盒子里却是一架相机,舒同文一眼就认出来,正是他拿去典当的那架相机,当下惊喜地道:“这个真是送给我的?” 看到舒同文满脸惊喜,于欢便也感到无比开心,笑道:“嗯,你喜欢吗?” “喜欢,我当然喜欢。”舒同文一高兴,人也就放开了,当下笑道,“小欢,我也有一样礼物送给你。”说罢舒同文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特别的项链,链子只是普通的红丝绳,吊缀却是一颗mm口径的步枪子弹,当然,火药已经清空了。 于欢的俏脸立时染上了一层红晕,她真没有想到舒同文也会给她准备礼物。 见于欢不说话,舒同文心下便难免有些惴惴然,再说这礼物也的确寒碜了些,当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那个,我去买条真正的项链……” 舒同文正要收回项链时,于欢却转了个身背对着舒同文,道:“能帮我带上么?” 舒同文啊了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战战兢兢给于欢系项链,结果手一哆嗦系成了死扣,于欢再想解下项链就得用剪刀了。 互赠完了礼物,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于欢是女孩子,自然不好意思主动,舒同文是个书呆子,他是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继续,于欢等了好半天也没见舒同文有所表示,心下又气又羞,当下只得鼓起勇气扑上来搂着舒同文的脖子,在他脸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下,然后转身跑了。 舒同文如遭雷噬,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就连于欢走了都不知道。 好半天后舒同文耳畔又响起曹娇的声音,笑道:“阿文,欢欢已经走了。” “啊?哦。”舒同文终于从巨大的兴奋中回过神来,遂即又是无比的失落,才刚尝到恋爱的滋味,却又和恋人分开了,而且这一别,更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够再相见,也许,这一分别就是生离死别了也说不定。 舒同文正怅然若失时,二瓜忽然走进来对他说道:“阿文,大队长找你呢。” “大队长他从汉口回来了?”舒同文闻言大喜,跟着舒同文就往外面走。 第13章练兵 高慎行神情冷漠地站在营房大门口,心里则在默默计算时间。 这已经是冯圣法、徐十九从汉口回来的两天之后了,军的编制被正式撤销,五百多残兵也被十九大队就地收编,十九大队已经搬出关帝庙,住进了城外于净的营房里,额外的五百名新兵也已经补充到位,整训即!将要拉开序幕了 徐十九已经把操练五百多老兵的重任交给高慎行,训练老兵和训练新兵不一样,训练新兵最好还是军事主官亲自操刀上阵,官兵相处时间越长,互相之间的信任度就越高,部队的凝聚力就越强,将来上了战场指挥起来就越发得心应手。 但老兵不一样,老兵不需要基础的队列、战术训练,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敲打。 所谓敲打,说白了其实就是给这些老兵一点苦头吃,重新激发他们的斗志,清除他们身上的颓丧之气,这无疑是一个讨人嫌的差事,很容易导致官兵之间的严重对立,如果徐十九亲自操刀上阵,一旦形成对立就再没有转圜余地了 所以最后,徐十九决定由高慎行训练这群老兵。 一来高慎行是陆军大学的高才生,本人的军事素养又极其过硬,应该能镇得住场子,二来既便高慎行跟老兵出现对立的情形,徐十九也可以出面居中调解,说白了就是让高慎行出面做恶人,徐十九再来示好收买人心。 两分钟的集合时间很快就过去,操场上集合的老兵却只有一半不到。 现在并非午休时间,更非深更半夜,两分钟完成集结其实一点不难,之所以有那么多老兵没能及时到操场集结,完全是态度出了问题,一方面是败仗吃多了心气已经泄了,另一方面是没人把外面的高慎行当回事。 不过就算是徐十九亲自来了,估计也差不多。 勉强完成集结的老兵表现也不怎么样,大多数人军容不整,不少老兵甚至连绑腿都没有打好,德械师的军容风纪早已经荡然无存,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军队其实也是一样,军容军纪要想练好,很不容易,可要败坏,却非常之快。 这些残兵从南京撤下来还不到三个月时间,就快要变成老兵油子了,如果再不花大力气进行整训丨这些残兵真的就要废了当务之急,是要扫除残兵身上的颓废之气,使他们重新振作起来,成为一名严格遵守军规条令的士兵 残兵连长张友全从营房里走出来,浑不在意地将军帽扣在了脑袋上,然后在几个亲信军官的簇拥下施施然往大门口走了过来。 高慎行闪身挡住大门口,冷然道:“站住” 高慎行正愁找不着骇猴的鸡,张友全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张友全停下脚步,指着自己鼻子跟高慎行说道:“高排长,你在跟我说话?” “张友全,你给我听清楚了。”高慎行冷冷地道,“现在我不是什么高排长,现在我是国民革命军第74军第58师**十九大队副大队长兼副训丨导官。”顿了顿,又道,“而你,也不再是什么连长,你现在只是十九大队一个普通士兵” “你说什么?”张友全闻言懵了,几个亲信军官也都懵了。 高慎行却根本懒得多说什么废话,冷然大喝道:“列兵张友全,鉴于你无故迟到,严重违反了出操条令,罚负重跑二十公里,不跑完不准吃饭” 话音刚落地,便有两个负责监督军纪的宪兵大步上前,将一个装满杂物的军用背包摁在了张友全的背上,张友全刚抠住背带,另一个宪兵早已经将一杆步枪挂在他的脖子上,背包和步枪压得张友全猛然一沉,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还有你们。”高慎行凶狠而又冷冽的目光越过张友全身后的几个军官,又扫过刚刚走出营房、未能在规定时间内完全集结的两百多号残兵,厉声喝道,“听好了,所有未能在规定时间内到操场上集合的,一律负重跑二十公里。 张友全和几个亲信军官神情不善,杵在那里不肯走。 另外那两百多残兵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认罚。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好说话,处罚太轻?”高慎行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狞笑道,“很好,那我就给你们加点料,让你们多点动力,现在是上午八点,中午十二点钟之前无法返回的,今天的中饭就不用吃了。” 这下迟到的两百多残兵再也无法淡定了,一天总共也就两顿于的加晚上一顿稀的,要是不吃中午这顿于的,下午的训练怎么扛得住?何况中午这顿还是猪肉白菜炖粉条,不吃就亏大发了当下两百多残兵便纷纷掉头,向着外面狂奔而去。 高慎行将操场里列队的两百多残兵交给舒同文,然后带着两个宪兵跟了出去。 张友全还杵在那里,心头却已开始打鼓,一个亲信军官凑上来,小声嘀咕道:“连长,这二百五该不会玩真的吧?”高慎行在南京保卫战中击毙两百五十个小日本的事迹现在已经传遍整个58师,二百五的绰号也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张友全咬咬牙,火道:“走,不就是二十公里么” 看到张友全在几个军官的簇拥下狼狈而去,舒同文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微笑,高慎行可是陆军大学高材生,还能治不了几个老兵油子?不过再转回头时,舒同文却已经换上了一副凶狠的表情,喝道:“全体都有,站军姿俩小时 新兵训练营内,徐十九训练五百新兵则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老兵的训练难在约束,新兵的训练则难在观念的转变,要让一个个的泥腿子从潜意识里接受自己变成士兵的现实,也是不容易的,若无法完成这样的转变,他们就上了战场也还是泥腿子,只能是白白送命。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要把我当做人,我也不会把你们当人”徐十九背负双手,在新兵队列前来回踱步,说出来的话又冷又酷,“在我眼里你们就是一群猪,一群除了吃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蠢猪,猪猡” 这是泥腿子们踏入军营后的第一次训练,徐十九必须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记忆,使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认识到军营的残酷,军营不是难民营,在你穿上军装、吃上军粮的那一刻起,你就成为了一名国民革命军士兵。 士兵是什么?士兵就是杀戮机器 这世上还有比杀戮更残酷的事情吗? “不要指望我会对你们手下留情,更别指望我会大发慈悲,你们这群蠢猪,如果你们不能达到我的要求,不能按时完成训练,我保证会踢爆你们的卵蛋,得连你爸、你妈还有你姐都认不出你们……”徐十九很严肃。 有个新兵蛋子却实在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已经走过去好几步的徐十九便猛然停下来,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嫌疑最大的那两个新兵蛋子,然后大步流星走回来,喝道:“谁?刚才是哪头猪在笑?” 那两个新兵蛋子赶紧绷住脸,又将瘦得只剩骨头的胸脯挺得老高。 “我再问一次,刚才是谁在笑?”徐十九刀子一样的眼神从那俩新兵脸上掠过,杀气腾腾地道,“如果现在你自己站出来,我还会考虑从轻发落,等到我查出来,我保证,会让你后悔报名来当兵,别以为我在说笑。” 两个新兵本能地避开了徐十九的眼神,却没人站出来。 徐十九站到其中一个新兵跟前,吼道:“刚才是不是你?” “不,不是。”那新兵吓了一跳,矢口否认道,“不是我。” 徐十九倒转教鞭,一木柄就桶在了那新兵小肚子上,新兵顿时便闷哼一声抱着肚子蜷缩成了一团,徐十九却瞪圆了眼珠子,几乎是咬着那新兵的耳朵厉声大吼道:“蠢猪,回答长官提问必须先喊报告,我才刚说过,你就忘记了?你的脑袋长屁股上去了,还是耳朵塞驴毛了?要不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你这头蠢猪?” 那新兵疼得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够连连摇头。 徐十九将目光转向另一个新兵蛋子,厉声大吼道:“你叫什么名字?” 有了身边战友的前车之鉴,这个新兵就学乖了,当即挺胸抬头回答道:“报告长官,我叫驴二蛋。” “驴二蛋,我的话很好笑吗?” “报告长官,你的话一点不好笑。” “蠢猪,你是在说我不会讲笑话么?” “不不,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蠢猪,回答长官提问之前要先说报告” 照例又是一教鞭抽在那新兵小肚子上,那新兵也跟着蜷缩成了一团。 徐十九又把目光投向剩下的新兵蛋子,满脸狰狞地说道:“你们是一体的,你们就是同一个圈里的猪,因为这两头蠢猪犯了错误,你们也必须一起受到惩罚,全都有,沿着荆江大堤长跑十公里,不跑完不准吃中饭。” 第14一章伙食 新兵的惩罚可比老兵轻多了,老兵得负重越野而且还是二十公里,而新兵只需沿荆江大堤跑十公里就行了,可既便这样,也只有不到一半的新兵能在规定时间内跑完十公里,而且跑完全程之后就基本上都累瘫在大堤上了。 徐十九打定主意要给这些个刚入伍的泥腿子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丨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心慈手软,他甚至没给这些泥腿子片刻的喘息,就挥舞起教鞭像驱赶羊群般把这些泥腿子从大堤上赶下来,开始了枯燥乏味的队列训 队列训练永远都是新兵的必训丨科目,而且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既便现在已进入热兵器时代,两军作战时不会再排着整齐的队列进行齐射或者冲锋,但是队列训仍然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它能够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它能够使工人、农民、学生或者小市民变成合格的士兵,变成军队这架杀戮机器的零部件。 说白了,枯燥乏味的队列训练能够最大程度地抹杀士兵的自我意志,却能最大程度地强化集体意志,时间长了士兵们就会养成一种近乎条件反射的习惯,当军队集体行动时,士兵们就不再会自主思考,而只会机械地服从命令。 什么叫训练有素?这就叫训练有素。 什么叫纪律,这就叫纪律。 纪律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练出来的。 当然,基础的队列训练是无法统一进行的,五百新兵只能以排为单位分开来训练,徐十九从师部要来了几个中央军校出身的尉级军官,这些尉级军官刚刚才从中央军校毕业,带兵经验是零,不过搞搞队列训练却是绰绰有余了。 一个上午,就只练了立正、稍息外加敬礼。 既便如此,也还有不少新兵蛋子没有学会,让他立正他就稍息,让他稍息偏立正,让他敬礼却用左手,中央军校出身的几个尉级可不会客气,动作做错了,抡起教鞭就劈头盖脸抽过去,结果不少新兵直接就躺下了。 是真躺下了,可不是装死想蒙混过关。 不得不承认,当时中国的国民身体素质的确是太差了,补给十九大队的五百新兵已经算得上十里挑一了,可一个个也全都是颧骨突出、面有菜色,衣服一脱,肋骨更清晰可见,两条大腿甚至比小日本的胳膊还要细上一圈。 这身体条件,稍微狠些直接就练废了。 可徐十九也不能把这些新兵给退回去,就退回去冯圣法也变不出来更加强壮的新兵,所以只能加强伙食,只要这些新兵每天都能够填饱肚子,不出两三个月,就会变强壮起来,此外还得补充油水,要不然很难扛住高强度的队列训练。 沙市东门口,老骆驼正在集贸市场上采购菜疏。 老骆驼姓骆,早年间曾是孙元良帐下一员虎将,孙元良还在中央警卫师当小连长时,他就已经是排长了,不过北伐时老骆驼的膝盖受了伤,人就废了,从此转行当了炊事班长,这一于就是十几年,当年威风凛凛的骆排长也变成老骆驼了。 军被收编,老骆驼便又变成了十九大队的炊事班长。 老骆驼身后还跟着两个伙夫,各推着一辆独轮小车,上面已经摆满了大白菜、土豆、地瓜什么的,可老骆驼却犹不知足,又拐进了一家猪肉铺,等老骆驼从肉铺里出来,身后已经跟了好几个肉铺伙计,抬着整爿整爿的猪肉往小车上放。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348团3营营长李绶青看了个清清楚楚。 昨天3营的炊事班长向李绶青报告说,十九大队天天吃肉,李绶青还不相信,今天他可是亲眼看到了,***十九大队还真是天天吃肉,没有天理了,凭啥十九大队就有肉吃,别的营团就只能天天啃疏菜窝头?师座也太偏心了。 李绶青回到团部就跟348团团长李嵩吵,李嵩听了也窝火,便撺掇了另外几个团长气哄哄地来到师部跟冯圣法吵 “师座,凭啥十九大队天天有肉吃,我们就只能啃疏菜窝头?” “就是,师座你不带这么偏心眼的,我们才是58师的主力团。” “师座,这事已经传开了,底下的弟兄们可是不于了,你说咋办吧?” 几个团长群情激愤,冯圣法一听就火了,瞪着牛眼就开骂:“吵什么,吵什么,你们几个愣头憨娃,想造反不成?”顿了顿,冯圣法又怒不可遏地道,“你们要也能替师里弄来十几二十万美金,我也让你们团天天吃肉,哼” 几个团长顷刻间就哑了,他们这才想起,若不是徐十九走了趟汉口,从那些个蠢虫腰包里骗来了五十万美金,74军一万八千多弟兄就该喝西北风了,就冲这,十九大队天天吃大鱼大肉也的确不为过,人家的确有这个资格。 不过老话说的好,不患贫而患不均,几个团长还是顺不过来这口气。 “师座,同是58师的官兵,搞特殊化的确不太合适,时间长了,十九大队的官兵难免会养成娇气,别的部队则难免心生怨气,不利于团结。”参谋长杨绍任站出来打圆场,其实在推波助澜,“要不,约束一下十九大队?” “约束什么,有什么好约束的?”冯圣法冷然道,“有本事的,就该吃肉。” 话音刚落地,几个团长又呲毛了,李嵩不高兴道:“论搞钱,我们比不上徐十九,可是论带兵,论打仗,却未必就输给了他。” 其余几个团长也鼓噪起来,很是不服。 “怎么,不服气?”冯圣法心中暗喜,表面上却冷冷地说道,“行,别说我这个师长没给你们机会,今天老子把话摞在这,两个月后,各主力团出一个营跟十九大队打擂台,只要你们能赢了十九大队,伙食标准一律向十九大队看齐” “师座,这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哈哈,这肉我们343团吃定了” “都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谁怕谁呀?” 几个团长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兴冲冲地去了。 杨绍任却担起了心事,说道:“师座,这消息一传出去,各团的训练热情是有了,训练水平肯定也能上一个台阶,可是,各主力团毕竟已经训练了一个多月,而十九大队才刚刚训练了三天,比拼队列十九大队必输无疑呀,这十九大队一输,各团伙食标准就得提升,经费开支就会猛增一大截,虽说这次进帐不少,怕也支撑不了太久哪。” 冯圣法摸摸鼻子,冷笑着道:“我有说过两个月后比拼队列吗?” 杨绍任闻言一愣,小声说道:“师座,你刚刚不还说让各主力团……” “我是说过让各主力团选一个营跟十九大队打擂台,可没说过比队列。”冯圣法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接着说道,“打擂台,比拼队列只是一个方面,除了队列,还得有射击、拼刺、负重行军等训科目,还得搞一场对抗演习。” 杨绍任瞠目结舌,小声说道:“师座,这似乎不太公平吧?” 这的确很不公平,十九大队一千人却有五百老兵,老兵超过半数,别的主力团老兵最多占到两成,比拼队列,各主力团还有胜算,比拼射击、拼刺、负重行军什么的,或者搞对抗演习,就根本没得玩,各主力团毫无胜算。 “公平?”冯圣法哂然道,“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公平。” 走到地图前,冯圣法又道:“到了战场上,小日本会跟你讲公平吗,小日本会因为你老兵少、训练不足对你网开一面,手下留情么?” 十九大队新兵训练营,新兵蛋子们正在吃午饭。 今天的午饭一如既往的丰盛,除了每人六个白面馒头,一碗稀饭,每人还有半小碗红烧肉,这些个新兵蛋子既然来当兵,家境就绝好不到哪里去,参军之前,很可能连肉味都没尝过,进入十九大队这三天是他们这辈子吃得最好的三天了。 徐十九背负双手,穿行在新兵蛋子中间,大声问道:“肉好吃吗?” “好吃”五百新兵异口同声地回答,老骆驼手艺不错,肉的确很好吃。 徐十九微微一笑,接着又问:“那够不够吃呀?” “不够”五百新兵再次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想不想吃更多的肉?”徐十九再问。 “想”五百新兵顿时间欣喜若狂了。 “好,从明天开始,咱们把吃肉的规矩改改。”徐十九收敛了笑容,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接着说道,“从明天开始,训练加量,但是,谁要是按时完成训科目,就可以敞开了吃,吃红烧肉,完不成的,从明天开始就没肉吃了。” 五百新兵顿时一片哗然,纷纷高喊起来:“这不公平。” “别跟我说什么公平,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公平”徐十九狞笑道,“有本事的,就该吃香的喝辣的,没有本事的,活该饿肚子。” 第15章地狱训练 新兵仅仅只是训练加量就在那里喊受不了,如果让他们去老兵训练营看看,恐怕就该庆幸了,庆幸他们的训丨导官不是那个二百五副大队长。 老兵训练营已经被高慎行打造成了地狱,真正的地狱 为了尽快扫除老兵身上的颓废沮丧之气,使之脱胎换骨,高慎行制定了最严格的训练标准,他完全是按照训练特种兵的恐怖标准来训练这些个老兵,早晚两次二十公里长跑是小意思,各种器械是必备科目,射击、格斗一个都不能 时不时的,高慎行还会在半夜三更来个野外拉练。 两个月来,老兵们就没有一刻得闲,不把他们体内最后的一点儿精力榨于,高慎行是绝然不会罢休的。 这不,凌晨一点刚过操场上就响起了尖锐的啸子声。 正在熟睡的老兵们猛然惊醒,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坐起来,又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军装、鞋子、打好背包、然后抄起步枪冲上了操场,果然,被所有老兵暗中蔑称为“二百五”的副训丨导官高慎行早已经冷着个脸站在操场上了。 五分钟过,所有老兵已经全副武装集结完毕。 紧急集合,白天限时两分钟,晚上则是五分钟。 最开始只有一半士兵能做到,但在高慎行“不让吃饭”的残酷高压之下,现在已经没人敢吊耳啷当了,既便是张友全这个老资格连长,也不敢在高慎行面前摆架子,当然,在背地里张友全骂高慎行骂得比谁都凶。 高慎行鹰一样的眼神扫过去,所有老兵纷纷虎着脸平视前方,绝没一个人敢跟高慎行对视,因为这二百五根本不讲道理,敢跟他对视就会被认为是挑衅,还不能笑,微笑也同样会被视为挑衅,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没说错,是残酷的惩罚,而不是严厉的惩罚。 何谓残酷?那就是要比严厉的惩罚还要可怕 有个老兵因为高慎行看过来时咧嘴笑了一下,结果就被罚武装泅渡长江,当然不是真的武装泅渡,否则这家伙早淹死在了江中,但既便是扛着行军背包和步枪在冰冷的江水中泡上两个小时,也足够把人冻个半死不活了。 面无表情地走了两个来回,高慎行突然大吼:“全体都有……” 列队的五百多老兵便齐刷刷地收脚立正,一个个把胸膛挺老高。 高慎行转身跨步,一边厉声大吼:“向右……转,目标白水滩,跑步……走” 五百多个老兵便齐刷刷向右转身,然后跟着高慎行甩开大步往十几里外的白水滩狂奔而去,白水滩有个浅湖,湖畔有大片滩涂草地,现在那一大片草地已成了十九大队的专用训练场,高慎行派人在那里搭了大量的训练器械。 不过这次,高慎行并没把五百老兵带往草地上的训练场,而是把他们带到了湖畔的滩涂上,借着惨淡的月色,老兵们意外地发现滩涂上居然也架起了独木桥、胸墙、天梯等训练器械,二百五这唱的是哪出啊,在淤泥滩涂上训练? “现在是凌晨三点十分。”冰冷刺骨的夜风中响起了高慎行同样冰冷的声音,“我给你们俩小时,全副武装滩涂越障,每人十个来回,我会在天梯上等你们,完不成的,今天一天的饭都不用吃了,至于偷懒的,你们知道后果” 话音落地,高慎行便非常冷酷地转身走了。 五百多老兵面面相觑,某一刻,一个老兵忽然大叫一声冲向不远处的滩涂,剩下的老兵这才如梦方醒,纷纷跟着冲了出去,霎那之间,五百多个老兵便争先恐后地冲进了又冷又湿又滑的淤泥中,挣扎着爬向第一道独木桥。 张友全一边奋力爬行,一边破口大骂:“高慎行,我你大爷” 马上有老兵大声附和:“连长,这二百五要把咱们往死里整啊。” “连长,咱们不玩了,再这样练下去,迟早得这让二百五给整死” “就是,咱们找徐十九去,徐十九不管,咱们就找冯圣法去,真不拿咱们军的弟兄当人看咋的?也太他妈过份了。” “给老子闭嘴,一遇到难处就哭爹喊娘,算什么爷们?”张友全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这种事情无论徐十九,还是冯圣法都不可能出面给他们撑腰,除非他们打算当逃兵,否则就只能咬紧牙关死撑着,还不能喊苦叫累。 张友全带着浑身泥水冲过独木桥,又挣扎着翻过胸墙,然后噗嗵摔进泥水里,不等手下心腹军官上来搀扶,张友全就已经挣扎着从泥水中爬起来,一边冲向远处的天梯,一边咬牙切齿地怒吼:“都他娘的给老子挺住喽,谁也不许认怂趴下” 老兵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天梯,迎来的却是高慎行的嘲讽。 “张友全,一片滩涂就让你犯难了?你是娘们吗,娘们都比你强” “赵老四,你昨天晚上没吃饭吗?鸭子都比你快,你连鸭子都不如” “马老七,你他娘的杵那里于吗?等别人扶你吗,你这头蠢猪,快滚下去” “孬兵,他娘的都是孬兵,一群孬兵,老子从来就没见过比你们还孬的兵你们于吗不去死,你们活着只会浪费口粮。” “噗嗵。”一个老兵越过天梯翻了下去。 “噗嗵。”又一个老兵在高慎行的口水中翻了下去。 两个小时过去,五百多老兵全部在淤泥滩涂中武装越障十个来回,然后一个个累得跟死狗似的,趴在岸上直喘息,高慎行却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从天梯上爬下来,又拍拍屁股吼道:“今天的早饭提前半小时,完了还有好事 说完话,高慎行就挎上自行车,径直骑着走了。 “我”张友全最先反应过来,从地上跳起来就往回跑,早饭时间提前半小时,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四十分钟内赶回军营,才可能赶上开饭的时间,若一个小时内回不去,今天上午他们就只能饿着肚子训练了。 其余老兵顿时间如梦方醒,纷纷跳起来,一边在心里诅咒着高慎行这个二百五,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向着军营狼奔而来。 348团团长李嵩起了个大早,打着呵欠走出了房间,昨天晚上他根本没睡好,因为十九大队的营房跟348团是紧挨在一起的,从凌晨开始,十九大队那边就闹腾了一夜,搅得李嵩和348团的官兵们都没怎么睡踏实过。 这时候天色才刚蒙蒙亮,348团两千多官兵也已经在操场上练得热火朝天了。 自冯圣法答应各主力团跟十九大队打擂台之后,四大主力团的训练热情空前高涨,甚至不需要各级主官督促,官兵们都会自发地展开训练,他们全都惦记着吃红烧肉呢,这几天隔壁营房传过来的肉香味都快把他们馋死了。 寶 書 蛧 W W w .Β á ò s ん u 7 。CO Μ 看到李嵩,正在监督训练的两个营长赶紧迎了上来。 李嵩冲对面呶了呶嘴,问道:“对面昨天晚上什么情况?” 二营长韩克强撇撇嘴,说道:“那个二百五又在发疯了,凌晨一点钟把部队拉到白水滩折腾了几个钟头,才刚吃完早饭,又他妈搞起圆木训练来了。” “圆木训练?”李嵩闻言微微色变,这玩意中央军校有,就是让士兵两人、三人或者四人一组,扛着圆木徒步野外行军,这不仅对体能要求非常高,对协作要求更高,每个小组只要有一个人倒下,剩下的人就很难坚持到最后。 李嵩也想在348团搞圆木训练,不过根本就不现实,因为补充入伍的新兵个个都瘦不拉叽的,风一吹就倒,别说圆木训练,就是早晚两次五公里武装越野他们都坚持不下来,也就是十九大队的老兵,还能咬牙坚持。 三营长李绶青道:“这个二百五还真会折腾人,看这架势,不把军这五百多老兵折腾死他是不会罢休啊。”顿了顿,李绶青又道,“不过你还别说,军这五百多老兵还真是好样儿的,二百五这么个折腾法,他们都坚持下来了 “那是。”李嵩肃然地道,“孙元良这龟孙子虽然不咋的,不过军的弟兄却都是好样的,在雨花台,两个旅长四个团长还有十几个营长几乎都殉国了,一万多弟兄最后就活了这五百多号人,没个几斤几两能行吗?” 李绶青道:“师座可真是偏心眼,五百多老兵全给了徐十九。” 韩克强道:“那二百五还不把这些老兵当人,净当牲口操练。” 李绶青道:“团座,过几天就是说好打擂台的日子了,这两个月对面五百多老兵净跟着那个二百五练体能、练技战术和射击了,就没怎么练队列,所以肯定得输给咱们团,不如趁这机会跟师座提提,分一部份老兵给咱?” 韩克强附和道:“就是,这么多老兵全都给了十九大队,纯属浪费啊。” 李嵩听了颇为心动,不过嘴上却说道:“你们先别高兴得太早,徐十九可是一直带着五百多号新兵在练队列呢,有什么话,等过几天先赢了十九大队再说吧。” 第16章黄陂阅兵 58师**十九大队要跟四大主力团打擂台比武的消息不知怎么就泄露出去了,不仅第九战区司令部、军委会的高官打电话来询问冯圣法,最后就连蒋委员长也被惊动了,表示要在比武当天莅临沙市,亲自担当裁判官。 蒋委员长这一掺和,事情就闹大了,比武的日期被迫后延。 俞济时一听蒋委员长要来,一拍脑袋58师的内部比武就变成了74军大比武。 没过几天,桂永清军也加了进来,最后竟成了两军之间的大阅兵、大演习。 与此同时,比武、阅兵的地点就从沙市改成了黄陂,中央日报、大公报汉口版、申报汉口版以及各大通讯社都开始连篇累牍宣传阅兵,黄陂离武汉并不远,完全可以想象,届时将会有多少名流、青年学生及百姓前往黄陂观看。 表面上看,这似乎是58师或者74军的莫大荣耀,其实没那么简单。 说白了吧,因为上次明德饭店募捐的事,许多人都在心里记恨上冯圣法了,都在等着看冯圣法出糗呢,你们58师不是很牛么,就连经费都能自己解决,行啊,好啊,倒要看看你们58师拿了这许多经费能有什么成果。 如果这次阅兵58师表现优异,那也就罢了,一旦表现不好,那冯圣法恐怕就会被舆论报纸的口诛笔伐给生生湮没了,为了实现捧杀冯圣法的意图,军委会的高官们还给74军找了个极厉害的陪练——第军 **由于派系林立,因此番号很乱,此前皖军、鄂军、镇嵩军、湘军的战斗序列中都曾出现过第军的番号,不过即将跟74军比武的27军却跟之前的四支27军毫无关联,乃是由37军、39军各一部外加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残部合编而成的。 南京保卫卫战中,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的表现比军兼rr师师长孙元良好不到哪去,紧要关头也曾撇下部队独自逃跑,不过他命好,有个叫邱清泉的好参谋长,在邱清泉的指挥下,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残部得以顺利突围 也正因此,桂永清非但没被解职,竟然还升了官,当上了军军长。 第27军下辖第师以及第46师,其中第46师的基干就是从南京渡江突围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残部,46师也是南京保卫战后首批整补的主力部队,装备好,训练好,战斗力还是相当强悍的,至少在军委会高官眼里是这样的。 沙市,58师师部。 参谋长杨绍任拿着一纸电文走进了作战室,苦笑着对冯圣法说道:“师座,阅兵的事情已经定了,时间就在半个月后,阅兵之后是演习,桂永清军已经确定参加,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黄杰第8军也有可能参加这次阅兵。” 副师长何凌霄撇了撇嘴,冷笑道:“军委会还真是瞧得起咱们74军呢,竟然拿两大御林军来给咱们当陪练。” 174旅旅长朱奇还有几个团长也是冷笑不止。 军所辖第46师的基于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说是御林军一点都不过份,黄杰第8军也不简单,其前身就是八国银行税警总团,这可是国民政府前财政部长宋子文斥巨资打造的精锐部队,一式的美械装备,相比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也是毫不逊色。 “陪练?”杨绍任苦笑,摇头道,“谁给谁当陪练还不知道呢。” 冯圣法淡淡一笑,说道:“看来,我冯某人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呢。” “他娘的,不就是咱们得了笔捐款么?”何凌霄火道,“可人家唐小姐就认咱74军,他们自己打不好,能怨谁? “行了,不说这个了。”冯圣法摆了摆手,又询问杨绍任道,“参谋长,从汉口订购的军需运到了吗?” “师座,我正想说这个呢。”杨绍任摊了摊手,苦笑道,“被服、军装、枪支弹药什么的都没有问题,不过咱们从英国人手中订购的门75mm口径克虏伯山炮很可能会被军政部给半道扣下,说是要拿出来当奖品。” “奖品?”冯圣法皱眉道,“什么奖品?” 这门75mm口径的克虏伯山炮虽然是英军淘汰下来的老旧山炮,但保养不错,冯圣法亲自到汉口验过货,至少有六成新,58师的炮营能否重建,全指着这门山炮了,现在却被军政部半道给扣下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杨绍任苦笑道:“还能是啥,演习优胜者的奖品呗。” “凭啥?”副师长何凌霄火了,怒道,“这是咱们58师拿自己的经费从英国人手中购买的山炮,军政部凭啥横插一杠拿来当奖品,这不扯蛋吗?” 杨绍任无奈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又有什么办法?” “狗屁,军政部这么做就是不行,这不是仗势欺人么?” “就是,咱们告军座去,军座管不了,咱们就告委座去” “他娘的,何应钦这是想于什么,公然打劫还是怎么的?” 朱奇和几个团长顿时间噪动起来,58师绝不吃这个哑巴亏。 “吵什么,吵什么?你们想造反还是怎么的?”几个旅长、团长正叫嚣时,俞济时冷着脸从作战室外走了进来,冯圣法等人赶紧立正敬礼。 俞济时回了礼,又一屁股坐在了作战室里的长条板凳上。 “那门克虏伯山炮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俞济时掠了冯圣法一眼,说道,“你们也不要心怀不忿,何部长这么做也是对的,眼下国民政府军费短缺,各军团、各军、各师都缺乏火炮,有道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军政部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 “可是……”何凌霄嘴巴一张就要分辩,却让冯圣法给制止了。 冯圣法制止了何凌霄,又以笃定的语气对俞济时说道:“军座你放心,这门克虏伯山炮,该是咱们58师的就还是咱们58师的,谁也抢不走” “这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冯圣法,这才是咱们74军的拳头部队” 俞济时欣然点头,心里也敞亮了不少,为了大阅兵、大演习还有58师的这门克虏伯山炮,俞济时其实刚跟何应钦大吵了一架,甚至还闹到了蒋委员长面前,不过最后俞济时却被老蒋狠狠训丨了一通,骂他只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有大局观。 这次专程来沙市,俞济时也是想要看看58师还有5沛的练兵成果,希望冯圣法和王耀武能够替他挣回脸面,狠狠地削一回何应钦的面子,你不是千方百计、绞尽脑汁要给74军小鞋穿么,行,咱就用事实告诉你,什么叫做精锐 俞济时来了兴致,又起身说道:“走,看看部队训练去。” “军座请。”冯圣法肃手做了个请势,他当然不会不答应,更不会遮遮掩掩,5练得怎么样他不知道,不过5沛的训练是绝对过硬的。 长沙,第军军部。 桂永清很喜欢搓麻将,一大早就跟副军长李树森、46师师长李良荣还有刚从衡阳过来的46师副师长周振强摆起了龙门阵。 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撤离南京之后,便开赴衡阳整补,很快又跟46师残部合编。 46师残部虽然不多,高级军官队伍却保留得很完整,而且大多都是保定军校或者陆大毕业生,而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高级军官却伤亡很大,老蒋又把邱清泉、廖耀湘等一大批优秀军官调到了新5军,这就更造成了高级军官的失衡。 合编之后,46师三个旅长只有138旅旅长马威龙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出身,桂永清晋升军军长后,继任的师长李良荣也是原46师副师长,桂永清便将他借调军部,让副师长周振强主持军训丨其实就是要架空李良荣。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蒋委员长做为**最高统帅,最擅长、最喜欢的就是拉帮结伙,当年张小六易帜,老蒋飞赴奉天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拉着东北军的几个少壮师长机场合影,以示笼络。 **的传统如此,不管哪个部队都是派系林立。 第27军同样如此,军长桂永清在想方设法架空46师师长李良荣,郁郁不得志的副军长李树森也在暗中拉拢李良荣,师师长李英又自成一系,一个小小的军,竟然就有三个山头,又能有多少凝聚力,又能有多少战斗力? “幺鸡。”桂永清一边打牌一边问周振强道,“部队开拔了吗?” 半个月后军要到黄陂参加演习,演习之后就要直接开赴徐州战场跟日军作战,这时候也的确要开拔了,不过对于即将到来的黄陂演习,桂永清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24师先不说,46师可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老底子,绝不是74军这样的杂牌能够比的。 “碰。”周振强碰了桂永清甩出的幺鸡,答道,“师座放心,部队已经开拔了。” “好,到了黄陂好好表现,得了那门克虏伯山炮,你们师就可以重建炮营了。”桂永清欣然点头,竟完全无视在座的李良荣,仿佛周振强就是46师师长似的,倒是周振强心底下有些不安,李良荣脸上却没什么不悦之色。 第17章吾枪即吾命 沙市,**十九大队驻地。 上午的训练已经结束,五百新兵已经在操场上集结完毕。 徐十九双手扣着武装带,正在新兵队列前来回踱步,在他身后,五百条老旧步枪已堆成几十个尖,要给新兵发枪了。 按照徐十九的原定计划,至少要给这些新兵蛋子三个月的训练时间,有了三个月的基础训练,各种技战术要领也就差不多学全了,这些新兵蛋子到了战场上也就拥有了一定的生存能力,再见见血,就能够很快地成长起来。 两个月的时间还是有些短了,许多技战术要领都还没练好呢,不过没有办法,徐州战场吃紧,国民政府已经无兵可调,只能将这些新兵蛋子调上战场了,其实真说起来,74军的新兵还算幸运的,许多部队的新兵只练了不到半个月就上战场了。 徐十九从前排排头看过去,跟两个月前相比,这些新兵无论肤色、目光还是气势都有了非常明显的变化,两个月之前,他们面有菜色、目光呆滞,人也蔫不拉叽的,两个月之后的现在,他们全都面色黝黑、目光锐利,人也精神多了。 用徐十九的话来讲,这他娘的才有了点军人的样。 “弟兄们,新兵训练已经结束,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一名真正的军人了。”徐十九冷厉的目光刀一样从前排官兵脸上掠过,大声说道,“作为一名军人,你们的职责就是保卫这个国家,保卫这个民族,保卫全中国的父老乡亲不受别人欺辱。” “当你们面对敌人的刺刀,你们必须明白,你们身后就是受你们保护的同胞,你们没有退路,除了决一死战,你们别无选择”徐十九的声音铿锵犹似金铁,接着说道,“当然,我不会让你们空着手去跟敌人博斗,今天,发枪 五百新兵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振奋之色,苦练了两个月,他们还没摸过枪呢。 “不过在发枪之前,有些话我必须讲。”徐十九大声道,“枪,不仅是杀敌的武器,它还是你们的生死兄弟,它更是你们的生命,枪在则人在,枪失则人亡,你们一定要牢记,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够扔掉手中的枪” “吾枪即吾命,枪在则人在,枪失则人亡” “吾枪即吾命,枪在则人在,枪失则人亡” “吾枪即吾命,枪在则人在,枪失则人亡” 先是几个军官生高声大吼,接着五百新兵也跟着大吼,气势熏天。 俞济时在冯圣法、何凌霄、杨绍任等人的陪同下过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望着十九大队那整齐的步兵队列,昂扬的精气神儿,再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俞济时不禁有也有些心绪激荡,唯一遗憾的,就该是军装了。 迄今为止,74军的新兵都还穿着五花八门的破衣烂衫。 徐十九已看到这边,赶紧跑步过来,立正敬礼然后大声报告:“报告军座,**十九大队正给新兵发枪,请您训示。” 俞济时回了礼,淡然道:“继续。” “是。”徐十九领命,又跑步走了。 俞济时扭头问冯圣法:“军装什么时候到?” 冯圣法看了看杨绍任,杨绍任赶紧回答道:“禀军座,从上海订购的军装已经托英国洋行的货船运到了汉口码头,各团、各营很快就能穿上新军装了。” “嗯。”俞济时点点头,说道,“这次大阅兵、大演习之前,各部一定要换上新军装,不仅新兵要换,老兵也要换,全军官兵必须以崭新的面貌、昂扬的军姿出现在黄陂,接受最高领袖的检阅。” 冯圣法等人赶紧立正应是。 俞济时扯了扯手上白手套,忽又问道:“咦,十九大队的老兵呢?” 冯圣法答道:“军座,十九大队老兵跟新兵是分开训练的,新兵在训练营训练,老兵却是在白水滩训练,离这有十几里地。” 俞济时问道:“于吗要分开训练?” 冯圣法忙道:“新兵最需要的是基础科目训练,而老兵最需要的却是精神意志、体能极限的训练,所以,分开训练效果更好。”稍稍一顿,冯圣法又道,“而且,老兵的教官是蒋百里先生的得意门生,他采用了特种训练方式,虽然残酷,效果却很好。” “蒋百里先生的得意门生,特种训练?有点意思。”俞济时道,“走,看看去。”当下一行人分头上了轿车,直奔十几里外的白水滩而来。 白水滩,老兵训练场。 高慎行手里拎着一杆老旧步枪,对着五百多老兵大吼:“你们可还记得,当年刚领到枪时所立下的誓言?” “吾枪即吾命” “枪在即人在” “枪失即人亡” 五百老兵大声回应。 尽管不少老兵心里恨高慎行要死,不过在经过两个月地狱式的残酷训练之后,已经没人敢公开向高慎行挑衅了。 “吾枪即吾命。”高慎行挑衅的目光从前排老兵脸上逐一掠过,冷森森地说道,“这话谁都会讲,可你们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对于你们手中的枪,你们又了解多少?你们,真的就可以做到枪在人在、枪失人亡吗?” 五百老兵闻言哑然,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 “根本不知道对吧?你们这群蠢猪,你们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枪”高慎行冷酷地道,“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枪,不是冷冰冰的死物,它是有灵性的,你珍惜它它就会珍惜你,你无视它它就会要你命” “枪还有灵性?”一个老兵轻声嘀咕,“这不扯蛋呢么。” 高慎行冷厉的眼神一下就转到了那个老兵身上,喝道:“王小木,出列” 刚才小声滴咕的老兵顿时头皮发麻,却还是乖乖上前一步,站到了队列前。 高慎行先把手中的老旧步枪放地上,又大步走到王小木面前,一把就把王小木手中那杆中正式步枪夺了过去,双手再那么一晃,一大堆枪械零件连同光秃秃的枪身就哗啦啦地掉落在了草地上,老兵们面面相觑,这个二百五想要于什么? “列兵王小木。”高慎行冷冷地瞪着王小木,沉声道,“给你半分钟时间,蒙眼,重新组装好你的步枪,如果组装不好,你应该知道后果。”话音方落,早有宪兵上前用一根黑布条将王小木的眼睛给遮了起来。 高慎行又从口袋里摸出块怀表,狞声道:“计时开始” 王小木愣了几秒钟,待反应过来赶紧趴地上摸索起散落的枪械零件组装起来,不过平时他很少拆卸枪械,对枪械构造并不熟悉,这时候给蒙了眼,再一紧张就更加不得要领,半分钟时间很快过去,王小木却甚至连撞针都没来得及装回去。 “时间到”高慎行一声闷哼,王小木便垮着脸僵在了那里。 “列兵王小木,全副武装越野二十公里”高慎行一声令下,早有宪兵拿着沉重的行军背包上前摁在王小木背上,又帮他组装好步枪挎在脖子上,王小木耷拉着脑袋,正要接受处罚时,忍无可忍的张友全终于站了出来。 “慢着”张友全挺身而出,大声道,“我们不服” “张友全,你想造反?”高慎行大步走过来,血盘大嘴几乎咬到张友全的脸,唾沫星子更是全喷到了张友全脸 想到这两个月来高慎行的残酷手段,张友全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难免有些心悸,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昂着头道:“我们不服,半分钟内组装枪械也许可以,蒙着眼睛却绝无可能,这绝不可能。” “不可能?”高慎行道,“你说不可能?” “绝不可能。”张友全大声道,“除非是神仙。” 高慎行死死地盯着张友全眼睛,把手中怀表递给身边的宪兵,又一把从张友全手中夺过了他那杆汉阳造,双手再那么一搭,那杆汉阳造又化为一堆零件散落在了草地上,最后高慎行又从宪兵手中接过黑布条蒙住了自己眼睛。 张友全的一颗心顿时间悬到了嗓子眼,二百五这是想要于吗? 前排老兵霎那间也睁大了眼睛,这个二百五该不会真能办到吧? 那宪兵却没想那么多,接过怀表清零之后便大声喝道:“计时开始” 下一霎那,高慎行便迅速蹲下,先从草地上抓住了汉阳造木质枪身,然后摸过一个个零件组装了上去,他的动作看着不快,可才十几秒钟就组装了大部份零件,等高慎行最后装上枪栓合上枪机,又过了数秒那宪兵才大喊出声:“时间到。” 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所有的老兵全都看傻了,这怎么可能? 张友全更是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却也有些佩服,高慎行这二百五虽然不近人情,却也是个有真本事的,至少玩枪无人能及 “怎么样,服不服?”高慎行拎着重新组装好的汉阳造,冷然道。 张友全咽了口唾沫,无言以对,高慎行闷哼一声,又道:“全体都有,全副武装越野二十公里,不跑完不准吃午饭” 第18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汉口医院。 包括炮兵连长胡杰在内,十九大队的一百多号伤兵已经陆续出院归队,工兵班长李子涵终于也出院了,他的伤口因为严重发炎,再加上还有弹片留在体内,先后做了三次手术又静养了两个多月才终于痊愈了。 不过来接李子涵出院的却是王玉兰。 住院期间,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的老弟兄偶尔也会来医院看望李子涵,不过来得最勤的无疑还是王玉兰,王大小姐几乎每天必来,短短两个多月,两人的恋情已经急剧升温,到现在两人颇有些如胶似漆的意思了。 “子涵,祝贺你康复出院。”王玉兰笑着送上一束百合。 李子涵接过百合花,又冲王玉兰微微一笑,说道:“谢谢。” “子涵,我还有礼物送给你。”王玉兰美目一转,又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张委任状,李子涵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份军政部少校参谋的委任状,抬头写着李子涵的名字,落款赫然是中华民**事委员会,还盖了章。 李子涵无比错愕,问道:“玉兰,这是怎么回事?” 王玉兰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子涵是这样的,我父亲跟军政部长何上将有些交情,我父亲把你的事情都跟何上将说了,何上将觉得以你的文化层次,在军政部更能发挥作用,所以决定把你调入军政部。” “玉兰,你先让我想想,好吗?”李子涵陷入了左右为难。 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能够调入军政部任少校参谋,还能跟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李子涵当然是打心底里愿意,可是,李子涵又实割舍不下十九大队的弟兄,他加入十九大队的时日虽不长,却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集体。 更何况,十九大队还曾两次救过他李子涵的性命。 十九大队的训丨诫是绝不放弃,绝不抛弃,既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十九大队的弟兄也绝不轻言放弃,既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十九大队的弟兄也绝不会抛弃自己的战友,难道他李子涵要成为十九大队第一个逃兵? 李子涵很想拒绝这份委任令,可当他看到王玉兰满怀期盼的美目,却犹豫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王玉兰对他这么好,为了他的前途,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就说这份委任状,只怕也是王玉兰百般求来的,他能拒绝她的好意,他能忍心? 武昌珞珈山,武汉大学文学院。 叶茹雪袅袅婷婷地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从附近经过的武大学生纷纷侧目,在青涩、稚嫩的武大女生面前,烫着波浪卷发、披着大红风衣并且蹬着小鹿皮软靴的叶茹雪实在是太耀眼、太出众了,就连女生都会不知不觉被她吸引。 受到叶茹雪的吸引,有个男生甚至一头撞上了路边的梧桐树。 叶茹雪却毫无察觉,她的俏脸上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 按说叶茹雪应该高兴才对,因为就在两天前也就是4月8日,**在台儿庄取得了空前大捷,一举击溃日军第第10师团主力,歼敌两万余人,还抓了上千日军战俘,这可是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从未有过的大胜 眼下,整个中国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叶茹雪这次搭乘美**舰前来武汉,也是为了转道前往徐州,专访第五战区总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将台儿庄大捷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幕后隐情公诸于众,最重要的,是将**所面临的困难公诸于世,藉以获取更大的物资援助。 可到了武汉后,叶茹雪却无比气愤地发现,各界名流、高官们竟丝毫没有国之将亡、民族之将亡的觉悟,前方将士正与日寇浴血拼杀,他们却在大后方醉生梦死,前方将士连饭都吃不上,他们却在舞厅、酒吧千金博舞女一笑。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可国民政府的高官们,还有那些所谓的名流们,却连商女都不如,唐瑛算是当下的商女吧?可她至少还知道竭尽所能为**将士募集军饷,那些名流高官呢?就连这笔捐款他们都想啄一嘴 国势颓废至此,叶茹雪如何还开心得起来? 叶茹雪真想通过自己的笔锋把这些个名流、高官的丑态全都揭露出来,可是她不能,她一旦将这些个黑幕公诸于众,全**民的抗战信心必将严重受挫,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受益的却是小日本。 可是,一想到正在前线浴血拼杀,正为国家、为民族流血牺牲的**官兵,叶茹雪不禁又心如刀绞,当那个高大、英俊并且永远带着丝冷酷的身影浮现在她的眼前时,叶茹雪的美目再次迷糊,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潸然而下。 是的,叶茹雪再次想起了徐十九,那个保安总队的军官。 事实上,这几个月来,徐十九常常会出现在叶茹雪的睡梦中,他就站在炮台山上,向着对岸的炮兵不断地打旗语,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向我开炮……每次从睡梦中醒过来,叶茹雪发现自己的枕头都是湿的,脸颊上也全是泪水。 于欢兴匆匆跑下楼,却发现表姐正对着一张照片在默默垂泪。 在于欢的记忆当中,表姐叶茹雪永远都是乐观的,开心的,由于家境优裕,姨父、姨母也总是惯着她,哄着她,从小到大,表姐脸上总是堆满了微笑,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至于哭泣,记忆当中似乎一次都没有过。 于欢不禁生出了好奇心,表姐在看谁的照片?是谁惹她伤心了? 悄悄绕到了叶茹雪身后,于欢发现照片上是个保安队军官,霎那间于欢就明白了,他一定就是表姐的心上人,并且,多半已经在某次会战当中殉国了,于欢不禁轻叹了一声,她已经听说,58师在黄陂阅兵之后就要开赴徐州前线,舒同文又要上战场了。 叶茹雪回头看见是于欢,便赶紧拭去泪水,却没有顾上把照片收起来。 “表姐,他是你的心上人么?”于欢离得近了,发现照片上的人竟隐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当下说道,“表姐,这人我好像见过。” “什么,你见过他?”叶茹雪闻言愕然,说道,“不可能。” 于欢从叶茹雪手中接过照片,仔细看过,肯定地道:“我肯定见过他。” “小欢你一定搞错了。”叶茹雪摇了摇头,黯然说道,“淞沪会战时候,他就已经牺牲在炮台湾的炮台山上了,我都只见过他两次面,一次还是隔着黄埔江……”想起最后看到徐十九时的场景,叶茹雪的美目不禁又红了。 于欢却不为所动,又问道:“表姐,他叫什么名字?” 叶茹雪拿回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进手包,一边说道:“他叫徐十九。” “徐十九?徐十九……”于欢凝思片刻,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就是他” 叶茹雪愕然看着于欢,于欢却兴奋地道:“就是他,阿文他们的大队长就叫徐十九” “小欢,你真见过他?”叶茹雪的声音有些颤抖了,那天在炮台山,她虽曾亲眼看到炮火将徐十九的身影给湮没,之后她也曾去吴淞找u沛的师长钟松核实,得到的消息是守炮台山的三百多人全部阵亡、无一生还,可这世上毕竟还有奇迹一说。 事实上,叶茹雪去吴淞去得早了,她如果晚两天再去,就会知道守炮台山的吴淞保安队和u沛残部并没有全部阵亡,其实是活了一个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徐十九。 叶茹雪期待着会发生奇迹,可又怕最后只是空欢喜一场,当下颤声道:“小欢,你不会是在骗表姐吧?” “肯定是他,就是他。”于欢非常笃定地说道,“不信你跟我去沙市,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他了,你就知道,我并没有骗你了。” “走,我们这就去沙市。”叶茹雪转身就走。 “哎,表姐你走错了,去沙市得往这边走。” “好,这边这边,快。”叶茹雪回过头又往另一边走。 于欢噗哧就乐了,笑道:“表姐,你该不会打算走着去沙市吧?两百多地呢,怎么也得找辆小轿车吧?”顿了顿,于欢又促狭地笑道,“表姐,你这么急着见这个十九,不会是已经爱上他了吧?” 叶茹雪俏脸微微一红,叶道:“小欢你胡说什么呀?” “我才没有胡说。”于欢笑道,“你看你,都写在脸上了。” “哪有。”叶茹雪小声嘀咕了一句,却终究有些底气不足。 其实,就连叶茹雪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爱上了那个保安队的军官,但是她无数次梦到徐十九,并为徐十九而流泪却是事实。 于欢却知道,表姐叶茹雪多半已经爱上那个徐大队长了,要不是这样,在听到他并没有殉国之时,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看她刚才颠三倒四的样子,整个就是一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生嘛,跟校园里那些个恋爱中的女生有甚区别 第19章精锐 沙市,十九大队驻地。 新兵、老兵的整训丨基本完成,去汉口疗伤的一百多号伤员也陆续归队,十九大队的人员逐渐齐整,距离阅兵还有半个月,差不多也该进行合成训练了,此时此刻,一千两百多官兵已经在大操场上集结完毕。 十九大队说是营级战斗单位,其实差不多已是团级编制了。 首先要确定的是编制以及军官的任命,关于这个徐十九拥有绝对的权限,冯圣法丝毫没有过问的意思。 在用人方面冯圣法跟别的**高级将领不同,别的将领用人时首先考虑的原则是,是否是自己的嫡系?不是嫡系再有能力也不绝不重用,是嫡系再没能力也要重用,冯圣法却不是这样,他用人首先考虑的是能力,只要你有能力,不是嫡系也能够受到重用。 徐十九将一千两百多官兵暂时编成三个步兵连、一个炮兵连外加警卫排。 步兵一连连长高慎行,兵力四百人,而且全都是高慎行选出来的老兵,这也是徐十九的一贯作风,或者说是十九路军的一贯传统,徐十九绝对不会将老兵平均分给各个连队,而是把最能打、军事素养最过硬的老兵收拢来,编成拳头部队。 步兵二连连长张友全,兵力三百人,只有一半的老兵。 步兵三连连长舒同文,兵力也是三百人,但老兵更少。 炮兵连连长还是胡杰,兵力只有百来人,而且全部都是新兵。 此外还有黑瞎子的警卫排,兵力八十人,全都是伤愈归队的老兵。 各步兵连的排长全部都由行伍多年的老兵担任,那十几个参与新兵训练的中央军校学员只当了副排长,不是徐十九小觑这些军校生,实在是这些学员还太嫩,一下子把整个排几十号人的生死全都交给他们,那是不负责任的。 这也是中央军在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中表现不佳的一个主要因素,因为中央军的基层军官大多由中央军校的毕业学员担任,这些学员虽然受过正规军校教育,绝大多数也算得上作风勇猛、敢打敢拼,但是他们的实战经验太匮乏了。 那十几个军校生当然不这样认为,他们的同期同学一毕业就全部当上了排长,他们却只是副排长,难免不服,难免牢骚满腹,徐十九根本不为所动,他绝不会把部队交给一群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新手,哪怕他们是从中央军校毕业的高材生。 满意地看了看十九大队纵横斜都成线的队列,徐十九道:“以排为单位,出发” 站在队列最左侧的一连一排在排长的率领之下跑步出列,前往军需处领取军装,师部军需处距离十九大队驻地不远,十几分钟后,一连一排便领回了新军装,又穿戴整齐,一色的灰色卡其布棉军装,一色的胶底黑布鞋外加一色的德式钢盔,甚至连肩上的子弹袋也换成了崭新的帆布子弹袋,还有军用水壶。 叶茹雪从轿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一支军容整齐、精神抖擞的**,他们穿着崭新的军装、打着绑腿、扣着钢盔,一眼望去,纵、横、斜都是一条明显的直线,尤其让叶茹雪眼前一亮的是,这支**全都目光炯炯、精神抖擞。 在安庆、九江还有武汉,叶茹雪也到好几支部队采访过,其中就不乏第87师这样的拥有辉煌过往的中央军德械师,不过采访的结果让叶茹雪失望,这些德械师的官兵大多精神萎糜目光呆滞,跟当初刚刚踏上淞沪战场时已然有了天壤之别。 而眼前这支部队,却让叶茹雪想起了刚进上海的第五军 叶茹雪不由自主地拿起胸前挎着的相机,连连按动快门。 听到“喀嚓”“喀嚓”的相机快门声,操场上列队的**官兵岿然不动,严格的训练使他们没一个人回过头来,只有队列前的徐十九冷着脸回过头来,叶茹雪便转动快门,正对着徐十九轻轻摁下了快门,然后放下了相机。 “是你?”待看清楚叶茹雪的面貌,徐十九不禁微微一愣,眼前这个女记者漂亮得有些过份,所以他还有印象,她不就是那天在虹河路桥阵地上遇到的那个密勒氏评论报的战地记者么,好像叫叶什么雪来着。 叶茹雪冲徐十九微笑笑,说道:“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中**人。” 这一刻,叶茹雪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这些天来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也都消散了。 徐十九闻言不禁也乐了,他想起了那天向对方报出的“中**人”字号,不过他的神情马上又黯淡了下来,因为接着又想起了牺牲在虹河路桥阵地上的五百多弟兄,那一仗,十九大队打得可真惨烈,六百多号人几乎打光了。 长沙通往武昌的公路上,军两万多官兵正浩浩荡荡向前行进。 再没有老百姓前来欢送,附近的老百姓全躲进了家里,透过紧闭的门窗缝隙不安地看着公路上开过的**队伍,随着国民政府财政的日渐枯竭,拖欠军饷已经成为常态,**官兵长时间领不到军饷,问题便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华北、华东的国土大面积沦陷后,**上百个师退到湖南、湖北、江西等省整补,给地方政府带来极大负担的同时,也给当地的治安造成了严重滋扰,中央军多少还能够领到一点军饷,然而地方部队就惨了,尤其是从淞沪战场上、南京战场上溃败下来的桂军、川军还有粤军,没有军饷就只能扰民,从老百姓的嘴里夺食。 这不是说桂军、川军还有粤军的军纪不好,他们其实也不愿意抢地方老百姓,可国民政府根本发不出军饷,当初出征时带的那点经费又早已经消耗殆尽,总不能让几十万官兵活活饿死吧?实在没辙,只能向老百姓伸手。 所以,在江西、湖南还有湖北数省,老百姓对**的感观已经非常的负面。 桂永清见沿途百姓、缙绅竟没一个出来欢迎、犒军,心里难免感到不高兴,便让司机停车,然后腆着个大肚子爬上了公路边的一座小山,从小山上往下看,只见军的官兵排着四路纵队浩浩荡荡向北,公路上烟尘滚滚,气势恢弘,桂永清这才舒坦了些。 一辆小轿车忽然出现在北边的公路上,逆着军的行军队列一路往南来,后面还跟着两辆卡车,这支车队占据了公路的最中央,引发了军行军队列的骚乱,刚刚那种铁流滚滚、气势恢弘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 桂永清正皱眉不悦时,副军长李树森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向他报告:“军座,何部长过来了。” “何部长?”桂永清脸色微变,赶紧一溜小跑下了山。 能让桂永清这样的中央军嫡系将领紧张的,当然只有军政部长兼第四战区总司令长官何应钦,桂永清气喘吁吁跑下山时,车队已停下,车门打开,何应钦的副官首先下车,桂永清赶紧趋前两步,抢在副官之前用手遮住了车门上沿 何应钦低着头下了车,桂永清和几个军官赶便紧挺身立正,向何应钦敬礼。 何应钦随意地回了礼,便径直上了桂永清刚才驻足的小山,桂永清、李树森还有军部的几个参谋闹了个满头雾水,只能跟着上了小山。 何应钦爬上小山之时,军的行军队列已经恢复了秩序,刚才桂永清感受过的那种大军行进的恢弘气势再次扑面而来,必须承认,中央军校教导总队还是有几个强将的,邱清泉和廖耀湘虽然调走了,可周振强、马威龙还在。 在周振强、马威龙的训练下,46师虽无法恢复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旧日气象,但跟别的中央军德械师相比,却明显要强出许多,别的不说,单是军容、队列,还有官兵的精气神就要比别的德械师胜出一大截来。 在**当下的战斗序列当中,军绝对当得起精锐俩字。 足足过了一刻钟,何应钦才回头对桂永清说道:“率真,你治军有方哪。” “哪里哪里。”桂永清心中得意,嘴上却谦虚道,“还不是总座栽培有方。” 何应钦对桂永清还真当得起栽培俩字,南京保卫战桂永清开完会之后便径直前往下关码头坐船过江,却把部队撇给参谋长邱清泉,蒋委员长闻讯之后起先是极为恼火后,多亏了何应钦的维护,桂永清才保住了总队长职务。 后来由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总队长晋升军军长,更是何应钦一力促成。 当然了,何应钦给桂永清的关照远远不止这些,说起来两人还是姻亲呢。 何应钦紧了紧身上的呢大衣,又说道:“我听说,74军的训练也不错,率真你可有信心在黄陂阅兵中战而胜之? “74军?不过是支杂牌而已。”桂永清不屑地道,“总座尽管放心。” “不可大意,74军虽是杂牌,可在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中表现都不错,你们军必须拿出十分本事,绝不可轻视之。”说着何应钦又拍了拍桂永清的肩膀,笑道,“只要你们在黄陂演习中胜了74军,46师炮营的装备也就有着落了。” 第20章演习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黄陂演习的时间终于到了。 演习场地选在黄陂县木兰乡,这里的地形相对复杂,人口也不算太密集,比较适合搞演习,演习指挥部也已经搭建起来,军的师、46师还有74军的558师也已经在演习指挥部外的开阔地上摆开了整齐的队列。 四个德械师,以营为单位摆成了一个个的方阵,从充当演习指挥部的大型帐篷外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煞是壮观。 十九大队的方阵处于58师的最前面,参与阅兵的uu名官兵摆成了前后二十排,每排六十人的方阵,徐十九站在方阵的最左侧,距离演习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徐十九开始时不时地抬起头,观察一碧如洗的万里长空。 今天天气这么好,小日本的轰炸机该不会来凑热闹吧? 武汉处在大后方,距离前线足有上千公里,小日本的短程轻炸机飞不了这么远,可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小日本的长程轰炸机前来窜犯,一旦小日本的长程轰炸机群在阅兵进行当中前来轰炸,后果将不堪设想。 其实,徐十九完全是多虑了,小日本现在已经不敢来轰炸武汉了。 南京沦陷后,国民政府所面临的形势不是一般的严峻,眼看着日本真有可能吞并整个中国,此前一直举棋不定的斯大林终于不淡定了,斯大林一不淡定,各种援华物资及援华人员便源源不断输入中国,其中就包括援华航空队。 到今年四月为止,苏联援华的驱逐机、轰炸机已经超过了三百架,援华的飞行员、地勤也超过了两百人,得到苏联援助之后,**空军的实力有了质的提升,小日本的长程轰炸机已经不怎么敢深入中国腹地来轰炸了。 上午十点正,一支庞大的车队沿着乡间土路缓缓驶来,还有好几百名荷枪实弹的宪兵随着车队跑步跟进,不消说,这肯定是蒋委员长一行人到了,队列等候的德械师官兵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不得不说,在**将士心目当中老蒋的威信还是很高的。 欢呼声中,蒋委员长以及军政部长何应钦、副总参谋长白崇禧等统帅部大员纷纷下了小轿车,早就已经等候在演习指挥部外的桂永清、俞济时、李树森、冯圣法、王耀武、李良荣等军、师、旅级高级军官便纷纷迎了上来。 蒋委员长面带微笑,与军、74军的高级军官们一一握手。 按照惯例,蒋委员长在演习结束之后才会检阅参演官兵,然而看到参演官兵个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蒋委员长忽然间也来了兴致,决定提前检阅,当下带着一大群高级将领向着两军官兵摆开的步兵方阵走了过来。 最先接受蒋委员长检阅的是师。 第师由湘军贺耀祖部整编而来,并非中央军嫡系,在淞沪会战中该师损失惨重,老兵几乎损失殆尽,转逮第7军之后虽然名义上变成了中央军,却不怎么受桂永清待见,所以装备比较差,甚至连着装也有些凌乱。 不过师官兵的精气神还算不错,行军列队也还算整齐。 缓步前行的蒋委员长向着列队的师官兵连连挥手致意,脸上也带着微笑,看得出来他对师官兵展现出来的精神面貌还算满意,其实在此之前,蒋委员长也曾经检阅过好几支部队,不少德械师的精神面貌远不如师。 紧随师之后的,是46师各团各营的步兵方阵。 有了师在前面做对比,46师的优势立刻就显现了出来,无论是手中步枪,身上的军装、头上的钢盔还是脚上的绑腿,46师都要比师齐整得多,既便是精神面貌,46师官兵也明显要比师官兵胜出一筹。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46师可是桂永清的嫡系。 蒋委员长也有些动容,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这样的威武之师了,站在蒋委员长身后的何应钦更是不失时机地夸奖了一句:“好一支威武之师,若我革命军数百个步兵师都有这样的精神面貌,何愁不能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 桂永清心中便不免有些小得意,当下示威似地拿眼睛往74军军长俞济时看去,俞济时装没看见,把视线转向了别处,桂永清不屑地撇撇嘴,小声对副军长李树森说道:“树森兄你可知道,精兵是练出来的,而不是靠钱堆出来的。 桂永清的声音不是很大,却足够附近所有人听到了。 桂永清这话明显有所指,暗讽俞济时拿了五十万美金却练不出一支精兵。 74军的高级军官们闻言顿时间面有怒色,李树森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可不想掺和到俞济时跟桂永清之间的纷争中去,他们一个是蒋委员长外甥,一个是何部长的爱将,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李树森所能够招惹得起的。 看到46师官兵军容整齐、气势俨然,蒋委员长甚至还特意停下脚步,把桂永清、李良荣还有46师的副师长周振强叫到跟前勉励了几句,看得出来,蒋委员长对46师的整训丨工作非常满意,连带着桂永清这个军长也沾了光。 检阅完46师,桂永清的鼻孔都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当5沛的步兵队列出现在蒋委员长和一大群高级将领面前时,桂永清却立刻有些傻眼了,因为5沛的官兵竟穿着一色的新军装,戴着一色的德式钢盔,还踩着一色的胶底黑布鞋,队列也比46师更加整齐,纵、横、斜向看都是一条条的直线 更重要的是,5沛官兵明显要比师、46师官兵更有杀气,没错,是杀气。 关于这一点,既便是尚未接受检阅的58师也不如5沛,王耀武还是有本事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在谭家桥仅凭一个旅的兵力截住红军整整两个军团,最后还打死了当时红军诸多师长当中最能打的寻维洲。 如果给已经接受检阅的三个师进行打分,师勉强算是合格,46师算良好,5沛却算得上是优秀了。 蒋委员长当年就曾经召见过还是**旅旅长的王耀武,对这员虎将印象深刻,当即将王耀武叫到跟前,让随军记者给他们两人合影留念,这可是师师长李英、46师师长李良荣都没有的殊荣,桂永清郁闷得不行。 俞济时却开心得不行,微笑着对桂永清说道:“率真兄你刚才可说错了,真正的精兵可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5沛的编制不比46师,装备也不如46师,可有一样却是46师比不了的,那就是老兵多,呵呵。” 南京保卫战,74军撤出来七千多官兵,是建制最完整的,可最后558师都被撤销了补充团的编制,沦为两旅四团的丙种师。 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只撤出来两千余人,可在跟46师合编之后却扩充成了三旅九团的甲种师,装备方面46师也是优先补充,为了这事俞济时是憋了一肚子气,也到蒋委员长面前闹过,但是没什么效果。 不过今天,俞济时却总算出了口恶气。 桂永清却还不服气,冷然反驳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新军装、新钢盔么?给我五十万美金,我能给军两万多官兵置办一式的美式军装外加美式钢盔,再说面子活儿可不是真本事,待会演习开始你就知道厉害了。” “是么?”俞济时微笑道,“那我等着。” 这边桂永清在跟俞济时打嘴仗,那边蒋委员长已经跟王耀武合完影,然后继续检阅最后一个受阅师——58师,不过有了5沛珠玉在前,58师就不怎么显现了,尽管58师官兵的军容风貌还有精气神也不差,却还是没能换来蒋委员长的驻足。 检阅完全部四个受阅师,蒋委员长又在众人簇拥下回了演习指挥部。 指挥部里早已经造好了摸拟沙盘,沙盘完全是按照木兰乡的真实地形复制的,为了这沙盘,统帅部的高级参谋们忙碌了差不多半个月,沙盘上已经插满了红蓝两色小旗,逼真地摸拟出了两军交战的态势图。 指挥部的一个上校参谋拿起指挥杆,指着沙盘开始讲解:“参与演习的红方为军46师,蓝方为74军58师。” 白崇禧皱眉道:“这似乎有些不妥吧,双方兵力不对等。” 何应钦反驳道:“没什么不妥,战场态势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本方兵力就一定能够占据优势,以前我们搞演习,总要求参演双方兵力对等,其实大可不必,何况58师参演兵力虽然少,所处的位置却更为有利。” 白崇禧不说话了,俞济时似乎也没什么意见。 负责讲解的上校参谋见没人发话,便以指挥杆指着沙盘中央一个山头说道:“这是木兰乡山区最高峰‘天子冲,,山上有一面红旗,在参演部队进入指定位置之后,46师由西向东攻,58师由东向西攻,夺取天子冲并坚守到明天天黑者胜出。” 最后上校参谋又询问桂永清、俞济时:“两位长官还有什么问题?” 桂永清、俞济时摇头表示没有疑问,上校参谋遂下令演习开始。 第21章不按规矩出牌 潘家湾,红军司令部。 司令部一个上校参谋放下话筒,扭头向站在地图前的红军司令报告道:“司令,演习已经正式开始。” 担任红军司令的是46师138旅旅长马威龙。 马威龙是黄埔军校四期生,从中尉排长于起,以作战勇猛而著称,在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中都有不俗表现,算得上是一员难得的战将,不过他也有着绝大多数**将领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勇猛有余,机变不足。 马威龙没有抬头,沉声问道:“各团都进入指定位置了吗?” 另一个上校参谋接过话茬道:“司令放心,各团都已进入指定位置。” 马威龙这才抬起手腕看看表,冷然道:“传我命令,各团原地待命。” 王家湾,蓝军司令部。 担任蓝军司令的是徐十九,接到演习指挥部命令之后,徐十九果断命令348团直插天子冲,343团、344团从观音沟、石板洼出击,截击46师的部队,除此之外,徐十九还命令高慎行率一支分谴队从彭家咀、白山洼迂回过去,奇袭红军司令部。 临时担任蓝军参谋长的李绶青说道:“徐大队长,你这可是违反了演习规则。” “规则?什么规则?”徐十九不以为然道,“按照演习指挥部划定的框框,两军围绕着一座山头拼装备、拼兵力,最后一方兵力耗尽,另一方顺利攻占山头,这就是规则?”徐十九撇了撇嘴,不屑地道,“小孩子过家家呢?” 李绶青道:“虽然可笑,但规则就是这样。” “这样的规则不要也罢。”徐十九道,“小日本可不会跟你讲规则。” 李绶青摇摇头,说道:“希望演习指挥部的老古董们也能够认同你的观念,否则蓝军既便端掉红军司令部,也还是会被判负。” 王家河镇,演习指挥部。 演习正式开始之后,军、74军的高级军官们便分成了径渭分明的两个群体,军的军官在沙盘左侧,74军的军官则在沙盘右侧,围绕着沙盘上红蓝两色小旗的变化,双方军官开始打起嘴仗。 “348团这是要于吗?想直插天子冲么?” “直插天子冲怎么了,拿下天子冲我们就赢定了。” “话不要说太满,就算348团能拿下天子冲,可问题是,守得住么?” “这就不劳贵军操心了,348团没点真本事,能被蓝军司令部选为突击部队?” “蓝军原本就兵力不足,现在竟然还要兵分多路,这不是自己找死么?红军完全可以将其各个击破,从兵力调配看,红军已经有所行动,九个主力团中的四个已经调往木兰山,很快就能吃掉迂回石板洼的344团了。” “吃掉344团,你们得有这副好牙口才行。” 军、74军的师长、旅长还有参谋们在那打嘴仗,蒋委员长却在旁边自得其乐,他很享受这种军营里的氛围,这让他回想起当年亲率黄埔学生军东征陈炯明的往事,怀念血火燃烧的岁月的同时,也有些感叹自己是真的老了。 彭家咀,剃了胡子乔妆成青年学生的高慎行正气喘吁吁地往前跑,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百多个学生,这些学生当然都是十九大队的老兵乔妆的,他们腰里都别着盒子炮呢,这支小部队就是徐十九刺向红军司令部的一把尖刀。 看到这些学生娃子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彭家咀村里不少热心的大婶、大娘都从家里拎出茶壶,请高慎行他们喝水,高慎行他们也不客气,接过茶壶就往嘴里灌,喝过茶水又甩开大步继续往前飞奔。 到了双泉寺,高慎行就不敢再往前行军了,根据徐十九的分析,红军司令部应该就在双泉寺附近了,尽管他们都乔妆成了大学生,但难保不被红军司令部的警卫识破行藏,所以必须首先确定红军司令部的确切位置,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不过事实证明,高慎行的谨慎完全是多余的,当高慎行带着两个侦察兵循着蛛丝马迹找到潘家湾时,发现红军司令部竟然没有在外围设置岗哨,他们很容易就混进潘家湾,对红军司令部实施了近距离侦察。 红军司令部设在潘家湾村村北的一所大院里,院里的兵力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排,此外村里还驻扎了大约一个营的兵力,不过戒备很松懈,以分谴队的战斗力,高慎行有信心在不惊动村中那个红军营的前提下端掉红军司令部。 高慎行当即带着两个侦察兵回了双泉寺。 潘家湾,红军司令部。 中午了,司令部警卫排的官兵们正在吃中饭,不时有阵阵饭菜香从院子里飘出来,留在大门外站岗的两个哨兵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想着早些换岗,好去美美地吃上一顿,话说参演期间,46师的伙食可是改善了许多。 “他娘的,我们可真倒霉。”一个哨兵小声嘀咕。 另一个哨兵便附和道:“谁说不是,偏偏轮到这时候站岗。” “别让这些兔崽子把饭菜都吃光了,我去跟老王头说一声,给咱留点。”那岗哨说着便走进了院子,门口便只剩下了一个岗哨。 剩下那岗哨正扭头往院里看,忽然感到脖子上猛然一凉,急低头看时,赫然发现自己脖子上竟然已经架了一柄冷森森的刺刀,那岗哨顿时大吃一惊,张嘴就要喊,这时候一只大手突然间捂住了他的嘴,同时耳旁响起一个冷酷的声 “我们是蓝军的,兄弟你已经阵亡了。”那声音压抑着说道,“你若愿意配合,那就点点头,你若不愿意配合……”那声音没有看着往下说,可言辞之间透出的冷酷意味令人心惊胆颤,那哨兵不敢怠慢,赶紧点头。 那大手终于松开,刺刀也移开了。 那哨兵回头看时,却发现制伏他的竟然是个学生,不过从这学生身上,哨兵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学生气息,在那学生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同样穿着学生装的学生,只不过这些学生手里全操着盒子炮,盒子炮的机头已经全部张开。 为首的学生一招手,身后几十个学生便从大门蜂拥而入,院子里很快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骚乱声,不过骚乱声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等哨兵被人推着走进院子时,发现一个排四十多号弟兄已经全部被人制服了,一个个双手抱头,蹲在那里。 红军司令官马威龙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气冲冲走出来,正要训丨斥时,几十支黑洞洞的驳壳枪枪口已经同时对准了他,马威龙到现在还没明白状况,皱着眉头道:“你们是哪个学校的?你们哪来的枪,到这于吗来了?” 高慎行上前两步,冷然道:“你就是红军司令?我们是蓝军的,现在你已经被俘了,请跟我们走吧。” “什么?”马威龙无比错愕地道,“你们是蓝军的?” 遂即马威龙又勃然大怒道:“胡闹,你们怎么可以破坏演习规则?” “演习规则?什么规则?”高慎行冷然道,“我不知道什么规则,我只知道你现在已经成为我们的战俘,走” 高慎行话音方落,蓝军一个大兵就上前来,极不客气地照着马威龙的屁股踹了一脚,马威龙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不等他稳住脚跟,又有两个大头兵像虎狼般猛然扑上前来,揪住他的双臂就反到了背后,然后摁着他往前走。 王家河镇,演习指挥部。 参与演习的裁判不断地从前方传回最新消息,指挥部的高参们也不断地把红、蓝两军的最新动态反映到摸拟沙盘 从目前的双方态势来看,红军已经很明显地占据了上风,侧击的蓝军344团已经被红军四个团合围在石板洼,蓝军的348团虽然抢先占领了天子冲,却正面临着红军三个主力团的猛攻,并且已经显露出了明显的颓势。 只有蓝军右翼的343团跟红军另外两个团打得难解难分。 蓝军虽然还有一个团的预备队,可无论投入左翼的石板洼战场还是投入中路的天子冲战场,恐怕都不足以扭转战场的形势,投入右翼的观音沟战场或许可以扭转战场态势,可左翼的343团一旦被全歼,蓝军仍然难逃败亡的结局。 何应钦微笑着道:“委座,看来蓝军败局已定。” 蒋委员长点点头,正要说几句时,一名上校参谋忽然匆匆走进指挥部,立正报告道:“委座,蓝军的一支分谴队刚刚奇袭了潘家湾,红军司令部已被全歼,蓝军司令部请求演习指挥部直接判定红军告负。” “嗯?”蒋委员长闻言一愣。 何应钦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皱眉道:“这不是瞎胡闹么?” 桂永清更是勃然大怒,冲冯圣法吼道:“你们58师还讲不讲规矩了?” “规矩?什么规矩?”俞济时冷然道,“战阵之上,赢才是最大规矩。” “委座,你得评评理。”桂永清急了,向蒋委员长求助道,“58师这么做,纯属投机取巧,真到了战场上,小日本可不会给你投机取巧的机会,到时候是要吃大亏的,委座,我请求演习继续,蓝军偷袭红军司令部无效。” “桂长官说的好。”冯圣法大声道,“战阵之上,小日本的确不会给我们任何投机取巧的机会,所以,演习才要更加贴近实战,红军司令部的警戒如此松懈,连我们师的一支小部队都能将其轻易捣毁,又如何挡得住日军的偷袭? “你……”桂永清大怒,一时间却无从反驳。 何应钦还想再说两句时,却被蒋委员长给制止了,老蒋淡然道:“蓝军奇袭红军司令部有效,此次演习,蓝军胜出。” 第22章不识抬举 从本质上讲,蒋委员长还是非常爱才的,尤其是军事人才 这次演习中,充当蓝军的58师不按规矩出牌,的确是违反了演习指挥部划定的条条框框,但是蒋委员长从骨子里欣赏这种风格的指挥官。 蒋委员长为什么会对共军队伍里那几个黄埔出身的师长念念不忘?譬如徐向前,譬如**,就是因为他们在当年的反围剿作战中打出了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使**、川军的围剿屡屡受挫,并且损失惨重。 其实,**队伍当中能力跟徐向前、**相若的师长一抓一大把,这些**师长之所以在实战中表现呆板,战术保守,完全是**队伍当中派系林立、各人只想保存自己实力的大气候所然,而跟个人能力无关。 但蒋委员长是永远不可能、也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当下蒋委员长将桂永清和俞济时叫到跟前,说道:“这次演习很成功,双方的司令官都很有水平,我想见见他们 俞济时又将冯圣法叫到跟前,问道:“圣法兄,这次演习是谁在指挥?” 冯圣法本待说是徐十九在指挥,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徐十九的出身始终是个大问题,一旦让蒋委员长知道十九路军还有这样一个“余孽”存在,并且还拥有很高超的指挥能力,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最好的结果无疑是蒋委员长向徐十九伸出橄槛枝,只要徐十九表示愿意归服,冯圣法相信以蒋委员长的胸襟还是愿意重用徐十九的,问题是,徐十九对蒋委员长和国民党的感观非常负面,他会向蒋委员长低头吗? 冯圣法觉得,徐十九十有**是不会选择低头的。 当下冯圣法回答道:“委座,军座,这次演习是高慎行在指挥。” 58师副师长何凌霄、参谋长杨绍任还有18旅旅长朱奇闻言都是一愣,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知道的,这次演习蓝军的司令分明是徐十九,怎么师座却说是高慎行?不过此时冯圣法已经在58师完全竖立起了威信,所以并没有人站出来拆穿他。 “高慎行?”俞济时点了点头,吩咐道,“让他赶紧来指挥部,委座要见他。” 冯圣法赶紧跑去给蓝军司令部打电话,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高慎行便和红军司令马威龙同时来到了演习指挥部,不过马威龙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的将校呢脏兮兮的,屁股上还有老大一个脚印,脸上也有明显的擦伤痕。 “马威龙。”蒋委员长一眼就把马威龙给认出来了。 马威龙赶紧挺身立正,一丝不苟地向蒋委员长敬礼:“委座。” “嗯,这次演习你的表现很不错,既然拥有兵力上的优势,那就该稳扎稳打,你的战术没有任何问题。”蒋委员长跟马威龙握过手,接着说道,“不过,你的警惕性还是不够,今后到了抗日战场上,可不要让小日本钻了空子。” “委座,卑职……”马威龙张嘴欲待分辩,蒋委员长却对他说了句好好表现,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站在马威龙右首的高慎行,很明显,蒋委员长对出奇兵一举端掉红军司令部的高慎行更感兴趣,马威龙其实只是个陪客的角色。 “你就是蓝军司令?”蒋委员长笑吟吟地望着高慎行,问道。 如果换成还在上陆军大学时,高慎行绝对会激动得热血激荡,不过在经历了淞沪会战以及南京保卫战,并且见识了**诸多黑幕之后,高慎行内心对蒋委员长的崇拜早已经荡然无存,甚至连蒋百里转赠的中正剑都被他给扔了。 “委座。”高慎行挺胸立正,不亢不卑地敬了一记军礼。 蒋委员长随意地回了记军礼,忽然说道:“我好像见过你?” 不得不说,蒋委员长的记忆力真的很惊人,高慎行考入陆军大学成为正则班第十二期学员之后,身为陆大校长的蒋委员长曾数次授课,还曾经合影留念,也许蒋委员长是在某张合影中看到过高慎行,所有还有一丝模糊的印象。 思索片刻之后,蒋委员长便回想起来了,说道:“你是陆大十二期学员。” 高慎行脸上不禁掠过一丝尴尬之色,蒋委员长的话触及了他心中的隐痛,这个时候侍卫长王世和走上前来,附着蒋委员长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蒋委员长便赶紧把话题岔开,握着高慎行的右手说道:“好的,好的,是金子在哪都会闪光。” 显然,王世和已经把高慎行被陆大除名的事情告诉了蒋委员长。 蒋委员长又询问冯圣法,高慎行现在具体什么职务、什么军衔,当他知道高慎行只是个副大队长,军衔更只是陆军少校时,当即对高慎行说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军委会总参谋部来?”又回头问白崇禧,“健生,你们总参谋部欢不欢迎哪?” 白崇禧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违逆老蒋,当下微笑着道:“当然欢迎。” 在场的**高级军官无不错愕,待回过神来,一个个又艳羡不已,谁都看得出来,蒋委员长这是动了爱才之念啊,调军委会总参谋部显然只是个过渡,在军委会待上几个月,再下放时少说也该是个旅长了,这可是连升五级啊。 更要紧的是,还在委座那里挂了号,今后就是天子门生了,这小子可真够幸运的。 蒋委员长这次是真的动了爱才之心,他的确有了重用高慎行的念头,如果高慎行上调军委会总参谋部后表现优异,别说是旅长,就直接擢升师长也是有可能的,抗战期间,因为表现优异而获得越级提拔的高级将领比比皆是。 不过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高慎行却说道:“委座,卑职只想待在作战部队。” 在场的**军官顿时间全都傻了,不是吧,这小子的脑袋被驴踢了,他竟然拒绝了委座伸出的橄槛枝?他还真就敢? 甚至就连冯圣都替高慎行感到惋惜。 蒋委员长脸上的表情也有着一刹那的僵硬,不过老蒋毕竟不是常人,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微笑着拍了拍高慎行肩膀,说道:“对的,对的,真正的男儿,真正的军人,是应该留在作战部队跟小日本殊死拼杀,而不该待在后方。 高慎行抬头挺胸,啪地又是一记军礼,说道:“多谢委座成全。” 蒋委员长微笑笑,又回头对众人说道:“我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吧。” 说罢,蒋委员长便径直转身走了,何应钦闷哼一声跟着往外走,临走到帐篷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骂高慎行:“坐轿子骂人——不识抬举” 在场的高级将领纷纷离去,神情各异,帐篷里很快便只剩下了冯圣法和高慎行两人,冯圣法似乎有话要跟高慎行说,不过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高慎行心下却无比的平静,对于刚才所做的决定,他也浑没有一丝的后悔。 桂永清跟着上了何应钦的车,不依不挠地道:“总座,演习的事真就这样算了?” “不算你还能怎么样?”何应钦没好气地道,“那个马威龙也真是的,他怎么就这么大意,竟然让58师一支小部队端了他的司令部,哼” “这谁又能想到啊?”桂永清道,“58师完全就是乱来嘛。” “行了,你也别说了。”何应钦道,“演习结果已定,改不了啦。” “那炮营的装备呢?”桂永清急道,“那门75mm口径的克虏伯山炮……” “那门克虏伯山炮你就别想了。”何应钦说此一顿,又道,“不过炮营装备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想办法 桂永清不说话了,不过看他的表情,这口气憋得着实不轻,心里更是将冯圣法和58师恨到了骨子里,话说,这次演习他桂永清的脸着实丢大了,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还是当着蒋委员长的面丢的脸,这会严重影响到他的前途。 见桂永清神情不豫,何应钦又劝慰道:“你也别闹心了,明天不是还有黄陂阅兵么,让李良荣和李英在阅兵式上好好表现,争取把74军的嚣张气焰压下去。” 桂永清却沉默着没有吭声,今天见识过了74军的军容风貌,对明天的黄陂大阅兵,桂永清也不像之前那般有信心了。 等高慎行回到十九大队驻地,徐十九也已经知道了高慎行婉拒老蒋的事。 “慎行,你可知道你错失了一次拜将的机会?”徐十九笑道,“你若答应老蒋去总参谋部,最多不出半年,你就可以晋升少将旅长了。” “就当上少将旅长又怎么样?”高慎行道,“上头不还有师长、军长、军团长、集团军总司令外加战区总司令长官管着?该败的仗你还得败,该受的气你还得受,该背的黑锅你还得背,这种窝囊憋屈的少将旅长,不当也罢。” 徐十九愕然,说道:“看来你对**是真的失望了。” 高慎行长叹了口气,反问道:“那你觉得**还有希望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徐十九摇了摇头,叹息道,“但以当下的形势,中国除了**又还能指望谁呢?” 第23章娘老子,儿走喽 第二天上午,当叶茹雪坐车赶到黄陂时,阅兵场外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用来充当阅兵场地的是黄陂最宽的一段公路,公路南侧已经搭起观礼台,上百个宪兵标枪般插在观礼台四周,军、74军所有团长以上军官早早的就候在了观礼台的入口处,互相之间颇有些不融洽,观礼台上暂时却没什么人。 十几里长的公路,南北两侧都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宪兵,还拉起了警戒线。 警戒线两侧站满了闻讯前来的武汉百姓,熙熙攘攘、人山人海,人群中还有各所大学的学生拉起的横幅,上面写满了各式各样的标语,号召全国人民抗战,还有学生挥舞着拳头在演讲,更多的学生则高喊着抗日口号,现场一片喧嚣。 上午十点正,一支庞大的车队沿着荆汉公路从汉口缓缓驶过来,车队两侧还有数百名宪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跑步跟进,不消说,肯定是军委会的高官们到了,早就等候在观礼台下的军、74军军官们赶紧迎了上去。 车队停下,车门开处军委会的大员们逐一下车,让人意外的是,并没有看到蒋委员长的身影,带队的竟然是军委会的军政部长何应钦和副总参谋长白崇禧,桂永清便忍不住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冯圣法一眼,这都是58师于的好事。 蒋委员长显然因为昨天高慎行的事情生气了。 蒋委员长没有来,军、74军的高级将领们都有些情绪低落,不过参加阅兵的两军官兵以及公路两侧的爱国群众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十八声礼炮响过,在围观百姓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黄陂大阅兵正式开始。 **59个德械师的整训由德国顾问一手策划,其阅兵式也跟德军毫无二致,虽然没有苏式阅兵式上整齐划一的正步行进,却要比美式阅兵式严谨许多,两个军三万多官兵以营为单位摆成一个个的方阵,踩着齐步,依次走过阅兵场,再加上整齐的着装、昂扬的气势还有上了刺刀的一杆杆步枪,视觉效果上还是极为壮观的。 军最先走过阅兵场时,现场的气氛还不怎么热烈,当74军所属各营的方阵依次走进阅兵场时,现场的气氛突然间热烈起来,原因也很简单,因为74军新补充的一万多新兵全来自湖北,现场有好几万不远百里赶来送行的新兵家属 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俞济时、王耀武、冯圣法等74军的高级将领们很快就将阴郁的心情抛在了脑后,从观礼台下齐步走过的74军官兵不断地向着台上抬枪致敬,台上的将军们也不断地抬手回礼,现场气氛越发的热烈。 叶茹雪连连摁下快门,将一个个的**方阵定格在菲林上。 喧嚣的人群中,叶茹雪看到了表妹于欢,她正从人群中拼命地往前挤,一边挤一边还向着前方拼命地招手,叶茹雪掉转相机的镜头,很快找到了十九大队的方阵,方阵中,那个学生兵连长一边踩着齐步往前走,一边却情不自禁地回过头来,望着人群当中的于欢,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之色。 这半个多月叶茹雪和表妹一直呆在沙市,表妹和那个学生兵连长已经进入热恋。 “阿文,活着回来。”于欢从叶茹雪面前挤过去,竟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表姐,只是一边向着舒同文招手,一边高喊着,“活着回来,记得一定活着回来……” 叶茹雪毫不犹豫地按下快门,把送郎上战场的女学生永远定格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士兵忽然从舒同文身后步兵方阵里跑出来,跑到公路边的警戒线前,向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噗地跪下来,老妪伸出于枯的双手,颤抖着扶住了那士兵的脸颊,那士兵便嗷嗷大哭了起来。 负责警戒的宪兵队长走过来,正要狠下心肠来驱散这对母子时,从那老妪身后又忽喇喇涌出来一群女人来,这群女人年长的已经四十多岁,年轻的却只有十**岁,她们手挽着手将那老妪和那士兵死死护在了中间。 叶茹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奋力挤进了警戒线,负责维持秩序的宪兵看了看叶茹雪胸前的相机,犹豫着没有上前阻拦,叶茹雪很容易就来到了那老妪和士兵的身边,也隐隐听到了缀泣声中这对母子的对话。 事实的真相让人震惊,这的确是一对母子,手挽手护着两人的七个女子竟然全都是那老妪的女儿,也是那个士兵的姐姐,那士兵已经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原本还有个哥哥,两年前参了军,也在58师,却已经死在了淞沪战场上。 可是现在,这个伟大母亲却要把她唯一的儿子也送上抗日战场。 叶茹雪的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伟大的母亲呵,为了抗击日寇的侵略,她已经奉献出了自己的大儿子,可是当国家需要时,她又毫不犹豫地奉献出了剩下的儿子,她难道就不心疼自己的儿子么,不,不是的,此时此刻她的心头肯定在滴血。 有人带头,便有人效仿,很快,更多新兵冲出队列跟亲人抱成了一团。 宪兵设置的警戒线已被冲击得七零八落,望着成千上万抱头痛哭的官兵家属,宪兵们却再没有维持秩序的念头,许多宪兵也在人群中寻找起自己的亲人,因为再过几天,他们也将开赴徐州战场,这一去,也许就再回不来了。 秩序大乱,阅兵已经完全无法再继续了。 叶茹雪的相机镜头却始终对准了那个老妪和他的儿子。 那个学生兵连长舒同文忽然出现在镜头中,对着老妪和那个士兵说了几句话,老妪抹着泪,终于松开了那个士兵,那个士兵泪眼滂沱,一步三回头,待走出去十几步远,忽然又转身跪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大喊:“娘老子,儿走喽” 喧嚣中,叶茹雪听到了老妪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细伢子,细伢子,活着回来,记得一定活着回来……” 叶茹雪再次按下快门,眼泪也再一次夺眶而出。 第二天,一幅感人的照片出现在了中央日报、大公报汉口版、申报汉口版等大型报纸的头版头条上,照片上,一个年轻的**士兵跪在地上,向一个老妪叩头,照片的背景是一个满脸惆怅的**军官,再远处是无数抱头痛哭的官兵和亲人家属。 在这幅照片左侧,是一篇题为浪老子,儿走喽》的战地通讯,在这篇战地通讯里叶茹雪这样写道,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当她的儿女们愿意牺牲自己,当她的母亲们愿意奉献出自己的儿女,就绝不会灭亡。 两天后,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汉口一家药店里,要抓一副药。 那妇人大约四五十岁年纪,身上的衣着虽寒碜,却看得出来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 药店伙计照方抓药,抓完药顺手就拿过柜上的中央日报包药,那妇人拿了药七拐八弯进了一条小巷,最后走进了一座破败的小院,刚进门,院子左侧的厢房里便传出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妇人放下药赶紧走了进去。 “老舒,你再忍忍,药已经抓来了。” “没事,我没事儿,不就是咳嗽么。” 说着话,那妇人已经搀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如果舒同文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心疼得嚎啕大哭,这对中年夫妇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双亲。 去年八月,舒同文回魂之后,执意要留在十九大队,舒墨翰和夫人拗不过,只能由着他去,此后十九大队转战虹河路桥,又调防吴淞镇,最后好像又调到了罗店战场,等**从上海大规模溃败,夫妇俩就再没了儿子的消息。 这半年来,舒墨翰夫妇俩每天都活在煎熬中。 到汉口后,舒墨翰夫妇俩每天都会去武汉行营的公告栏上看阵亡官兵名录,然后大约在半个月前,他们在公告栏上看到了舒同文的名字,舒墨翰当时就吐血昏厥在地,回到家之后就病倒了,人也一天比一天消瘦了下去。 扶着舒墨翰在椅子上坐下,舒妈妈开始煎药。 拆了药包,将药倒进瓦罐,舒妈妈正要将包药的报纸垫到瓦罐上时,却忽然愣住了,过了几秒钟,舒妈妈才颤抖着双手将报纸展开,摊平,然后望着报纸上一张照片发起呆来,照片上,一个**士兵正在叩头,可是吸引舒妈妈的,却是他背后的军官。 “阿文”舒妈妈颤抖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阿文俩字顷刻换来舒墨翰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半晌后,舒墨翰才叹道:“同文他妈,你也不要老念着孩子了,他为国而亡,死得其所” “不是,老舒你快来看,阿文,阿文他还活着”舒妈妈终于哇地大哭起来,一边又拿着包药的报纸递给舒墨翰看,舒墨翰对着照片愣了足足十几秒钟,完了又赶紧查看日期,待看清是两天前的报纸,舒墨翰不禁也是老泪纵横。 第24章徐州大撤退 民国年(1938年)正月,**第五战区调集六十多个师五十万大军云集徐州,苦战四个多月,终于重创了沿津浦路孤军深入的日军第第10师团主力,取得了歼敌两万余人的战果,这便是名垂青史的台儿庄大捷。 但是,台儿庄大捷并未能从根本上改变抗战局面。 日军第第10师团主力虽然遭受重创,但日本拥有完善的兵役制度,更拥有强大的工业基础,在极短的时间内,大量受过正规训练的补充兵便从国内源源开来,战场上损失的武器装备也很快得到了补充,两大师团很快就恢复了战斗力。 反观**,损失的老兵和武器装备却很难得到及时补充。 台儿庄大捷之后,日军第第10师团由攻转守,**由守转攻却进攻乏力,徐州战场便陷入了胶着之中,远在武汉的蒋委员长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取得一次大捷,他可不愿意错失趁胜追击、扩大战果的机会。 于是,蒋委员长再次开始调兵谴将,从淞沪战场、南京战场上溃败下来的几十个师并未得到足够的休整,就再一次开上了战场,军、71军、74军、78军还有第l军,都在增援徐州的名单上。 到了4月底,云集徐州的**已经超过一百个师,近百万大军 但现实是残酷的,此次被调往徐州的四五十个德械师已经不再是当初刚刚踏上淞沪战场的那几十个德械师了,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兵员素质,已经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当初在淞沪战场,七八个德械师就能跟日军两个甲种师团拼个旗鼓相当,可到了徐州战场,几十个德械师面对日军两个乙种师团还是进攻乏力。 **迟迟无法在徐州战场打开局面,就给了日军绝好的机会。 针对**上百个精锐师云集徐州战场的有利局面,日军大本营迅速调整了部署。 第第10师团继续死守枣庄、峄县、临沂一线,将**主力牢牢吸引在台儿庄、临沂战场上,同时命令华北方面军、华中派谴军分别组建重兵集团,从南北两端进击商丘,以期将上百个**精锐师围歼在徐州附近。 5月上旬,日军第16师团从济宁渡过运河,连陷郓城、单县、金乡、鱼台、丰县,日军第14师团也从濮县渡过黄河,兵锋直指兰封,至此,**第l战区与第5战区的联系已被日军完全切断,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困境。 与此同时,华中派谴军也派出四个精锐师团沿津浦路北上,其中第9第13师团于5月9日陷蒙城,日陷永城,遂分兵两路,第沛团经萧县直插徐州,第13师团经韩道口猛攻砀山,试图与日军第16师团会师砀山,彻底锁断陇海铁路。 霎那之间,告急文书便雪片似的飞向武汉行营,老蒋一下就懵了。 面对残酷的现实,蒋委员长因为台儿庄大捷而严重发热的头脑终于冷却下来,终于采纳了白崇禧、陈诚等高级将领的谏言,果断命令云集徐州战场的近百个精锐师沿陇海铁路向商丘、兰封、开封撤退,并放弃徐州。 黄陂阅兵结束后,74军跟军就被编入了薛岳的第l兵团,隶属于第一战区。 兵团,是介于战区跟集团军之间的一个建制单位,这样**在师级以上就出现了军、军团、集团军、兵团、战区五级指挥机构,更要命的是,各军团、集团军、兵团乃至战区之间经常会出现交叉指挥的局面,再加上蒋某人在武汉的摇控指挥,整个**的指挥体系怎一个乱字得了,经常是上午一个命令刚下达,下午就改了。 譬如说74军和军,黄陂阅兵后就开赴孝咸,在孝感略做休整坐火车北上郑州,火车刚到郑州,徐州战场的局势就已经急转直下,云集徐州战场上的上百万大军已经开始了大踏步的后撤,74军、军遂被一战区总司令长官程潜调往河北。 于是74军、军官兵便重新坐上火车沿平汉铁路往北走,然而火车才刚到新乡,便又接到了第l兵团总司令薛岳将军的电令,命令74军、军开赴豫东与兵团主力汇合,扼守兰封、商丘一线,以掩护徐州战场上的**主力后撤。 于是74军、军三万多官兵便赶紧下了火车,步行往回走,步行返回郑州之后,正好有十几趟军列调往商丘运输从徐州撤退的军需物资,于是74军、27军官兵便再次坐上火车沿着陇海路往东走,这次总算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民国年(1938年)5月16日清晨,74军顺利进抵商丘。 驴二蛋从噩梦中醒来,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麻麻亮了。 自从部队开拔之后,驴二蛋就跟所有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新兵一样,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之中,是的,无尽的恐惧部队昨天半夜已经过了民权县,从时间上看,前面很快就该到商丘了,从商丘再往前不远,就是砀山了。 据说日军两个师团正在猛攻砀山 换句话说,他们很快就要跟日军交手了,一想到马上要跟小日本在战场上殊死博杀,驴二蛋的心脏就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喉头一阵阵地发于,眼前也感到一阵阵的晕眩,整个人就跟坐在云堆上似的,没着也没落。 驴二蛋赶紧解开棉军装襟扣,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圆圆脸的女孩儿,虽然算不上漂亮,却长着一双大眼睛,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一条乌黑的大辫子垂落在鼓腾腾的胸前,整个人都洋溢着萌动的青春气息。 望着照片上女孩儿甜甜的笑脸,驴二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渐渐的,驴二蛋脸上也流露出了笑容,仿佛之间,他已经从战场上凯旋而归,再仿佛之间,他跟未过门的小媳妇已经圆了房,老家的小院里,也已经有了婴儿的啼哭声。 一只大手忽然从驴二蛋身后探过来,一把将照片夺了过去。 “大家快来看哪,看二蛋的媳妇喽,二蛋的新媳妇好漂亮哦,大家快来看哪。”夺过照片的是炮连最淘气的新兵,名字很拗口,大伙都管他叫“犊子”,他父亲是个屠夫,从小把他养得跟牛犊子似的,叫犊子倒也贴切。 “给我,还给我。”驴二蛋急了,伸手去抢。 睡梦中的3连官兵纷纷被惊醒,老兵没什么反应,新兵却一个个跟着起哄,一会将照片传到车厢这头,一会又将照片传到车厢那头,驴二蛋来回折腾,急得都快哭了,新兵们却从中找到了乐趣,闹得越发的起劲了。 新兵的喧闹声惊扰到了李子涵,日记没法再写,他只好把日记本给合上了。 日记本的封面上贴着一张照片,王玉兰的照片,这个日记本是王玉兰找人定做的,拿她的照片做了封面,这样李子涵每次拿出日本记,都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她的样子,在照片的下面,还有王玉兰亲笔写下的祝福语:凯旋归来。 望着照片上王玉兰甜美的笑容,李子涵不禁又回想起了两人分别时的情景。 尽管王玉兰通过家里的关系替李子涵找到了另一条更好的出路,李子涵也很心动,可是考虑再三,李子涵最终还是决定归队,他始终割舍不下十九大队的好弟兄们,也绝然不想当十九大队有史以来第一个逃兵。 李子涵说出他的决定之后,王玉兰的神情很复杂,有欣赏,也有失落,不过更多的却是担心,然后她便找人定做了这个日记本,并且一直将李子涵送到孝感,还在孝感陪了李子涵将近半个月,临别之际,两人互订终身。 回想起那个月光洒满小树林的夜晚,李子涵犹感**蚀骨。 侧耳听,车轮碾过钢轨连接处的“咔嗒”声逐渐变得稀疏,已经坐过无数次军列的李子涵知道,火车正在减速,前方不远应该就是商丘了,再扭头往窗外看,铁路两侧的景象已依稀可辩,却是一个个破败、寂静的小村庄。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看就要停下,李子涵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车窗外,无穷无尽的**官兵就像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只片刻功夫,车外便挤满了神情凄惶、焦虑,形容困顿、疲惫的**官兵,从车窗外到视野的尽头,极目所见,尽是攒动的人头,汹涌的兵潮,他们挥着手,大吼着,正跟着火车一直往前跑。 车厢里霎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新兵全都傻了,只有驴二蛋一把从另一个新兵手中夺回照片,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进衬衣口袋贴身藏好,然后驴二蛋也跟着往窗外看,然后也跟所有的新兵一样,张大嘴巴傻了。 老兵们却神情漠然,一个个仍在闭目打盹,甚至连站起来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经历过淞沪大溃败,眼前这样的场景已经不算什么了,至少现在**的屁股后面没日军追,而淞沪大溃败之时,他们屁股后面可是咬了九个师团。 第25章北上单县 按照原定计划,军、74军所乘坐的军列在商丘稍做停留,补充燃煤和水后就应该沿着陇海路继续向东,直至砀山车站下车,不过现在从徐州前线撤退下来的大量败兵已经完全堵塞了整个火车站,军列已经无法再往前走了。 实在没辙,桂永清、俞济时只能下令步行。 “立正” “稍息” “向左……向右……看” “向前……看” “报数” “i34…¨” “报告连长,应到48人,实到48人。” “报告连长,应到46人,实到46人。” “报告大队长,3连官兵已经全部到齐,请您训丨示。” 各级军官此起彼伏的口令声中,十九大队的官兵依次下车,先在站台上整好队列,然后依次开出车站。 舒同文最后一个走出商丘车站,回头看时,只见他们刚刚乘车的那节车厢早已经被从徐州战场上撤下来的**败兵填满了,甚至就连车顶和车厢连接处的阶梯上都挤满了人,别的车厢也大多如此,远处,还有更多的**败兵蜂拥而来。 除了败兵,商丘火车站内还堆满了从徐州撤下来的军需物资,有粮食、有被服、还有堆积如山的弹药。 提供上百万军队几个月作战所需的物资,你说有多少?用火车皮装,也至少能装上百车皮对于国民政府以及**来说,这一大批军需物资当然是极其宝贵的,苏联人也不是慈善家,他们免费给了一批军需物资,后面就得拿钱去买了。 不过现在转运军队都来不及,又哪里还顾得上物资?物资再宝贵,还能跟人比? 不得不说,**的徐州大撤退是非常混乱并且无序的,也酿成了很严重的恶果。 别的不说,商丘火车站上兵荒马乱的景象就给刚刚开赴前线的军队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于扰,特别是那些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新兵,他们禁不住想,前线的**是不是已经溃败,徐州是不是已经失守,他们再开赴前线是不是就纯属去送死? 结果师一个由地方保安队改编而来的新兵连竟然在开赴砀山途中不战而溃,连小日本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当了逃兵。 还是那一句话,**拥有一流的士兵,却只有二流的军官,三流的将军以及不入流的最高统帅,史迪威对**的冷酷评价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其实,经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之后,在牺牲了数以十万计的精锐老兵之后,**的基层军官的临阵指挥能力已经有了很大提升,师团级军官的水准也有了显著的提高,但到了集团军总司令、战区长官乃至军委会的层面,水准却几乎没有提升。 结果就是,淞沪会战打得稀里糊涂,南京保卫战打得稀里糊涂,徐州会战还是打得稀里糊涂,到了关乎整个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武汉会战,**还是打得稀里糊涂,最后如果不是小日本国力不继,被迫放弃正面进攻,中国恐怕真就亡了。 徐十九站在商丘火车站的入口,苦笑着对冯圣法说道:“师座,有何感想?” 冯圣法望着前方汹涌而来的败兵兵潮,皱着眉头说道:“眼前的这一幕,让我回想起了淞沪的大溃败。”顿了顿,冯圣法不无震怒地说道,“不过,我们的高级将领们却似乎并没有从淞沪大溃败中汲取教训丨整个撤退行动还是一样的无序。” 徐十九道:“相比在淞沪会战中的表现,我们的高级将领们在徐州会战中还是有所进步的,至少这一次没有等到局面崩坏至不可收拾才下令撤兵,不是吗?”这倒是实话,迄今为止,除了留下打游击的几个军,**近百个师已全部撤出。 参谋长杨绍任拿着一纸公函从后面追了上来,报告道:“师座,军座命令我们师立即改变原定行军路线,先北上单县,再东出丰县,保护砀山侧翼。” 冯圣法接过公函,沉声道:“看来小日本已经反应过来了。” 杨绍任道:“小日本占领徐州之后,打通津浦铁路的战略目标已经实现,再接下来他们肯定要沿着陇海路向西攻击,以尽可能地拓展战略纵深,保护津浦路的安全,可以预见,围绕着砀山将会有一场惨烈的大仗打,我们的压力不小哪。” 冯圣法扯了扯身上的呢子军装,淡然道:“身为党**人,唯死而已。”说罢,冯圣法又扭头对徐十九说道:“阿九,沙市整训丨时,我对你们十九大队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装备给装备,现在到了你们十九大队这把利剑出鞘的时候了。” 徐十九啪地挺身立正,肃然道:“师座,你剑锋所指就是我们十九大队兵锋所向” “好。”冯圣法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整个徐州战场都处在风声鹤戾之中,我们对日军的动向、兵力部署完全不清楚,在这种情形下师主力贸然前出风险太大,所以,你们十九大队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摸清楚单县、丰县的日军底细。” “是。”徐十九大声道,“十九大队保证完成任务。” “注意策略。”冯圣法点点头,又叮嘱道,“遇到小股日军坚决予以歼灭,如果遇到日军主力则千万不要轻举妄劝,当以保存有生力量为要。” “师座放心。”徐十九微笑笑,夷然说道,“还是那句话,能杀我徐十九的小日本,还没打娘胎里生出来呢。” 说罢徐十九即转身扬长去了。 冯圣法冲徐十九颀长的背影摇摇头,苦笑道:“这小子,还是这么狂妄。” “可他的确有狂妄的资本,不是么?”杨绍任也笑道,“淞沪会战还有当年的一二八抗战就不说了,南京保卫战他率十九大队数百残兵留守赛虹桥断后,最后却仍在几十万日军的包围中逃了出来,九命猫的绰号还真不是白叫的。 冯圣法问道:“参谋长,你好像挺欣赏这小子?” 杨绍任笑道:“有能力,又听话的下属,谁不喜欢?” “阿九这人,能力当然是有的,**这么多营团级军官,我还真没见过几个比他更优秀的,不过说到听话么,呵呵呵。”说到这里冯圣法打了个哈哈,没有接着往下说,心下却不无自得地想,要想用好徐十九,也是需要几分本事的。 张文泉起了个大早,匆匆吃过早饭,又往袖兜里装了几个大洋便匆匆出门了。 作为顺城集的保长,张文泉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踏实,自从半个月前小日本占领了县城,顺城集就完全中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小日本占领县城后,暂时也没派兵外出祸害各镇各乡,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各种各样的传言便纷纷冒了出来。 有说**已经战败,小日本已经占领了整个河南,也有说**已经发起反攻,很快就要打回单县来了,还有说**正在丰县跟小日本打大仗,甚至还有人说单县已光复,小日本早就已经跑路了,县长都已经回来了。 最近更有谣言说,小日本也在各乡各寨征粮了。 张文泉被各种谣言搅得脑仁疼,决定去县上看看。 张文泉当然知道这时候上县城很危险,一旦小日本没走,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就明知道危险他也得走这一趟,因为张文泉手里还揣着半个月前征集来的五万斤军粮呢,不把这批军粮处理掉,他睡觉都不得安生。 刚走到村口,张文泉的媳妇追上来,哀求道:“当家的,你把王一刀也带上吧。” 张文泉一想也有道理,王一刀人虽木讷,却耍得一手好大刀,带上了他,真要遇上小日本也好抵挡一阵,当下便往村口的自家牛棚而来,离牛棚还老远,张文泉便听到了霍霍的磨刀声,推开木门,只见一个壮汉正坐在院里磨刀。 磨刀的这壮汉便是张文泉家的长工,王一刀。 去年八月的某一天,张文泉去河北贩枣回来,经过小王庄时在村口遇到了一个昏死在路边的王一刀,当时王一刀身上全是伤口,血流了一地,人也只剩下半口气了,张文泉也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把他救上了牛车。 结果嘿,没想到王一刀还真是命大,靠着张文泉卖剩下的半筐枣愣是活过来了。 伤愈后,王一刀为报答张文泉的活命大恩,表示要留在张家当长工,张文泉原本不想答应,因为王一刀的身上有一股子杀气,让人见了脚底直冒冷气,这种人,不是悍匪就是亡命徒,留在家里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 不过,架不住王一刀有把子力气,于起庄稼活来一个顶几个,张文泉又是个体弱的,家里没个壮劳力,便顺水推舟给留下了。 豫东五月天的清晨还很有些凉意,王一刀却光着膀子,宽宽的肩膀、窄窄的腰,背上手臂上全是鼓鼓的腱子肉,还趟着热汗,在朝阳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反光,张文泉便在心里骂了声,真他娘壮,难怪集上大姑娘小媳妇到了晚上都往自家牛棚前面晃。 听到开门声,王一刀便回过头来,见是张文泉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东家你来了。” 张文泉从鼻孔里嗯了声,皱眉道:“收拾收拾,跟我去趟县上。” 王一刀嗳了声,将磨得锋快的大片刀往院里石碾上一搁,然后打水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最后披上一袭短褂,再抄起大片刀站到了张文泉的跟前。 第26章王一刀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空穴不来风,这话不是白说的,有谣传说**已经收复单县,甚至就连县长都已经回来办公,这话并非毫无根据,县长的确回来了,也的确恢复办工了,不过事实的真相却完全不是**收复单县那么回事。 单县的县长叫贾明文,是被小日本捉回来的。 在抗战初期,也就是民国年、年,小日本在占领一地之后一贯的做派就是烧杀掳掠,直到民国p年中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小日本才逐渐转变作风,开始采取以华制华战略,随后沦陷区便出现了变节投敌的**,好几百万**保安队、游击队叛国变节,摇身一变成了“皇协军”,还美其名曰:曲线救国。 现在是民国年的5月,小日本还停留在烧杀掳掠的初始阶段,按道理单县县长贾明文被活捉之后只能是死路一条,不过这厮命好,因为中日战争在持续了将近一年之后,小日本的物资已经逐渐供应不上了,尤其是粮食供应最为紧张。 无论是华中派谴军北上的部队,还是华北方面军南下的部队,都附带了一项任务,那便是就地征取军粮,而留守单县的宪兵队长阿部龟男又是个中国通,所以饶过了贾明文,并要求贾明文协助日军从单县征收军粮。 张文泉带着王一刀来到县城,正好在城门口遇到县长贾明文。 看见是顺城集的保长张文泉,贾明文顿时大喜过望道:“文泉老弟,你来得正好。” 张文泉也是喜不自禁,说道:“县长,可算是把你给找着了,哎呀,为那五万斤军粮,可把我急坏了,你说老放在我家院子里也不是个事,万一哪天把小日本招来了,军粮落小日本手里,我不成汉奸了我?” “八嘎”张文泉话音方落,贾明文身后便走出来一个日本兵。 张文泉见状顿时傻了,刚才因为见着贾明文心里激动所以、疏忽了,这会仔细一看,才发现贾明文身后除了便衣队,还跟着三个日本兵,为首的日本兵要杀人,贾明文便赶紧拦在他的面前,好说歹说劝住了。 完了贾明文又对张文泉说道:“文泉老弟,皇军,是皇军。” “什么皇军,就是小日本。”张文泉什么都明白了,怒道,“你当了汉奸?” 贾明文脸色微变,低声道:“文泉老弟,话不要说那么难听,什么汉奸不汉奸的,现在是皇军当政,我们自然要替皇军办差。” “呸。”张文泉却吐了贾明文一脸,骂道,“狗汉奸” 为首的日本兵勃然大怒,端着刺刀又来刺张文泉,这次贾明文站着没动,还是王一刀眼疾手快,一把将张文泉扯过,然后众人只见寒光一闪,那个日本兵的大好头颅便已经滚落在了地上,就连近在咫尺的贾明文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 贾明文一看杀了日本兵,转身就跑,身后十几个便衣队显然也没有做好跟同胞自相残杀的准备,顿时间也一哄而散,剩下两个日本兵急从肩上卸下三八大盖,然而不等他们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王一刀已经挥舞着大片刀冲了过来。 一个日本兵急了,抡起枪托就砸,王一刀顺势就是一刀,把那小日本的右手连同三八大盖的枪托一下给卸了,那小日本便滚倒在地抱着齐腕而断的右手啊啊惨叫起来,另一个日本兵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城门口那边跑。 王一刀也不追,先一刀剌开地上那日本兵的脖子,再捡起没了枪托的三八大盖,嘿一声照着逃走那日本兵的背心掷了过去,这一掷力道奇大,只听噗的一声,三八大盖上的刺刀就已经将那个日本兵扎了个对穿。 那日本兵一下还没死,倒在地上一边嗷嗷惨叫着,一边往城门爬。 守在城门口的几个日本兵已经端着刺刀冲了过来,一边连连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向着王一刀和傻在那里的张文泉开枪射击,所幸隔着几百米,没能打中,王一刀吼一声走,回过身拉着张文泉就往顺城集方向跑。 死了三个士兵,小日本当然不会善罢于休,从城门口追过来的日本兵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不断开枪示警,没过几分钟,从城门洞里又轰隆隆地冲出来两辆边三轮摩托车,前面那辆边三轮的边斗上还架着一挺歪把子轻机枪。 豫东地势平坦,一马平川,为了免于部队过早暴露,徐十九往各个方向派出了十几个尖兵小组,沿着公路往单县方向侦察的尖兵组更由高慎行亲自带队,高慎行端着他那杆改装步枪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李牧等六个老兵。 走着走着,高慎行忽然停了下来,又竖起了右手。 身后跟进的六个老兵也纷纷停下,李牧上来问道:“慎行哥,咋了?” 话音方落,前方忽然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枪声,过了一会儿,又是兵各一声枪响,却比刚才那声枪响清晰不少。 “三八大盖,隐蔽” 高慎行和六个老兵便呼喇喇地散开,冲进公路两侧的苞谷地里隐蔽起来。 过了没一会,左前方的麦田里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似乎受了伤,由另一个人搀着前跑,在两人身后,有六七个日本兵一边开枪一边穷追不舍,右侧公路上,两辆边三轮摩托已经拐下公路,准备从田间土路上迂回过去拦截。 那两个人的情形已经非常危险,高慎行当下端起了步枪。 张文泉的右小腿中了一枪,若不是王一刀他早落小日本手里了。 不过既便王一刀体力过人,搀着个大活人也跑不快,眼看小日本两辆边三轮摩托车已经从前方土路绕过来,要跟身后的追兵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张文泉终于绝望了,喘息着对王一刀说道:“王一刀,别管我了,你赶紧跑吧。” 王一刀没撒手,喘息着道:“东家,你救过额一次,额也得救你一次。” “小日本子已经追上来了。”张文泉惨然道,“再不走,咱们一个都活不了。” “这额不管。”王一刀剧烈地喘息着,说道,“额不走,反正额得救你一次。” 说话间,那两辆边三轮摩托已经顺着田间土路绕过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架在其中一辆边三轮的边斗上的歪把子轻机枪也开火了,灼热的机枪子弹跟水一样泼过来,田间刚长出半腿高的麦苗纷纷被打折,一片片倒伏下来。 所幸还隔着六七百米,弹道散布得厉害,没能扫中。 张文泉和王一刀顿时陷入了绝境,前方有机枪挡路,身后的小日本也以扇形展开,不慌不忙地围了上来,两人自忖必死无疑,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苞米地里忽然一声枪响,坐边斗里的日军机枪手脑后绽起一阵血雾,打得最凶的机枪一下就歇了。 紧接着又是一排枪响,边三轮上又倒下了四个日本兵,只有坐另一辆边三轮边斗里的日军军曹机警,间不容发之际猛然低头,堪堪躲过一劫,不过他的好运气也仅止于此了,又一发子弹高速旋转着射过来,一下就射穿了他的心脏 紧接着,七个**从青纱帐里鬼魅般冒了出来,越过呆若木鸡的张文泉和王一刀,开始跟两人身后的六七个日本兵对射起来,其中有个端着一把古怪步枪的**军官尤其准,每开一枪就必然会有一个日本兵中弹倒地。 只片刻功夫,那六七个日本兵就全部被击毙了,**却毫发无损。 李牧带着两个老兵给倒地上的日本兵挨个补刀,轮到最后一个时,那日本兵却突然间端着军刀跳起身来,一边色厉内茬地大声吼着,一边拿军刀对准了李牧,李牧冷笑一声,端着刺刀正要向前时,一个身影已挡在了他面前,却是他们刚刚救下的两个人当中的一个。 王一刀拎着大片刀,大步走向那日本兵,那日本兵早已经寒了胆,连连往后退却,退出十几步后才嗷嗷大叫着,不顾一切地冲上来,结果王一刀只一个闪身,接着一刀斩下,就将日本兵的整张脸给削了,血肉模糊的剖面上,咽喉、鼻窦还隐约可辩,又过了片刻,一团脑组织从半剖开的颅腔里滋溜滑落了下来,然后那日本兵才仆地倒下了。 “好刀法”高慎行大步走上前来,问道,“兄弟是军大刀队的?” “额不是。”王一刀瓮声瓮气应了一句,又蹲下来拿大片刀去剁小日本的小指骨,而且只剁最小那节,收集完了后面那七个日本兵,又去前头收集另外六个日本兵的小指骨,最后将十几节血淋淋的小指骨装进了一个搭裢里。 李牧等六个老兵面面相觑,这家伙收集小指骨于吗? 直到这时候,张文泉才终于回过神来,上前来道谢。 高慎行让李牧给张文泉包扎腿伤,李牧跟卫生队呆了一段时间,也学了一点皮毛,给张文泉包扎过伤口之后说道:“老乡,你的右小腿被小日本的三八大盖钻了个小眼,还好没伤着骨头,回去将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谢谢老总。”张文泉没口子道谢。 第27章轻取单县 见李牧人和气,张文泉壮着胆子问道:“老总,你们是五战区的部队?” “你问这于吗?”李牧顿时警觉起来,沉声道,“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张文泉吓了一跳,连连摇手道:“老总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老乡,你不用怕。”高慎行瞪了李牧一眼,走过来说道,“我们是一战区的部队,奉命来收复单县,老乡你是本地人吧?” “是是。”张文泉忙道,“我是本地人。” 高慎行道:“那你知不知道县城里城驻扎了多少小日本?” “老总,这个我真不知道。”张文泉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为了补救又赶紧说道,“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县城,不用过城门。” 高慎行盯着张文泉的眼睛看了足足几秒钟,张文泉被高慎行盯得心里发毛,本能地避开了视线,不过眼神却没有闪烁,高慎行便脱掉军装换上了日军军装,又让另外一个老兵和张文泉也换上日军军装,然后跨上了一辆边三轮。 高慎行一旋油门,边三轮便轰轰轰鸣起来,又扭头吩咐李牧道:“小牧,你带着弟兄们守在这里,准备接应。”等换上日军军装的老兵和张文泉上了摩托车,边三轮便嗖地窜了出去,片刻后拐上公路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 十九大队主力急行军赶到单县城外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 早就侦察清楚的高慎行赶紧迎上前来,徐十九直接问道:“单县有多少日军?” 高慎行答道:“单县日军不多,只有两个步兵中队,半个中队驻扎在县公署,半个中队分散驻扎在四门,另有一个中队驻扎在城北的军火库。” 张文泉不愧是本乡本土的保长,对县城的地形了如指掌,他把高慎行带到了一处废弃的排水口,高慎行从排水口轻松进城,然后仗着一口流利日语,在县城内公然晃悠了一天,把各条大街小巷都走了个遍,日军底细当然不在话下 “军火库?”徐十九愕然,“单县还有军火库?” 高慎行道:“具体怎么回事还不清楚,但那的确是个军火库。” 二连长张友全有些小兴奋,狞声说道:“大队长,咱们咬到肥肉了。” 炮兵连长胡杰正因为缺乏火炮而发愁,当下也不无期待地说道:“最好军火库能有几门迫击炮,那咱们炮连也就不用唱空城计了。” 徐十九却关心另一个问题,问高慎行:“你是怎么混进县城的?” “这多亏了一个老乡。”高慎行说完,又回头把张文泉、王一刀叫到跟前,向徐十九介绍道,“大队长,这位老乡是前头顺城集的保长张文泉,这是他家长工王一刀,耍得一手好刀法,这次能够顺利摸清楚单县日军的底细,多亏了张保长。” “哪里哪里,为党国效劳也是应该的。”张文泉连连自谦。 高慎行又道:“大队长,县城东北角有一条废弃的排水道,可以直通城内,有了这条地道这仗咱们根本用不着强攻,完全可以悄悄进城,打小日本一个措手不及。” 张友全说道:“如果兵力能够完全展开,小日本又没防备,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够解决战斗,到时候就算附近丰县、成武、金乡的日军赶来增援,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你这只是一厢情愿”徐十九冷然道,“兵力绝对不能用足,否则一旦城内日军有了防备,附近日军又赶来增援,咱们可就被动了。” 张友全抿着嘴没反驳,不过看得出还是有些不服气。 徐十九也没有再训丨斥,对高慎行说道:“慎行,你率一连攻击城北军火库,记住,下手一定要稳、准、狠,绝对不能让小日本炸了军火库友全,你率二连打县公署,二连新兵比较多,记住不要轻易跟小日本拼刺刀。” “是”高慎行、张友全带着部队走了。 徐十九又对舒同文说道:“同文,你们三连的任务是牵制四门的日军守卫,绝不能让他们增援军火库或者县公署,同时要警惕丰县、金乡、成武三个方向的鬼子援军,我判断,鬼子最可能派援军的还是丰县。” “是。”舒同文立正敬礼,也带着部队走了。 三个步兵连先后出击,大队本部的炮兵连和警卫排、卫生队则开始紧张地搭建临时指挥部以及战地救护站。 事实证明,徐十九的谨慎是非常必要的。 单县宪兵队长阿部龟男为人非常之谨慎,白天追击中国暴民的小队日军迟迟未归,已经使他提高警惕,入夜之后,不仅作为宪兵队驻地的县公署、城北军火库都加强了戒备,城内还有城墙上都派了巡逻队。 高慎行率一连先进城,老兵就是老兵,训练有素,纪律严明,遇到小日本巡逻队则立刻分散隐蔽,巡逻队一离开,马上又聚集起来向前突进,四百人的队伍,从东北角废弃的下水道进城,再到城北军火库,竟没出一丝的差错。 然后轮到二连进城时,意外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有个新兵因为麻痹大意,摸黑走道时不小心踢翻了墙根下的一只瓦罐,结果在寂静的夜空下发出了“咣啷”一声响,前面走过去没多远的日军巡逻队立刻折回来,六七支雪亮的手电筒同时照过来,二连的行踪一下就暴露了。 张友全一看行踪已经暴露,当即下令开火。 这边枪一响,县公署和军火库的小日本就都被惊动了。 值得庆幸的是,高慎行的一连已经基本进入攻击位置,守备军火库的小日本尽管加强了戒备,却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军火库大门口的两个环形街垒连同外围的两支巡逻队在一连的第一轮火力急袭中就被于掉了。 等更多的小日本穿戴整齐、冲出营房,一连已经在军火库的围墙上架起了十几挺轻重机枪,大门口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也掉转枪口,顷刻之间,整个院子就被纵横交错的弹道完全笼罩,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日本兵当场毙命,剩下的日本兵赶紧缩了回去。 紧接着,投弹组一百多老兵往院子里扔出手榴弹,借着上百颗手榴弹爆炸的烟尘,五十名突击队员早已经嗷嗷叫着冲进了军火库,其中前二十名突击队员还人手一挺花机关,二十枝冲锋枪顷刻之间交织成一片密集的火网,猛烈突进。 小日本拼死反击,九二式、歪把子、三八大盖,各种枪械的子弹也像雨点泼过来,前面的突击队员中弹倒下,后面的突击队员很快就替上,短短不到五十米距离,冲锋的二十名突击队员竟然全部阵亡,无一生还 但二十名突击队员的阵亡并非没有代价,借助突击队的猛烈进攻,一连剩下三百多官兵迅速展开,将守备军火库的日军中队分割包围在了两间营房内,将近百号日本兵拥挤在狭小的营房内,兵力完全无法展开,覆灭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更重要的是,小日本现在就想炸军火库也不可能了。 高慎行的一连进展顺利,张友全的二连却是遇上大麻烦了。 枪声使二连提前暴露了行踪,结果没等二连进入攻击位置,守备县公署的日军中队就已经展开兵力、严阵以待了,结果双方一交手,二连新兵太多的弱点顿时间暴露无遗,许多新兵枪声一响,人就懵掉了,有人对天乱放枪,有人趴地上大哭,有人大喊大叫乱跑,更多的新兵却站在原地发愣,小日本的机枪扫过来,便一排排倒下来。 守备县公署的小日本只是一轮火力急袭,二连就伤亡了五十多名新兵。 十九大队的新兵训练水平已经算不错了,但训垠实战完全是两回事,有些事,没有经历过是不可能成长的,就像新兵,没有经历过残酷的铁血洗礼,永远也不可能成长,永远也不可能变成老兵,只是,铁和血的洗礼却是以生命作为代价的。 县公署的战斗陷入到了胶着,所幸县公署的小日本实际只有一个小队,并没有余力组织反击,随着时间的推移,躲过日军第一波火力急袭的新兵也渐渐定下神来,虽然人还是有些发懵,手脚也还有些软,却至少知道开枪还击了。 南门外,十九大队的临时指挥部已经建好了。 徐十九正拿一块生牛肉给军犬小黑喂食,小黑这段时间跟着十九大队每天吃肉,吃得毛色油亮,体型肥硕,不过跑动起来还是迅疾如风,徐十九将一小块牛肉远远抛出去,小黑便跟利箭似的窜出去,不等牛肉落地便叼在了嘴里。 一块牛肉喂完,捷报也到了,一连顺利占领城北军火库,守备军火库的日军中队一百零七人(不满编)全部被歼,二连虽然暂时还没有攻下县公署,却也已掌握战局主动,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之前当可结束战斗。 第28章鬼子骑兵 阿部龟男拿着话筒,正麻西麻西吼个不停,试图重新联络上军火库,遗憾的是,任凭他喊破嗓子,对面却再没回应,挂断电话再联络守卫城门的四个步兵小组,结果依然,四个步兵小组全部失去了联络。 “八嘎牙鲁。”阿部龟男怒骂一声,将话筒狠狠摔在了桌上。 小队长龟田一郎匆匆走进来,喘息着道:“中队长,支那军的攻势更加凌厉了,我们就快要抵挡不住了。”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师团长已经派出一个骑兵中队赶来增援,最多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能到了半个小时,再坚持半个小时”阿部龟男走过来对着龟田一郎的脸大吼,唾沫星子喷了龟田一郎一脸。 “哈依。”龟田一郎重重一鞠首,匆匆转身去了。 二瓜如今正经也是排长了,正带着几十号新兵蛋子打扫东门战场。 徐十九交给三连的任务是牵制四门的日军守卫,可战斗打响之后,舒同文却从枪声判断出每座城门只有一个步兵小组、一挺机枪外加一具掷弹筒,舒同文便当机立断,给各排下达了强攻的命令,二瓜的二排负责强攻东门。 二瓜跟随徐十九时日最长,很学了几分本事,他将全排七十多人分成十个小组,轮番向城门发起冲锋,并且专门交待各小组组长,绝不准靠近城门百米之内,小日本的枪法可是不赖,离城门太近那是要吃亏的。 由于夜黑,小日本不知道二排的虚实,便只能疯狂射击,结果掷弹筒的二十发备弹很快打光,仅有的那挺歪把子机枪也因为机管过热歇菜了,二瓜趁机下令全排冲锋,先用集束手榴弹炸开城门,然后突入城内与小日本展开了白刃战。 其实,真正与小日本展开白刃战的还是二瓜和十几个老兵,剩下的新兵蛋子根本就只是凑个热闹,等他们从迷迷瞪瞪中回过神来,十几个日本兵早已经躺在了血泊中,排长和十几个老兵则浑身是血,从头到脚透出杀气来。 打扫完了战场,二瓜留下一个班值守,然后带着另外两个班出东门挖战壕,准备应付丰县方向可能过来的鬼子援军。 驴二蛋握着一把工兵镐凑到二瓜面前,低低的喊了声排长。 二瓜嗯了一声,低着头继续挖掘战壕,驴二蛋也没有在意。 驴二蛋心里对二瓜已经崇拜到不行了,刚才别的新兵都只是迷迷瞪瞪跟着往前冲,驴二蛋脑子却是清醒的,他亲眼看到二瓜用刺刀连续挑翻两个日本兵,最后单手抓住第三个日本兵的步枪,然后卸下刺刀反手刺死了那个日本兵。 一个人就杀了三个日本兵,二瓜在驴二蛋心里已经成了神了。 “排长,你可真厉害。”驴二蛋胡乱挖着土,说道,“一个就杀了仨小日本。” “这算啥。”二瓜头也不抬地道,“咱们大队长拼刺刀才厉害,只要没被围住,他一个人可以于掉六七个小日本 “六,六,六七个?”驴二蛋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 二瓜抬起头,说道:“拼刺刀再厉害,最多也就于掉六七个,枪打得准才是真厉害,论枪法还得慎行哥,你看过他那杆步枪没有?上面钉着两颗大星还有五颗小星,意思是说,他用那杆步枪击毙了两百五十个小日本” “啥,两百五十个小日本?”驴二蛋人都傻了。 二瓜微笑道:“知道张友全他们为什么在背后叫慎行哥二百五,就因为这。”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驴二蛋恍然大悟,遂即又支愣起耳朵,茫然问,“什么声音?排长,你听到了么 二瓜皱眉道:“什么什么声音?” “好像是雷声。”驴二蛋挠了挠头,又抬头看天,“可天上没云呀。” 二瓜忽然间也变了脸色,因为他也听到了,那根本不是什么雷声,是马蹄声急扭头看东方天际,此时天色已大亮,只见东方碧绿如茵的原野上已经出现了一排小黑点,骑兵,肯定是小日本的骑兵小日本的援兵到了 仅只片刻功夫,小日本的骑兵就进入了千米之内,为首的一个鬼子军官举起军刀往前一压,身后的鬼子骑兵便向着两翼迅速展开,形成了正宽超过百米的骑兵横阵,然后向着二排阵地冲杀过来,才一百多骑兵,却给人千军万军在冲锋的强烈错觉。 霎那之间,天地之间便只剩下马蹄叩击在大地上发出的隆隆声。 单县城东的开阔地形非常利于骑兵的冲锋,日军骑兵越冲越快,那轰隆隆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响,直欲震碎人的耳膜,然后,鬼子骑兵同时扬起雪亮的马刀,在朝阳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寒光,天地一片肃杀。 驴二蛋一屁股瘫坐在地,裤裆一热小便已然失禁。 新兵们全都傻在了那里,只有二瓜和十几个老兵还保持着镇定,待鬼子骑兵进入四百米内,二排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同时开火,灼热的子弹水一样泼过去,冲在最前面的两匹战马顷刻间悲嘶着摔翻在地,马背上的日本兵也被掀翻在地。 二瓜端着步枪一连连连开火,一边冲着驴二蛋大吼:“还愣着于什么,开枪哪” 驴二蛋如梦方醒,抄起脚边的汉阳造就扣下了扳机,结果枪口竟对着二瓜脑袋,只听得兵各一声枪响,二瓜钢盔的顶上已经多了道焦黑的凹槽,二瓜勃然大怒,一脚就将驴二蛋踹翻在地,骂道:“你他娘的往哪打?” 驴二蛋坐起来愣在那里,就这片刻间,小日本的骑兵已经风一样冲了上来,马背上一个日本兵斜着马刀就往驴二蛋脖子切了过来,借助战马冲刺的速度,骑兵根本不需要发力,锋利的马刀就能将一个成人的脖子轻易切断。 驴二蛋有心想躲,可双腿都是软的,人也是酥的,根本就动弹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日本的马刀斩过来,就在小日本的马刀即将剌过驴二蛋脖子时,一把东洋刀忽然从斜刺里伸过来,斜着挡了下,小日本的马刀便贴着驴二蛋肩膀滑了过去。 二瓜挡了这一下,不过为了救驴二蛋,他自己却没能躲开另一个日本兵的马刀,结果被马刀的刀梢剌开了大半个脖子,颈总动脉和喉管几乎全部被切断,就剩下颈椎骨还勉强支撑着脑袋,二瓜打着转摔跌在地,喷射的鲜血瞬间就染红了身下的沙地。 驴二蛋也被溅了一脸的血,被咸腥的热血一激,驴二蛋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一下扑到二瓜面前,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一边流着泪,一边一遍遍喊着排长,至少在这一刻,驴二蛋真恨不得替排长二瓜去死。 二瓜脖子上的伤口处开始涌出一团团的血沫来,四肢的抽搐幅度越来越小,眼神也开始涣散,他的嘴巴翕合着,很想最后跟驴二蛋讲几句,可由于他的喉管已被割断,再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于是只能够以鼓励的眼神望着驴二蛋 “排长,排长,排长……”驴二蛋抹着泪,哭了个涕泪交流。 鬼子骑兵在越过二排防线之后往前冲出了四百多米远,然后重新整好队形,又兜头杀了回来,二排两个班五十多名官兵在经过小日本一次冲锋后,已经只剩三十多人,在几个幸存老兵的喝斥下那些个新兵蛋子终于清醒过来,聚集到一起摆成了密集的刺刀阵。 鬼子骑兵也精,一看**已经反应过来并且结成了密集的刺刀阵,便不再以整齐的横阵进行冲锋,而是以一个不规则的扇形逼过来,所有骑兵都改用骑步枪对着聚集在一起的**进行射击,骑兵骑在高速冲刺的马背上放枪,命中率肯定会大受影响,但是,几十个**聚集在一起却又成了一个巨大的目标。 两排枪过后,二排便只剩下了十几个人。 不过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包括驴二蛋在内,最后剩下的十几个新兵蛋子终于彻底战胜了恐惧,一个个纷纷开始还击,有个新兵蛋子甚至还拎着成捆的手榴弹直愣愣地冲向一骑鬼子骑兵,结果把那鬼子骑兵连人带马炸成了碎片,当然,也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鬼子骑兵呼啸而过,二排阵地上已经只剩下六人,其中两人腹部中弹受了重伤。 驴二蛋从老兵手中接过捷克式轻机枪,一边对着轰轰隆隆远去的鬼子骑兵疯狂扫射,一边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小日本我你祖宗,小日本我你祖宗,两个鬼子骑兵被捷克式轻机枪的火舌扫中,惨叫着从马背上倒摔而下。 鬼子骑兵冲出去四百多米远,然后纷纷勒马回头,开始第三次整队。 小日本十几个常设师团的骑兵联队的确不是吹的,前后只片刻功夫,百余骑兵就已经第三次完成整队,再次以扇形向二排最后剩下的六个新兵蛋子碾压了过来,两翼的鬼子骑兵依然使用骑步枪,中间的鬼子骑兵则擎出了锋利的马刀。 六个人面对一百多鬼子骑兵,驴二蛋和几个新兵却毫无惧色,经历过刚才的血战,他们已不再是新兵,而是一名老兵了作为一名老兵,尤其是十九大队的老兵,是绝对不会在强敌面前退缩的,十九大队的老兵,既便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驴二蛋抱着捷克式往前冲,一边大吼着:“弟兄们,跟小日本拼了” “拼了,拼了”最后剩下的几个老兵声嘶力竭地回应着,就连两个腹部中弹的重伤员也挣扎着坐起身来,用武装带将腰间的手榴弹捆成一捆,然后逐一拧开旋盖,将导火索捻在一起紧紧攥在手心,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第29章冤家路窄 高慎行带着两百多老兵赶到东门外时,正好看到最后的悲壮一幕,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日军骑兵,三连二排最后幸存的六个士兵纷纷拉响了成捆的手榴弹,阵地上瞬间腾起数团巨大的烟尘,那六个士兵和数骑日军骑兵瞬间就被爆炸产生的烟尘吞噬。 不过小日本的骑兵并没有遭受太大损失,一个骑兵中队一百二十余骑,前前后后大约只损失了十余骑,剩下的一百余骑稍稍整队后,再次向着城门方向冲杀过来。 “重机枪排,准备射击”日军骑兵潮水般汹涌而来,无数铁蹄叩击在大地上发出的声浪犹如鼓点,直能把人的心脏都敲碎,高慎行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表情,待两挺重机枪在城门口外架好,高举的右手便冷然落下,两挺马克沁重机枪霎时发出低沉的怒吼,两道耀眼的火舌已经旋风般扫向了汹涌而来的日军骑兵。 骑兵自诞生以来便一直是战场上的王者,正是因为重机枪的出现,才使骑兵由战场主宰降格成了辅助兵种,面对重机枪凶残、密集的弹雨,体积庞大的骑兵几乎毫无招架之力,霎那之间,日军骑兵阵中一片人仰马翻。 不过小日本也真是凶狠,迎着机枪还往前冲锋。 小日本的举动看似疯狂,其实却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日军距离**只有不到四百米,在战马的全速冲刺下,也就不到半分钟,**仅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便火力全开半分钟也只能射出六百发子弹,仅凭这么点火力,绝不可能拦截住骑兵的冲锋。 而一旦让日军骑兵冲到了眼面前,**就只剩下被屠杀的份了。 不过这次小日本显然打错了算盘,当小日本的骑兵进入两百米内之后,高慎行高举的右手再次落下,然后二十名挎着花机关的老兵越众而出,在阵地前一字排开,向着汹涌而来的日军骑兵猛烈开火,霎那之间,小日本的骑兵就被密集的冲锋枪火力吞噬。 短短二十来秒,一百多日军骑兵便基本上被摞倒,只有廖廖十余骑冲到了**面前,很快就被蜂拥而上的**老兵给湮没了,说到底骑兵都已经过时了,在凶残、密集的自动火力面前,骑兵几乎没有一点机会。 宝 书 网 b a o s h u 7 。CoM 战斗很快结束,**开始打扫战场。 李牧带着一个排来到三连二排阵地,他反握着短柄刺刀,冷酷地将两个正哀嚎的日军伤员刺死当场,又在另一个老兵的帮助下搬开一匹阵亡的战马,结果意外地在战马肚子下发现了一个**,那大头兵正直愣愣地瞪他。 李牧伸出手一探,发现那个大头兵竟然还有呼吸 “连长,这里还有个活的”李牧顿时惊喜地大叫起来。 高慎行过来扳开眼皮看了看,说道:“估计是被震傻了,赶紧送医疗队。” “你才傻了呢。”话音方落,那个兵却两眼一翻骂了句,完了又发疯似地开始刨土,刨到五指出血都不觉,一边刨土一边嚎啕大哭,“排长,排长……” 很快,那个兵便从土层里刨出一节手指,接着又刨出一只巴掌,然后是小半只胳膊,然后是大腿……看着那个兵将一截截断肢残躯摆放在一起,试图拼好,李牧和在场的十几个老兵无不神情恻然,依稀之间,他们也回想起了自己还是新兵的时候。 高慎行一眼就认出了断肢残躯间的那把东洋刀,那是把佐官刀,小日本的骑兵当中不可能出现佐级军官,所以这只能是徐十九送给二瓜的那把佐官刀,整个十九大队一千多号人也只有二瓜有一把佐官刀,而且还是日本天皇御赐的军刀。 回想起初次见面时,高慎行当着高疯子的面拆解盒子炮,坐在一边吃饼于的二瓜惊得目瞪口呆的样,恍在昨日,不曾想,二瓜却在今日战死沙场了,饶是高慎行见惯了生死,此刻也不免心下恻然,当下脱下军帽向着二瓜的遗体鞠了一个躬。 见那个兵还在那里嚎啕大哭,高慎行捡起那把佐官刀塞他怀里,吼道:“别哭了,你们排长是个好样的,你可不要堕了你们排长的威风这把佐官刀给你,今后记得在战场上多杀几个鬼子,不要叫你们排长失望。” 驴二蛋接过刀,愣愣地点头。 单县战斗全部结束之后,几个连长先后回到了大队部。 高慎行、张友全还有舒同文全都拉着个脸,尤其是张友全,更没个好脸色,这次夜袭单县,就属他的二连打得差,不仅伤亡了一百多官兵,最后要不是高慎行的一连赶来支援,只怕到现在还没打下县公署,这脸真是丢大发了。 几个连长当中,只有胡杰喜形于色,走路都带着风,他想不高兴也不行啊,因为他在军火库里找到了四门九二式步兵炮外加七门mm口径迫击炮,而且是崭新的,有了这十一门火炮,他的炮连就再不是摆设了。 “大队长,发财了,这次真是发大财了。”胡杰一进门就大喊,“军火库里少说也有上千条三八大盖和上百挺轻重机枪,全都是新出厂的枪械,机油都没擦,还有甜瓜手雷,子弹就更没法计数了,还有五百发九二步兵炮的炮弹以及八百发mm口径的迫击炮弹,此外还有一千发75mm口径的野炮炮弹及四百发10m口径的野炮炮弹。” “你说什么,还有10m口径的野炮炮弹?”徐十九有些错愕。 小日本十七个常设师团除了近卫师团以及第沛团下辖有重炮旅团,别的常设师团都只辖一个炮兵联队,标准装备是75mm炮(挽马师团)或者75mm山炮(驮马师团),只有少数几个常设师团装备有部份10m口径的野炮。 这也是因为小日本的资源太少、工业底子太薄甲七欧美列强),否则小日本十七个常设师团早就全部换装105mm炮甚至um炮了。 譬如在南京犯下累累血行的日军第16师团,师团长中岛今朝吾,所属野炮第16联队就装备有34门75mm口径的野炮以及门10m口径的野炮,可不要小觑这30mm口径的差距,差了这30mm的口径,火炮的威力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没错,就是10m口径的野炮炮弹。”胡杰笃定地道,“整整四百发。” 徐十九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我们很可能在无意当中端掉了日军一个常设师团的前进基地?”说着,徐十九的目光便落在了地图上,从地图上看,日军沿公路从济宁经金乡、单县向丰县方向攻击前进,将前进基地留在单县也在情理之中。 高慎行说道:“大队长,我们端掉的是日军第16师团的前进基地。” 说着,高慎行便将一个小本子递给了徐十九,徐十九接过来一看,却是小日军一个军官的军官证,上面写着“大日本帝国第16师团步兵第38联队第l大队第4中队军曹长,小山智”字样,敢情单县守军就是步兵第38联队的两个步兵中队。 “步兵第38联队?”徐十九皱眉道,“怎么觉着有些眼熟呢?” 高慎行道:“在南京城中一路追杀我们的就是这个步兵第dr联队。” “原来是这伙小日本”徐十九狞笑道,“嘿嘿,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当初在南京城内,徐十九、高慎行他们被步兵第38联队追杀得挺惨,要不是因为宪兵司令谷正伦在仓库里修了地道,他们两人只怕早就交待了,最后既便脱逃,姚念慈还有俞佳兮却还是死在了小日本的手里,想到俞佳兮,徐十九内心里兀自隐隐作痛。 “步兵第38联队?”徐十九喃喃低语着,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条曲线。 一条曲线堪堪画好,徐十九的思路就变得清晰起来,一双眼睛也亮了起来,当下对几个连长道:“单县作为日军第16师团的前进基地,却只有区区两个步兵中队驻守,而且这两个步兵中队还不满编,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张友全皱眉道:“难道说小日本的兵力已经严重不足?” 舒同文摇头道:“不对,小日本兵力再不足,抽出一个步兵大队总没问题。”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高慎行冷然道,“日军第16师团压根就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中岛今朝吾这个老鬼子根本就不担心身后,只留下区区两个步兵中队保护前进基地,自己却带着师团主力直奔徐州去了。” “不能吧?”张友全反驳道,“小日本可是刚在台儿庄吃过大亏,不能这么大意吧?” 高慎行道:“在台儿庄吃大亏的是小日本的第10师团,第16师团自从踏上中国战场以来还从未吃过败仗,七七芦沟桥事变之后,第16师团在保定、正定沿线轻松打垮了万福麟的53军,南京保卫战中,第16师团自长江白茆口登陆,也基本没有遭受像样的抵抗,中岛今朝吾这老鬼子不把**放在眼里,一点也不奇怪。” 徐十九道:“中岛今朝吾不知道咱们**的厉害,骄狂轻敌是肯定的,但这老鬼子再骄狂轻敌,也绝不会只留下区区两个步兵中队驻守单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小日本的步兵第38联队原本应该就驻扎在单县,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去了丰县,这才造成了单县的守备空虚,给了我们十九大队趁虚而入的机会。” 第30章战机捕捉 不得不说,徐十九的战场嗅觉已经敏锐到近乎妖孽的地步,整个事实的真相与他的分析几乎如出一辙 按照日军大本营的计划,华北方面军、华中派谴军分别派出第16、第13师团,南北对进合击徐州以西的砀山车站,一举切断陇海铁路,以酎合华北方面军、华中派谴军主力完成对徐州战场上的一百多个**主力师的战略合围。 日军第16师团由济宁渡过运河南下,经金乡、单县直插丰县,74军千里迢迢赶到商丘时,日军第16师团主力已经由丰县南下,按照大本营的原定计划,配合经萧县北上的日军第13师团主力合击砀山去了。 当然,这个时候徐州战场上的**主力早就已经撤退到商丘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主力转进之后,奉命留守徐州战场的汤恩伯第3l集团军以及十几个二线师却不失时机地发起了一波攻势,结果一直顶在台儿庄正面充当诱饵的日军第沛团就有些吃不住劲了,被迫渡过微山湖,向日军第16师团靠拢。 日军第16师团的师团长中岛今朝吾当时正好就在丰县,当即电令步兵第33联队东出沛县,去接应第沛团,步兵第dr联队则从单县东出丰县保护师团部,又将步兵第dr联队派出去扫荡曹县的步兵第l大队(实际只有两个中队)紧急调回单县。 结果扫荡曹县的日军步兵第l大队的电台坏了,一时联络不上,中岛今朝吾也没怎么在意,只命令单县守军派通讯兵骑马去找曹县的日军,就在这节骨眼,徐十九却带着十九大队出现在了单县城外,结果一个夜袭就夺了单县。 得知单县失守,刚刚运到单县的一大批军火也落入了**手中,中岛今朝吾顿时间气得暴跳如雷,将师团部的办公桌都掀了,摆放在办公桌上的军用水壶、茶杯落地上光当光当弹出去很远,两个卫兵探头进来看了看,又赶紧缩了回去。 此时的中岛今朝吾只是有些生气,还不知道厄运已经悄然降临。 徐十九一贯的宗旨就是趁人病要人命,这次也不例外。 徐十九一边下意识地用铅笔头敲打着地图,一边说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日军第16师团主力肯定已经南下砀山,而日军步兵第38联队作为第16师团的后卫部队,应该还在丰县附近,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弹药补给应该已经所剩无几” 舒同文一下就听出了徐十九的弦外之间:“大队长是说,吃掉这个38联队?” 高慎行咬牙切齿地道:“日军步兵第38联队是负责扫荡南京的三个步兵联队之一,也是杀人最多的步兵联队之一,这个联队的鬼子兵,几乎个个手上都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这次既然让咱们撞上了,就绝不能够再放他们离开” “不是吧,真打啊?”张友全却吓了一跳,吃掉小日本的步兵第38联队? 老实说,通过单县这一战,张友全对徐十九的战术指挥能力还有十九大队的战斗力已经有了新的认识,他必须得承认,徐十九还是很厉害的,十九大队的战斗力也很强,但这绝不意味着十九大队就能单挑小日本一个步兵联队 指挥官的指挥能力以及部队的准备先不说,单只说兵力十九大队就处于劣势,小日本一个标准的步兵联队足有三千多人,既便有所战损也绝不会少于两千人,可十九大队满打满算也才一千多人,什么时候**也可以以一敌二了? “有机会,为什么不打?”徐十九沉声说道,“小日本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了徐州的一百多个**主力师身上,后方难免兵力空虚,而且丰县日军的补给让我们劫了,如果筹划得当吃掉小日本一个步兵联队还是有可能的。” 舒同文道:“可是大队长,丰县距离砀山很近,砀山日军随时可能回援。” 徐十九道:“砀山离丰县虽然近,却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到的,只要我们能够隐蔽接敌、突然发起进攻,完全可以抢在砀山日军回援之前迅速结束战斗” 徐十九又回头询问黑瞎子道:“黑子,师主力现在到达什么位置了?” 徐十九再是狂妄,也绝不敢妄想以区区一个加强大队去硬撼日军一个步兵联队,何况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日军第16师团主力也可能在丰县,十九大队一旦孤军深入极有可能被小日本连皮带骨给吞掉,所以必须请求师主力配 黑瞎子赶紧挺胸立正,答道:“报告大队长,344团半个钟头前刚过郭村,174旅已经到达黄岗集,距离单县还有不到三十里。” 徐十九道:“这样,马上给师部发报,请求174旅立即改变行军路线,经蔡堂集、朱集转道向东,直插丰县,寻机围歼丰县日军,我部在向344团交接防务之后,也将沿丰单公路东出丰县,配合174旅围歼丰县日军。” 58师的师部已经前移到商丘北面的刘口乡。 电报已经发到,几个调来58师不久的高参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个徐十九怎么回事?怎么可以擅自更改参谋部划定的行军路线。” “擅自更改参谋部划定的行军路线算啥,他还直接下达作战命令了。” “可不,让174旅立即改变行军路线,寻机围歼丰县日军,还让344团前往单县交接防务?他以为他是什么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58师师长呢。” “我说,哥几个小声点吧,人家可是师座的心腹爱将。” “心腹爱将怎么了,师座的心腹爱将就能够乱来了?” “嘘,诸位别说了,副师座和参座来了,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几个高参回头看时,只见58师副师长何凌霄和参谋长杨绍任已经走了进来,杨绍任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卧云兄,这个徐十九是不是有些狂妄了?” “狂妄?”何凌霄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反问道,“参谋长为什么这么说?” 杨绍任道:“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大队长,就敢替师座拿主意,这还不算狂妄?” 何凌霄道:“如果换成是别人,这绝对算得上狂妄到没边了,不过放徐十九头上,却未必就是狂妄了。”说到这里何凌霄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道,“参谋长,不信打赌,我赌师座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采纳徐十九的建议。” “是么?”杨绍任却有些将信将疑,“师座真就这么信任他?” 说话之间,冯圣法一边系着武装带,一边大步走了进来,副师长何凌霄、参谋长杨绍任还有几个高参赶紧挺身立正,向冯圣法敬礼。 冯圣法回了礼,询问道:“阿九电报上怎么说?” 杨绍任道:“师座,阿九电报上说,让174旅立即改变原定的行军路线,经蔡堂集、朱集转道向东,寻机寻歼丰县日军,还让344团前往单县接替十九大队的防务,十九大队也将沿单丰公路东出,配合174旅围歼丰县日军。” “寻机围歼丰县日军?”冯圣法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何凌霄说道:“师座,阿九应该是发现什么机会了。” 杨绍任却道:“师座,眼下敌情不明,贸然进攻丰县会不会太冒险?” “没什么大不了的。”冯圣法挥手打断了杨绍任,说道,“既便阿九的判断出现偏差,大不了就是跟小日本的第16师团正面打一仗,当初在牛首山,我们58师也不是没跟小日本的常设师团打过,小日本的十七个常设师团,也就那么回事,何况咱们74军接到的任务原本就是前出丰县,以有效保护砀山侧翼。” 杨绍任道:“那师座的意思是……” “打”冯圣法道,“坚决打” 冯圣法对徐十九的信任是毫无保留的,徐十九对冯圣法的信任同样也是毫无保留,不过遗憾的是,**当中像这样的上峰和下属,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因为派系之间的倾辄,**当中更多的还是尔虑我诈以及推诿扯皮。 当冯圣法、徐十九寻思着怎么重创日军步兵第38联队、以尽可能削弱日军的有生力量时,军军长桂永清却在寻思怎么保存自己的实力,军两个师沿着陇海铁路走到曹庄附近,距离砀山站还有三十里,桂永清就不让往前走了。 黄杰的第8军守在砀山久等不见军到来,便一纸电文告到了豫东兵团总司令薛岳将军面前,薛岳将军得知桂永清在曹县裹足不前,气得暴跳如雷,当即给桂永清发了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报,勒令他立即率部继续东进。 桂永清接到电报后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赖在曹县不肯挪窝。 桂永清仗着是陈诚旧部,又是何应钦姻亲,根本没把薛岳放在眼里。 薛岳连续发了两封电报见没有效果,只能向武汉的老蒋求助,直到老蒋的电令摆到桂永清面前,桂永清才不情不愿地下达命令,不过只有李英的师慢腾腾向砀山行进,由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残部改编而成的46师却仍旧赖在曹县没动。 46师副师长周振强和138旅旅长马威龙倒是有血性,几次跑到桂永清跟前要求率部东进砀山,与小日本决死一战,结果却被桂永清骂了个狗血淋头,很显然,在经历过南京保卫战之后,桂永清已经把保存实力放在了第一位。 桂永清这么做不是没有原因的,南京保卫战之后,他桂永清弃军潜逃却不降反升,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在南京保卫战中保存了实力,反观军,却因为在南京保卫战中兵力损失殆尽而被撤销了编制,军长孙元良也成了阶下囚。 桂永清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孙元良。 一句话,桂永清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包括蒋委员长在内,现在的桂永清只相信自己的实力,只有手里面掌握着一支强大的军队,才能保住他的地位,一旦失去了军队,他就会变得一文不值,就会被老蒋毫不犹豫地于掉。 远的不说,就说山东王、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渠,不就是因为丧师失地、实力大损被老蒋给于掉了?如果韩复渠的第三集团军没有遭受重创,人员整齐且兵强马壮,老蒋就算想动韩复渠只怕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桂永清不想当孙元良第二,更不想当韩复渠第二,所以必须保存实力,尤其是由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改编而来的46师,更不能够有丝毫损伤。 第31章遭遇 徐州会战之前,由于韩复渠的第3集团军不战而溃,导致大半个山东迅速沦陷,小日本华北方面军的几个主力师团长驱直入,在占领了大片中国领土的同时,却也极大地拉长了后勤补给线,同时,由于机场设施跟不上,导致了航空兵与步兵的脱节。 华中派谴军的情形也跟华北方面军差不多,推进的速度都非常之快。 日军推进太快,导致陆军航空兵跟随不上,不过日军无论是装备还是训练都要明显强于**,淞沪会战后,**大量老兵战死,到徐州会战时**就连战斗经验和单兵素养都要远逊于日军,所以既便没航空兵配合作战,对于小日本来说问题也不大。 但是,由于陆军航空兵跟不上,却让日军在战场情报上吃了大亏,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是中国,**可以从当地百姓那里获得日军的情报,然而小日本却绝无可能,一旦失去了航空侦察,日军立刻就丧失了对整个战场局势的把握。 这会,一百多个**主力师都已经撤离徐州战场,小日本却还在傻乎乎地继续他们的徐州合围战,就是因为情报不得力,错把留守徐州的汤恩伯第3l集团军和于学忠、庞炳勋等部当成了徐州战场上的**主力。 孙子兵法上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从军事常识上讲,在缺乏情报支持的前提下贸然展开军事行动是非常冒险的,尤其是在敌对国的领土上作战,你所面对的平民百姓都有可能是隐藏的敌人,这种情形下,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陷入敌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这种时候,按说小日本的那些个师团长们应该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才对,然而事实却完全然不是这样,坂垣征四郎在对晋绥军的兵力部署一无所知的前提下,就敢带着半个师团一口气攻入山西,矶谷廉介在对**五战区兵力部署一无所知的前提下,就敢命令第10师团主力沿津浦路长驱直入,进攻徐州 小日本的师团长们为什么这么狂妄?因为他们从骨子里轻视** 中岛今朝吾自从踏上中国战场以来,还从未吃过什么亏,甚至连一次小规模的败仗都没有吃过,其骄狂也就可想而知了,现在单县失守,大本营补充给第16师团的武器弹药也损失殆尽,中岛老鬼子的第一反应不是盘躯自守,而是报复,夺回单县 既便此时留在单县的日军实际只有两个步兵大队加一个战车中队,中岛今朝吾也依然想着要夺回单县,夺回那批武器弹药,在得知单县失守后,老鬼子第一时间命令步兵第38联队联队长助川静三亲率步兵第3大队回师单县。 这样一来,丰县就只剩下一个步兵大队了,而徐州战场的局势又异常复杂,附近有好几股**在活动,一个不慎就可能被**连锅端,中岛今朝吾却毫不在意,甚至没有命令沛县的步兵第33联队回师丰县的意思。 步兵第38联队的联队长助川静三却没有中岛今朝吾那般乐观,这老鬼子是在南京城内吃过**亏的,在幕府山中,更是让区区两个中国兵闹得灰头土脸,所以,助川静三一点也不敢小觑**,不知为什么,这次出征竟让他感到隐隐的不安。 勤务兵伊藤喜见助川静三脸色不好,便上前关切地询问道:“联队长,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下?” 助川静三却摇了摇脑袋,一边策马前行一边风牛马不相及地询问道:“伊藤桑,你有没有被人窥视的感觉?” “被人窥视?”伊藤喜茫然摇头。 “是的,窥视,我感觉有许多双眼睛正躲在四周、躲在暗中监视着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助川静三边说边游目四顾,只见公路边阡陌相连,苞谷地一片接着一片,连个人影都没,不过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却更加的浓烈了。 也许是受了助川静三的影响,伊藤喜忽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高慎行放下手中的改装步枪,然后腾出右手将透过瞄准镜观测到的日军情报用手语传达给了大树下的李牧,李牧向高慎行回了个“了解”的手势,然后转身撒开腿丫子就跑,只片刻功夫,李牧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青纱帐里。 高慎行又举起改装步枪用瞄准镜观察了一下身后那片青纱帐,已经长到快一人高的禾苗正迎风起伏,远远望去只见葱翠一片,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是高慎行知道,十九大队一连的三百六十名老兵正隐藏在这片青纱帐里休整。 单丰公路上,十九大队的六百多官兵正向前跑步行军。 单县之战十九大队伤亡不小,这部份伤员已被转运后方。 半上午时候,344团赶到单县,十九大队便将单县的防务交接给了344团,当然,单县军火库里的武器弹药已经少了许多,十九大队的三个步兵连、炮连也增加了大量日械,尤其是胡杰的炮兵连,更是一色的日械。 十九大队的装备好了,行军就慢了,尤其是炮连,由于征集不到骡马大车,炮兵连的官兵只能够用肩挑,用背扛,几十上百斤的装备背身上,行军能快得了吗?离开单县不到十里路,炮兵连就落在了行军队列的最后面。 由于人手不够,胡杰也背了一箱迫击炮弹在行军。 行军到了这会,胡杰已经累得气喘如牛,脸上、身上的汗就跟水一样的趟,胸腔里就像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炙烤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不过既便如此,胡杰还是满脸的幸福,对于他这个炮兵连长来说,有了大炮就拥有了一切,累死了都高兴。 “连长,累不,要不还是我帮你背吧?”一个声音传来。 胡杰抬头一看,却是湖北藉新兵犊子,这厮真是个犊子,九二式步兵炮的炮架既便拆掉两个车轱辘也足有百十来斤重,别人需要两个人来抬,他却一个人扛起就走,而且就跟扛了捆稻草似的,还能够一溜小跑。 这会儿,胡杰背着五十斤的炮弹都已经累得不行,犊子却脸不红气不喘,居然还有余力来帮助胡杰,胡杰稍一犹豫间,犊子就已经腾出右手从胡杰背上搂过炮弹箱,然后一把挟在了左腋腋下,卸掉了背上重物,胡杰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然而,没等胡杰喘匀了气,黑瞎子忽然从前面拆回来,传达了徐十九的命令。 前方公路上发现了鬼子兵,除了先行开拔的高慎行连,十九大队剩下的两个步兵连已经沿单丰公路展开,徐十九命令炮连就地构筑炮兵阵地,胡杰赶紧下达了作战命令,两个九二步炮排赶紧开始组装大炮,两个迫击炮排也开始紧张地检查起装备。 望着新兵蛋子们手忙脚乱的样,胡杰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了四门九二步兵炮和七门迫击炮,炮兵连的家伙什是齐备了,不过要想真正形成战斗力却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相比较步兵,炮兵的培养显然要困难许多。 好在这次来的小日本只有一个步兵大队,以十九大队的战斗力以及徐十九的临阵指挥能力,既便不可能正面击溃日军这个步兵大队,打个平手却绝对不在话下,所以炮兵连还有机会先练练手,而不必一上来就跟小日本玩命。 助川静三压根没想到会在半道上遭遇** 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正在紧张地构筑防御工事,挖掘出的战壕深度甚至还不到膝盖,但助川静三心里却殊无半点欣喜,反而暗暗感到心惊,因为这说明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在跟日军遭遇之前正向丰县行军 前方视野中的**最多一个营,绝不会超过千人,但助川静三绝不相信**只有这么点兵力就敢去进攻丰县,望着公路两侧连绵起伏的苞谷地以及麦田,助川静三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有名的中国成语——草木皆兵。 直觉告诉助川静三,公路两侧的青纱帐里一定还有**伏兵 助川静三陷入了两难当中,是果断向前方的**发起进攻呢,还是就地构筑工事,准备固守待援? 如果向前方**发起进攻,一旦不能迅速打垮正前方的**,等**伏兵杀过来,日军就极可能被**迅速围歼在这荒效野外,如果固守待援,却又与师团长的命令相背离,更何况师团长手里也已经没有援军可派了。 “联队长,趁支那军的工事还没有构筑好,进攻吧。” 相比联队长助川静三,步兵第3大队的大队长中川少佐却要乐观得多,在他看来,正前方的**最多也就一个营,日军只需出动一个步兵中队就足够解决他们了,甚至根本不需要动用炮兵中队和战车小队。 “进攻?不。”助川静三也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决定,“命令,各单位就地构筑防御工事 第32章战机出现 张友全放下望远镜,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伙小日本没吃错药吧?他一个步兵大队,还有炮兵和坦克协同作战,面对咱们一个营,居然还当起耗子来了,大队长,我怎么就觉着这事有些不太靠谱呢,小日本该不会在玩什么花样吧 徐十九沉吟着没有说话,他也觉得事情有些反常,淞沪会战打完之后,**和日军的战斗力已经严重失衡,日军装备好、训练好,有了实战经验之后战斗力更强,**在损失了大量装备和老兵之后,战斗力却出现了极其严重的下滑。 到了徐州会战,小日本一个步兵中队就敢单挑**一个团,一个步兵大队就能打垮**一个师,一个师团就敢跟十几个**主力师打对攻了,台儿庄一战,李宗仁调集了包括汤恩伯军团在内的三十多个精锐师,才勉强重创第10师团的濑谷支队,最后还未能全歼,仍然让漱谷支队残部突围到了峄县。 对面小日本足有一个大队,还有炮兵和坦克,却对十九大队摆出了防御的架势,这的确有些不同寻常,徐十九的战场嗅觉再是敏锐,战情分析能力再出色,一时之间却也猜不出小日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其实徐十九和张友全是想复杂了,反倒是黑瞎子一语道破天机:“大队长,对面日军的指挥官多半是个怂包软蛋吧。” 徐十九摇摇头,吩咐道:“传令下去,各连、排加紧构筑防御工事,一连继续潜伏,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允许贸然出击。” 十九大队和日军步兵第38联队的第3大队在单丰公路上陷入了诡异的对峙当中,58师174旅却在旅长朱奇的率领下向丰县急进,从黄岗经蔡堂集、朱集前往丰县没有公路,只有小路可走,174旅四千多官兵被迫以双纵队行军,队伍拉出去足有好几里长。 不过走小路也有走小路的好处,因为小路两侧全部都是麦田或者苞谷地,要不于脆就长满了树木,**穿着草绿色的军装,在林荫田间行军非常隐蔽,再加上小日本的航空侦察机要从济南、天津远道飞过来侦察,滞空时间不够长,而且侦察重心还在枣庄、临沂那边,所以直到174旅逼近到丰县西郊十几里外的王沟,小日本都还没有察觉到不对 到了王沟,丰县已经近在咫尺,朱奇一边派出侦察兵侦察丰县日军动向,一边下令部队原地休整,王沟是个比较大的集镇,闻听**到来,镇上老百姓便纷纷出动,这个拎着水壶那个拎着篮子,将茶水、鸡蛋、煮熟的土豆、蕃薯什么的流水介送到**官兵手中,老百姓都知道**是来保护他们的,所以非常热情。 这个年代的黄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泛滥了,所以河南的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还是相当殷实的,不过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随着**战败、徐州失守,老蒋丧心病狂地下令炸开了花园口,结果造成了延绵数百公里的黄泛区,上百万人被淹死,上千万人流离失所。 黄泛区的形成更使黄淮流域的生态严重失衡,此后数年,河南境内连续出现了严重的于旱,到了民国3l年(194年),于旱遍及河南一百多个县,紧接着又是蝗灾,农田颗粒无收,酿成了史无前例的大饥谨,超过三百万人饿死 派出去的侦察兵很快回来,丰县日军并无异常。 而更让朱奇欣喜不已的是,派出去的侦察排还俘虏了一个外出的便衣队,稍稍一逼问这伙便衣队便竹筒倒豆子都说了,得知小日本第16师团的师团部就在丰县,而且留守丰县的日军只有区区一个步兵大队时,朱奇兴奋得直骂娘。 此时,174旅官兵在经过短暂休整之后体力已经有所恢复,加上天色已晚,正好适合**发挥夜战优势,174旅旅长朱奇便果断下达命令,由李嵩的348团担纲主攻,347团为预备队,随时准备阻击可能到来的日军援兵。 借着夜幕的掩护,李嵩带着348团两千多官兵悄然进入了指定的攻击位置,时针堪堪指向晚间六点,随着一发红色信号弹的升空,348团3营六百多官兵从地上跃起,在营长李绶青率领下嗷嗷叫着向丰县西门发起了进攻。 对于小日本来说,战斗是突然打响的。 中岛今朝吾已经快六十岁了,而且早年间参加日俄战争时还负过伤,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好,所以早早的就准备要休息了,不过老鬼子刚在榻榻米上躺下来,外面便响起了“咻”的一阵尖啸,接着一阵微弱的红光便映亮了纸糊的房门。 中岛老鬼子年纪虽然不小了,反应却是不慢,一下就坐了起来。 等中岛今朝吾穿戴整齐走进师团部作战室时,丰县西门方向的枪声早已经响成一片,步兵第30旅团旅团长筱原次郎少将、第16师团参谋长三泽义夫大佐以及师团部的几个高级参谋全都已经聚集在了作战室里。 第16师团是一个挽马师团,下辖四个步兵联队之外,还辖有骑兵第联队、野炮兵第联队、工兵第16联队以及辎重兵第16联队,除此之外,还有师团部直属的通信队、卫生队、枪械修理所以及野战医院。 这个时候,步兵第19旅团(辖步兵第9联队、第联队)已经单独编成草场支队,配合华中派谴军的第13师团合击砀山去了,野炮兵第联队、工兵第16联队以及辎重兵第16联队全都配属给了草场支队。 骑兵第联队倒是留下了,不过骑兵第联队原本就只辖有两个骑兵中队,其中一个骑兵中队已经被派去单县,本来是想试探一下**的底细,结果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这个骑兵中队肯定已经被**吃掉了。 步兵第33联队又去了沛县,留在丰县的战斗部队就只有步兵第38联队的一个大队,而且部队的弹药储备已经所剩无几,**的底细又完全不清楚,所以筱原次郎、三泽义夫、步兵第38联队副联队长近藤元等高级军官都有些紧张。 不紧张不行啊,万一突然出现在丰县城外的**有好几个团甚至几个师,那么第16师团的师团部很可能会成为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以来被**歼灭的第一个师团部,中岛今朝吾也将成为被**击毙或者俘虏的第一个师团长。 这对于日军来说,简直就是塌天的大事 向中岛今朝吾鞠了个躬,三泽义夫说道:“师团长,丰县的守备兵力太过单薄,是否命令助川桑回来?或者于脆将步兵第33联队从沛县调回?” “不,还是先等等看吧。”中岛今朝吾却显得漫不在乎,这老鬼子可不是为了稳定军心做做样子,而是真的不在乎,老鬼子的底气这么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丰县日军的战斗部队虽然只有一个大队,但除了这个步兵大队,师团部还有直属的通信队、卫生队、枪械修理所以及几所野战医院,这些非战斗人员加起来足有两千多人,而且,说是非战斗人员其实都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只要给他们武器就一样能够参加战斗。 最重要的是,丰县距离沛县只有五十多里,距离砀山也只有不到百里,丰县一旦真的告急,沛县的步兵第33联队以及砀山的草场支队随时可以回援,中岛今朝吾可不认为留在丰县的日军连等待沛县、砀山日军回援的几个小时都坚持不下来。 丰县战斗打响时,冯圣法正在刘口乡的58师师部等待消息。 **由于缺乏技术装备以及技术人员,电台一般只配备到师一级作战单位,冯圣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才给17旅、174旅各配备了一部电台,旅以下的团、营级作战单位就只能够靠通讯兵的两条腿了,最多给配匹马。 当然,十九大队绝对是个例外,冯圣法专门给十九大队配了部电台。 傍晚时分,冯圣法估摸着174旅差不多应该到丰县了,便让师部通讯班开始不间断地呼叫174旅,但174旅的电台却一直关机,怎么也联络不上,其实朱奇是忘了,他以前过的都是没有电台的日子,现在突然有了电台,一下有些不适应,直到通讯班的班长受在忍不住了跑来请示,朱奇才赶紧让开机,也终于跟师部联络上了。 通过电波,丰县的情报很快就反馈到了58师的师部。 看完电报,冯圣法也不淡定了,第16师团的师团部就在丰县? 参谋长杨绍任也有些按捺不住,兴奋地说道:“师座,这个第16师团在南京可是杀了我们不少的同胞,中岛今朝吾这个老鬼子更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这次若真能在丰县于掉这个老鬼子,我们对南京的几十万冤魂也算有个交待了 “啪”冯圣法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没说的,于掉他” 说罢,冯圣法便抄起电话对着话筒大吼:“我是冯圣法,给我接军部。” 稍顷,电话接通,冯圣法又道:“军座,我是冯圣法,刚得到消息,小日本第16师团的师团部就在丰县,而且守军只有一个大队军座,这可是天赐良机哪,中岛今朝吾这老鬼子在南京烧杀掳掠,双手沾满了国人的鲜血,现在该是这老鬼子偿还血债的时候了” “军座,以一个旅的兵力围歼日军一个步兵大队还是有把握的,不过,考虑到日军在砀山、沛县都驻有重兵,卑职请求5沛立即向丰县靠拢,负责阻击鬼子援军,再请军座出面跟薛总司令协调,请求第8军、军务必牵制住砀山日军,不令其回援丰县。” 放下电话,冯圣法又吩咐杨绍任道:“参谋长,马上给方日英发报,17旅主力不要再往单县走了,让他立即带部队赶往丰县,增援174旅”尽管冯圣法认为有174旅加十九大队围攻丰县日军已经足够,但为了保险,他还是决定将17旅也调上去,这就是兵法上讲的狮子博兔,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中岛今朝吾。 完了冯圣法又问身边的通讯参谋道:“十九大队联络上没有?” “还没有。”通讯参谋摇摇头,答道,“十九大队的电台一直关机。” 冯圣法的眉头霎时便蹙紧了,难道十九大队遇上麻烦了?这对于冯圣法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十九大队是他整个作战计划当中刺向丰县日军的一把尖刀,一旦这把尖刀不能及时赶到丰县,单凭174旅要想拿下丰县就会吃力许多。 第33章事情闹大了 十九大队的确遇上麻烦了,小日本一整个步兵大队盘踞在单丰公路上,摆开了严防死守的架势,让十九大队打也不是,绕道更不行,十九大队一旦绕道,这伙日军必定会咬着屁股撵上来,到时候就能跟丰县日军来个内外夹击。 时间在对峙当中悄然流逝,天色很快就黑了。 整个原野陷入了一片漆黑,小日本的阵地上却亮起了雪亮的探照大灯,借着探照灯闪过的光束,可以看到阵地上的日军仍在拼命挖战壕,这伙日军真是属耗子的,看这架势,他们是打算要在这荒效野外修一座要塞出来。 当然,十九大队也没闲着,也快要把工事修成要塞了。 舒同文来向徐十九建议道:“大队长,要不还是跟师座请示一下吧?” 徐十九一想,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便让通讯班打开电台,徐十九非常清楚小日本的无线电侦测手段很厉害,**的密电码被日军破译也是常有的事,为了尽可能地掩盖己方的战术意图,十九大队一直保持着无线电静默 刘口乡,58师师部。 冯圣法背负双手正在通讯室里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焦躁,174旅对丰县的攻击并不顺利,最开始攻击城门时还是挺顺利,担纲主攻的348团很快就突破了城垣工事,但突入城区后,348团却遭到了日军的顽强阻击。 刚刚174旅又发回电报,348团还是没有进展。 守在电台前的发报员忽然站起来,报告道:“师座,联络上十九大队了。” 冯圣法顿时神情一振,疾声说道:“让十九大队报告他们的位置,还有,他们于什么去了,为什么还没到达丰县 听说联络上了十九大队,何凌霄、杨绍任也从作战室走进了通讯室。 早有通讯参谋记录下电文,按照密码本转译成断点码,然后让发报员发了出去,过了大约几分钟,十九大队有了回复,杨绍任耐着性子等待通讯参谋将断点码转译成电文,然后拿起来说道:“师座,十九大队在新安集附近,正跟丰县来的一个日军步兵大队对峙。” 冯圣法闻言顿时心头一沉,何凌霄更是失声惊呼起来:“啥,新安集还有一个大队?” 杨绍任略一沉吟,低声道:“师座,这个步兵大队多半是中岛老鬼子派去进攻单县的,老鬼子没有情报支持,对我师的作战行动全然不知,所以才会贸然分兵,但现在丰县已经遭到174旅的攻击,老鬼子就极可能命令这个步兵大队缩回丰县。” 何凌霄也道:“一旦这个步兵大队缩回丰县,174旅恐怕就得由攻转守了。” 不管情感上如何不愿接受,但现实就是现实,淞沪会战后,**五十九个德械师均遭重创,战斗力一落千丈,58师已经算恢复得不错了,但跟刚刚踏上淞沪战场的58师比,仍不可同日而语,174旅面对日军两个步兵大队,的确是胜算渺茫。 冯圣法也同样清楚这一点,当即下令道:“马上给徐十九复电,命令十九大队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当面日军,绝不能让这个日军大队回师丰县。” 冯圣法的这个命令还是晚了片刻,就在他下达命令之前几分钟,中岛今朝吾已经给助川静三下达了命令,令其率部回援丰县。 中岛今朝吾这老鬼子不知道出于怎样的考虑,也许是抹不开面子,他没有命令砀山或者沛县的日军回援,只是让助川静三的大队回丰县,当然,从战术角度上来看,中岛今朝吾的选择不能说不对,因为新安集离丰县最近。 助川静三接到电令之后也是腹诽不已,夜间行军有多危险连白痴都知道,何况这里是在中国,日军对道路、地形远不及**熟悉,日军不仅要面对来自**的威胁,有时候甚至连中国的土匪都会跳出来袭击日军。 如果可以选择,助川静三绝不愿意在夜间行军,但他没得选择,因为丰县正在遭受**猛攻,师团部正面临着空前威胁,一旦他的步兵大队不能及时回援,一旦师团部被歼、师团长中岛今朝吾被**击毙或俘虏,那将是帝国和皇军的极大耻辱。 “命令。”助川静三柱着军刀,很不情愿地下达了命令,“步兵第4中队原地固守,其余各步兵中队、战车小队掩护炮兵中队原路返回。” 徐十九蹲在指挥部就着冷水刚准备啃块饼,上面黑瞎子忽然大叫起来:“大队长,对面有情况。” 徐十九赶紧把麦饼塞回于粮袋,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个时候十九大队的临时指挥部都差不多已经修成形了,是个半闭锁的地堡,上面加了盖,射击孔、瞭望孔、出入口还有掩蔽部应有尽有,甚至还修了通讯室。 徐十九透过瞭望孔往外看,只见对面的探照灯已经熄灭,整个日军阵地已经变得一团漆黑,徐十九心里当即咯顿一声,道:“不好,看样子小日本要跑” 话音方落,角落里的通讯班长忽然站起身来,向徐十九报告:“大队长,师座电令。” 徐十九接过电文匆匆看完,当即吩咐黑瞎子:“黑子,传我命令,连、3连立即向日军发起进攻,告诉张友全和阿文,不要给老子节省子弹,在弹药没消耗完之前,绝对不能跟小日本硬拼,尤其不能拼刺刀,快去” “是。”黑瞎子匆匆去了。 叶茹雪起了个大早,匆匆吃过早餐便到街上拦了辆黄包车,今天上午八点在武汉行营有个关于揭露日军在南京犯下的大屠杀暴行的报告会,有不少亲历南京大屠杀的西方记者应邀出席,譬如美联社记者麦克丹尼尔,纽约时报记者弗兰克等等。 叶茹雪正着手写一篇关于南京大屠杀的通讯稿,她不想错过这个报告会。 武汉行营位于武昌的彭刘杨路,叶茹雪租住的公寓在汉口,不仅距离远,中间还得坐船过江,等到叶茹雪赶到武汉行营时,报告会已经开始,美联社驻外记者麦克丹尼尔正站在主席台上用英语控诉日军的暴行,一边用手势加强语 麦克丹尼尔在南京其实只经历了最初几天的暴行,当时日军对南京市民的杀戮还属于下意识的报复行为,远未发展成为有组织、有计划的大屠杀行动,但就算如此,麦克丹尼尔所揭露的日军暴行也同样令人发指。 麦克丹尼尔还用幻灯放映机展示了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照片摄于长江江边,照片上横七竖八全部都是尸体,且所有的尸体都是**的,距离镜头最近的是具女性尸体,在她的下体竟然插着根棒球棍。 照片一展出,整个大厅顿时间一片哗然,现场几个年轻的记者牙关紧咬,连牙龈都咬出血了,几个女记者更是捂着脸嘤嘤缀泣,台上的麦克丹尼尔也因为心情沉重,几度哽咽不能成声,报告会不得不临时中断。 趁中间休息,叶茹雪正打算整理一下关于南京大屠杀的几个素材,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抬头看时,只见紧邻大厅侧门的十几个记者已经蜂拥进了侧门,还有更多的记者、摄影师向着侧门方向蜂拥而去,守门的两个宪兵挡都挡不住。 正好有个相熟的记者从侧门方向过来,叶茹雪赶紧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茹雪,出大事了”那男记者压抑着声音,急声说道,“刚刚统帅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74军在丰县围住中岛今朝吾了。” “中岛今朝吾?”叶茹雪蹙眉道,“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那男记者没好气道:“中岛老鬼子就是第16师团的师团长。” “第16师团?”叶茹雪一下就回过味来了,第16师团可不就是在南京杀人最多的那个日军师团,中岛今朝吾可不就是头号刽子手?当下叶茹雪也没心情再听报告会了,匆匆起身也向着会议大厅的侧门冲了过来。 等蒋委员长闻讯赶到总参谋部时,外面楼道里早已经挤满了等待消息的中外记者,国府侍卫长王世和不得不下令由宪兵开道,才把蒋委员长安全护送进了总参谋部的作战室,早就聚集在作战室里的十几个高级将领们赶紧迎了上来 进了作战室,蒋委员长顾不上查问究竟是谁把战情给泄露了出去,径直问何应钦:“敬之,到底怎么回事?” 何应钦忙道:“委座,俞良桢说58师在丰县围住了中岛今朝吾,而且丰县日军只有一个步兵大队,补给也让58师给劫了,眼下58师已经调集两个团的兵力,正猛攻丰县,剩下那个旅还有5沛也在向着丰县急进。” “围住了中岛今朝吾?”蒋委员长神情一振,又道,“情况核实过了没有?” 何应钦本待说还没有最终核实,旁边的白崇禧已经抢着说道:“**不离十。” “**十离十?娘希匹”蒋委员长顿时也不淡定了,来了句经典粗口,接着又恶狠狠地对何应钦说道,“马上给俞良桢发报,命令74军不惜一切代价于掉中岛,给我于掉他于掉他”蒋委员长一边大吼,一边用力挥舞拳头。 “是。”何应钦只得赶紧转身,去传达命令去了。 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却走到蒋委员长身边,指着地图说道:“委座,丰县局面虽有利,可要想击毙或者俘虏中岛老鬼子,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因为日军在沛县、砀山都驻有重兵,尤其是砀山附近,更聚集了日军两个主力师团。” 蒋委员长心头一沉,忙道:“我们在沛县、砀山附近还有哪些部队?” 白崇禧道:“汤恩伯的第3l集团军就在微山县,跟沛县日军仅一湖之隔,至于砀山,黄杰的第8军、李仙洲的94军就在砀山,桂永清的军也在砀山附近。” 蒋委员长当场拍板,大声道:“马上给克勤(汤恩伯)发报,命令第3l集团军派出得力部队西渡微山湖,务必牵制住沛县日军,再给黄杰、桂永清发报,命令8军、94军、军立即向砀山日军发起反攻,不惜一切代价拖住砀山日军。” 白崇禧只能摇头苦笑,心忖蒋某人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越级指挥的老毛病,而且从内心深处,白崇禧也不赞成老蒋的部署,中岛今朝吾要不要打?当然要打,这老鬼子手上沾满了中国人的血,有机会当然得毙了他。 但这得有个大前提,那就是首先得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如果仅为了区区一个中岛今朝吾,最后却赔上了一个甚至好几个集团军,那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看老蒋现在的做派,明显又有围绕丰县大打的架势,一旦丰县战事进展不顺,不仅薛岳的第一兵团会卷入其中,搞不好胡宗南的第17军团也要卷进去,然后原定撤往淮泗或者转入苏鲁边区的部队也会被抓回来,那就又是一个大会战。 但现在**还有在徐州附近跟日军大规模会战的本钱么? 不过这些话白崇禧终究没说出来,他现在只能够寄希望于丰县战事能够迅速结束,无论打赢或者打输,都不要拖太久。 174旅对丰县的攻击很不顺利。 战斗一开始还是挺顺的,由于小日本缺乏准备,城门附近也只驻扎了一个步兵组,结果很快就被担纲主攻的348团3营给于掉了,但在突入城内之后不久,日军步兵第38联队所属步兵第大队就迅速反应过来,将**堵在了城西。 3营猛攻了整整一个晚上,却始终无法突破日军的防线。 348团团长李嵩在城外久等不见3营有任何进展,眼看着天色都已经放亮,小日本的飞机随时可能飞来丰县轰炸,便有些急了,往头上扣了顶钢盔就带着警卫进了城,然后顺着枪声直接找到了李绶青的前沿指挥部。 见李嵩到来,李绶青吃了一惊,急声问道:“团座,你怎么来了?” “李绶青,你他娘的怎么回事?”李嵩浑没理会,劈头盖脸骂道,“刚才我就没怎么听到小日本的枪声,耳朵里全是捷克式、马克沁的声音,小日本都已经没子弹了,你们3营怎么还打不进去?你是于什么吃的?” 第34章小日本快顶不住了 李绶青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硝烟,苦着脸道:“团座,小日本的火力是不咋样,可他们拼刺刀太狠了,卑职前后组织了好几拨敢死队,结果全被小日本用刺刀给顶回来了,这里的地形又不对,不利于我们发挥火力优势哪。”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李嵩火道,“我只问你,3营行还是不行?不行就换人” 李绶青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将脑袋上的军帽脱下狠狠掼地上,梗着脖子大吼道:“团座,你就瞧好吧,这次不把小日本打垮,我李绶青绝不活着回来见你”说罢,李绶青又扭头向着四周大吼,“弟兄们,跟老子冲” 李绶青一声大吼,废墟中顷刻间冒出了两百多人,不少人头上、胳膊上还缠着纱布,纱巾上还在往外面渗血,3营剩下的官兵全都在这里了,李绶青又从一老兵手中接过机枪,抱着机枪一边猛烈开火,一边就冲了上去。 看到营长都上了,3营剩下的两百多官兵一下就红了眼,当下也端着刺刀嗷嗷叫着跟了上去,前方废墟中出现了小日本的身影,接着又响起零星的枪声,全是三八大盖的声音,几乎没有歪把子或者九二式重机枪的声音,小日本的确快没子弹了。 李绶青抱着机枪往前冲,一个弹夹堪堪打完,前方断墙后突然间跳出来一个小日本,端着刺刀默不作声地冲了上来,李绶青已经来不及更换弹夹,当即大吼一声倒转机枪抡圆了就朝那个日本兵头上猛砸过去。 那个日本兵竟没有躲避,只是稍稍侧了侧头,手中刺刀仍往李绶青心窝刺过来。 说明迟那时快,李绶青的机枪已在那日本兵头上砸个正着,只听咣的一声暴响,日本兵的钢盔被砸得凹下去一大块,整个人的眼珠子一下就猛凸出来,嘴里也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但他的刺刀也刺中了李绶青的心窝 李绶青健硕的身躯猛地颤了一下,然后僵在原地,整个人的目光也开始变呆滞,动作也变得有些机械,当啷一声李绶青手中机枪落在了地上,然后李绶青慢慢地低下头来,艰难地伸出双手扶住了插入自己胸口的刺刀。 那日本兵惨叫两声之后就气绝了,尸身不倒跟李绶青靠在了一起。 已经冲到前面的警卫终于折回来,看到李绶青心口中了刀顿时杀猪般哀嚎起来,听到警卫的哀嚎声,李绶青稍稍恢复些意识,缓慢而又机械地转过头,又艰难地抬起右手,用手指着前方街道,一字一顿地说道:“别管我,冲,杀 话还没有说完,李绶青便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营座,营座”警卫又哀嚎了两声,然后掉头冲了上去,一边端着刺刀往前冲一边歇斯底里地吼,“小日本,我入你十八辈先人……” 一个日本兵忽然从斜刺里跳出来,一个娴熟的突刺就洞穿了警卫的右胸,警卫虽遭受重创却不致命,抡转枪托就要往那个日本兵脑袋上砸,可惜那日本兵反应更快,抢先一脚踹在警卫胸口将他踹倒在地,然后又往警卫左胸戳下来 警卫扔掉步枪,腾出双手死死攥住日本兵刺刀,不让刺下,两人正角力,又一个日本兵从旁边冲过来,照着警卫心口就是一刺刀,警卫发出一声轻叹,撑着的双手终于松开,原先那个日本兵的刺刀便也噗地刺入了他心口。 弥留之际,警卫仰头看了看整个战场,发现3营投入冲锋的两百多个弟兄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不过小日本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战场上横七竖八同样躺满了小日本的尸体,少说也有上百个。 小日本的确没讨到什么便宜,他们同样伤亡惨重。 前后几次投入白刃战的并不是步兵大队的日本兵,而是师团部的非战斗人员,这些非战斗人员尽管都接受过正规的训练,但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步兵,无论战斗经验还是战斗意志,都远远无法跟步兵相提并论。 从昨晚到现在,**和日军基本上就是一兑一的伤亡。 步兵第38联队副联队长近藤元大佐匆匆走进作战室,又猛然收脚立正,向中岛今朝吾报告道:“师团长,情形不是太好,临时编组的两个步兵中队已经伤亡殆尽,而支那军却不过只投入一个营,城外还有更多的支那军未投入战斗 “慌什么?不过才损失了两个临时编组的中队而已。”中岛今朝吾一夜未睡,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也极度疲劳,但还算镇定,也算是颇有大将之风了,老鬼子又问三泽义夫道,“三泽桑,助川桑的部队离丰县还有多远?” 三泽义夫不假思索地道:“师团长,助川桑的部队离丰县还有十公里。” 中岛今朝吾皱了皱眉头,助川静三的步兵大队一晚上时间居然只走了十多里,估计也是遇上大麻烦了,中**队这次看来还真是有备而来啊,沉吟片刻中岛今朝吾又道:“把卫生队、通讯队、野战医院的医护兵也组织起来参加战斗。” 近藤元又道:“师团长,我们的弹药储备也不多了。” “无妨。”中岛今朝吾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这老鬼子是真冷血,对于他来说,麾下官兵并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只不过是冷冰冰的数字而已,说道,“子弹打光了,就让帝国勇士们跟支那军白刃战。” 近藤元无奈,只能领命去了。 三泽义夫有些不忍心,这小鬼子没参加过日俄战争,更没经历过日军为了夺取旅顺要塞不惜用人命往上填的惨烈,所以没中岛老鬼子那样冷血,当下说道:“师团长,丰县城外的支那军还不知有多少兵力,发扬白刃战终归不是个办法,所以,是否命令步兵第33联队从沛县回师?或者于脆将草场支队从砀山调回来?” 中岛今朝吾虽然漠视别人的生命,可对自己的老命却异常珍惜,眼下丰县的局面也的确不太乐观,当下说道:“草场支队需要协同第13师团切断徐州支那军主力军群的退路,不可轻易调动,还是先将步兵第33联队从沛县调回来吧 稍顷,中岛今朝吾又吩咐三泽义夫道:“三泽桑,再给助川静三打个电话,让他尽快摆脱支那军,回防丰县” 助川静三正感焦头烂额时,通讯兵忽然跑来报告:“联队长,参谋长电话。” 从通讯兵手中接过步话机,听筒里便传来了三泽义夫略显焦虑的声音:“助川桑,丰县的情形很不好,请你务必及时回防,请你务必及时回防。” 放下步话,助川静三心情沉重,他倒是想及时回防,问题是,可能么? 昨晚助川静三下达撤退命令后,对面的**立刻就如附骨之蛆般撵上来,以班组为单位从四面八方向日军发起猛烈的进攻,可是日军一旦停下来拉开架势准备回击,**立刻就退得远远的,然后用迫击炮零星射击。 见始终摆脱不掉**,助川静三也曾发狠,命令一个步兵小队发起反攻,结果这个步兵小队很快就遭到**伏击,一股战斗力极强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跟反击的步兵小队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结果令人无比吃惊,出击的小队竟然全军覆灭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跟**耗了一整个晚上,人员伤亡倒是不大,随军携带的弹药却消耗得差不多了,尤其是炮兵中队的四门九二式步兵炮,已经只剩区区二十发炮弹,就连一次像样的炮火准备都没办法做到了。 还有重机枪中队的四挺九二式重机枪,弹药同样已经所剩无几。 助川静三陷入到了两难当中,是像现在这样继续慢慢挪,还是抛掉所有的辎重军需向丰县全速后撤? 助川静三还在那里犹豫不决,徐十九却已经发现了机会。 舒同文亲率三连的一个班又一次向日军发起试探性进攻,结果这一次小日本阵地上的歪把子和野鸡脖子再没有发出声音。 小日本既便被这个班仅有的那挺捷克式轻机枪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也始终只用三八大盖进行回击,直到三连的这个排迫近到日军阵地五十米内、小日本出动步兵发起白刃反击,阵地上的歪把子还有野鸡脖子始终都没有打响。 “小日本快没子弹了,他们就快顶不住了”徐十九一下就嗅出了异样的味道,当下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扭头就冲黑瞎子大吼,“传我命令,二连、三连还有炮连,给我放开了打,一连加紧休整,恢复体力准备白刃战” 十九大队二连、三连的攻势当即变得凌厉起来,原本只以班组为单位进行佯攻,现在却开始以排为单位向日军发起强攻了,既便日军组织兵力反击,各排也不再转身后退,而是选择用猛烈的机枪火力进行回击。 还有炮兵连的七门迫击炮,也开始猛烈炮击小日本阵地。 昨天晚上十九大队跟小日本之间走走停停的拉锯战给了炮兵连极好的练兵机会,经过一晚上的实弹射击,炮兵连的新兵蛋子们射击水平不见得有多大提升,可心理素质却着实提升了一大截,操炮、装弹、试射、微调一整套流程下来,也挺像那么回事了。 有几个悟性好的新兵甚至已经学会了大拇指测距,当然,精确度绝对惨不忍睹,五百米内测距误差都能超过百米,如果按照他们测定的距离设定射击诸元,搞不好炮弹就会落到自己人头上,但不管怎么说,炮连终于有点炮连的样了。 “风速四米,距离八百米,射界左调六刻度。”犊子抓起一把沙子扬洒向空中,目测着沙尘的偏移距离,然后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对着前方日军阵地先闭左眼再闭右眼,最后估算出了一个距离,报给身边的操炮手。 操炮手按照犊子给他的射击诸元设置好,犊子便抄起一发炮弹虚着塞进炮筒口,然后双手一松炮弹便滑入炮膛,接着撞针击发底火,短暂的延时过后,只听得嗵的一声响,一发炮弹就已经拖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日军阵地呼啸而去 犊子和同组的另外两个新兵回过头看时,炮弹刚好落在小日本阵地上轰的炸开,好几个日本兵一下就被爆炸产生的烟尘彻底吞噬了,片刻后烟尘散去,只见小日本的阵地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大坑,好几个日本兵歪倒在旁边。 “我打中了我打中了”犊子顿时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地大叫起来。 犊子和同组两个新兵正欣喜莫名时,胡杰的声音冷不丁从不远处传来:“嚷什么,嚷什么?打了一晚上的炮,浪费了好几十发炮弹,到现在才头发命中,你们还有脸在那叫?想当年,老子我第一次上战场,一发炮弹就于掉了北洋军的机枪阵地。” 胡杰还真没有说谎话,当年他头一回上战场真就一发炮弹端了北洋军的机枪阵地,不过这发炮弹不是用迫击炮打出去的,而是被他当成手榴弹甩出去的,结果无比凑巧的是,这发炮弹砸落在地时被一块石子击发了底火。 当然,胡杰是绝不会把事实的真相告诉这些个新兵蛋子的。 说着话胡杰就在犊子的身边蹲下来,然后指着前面远处那顶日军帐篷对犊子他们几个说道:“看见前面小日本的那顶帐篷没有?我只要两发炮弹就能于掉他” 犊子和围上来的十几个新兵纷纷摇头,表示不相信,这些新兵自从参军成为十九大队炮兵连的炮兵还只有不到半年时间,今天还是他们炮连第一次参加实战,自然也没有亲眼看到过胡杰在战场上的威风,倒是听老兵说过,但耳闻为虚、眼见为实不是? 犊子甚至还目测了一下距离,胡杰手指的那顶帐篷至少在两千米开外,这几乎已经是mm口径迫击炮的极限射程了,这么远的距离,射击精度根本没法保证,别说两发炮弹,就是十发炮弹也未必能够命中。 “不信是吧?”胡杰笑了,“你们瞧仔细了。” 胡杰向前平着伸直了右手,对着前方至少两千米外的那处日军帐篷先闭左眼、再闭右眼,然后根据经验得出了一个距离,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团棉絮扔向空中,从棉絮的偏移距离判断出风速,最后说道:“风速米,距离uu米” 然后胡杰亲自操炮,锁定射击诸元,将一发炮弹塞进炮膛,短暂延时之后,只听嗵一声炮弹就已经射出去,犊子和十几个新兵便纷纷伸长脖子往前看,足足二十多秒,前方小日本的阵地上才猛然腾起一团烟尘,不过距离目标还有至少五十米。 犊子和十几个新兵回过头,只见胡杰已经在微调节射角了,片刻后,射角调好,又一发炮弹被胡杰塞入炮膛,然后又是嗵的一声向着前方呼啸而去,然后又过了二十多秒,小日本阵地上再次腾起一团烟尘,这次正中目标 等烟尘散尽,视野中那顶帐篷已经消失了。 “打中了,打中了”犊子一下就跳了起来,比刚才自己命中目标都还要兴奋。 另外十几个新兵再看向胡杰时,眸子里已经流露出了毫无掩饰的崇拜,没说的,连长打炮真是太牛了。 第35章胜利在望 “联队长小心” 助川静三观察了片刻敌情,正弯腰往指挥帐篷里钻时,跟在他身后的勤务兵伊藤忽然一个前扑,将助川静三扑倒在地,然后便传来轰的一声炸响,紧接着浓烈的硝烟一下就把他彻底吞噬,还有大量滚烫的砂土扑面飞来,烫得他呲牙。 等到硝烟散尽,助川静三抬头看时,只见他的指挥帐篷早已经被爆炸撕扯成了碎片,刚才如果不是他的勤务兵伊藤推了他一把,他此刻只怕已经跟这顶帐篷一样被撕成碎片了,想起伊藤,助川赶紧坐起来察看伊藤伤势,结果很遗憾,伊藤刚才把他推开了,自己却没有逃过死劫,他的头部被数块弹片直接命中,早就咽气了。 “联队长,联队长”大队长中川少佐跌跌蹭蹭冲到助川静三的面前,惨然道,“我们快顶不住了,联队长,我们顶不住了……” 助川静三柱着军刀站起身来,只见四周的麦田、玉米地里忽然间冒出大量中国兵,正从四面八方向着日军阵地猛烈射击,**的火力当中,有捷克式、马克沁,还有歪把子,甚至还有九二式重机枪,其火力凶残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反观日军,却只能拿三八大盖进行无力的回击,炮兵中队偶尔的零星炮击也根本无法扭转双方在火力上的巨大差距,何况**也拥有炮兵,刚才中国炮兵还一炮于掉了他的指挥帐篷,如果不是伊藤,助川这会只怕早就已经玉碎了 **攻势凌厉,日军阵地正被**一点点蚕食,等到日军阵地被压缩到公路两侧,**就该投入预备队发起最后的总攻了,助川静三非常清楚他的生命已然进入到了倒计时,可既便是这样,他也仍然无力改变局面。 固守待援?先不说守不守得住,关键是根本就没有援兵 向东突围?中川大队已然弹尽,拿什么突围,用刺刀么? “联队长,联队长……”通讯兵背着步话匆匆跑过来,冲助川静三大叫道,“师团长命令我们立刻向丰县靠拢,不惜一切代价向丰县靠拢。” “向丰县靠拢?”助川静三苦笑了笑,站起身正了正军容,又擦了擦脸上的硝烟,然后从通讯兵手中接过步话机,对着话筒大吼,“师团长,我部浴血奋战,怎奈弹尽援绝,如今玉碎在即……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万岁” “助川桑?” “助川静三?” 中岛今朝吾对着话筒连连大吼,对面却再没回应,这使中岛今朝吾猛然意识到,刚才的通话分明就是助川静三留给师团部、留给大本营、留给帝国的诀别电话了这令中岛今朝吾恼怒之余,情感上显然也无法接受。 助川静三因为在南京表现拙劣,已经确定转入预备役,不日就将启程回国,甚至就连接替助川静三的联队长人选也都到了,他就是步兵第38联队的副联队长近藤元,助川静三眼看着就要退役回国了,却出了这事。 中岛今朝吾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当即命令骑兵第联队剩下的那个骑兵中队立即出城去救助川静三,反正骑兵在丰县的巷战中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反倒是在野外更能发挥出骑兵的速度优势。 结果骑兵中队刚出城,近藤元又跑来师团部求援来了。 敢情**改变了战术,朱奇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日军援兵随时可能到来,便决定孤注一掷,投入全部兵力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发起猛攻,小日本的防线立刻告急,激战到中午时分,师团部临时组织的非战斗人员就已经死伤过半,步兵第38联队留在丰县的步兵第大队也损失了两个步兵中队。 小日本的这些非战斗人员尽管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但毕竟无法跟战斗部队比,何况小日本现在弹药匮乏,这些非战斗人员每个人基本上只领了二十发子弹,子弹一打完,就只能够端着刺刀冲锋了,所以伤亡非常大。 当然,**的伤亡也很大,最先投入进攻的348团3营已经伤亡殆尽,营长李绶青也已阵亡殉国,战斗打到中午时分,347团已经损失了一个营,348团更已经伤亡过半,甚至就连李嵩的警卫连都已上了火线。 巷战之所以残酷,就残酷在这里,丰县东西两个区的几条大街几乎成了绞肉机,**和小日本都在拿人命往里填,两军官兵的尸体一层叠一层,流下的鲜血都染红了街面,现在就看谁先泄气,先坚持不住了。 当然,中间还存在变数,那就是双方的援军。 中岛今朝吾已经命令沛县的步兵第33联队回援,同时也给济南的华北方面军前线指挥部发去电报,请求航空兵团紧急派出轰炸机前来助战,**5沛的李天霞旅(153旅)还有58师的17旅主力也正向丰县急进。 “师团长。”近藤元显然是跑着过来的,喘息道,“步兵第33联队什么时候能到?” “近藤桑,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中岛今朝吾皱眉道,“你的任务是守住阵地。” “哈依。”近藤元讨了个没趣,正打算离开时,第16师团参谋长三泽义夫忽然从通讯室里匆匆出来,神情凝重地向中岛今朝吾报告道,“师团长,山田桑急电,步兵第33联队在沛县以西遭到支那军阻击,很可能无法及时赶回。” “纳尼?”中岛今朝吾闻言一愣,脸色也有些变了。 站在旁边的近藤元脸色更加难看,步兵第33联队无法及时回援,也就意味着他只能凭借半个步兵大队外加一千多临时组织的非战斗人员守城,此外就是战车中队的四辆九五式轻型战车了,这将是师团部最后的屏障。 到了这个时候,中岛今朝吾终于也有些害怕了,这老鬼子没人性,从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回事,可对自己的老命却是无比珍惜,他可不想玉碎在这里,当下气急败坏地冲三泽义夫大吼道:“命令,草场支队马上从砀山回援,马上 “哈依。”三泽义夫重重鞠首,转身去了。 刘口乡,58师师部的电台正嘀嘀响个不停。 冯圣法背负双手正在隔壁的作战室里来回踱步。 此时此刻,冯圣法心里就跟一万只蚂蚁在爬,百爪挠心,通过电台,他时刻与517旅还有第3l集团军保持着联络,十几分钟前,他刚收到汤恩伯电报,关麟徵第军的郑洞国师已经在沛县以西的马桥附近截住了正向丰县回援的日军援兵。 说起来也正是巧了,老蒋的命令下达给汤恩伯时,郑洞国的第沛刚刚在当天凌晨从张楼乡附近偷渡过微山湖,结果一个急行军就到了马桥,不等第沛构筑起防御工事,日军步兵第33联队的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杀过来了。 这次汤恩伯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他给郑洞国下达了死命令。 砀山方向,第8军、军还有桂永清的军也已经向日军发起反攻。 还有17旅以及5沛的153旅,正沿着174旅走过的路线向丰县急进。 丰县的战局正逐渐变得明朗,174旅对丰县日军的围攻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只要郑洞国师能在马桥拖住日军一天时间,丰县的战斗就该结束了,中岛今朝吾这个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的郐子手也就该授首了。 **似乎是胜利在望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冯圣法却总感觉到一阵隐隐不安,他走到地图前,对着地图一遍又一遍梳理战场上的条理,反复推敲各种可能,却始终想不出哪里会出问题,无论怎么看,这一仗**都已稳操胜券。 日军草场支队的支队长草场辰巳少将接到中岛今朝吾的电令时,草场支队刚刚打退**第27军的一次进攻。 接到蒋委员长电令之后,第军军长桂永清没办法,只能命令师向对面日军发起进攻,同时命令46师派出一个团配合师作战,结果师的进攻很快就遭日军瓦解,师的老兵虽然不少,军官也大多由保定军校的毕业学员担任,但装备太差,战斗力跟日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再加上日军拥有绝对的火力优势,结果也就可想而知。 事实上,此时的**已经丧失了大规模进攻的能力,也就打防御战还像回事。 “回师丰县?”草场辰巳皱着眉头半晌没说话,这个时候回师丰县,就会丧失扩大战果的机会,一旦让对面的师重新稳住阵脚,再想击穿**防线跟华中派谴国的第13师团顺利会师,就又要多费不少手脚了。 所以,从情感上讲,草场辰巳是不愿回丰县的。 几个联队长也大多沉默着不说话,只有步兵第联队的联队长野宣明大佐说道:“支队长,师团长在这个时候发来求援电报,可见丰县的情形已经很危急了,击穿砀山**的防线固然重要,可师团长我们也不能不救,不如分兵吧 草场辰巳还是有些犹豫,如果分兵,只派一个步失大队回援显然不够,如果派一个步兵联队的话,砀山这边兵力就有些单薄了,一旦不能够抢先攻占砀山,则切断陇海铁路、封堵徐州**的大功就要落到第13师团头上了。 草场辰巳不想让这份大功旁落,因为这将直接关系到他的前途,未来他能否由少将旅团长晋升中将师团长,军功至关重要。 就在草场辰巳犹豫不决时,中岛今朝吾的第二封电报紧接着又到了,而且言辞也要比第一封电报紧迫得多,这下草场辰巳也没法再犹豫了,当下命令草场支队立即与**脱离接触,掉头北上回师丰县。 第36章幺蛾子 曹庄,军军部。 桂永清正在作战室里大发雷霆:“他李英是于什么吃的?一个整师拉上去还不到半天时间,就让小日本一个步兵大队打了个稀里哗啦,丢人,耻辱”说着,桂永清还将军帽重重甩在了作战地图上,惊得几个作战参谋噤若寒蝉。 副军长李树森充老好人,端起茶盅劝说道:“军座你喝茶,消消火。” “不喝。”桂永清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手一推茶盅便打翻在了地上,碎了,李树森心头暗恨,强忍着才没有发作,桂永清却还在骂骂咧咧,“李英无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要撤了他的职,我要送他上军事法庭” 桂永清其实是借题发挥,因为李英不是他嫡系,他说师被日军一个步兵大队打垮,并不客观,因为这个日军步兵大队还有一整个野炮旅团外加战车大队配合作战,砀山附近又都是平原,师无险可守,根本就挡不住小日本的铁甲战车。 何况师也没被打垮,只是顶不住小日本的进攻后撤了十里。 李树森明知道桂永清是在借题发挥、清除异己,却也无可奈何。 桂永清正在骂骂咧咧时,一个上校参谋忽然走进来报告道:“军座,师急电,日军草场支队并没有趁胜追击,反而缩了回去,眼下正在整理辎重,看样子是要回师丰县,其中一个步兵联队甚至已经先行往北开拔” “什么?小日本缩回去了?”桂永清闻言顿时一愣。 李树森和46师师长李良荣也是面面相觑,这似乎不太符合小日本一贯的作风啊?小日本骄狂成性,什么时候也学会见好就收了? 46师的副师长周振强却忽然间回过味来了,他大步走到地图前说道:“军座,58师可就在丰县,该不会是58师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中岛今朝吾这个老鬼子沉不住气,所以才命令草场支队紧急回援丰县吧?” 58师在丰县的作战行动已经向附近友军做了通报,不过包括桂永清在内,军的高级将领们并不看好这次作战行动,区区一个丙种师就想吃掉小日本的一个师团部?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小日本要这么好打,华北华东也不会沦陷 所以,桂永清他们压根就没有把58师围攻丰县这一仗当一回事。 周振强的话却提醒了众人,李树森、李良荣等人的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 “屁。”桂永清却极为不屑地说道,“58师要能在丰县困住中岛今朝吾,老子的军就能一直打到济南活捉小日本第二集团军的司令官西尾寿造。” 李树森这回终于难得地硬气了一回,反驳道:“军座,卑职却不这么看,如果不是58师在丰县有了进展,那草场支队在砀山的异常举动又怎么解释?显然,中岛今朝吾在丰县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所以才会向草场支队求援。” 桂永清闷哼道:“你这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 李良荣也说道:“军座,不管草场支队异动的原因何在,委座直接下达给我们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牵制住砀山北面之敌,绝不能够让其回援丰县,草场支队如果不回师丰县也就罢了,现在真回了,那咱们就得主动出击,尽全力拖住他们。” “笑话。”桂永清却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桂永清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狂悖之徒的痴心妄想就拿军两万多官兵的性命去冒险。”顿了顿,桂永清又斩钉截铁地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击。” 李树森变了脸色,沉声道:“军座,这可是委座的令谕……”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桂永清直接打断李树森道,“委座远在武汉,对河南战场的情形并不熟知,所以才会被冯圣法这样的狂妄之徒所蒙骗,但我们绝不能够陪着冯圣法这种人一发去发昏,更不能够拿军两万多官兵往虎口里送。” 李树森闭上嘴巴不说话了,桂永清这厮虽然能力不怎么样,还贪生怕死,可他身上的光环却着实耀眼,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少数几个曾经留学德国的高级将领之一,不仅军政部长何应钦很欣赏他,蒋委员长据说也非常器重他。 刘口乡,58师师部。 冯圣法还不知道桂永清已经在关键时刻出了幺蛾子,正因为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而兴奋不已。 徐十九和朱奇刚刚先后发来电报,十九大队已经将从丰县出击的那个日军步兵大队彻底困死在新安集附近,174旅也已经将丰县日军压缩在了城南的小片区域内,此外,5沛的李天霞旅和17旅也即将赶到丰县,很快就能投入丰县战场了。 杨绍任带着几个作战参谋做完图上作业,不无兴奋地道:“师座,从前线反馈回来的信息判断,丰县日军最多还能再坚持半天时间,今天天黑之前,肯定可以结束战斗,而沛县以及砀山日军却绝无可能在天黑之前赶回丰县。” 副师长何凌霄也道:“应该是没问题了,中岛今朝吾这个老鬼子这回死定了” “你们先不要高兴得太早,在最终的结果还没有揭晓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冯圣法却还保持着足够的冷静,经验告诉他,越是接近胜利那一刻,就越不能出现疏忽,他盯着地图再次将战场局势梳理了一遍,却还是没发现任何纰漏。 杨绍任见冯圣法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关切地道:“师座,你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怎么合过眼了,要不到里屋打个盹,这边有我和老何盯着呢,一旦丰县那边有了结果或者出现了什么状况,我们就马上叫醒你。” 冯圣法还真有些困了,刚才大局还没确定前他的弦始终紧绷着,所以没觉得,这会局面已经明朗,绷紧的神经一松懈,困意立刻就潮水般袭来,就站着上下眼皮都打架,当下走到里屋就着简陋的架子床躺下了。 新安集战场。 徐十九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高慎行说道:“慎行,时间差不多了。” 高慎行冷着脸点了点头,然后回过头向身后的苞米地打了个手势,再然后,已经养精蓄锐多时的三百多个老兵便纷纷从苞米地里钻了出来,很快就拉开长长的散兵线,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向着几百米外的战场碾压了过去。 几百米外,助川静三已经绝望地拔出了军刀。 中岛今朝吾派来的那个骑兵中队最终还是没能挽救助川静三的命运。 此时此刻,助川静三身边已经只剩下不到一百个日本兵了,而且绝大部份日本兵还受了伤,炮兵中队的炮弹早已经打光,战车小队的两辆战车也毁了,每个士兵平均只剩下五发子弹,助川静三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某一刻,正从四面八方冲日军阵地射击的中国兵忽然潮水般退回去,接着,另一群中国兵便端着刺刀从公路北侧的田野上逼了过来,这群中国兵全都端着刺刀,从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跟别的中国兵明显不太一样。 军人的直觉告诉助川静三,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 助川静三还认出了高慎行,或者说认出了高慎行手中那杆改装步枪,从南京保卫战结束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半年多,助川静三脑子里对高慎行和他手中这杆改装步枪的印象却丝毫没淡,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助川静三都会从噩梦中被这杆步枪惊醒,在梦中,他不止一次被高慎行一枪爆头。 进入五百米内后,中国兵开始冲锋,他们一个个张大着嘴巴,像野兽般嚎叫,日本兵也被中国兵的叫嚣声激起了凶性,他们纷纷打开枪栓,将子弹退出,然后端着刺刀默不作声地迎了上去,夕阳下,中日两军就像两股洪流,在原野上迎面相撞。 下一刻,公路上、麦田上还有苞米地里便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格挡声、撞击声、刺刀刺入人体的声音,还有两军官兵临死前发出的哀嚎声,中日两军近五百名军人以生命做赌注,展开了无比残酷的淘汰塞,结果是,**取得完胜 助川静三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所以落在了后面,等他挺着军刀冲上来时,冲在前面的日本兵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中,尽管日军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而且不少士兵还受了伤,尽管日军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而**却是以逸待劳,但眼前这伙中国兵在白刃战中表现出来的强悍战斗力还是让助川静三感到震惊。 十几个中国兵忽喇喇地围上来,将助川静三围在了中间。 助川静三剧烈地喘息着,双眼死死盯着前面的中**官,沉声说道:“中国人,我认得你。”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也许是眼前这伙中国兵展现出来的强悍赢得了助川静三的尊敬,这一次,助川静三没有蔑称中国人为支那 “我也认得你。”高慎行也一眼就认出了助川静三,冷酷地道,“半年前在南京,你就早该死在我的枪口下。” 助川静三紧握着军刀,沉声道:“作为一名军人,我从不畏惧死亡,但是作为大日本帝国一名高贵的武士,我希望能够体面地战死在战场上,中国人,你敢跟我公平决斗么?” “如你所愿。”高慎行将手中的改装步枪递给李牧,然后从腰间抽出了短柄刺刀。 第37章功亏一匮 开通了,休息一下眼睛吧,听听书也不错哦! “副大队长,还是我来吧。” 高慎行刚要上前,却让王一刀给拦住了,王一刀在单县救了东家张文泉一命,也算是一命还一命,单县光复后他就跟张文泉辞了工,然后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十九大队,成了三连的一名士兵。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王一刀本身是个练家子,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助川静三这个老鬼子是个高手,这老鬼子将军刀竖着举在胸前,不仅将上盘护得极牢,下盘也同样踩得极稳,一般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高慎行并没有勉强,当下示意王一刀上前。 王一刀从背上卸下大片刀,然后上前两步又伸出左手冲助川静三勾勾手指,然而助川静三这老鬼子浸yin武道这么多年,又岂会轻易受人挑衅?这老鬼子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举着军刀冷冷地盯着王一刀,就像一头等待猎物出现的野狼。 助川静三不动,王一刀也同样没有轻举妄动,高手过招,生死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王一刀是绝不会贸然先动手的,先发制人固然气势如虹,可是一旦无法制对手于死地,对手的反手一击就能轻易要了你命 时间在对峙当中悄然流逝,就在高慎行和周围的老兵们有些不耐烦时,助川静三终于因为jing力不继,眼前恍惚了一下,全神贯注的王一刀瞬间抓住机会跨步出刀,助川静三意识到不对赶紧想变招,却还是迟了,王一刀手中大片刀的刀背已经重重磕在助川静三手中军刀的刀身上,助川静三军刀被磕开,胸前顿时空门大开,王一刀手中大片刀顺势一记直剌,锋利的刀刃便在助川静三右颈剌开了一道血口。 直到助川静三尸身倒地,王一刀上前剁下他小指的梢骨,四周围观的十几个老兵都还没有从这突然变故中回过神来,这个老鬼子看着挺厉害,就这么让王一刀给宰了?而且王一刀的刀法老实说也不怎么,不就那么一磕再顺势往前剌? 只有高慎行看出了一点门道,其实那种一招一式、你来我往大战几十回合的格斗根本就是花拳绣腿,是面子活,直正的武道追求的绝对是一击毙命刚才王一刀的那一刀看似简单其实却很显功力,因为,越是简单的刀势才越是致命。 高慎行正在回味王一刀刚才那一刀,徐十九来了,说道:“慎行,你们三连不用打扫战场了,马上去丰县。” 丰县的战斗同样已经进入了尾声。 李天霞的153旅还有方ri英的17旅已经到达丰县,不过这会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因为丰县ri军已经被174旅压缩进了城南的一小片街巷里,投入兵力太多也根本无法展开,所以只能一个营、一个营轮流发动进攻。 但既便这样,小ri本也快顶不住了 348团从昨天晚上开始,已经在丰县跟ri军激战了将近一昼夜,全团两千多官兵,已经死得只剩下不到五百人,李嵩将剩下四百多官兵全部集中到了一起,准备向龟缩城南负隅顽抗的丰县ri军发动最后一击。 “弟兄们,时间紧,多余的废话我就不说了。”李嵩冷酷的目光从前排官兵脸上逐一扫过,大声说道,“我只想跟你们说一句,南京城内的几十万冤魂就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为了这几十万冤魂,我们绝不能放过中岛这个老鬼子 尽管已经很累,可听了李嵩这番话,四百多官兵还是一下就炸了,一个个顿时间目露凶光,叫嚣着要跟小ri本玩命,军队就是这样,没能力的主官怎么都带不好部队,有魄力的主官只要几句话一煽,底下的官兵就会嗷嗷叫。 李嵩扭头将目光投向二营长韩克强,正要命令韩克强率领这最后剩下的四百多官兵向ri军发起最后一击时,耳畔却忽然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枪声。 “枪声来自城外。”韩克强也听到了,沉声道,“而且是歪把子的声音。” “歪把子?”李嵩心头一凛,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忽然掠过心头,遂即扭头冲列队而立的四百多官兵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弟兄们,为了南京屈死的几十万冤魂,为了全中国四万万五千万同胞,跟小ri本拼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吼完一嗓子,李嵩掏出勃朗宁手枪往前一撩,四百多官兵便纷纷涌向城南,遂即又以班组为单位散开来,深入大街小巷跟负隅顽抗的ri军残部展开了惨烈的巷战,丰县城内沉寂了片刻之后再次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朱奇从设在西门外的临时指挥部里冲了出来,大声询问jing卫:“哪里来的枪声,刚才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枪声? 刚才那阵隐隐约约的枪声朱奇也听到了,凭经验,他就能够判断出那绝对不是**的捷克式或者马克沁的声音,刚才应该是小ri本的歪把子的声音,歪把子?难道是小ri本的援军到了?不是说沛县、砀山的ri军都让友军给堵住了么,怎么还有援军? 朱奇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残酷的事实,仅过了不到五分钟,一骑快马就从丰县城南的瓦房村方向疾驰而来,是153旅的通讯骑兵,向朱奇报告了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坏消息,砀山ri军已经回师丰县,并且在瓦房村与153旅的30u团交上火了。 “砀山ri军?不会吧?”朱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27军、军还有第8军不是已经向砀山ri军发起反攻了么?三个军六个师,要打垮ri军两个师团当然绝无可能,但是拖住ri军两三天时间总不难吧?怎么砀山ri军这么快就回来了? 347团团长魏常禄因为最后的总攻任务落到了348团头上,正好跑来旅部向朱奇讨要说法,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当下说道:“旅座,砀山ri军是小ri本第16师团的主力,咱们在丰县只有两个旅又一个团,断然不是对手,是不是赶紧后撤?” “不行,不能撤退”朱奇一听就火了,眼着满是血丝的牛眼大吼道,“眼看着中岛今朝吾这老鬼子就要授首了,这时候撤退不就前功尽弃了?还有那些已经战死在丰县的弟兄,他们不也白牺牲了?不行,绝对不行,绝对不能撤 “旅座,你冷静些。”魏常禄道,“围歼丰县ri军的战机已经丧失了” “闭嘴,从砀山回来的未必就是第16师团的主力,也可能只是一个步兵联队而已,你马上带着你的部队出城,配合153旅阻击砀山回援ri军,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你们团既便是打光了也绝不准后退,给我像钉子一样钉死在瓦房村” 魏常禄真就闭了嘴,向朱奇敬过礼,转身匆匆走了,朱奇又将一个通讯兵叫到跟前,让他去丰县城东通17旅旅长方ri英,方ri英其实早就已经接到了李天霞的通知,也做出了跟朱奇一样的决定,将陈式正的344团派去了瓦房村 很快,朱奇心中最后的那丝侥幸也被击得粉碎,瓦房村那边很快传来确切的消息,从砀山回来的ri军绝对是第16师团的主力,因为砀山通丰县的公路上已出现庞大的车队,一支由几十辆装甲车、上百辆卡车还有数百架大车组成的车队。 在漆黑的夜空下,小ri本的车队就像一条发光的长龙,很容易数。 刘口乡,58师师部。 冯圣法只在里屋打了个盹,就给外面的异动给惊醒了。 看到冯圣法走出来,几个作战参谋便赶紧闭上了嘴巴,何凌霄、杨绍任也用异样的眼神看了过来。 “怎么了?”冯圣法一下就皱紧了眉头。 杨绍任搓了搓手,斟酌着说道:“师座,有个好消息。” 冯圣法走到地图前,一边说道:“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杨绍任道:“师座,十九大队已经歼灭了被困在顺城集附近的ri军步兵大队,毙敌六百余人,还于掉了小ri本一个大佐,尤为难得的是,由于战术运用得当,十九大队自身的伤亡不大,仅伤亡了百余人,可谓是完胜。” “于得漂亮。”冯圣法闻言不禁狠狠击节。 杨绍任却道:“可是,师座,还有个坏消息。” 说罢,杨绍任便把朱奇刚发来的电报递过来,看过朱奇发来的电报,冯圣法的脸se一下子就变了,他千料万算计,怎么也没有想到砀山会这么大纰漏 何凌霄凑上来,怒声道:“这个桂永清,简直太不像话了” 杨绍任冷笑一声,说道:“桂永清这是公报私仇,上次在黄陂阅兵,我们74军让他的军狠狠地折了脸面,这次他就故意拆台,要我们在丰县的作战行动功一亏一匮,这种只顾一己私利而罔顾大局的小人,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军长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冯圣法叹了口气,又对杨绍任说道,“参谋长,你还是赶紧拟定一个撤退计划啊,第16师团主力既然已经回师丰县,再想歼灭丰县ri军、击毙中岛今朝吾就绝无可能了,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把部队撤回来。” “撤回来?”何凌霄不以为然道,“师座,小ri本第16师团的主力虽然从砀山赶回丰县了,可能否救出中岛今朝吾却是两说,只要174旅能够抢先于掉中岛这个老鬼子,丰县这仗就还是我们赢,师座,这个时候可不能撤啊。” 杨绍任也劝说道:“是啊师座,这时候撤退可就前功尽弃了。” “前功尽弃总好过全军覆没。”冯圣法摆了摆手,声音不大可语气中却透出不容分辩的决断,“作为一个师长,我绝不会拿整师官兵的xing命去换一个老鬼子的狗命,这种亏本的买卖我们绝对不做,参谋长你赶紧拟定一个撤退计划,电告174旅、17旅。” 第38章损失惨重 开通了,休息一下眼睛吧,听听书也不错哦! 参谋部的职责就是拟定作战计划或者撤退计划,在**的战斗序列当中,团以上建制都设立了参谋部,但**各级单位的参谋部基本上都是摆设,从某种意义上讲,**设立这个参谋部只不过是为了上峰给麾下的部队长眼皮底下掺沙子。 打个比方,军长无论对他手下的师长信任或者不信任,都会安插他的绝对心腹去给手下师长当参谋长,而那些个师长也一定会千方百计孤立这个参谋长,与此同时,又安排自己的心腹去麾下各个主力团担任参谋长。 都知道**的派系斗争很厉害,参谋部就是其中最激烈的战场。 杨绍任同样也是上峰安插进58师的参谋长,而且还是军委会直接下派,但冯圣法对杨绍任还是信任的,一来杨绍任本身就是从陆大正则班毕业的高才生,有能力,二来冯圣法本人对派系倾辄是深恶痛绝,所以想在58师竖立另外一种风气。 杨绍任也没有辜负冯圣法的信任,该他的职责都完成得很出se。 杨绍任召集参谋部的几个作战参谋商议片刻之后,很快就拟定了一个撤退计划,考虑到ri军第14师团已从甄县渡过黄河占领荷泽,单县随时可能遭到ri军第14师团进攻,58师再往单县方向撤退就明显不太合适了。 因为58师主力在丰县恶战之后,现在急需一次短暂的休整。 而第l兵团总司令薛岳将军下达给58师的作战任务也是保护砀山侧翼,掩护第五战区的主力撤退,所以杨绍任决定向砀山附近撤退,向军靠拢,经过了这事,谁都知道桂永清的军靠不住,但砀山不还有黄杰第8军以及李仙洲94军么? 参谋部拟定的撤退线路还是正确的,因为荷泽失守,58师如果向西撤退,就极可能与ri军第14师团迎面相撞,以58师一师之力硬撼ri军一个常设师团,还是很凶险的,往东或者往北,更是ri军云集,只有往南向砀山靠扰比较安全 冯圣法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过囫囵觉,昨夜更是一宿没睡,心力交悴到了极点,再加上丰县之战功败垂成,内心也愤懑到了极点,所以他并没有就参谋部的拟订的撤退线路多说什么,直接就让通讯处发给了17174旅。 看到抱着集束手榴弹往前冲的老兵又一次倒在了血泊中,韩克强不由得伸出拳头恨恨地捶了面前断墙一拳,就连拳头破了皮血流如注他都毫无知觉,这已经是倒在小ri本坦克机枪下的第六个敢死队员了。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猛攻,丰县的ri军残部已被压缩到最后一条街巷,不过小ri本的防线被极度压缩之后,兵力也就相对集中了,特别是小ri本还有个战车中队,六辆九五式轻型坦将街巷两头一堵,就成了**无法逾越的障碍。 打死**的敢死队员后,小ri本的坦克机枪立刻就不再继续she击了,只有躲在坦克后面还有趴在两侧民房顶上的ri军步兵依然还在用三八大盖进行零星的she击,这边**的机枪火力水一样泼过去,ri军坦克也没有回击的意思。 不过**的机枪同样奈何不了ri军的坦克,小ri本的九五式轻型坦克装甲其实很薄,侧车壁只有区区umm马克沁重机枪在两百米内足以打穿,但它的前装甲有mm,马克沁重机枪就打不穿了,现在由于街巷地形的限制,却只能打到ri军坦克的正面。 隔着不太远,韩克强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小ri本师团部的电台天线了,毫无疑问中岛今朝吾这个老鬼子就在前面,可**就是无法跨过这道最后的障碍,韩克强急了,将脑袋上的军帽撸下来狠狠掼在地上,扭头大吼:“手榴弹,给我捆手榴弹” 说罢,韩克强就从几个老兵手中接过手榴弹,又从旁边一具ri军尸体上解下绑腿胡乱捆成了一捆,见韩克强抱着那捆手榴弹就要往外冲,他的jing卫员牯牛顿时急了,一下就从韩克强手中夺过那捆手榴弹,纵身从断墙下跳了起来。 “营座,牯牛先走一步了”牯牛最后回头冲韩克强惨然一笑,然后抱着手榴弹头也不回地冲了上去,小ri本的大探照灯很快就从对面照she过来,牯牛的身影立刻暴露无遗,小ri本的坦克机枪在沉寂片刻之后再次开火。 牯牛不断地做着战术规避,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突进变得毫无规律,但小ri本这几个坦克机枪手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三辆小坦克三挺前she机枪,一挺追逐,一挺封堵,还有一挺ziyoushe击,仅仅几个短点之后,就把牯牛给摞倒了 韩克强睚眦yu裂,正yu下令不顾一切发起冲锋,一个通讯兵忽然从后面上来,气喘吁吁地报告道:“韩营长,团座口令。” 韩克强还以为又是李嵩派人来催促,当下吼道:“回去告诉团座,给我一刻钟,最多再有一刻钟,我一准拎着中岛今朝吾这个老鬼子的脑袋去见他。” 通讯兵却根本没听韩克强在说什么,接着又道:“团座命令你部立即撤退。” “知道了,立即撤退,我这就撤退。”韩克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过了片刻才猛然回过味来,当即一把揪住通讯兵衣襟,怒吼,“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通讯兵个小,整个人都被身材高大的韩克强劈胸拎了起来,迎着韩克强仿佛要生吃人的眼神,那通讯兵却丝毫不为所动,又道:“团座命你部立即撤退。” 通讯兵这次声音很大,附近几个排长还有最后活着的一个连长全都向这边投来了错愕的目光,韩克强拎着通讯兵那么僵持了几秒钟,才终于颓然松了手,然后扭头带着哭腔冲几个连排长大吼起来:“撤,都他妈给老子撤……” 带着无限的愤懑和不甘,韩克强终于还是带着最后剩下的两百多官兵撤了。 临出街口时,韩克强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小ri本的大探照灯也照she过来,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只见整条街巷都躺满了**尸体,短短不到五十米的街巷,至少牺牲了上百名英勇的官兵,可现在,这些官兵的血都白流了。 等十九大队急行军赶到丰县时,正好赶上撤退。 朱奇、方ri英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就让十九大队留下断后,徐十九也没推脱,有道是养兵千ri用兵一时,十九大队装备、给养、训练都比别的单位好,甚至就连伙食标准都要高出一截,自然就得承担更多的责任。 153旅也留下一个团担任掩护任务,这个团就是邱维达的30u团。 邱维达跟徐十九也算是老熟人了,当初在罗店,两人之间就曾有过一次愉快的合作,后来参加南京保卫战,两人的战术思想几乎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冯圣法采纳了徐十九的战术,而王耀武却没有采纳邱维达的建议。 这次再度携手,两人之间的配合自然没有问题。 ri军第16师团主力已经从砀山回师,单凭30u团外加十九大队要想挡住第16师团的猛攻,当然是不可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ri本还是不怎么喜欢夜间作战,而且在夜间小ri本的航空兵和炮兵也无法参战,这就极大减轻了掩护部队的压力。 命令下达之后,十九大队迅速在丰县西南的王沟建立了防御阵地,紧接着30u团也在十九大队的右侧展开,没等两支部队修成工事,153旅305团、17旅344团还有174旅的两个团就都撤了下来,紧接着ri军就撵了过来。 小ri本投入了大约一个步兵大队的兵力,还有四辆坦克做为前导。 不过小ri本这次遇到对手了,胡杰扛着迫击炮只用了两发炮弹就于掉了小ri本冲在最前面的两辆坦克,接着十九大队重机枪排的四挺马克沁重机枪外加刚缴获的四挺九二式重机枪同时猛烈开火,跟在坦克后面的ri本兵顷刻间倒下一大片。 小ri本一看情形不对,赶缩缩了回去,在炮兵没到来之前估计是不敢进攻了。 战斗稍停,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的官兵才有闲暇关心起退下来的友军,17旅、174旅从十九大队阵地上穿过时,徐十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旅三团七千多号人,这才一天功夫竟然就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了。 剩下这四千多人里,大部份身上还带着伤,李嵩的348团最惨,从团长到伙夫加一块都已经凑不齐一个营,团长李嵩受伤,三个营长死了两个,九个步兵连加jing卫连、重机枪连竟然死了十六个连长,下面的班排长几乎都是临时提拔的。 当然,348团的牺牲绝非毫无代价,小ri本留在丰县的步兵第38联队所属第大队一千多个ri本兵,几乎全部阵亡,再加上在新安集被十九大队全歼的第3大队以及在单县被歼的步兵第l大队的两个中队,步兵第38联队基本上已经被打残了。 除此之外,在丰县还有第16师团师团部的通讯兵、卫生兵、机修兵等两千多非战斗人员,也几乎伤亡殆尽。 单从伤亡数字看,小ri本其实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但由于未能肃清丰县ri军残部,更未能击毙中岛今朝吾,围绕丰县发起的这次小型战役**其实是输了,因为除了58师,负责阻敌增援的第8军、军还有第损失全都比较大 更严重的是,由于丰县之战失利,74军被迫向砀山靠拢,这一来守住丰县、单县一线保护砀山侧翼的战术意图也宣告落空,在74军向砀山退却后,ri军第16师团迅速又掉头南下,整个豫东的战场局势一下变得严峻起来。 这也为后面桂永清的倒打一耙埋下了伏笔。 第39章倒打一耙 邱清泉千里迢迢赶到砀山时,桂永清正在他的军部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74军已经在昨天深夜顺利撤退到了砀山附近,军副军长李树森和参谋部的几个高参已经代表军去慰问过了,回来跟桂永清说丰县之战74军伤亡颇大,主要是58师的伤亡很大,其中有个团更是连团长加伙夫都凑不齐一个整营了 还有沛县附近打阻击的郑洞国第沛的伤亡也比较大,为了这事,据说汤恩伯已经直接向军委会发电报告他状了,还有桂永清的顶头上司、第一兵团总司令长官薛岳对桂永清也是极其不满,公开声称桂永清要为丰县的失利负全责。 因为拒不阻击从砀山回援丰县的日军草场支队,桂永清已经犯下了众怒。 尽管桂永清在中央有人,无论是蒋委员长的心腹爱将陈诚还是党国元老、军政部长何应钦,全都跟桂永清关系密切。 何应钦跟桂永清甚至还是姻亲,因为桂永清娶的正是何应钦的亲侄女,民国十九年桂永清险些被老蒋枪毙,就是何应钦帮忙说的情,最后还闹个去德国访问留学,回来后就摇身一成了海归高级将领,不久就当上了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总队长。 老实说,桂永清在中央的人脉还真不是一般的**将领能比的。 但这次桂永清闯的祸却有些大,因为蒋委员长也很关注丰县之战,国民政府上上下下全都憋着一口气,希望能够击毙甚至俘虏南京大屠杀的头号郐子手中岛今朝吾,可最终,却因为桂永清关键时刻掉链子而功亏一匮。 桂永清也从何应钦侧面打听过了,希望何应钦能替他在蒋委员长面前说几句好话,然而何应钦却委婉的表示,这次事情挺大,蒋委员长甚至还发了脾气,扬言要撤销桂永清的军长职务,得知消息之后,桂永清真正是急坏了。 “率真兄,你这是怎么了?看把你急的。”邱清泉问了一句。 邱清泉为人狂傲,向来不怎么把别人放在眼里,甚至当着别人面就敢满嘴乱放炮,故而得了个邱疯子的绰号,而桂永清虽然骨子里很怕死,可表面上却俨然一副名将的样子,满嘴都是正气,再加上有过留学德国的经历,邱清泉因而高看他一眼,两人关系较为密切,邱清泉担任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参谋长时,两人之间的合作也比较愉快。 南京保卫战当中,桂永清撇下部队独自过江,邱清泉内心对桂永清还是颇为不满,否则他也不会离开46师去0师给杜聿明当副师长,但不管怎么说桂永清平时对邱清泉都还算不错,邱清泉去德国留学都还是桂永清推荐的,所以这次邱清泉出任突击军第一纵队司令并转隶第一兵团后,便撇下部队先跑来砀山拜见老长官来了。 桂永清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道:“雨庵,我这次摊上大事了。” 说罢桂永清就将事情缘由给邱清泉说了一遍,桂永清知道邱清泉是个炮筒子脾气,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也没太多隐瞒,当然,他不愿看到74军击毙中岛今朝吾立下泼天大功这个阴微原由,桂永清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这事,率真兄你做得的确是不地道。”邱清泉还真是个炮筒子,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出来了,说完了也没有看桂永清脸色,接着又道,“先不说军委会和兵团部的薛总司令都下了命令,就算没有上峰命令,友军有困难你也得出手相助不是?” 桂永清脸上好一阵燥,如果不是熟知邱清泉脾气,只怕当场就翻脸了。 邱清泉却是毫不在意,数落了桂永清几句之后语气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冯圣法也是癞蛤蟆吞天,好大的口气,他区区一个步兵师就想吃掉日军一个常设师团的师团部,还敢事实上调动一战区、五战区这么多部队参战,也太狂了。” “谁说不是?”邱清泉这句话却说中了桂永清内心,“冯圣法仗着上次唐瑛那交际花给了他五十万美金,置办了些家当,又从军委会那要了一个营的炮兵装备,就敢硬撼小日本一个常设师团,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他死也就死了,凭啥还得搭上我们军?” 邱清泉也道:“最可惜的还是74军的官兵,因为冯圣法的狂妄而付出了代价。” “不止74军的官兵,还有第8军、军、军甚至第3l集团军的官兵,咦……”说到这里,桂永清忽然间神情一动,心下有了个模糊的想法,这事要是操作好了,没准还真有机会扭转目前的不利局面,助自己脱困。 桂永清第一时间给何应钦去了电报。 何应钦接到桂永清电报之后立刻就去了蒋委员长行邸,蒋委员长自从当上黄埔军校校长后,就一直以军人的作息标准来要求自己,一贯早睡早起,既便大战期间也很少破例,不过今天他却破天荒没有在十点以前上床睡觉。 蒋委员长还在因为丰县之战的功亏一匮而生气,特别让蒋委员长生气的是,这已经不是桂永清第一次违抗自己的命令了,民国十七年,蒋委员长委任李默庵给桂永清当副旅长,结果李默庵却让桂永清给赶了回来,当时气得蒋委员长险些枪毙桂永清。 何应钦被王世和领进书房时,蒋委员长正跟九战区总司令长官陈诚发脾气,徐州会战失败后,保卫大武汉就迫在眉睫了,为此蒋委员长专门组建了第九战区并委任心腹爱将陈诚为总司令长官,眼下正从全国各地向武汉调集部队。 “这个桂永清,早年间就狂悖自傲,连我的命令都敢不听,现在仗着德国留洋归来,就越发的目中无人了。”蒋委员长说着又来了脾气,怒气冲冲道,“上次在南京,他撇下部队独自过江的帐还没跟他算呢,这次新帐老帐一起算,哼。” 看到何应钦进来,蒋委员长又道:“敬之你来得正好,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何应钦道:“委座,在决定处理桂永清之前,卑职以为是不是应该先反思一下丰县之战的前因后果以及得失?” 蒋委员长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应钦也不解释,接着说道:“委座,本来按照薛岳的部署,74军应该前出丰县与砀山的部队形成犄角之势,5沛在丰县发现日军第16师团主力之后,就应该果断在单县附近构筑防线,那么也同样可以实现保护砀山侧翼的意图 “等等,你等等。”蒋委员长忽然插进话来,“你刚才说日军第16师团主力在丰县?不是在砀山么?后来也正是因为砀山的第16师团主力回师丰县,才使58师对丰县的围攻功亏一匮,难道不是这样?” 何应钦道:“委座有所不知,在砀山的只是以第16师团所属步兵第19旅团外加部份炮兵编成的草场支队,第16师团剩下两个步兵联队有一个在沛县,在丰县除了剩下的这个步兵联队外,还有半个后备兵团,足有四五千人。” 蒋委员长皱眉道:“这数字是谁告诉你的?” 对何应钦这番说辞,蒋委员长明显不太相信,他更愿意相信俞济时的说法,若不是因为发现丰县日军兵力空虚,冯圣法又岂会不知死活贸然进攻?俞济时又岂会不知轻重贸然答应冯圣法的请求,调集全军猛攻丰县? 何应钦并没有正面回答这问题,侧面提醒道:“丰县到底有多少日军,从74军上报军委会的毙敌数字就管窥一二,这次74军在丰县毙伤日军超过四千人,不是么?如果丰县日军真的只有一个步兵大队,哪来四千以上的杀敌数字? 蒋委员长皱着眉道:“那包括了毙伤的日军非战斗人员。” 何应钦笑着摇头道:“如果58师真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在单县、丰县能够轻易于掉日军两个步兵大队,如果第l沛团真到了连非战斗人员都上阵的地步,他们最后为什么还是没拿下丰县,还是没能击毙中岛今朝吾这个老鬼子?” 蒋委员长道:“俞良桢说,若不是因为桂永清不肯出兵拖住草场支队,74军早就拿下丰县,击毙中岛今朝吾这个老鬼子了。” “这只是冯圣法的一面之词,俞良桢也没到过丰县,并不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形,卑职怀疑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这样。”何应钦语气一转接着说道,“真相很可能是这个样子,冯圣法在58师轻松夺取单县后出现了严重的误判,在没有搞清日军的确切情报之前就贸然向丰县发起了强攻,为了自己的军事冒险能够成功,他甚至不惜伪造情报来调动友军参战,战斗失利之后,他又谎称58师离胜利已经只有一步之遥,若不是因为草场支队回师丰县,58师就早已经击毙中岛云云,转而将责任推到了友军身上。” 蒋委员长听得目瞪口呆,如果真像何应钦说的这样,那就是另外一种性质了。 何应钦又接着说道:“委座,因为冯圣法的狂妄自大,74军蒙受了巨大的伤亡,现在单县也已经失守,保护砀山侧翼的战术意图已经完全落空,砀山的局面已经非常严峻,这一切的确应该有人出来承担责任,但绝不应该是桂永清 蒋委员长感到有些头晕,但他仍未轻信何应钦,怒声道:“查,这件事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说罢又扭头对站在旁边的陈诚说道,“辞修,这事就由你负责。” 第40章临阵脱逃 徐十九走进58师师部时,冯圣法正在生闷气。 此时丰县之战结束已经两天,58师主力也很顺利地从丰县撤到了砀山,师部也从刘口乡前移到了砀山车站附近的赵屯,参战的174旅虽然伤亡惨重,但骨于老兵基数犹在,不少轻伤员略做休养后也能很快归队,何况58师在单县缴获颇丰,只要兵团部能够及时补充新兵并稍加整训丨部队很快就能恢复战斗力。 但砀山战场吃紧,时局已经不允许58师退到后方休整了。 不过冯圣法并不是因为这事而生气,让他生气的是俞济时刚刚打过来的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俞济时向他通报了一个消息,说桂永清在蒋委员长那告了他一状,说他骄狂自大、贪功冒进进而连累整个砀山战局吃紧,统帅部已经确定要派人来调查此事。 冯圣法一听就火了,他还没找桂永清算帐呢,桂永清就恶人先告状了。 更加让冯圣法内心愤懑的是,蒋委员长居然还真要派人下来调查,这种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事情,居然还要派人来查,有什么好查的?难道自己真就是什么骄狂自大的人?难道前线的高级将领全都是傻子么?若不是丰县真的守备空虚,这些个军长、集团军司令、兵团总司令会相信他一个师长的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见冯圣法绷着脸没有说话,徐十九不由笑了笑,说道:“师座,桂永清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跟孙元良一样,都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货,跟这样的人生气,犯不着,再说了军委会就真派人下来查,难道还能颠倒黑白不成 “那可说不准啊。”冯圣法叹了口气,说道,“南京保卫战,桂永清跟孙元良一样,都撇下部队独自渡江跑了,可为什么最后孙元良被撤职查办,桂永清却反而由师长升军长?说白了吧,人家中央有人,何应钦跟他是姻亲。” 徐十九道:“何应钦再位高权重也影响不到陈诚吧?这次负责调查的好像是陈诚?” 桂永清道:“这你就不清楚了,何应钦虽然影响不到陈诚,可陈诚跟桂永清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哪,民国十九年因为副旅长事件桂永清险些被委座枪毙,当时桂永清就是十一师三十一旅旅长,算得上是陈诚麾下头号心腹于将。” 宝 书 网 w w w . x b a o s h u . c o m “还真没看出来,这桂永清在中央人脉还真不浅呢?”徐十九还真就不知道这些。 冯圣法鄙夷地道:“要不是因为中央有人,就凭桂永清的资历、能力,当年他也配担任中央军校教导总队长,又凭什么当上27军军长?就凭他会说大话,就凭他在南京比别人跑得快,更善于保命么?” 这下徐十九也有些担心起来,说道:“师座,该不会真出什么事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得他去。”冯圣法道,“反正我问心无愧。” 老实说,冯圣法对既将到来的调查还是挺担心的,**自从创立那天起,内部的派系斗争就没断过,比较大的派系有何应钦系、陈诚土木系以及胡宗南的第一军系,汤恩伯担任第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后,俨然也有了自成一系的气象,桂永清出身于土木系,却又与何应钦结好,可谓是左右逢原,人脉极为深厚,而他冯圣法,除跟俞济时关系较好,上面几乎就没有赏识他的军中大佬,可谓孤家寡人一个,陈诚出于维护桂永清的考虑,非要颠倒黑白把丰县战败的责任推他身上,他也是有口莫辩。 更何况,因为丰县失利,致使砀山失去侧翼保护这也是不争的事实,陈诚如果非要揪住这一点治他冯圣法的罪,他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没等陈诚派出的调查小组到砀山,砀山的战局就已经急转直下,在74军撤往砀山跟第8军、27军、军抱成一团后,刚回到丰县的日军第16师团主力立刻又掉头南下,再次与日军第13师团对砀山形成南北夹击态势。 面对日军第16师团的猛攻,师的一个旅仅仅坚持了不到半天就给打残了,桂永清一看情形不对,当即将他的军部从砀山一口气撤到了兰封,同时命令46师往后撤,这一举动极大地挫伤了46师官兵的抗战热情,也让师官兵彻底寒了心。 次日再战,师很快就让日军第16师团给打垮了,这次是真让小日本给打垮了,所有人都屁股朝后,向着兰封方向没命跑,师一垮,46师再一退,砀山北面屏障顿失,守在砀山南面的黄杰第8军、李仙洲军的侧后就完全暴露了。 第一兵团总司令薛岳闻讯之后极为震怒,桂永清的临阵脱逃直接就让砀山的局势陷入到了崩坏的境地,一旦第8军、军在日军两大主力师团的围攻下崩溃或者覆灭,一旦砀山失守,豫东重镇商丘立刻就会失去东部屏障。 薛岳虽然恼怒,却也拿桂永清无可奈何,第军虽然名义上隶属第一兵团,可桂永清却根本不买薛岳帐,否则两天前桂永清也不敢临战抗命,致使丰县之战功亏一匮,薛岳又不能真把桂永清抓起来枪毙,所以只能到处找部队去堵漏。 正好李汉魂的军开到豫东前线,薛岳便命军连夜向砀山急进。 但军刚从商丘站下车,全军官兵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都已经疲惫不堪,而且商丘距离砀山足有一百多里路程,就算急行军也至少需要一天一夜时间才有可能赶到,而砀山的战局却是一刻都耽搁不起了。 于是薛岳又将目光投向了正在曹县附近休整的74军,电令74军立刻东出砀山西北的刘屯,保护第8军、军侧后,同时叮嘱俞济时,哪怕全军战至最后一人,也至少要守住刘屯两天时间,俞济时很爽快地领受了军令。 俞济时其实也没怎么把薛岳放在眼里,但是这会他正在跟桂永清斗气,看到桂永清已经临阵脱光,他便想着在砀山好好表现一下,他要让老头子明白,他俞济时才是真正的党国于城,而不是桂永清那个怂货。 紧接着,薛岳又给黄杰发了一封电报,严令第8军、军死守砀山。 黄杰其实是个能打硬仗的狠角色,参加过黄埔学生军的一、二次东征,素以敢打敢拼而著称,跟大多数黄埔系将领一样,靠战功一路由排长、连长、营长往上升,当上团长后率部参加松口战役,还曾因为身先士卒负过重伤。 宁汉合流之后**继续北伐,山东军阀张宗昌效仿三国名将庞德唱了出抬棺出征,结果却被黄杰打个稀里哗啦,后来黄杰还曾参加长城抗战,在南天门与日军激战八天八夜,以伤亡三千余人的代价毙伤日军五千余人,因为战功卓著,被老蒋授予青天白日勋章。 客观地说,在黄埔系将领当中,黄杰就算不是最出色的,也至少算得上一流。 但是,随着黄杰军中职务的提升,终于也不可避免地参与到了派系倾辄当中,而在派系倾辄当中,要想保住你的地位、职务以及影响力,就必须牢牢掌握住手中的军队,所以,当第8军、军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时,黄杰也退缩了。 既便薛岳发来了措辞严厉的军令,也同样没能打消黄杰的念头。 不过,黄杰倒也没有做得太过份,至少他没有像桂永清那样一口气跑到兰封,他只是命令部队往后撤了二十里,在赵屯附近重新构筑了防线,所以砀山车站虽然放弃了,但整个砀山防线却仍然是完整的,只不过这样一来,74军的位置就由靠后变得突前了,整个防线的压力一下就由黄杰第8军、李仙洲军转移到了74军身上。 为了更加有效地指挥部队,冯圣法把他的师部从曹庄前移到了马庄,距离刘屯最前线甚至只有不到三公里,小日本75m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就能轻易打到这里,这对于别的师长来说是绝对无法想象的,5沛长王耀武都做不到这样 得知黄杰第8军、李仙洲军连夜往后撤了二十里,74军的位置一下就由靠后变成了突前,58师师部现在已经吵翻天了。 “师座,黄杰这么做太过份了,他这是要拿咱们74军当炮灰哪。” “师座,卑职建议立即给薛总司令直接发报,让薛总司令来处理,第8军还有军必须立即回到原来的防线。” “上报薛总司令有什么用,薛总司令根本就管不了。” “薛总司令管不了,那咱们就直接上报战区长官部,程总司令如果还管不了,咱们就直接上报军委会、统帅部 副师长何凌霄、17旅旅长方日英、174旅旅长朱奇还有四个团长义愤填赝,一个赛一个激动,不激动也不行了,第8军、军这么一后退,74军驻守的刘屯立刻就成了整个砀山防线的突出部,肯定会招来小日本的全力猛攻。 更要命的是,聚集在砀山的日军不是一个或者两个支队,而是两个主力师团,还有一个装备有15umm口径重炮的**重炮旅团,面对两个师团五六万日军,74军两万多官兵就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冯圣法皱了皱眉,吼道:“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 待到作战室里声音稍住,冯圣法又道:“第8军、军后退,那是他们的事,我们58师接到的命令却是守住李屯,军座的原话是怎么说的?想必诸位都还没有忘记吧?我可是向军座打了包票的,只要58师还有一个人在,就绝不后退半步” 第41章土拨鼠 黯淡的星空下,舒同文挥汗如雨正挥动铁锹奋力掘土,驴二蛋则用铲子将舒同文挖下的泥土装进沙包,再垒到已经挖掘成形的战壕外沿上,不远处,王一刀在星光下露出了他那身油亮的腱子肉,正挥舞着大木锤将一根根碗口粗的木桩奋力打进土里。 再远处,十九大队各连、各排的官兵们也都在紧张地修建着工事。 舒同文挖得有些疲乏了,便停下来先喘口气,一扭头看到王一刀挥舞木锤的动作极为娴熟,而且击打的落点也很准,心下有些奇,问道:“一刀,你以前当过兵?” “莫有。”王一刀摇摇头,一边将高高举起的木锤砸下,不过这次落点有些偏了,木锤一下就就从木桩上滑脱下来。 舒同文有些讶然,说道:“看你样子,好像修惯了工事似的。” 王一刀往手心呸了口痰,又搓了搓,然后重新扬起大木棰,一边答道:“额以前在渭河修过河防大堤,在老家也常给人修猪圈,于多了自然就熟练了。”顿了一顿,王一刀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过额真莫当过兵。” 舒同文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岔开话题道:“你老家哪的?” 王一刀有着片刻的沉默,然后低着头回答道:“额老家是三原县的。” “三原县?我到过那里。”舒同文道,“那真是个好地方,尤其到了秋天麦熟时,整个原野一片金灿灿,风一吹就是一阵阵麦浪,简直太美了。”顿了顿,舒同文又道,“于右任先生就是三原县的,也只有三原那样的沃土才能哺育出于右任先生这样的人物。” “于右任?”王一刀有些愣愣地问,“不认识,当兵的,还是当官的?” “于右任先生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擅长书法,尤擅魏碑和行书”舒同文很快就意识到跟王一刀讲这些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当下又道,“关中自古刀客盛行,你大刀耍得这么好,应该也当过刀客吧?” 王一刀这次沉默了,他并没有否认。 舒同文又看了眼王一刀搭在腰间的那个搭裢,就在月光下似乎都能看到隐隐约约有血迹渗出来,这个王一刀竟有收集小指骨的特殊癖好,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但他显然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关中刀客,他身上肯定有故事。 歇了片刻,舒同文感觉稍恢复了些体力,正准备继续往下挖时,那边黑瞎子忽然间跑了过来,高喊道:“阿文,大队长找你,赶紧去。” 舒同文答应一声,顺手将手中的铁锹递给了驴二蛋,然后顺着交通壕直奔十九大队指挥部而来,徐十九却没在指挥部的地下掩体内,而是站在战壕外不知道在想些啥,听到脚步声徐十九便回过头来,舒同文便赶紧立正敬礼。 徐十九回了礼,说道:“阿文,我们修工事的进度还是太慢。” 舒同文顺着徐十九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黯淡的月光下,整个旷野已经变成一片热闹的工地,到处都是挥舞锹铲的官兵,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十九大队的工事群主要由前后三重主战壕构成,再辅以大量散兵坑,还有交通壕,掩蔽部。 十九大队修建防御工事的风格一直都跟别的**不太一样,别的**一般都会把兵力从正面摆开,形成链式布置,可十九大队却会将兵力一层层展开,形成梯次布置,由于受到徐十九影响,58师修工事的风格也开始倾向于梯次布置。 链式布置缺乏防御纵深,一旦被敌军突破一点整条防线也就崩溃了,南京保卫战,**的外围防线就是典型的链式布置,由于缺乏防御纵深结果很容易就被日军突破了,仅仅两天时间日军就打到了复廓阵地,这直接导致老蒋误判形势,下达了相机撤退的命令,最终酿成了无可挽回的悲剧,十万**不战而溃,最后放下武器给小日本杀鸡宰羊般杀掉,让人好不扼腕。 但是梯次布置也有个缺点,就是土工作业的工程量会极大增加。 虽然说豫东平原土层深厚,很容易挖掘,而且不像淞沪地区那样挖下去不到三尺便全是稀汤烂泥,所以修工事的速度还是相当不慢,问题是,留给十九大队的时间太短了,小日本不可能给他们太多的准备时间,明天他们就该进攻了。 而按照现在的速度,明天早上恐怕很难修成工事。 舒同文又看看四周,他是知道74军的防御部署的,558师以刘屯为中心向南北展开,58师虽然处在远离砀山的外侧,但承受的压力未必会比内侧的5沛轻多少,整个58师的防线呈弧形,而十九大队则处于整条弧线的最远端。 从阵形上看,十九大队遭到日军攻击的可能性看似最小,其实不然。 冯圣法深知小日本喜欢包抄侧翼,越是侧翼才越是要紧,他把十九大队布置在整个防线的最外侧,就是为了保护整条防线的侧翼,这关系到58师上万官兵的生死存亡,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别的部队冯圣法还真是不放心。 徐十九收回目光,说道:“照现在的进度,到明天天亮都未必能把工事修完成,所以必须另想办法了,附近陈庄、高庄、马庄等村子好像还有不少老百姓没有疏散,你这就想办法去把这些老百姓募集起来,请他们帮咱们修工事。 中国人的乡土情节非常之重,许多人既便刀斧加身也绝不愿意背井离乡,日军大举攻入豫东平原之后,豫东百姓是一日三惊、人心惶惶,但他们只是收拾了下细软,随时准备躲到附近某处林中,却从未想过远离家乡。 **到后,附近各村的百姓更是纷纷回了家。 “好的,我这就去。”舒同文点点头,转身就走。 组织游行、动员百姓还有组织募捐活动这些,舒同文都是行家里手,当年他在北京大学念书时就是学生会的骨于,当下欣然答应了下来,最后也的确没让徐十九失望,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舒同文就动员起了上千名老百姓。 动员完了附近几个村,舒同文又马不停蹄奔赴更远的村庄。 从午夜开始,附近四里八乡的老百姓便纷纷涌入到了58师还有友邻5沛的阵地,开始帮助**修工事,天亮时,74军的工事已经完全成形,而且是最高标准的战防工事,如果再有钢筋混凝土,没准还真能修出一座简易要塞出来。 日军跟**比,在航空兵、炮兵力量上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而夜间作战航空兵、炮兵都无法发挥出威力,只能靠步兵跟对方肉博,所以小日本是不太愿意跟**打夜战的,既便因此丧失一些机会,小日本也是在所不惜。 譬如昨天傍晚师被打垮之后,日军第16师团就没有趁胜追击,结果就给了74军从容构筑防御工事的时间,当然,小日本仗着有集团军直属的重炮旅团,也不怎么把**匆促之间修筑的防御工事放在眼里。 中岛今朝吾这个老鬼子没来砀山,前几天的丰县之战174旅功亏一匮,这老鬼子虽然逃过了一劫,却还是被一颗流弹打中了大腿根部,受了点伤,再加上老鬼子年老体衰,早年的旧伤也有复发的趋势,手术之后就回济南休养去了 所以,第16师团实际上是步兵第19旅团的旅团长草场辰巳少将在指挥。 草场辰巳今年刚满五十岁,年富力强,在论资排辈现象非常严重的日军当中算得上是少壮派的将军了,这老鬼子毕业于陆军大学,而且出身将门,他老子草场彦辅就于到了陆军少将,若不出意外的话,草场辰巳的成就将肯定超过他老子。 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草场辰巳严格的军人作风,一大早这老鬼子就起床了,匆匆吃了点早餐就带着几个高级将领上到前沿观察哨,近距离观察**的防御工事。 在抗日战争的前两年,小日本的师团长、联队长全都很喜欢上到最前线,近距离指挥作战,不过在被**击毙了几个高级军官之后,日军大本营就专门下了个条令,联队长以上级别的部队长不得擅离职守,此后小日本的这一习气才有所改观。 日军第16师团的前沿观察哨设在一处小土包上,豫东平原没有山,只有这样一个个的小土包,站土包上可以看很远,借助这处前沿观察哨,日军炮兵甚至不需要升起观测气球就能够标定射击诸元并引导炮兵进行射击。 然而,草场辰巳凑到炮队镜后面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傻眼了。 这怎么可能?才只一夜功夫,**竟然就在空无一物的旷野上修出了一条完整的防御工事链?透过炮队镜的视野看过去,视野所及,尽是一重重的主战壕,一个个的散兵坑,中间还密布着大量的疑似地下掩蔽部。 “八嘎牙鲁。”草场辰巳忍不住骂出声来,“这群支那土拨鼠。” 一起来的野战重炮兵第旅团的旅团长平田建吉少将也通过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不过这老鬼子却没怎么在意,一边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往更远处看,一边对草场辰巳说道:“草场桑,你不必太过在意,一晚上的时间能修出什么像样的工事?我们重炮旅团只需一次炮火齐射就能把支那军的防御工事摧毁殆尽。” 平田建吉这么器张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的野战重炮兵第旅团下辖野战重炮兵第第u两个联队,每个联队各装备了36门umm口径的野战重型榴弹炮,除此之外,还有第二军直属的一个**野战重炮兵大队,装备有门150mm口径的重型榴弹炮。 草场辰巳皱着眉头没说话,这老鬼子却没平田建吉那么乐观,他已经弄清楚,对面这支**就是三天之前进攻丰县的那支军队,当时如果不是他带着草场支队紧急回师,第16师团的师团部很可能被74军给一锅端,真要是出现了这种情形,搞不好第16师团就会被大本营撤销番号。 第42章工兵排 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五月十六日,上午八时,阴天。<-》 舒同文这家伙的确很会搞动员,他从附近四里八乡动员来了上万劳力,经过一整夜的紧张施工,到天亮时分我们74军的防御工事已经基本成形,为了搭建掩体,附近不少老百姓甚至还把他们家里的门板都拆了来。 最令人感动的是一个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大爷,老大爷在族内排行第九,人称九爷,据说早年间他曾经参加过义和拳运动,跟八国联军在廊坊打过仗,还曾杀过一个英国鬼子,九爷把他的楠木棺材板都捐给了我们,还带着他在世的唯一的亲人,一个还只有十六岁的小孙子坚决要求参加国军,大队长怎么劝他们都不肯走。 实在没有办法,大队长只能把九爷留在了炊事班,给老骆驼打下手,九爷的小孙子则留在了卫生队。 玉兰…… 李子涵的日记刚写到这里,头顶便骤然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炸响,直能把人的耳朵都给震裂开来,还有大量的泥土从掩蔽部顶上碗口粗的横梁间扑簌簌掉落,日记本雪白的页面上也落了不少灰尘,李子涵赶紧小心翼翼地吹了去。 旁边一个刚加入十九大队工兵排不久的学生兵被这声犹如晴天霹雳般的炸响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尿路括约肌骤然间一松,一股热流便已经喷涌了出来,一下子就将他的裤裆濡湿了一大块,那学生兵赶收拢起双腿,唯恐别人瞧见。 李子涵似有所察觉,回头向那个学生兵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工兵排的新兵不是从之前冯圣法补充给十九大队的新兵当中挑选的,而是李子涵归队之后从武汉临时征募的学生,华北、华东地区沦陷之后,大量青年学生涌入到后方,不少学生都参了军。 这个新兵叫廖耀华,原本是上海同济大学学生,学的就是化工专业。 见李子涵回头看来,廖耀华便赶紧对他笑了笑,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李子涵也是从新兵过来的,当然知道廖耀华还有工兵排其余新兵的心里会有多紧张,但他更清楚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新兵就是这样,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肯定丑态百出,等他们经历多了、见识多了自然而然就淡定了。 廖耀华抬头看了看架在掩蔽部顶上那一根根比碗口还粗的木梁,只见大量的灰尘泥土正从木梁的缝隙间扑簌簌往下掉,便有些担心地问李子涵道:“排长,咱们排的掩蔽部该不会让小日本的炮弹给炸塌下来吧?” 李子涵道:“咱们的掩蔽部有横竖两层木梁,上面还覆盖有半米厚的夯土,只要不被小日本10m口径以上炮弹直接命中,应该是不会塌下来的,当然,如果被小日本umm以上口径炮弹直接命中,那咱们就解脱了。” 解脱了是什么意思,大家当然都知道,新兵们的脸色更难看了。 廖耀华的脸色也变得越发惨白,说道:“小日本的炮火可真猛。” “这算什么?”李子涵不屑地撇撇嘴,说道,“这种程度的炮火,跟淞沪会战当中小日本海军的大口径舰炮,还有小日本航空兵扔下的重磅航弹相比,简直就只配给人挠痒痒,告诉你们,小日本海军的舰炮口径30umm一发炮弹过来就能炸塌一栋钢筋水泥的大楼,落地上就是一个直径将近百米的超大弹坑。” “啊?这……”廖耀华脸上再无一丝血色,他完全无法想象血肉之躯如何面对如此凶残的大炮?他更加无法想象,淞沪会战当中那些国军老兵是怎样坚持下来的,他只是听听就觉得害怕,那些老兵却坚持了整整仨月。 李子涵又道:“小子,你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廖耀华默然,好半晌后才又问道:“排长,小日本的炮击啥时候完啊?” 李子涵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金怀表,这块怀表是临出征前王玉兰送他的,在表的背面王玉兰还请匠人铭刻了一排小字——赠给我的至爱,落款是一朵玉兰花的图案,看到这朵玉兰花图案,李子涵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了看时间,李子涵说道:“快了,最多再有五分钟炮击就该结束了。” 李子涵的估计非常准,大约四五分钟后,地面上传来的爆炸声开始变得稀疏起来,而且声音也越来越远,地面上传导过来的震动也变得轻微起来,这显示着小日本的炮群已经在向国军的纵深阵地进行延伸炮击,也意味着小日本马上就要投入步兵发起进攻了。 李子涵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冲四周还没有从小日本集群炮击中回过神来的四十几个学生兵厉声大吼起来:“起来,全都给我起来,一班携带工具、电缆,二班跟我去检查反坦克锥再布置反坦克地雷引线,三班重置反步兵雷场,走 李子涵带着工兵排冲出地下掩蔽部上到地面阵地上时,阵地上的硝烟还未散去,绝大多数新兵还不习惯这种刺鼻的气味,呛得直咳嗽、涕泪交流,李子涵却全然不受硝烟味以及视线的影响,迅速上到了阵地前沿。 廖耀华费了好大劲才勉强跟上李子涵的脚步,他是李子涵的勤务兵。 “钳子。” “胶布。” “镊子。” “匕首。” 李子涵每喊一声,廖耀华便赶紧从随身背着的背包里拿出相应的工具,因为紧张所以难免忙中出错,结果每每招来李子涵的训丨斥,李子涵虽然也是学生出身,可是经过几次大战的磨励,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军人。 这时候,阵地上笼罩的硝烟逐渐散去,廖耀华也可以看清四周的情形了。 只见前面不远竖着大约二十多个错落有致的反坦克锥,这些反坦克锥全部用石料搅拌洋灰浇铸而成,足以抵御37mm口径战防炮的射击,所以能够有效阻止坦克的行进路线,不过遗憾的是,十九大队并没有足够的洋灰,所以只能堵住中间很窄的一段。 不过十九大队还有后手,在反坦克锥的左右两侧,都挖了反坦克战壕,战壕间隙当中还埋着由10m口径炮弹改装的反坦克地雷,李子涵现在就在给一个被炸坏掉了引线的反坦克雷重置引线,然后把引线连接到起爆器上。 李子涵忙着重置引线,廖耀华无意间一回头,却猛然吃了一惊,只见一小队日本兵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打头的那个日本兵的刺刀上还挑着一面膏药旗,膏药旗的太阳图案在朝阳的照耀下,殷红似血。 “小日本,小日本上来了”廖耀华顿时惊慌地大叫起来。 “慌什么?”李子涵却头也没抬下,冷然道,“小日本只有一个小队的兵力,而且没有坦克,这只是小日本的试探性进攻而已,何况小日本至少还在五百米外,这么远的距离,除非来个神枪手,否则子弹打光也打不中你。” 廖耀华还是在地上趴了下来,心忖万一小日本来个神枪手呢? 李子涵似乎猜中了廖耀华心中所想,摇头道:“小日本如果没有神枪手,你站着让他们打也不会有事,小日本若来了个神枪手,你就趴着也照样打爆你头。” 廖耀华脸色再度变得煞白,颤声道:“小日本神枪手真有这么厉害?” “喏,你看看他就知道了。”李子涵向前面不远处呶了呶嘴,又低头忙碌起来。 廖耀华顺着李子涵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排反坦克锥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个国军身影,他身上披着古里古怪的伪装,上面还沾满了灰尘,廖耀华这才突然明白,他刚才想来就躲在反坦克锥后面的某个土坑里。 廖耀华又想这家伙还真是胆大,刚才小日本的炮火那么密集、那么猛烈,他就不怕一颗炮弹落将下来,将他炸个粉身碎骨? 眨眼的功夫,那个国军便端起了一把带有瞄准镜的步枪。 然后廖耀华便听到了“兵戈”一声清脆的枪响,再扭头去看小日本时,两只眼睛便骤然间瞪大了,因为五百米开外,那个刺刀上挑着膏药旗的日本兵已经倒下了,几十个端着刺刀往前冲的日本兵也纷纷趴倒在了地上。 “这,这么准?”廖耀华有些不敢相信,“怕是凑巧吧?” “凑巧?”李子涵终于忙完了,起身说道,“知道他是谁吗?” 廖耀华愣愣地道:“他是谁?” “你不一直想知道二百五是谁么?”李子涵道,“他就是二百五” “你说啥,他就是二百五?”廖耀华猛地张大了嘴巴,直能塞进一个鹅蛋。 廖耀华刚进十九大队就知道有个枪法很厉害的老兵绰号叫二百五,每个74军的老兵也都知道这个人,新兵们听说过却从来不知道具体是哪个,问老兵他们根本不鸟你,时间长了廖耀华便觉得这是以讹传讹,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个人,想想也是,一个人就在淞沪战场、南京战场上杀了两百五十个日本兵,这怎么可能? “没错,他就是二百五。”李子涵又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递过来,接着说,“你看仔细了,看小日本趴地上有用没用。” 廖耀华接过望远镜举起来,视野中卧倒在地的日本兵看得更清晰了,然后,廖耀华便看到视野中有个日本兵的脑袋后面猛地绽起一篷血雾,整个人也歪向一侧,一个手臂上戴着红十字袖标的日本兵上来看了看,马上又缩了回去。 廖耀华还想再看,望远镜却让李子涵拿了回去:“走了,引线接好了,小日本也马上就要投入坦克还有大部队发起强攻了。” 第43章战场 李子涵说完话就掉头往回跑,廖耀华看到刚刚还蹲在反坦克锥后面举枪射击的那个传奇老兵“二百五”也在扭头往回跑,视线再越过反坦克锥往前看时,果然看到好几辆庞大的铁甲车已经带着“突突”的声响开了过来。 来不及细看小日本坦克的样,廖耀华也心慌慌地跟着往回跑。 刚才冲出地下掩蔽部时因为阵地上的硝烟还没有散开,所以没看到什么,现在再往回跑时,阵地上的硝烟却已经散开了,廖耀华也终于看清楚了小日本集群炮击后,己方阵地上被炸出了密密麻麻大小不等的坑洞。 许多战壕都被炸塌了,十九大队的战壕虽然修得很牢,还用木桩加固过,但在大口径重炮的轰击下却跟纸糊似的,廖耀华甚至看到一处地下掩蔽部都给炸塌了,至少一个排的官兵都给炸死了,爆炸产生的大坑里尽是断肢残躯。 廖耀华甚至看到了半个开了瓢的头骨,圆凹形的颅腔里已经空空如也,看到这,廖耀华胃里顿时间翻江倒海,两条腿也再度开始发软,如果不是李子涵扶了一把,他很可能就一头从战壕外侧两米多高的边缘上倒栽下去了。 东史郎躲在小队长身后,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东史郎来自京都竹后町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他的理想是当一名旅行家,不过当时日本大行其道的军国主义教育却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最终他成了一名帝**人,并且踏上了遥远的中国战场,半年前在南京这小鬼子也杀了不少中国人。 东史郎文笔出众,自从踏上中国战场后他写了许多篇日记,不少日记当中都专门描述了到中国后的所见所闻。 在东史郎的笔下,古老的中国就跟人间天堂一样的美丽,去华北之前他从未见过像华北平原那般辽阔的原野,日本的关东、关西平原跟华北平原比,就只是一小块洼地而已,来华东之前,东史郎也从未见过南京这般雄伟瑰丽的古城,还有上海,他从未见过比上海更繁华的都市,日本首都东京跟上海比就跟乡下似的。 不过此时此刻,东史郎却再没有了浏览风景的闲情逸致。 小日本的炮兵装备要远远强于**,但也就比**强而已,跟德国、苏联等当时世界上的陆军强国比,简直就是渣,跟三年后战争机器彻底开动后的美国相比就更不值一提,小日本没办法依靠炮火摧毁**的防御工事,也没办法对躲在工事里的**造成大量杀伤,所以炮火准备之后,小日本还得派出小部队进行试探攻击,目的是试探**,判断**从炮火中生存下来的火力以及兵力。 东史郎所在的步兵小队很不幸地“抢”到了这个任务。 还没踏上华东战场前,东史郎就已经听说过淞沪会战,知道**在淞沪会战中表现非常英勇,日军派去试探攻击的步兵小队的伤亡通常都会很大,所以东史郎早有心理准备,但他绝没想到,参与试探攻击会如此危险。 刚才那个中国兵明明还远在四百米开外,射击命中率却高得吓人,北岛上等兵明明已经卧倒在地,却还是被对方一枪打爆了头,当时东史郎就趴在北岛旁边,他能清楚地看到子弹穿过北岛钢盔后爆出的那团血雾。 直到这一刻,东史郎都在想,北岛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心里想的会是什么?越想这个问题他就越害怕,京都的士兵大多家境殷实,战斗意志也远不如别的来自边远贫苦县份的士兵,东史郎尤其怕死,他一点不想死在这里。 直到身后传来隆隆的机械轰鸣声,然后九五式轻型战车庞大的身躯越过东史郎所在的步兵小队并且遮挡住了**的射界,东史郎才终于感到了一丝安全,有了战车做屏障,他们的步兵小队至少不用直接面对中国兵的枪口了。 四辆九五式轻型坦克一字排开,向着十九大队的阵地气势汹汹地碾压了过来,在坦克后面跟着至少一个加强中队的日本兵,小日本一个标准的步兵中队为18l人,编入炮兵小队以及重机枪小队的加强中队则超过 东史郎所在的小队也汇入了大队日军当中。 小日本的工业底子其实并不薄,但限于资源匮乏,所以只编成了极少量的战车部队,而且其中的绝大部份都留在东北跟苏联红军的坦克部队对峙,投入中国战场的坦克非常少,所以像现在这样,一次出动四辆坦克引导步兵进攻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小日本的坦克兵算是技术兵种,技术兵种跟步兵是不一样的,步兵服役期只有两年,服役期满便必须退役回乡,坦克兵却由士官组成,服役期也比步兵要长得多,训练也更好,所以小日本的坦克兵素质还是很高的。 既便是行进间开炮,小日本坦克兵的命中率也极高。 横在十九大队阵地前的二十多个反坦克锥最先遭到日军坦克的炮击,不过37mm主炮发射的动能弹只在反坦克锥上留下了一个个浅凹,少数反坦克锥的尖角被击毁,整个反坦克锥阵却丝毫无损,不得已小日本的坦克只能绕道。 东史郎一边跟着坦克往前走,一边听小队长在发牢骚。 东史郎的小队长叫长谷川康,也是竹后町人,家境比东史郎还要好,而且他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东史郎看过照片,当真比东京的那些个艺妓都还要漂亮,每天晚上长谷川康都会搂着妻子的照片入睡,长谷川康做梦都想早些退伍回家。 但长谷川康的回家愿望显然难以实现,至少现在不可能,刚出征时,大本营曾说最多只需要三个月,他们就能打赢圣战回国,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中国人却仍未屈服,既便首都沦陷,他们也丝毫没有投降的意思。 “东桑,你水壶里还有没有水?”长谷川康忽然回头望着东史郎,这小鬼子发了半天牢骚,口渴了,自己水壶里的水早让他喝完了,东史郎解下自己的水壶,正要给小队长送过去时,耳畔忽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然后一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碎片高速旋转着飞过来,一下就切入了长谷川康的脖颈。 长谷川康的脑袋连着钢盔颓然落地,又骨碌碌地滚到了东史郎脚下。 东史郎定睛看去,长谷川康的脸上仍然保持着刚才那种不忿的神情,似乎还未明白自己身上已经发生了什么,东史郎却吓得杀猪般惨叫起来。 “八嘎牙鲁,你把帝**人的脸都丢尽了。”一个军曹长上前来,对着东史郎就是两耳光,又揪着他的衣领强迫他转身往前走。 东史郎就像只牵线木偶,机械前行,一边还扭头往回看,只见长谷川康的脑袋还好端端地立在地上,似乎还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巨大的恐惧顿时将东史郎彻底笼罩,他赶紧从挎包里翻出了妻子送的千针韧,几乎每个日本兵的挎包里都藏着有这样的千针韧,有母亲送的,也有妻子送的,这表达了她们对远离家乡、出征在外的亲人的思念以及祝福。 在千针韧底下,压着他妻子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依然在甜美地微笑着,他不由得想,如果他也战死在了中国,就再回不了家乡,再见不到他的妻子还有父母亲了。 东史郎本能地往后面出溜,却被一个锋利的尖状物顶住了身体,有些愣愣地回过头,却看到了中队长田中冷酷的面孔,田中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了指前面,东史郎只得哭丧着脸又折回去,跟上已经突进到五十米外的坦克。 “笨蛋,你眼睛瞎了,没见我刚才给你打手势?为什么晚了几秒钟才按起爆器?”李子涵从前方观察位里折回来,冲着廖耀华大声怒吼,刚才有辆日军坦克正好压到了地雷,可惜起爆晚了片刻,结果只炸翻了跟在坦克身后的几个日本兵。 廖耀华愣愣地望着李子涵,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现在他整个人其实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当中,就跟踩棉花堆里,没着没落,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半拍,刚才他明明看到了李子涵在打手势,可一下子他就是反应不过来。 工兵排精心准备的反坦克地雷最终没能发挥什么作用,在引爆了第一颗地雷之后,小日本立刻变得警觉起来,四辆坦克全都停下来再不往前突进,而是用37mm主炮以及前射机枪对十九大队进行火力压制,然后派出工兵进行火线排雷。 十几个日本兵端着探雷器从坦克后面冒了出来,结果才刚一露头就让十九大队的神枪手于掉了好几个,剩下的日本兵赶紧又缩了回去,然后换了刺刀贴着地面爬上来,改用刺刀探雷了,这样效率虽然会低一些,却胜在安全。 高慎行击毙了两个日本兵,很快遭到日军坦克主炮、机枪的全力压制,只能在几个狙击位之间疲于奔命,头都没法抬,眼看埋在阵地前的反坦克地雷保不住,李子涵只能下令提前引爆,将几个探雷的日本兵炸死了事。 耽搁片刻后,日军开始继续向前突进。 李子涵带着工兵排撤离了第一线,工兵其实没有很好地完成任务,但再留在第一线已经作用不大了,再接下来就看步兵的了。 第44章对手 开通了,休息一下眼睛吧,听听书也不错哦! 阵地前沿的反坦克壕、反坦克雷极大迟滞了ri军的攻势,将近中午时分,小ri本才终于突进到十九大队二连的阵地前。 张友全的二连在单县打得很不好,徐十九事后并没有说什么,但好面子的张友全却宁可被徐十九骂个狗血淋头,战斗结束后张友全便收起了一贯的狂傲,开始认真总结单县战斗的得失,同时也虚心学习了一连的战法。 不怕老兵能打,就怕老兵能学习,张友全这一虚心起来,还真就不一样了,张友全也在学习中发现,十九大队的套路跟别的**还真不一样,而且在战场上还真管用,譬如说防御工事的构筑,十九大队的梯次布置就比正面展开要厉害得多。 这次,张友全憋着劲想要证明他的二连不比高慎行的一连差,所以好说歹说从徐十九那里争取来了摆在全大队最前面的机会。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开枪。” 张友全手里握着盒子炮,眼睛冷冷地盯着前方,前方小ri本的铁王八距离二连的第一条主战壕已经只有不到两百米,最前沿的那十几个散兵坑距离ri军更是只有不到一百米了,张友全却丝毫不为所动。 眼看着小ri本的铁王八越突越近,ri本兵手中的刺刀也在阳光的照she下反she出森冷的寒芒,不少新兵的呼吸都开始变得粗重,但没人惊慌失措,更没人胡乱开枪,经过了单县、新安集两次恶战的洗礼,二连的新兵们已经镇定多了 毫无征兆地,坦克后面跟进的ri本兵忽然sao乱起来。 张友全笑了,小ri本已经闯进了工兵排布下的雷阵,这种反步兵雷是由工兵排排长李子涵发明的,说白了其实就是一发mm口径的子弹,稍加改装后就成了反步兵雷,ri本兵一旦踩中,轻则脚掌被废,重则洞穿腹部直接毙命 昨天晚上,工兵排在阵地前至少布下了上千枚反步兵雷,既便前面坦克碾过后触发了其中一部份,但剩下的也够小ri本喝一壶了。 果然,小ri本再次停了下来,一队带着红十字徽标的医护兵抬着担架匆匆上来,将几个受了伤的ri本兵抬了下去,然后一队工兵提溜着探雷器上来,开始扫雷。 这次以高慎行为首的十几个神枪手没来捣乱,任由小ri本从容扫雷,上千枚反步兵雷,足够小ri本忙活到下午了 趁高慎行在打盹,李牧悄然将手伸向放在一边的那把改装步枪,然而,不等李牧的手摸到改装步枪,正在打盹的高慎行却忽然睁开眼睛回头往李牧瞪过来,李牧尴尬地笑笑,有些讪讪然地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高慎行冷然问道:“你于吗?” 李牧便连连点头:“连长,借我使使呗?” “想要借我枪啊?”高慎行微笑了笑,就在李牧心里升起无限希冀时,高慎行的表情却顷刻间冷了下来,道,“门都没有。” 李牧的脸便垮了下来,他是真喜欢高慎行的这把枪。 前方阵地上骤然响起激烈的枪声,二连终于跟小ri本交上火了,小ri本也不是傻瓜,在扫除了十几枚反步兵雷后,他们就发现这片雷场密度极大,要想完全扫清少说也得半天,便索xing由坦克来回碾压趟路,替步兵扫清前进道路。 阵地上枪声响成一片,高慎行却真睡了过去。 高慎行追随徐十九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对徐十九的战术思想却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他知道今天白天已经没他高慎行和一连什么事了,等到了晚上,才是他们一连出击的时候,因为只挨揍不还手从来就不是他们十九大队的风格。 小ri本打仗有个特点,一旦正面进攻打不开局面就会分兵包抄侧翼,有时候不等正面进攻发动就会首先包抄侧翼,而**打仗也有个特点,就是只注重正面不重视侧翼保护,所以每每在小ri本的侧翼包抄下吃大亏。 坂垣征四郎能以半个师团打垮晋绥军、zhongyang军三十几个师,就是因为这老鬼子将侧翼包抄这一手玩了个炉火纯青,而阎锡山这个旧军阀又根本不懂得保护侧翼,结果让ri军轻易袭占娘子关,致使忻口前线三十几个师陷入困境。 草场辰巳同样喜欢包抄侧翼,不过这次他却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冯圣法对小ri本的侧翼包抄早有防备,并且在侧翼布置下了十九大队这支jing兵,草场辰巳派出步兵第联队的步兵第3大队猛攻了一整天,愣是无法突破十九大队防线,还伤亡了四百多ri本兵,中队长都阵亡了两个。 受限于装备,**的进攻的确不怎么样,但防守还是很厉害的。 “旅团长,右翼的支那军非常顽强,工事也修得非常坚固,皇军的集群炮击几乎没对他们的有生力量造成太大杀伤。”三泽义夫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平田建吉一眼,平田建吉则有些心虚地避开了视线,今天的战斗中,重炮旅团对**的杀伤效果很不理想,不要说直接打垮**,就连削弱**的斗志都不能。 这其实不能怪平田建吉的重炮第旅团,重炮第旅团的umm口径乃至15umm口径的重型榴弹炮杀伤力还是很大的,但是,小ri本从根本上就是个资源匮乏的国家,所以ri军大本营不可能无限制向前线输送炮弹。 再加上豫东都是平原,土壤层深厚,易于挖掘,74军官兵在上万民夫的帮助下一夜之间就修起了大量野战工事,**野战工事完备,小ri本的炮弹密度又远够不上饱和,此消彼涨之下,小ri本炮兵的杀伤力也就相当有限了。 反倒是小ri本的航空兵对**威胁极大,八一三空战之后,ri军航空兵的技战术能力有了极大的提升,普通ri军飞行员都能对**阵地进行俯冲轰炸,技术出se的甚至可以将航空炸弹直接扔进地下掩蔽部,摧毁**的指挥。 值得庆幸的是,小ri本这次合击徐州步兵的推进速度太快,以致工兵根本来不及在前线修建机场,迫使小ri本的航空兵只能够从上千公里外的北平、天津或者青岛机场飞过来配合步兵作战,这就极大降低了航空兵的作战效能。 三泽义夫又道:“师团长,步兵第20联队第大队的攻势已经严重受挫,您看,是不是将主攻方向转向对面支那军防线的结合部,从中间强行突破,在将支那军分割之后,再予以各个击破?” 三泽义夫从来没有轻视过对面的**,但他也同样没想到这支**会如此顽强,右翼**最多也就一个团的兵力,面对ri军一个步兵大队的猛攻,还有坦克引导步兵进攻,**愣是没落下风,自淞沪会战后这样顽强的**已经很少见了。 草场辰巳没有立即表态,反而问道:“对面支那军的番号可曾查出来?” 三泽义夫只能苦笑摇头,中ri战争全面爆发之后,**一下冒出来好几十个军,还新整出了军团、兵团这两级建制,搞得ri军情报机构是焦头烂额,完全搞不清东南西北,战场上抓到**战俘也只知道自己是几营几连的,团番号都搞不清。 “八嘎。”草场辰巳勃然大怒,在这打了半天竟然连对手手是谁都不清楚。 平田建吉道:“对面支那军的战斗力极强,其军官还懂得布置反坦克锥、挖掘反坦克壕来限制皇军战车的前进路线,可见不是一般的部队,这应该是支那军中的jing锐部队,莫非就是由德国顾问团整训的!zhongyang军校教导总队?” 三泽义夫道:“zhongyang军校教导总队虽然由德国援华顾问团一手编练整训丨技术装备也是支那军中最好的,但在淞沪会战中表现也就一般,在南京争夺战中更是遭到我师团重创,之后就被支那领袖蒋撤销了编制,这支部队应该已经不存在了吧?” 平田建吉道:“如果不是zhongyang军校教导总队,又会是哪支部队?” 三泽义夫沉默片刻后忽然对草场辰巳说道:“师团长,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对面这支支那军所修建的防御工事,跟别的支那军有着明显的不同,别的支那军注重正面,有两个团的兵力就绝不会只在正面摆一个团,所构筑的火力点也以正she为主,而对面这支支那军却更加注重对侧后方向的保护,从对方所构筑的防御工事看,四个旅竟然摆成了梯次布置,火力点也以侧she、暗火力为主,这可不像支那军的一贯表现。” duli战车第大队的大队长今田俊夫补充道:“对面支那军还懂得布置反坦克锥,还能用10m口径炮弹改装反坦克雷,所挖掘的反坦克壕也非常标淮,这简直令人吃惊,我无法想象支那军中还有这样一支部队。” 今田俊夫的duli战车第大队在今天的战斗中表现也不佳,先后投入战斗的两个战车小队、八辆九五式轻型坦克,一辆因为履带故障退出战斗,两辆被**的侧she机枪打穿侧面装甲而遭到摧毁,剩下五辆全栽进了**挖的反坦克壕里,然后被抱着成捆手榴弹的**敢死队给从容炸毁。 三泽义夫道:“支那军素来就有在阵地前挖陷阱的习惯,这并不奇怪,但对面支那军竟然懂得构筑标准的反坦克壕,反坦克雷阵的布置也颇有章法,这的确罕见,师团长,我怀疑对面支那军的指挥官很可能在德**校深造过。” 草场辰巳皱眉道:“支那军的高级将领当中,在德国留过学的也就那几个,蒋百里算得上是其中翘楚,可现在已经病入膏肓,所以不会是他,除了蒋百里也就桂永清、邱清泉他们这几个后辈了,难道会是这几人当中的一个?” ri军在大举侵华前,对**师长以上高级将领都有备案,甚至就连晋绥军、川军以及桂军等地方部队的师长都有详细的备案,蒋百里、桂永清、邱清泉等曾留学德国的将领更是ri军情报部门关注的焦点,草场辰巳也当过参谋,对这些可谓了如指掌。 三泽义夫无言以对,中ri战争全面爆发后,**人员、编制的调整是一波接一波,ri军的情报部门早已经被搞得焦头烂额,根本就无暇顾及那几个有德国背景的**将领了,所以三泽义夫也无法回答草场辰巳的问题。 草场辰巳最终还是否决了三泽义夫提出的建议,决定第二天还是以正面进攻为主,再辅以右翼包抄,老鬼子语气生硬地说道:“我不管对面的支那指挥官是谁,又有没有到德国留过学,明天,都必须解决掉他们。” “哈依。”在场的十几个高级军官同时收脚立正,猛然鞠首。 第45章夜袭 草场辰巳在琢磨他的**对手,冯圣法其实也在琢磨他。 今天白天一番恶战,58师虽然打退了日军的十几次进攻,但自身伤亡也非常大,除了李嵩的348团,剩下三个主力团轮番上阵,在日军的正面强攻下全部伤亡过半,部署在侧翼的十九大队遭到了日军迂回侧击,同样伤亡惨重。 尽管这次58师修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但仍不足以弥补中日两军之间装备上的巨大差距,尤其是小日本大量装备的掷弹筒,可在五百米外准确地把50mm口径榴弹直接打进战壕,给**造成了极大的人员杀伤。 还有小日本的各式坦克,在阵地上横冲直撞,同样给58师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整个58师已经由刚上豫东战场时的近万人锐减至不足五千人,而且还有相当一部份负了伤,装备损失也相当之大,由于小日本的进攻强度极大,轻重机枪的报废率极高,冯圣法好不容易才拼凑起来的山炮营也在激烈的炮战中损失不小。 “这样下去不行,明天小日本如果还是这样的进攻强度,我们绝对守不住。”冯圣法从地图上抬起目光,说,“我们必须反击。” “反击?”何凌霄、杨绍任面面相觑。 先后赶到师部的两个旅长、四个团长也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以眼下情形,58师用来守阵地的兵力都尚且不足,又哪里还有余力打反击? “师座,这怕是不妥吧?”杨绍任道,“我们的兵力……” “不用太多兵力。”冯圣法道,“如果能找准小日本的破绽,只需一支小部队就能打疼小日本,使他们再不敢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再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顿了顿,冯圣法又道,“我只是在想,小日本的破绽会在哪里?” 徐十九出现在师部作战室外时,冯圣法正对着地图皱眉头。 副师长何凌霄、参谋长杨绍任还有方日英、朱奇两个旅长的神情都有些异样,还有作战室里的那几个高参,看徐十九的目光也很复杂,有钦佩、有怜悯、甚至还有黯然,总之搞得徐十九是满头雾水,站门口都不知道该不该进。 “师座。”徐十九终于还是一脚踏进了师部,然后啪地立正。 冯圣法摆了摆手,眼神却没有离开地图,徐十九注意到冯圣法的嘴唇已经有些于裂,眸子里也是布满了血丝,显然,他的内心正充满着焦虑,徐十九完全可以体会得到冯圣法此时的焦虑,小日本攻势凌厉,58师的防御压力非常大 今天一天激战,表面上看小日本没讨到什么便宜,其实58师伤亡很大。 就说十九大队,一天激战下来,张友全的二连几乎全员阵亡,就只剩连长张友全和十几个老兵,而且大多带着伤,黑瞎子的警卫排负责堵漏也死伤过半,三连、炮连、工兵排还有卫生队、通讯队也被抽调了百多人,这部份士兵也几乎全部战死。 除了在后方隐蔽待命的一连,整个十九大队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十九大队尚且如此,别的团、营就可想而知了,不客气的讲,58师其实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现在全是凭借一股血气在支撑着,一旦这股气泄了,部队立刻就会崩溃,砀山防线的整个左翼也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本来,薛岳下达给74军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也要在砀山坚守一天,然后就会有后续部队上来接替,但刚刚俞济时又给冯圣法发来电报,说上峰的命令又变了,74军还需要在砀山坚守一天,直到明天傍晚才会有援军赶到。 俞济时当然生气,当着副军长、参谋长和十几个参谋面把一战区总司令长官程潜还有第l兵团总司令薛岳骂了个狗血淋头,可生气归生气,俞济时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这时候他就是想把部队撤下来都不可能了。 军无法及时赶到,但以58师目前的情况,面对日军的坦克大炮,很可能连半天都撑不下来,局势如此严峻,冯圣法又岂能不发愁? 见冯圣法没有说话的意思,杨绍任道:“阿九,知道师座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知道。”徐十九朗声答道,“只挨揍、不还手从来就不是我们58师的风格,师座叫卑职过来肯定是为了夜间反击的事。” 杨绍任、何凌霄不禁恻目以对,以58师目前的情形,打反击还真要点胆量,刚才冯圣法跟他们讲,他们急得差点跳起来,直到冯圣法说清原委,他们才算是勉强认同,却没想到徐十九竟然也存有这样疯狂的念头。 冯圣法却没有吭声,似乎又有些犹豫了。 徐十九隐隐猜到了冯圣法的意图,说道:“师座,不如夜袭小日本炮兵阵地吧。” 冯圣法闻言霍然抬头,直直地望着徐十九,眸子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神情,杨绍任也有些吃惊,这个徐十九不仅跟冯圣法一样胆大包天,而且竟然还跟冯圣法想到一块去了,这可不简单,难道这个就是传说之中的英雄所见略同? 当下杨绍任反问道:“阿九,你知道小日本炮兵阵在哪里?” 徐十九不是千里眼,当然不知道日军炮兵阵地在哪,当下如实回答道:“不知道。” 杨绍任道:“你都不知道小日本炮兵阵地在哪个方位,夜袭又从何说起?难不成先派一支小部队过去,待找到了小日本炮兵阵地再打?可问题是,一来一回一晚上就过去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徐十九道:“参座,卑职是不知道小日本的炮兵阵地具体在哪个方位,但是,我们可以通过经验圈定小日本的炮兵阵地大致在哪个方位,什么距离。” “哦?”杨绍任神情微动,将信将疑地道,“倒是说来听听。” 徐十九道:“今天白天小日本的几次集群炮击参座想必也是印象深刻,除了75mm口径的野炮,还有10m0mm甚至15umm口径的重炮,这些火炮的重量动辄数吨,没有公路根本机动不了,所以小日本的炮兵阵地只能紧挨公路 说罢徐十九大步走到地图前,拿起铅笔指着地图说道:“附近的公路就只有两条,一条是单砀公路,另一条是丰砀公路,小日本的第16师团是从丰县过来的,他们的炮兵阵地当不可能修到单砀公路上去,所以,只可能在丰砀公路附近。” 何凌霄和两个旅长纷纷点头,徐十九的分析无疑是有道理的。 朱奇更说道:“派部队沿丰砀公路找过去,一定可以找到小日本的炮兵阵地。” “不用找。”冯圣法摆了摆手,然后拿起圆轨以刘屯为中心画了个圆,最后指着圆圈与丰砀公路的交叉点说道,“小日本的炮兵阵地一定在这附近。” 何凌霄,杨绍任还有两个旅长凑过来看,交叉点却在小朱庄,何凌霄和两个旅长还有些困惑,杨绍任却不愧是陆大毕业的高材生,一下就看明白了,刚才冯圣法所画圆的半径其实就是小日本火炮的标准射程,这其实就是反推法。 “师座高见。”徐十九微笑道,“小日本的炮兵阵地定然就在小朱庄附近。” “少拍马屁。”冯圣法冷然道,“如果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有多少把握?” 杨绍任、何凌霄和两个旅长、四个团长还有几个高参便纷纷拿眼睛看向徐十九,师座终于进入正题,却不知道徐十九是否会推诿?要知道这可是个必死的任务,说难听点,这就是自杀式进攻,去了就再回不来了。 “把握不大,至少不会超过五成。”徐十九的表情顿时也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但是师座,哪怕只有一成的把握,卑职也会付诸百倍的努力。” 杨绍任等人顿时肃然起敬,看向徐十九的眼神中也多了丝钦佩,他们还真没想到徐十九竟没有一丝的推诿,他竟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要知道,这已经不是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第一次担任这种任务了,在南京,他就已经死过一回了 如果徐十九有心要推脱,冯圣法也不能勉强他。 “好,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冯圣法道,“你去准备吧。” 冯圣法语气平静,仿佛这只不过只是一件极寻常的小事,但只有对冯圣法极熟悉、极了解的人才能够看出来,他分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翻江倒海,因为他的眼角分明有了微微的湿意,扶着桌沿的手背上也凸起了一根根的青筋。 “师座保重。”徐十九啪地立正,向冯圣法敬了一记军礼。 冯圣法没有回礼,因为他不敢松开紧紧扶着桌沿的双手,他怕别人看出他的双手正在剧烈地颤抖,只叮嘱道:“阿九,记得活着回来” 徐十九放下右手,向着冯圣法灿然一笑,然后转身扬长出了师部。 目送徐十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杨绍任忍不住问冯圣法:“师座,你就真不打算给十九大队补充一点兵力? 从炮击的效果上看,小日本的炮兵群至少也有两个野炮联队,这么庞大的炮群,必定会有相当数量的步兵保护,而十九大队在经过了白天一番恶战之后,现在还有多少人?了不起也就四百人,甚至更少,这点儿兵力委实有些单薄了。 何凌霄、方日英他们也是神情恻然,**十九大队以区区一个大队的兵力去偷袭小日本的炮兵阵地,这几乎就是个必死的任务,错过今夜,他们很可能就再见不到徐十九,58师也很可能再不会有**十九大队这个番号了。 回答杨绍任的是无声的沉默,冯圣法何尝不想给十九大队补充兵力?但前提是,他得有足够的补充兵眼下整个58师的可战之兵都已经不足五千,他必须留出足够的兵力应付明天的战事,明天,小日本的攻势只会更凌厉。 而且,夜袭不同于白天强攻,打得好一个连的兵力就足以致命,六年前的一二八上海抗战,徐十九不就凭借着区区一个连的兵力端掉了小日本的重炮阵地?打得不好,就投入一个师,也照样于不掉小日本的炮兵。 所以这一战不在于兵多兵少,只在于怎么打,参战官兵有没有必死的决心。 “阿九,自从我们认识,你就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冯圣法抬头望着指挥部外漆黑的夜空,暗忖,“相信这次也必然不会让我失望。” 第46章戾气 高慎行跟张友全又于起来了。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因为吃晚饭时张友全说了几句难听的风凉话,说l连是大队长的幺儿,是宝贝疙瘩,结果把高慎行惹恼了,两人先是互相喷垃圾话,然后张友全忍不住先动了手,再然后两个人就拉开架势于起来了。 高慎行是十九大队的副大队长,张友全是二连连长,除了徐十九,整个十九大队就数他们两个职务最高,现在这俩人于起来了,别人自然不敢随便上前劝架,何况部队里打架斗殴其实也司空见惯,便也没人上前来劝阻。 高慎行身材中等,人也不怎么强壮,但却系统地学习过擒拿格斗,所以,别看张友全人长得牛高马大,可一动起手来却完全不是高慎行对手,仅仅几个照面,张友全便被高慎行反背双手死死骑在胯下,动弹不得。 张友全输了阵仗,嘴却不饶:“你个二百五,有种你把爷爷胳膊拗下来,你丫的就不能用点力?你是娘们吗?” 高慎行冷着脸把张友全胳膊又往上推了推,狞声道:“现在呢?舒服了?” 张友全脸已经疼得直抽搐,嘴上还是不饿饶:“舒服,太他娘的舒服了,再高点,对对对,他娘的再高点,越高越好……”四周的残兵全都瞪大了眼睛,张友全的声音都开始打颤了,真让人担心下一刻他胳膊就会被拗断。 “你告不告饶?”高慎行又把张友全胳膊往上推了推,狞声道,“告声饶就饶了你,要不然老子今天真把你胳膊给拗下来。”完了高慎行又在张友全撅着的屁股上狠踹了一脚,继续骂道,“你个逃兵,敢跟我叫劲,还嫩了。” “老子偏就不。”张友全输阵不输人,大声怒骂道,“高慎行你个二百五,今天你不把老子胳膊拗下来,你他娘的就是我孙子,孙子哎,叫声爷爷。” 高慎行大怒,但又不能真把张友全胳膊拗下来,正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时,徐十九已经黑着个脸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黑瞎子,显然,刚刚是黑瞎子跑到师部去叫徐十九去了,高慎行跟张友全斗殴,也就徐十九能够管。 看到徐十九黑着脸过来,高慎行顺势放了手。 张友全讪讪地爬起身来,也没好意思再动手。 徐十九先把围观的残兵赶出掩蔽部,然后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两人。 因为训练营结下的过节,高慎行跟张友全之间关系挺僵,两人斗殴也不是头一回了,但徐十九知道,这次斗殴绝对是有原因的,因为不管是张友全,还是高慎行,甚至是整个十九大队的官兵,此刻心里都憋着一股戾气。 部队的战斗力有着强弱之分,战斗力弱的部队吃了败仗,心气就会泄个于净,整个变成面团一样的部队,但战斗力强的部队吃了败仗后却会产生一股戾气,军队其实跟人一样,也有着自己的性格,人吃亏会郁闷,部队吃了亏也一样会生气。 戾气不同于士气,处理不好,甚至还会严重影响到士气。 砀山之战,**其实没有输,至少直到现在为止74军的阵地都还未失守,但全军官兵死伤惨重却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此前在单县、丰县,十九大队可是两战皆捷,并且还击毙了小日本一个大佐,可上峰却连个嘉奖都没有,官兵们会有戾气也就不奇怪了。 部队存在戾气,这并非什么好事,当戾气累积到一定程度,部队就会失控,到时候闹哗变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沦为打家劫舍的乱兵,但话又说回来,只要疏导得好,这股戾气就能够转化为战斗力,使这支部队变得更加骁勇,更加令人生畏。 徐十九盯着高慎行、张友全足有十几秒钟,然后才冷然道:“打呀,继续,你们不用管我,继续,接着打。” 高慎行不吭声,张友全却讪讪地挠了挠头。 “张友全,你心中有气,对吧?”徐十九盯着张友全,沉声道,“凭啥苦活、累活都得摊着你们连,l连却能躲在后面睡大觉,是吧?” 张友全环眼一瞪,对着掩蔽外就大吼:“谁他娘的打我小报告?” “你他娘的少冤枉人。”徐十九照着张友全屁股就是一脚,骂道,“这还用得着别人给我打小报告吗?你丫抬抬腿,我就知道你要撒什么尿,连被打成这样,你张友全要是不发几句牢骚说几句怪话,那还是张友全吗?” 张友全却是嘿嘿一乐,挠着头道:“还是大队长了解我。” 当兵的大多就这德性,服一个人,你就打他、骂他都行,你若不骂他几句、不照他屁股踹上几脚,他倒不舒服了 徐十九却没有和稀泥,接着说道:“我知道有人在背地里说我,说l连正经是十九大队的老底子,是我徐十九嫡系,所以我得疼着、护着、唯恐有个闪失,而你们连却是收编的军残部,我徐十九从未把你们当成自己人,所以任由你们苦战,死战……” 张友全神情尴尬,这些话其实都是他说的,但是他也就发发牢骚,仗打得不痛快,老弟兄又死伤惨重,若再不让他找个由头发发牢骚,他当真会疯掉,只是张友全没有想到,这些怪话最后竟然全传进了徐十九耳朵里。 真说起来,张友全其实是主动请缨要求守在最前沿的,可不是徐十九刻意如此安排。 徐十九恶狠狠道:“张友全我告诉你,这全都是放屁,只要进了十九大队,那就是我徐十九的兵,我绝对不会因为高慎行跟我时间长就偏袒于他,拿他当个宝,更不会因为连的弟兄是从七十二军来的,就拿你们当炮灰” 张友全臊着眉,耷着脸,任由徐十九训丨斥也没敢吭声。 张友全加入十九大队时日虽短,但对徐十九的为人、能力却有了相当的认识,徐十九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指挥官,他虽然没上过正规军校,可无论是战机捕捉能力还是临战指挥能力,都远在那些黄埔出身的营、团级军官之上 张友全就服徐十九这样有能力、有见识的人物,就挨训丨心里也舒坦。 “张友全我告诉你,下次若再摊上这样的苦活、累活,我还让你们连上”徐十九对着张友全耳朵大声怒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为什么?因为在我徐十九眼里连是十九大队最顽强的连队,打防守,l连也不如你们” 张友全赶紧挺起胸膛,目视前方,徐十九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了,就像六月天喝了碗冰水,浑身上下一万六千多个汗毛孔,没一个不舒服,都说好兵是夸出来的,这话其实一点不假,这些个大头兵,就是要多夸他。 收拾了张友全,徐十九又回头瞪着高慎行训丨斥道:“高慎行,你也用不着委屈,老张不就发几句牢骚,至于委屈得跟小媳妇似的?”高慎行想分辩却又被徐十九强行打断,接着训丨斥道,“你也不用跟我解释,想证明自己,眼下就有现成的机会。” 高慎行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地道:“大队长,今晚真有行动?”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徐十九点了点头,又面无表情地道,“师座刚下来命令,要我们十九大队连夜奔袭小朱庄,不惜一切代价端掉小日本炮兵阵地,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个任务非常危险,甚至可以说,去了就回不来了。” 高慎行没有丝毫犹豫,大声道:“我高慎行长到这么大,还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顿了顿,高慎行又扭头盯着张友全恶狠狠地道:“而且,得让有些人明白,苦活、累活算不了什么,真正的硬仗,还得咱们l连” “你他娘的嚣张什么?”张友全大怒,“又不是只有你们l连会打硬仗。” 说罢,张友全又扭头跟徐十九嚷嚷道:“大队长,这次夜袭小朱庄,我们连去。” 高慎行撇了撇嘴,不屑地道:“张逃兵,不是我小觑你,就你们连那几十号人,也想打小朱庄?给小日本塞牙缝都不够。” “你……”张友全气得不行,却又无从反驳,今天一天恶战下来,连伤亡大半,现在就算上轻伤员,还能参加战斗的人员都已经不足五十人了,凭这么点兵力想去小朱庄偷袭小日本炮兵阵地,根本是痴人说梦。 高慎行还想再说几句风凉话,却让徐十九给打断了:“行了行了,他娘的别吵了,这次夜袭小朱庄l连全员参加。”看到张友全想嚷嚷,徐十九又接着说道,“其余各连也要抽调精于人员充实l连,由我亲自带队。” 高慎行、张友全都闭上了嘴巴。 徐十九摸出怀表看看时间,说道:“现在是晚上十点,给你们半个小时集合队伍,半个小时后开拔。” 第47章小朱庄 十九大队一连一排的地下掩蔽部里,王一刀正用匕首给一节从小日本小手指上截下来的指骨剔肉,这会,指骨上的肌腱还有肉屑已经全部被剔去,就剩下了白森森一节指骨,王一刀又从褡裢里拿出把锋利的鞋锥,从指骨中间钻孔 全排四十多个老兵坐远远的,像看怪物般看着王一刀。 别看王一刀加入一连没几天,可一连的老兵都有些怵他,不是因为这厮刀耍得好,关键他有搜集小指骨的特殊爱好,天知道他哪天会不会发神经也把他们的小指骨给切了去,排长王小木壮起胆凑到了王一刀跟前,问道:“老刀,你在于吗?” 王一刀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莫弄甚,做个小玩意儿。” 王小木只觉脚地一阵阵地冒冷气,冲王一刀尴尬地笑笑,然后坐了回去。 白天别的弟兄都在跟小日本拼命,就一连的老兵在睡觉,这会睡足了觉,一个个养足了精神坐那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于啥,没有连长高慎行命令,他们又不敢擅自外出,正憋得难受时,高慎行冷着脸走进了掩蔽部:全连紧急集 王小木和四十多个老兵纷纷起身,抄起步枪往外冲,王一刀也把他的家伙什一股脑收进褡裢里,然后从脚边抄起中正式就走。 王一刀冲出掩蔽部,来到村口时,晒场上已经标枪般插满了一连的老兵。 经过一整个白天的养精蓄锐,一连三百多老兵显得精神抖擞,一个个抬头挺胸,斗志昂扬,望着面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高慎行却是心下黯然,过一会,他就要带着这些年轻的老兵踏上征途了,而且这一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将肯定回不来了。 片刻之后,连、3连、炮连还有警卫排的骨于老兵也都到了。 徐十九双手扣着武装带,表情严肃地从大队指挥部里走了出来。 对于这些老兵,徐十九并不想多说什么,一来不需要,这些老兵身经百战,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心理准备,还是那一句话,自打披上这身军装起,他们就不再把自个当活人了。 作为一名军人,这是他们无法回避的宿命。 匆匆整好队列,徐十九正要下令开拔时,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是九爷和他的小孙子小癫子,九爷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上前来问道:“徐长官,听说你们要去小朱庄打小日本子?” 徐十九皱了皱眉,没吭声,这次是去跟小日本拼命,带上老人孩子算个啥? 见徐十九不吭声,九爷又有些焦急地说道:“徐长官,俺在小朱庄住了快三十年了,那里的地形俺熟,俺给你们带路” 九爷的确在小朱庄住了将近三十年了,当年义和团失败之后他就离开廊坊到了河南,然后在小朱庄落了脚,娶妻生子一直到今天,不曾想七天前日军从小朱庄过境,直接就把他一家十几口子给杀了,九爷和小孙子正好在邻村走亲戚,这才幸免于难。 徐十九闻言心头微动,夜间行军可不比白天,如果没有熟悉地形的老乡带路,很可能就会走岔道,一旦走岔了道,很可能就会错失战机,当下徐十九对九爷道:“九爷,那就有劳您给我们带路了,不过小癫子不能去。” “爷爷。”小癫子央求地望着九爷。 九爷爱怜地摸了摸小癫子的小脑袋,说道:“孩子,听话。” 徐十九冲旁边跟着过来的曹娇使了个眼色,曹娇便赶紧走过来,把小癫子牵走了,临走之前曹娇又深深看了徐十九身后的黑瞎子一眼,她的嘴唇翕合了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小癫子默默地走了。 但在曹娇转过身去的霎那,她的眼角分明闪烁晶莹的泪花,看到曹娇落泪的样子,黑瞎子的眼眶霎时间就红了,黑瞎子人不傻,他只是有些憨,别看他装出啥都不知道的样,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只是不敢接受曹娇的好意罢了 当兵,于的是刀尖舔血的营生,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太阳的升起,在这种情形下,黑瞎子又怎敢接受曹娇的好意,又怎敢跟她好?万一两人真好上了,然后转天他就战死了,那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不过这一刻,黑瞎子却在心里暗暗发誓,曹娇,如果这次我还能活着回来,我就一定一定跟你好,天王老子也拆不散我们。 除了近卫师团和第沛团,小日本剩下十五个常设师团都只配备炮兵联队,每个炮兵联队下辖四个炮兵大队,一个标准的炮兵联队拥有人员三千余人,骡马两千余匹,山炮或者野炮48门,此外还配备各式枪械五百余枝。 野战重炮旅团一般单独编成,每个重炮旅团下辖两个重炮联队。 此时小朱庄附近可谓炮兵云集,这里不仅部署了第16师团的野炮兵第联队,还部署了**山炮兵第l联队以及野战重炮兵第旅团,在方圆不足两公里的狭窄区域内,足足部署了19丨大炮,还聚集了万余日本兵以及近万匹马。 才两天功夫,小朱庄附近的青苗就被啃了个精光。 小日本够狂,就连炮弹都是露天集中堆放着,也就欺负**没有空军,否则,只需几十架次轰炸机过来,小日本聚集在小朱庄附近的炮群就全完蛋。 徐十九带着部队急行军赶到小朱庄,只抬头看一眼心就沉了下来。 只见小朱庄附近灯火通明,方圆两公里全都是小日本的炮兵阵地,阵地外还挖了深深的壕沟,壕沟内测还架了铁丝网,每隔五十米就设有一处岗哨,每隔百米就设有一座望楼,望楼上架着大探照灯,一刻不停地搜巡着四周。 还有一队六七辆边三轮摩托正沿着营地外围的简易公路来回巡逻,一旦遭到了攻击,这队巡逻兵立刻就能够做出反应,徐十九有信心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他们,但问题是,在解决掉这队巡逻兵之后,军营内的大队日军只怕早就做好防备了。 看眼前架势,小日本在这里至少聚集了四个炮兵联队,这么多炮兵,少说也该有联队以上规模的守备队,一旦小日本做好防备,就徐十九带过来的这么点兵力,怕是给小日本塞牙缝都嫌不够,更遑论摧毁小日本的炮兵阵地了。 高慎行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中的改装步枪,对徐十九道:“大队长,这下麻烦了。” 高慎行身后,一连的三个排长还有黑瞎子都有些紧张,就眼前这架势,一连只要发起进攻,就绝对是有死无生了,虽说他们早已经有了死的觉悟,可真到了直面死亡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淡定,又有几个人能够镇定如恒? 徐十九脸上浑无表情,内心却在剧烈地挣扎。 眼下的情形,就把他带来的这四百多号老兵全部拼光也未必能突入小日本的阵地,也未必能炸掉一门炮,这仗还要不要打?徐十九倒不担心回去无法向冯圣法交待,冯圣法若知道了小朱庄的情形,只怕也不会同意十九大队强攻。 现实难题是,如果不端掉小日本的炮兵阵地,明天该怎么打? 58师已经死伤过半,如果不能重创小日本的炮兵,砀山防守就必然会崩溃 “这***小日本,工事修得还真够严密的。”黑瞎子舔舔已经有些开裂的嘴唇,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这家伙,就把大伙都搭进去,只怕也未必能炸掉小日本一门大炮,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好歹还可以炸他几门。” 黑瞎子言者无心,九爷听了却是心头一动,当下凑过来对徐十九说道:“徐长官,我知道有条地道可以直通庄内 “嗯,地道?”徐十九霍然回头,“哪来的地道?” 九爷说道:“民国十九年中原大战,冯玉祥部将孙良诚、吉鸿昌猛攻商丘、砀山,刘峙所部全线动摇,当时刘峙的指挥部就设在小朱庄,为免给西北军抓去当俘虏,刘峙连夜征集上千壮丁开挖地道,老汉当年也被抓了壮丁,亲手挖的地道。” “地道入口呢,有没有被小日本给占据?”徐十九急声问。 九爷摇了摇头,答道:“地道入口就在那边不远的土地庙。” 徐十九顺着九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边一片漆黑,显然并没有被小日本占据,当下回头低声下令道:“走 8第48章中心开花 配合第16师团作战的整个炮群由野战重炮兵第旅团的旅团长平田建吉统一指挥,这老鬼子把他的指挥部设在了小朱庄。 小日本的炮兵不像**,没有专门的步兵负责保护,其实也没必要,因为小日本的炮兵一般都跟随师团部统一行动,不过这回小日本第16师团的师团部不在小朱庄,而在更靠近砀山的赵庄,离小朱庄足有七八里路。 但既便不跟师团部一起,也没有专门的步兵来保护,聚集在小朱庄附近的炮兵也并不缺乏守备力量,因为每个炮兵联队都装备有各式枪械五百余枝,四个炮兵联队加起来足有两千多战斗人员,除非遭到两个师以上**的围攻,否则安全无虑。 平田建吉从师团部开完总结会回来,已经是深夜十点了,今晚的总结会平田建吉吃了挂落,因为炮群在白天的战斗中表现不佳,他也是无话可说,吃过宵夜老鬼子就裹着军毯睡下了,豫东五月天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意,不裹上军毯吃不消。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有多久,平田建吉忽然被一阵激烈的枪声所惊醒,这老鬼子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不及披衣就先从床头抄起军刀,稍顷他的勤务兵山田小次郎就神情狼狈地从外面冲了进来,甚至连脚下的鞋都来得及穿上。 “山田桑,出什么事了?”平田建吉大声问,“哪里打枪?” “旅团长,支那兵,村里有好多支那兵”山田惶然回答,“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八嘎,守备队在外围构筑了三道防线,还有巡逻队不间断在巡逻,支那兵怎么可能冲进村子里来?”平田建吉明显不信,怒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旅团长,真是支那兵”山田惨然道,“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 平田建吉匆匆穿上军装,在山田和几个警卫的保护下冲出指挥部时,村子里的枪声早已经响成了一片,平田建吉行伍多年,经验也是极丰富,一下就分辩出来是花机关的枪声,这种冲锋枪只有**少量装备,果然是**冲进村里了。 “八嘎牙鲁,支那兵是怎么冲进的村子?”平田建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情势已经不允许他再多想了,只能在山田和几个警卫的保护下匆匆撤往村外,近在咫尺的**并没有意识到这里有条大鱼,结果轻轻放过了。 徐十九带着部队从地道直入村中,只一个突击就打垮了村里的日本兵。 村里只驻扎了平田建吉的旅团部,除了十几个炮兵参谋、警卫配有王八盒子或三八式步枪,其余通讯兵、勤务兵都没有武器,而且时间已经是深夜,绝大多数日本兵都已经进入梦乡,所以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一排往东,二排往西,三排往北,警卫排跟我往南,不要跟小日本恋战,我们的目标是小日本的大炮,给老子听清楚了,尽可能多炸几门大炮”徐十九一声大吼,三百多老兵顿时间一分为四,分别向着四个方向猛扑过去。 临出村子时,徐十九隐隐看到一队小日本向着西南方向仓皇逃去,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前面不远的炮兵阵地上,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小日本的炮,却不知道刚放过了小日本一个少将旅团长。 小朱庄四周的日军营地顷刻间陷入了浑战。 小日本绝然没想到**会从地底下冒出来,并从里面给他们来个中心心开花,所有的防御工事都朝外而设,结果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许多日本兵刚从睡梦中醒过来,密集的子弹就已经打穿帐篷,把他们射成了一个个血葫芦。 徐十九挎着花机关,一边大步向前一边猛烈开火,黑瞎子唯恐徐十九有个闪失,赶紧用他庞大的身躯挡在前面,警卫排十几名老兵一字排开,十几枝花机关同时猛烈开火,灼热的子弹顿时水一样泄过去,许多日本兵不及反应过来便纷纷倒在了血泊中。 枪上附带的一个弹夹还有随身携带的四个弹夹很快打光,徐十九也顾不上心疼花了好大代价才从冯圣法那里讨来的装备,直接将花机关当成暗器掷向一个日本兵,那日本兵刚刚冲出帐篷,就被徐十九砸了个满脸开花。 黑瞎子跟上一步,一掌就击碎了那小日本的喉骨,小日本双猛然然凸出,喉底发出嘶嘶的声响,瘫软了下去,黑瞎子从腰间解下两颗手榴弹,噗的扯掉导火索然后仍进了跟前的那顶帐篷,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整顶帐篷顷刻间瓦解。 别看黑瞎子人面,可那是对战友,对小日本他比谁都狠。 “黑子,别管这些小日本,炸炮,快去炸炮”徐十九嘶声怒吼,一边反手一刺刀将身后扑过来的那个日本兵抹了喉,另外一个日本兵却逮住这个空档,一个猛扑过来抱住了徐十九的腰,并将徐十九推倒在地。 “别管我。”徐十九一边跟日本兵角力,一边冲黑瞎子大吼。 黑瞎子犹豫了一下,最后从腰间解下四颗手榴弹用绳子捆成一捆,然后向着十几步外一门黑黝黝的大炮冲过去,两个日本兵默不作声冲过来试图阻止黑瞎子,黑瞎子加速向前,一记沉肩便把两个日本兵径直撞得倒飞开去。 一个日军少尉从一顶帐篷里冲将出来,挺着军刀堪堪挡住黑瞎子去路。 黑瞎子一脚飞踹,直接将一个躺地上哀嚎的日本兵踢得飞起来,暗器般砸向那军官,趁那军官手忙脚乱之时,黑瞎子径直从他旁边冲过去,终于冲到了那门大炮旁边,然后毫不犹豫地扯掉集火索,将那捆手榴弹塞进了大炮基座下 四个日本兵刚准备冲过来,看到这一幕便赶紧翻身趴倒在地上。 黑瞎子往回跑了几步,心里默数到三便一头扑倒在地,下一刻,身后便传来惊天动地般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伴随着烈焰席卷而来,几乎将他的军装连同毛发全部燎焦,然后大量滚烫的砂土扑簌簌从天而降,烫得黑瞎子直呲牙。 “黑子,黑子……”不等黑瞎子喘口气,耳畔隐隐间又传来徐十九的怒吼声,“那边还有一门大炮,那边还有,快去” 黑瞎子忍着烟熏火燎的晕眩翻身爬起来,伸手一摸腰间的武装带却摸了个空,敢情随身携带的八颗手榴弹已经用完了,当下便大喊起来:“大队长,我没手榴弹了。”喊完了又扭头冲四周大吼,“手榴弹,谁他娘的还有手榴弹? “大队长,我去”一个老兵拎着捆手榴弹就冲了过去,不过那老兵的体格明显不如黑瞎子强壮,很快就被六个日本兵给围住了,在用刺刀挑死两个日本兵之后,那老兵也终于被一个日军曹长一刀刺中下腹,明显不活了。 但那老兵不愧是十九大队的兵,有股子狠劲,吼了一声“小日本我你姥姥”便拉着了集火索,一捆四颗手榴弹猛然爆炸,一下就把围在他身边的四个日本兵给炸碎了,巨大的气浪还把附近一匹马生生给掀翻在地。 眼睁睁看着那老兵阵亡,黑瞎子气得直咬牙,但咬牙也没辙,日军的炮兵阵地虽然集中在一起,但每两门炮之间的间隔却还是非常大的,几十米的距离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足够要命,足够成为这些老兵无法逾越的天堑。 徐十九一看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就算搭上三百多老兵,也未必能炸掉几门炮,当下冲黑瞎子大吼起来:“黑子,收拢人手,去炸小日本的弹药库,看到那边弹药库没有,给老子炸掉它,炸掉它,炸掉它……” 如果实在炸不掉小日本的大炮,那么只炸掉他们的弹药库也是可以的。 说到底小日本也是个资源匮乏的国家,他们的弹药储备不可能太富足,毁掉一批,小日本再想从后方补充只怕也没那么轻松快捷,而74军却只要撑过明天,只要撑过明天,李汉支的军就该赶到砀山了。 第49章生死之交 草场辰巳被巨大的爆炸声从睡梦中惊醒,急披衣起床冲出指挥部时,只见北边的整个天空都已经被巨大的火光所照亮了,没过多久,又是一阵巨大的爆响传来,随即又是一团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那刺眼的强光几让人无法直视 “八嘎牙鲁。<-》”草场辰巳的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 就这情形看,必定是小朱庄的炮兵阵地遭袭击了,尤其是刚才那两朵巨大的蘑菇云,多半是两个弹药库被引爆了,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大动静,但草场辰巳实在想不出来,炮兵阵地怎么可能这么快被敌攻破,他甚至都来不及派去援兵。 很快,第16师团参谋长三泽义夫,步兵第30旅团旅团长筱原次郎,还有片桐护郎、野宣明、山田喜藏、近藤元、笠井敏松、今中武义等联队长也纷纷赶到了,望着北边几乎映红整个天空的火光,这些个老鬼子一个个全傻了。 “援兵,快派援兵。”三泽义夫反应过来,冲身后通讯兵大声怒吼。 通讯兵猛然鞠首,匆匆去了,很快,一个大队的日本兵就集结起来,搭乘十多辆卡车还有二十多辆边三轮浩浩荡荡驶向小朱庄,在这个步兵大队身后,还有另外两个步兵大队跑步跟进,不过谁都清楚,这时候才派援兵怕是已经迟了。 王一刀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快速流失,伴随着血液一起流失的,还有他的力量,别看他人瘦,块头也远不及黑瞎子,但是掰手腕,黑瞎子那也得甘拜下风,可现在,他却已经虚弱得连胳膊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半分钟前,王一刀连砍了十几个日本兵,纯钢打造的大片刀都砍得卷了刃,终于带着两个老兵迫近到了小日本一处弹药库附近,可这时候守卫弹药库的日本兵已经反应过来,没有步枪他们竟然就用血肉之躯结起了人墙,而是宁死不退。 仅仅片刻,更多的日本兵已经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只等这些日本兵增援上来,王一刀和两个老兵绝对是有死无生,生死关头,一个老兵抱着集束手榴弹冲进小日本中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守在弹药库入口的十几个日本兵便全部倒在了血泊中,弹药库的大门终于打开。 冲进大门,王一刀从小日本身上搜集了两颗手雷,在钢盔上磕着引信后远远扔向跟小山似的露天堆放在院子里的炮弹,然后跟另外一个老兵转身就往外跑,不等他们跑远身后的弹药库就轰的炸了,王一刀感到背部被什么东西剌了一下,有些灼疼,又有些麻,他起先没在意,直到跑出百十米才忽然感到浑身乏力,然后腿一软就瘫倒在地。 另外一个老兵赶紧折回来扶起王一刀,只见王一刀背部已被炮弹破片剌开一道长长的血槽,白森森的骨头都清晰可见,从伤口流出的鲜血更是把他的军装、军裤全给濡湿了,换做别人流了这么血多只怕当场就休克了。 王一刀既便还没休克,却也有些神志不清了,一阵阵寒意涌来,只觉得眼皮在一个劲打架,但王一刀兀自强撑着,因为他知道这一睡过去就再无法醒过来。 半昏半醒间,王一刀感到自己被人背起来,好像是排长王小木。 “老刀,别睡,千万不要睡”是王小木,王一刀耳畔响起王小木声嘶力竭的怒吼,整个人的意识忽然变得清楚了起来,扭头往回看,只见小日本的整个弹药库已经完全被烈焰给吞噬了,滔天的烈焰几乎映红了整个天空。 看到这一幕,王一刀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 炸掉了小日本的弹药库,明天十九大队就能少死许多弟兄,这活命的恩情算是报了。 火光中,数十上百的日本兵正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试图截下王小木还有他身边的十几个老兵,王小木和十几个老兵拼死抵挡,但是猛虎架不住群狼,这些老兵就再厉害,也挡不住小日本无休无止的围攻,不断有老兵掉队,不断有老兵牺牲。 很快,王小木身边就只剩下了六个老兵,而四周的日本兵却越聚越多。 “排长,你别管额了。”看到王小木背着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王一刀便叹息道,“额已经不行了,你和弟兄们快走吧,给额留颗手榴弹就行。” “放屁”王小木却是勃然大怒,恶狠狠地骂道,“别忘了你是十九大队的兵,咱们十九大队绝不会在战场上抛下自己的弟兄,给老子把嘴闭上,要活大伙一起活,要死,大伙就死一块,到了那边咱们也不会寂寞。” “排长,这又何必,这又何必?” 王一刀皱了皱眉头,因为他觉得又欠了王小木恩情。 “给老子闭嘴。”王小木喝住王一刀,又冲身边最后剩下的六个老兵怒吼,“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咱们十九大队就没一个孬种,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冲,给老子往前冲,杀光这些***小日本……” **个日本兵从前面冲过来,试图截住王小木他们几个。 王小木背着王一刀,根本没法拼刺刀,剩下六个老兵也跟小日本火拼了好几场,体力其实早已透支,但是还有一股血气在支撑着,双方刚一照面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小日本被刺死当场,白刃战,小日本相比十九大队的老兵,明显还是不够瞧。 不过小日本并没有被王小木几个吓住,剩下六七个日本兵冲上来,刺刀对刺刀,拦住六个老兵拼刺,就这片刻耽搁,其他几个方向的日本兵就已经逼了上来,再过一会儿,等这二三十号日本兵围上来,王小木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前方骤然响起一阵突兀的枪声,刚刚还在跟王小木他们拼刺刀的六七个日本兵便纷纷倒下,王小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急抬头看时,却是徐十九、高慎行带着十几号人赶到了,徐十九满面是血,也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沾的小日本的血。 “大队长,大队长…”看到徐十九后王小木一下嚎起来,还带着哭腔。 徐十九冲在最前面,一边连续拉动枪栓连续开火,将四周围上来的日本逐个摞倒,一边大声问王小木道,“王排长,你们排剩下的人呢?” “死了,全死了。”王小木惨然回答,“就剩我们几个了。” 徐十九冲过来,挨个清点完几个老兵,接着又惨然问道:“其他人呢?其他人呢?”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远处不断爆炸的红光映着一张张狰狞、年轻的脸,附近的日本兵虽然都被他们于掉了,可几百米远,夜空下,更多的日本兵正端着刺刀往这边冲杀过来,更远处,一束束车灯照射过来,小日本的援兵也离这不远了。 徐十九回头看看身后,身后几百米开外便是小朱庄,而且途中并没有小日本阻击,如果这时候撤回小朱庄,他们就有很大的机会从地道逃出去,十几个残兵都在看着徐十九,眼巴巴等着徐十九下令,逃走?或者杀回去救出剩下的兄弟? “大队长,大队长……”李牧浑血是血,从不远处跌跌撞撞冲过来。 “小牧?”徐十九两步抢上前来把李牧扶起,又揪着李牧肩膀厉声喝问,“你有没有见着别的弟兄,还有没有别的弟兄没突出来?” 李牧带着哭腔惨然道:“我好像看到连长和张连长被困在前面。” 徐十九没有一丝犹豫,拿盒子炮往前一撩,厉声大吼道:“弟兄们,咱们十九大队自打成立那天起就没在战场上抛下过任何一个弟兄,跟我杀回去”说完,徐十九便端着盒子炮兜头冲了回去,剩下十几个老兵见状,也嗷嗷叫着跟了上去。 伴随着“兵戈”一声枪响,高慎行从矮墙上缩回来,一边打开枪栓将滚烫的弹壳退出一边冷冷地报了个数字:“十七” 张友全拿盒子炮从矮墙顶上朝着外面胡乱放了两枪,听到“十七”俩字,便回头很不耐烦地瞪着高慎行,道:“你他娘的能不能闭上你那张臭嘴,显得你枪法准还是咋滴?老子要也有这么杆步枪,也一样能于掉十几二十个小日本 高慎行没有理会,推弹上膛换到矮墙另一侧对着外面又是“兵戈”一枪,然后继续冷漠地报数:“十八” 张友全彻底没辙,索性靠着矮墙坐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同样皱巴巴的卷烟,点着了吸几口,又从嘴里卸下来递给高慎行,问:“我说二百五,要不要也来几口,这可是最后一根烟了。” 高慎行还是没理,换了个位置还想狙击,不过这次外面的小日本也学乖了,高慎行才刚冒头便一梭子打过来,高慎行赶紧又缩回来,不过右脸颊还是留下了一道血漕,仅仅毫厘之差,刚才就让小日本的歪把子轻机枪爆头了。 见高慎行不搭理,张友全又把烟叼嘴里,想到这很可能是他这辈子抽的最后一根烟,张友全便猛吸了好几口,直到肺里被辛辣的浓烟彻底灌满,然后才心满意足地道:“娘的,临了临了没想到跟你这二百五死一块,这算不算生死之交?” 第50章章重创 高慎行却没功夫理会张友全,见矮墙顶上已经被小日本的几挺机枪给封锁,便从刀鞘里拔出刺刀,开始在土墙上面刨洞,两人藏身的这座土地庙年久失修,这围墙经风吹日晒早已腐蚀严重,高慎行很快就在墙上刨出了一个射击孔 不过,等高慎行刨好射击孔,小日本也已经迫近到了五十米内,其中一个日本兵一甩手就向着高慎行、张友全藏身的院子扔了颗手雷,高慎行眼角余光看到这小日本甩手,便知道大事不好,当即大叫一声小心,把张友全扑倒在地 手雷落在院子里轰然爆炸,把另一侧的矮墙炸塌了数米长一段。 高慎行从尘埃中爬起身来,抖了抖脸上、身上的灰尘,沉声道:“张逃兵,你有这闲功夫磨牙,还不如多杀几个小日本。” “早准备好了,你看。”张友全把军装撩起给高慎行看,只见这厮早已在腰间捆了一排手榴弹,少说也有六七颗,张友全捻了捻导火线,冲高慎行狞笑道,“只要轰一下,待会进来的小日本一个都别想活,用得着像你那么费事? 高慎行一个翻滚到了刚才被炸塌的缺口后面,然后对着外面就是“兵戈”一枪,外面顿时响起了一声惨叫,然后是重物滚落的声音,显然又有一个日本兵被高慎行给击毙,并且顺着土墩的坎沿滚落下去了。 果然,高慎行嘴里紧接着又崩出“十九”俩字。 张友全“”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黑漆漆的连颗星星都没有,心里便不免生出几分悲凉来,有道是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身为一名军人,张友全早有了战死沙场的觉悟,但是当死亡真正到来时,却难免又留恋起这个红尘俗世来。 “老高,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张友全回过头来,望着高慎行,说道,“真的,整个十九大队我就佩服俩人,除了大队长,就属你了。” “你也不赖,算个人物。”高慎行从缺口处对着外面连续放了两枪,不过这两次他都没有往上报数,显然没能击中,狡猾的小日本已发现守在上面的两个**非常厉害,所以没有傻愣愣地往上冲,而是躲在土墩边缘下,开始用手雷招呼。 高慎行、张友全院子里守不住,只得退进了土地庙内。 “老高,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觉得亏不?”张友全问。 “亏啥?”高慎行再开两枪摞倒一个日本兵,再拉开枪栓伸手去子弹袋里摸子弹时却摸了个空,敢情随身携带的两百发子弹已经打光了。 “原本你有机会去军委会高就,隔几个月下来那就是旅长、师长了,现在却要跟我这个逃兵死一块,你难道不觉得亏得慌?”张友全说的是黄陂的事,当时蒋委员长的确有招揽高慎行的心思,却让高慎行给拒绝了。 “不亏,有啥好亏的?有那么多小日本给老子赔葬,亏啥?何况还有那么大一颗烟花凑趣,很风光,不是吗?”高慎行说的是刚刚被他们炸掉的一个露天弹药库,就在离土地庙不到五百米外,到现在都还有炮弹不时殉爆。 张友全听了呵呵一乐,说道:“倒也是。”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重物坠地的声音,张友全不用抬头都能猜到,定然是有日本兵越过矮墙跳进了院子里,再接下来小日本就该拿手雷往窗户里面扔了,当下张友全站起身来把军装往外一撩,然后扭头冲高慎行咧嘴一笑,说道:“老高,下辈子见。” 张友全正要往外冲,冷不防被高慎行拽住了:“等一下,有情况” 紧接着,土地庙外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张友全侧耳聆听片刻,顿时大喜过望道:“是捷克式的声音,是咱们的人 “一定是大队长来了”高慎行霍地站了起来。 张友全这会也顾不上跟小日本同归于尽了,赶紧将腰上的手榴弹解下来,一颗接一颗往窗外扔过去,高慎行也飞起一脚将小日本扔进来的手雷踏到了土地神像后面,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土地像顿时被炸塌,纷飞的烟尘顷刻间弥漫了整个庙堂。 借着爆炸产生的烟尘的掩护,高慎行、张友全操着刺刀从庙堂里冲出来,跟翻进院子里的六七个日本兵混战起来,这时候外面的枪声变得越发的激烈,隐隐还可以听到大队长声嘶力竭的怒吼,还真是大队长带人杀回来了。 “老高,老张?”枪声越发迫近,很快传来徐十九的声音,“还有能喘气的没?” 张友全一边将一个日本兵顶墙上,双手死死掐住对手咽喉,一边扭头冲外面吼:“大队长,我在这,还有老高,我们在这儿……” 冯圣法站在前沿观察哨里,久久不语。 何凌霄、杨绍任、方日英、朱奇还有几个团长也都沉默着不作声,小朱庄方向因为爆炸产生的红光仍未消褪,时不时的还会有强光猛然闪耀,过上几十秒钟,才会有隐隐的爆炸声传过来,这也意味着,爆炸的余波仍未结束。 可以想象得出来,小日本的炮兵阵地定然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杨绍任率先打破了沉默,颇为感慨地道,“徐十九竟然真做到了,好样儿的,徐十九好样的,十九大队的官兵都是好样的”顿了顿,杨绍任又望着冯圣法说道,“师座,这次卑职一定要替阿九向上峰请功。” 冯圣法没有吭声,心下却是惨然,请功?人都不在了,还有意义么? 默默地,冯圣法脱下军帽,向着小朱庄方向啪地立正,然后抬起右手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杨绍任、何凌霄、方日英、朱奇还有四个团长也纷纷脱下军帽,然后啪地立正,跟着向小朱庄方向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 半个小时后,草场辰巳带着第16师团的高级军官赶到小朱庄。 呈现在草场辰巳面前的,除了满地的狼籍,就只有一排排已经脱掉军装、解开衬衣准备剖腹的炮兵,小日本作为一个极度崇尚军国主义的国家,有着一套区别于西方国家的甚至可以算得上反人类的残酷条令。 譬如护卫联队旗的军旗中队,一旦联队旗遗失或者被敌军缴获,那么一整个军旗中队的人都得切腹自杀,给联队旗赔葬,又譬如小日本的炮兵,一旦火炮遗失或者敌人摧毁甚至是缴获,那么配属这门火炮的所有炮兵都必须切腹自 眼下跪坐在草场辰巳面前的,都是火炮被毁的炮兵。 平田建吉跪在这些日本兵最前面,同样也脱了军装,准备剖腹,当然,这老鬼子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同为少将的草场辰巳是绝不敢逼他剖腹的,而日军的条令中也同样没有逼迫高级将领切腹的条令,高级将领切腹与否,全凭他们自决。 草场辰巳对平田建吉的故作姿态很是腻味,皱着眉头询问道:“平田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袭击小朱庄的支那军哪去了?” 平田建吉道:“袭击小朱庄的支那军大部被歼,一部份逃走了。” “大部被歼?”草场辰巳越发皱紧了眉头,又道,“可我怎么只看到区区两三百具支那兵尸体?难道说,袭击小朱庄的支那军只有两三百人?” 平田建吉道:“草场桑明鉴,袭击小朱庄的支那军的确只有三四百人。” “八嘎,区区三四百支那兵竟然也能突入炮兵阵地的,平田桑,真不知道你的炮兵阵地是怎么建的,你的守备部队难道都是摆设吗?”草场辰巳勃然大怒,如果平田建吉不是跟他平级,他只怕早就上前扇他耳光了。 平田建吉苦着脸说道:“草场桑有所不知,支那兵通过地道直接摸进了小朱庄,我的旅团部都险些被他一锅端了,我重炮旅团的防御工事也是对外构筑的,根本没料到敌人会从阵地中心的小朱庄突然出现,所以……” “地道?”草场辰巳将信将疑道,“支那兵难道真的是土拨鼠,这么快就能挖出一条几公里长的地道,从炮兵阵地的外围直通小朱庄?” 平田建吉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派人进入过地道,发现那是一条早年挖掘的地道,至少也有十年了,并非新近开挖的。” “八嘎,早年间修建的地道?”草场辰巳气得破口大骂,筱原次郎、三泽义夫、近藤元等高级军官也是面面相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要怪也只能怪皇军运气太差了,炮兵阵地修哪不能修,于吗非得修在小朱庄? 骂完了,草场辰巳又问平田建吉道:“平田桑,总共损失了多少装备弹药?” 平田建吉道:“共有十八门火炮不同程度损毁,其中有六门10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已经彻底报废,剩下十二门野炮可以修复,只不过,所有的零配件连同弹药,都被支那军给炸毁了,所以,在新的零配件运到之前,无法修复,而且明天,炮兵将无法参加。” 第51章血的代价 “纳尼?所有的弹药都被炸毁了?明天炮兵将无法参战?” 草场辰巳不在乎有十几门大炮被毁,因为聚集在这里的炮群足有将近两百门大炮,少了十几门不足挂齿,但如果炮兵无法参战,那问题就严重了,这意味着明天他的部队将必须在没有炮兵协同的前提下向**发起进攻,这得增加多少伤亡? 平田建吉无言以对,这其实是他轻敌了,本来按照炮兵操典,炮弹必须安置在地下掩蔽部内,而且地下掩蔽部的构筑标准也非常高,要求至少能够承受500公斤级别的重磅航弹的轰炸,但平田建吉当时判断**会很快溃败,炮兵阵地很快就会前移,而且他也不认为**的十几门山炮能够对他的炮兵阵地构成威胁,所以不愿意花太多力气按照炮兵操典去修建标准的工事,只是将炮弹分四处露天堆放,结果很容易就让突袭的**给发现了,然后**只牺牲了十几个人,只用了十几颗手榴弹就炸毁了四处弹药储存点。 在小朱庄逗留不到十分钟,草场辰巳就带着十几个高级军官气冲冲走了,平田建吉自然不会真的选择向天皇切腹明志,但那六百多个日本兵,包括十几个尉官却没一个能幸免,全都在庄严的剖腹仪式之后将军刀或者刺刀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难免也会有几个胆怯的官兵,只用刺刀刺破点皮就杀猪般惨叫起来,最后只能由他人从旁协助,用军刀把他们的头颅砍下,这是小日本对懦弱者的残酷惩罚,懦弱者将被斩首,灵魂将永远无法回归故土安息。 刘峙在去年的平汉路战役中被日军打得一溃千里,人称长腿将军,这绰号还真不是白给的,早在当年中原大战时,此公就已经展现出了极其善于保命的长处,他让人在小朱庄挖的这条地道就很有水准,中间居然还拐了个大弯。 结果顺着地道前半段延伸方向追出去的小日本扑了个空,徐十九带着十九大队残部在炸毁了后半段地道之后,从另一个方向顺利脱身。 徐十九并不知道他的十九大队在战斗结束之后还造成了六百多日军的伤亡,他正在为身后廖落的身影而叹息,一个满编的加强连外加大半个警卫排,将近四百个老兵,最终能跟着他活着逃回来的只有不到五十个人。 经此一战,十九大队再次伤筋动骨,算上留守人员也不足一个连的兵力了。 而这一次,十九大队再想恢复元气,只怕就没有上次那么容易了,上次南京保卫战结束之后,**虽然也是元气大伤,但其实仍有大量老兵幸存下来,十九大队在补充了张友全等五百多老兵后,很快就恢复了战斗力。 但是这次,却再不可能有那么多老兵来补充十九大队了,十九大队现在虽然还剩下一百多人,但大多都只是驴二蛋、牛乐娃那样,勉强才能算老兵,像高慎行、黑瞎子这样的真正意义上的老兵却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十个了。 有经验的老兵越来越少,能补充的新兵素质也越来越差,还有抗战持续进行,整个中华民族的元气也在急剧消耗着,等到下一次,既便唐瑛站出来,只怕也不可能再给74军募集到五十万美元的经费了,没人没钱没装备,今后拿什么抗战? 徐十九正自愁眉不展时,走在前面的王小木忽然毫无征兆地倒了下来。 “小木,小木?”几个相熟的老兵赶紧上前把王小木搀起,就这片刻,王小木黝黑黝黑的脸庞已经变得一片煞白,人也昏死了过去,徐十九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妙,那边高慎行动作比他还快,一下就解开了王小木的军装。 王小木腹部裹着帆布带,临上战场前,很多老兵都会在腹部裹上帆布带,帆布带虽然不足以挡子弹,但对弹跳却有一定的防御能力,而腹部又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所以在腹部裹上帆布带就能够增加一定的生存机率。 王小木的帆布带上已经沁出血迹,但没有枪眼,所以应该是后来裹上的。 高慎行直接用刺刀挑开了帆布带,发现王小木左上腹部有一处微小的伤口,只看这枪眼就知道是让小日本的三八大盖给打的,小日本三八大盖的穿透力极强,打穿人体也只留下个小眼。 翻过王小木的身体,背部也有个小眼,看上去没流多少血。 但徐十九知道,王小木其实没少流血,只不过流进了腹腔,看王小木脸色,他身上的血怕是流得差不多了,高慎行将王小木放平,又神情黯淡地说道:“看样子肝脏、脾脏都被打穿了,内部大出血,绝对救不活了。” 四十多个老兵围上来,全都神情黯淡,他们绝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眼看着已经突出来了,眼看着活着回来了,却倒在了返回军营的最后一刻,战场上最让人不忍卒睹的就是这一幕,除了同样昏迷不醒的王一刀,所有老兵都默默脱下了军帽。 王小木幽幽醒转过来,从战友的眼神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眼里当时就流出了晶莹的泪水,都说**老兵的意志比钢铁还坚硬,都说**老兵很冷酷,可那是在战场上,等下了战场,他们其实也都是人,也跟平常人一样留恋生命、畏惧死亡。 “大队长,我不想死,呜呜呜,我真不想死……”王小木一边流泪,一边哭泣。 “好兄弟,你不会死,真不会,就是点小伤。”徐十九握住王小木伸出来的手,很用力握紧,一边却哽咽着说道,“我这就带你回驻地,让曹娇给你处理伤口,等明天就把你送回商丘,交给后方野战医院,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高慎行也在王小木身边蹲下来,一贯冷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说道:“我们等你回来再一起杀小日本 张友全和四十多个老兵也纷纷凑上前来,劝慰王小木。 王小木还是一个劲哭,他岂听不出来战友只是在宽慰他?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想到自己这一睡过去将永远醒不过来,王小木就莫名地害怕,他死死地拉着徐十九的双手,仿佛一松手就会永堕黑暗。 但是,一阵阵的困意潮水般袭来,王小木的上下眼皮开始不断打架,终于,他没能抵御住下一波困意的侵袭,缓缓合上眼睑,永远沉睡了过去。 看到王小木眼睑缓缓合上,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安祥,徐十九也是潸然泪下,他没有一丝的掩饰,当着四十多个老兵面,当众落泪,徐十九经历过很多很多战友的离去,可那都是在弹雨纷飞的战场上,像这样静静地看着战友离去却不多。 都说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可有谁知道,眼看着战斗都已经结束了,眼看着都已经躲过这一次死劫了,临了却又得眼睁睁地看着战友默默死去,这才是最疼的,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很难理解这种心疼的。 饶是徐十九心志比铁还坚硬,此刻也不禁怀疑起自己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带着弟兄们踏上战场?进行这场战争意义何在?王小木和千千万万个战死、阵亡的弟兄,他们的流血,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又有没有价值? 他回过头来,愧疚的眼神从四十多个老兵脸上逐一掠过,心里却不断对自己说,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要想维持她的尊严,要想不受别的国家的欺凌,就必需付出血的代价,中华民族要想不被小日本奴役,就必须抗争,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而千千万万个战死的王小木们,就是中华民族为此付出的沉重代价,既便没有王小木,也得有李小木,张小木,只要摊上,谁都逃避不了,包括他徐十九,只要摊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献出生命,既便他心里也同样畏惧死亡,同样贪恋生命。 包括高慎行,四十多个老兵同样神情复杂,他们的意志也有些动摇。 徐十九知道,他必须说点什么,他必须把这些老兵的意志振作起来,否则,这几十个老兵就算活了下来,也跟死了差不多,这其实就是心理疏导,人终究是血肉之躯,总会有承受极限,一旦超过了极限,若不及时加以、疏导,就一定会出问题的。 一支军队,每次大战过后都必须要休整,就是因为这个道理。 但现在十九大队或者说58师没有休整的机会,这就必须靠军官的疏导了。 “弟兄们,大道理我就不说了,其实我也说不来,因为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愿意毫无尊严地活着,愿意自己的妻女被小日本凌辱吗?你们愿意自己的后代跟孙子一样供小日本奴役吗?反正我不愿意。” 老兵们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因为徐十九这句话切中了要害。 对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的大头兵来说,讲大道是没什么用的,你跟他们讲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多半会觉得你是神经病,但你只要跟他们说小日本在占领中国之后会欺凌他们的妻女,会奴役他们的子孙,他们顿时就不于了。 中国人有两样情节很重,一是乡土情结,许多人宁愿死也不愿意背井离乡,一个就是亲族情结,尤其是自己的子女,许多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拿自己的命去换子女的命现在小日本不仅要毁了他们的家乡,还要欺凌他们子女,他们又岂能不跳起来? 第52章少校营副 徐十九带着四十多号残兵绕远路返回十九大队驻地时,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一丝微微的鱼肚白,昨天的这个时候,小日本的重炮群早已经对74军的防御阵地展开了铺天盖地的集群炮击,但是今天,74军阵地上却是一片沉寂。 这时候便是最迟钝的人,也知道小日本的炮群定然是出事了。 得到警戒哨传回的消息,整个驻地霎时间沸腾了,连、3连、炮连还有工兵排的残兵以及卫生队、炊事班的人员全体出动,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涌向村口,村口,初升的朝阳下,徐十九和四十多号残兵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往这边开进 冲在最前面的曹娇一眼就看到了黑瞎子铁塔般的身躯,黑瞎子也看到了曹娇,他挠了挠头,然后冲曹娇咧嘴一笑,曹娇便哇的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张开双臂投入了黑瞎子的怀抱里,黑瞎子却只是傻站着,都不敢伸手去抱曹娇。 四十多号残兵纷纷笑起来,之前的压抑一扫而空。 徐十九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在经历了太多兄弟的离去之后,再看到这一幕的确让人欢喜,徐十九还从欢呼的人群中找到了顾雅琴,这个从豆坊腐巷战便一直跟着十九大队的女学生,正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这边。 徐十九稍稍侧头,便看到了神情漠然的高慎行。 徐十九扯了扯高慎行的衣袖,又冲顾雅琴那边呶了呶嘴,高慎行却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拐进了指挥部,徐十九回头看,发现顾雅琴的俏脸微微黯淡了些,不过很快她的脸上便又重新露出了笑容,忙着安顿伤员。 昨天晚上十九大队就已经把侧翼的防御阵地转交给了347团,现在的驻地距离师部只有不到两三里路,很快,冯圣法、何凌霄还有杨绍任全都闻讯赶了过来,徐十九从指挥部出来,向着冯圣法啪地立正,敬礼。 冯圣法却并没有回礼,只是望着徐十九久久不语。 “师座,卑职幸不辱命。”徐十九放下右手,灿然一笑。 冯圣法的喉结抽动了下,还是没有说出声来,似乎是喉头给堵住了。 冯圣法行伍十余年,早就见惯了战友、袍泽的各种死,现在又是师长,麾下官兵的伤亡对他来说更多只是数字,他鲜少将伤亡数与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联系起来,作为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这其实是必备的素养,否则就是不合格的,而且是危险的。 但是这次,徐十九和十九大队却不同,十九大队袭击小朱庄的详情他还没有听徐十九讲过,所以他并不清楚,但只看看十九大队空空荡荡的驻地,就知道昨晚出征的老兵多半没回来,冯圣法从未像现在感到愧对这些老兵。 作为军人,为国家、为民族而战是他们天然的职责,这没什么好说的,只要摊上,每个军人也必须得有为国家、为民族捐躯的觉悟,就冯圣法,只要摊上他也绝对不会逃避,如果整个58师真的战至最后一人,他也绝对不会吝啬生命。 但是十九大队不同,这已经不是十九大队第一次担负必死的任务了。 都说摊上了该是谁,那就是谁,但在58师却不是这样,几乎每次要有人牺牲时,冯圣法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徐十九,想到十九大队, 牛首山之战,十九大队坚守在最前沿,退守复廓阵地后,守雨台的也是十九大队,还有豆腐巷巷战,还是十九大队,此后58师渡江撤退,在赛虹桥断后的依然是十九大队,还有这次,孤军深入小日本重炮阵地…… 冯圣法有好多话要说,可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千言万语最终只凝结为一句,他上前用力拍了拍徐十九的肩膀,说:“阿九,好样的。”转过头来,冯圣法又向着自发完成集结的十九大队官兵啪地立正,敬礼,“十九大队,也是好样儿的” 何凌霄、杨绍任也跟着立正,向着十九大队官敬礼。 临走前,冯圣法给徐十九摞下一句话,他要替徐十九和十九大队向上峰请功,既便因此触怒蒋委员长也是在所不惜,若不这样做,冯圣法觉得自己都无法给自己个交待,回到师部之后,他就果断给74军军长俞济时打了个电话。 俞济时却在电话里把冯圣法骂了一顿,还严厉警告冯圣法不要冲动行事,绝对不要越过他直接向兵团司令、战区长官部甚至是统帅部给徐十九请功,完了还隐隐约约跟冯圣法提了一句,74军还缺个副军长,他已经推荐了冯圣法。 冯圣法知道这时候晋升74军副军长意味着什么,俞济时是蒋委员长外甥,高层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不久俞济时就要晋升军团长了,只是没确定具体是哪个军团而已,俞济时一旦晋升军团长,那么74军的副军长就会顺序接替军长。 换句话说,只要不犯错误,他冯圣法很快就能官升两级,由师长变成军长。 黄埔出身的军官数以千计,但当上师长、旅长的却不多,能够当上军长的则更是凤毛麟角,冯圣法本身资质不算出众,也没有桂永清那般厚实人脉,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很可能就再无法跻身黄埔系第一集团了,也永远无法进入领袖眼界了。 但冯圣法觉得,这世上有些东西比他的个人晋升更重要。 作为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可以冷酷残忍,可以不在乎麾下官兵的伤亡,必要时候,甚至可以像壁虎断尾般毫不犹豫地牺牲部份官兵,以换取绝大部份官兵的生存,但是,必须做到赏罚分明,而且必须有担当 有过必须罚有功必须赏 所以,冯圣法根本没有听取俞济时的忠告,而是绕过俞济时,直接将请功电报发给第一兵团总司令薛岳,薛岳不知道十九大队的背景,直接就将冯圣法的请功电报转发给了第一战区长官部,程潜更不知道徐十九是何许人,就径直转给了军政部。 何应钦却知道徐十九,他在黄陂演习后就查出来真正蓝军司令并不是高慎行,而是徐十九,之后就让人查了徐十九的背景,结果发现徐十九原名徐汉魂,十九路军老卒,十九路军被裁撤后才改的名,其取名之意昭然若揭。 因为黄陂阅兵,因为心腹于将桂永清,何应钦跟俞济时一系已然结怨,俞济时是老蒋外甥,何应钦就再位高权重也拿他没有办法,不过,何应钦想要对付冯圣法等俞系于将却是不难,接报后何应钦一状告到了老蒋那里。 老蒋果然大怒,他什么事情都能忍,就连宋美龄跟美国佬搞七搞八他都能忍,但唯独不能忍受部下的背叛,这是老蒋不容触碰的逆鳞,老蒋的记忆力也是极好,他竟然还回忆起了追赠徐十九为陆军上校的乌龙,结果一个命令,徐十九军衔直接被打回陆军少校,冯圣法的副军长任命也泡了汤。 军政部这次办事效率奇高,当天下午统帅部的命令就到了砀山前线。 杨绍任把电令交给冯圣法,冯圣法的脸色立刻就黯淡了下来,他倒不是在为自己失去晋升机会而伤神,而是为无法替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的阵亡官兵请功而神伤,正好徐十九也在师部,冯圣法便顺手把电文递了过来。 徐十九匆匆看完电报,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他从杨绍任那里知道冯圣法有意替他和十九大队的弟兄请功,便立马赶来师部劝阻冯圣法,不想冯圣法早已经把请功电报发出,至于现在的结果,却早在徐十九的意料之中。 “师座,对不起。”徐十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因为这封电报,搞不好冯圣法的副军长任命已经下来,再过十天半个月,他就该是74军的军长了。 现在,74军的副军长却成了王耀武。 论资历,王耀武只是黄埔三期,而冯圣法却是黄埔第一期,论功勋,王耀武的战绩是江西围剿红军,冯圣法的战绩却是一二八上海抗战,论指挥能力,两人在南京保卫战当中的表现差距明显,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冯圣法都比王耀武更具有晋升74军副军长的资格。 但现在王耀武却上位了,这显然是因为冯圣法替自己这个十九路军余孽请功的事情触动了老蒋逆鳞。 “阿九,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冯圣法内心却更加过意不去,他既便当不上74军的副军长,至少还是58师的师长,可徐十九不但军衔从陆军上校降为陆军少校,职务也从大队长降为了少校营付,别人立功升官,徐十九却是降职。 还有十九大队的番号也被军政部改成了**营。 营级单位却由军政部直接确定番号,十九大队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这对别的部队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荣耀,可冯圣法知道,徐十九是绝对不会视之为荣耀的,以徐十九的赫赫战功加能力,如果愿意捧军政部的臭脚,又岂会等到今天? 第53章土肥原师团 小日本由于设在小朱庄的炮兵阵地遭到袭击,储备的炮弹几乎全被炸毁,所以今天并没有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只是派出小股部队向74军的前沿阵地进行骚扰进攻。 相比中岛今朝吾,草场辰巳这个老鬼子还是很在乎部队伤亡的,并不愿意在缺乏炮兵协同的前提之下向**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何况方面军司令部派过来的工兵部队已在徐州抢修机场,最多再过三天,华北方面军的航空兵团就能够给徐州前线的日军提供空中火力支援了,那时候再向砀山**发起进攻,就能以更小的代价获取更大的战果。 傍晚时分,李汉魂的军终于赶到砀山,把74军替了下来。 74军退到大场集休整,今晚还会有一批补充兵从商丘开过来,火线补充74军,不过无论是冯圣法,还是刚刚当上74军副军长的王耀武,都没有把这批补充兵放在心上,说是补充兵,其实就是一群枪都没摸过的壮丁。 徐十九正在连夜整理十九大队名册,阵亡官兵的名单要整理,是为了给他们的家属寄抚恤金,冯圣法的请功电报虽然被驳回了,徐十九还有幸成为了第一个遭军政部特别发文处理的营级主官,可对十九大队的阵亡官兵,军政部还是给予了抚恤。 当然了,现金是绝对没有的,只有一张张盖了军政部大印的白条,这种白条,每一支部队的部队长那里都有厚厚的一摞,只要有官兵阵亡,就会发一张白条,至于阵亡官兵的家属能不能够凭借这张白条从地方政府拿到抚恤金,军政部就一概不管了。 除了阵亡官兵名单,幸存官兵的名单也要整理,移交给下任主官。 “大队长,你就别弄了。”高慎行皱着眉头劝道,“移交啥呀移交?” 不知道是因为十九大队建制太小引不起何应钦重视的缘故,还是因为有别的考量,何应钦这一次并没有直接给十九大队委派一个新的主官,而是将高慎行擢升成了中校营长,而徐十九则变成了高慎行的少校营副。 “老高,已经没有十九大队了,我也不再是什么大队长了,现在我是少校营副。”徐十九脸上笑着,手上却没停 要说徐十九心中没有一丁点的怨气,当然不可能,就算自己是十九路军余孽,就算自己抹不掉十九路军惨遭中央军肢解的记忆,可十九大队屡次立功总是不假吧?你一个堂堂国府领袖,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十九大队? 徐十九并不在乎自己被降职,对于他来说,当大队长或者当个大头兵,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十九大队这个番号,在徐十九内心深处,十九大队其实就是十九路军,十九大队在十九路军就在,十九路军在,他的家就仍在。 徐十九七岁逃难到广东,除了对爷爷有模糊的印象,对他的家乡关中以及别的亲人几乎就没有一点印象,然后他就被老娘舅收容进了十九路军,可以说十九路军就是他家,一旦十九大队番号不再,徐十九也就成为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了。 如果不是孤儿,恐怕很难理解一个孤儿对家的渴望。 徐十九回过头,望着高慎行说道:“现在只有**营,你是营长。” “大队长,你这是在打我脸。”高慎行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烧,就像真的有人在往他脸上使劲地抽耳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徐十九出示电文后,张友全、舒同文、胡杰还有黑瞎子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他仿佛成了背叛者。 高慎行真心想不顾一切离开十九大队,藉以洗脱“篡权”的嫌疑,但他没有,因为这是懦夫的选择,一个真正的男人,一名真正的军人,绝不应该逃避责任,而应该勇敢地面对现实,并且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改变现实。 徐十九叹了口气,他当然不会生高慎行的气,先不说这并非出于高慎行本意,就算高慎行真想当这个部队长,徐十九也不会介意,因为高慎行有这能力,而且十九大队让谁来当这个大队长其实都一样,最后还是他说了算。 真正让徐十九不痛快的,还是番号的事。 偏偏还有人来找不痛快,一个中央军校出身的排副兴匆匆走进指挥部,理都没理坐在椅子上的徐十九,却径直向着高慎行啪地立正,朗声道:“营座” 高慎行的脸立刻拉下来,照着那个排副就是啪地一记耳光。 高慎行下手极重,那个排副一下就被扇懵了,同时扇灭的还有那排副以及几个中央军校出身的小军官的野望,他们原以为高慎行上位将成为他们的机会,因为高慎行也是黄埔军校出身,是他们的前辈,上位后就必定会重用他们。 “营座,你……”排副望着高慎行,有些不知所措。 “还敢胡说八道。”高慎行怒火攻心,照着排副小腹就是一脚,一下将排副踹出去两米来远,一屁股墩地上,高慎行尤不解恨,上前照着排副屁股狠踹两脚,大声骂道,“我们十九大队就只有大队长,哪来什么狗屁营座?” 顿了顿,高慎行又指着徐十九大声吼:“而且,我们十九大队的大队长只有一个,永远也只有一个,他叫徐十九,不是我高慎行,听清楚没有?” 排副看看高慎行,又扭头看看徐十九,愣愣地点点头。 徐州战场的局势并没有因为砀山防线的重新稳固而有所好转,日军华北、华中方面军的两大重兵集团正沿着津蒲铁路,从南北两个方向往中原持续逼近,而**在决定放弃徐州退守大武汉之后,人员物资的转运却组织得极其紊乱无序。 直到今天,囤积在商丘车站的大量物资都仍未运走。 迁延数日,这一情报终于还是被小日本的航空侦察兵发现了。 日军华北方面军参谋长冈部直三郎中将当时正好在石门督战,老鬼子得到情报后立刻召开了阁僚会议。 第l军参谋长饭田祥一郎首先作了情况说明:“航空侦察兵报告,商丘火车站附近发现大量不明目标,尽管这些不明目标全都做了伪装,而且伪装得相当好,但是基本可以确定全都是战争物资,而且多半就是去年年底至今年年初苏联援华的物资。” 与会的高级军官顿时竖起了耳朵,去年年底中苏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这对日军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此后苏联便向中国提供了大量的无偿或者有偿的军事援助,其中包括大量枪支弹药、药品、化工原料甚至坦克飞机大炮。 凭借苏联援华的飞机以及地勤,中国空军在八一三空战之后得以重建,现在日军的长程轰炸机甚至都不太敢去武汉轰炸了,还有坦克,凭借苏联援华的t26坦克以及卡车,**甚至组建起了第一个机械化重装师——第20沛 潜伏武汉的特工人员传回消息,第沛的一部份已经开赴徐州战场。 除了飞机坦克,苏联援助中国最多的还是枪支弹药以及药品,早先**摆开架势要在徐州跟日军打大会战,势必得囤积大量战争物资,现在**人跑了,这些战争物资要想运走却没那么容易,考虑到陇海铁路运力低下,晚上要往后方抢运兵员,白天还要受到日军航空兵的轰炸于扰,来不及运走这批物资完全是有可能的。 一个浅显的事实就是,一旦截住这批战争物资,则**的战争潜力势必会遭到重创,没了枪支弹药,**拿什么来跟日军抗衡?没了药品,大量只是身负轻伤的老兵也将在绝望中死去,而不会迅速康复并重新踏上战场。 说白了,能否截下这批战争物资将直接影响到接下来的武汉会战。 冈部直三郎虽然列席会议,但他只是来督战的,并没有贸然发言,看到冈部直三郎没有说话的意思,香月清司就知道这个决定只能他来下,不过就是否派部队深入兰封截下这批囤积在商丘的战争物资的问题上,香月清司却不敢轻下决断。 既然是抄截敌后,就不可能调动太多部队,最多也就一个支队,眼下**虽然放弃了徐州,但在整个豫东仍驻有重兵,一旦这个支队孤军深入,就极有可能遭到**重兵集团的合围,台儿庄惨败的悲剧就有可能重演。 虽说**在淞沪会战之后战斗力下降严重,但如果被**几十个师给围住了,既便是近卫师团或者第沛团,也同样吃不消,说到底战争打的就是后勤,没有后方源源不断的人员物资补充,再精锐的部队也会被对手活活耗死。 不过香月清司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一个通讯参谋匆匆入内,向第l军参谋长饭田祥一郎报告了一个最情战报:土肥原贤二未经过集团军司令部的同意,就率领第14师团主力径直从荷泽直插考城,奔着兰封去了。 显然,土肥原贤二也已经嗅到了气味,抢在军司令部做出决定前就做出了反应,目的是造成既成事实,逼迫整个第l军乃至华北、华中两大方面军的重兵集团围绕他来打,这老鬼子跟坂垣征四郎一样,狂妄,目中无人。 第54章孤军深入 土肥原贤二是日本特务系统中有名的中国通,这老鬼子自从民国年来到中国,已经在中国呆了足足二十五年,他不仅能讲流利的国语,还能讲山东、山西等好几种方言,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前,在中国甚至还有豪爽重义的美名。 提起土肥原贤二,国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特务头子,却不知道这个老鬼子其实也是“荣耀的第十六期”的一员,他跟凶名昭著的冈村宁次、坂垣征四郎都是陆士同期的同学,顺便提一句,山西军阀阎锡山其实也是土肥原贤二同学。 土肥原贤二师从坂西利八郎,在谍报界的确是凶名昭著,但正因为他在谍报工作上太过出色,又因为在中国呆的时间实在太长,以致他的军衔晋升都受到了影响,从陆大毕业十年之后,冈村、坂垣等人先后当上了大佐,土肥原却始终在少佐裹足不前。 当冈村宁次在围剿东北义勇军当中名声鹊起,当坂垣征四郎主导了柳条湖事件,当别的陆士、陆大同学都在军界崭露头角时,土肥原贤二却一直呆在坂西公馆当他的副官,因为情报工作的特殊性,一直显得藉藉无名。 对此土肥原贤二表面上安之若素,其实内心是憋着一口气的,他绝不认为自己比坂垣征四郎、冈村宁次等同学要差,中日战争的全面爆发给了土肥原贤二证明自己的机会,第十四师团自塘沽登陆,一路高歌猛进,连克保定、正定、石门、刑台、邯郸,磁县等地,被日本媒体鼓吹为华北战场上的一颗明星。 但跟在忻口会战中打出神一样战绩的坂垣征四郎相比,土肥原贤二的战绩仍要显得逊色许多,所以,这次当土肥原贤二从第l军参谋部得到**在商丘囤有大量战争物资的绝密情报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命令第14师团从荷泽南下,直插兰封。 土肥原贤二不想输给坂垣征四郎,他也要在豫东战场打出神一样的战绩,你坂垣征四郎不是靠着半个师团打垮了中央军、晋绥军三十几个师么?那我土肥原贤二就要靠一个师团直接摧毁**的战争潜力,替接下来的武汉会战扫清障碍 几天前,也就是74军向丰县日军发起攻击之前,第14师团的一个步兵联队其实已经打到了旧考城,其中一个骑兵中队甚至一度还逼近到了兰封附近,并与驻守兰封的龙慕韩dr师打了一仗,结果一个中队打垮了dr师一个团。 需要说明的是,这个rr师已经跟当年参加一二八上海抗战的rr师已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孙元良因为弃军逃跑遭到审判,并被囚禁,军也被撤销了编制,但rr师的番号并没有被撤销,而是将番号给了龙慕韩的预备 上次是因为风险太大,收益太小,所以土肥原贤二并没有轻举妄动,但这次不同,囤积在商丘的几百车皮的战争物资足以⊥人铤而走险,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没有人能够淡定,何况是急于立功、急于打出神一样战绩的土肥原贤二? 佐野中义拿着北平刚刚发来的电报匆匆来到土肥原贤二身边,报告道:“师团长,特务机关已调查清楚,豫东支那军的司令官是薛岳,师团长在支那呆了足有二十多年,当知薛岳是支那国为数不多的能打仗的将领中最厉害的,所以我师团主力是不是暂缓南下?至少也要等混成第4旅团到达指定位置后再行南下。” 作为第14师团的参谋长,佐野中义有所顾虑是应该的,因为此时整个豫东战场上**跟日军的战线呈犬牙交错状,**的身后有日军,日军的身后也同样有**,第14师团一旦过于深入,就极可能被**重兵合围。 第沛团、第10师团殷鉴不远,佐野中义可不希望第14师团重蹈覆辙。 土肥原贤二却没把这茬放在心上,当下顺着佐野中义的话题说道:“薛岳在为数不多的能打硬仗的支那高级将领当中,的确是最出色的,但是相比张治中、唐生智、胡宗南、汤恩伯之流,强得也有限,面对大日本皇军,他还不够瞧。” “可是师团长,不管怎么说整个豫东都集结了支那军几十个师,而且是支那军当中最能打的几十个精锐师,在我们师团的侧后,还活动着另外两股支那军,一旦我师团主力孤军深入,就极可能陷入重围。”佐野中义仍忠实地履行着参谋长的义务。 土肥原贤二却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佐野桑,作为参谋长,你有此担心是对的,但你已经尽到了作为参谋长的义务了,再接下来,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不如我们打个赌,我敢断言,只要皇军出现在兰封城下,支那军就会不战而逃。” 佐野中义摇了摇头,低声道:“师团长可真是乐观啊。” “乐观?不。”土肥原贤二摇了摇头,然后回过头来,身后荷泽到兰封的公路上,一支由数十辆装甲车、上百辆大卡车以及数百辆骡马大车组成的车队铁流滚滚,正在南下,公路上扬卷而起的烟尘几欲遮蔽整个天空。 不少卡车的后面还拖拽着各种口径的大炮,在这支车队的两侧,还有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排开四路纵队,浩浩荡荡跟进,望着这支庞大的车队还有跟进的步兵队列,土肥原贤二胸中油然萌生出一股豪气,大声道,“佐野桑,这叫自信。” 桂永清喜欢搓麻将,兴致来了也不管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非打上几圈不可,这天一大早起来,桂永清的麻将瘾又犯了,非拉着李树森、龙慕韩鏖战,因为缺角还非把邱清泉也拉了过来,邱清泉死活不于桂永清只好拉副官凑数。 军从砀山败逃兰封后,桂永清也没下令修工事,打的盘算也是在兰封混日子,等时间到了再带着部队往武汉一撤,就万事大吉了,但46师副师长周振强还有138旅旅长马威龙还算尽职,自发组织部队布置好了两道防线。 一大早,马威龙就接到前沿阵地急报,说是考城遭到日军大举进攻,进攻考城的日军甚至还有10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种种迹象表明,几天前出现在荷泽附近的日军第14师团主力已经南下了,而且明显就是冲着兰封来的。 马威龙立即将这一情况上报给副师长周振强,周振强赶紧跑来军部找桂永清拿主意,结果走进作战室一看,却只看到邱清泉坐那里生气,便问:“雨庵兄,我们军座呢?” 邱清泉冲里间呶了呶嘴,没好气道:“在里头搓麻将呢,真是的,一大早正事不于,却找人搓麻将,这叫什么事儿?” 周振强顾不上触怒桂永清,当下推开紧闭的房门走进去,看到周振强气喘吁吁进来,李树森、龙慕韩两人都回过头看,桂永清的副官更是站了起来,因为只看周振强的样子就知道发生大事了,多半是小日本打过来了。 桂永清却攥着张牌,一边用右手拇指去摸牌面一边叫道:“你们别动,都别动,老子自摸了,清一色,一条龙,呵呵,拿钱”桂永清一边说一边将面前的麻将牌给推倒,果然是条子一色还带着一条龙,十六番大胡。 “师座”见桂永清如此不明事理,周振强不禁也加重了语气,喊道,“小日本都已经打过考城了。” “考城?小日本前几天不就来过?”桂永清说着看了看龙慕韩,小日本一个骑兵中队打垮了rr师一个团这话终究没说出来,又问周振强道,“这次过来了多少兵力,一个中队还是一个大队?是骑兵还是步兵?” 周振强跺了跺脚,苦笑道:“师座,荷泽的第14师团整个南下了” “你说啥?荷泽的第14师团整个南下了?”桂永清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下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也顾不上跟李树森、龙慕韩清算赌资了,一边从副官手中接过军帽往脑袋上扣一边往外走,一边又问周振强道,“这怎么可能,小日本疯了不成?孙桐萱的军还有商震的第集团军可就在小日本身后,他们就不怕后路被抄截?” “率真兄,现在就不要说这些屁话了。”邱清泉跟着进来,虎着脸道,“你还是赶紧召集各部主官开会,赶紧部署战斗吧,再晚小日本就打到兰封了”也就邱清泉敢这样跟桂永清说话,换做别人桂永清早翻脸了。 桂永清知道邱清泉脾气,却也没怎么在意,当下赶紧吩咐副官去通知师、46师还有rr师的师旅长们来军部开会,龙慕韩的rr师本不属于军战斗序列,这却是何应钦硬生生从宋浠濂的71军划过来的。 第55章干掉土肥原 开封,第一兵团司令部。 薛岳带着一身的尘土匆匆走进作战室,他刚从封丘、长垣视察防御阵地回来,在封丘他甚至还进到阵地上跟官兵们一起修建工事,薛将军早年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工事修得一点都不含糊,许多中央军校毕业的基层军官都不如他。 接到司令部发来的急报后,薛岳便匆匆驱车赶回来,就连身上、脸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擦擦,就径直来到司令部作战室,看到薛岳大步流星进来,早就等候在作战室里的高级将领还有高参们便纷纷迎了上来。 “情况核实了吗?”薛岳径直站到地图前,大声问。 “总座,情况已经核实过了。”参谋长晏勋甫回答道,“138旅报告说,出现在考城附近的日军拥有大量坦克、火炮,甚至还有10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孙桐萱部也发来电报说荷泽附近的日军已经不见了,日军第14师团主力的确已从荷泽南下了。” “***小日本,***第14师团,***土肥原贤二”薛岳双手叉着腰,一连骂了仨***,接着说道,“小日本还真狂妄,区区一个师团就敢往我们肚子里面钻,土肥原贤二这是要于啥?想给老子来个中心开花?” 晏勋甫道:“总座,如果卑职没有猜错的话,日军第14师团主力应该是冲着囤积商丘的大批战备物资来的。” 说到囤积商丘的大批战备物资,薛岳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这又是老蒋一拍脑袋做出决定后酿下的恶果,本来,台儿庄大捷之后,第五战区的主力部队就已经师老兵疲、难以再战了,当时最好的选择是果断放弃徐州,然后沿陇海铁路展开兵力,层层设防、节节抵御,以在武汉会战前尽可能消耗日军的锐气。 但老蒋偏反其道而行之,他受到了台儿庄大捷的鼓舞,信心膨胀,再加上去年底、今年初苏联援助了大批战备物资,于是老蒋便从全国调兵谴将,卯足了劲要在徐州跟小日本来一场决定两国命运的战略决战。 当时,李宗仁、白崇禧、张发奎、陈诚等一大批高级将领都曾极力劝阻,薛岳也曾数次向统帅部发出谏电,奈何老蒋的光头已经热得发烫,根本就听不进反对意见,于是上百个师的部队还有数百车皮的物资,便源源不断输上前线。 最终残酷的现实给了老蒋沉重一击,日军华北、华中方面军两大重兵集团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从南北两个方向朝着徐州猛扑过来,企图在徐州一举歼灭**主力,迫于严酷的形势,老蒋只能下令撤退。 结果,徐州战场一片浑乱 尽管这次徐州大撤退的时间相对还算从容,至少比起淞沪大溃退来要从容得多,但要想在短时间内将一百多个师以及大量的战备物资转运武汉,又谈何容易?尤其是陇海铁路低下的运力以及交通局低下的效率,严重阻碍了物资的转运。 薛岳从地图上收回目光,问道:“还剩多少资资没运走?” 晏勋甫摇了摇头,苦笑着答道:“总座,你应该问运走了多少物资。” “这个俞飞鹏”薛岳勃然大怒,脱下军帽一下就掼在了桌上,怒道,“真不知道他的交通局是于什么吃的,多发几个车头,多调几节车皮就真这么难?” 薛岳其实冤枉交通局长俞飞鹏了,俞飞鹏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中交通局为了向前线输送兵员以及物资,损失了相当一部份火车头,由于国民政府缺乏技术储备,零配件又不能自给,这部份损毁的火车头到现在都还没修复。 陇海铁路又是单线,又要往后方转运大量的兵员,又要转运堆积如山的战备物资,交通局的人的确也够为难的,用交通局一个扳道工的话讲,是哪个***要往前线运物资?这才刚刚运上去又要运回来,这不是存心拿我们作耍呢么? 哪个***下的令?当然是蒋委员长蒋介石下的令。 一个通讯参谋匆匆进来,向晏勋甫报告:“参座,战区长官部急电。” 晏勋甫接过电报匆匆看完,跟薛岳说道:“总座,程长官发来急电,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干掉孤军深入的土肥原师团。” 薛岳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马上召集各路总指挥,召开军事会议。” 土肥原师团孤军深入兰封附近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武汉统帅部,蒋委员长得讯之后先是大吃一惊,既而大怒,连骂了三遍娘希匹,一骂小日本狗胆包天,二骂交通局长俞飞鹏组织调控不力,至于第三个娘希匹骂谁,那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军政部长何应钦、副总参谋长白崇禧还有九战区总司令长官陈诚等党国高级将领第一时间聚集到了武汉行营,蒋委员长也匆匆驱车赶来,顾不上吃中饭,便召开了幕僚会议,紧急商讨应对之策。 这也是老蒋的一贯作风,本来,这种事情交给一战区总司令程潜去解决就可以了,甚至交给豫东兵团总司令薛岳就可以了,但老蒋不,他非要横插一杠,守在武汉遥控指挥,淞沪会战还有南京保卫战,老蒋都是这么于的。 看到统帅部的高参们将一面面代表**、日军的小红旗、小蓝旗插到摸拟沙盘上,蒋委员长和党国的高级将领们意外地发现,土肥原师团从荷泽南下后,已经事实上陷入到了孙桐萱第3集团军、商震第集团军、汤恩伯第3l集团军及薛岳第l兵团的重围当中,而且兰封还有桂永清的第军驻守着,整个战场的形势不是一般的好。 “委座,我豫东战场十八个精锐师已在无意当中对日军第14师团形成了合围态势,只要桂永清的军能在兰封坚守两到三天,消耗掉第14师团的锐气,孙桐萱、商震还有李汉魂各部就能赶到兰封附近,向其发起总攻。” “委座,这就叫四面合围,中心开花。” “委座,土肥原贤二这个老鬼子的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以十八个精锐师合围小日本一个师团,这仗若还打不好,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委座,给伯陵下命令吧,命令豫东兵团不惜一切代价灭了土肥原。” “委座,我赞同默三兄的意见,弃守徐州后,小日本因为台儿庄失利而偃息下去的气焰又重新嚣张,这次我们就在兰封再灭他一个师团,而且这次不再是重创,这次我们要灭掉他一整个师团,俘虏或者击毙一个师团长给他看看” 面对如此有利的局面,党国的高级将领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兰封前线去代替薛岳指挥作战,受到众人情绪的感染,蒋委员长的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当下回头吩咐侍从:“马上给薛岳发报,发动兰封会战” 蒋委员长和党国的高级将领在武汉统帅部指点江山,程潜和一战区的高参们在郑州挥斥方遵,薛岳和豫东兵团的各路总指挥们在开封紧急会议,顶在兰封前线的桂永清和军的师长、旅长、团长们却已经有些乱了方寸了。 日军第14师团对考城的攻势异乎寻常的猛烈,军的两个师当中,最能打的当属由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改编的46师,46师的三个旅当中,最能打的当属马威龙的138旅,然而日军第14师团才进攻了小半天,138旅就开始有些吃力了。 周振强和马威龙倒是不在乎,既然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将日军第14师团死死地拖在考城,替友军的合围赢得时间,不要说区区一个138旅,就整个军全部打光也值了,统帅部、战区长官部还有兵团司令部下达的命令中不说了,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土肥原师团,什么叫不惜一切代价?战至最后一卒就叫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桂永清却不这么想,韩复渠、孙元良殷鉴不远,他不能不担心,如果他的部队真在兰封拼个精光,而兰封会战最后又没打好,到时候薛岳肯定会找替罪羊,他桂永清就极可能成为薛岳推卸责任的替罪羊。 不过桂永清同样也清楚,这次若再临阵脱逃,只怕就连何应钦都无法替他转圜了,因为商丘囤积了几百车皮的物资,一旦日军攻占兰封,留在商丘的几百车皮物资直接就会成为小日本的战利品,这是老蒋绝对无法容忍的。 别人不知,中央有人的桂永清却清楚,这几百车皮战备物资连同苏联援华的飞机、坦克以及航空部队,可是国民政府以承认外蒙、远东地区从中国版图永远割离出去为代价,从苏联人那换来的,这可是救命的战备物资啊。 不能逃跑,桂永清又不愿拿军去拼,就只能拉别人当炮灰。 桂永清的目光落在了龙慕韩身上,正义凛然地说道:“龙师长,兵团司令部、战区长官部还有统帅部的电令你刚才也看到了,现在是你们dr师报效国家民族的时候了,我命令你部立即前出考城,接替138旅防务。” 第56章兰封大捷 nb龙慕韩心中恚怒,报效国家民族?说的好听,不就是拿我们rr师当炮灰么? 龙慕韩有心拒绝,可又担心桂永清借题发挥,毕竟现在rr师暂隶军战斗序列,龙慕韩真要公然拒绝命令,落个战场抗命可一点不冤,桂永清真要拿住这点大做文章,就真枪毙了他龙幕韩也有可能,而且他龙慕韩死了也只能是白死。<-》 谁不知道桂永清中央有人,何应钦、陈诚都是奥援。 桂永清也不催促,只是冷冷地看着龙慕韩,等他做出决定。 两人正僵持不下,邱清泉风风火火地进来,头上居然还扣着坦克兵的防护帽,显然是开着坦克过来的,看到桂永清、龙慕韩面对面僵在那里不说话,李树森还有李良荣等人站旁边也是神情怪异,邱清泉火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一个会都还没开完?” 桂永清回过头来,有些错愕地望着邱清泉,问道:“邱疯子,你这是于吗?” “我于吗?”邱清泉没好气地道,“当然是集合我第一纵队,配合你的军开赴考城跟土肥原师团一决雌雄,都说小日本的铁王八厉害,那是因为它们没遇上对手,这次就让小日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坦克,哼” 邱清泉的自信不是没原因的,他的突击军第一纵队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第一纵队下辖战车营、步兵营、工兵营、战防炮队、摩托搜索队、高射炮队及装甲汽车队,其中战车营拥有30辆t改进型坦克,是整个纵队的核心武力。 t改进型坦克的主炮口径为45mm,前装甲厚度为mm,其火力和防护力甚至超过了德国的刂型坦克,小日本无论是九五式、九七式还是改进后的九八式战车,都远无法跟t坦克相提并论,这也是后来小日本在诺门战败的主要原因。 邱清泉其实没学过坦克作战,他在德国先进工兵专门学校,再进陆军大学,学的都是步兵指挥,战车协同只是略有涉及,远算不上专业,但别的黄埔将领跟邱清泉比,却连门外汉都不算,所以这个突击军第一纵队总指挥就落到了邱清泉头上。 邱清泉这次带着第一纵队来豫东,也是憋着口气要一洗淞沪会战的前耻。 淞沪会战当中,**也曾在法肯豪森指挥的“铁拳计划”中投入坦克部队,但那一战坦克跟步兵协同极差,最后投入作战的二十多辆坦克因为缺乏步兵保护结果被日军单兵很轻易地用炸药包给炸了,邱清泉两个好友也在那一战中丧生。 看到桂永清站在那里发愣,邱清泉又道:“还愣着于什么?走哇。” 敢情邱清泉想捎上桂永清,也让桂永清见识见识突击军的威风,桂永清站在那里气得说不出话来,龙慕韩却如释重负,当下恭维道:“桂长官和雨庵兄都是有名的虎将,又是从德国留洋归来的高才生,小日本那里都是挂了号的,这次能有两位携手抗敌,别说区区一个土肥原师团,就小日本的近卫师团来了也必败无疑。” 周振强也再次站出来请战,这时候桂永清再想拉rr师当炮灰就有些不合适了,当下只得命令46师另外两个旅集结,连同邱清泉的突击纵队开赴兰考,不过桂永清死活不愿意离坐进邱清泉的战车,更不愿意离开兰封城。 邱清泉带着46师的13旅、13还有突击纵队一路前进,因为是第一次率领坦克部队参战,邱清泉的兴奋可想而知,要知道那么多的黄埔系将领,却唯独他邱清泉有这荣耀,想到这,邱清泉再按捺不住,竟带着由三辆t坦克、三辆边三轮摩托外加步兵一个排组成的搜索队,亲自担当起了搜索队长的职责。 结果还真让邱清泉撞上了大运,搜索队挺进到了红庙附近,打头的边三轮搜索队便折回来报告,前方发现了小日本的骑兵,邱清泉当即下令准备战斗,搜索队才刚刚展开,前方地平线上便冒出了小日本骑兵的身影。 周振强和马威龙其实都搞错了,猛攻考城的日军其实只有一个步兵联队,是那须弓雄的步兵第59联队,因为土肥原贤二给那须联队配备了一个炮兵大队,其中还有四门10m口径的野炮,所以才被误认为是第14师团主力。 土肥原贤二在派出那须联队猛攻考城,吸引**注意力的同时,以第14师团主力编成了酒井支队,从右路绕过考城,意图从红庙直插兰封,打兰封守军一个措手不及,邱清泉撞上的这股骑兵就是酒井支队派出来的尖兵。 按理说,骑兵怎么也不是坦克的对手,但小日本的狂妄真的已经融入了骨髓,再加上**装备太差,小日本也几乎没有跟装甲兵交战的经验,于是小日本的中队长很嚣张地扬起军刀往前一引,一百多号日军骑兵便呼喇喇地冲了上来。 小日本的骑兵中队长原以为日军骑兵只要一冲锋,对面的**就会土崩瓦解,好几天前在考城附近,他们不就凭一个中队冲垮了**一个团?对面**虽装备了装甲车,可那又怎么样?懦夫就算拿着最锋利的武器也永远成不了勇士。 在中国战场上的连战连捷已经让小日本的官兵有些忘乎所以了。 邱清泉的搜索分队自然没有因为小日本骑兵一冲锋就土崩瓦解,亲自驾驶着其中一辆坦克的邱清泉甚至兴奋得两眼通红,一边兴奋得嗷嗷叫,一边将坦克油门踩到底,十几吨重的坦克便吭噗吭噗地撞向呼啸而来的日军骑兵。 另外两辆t坦克跟进在邱清泉坐战车的侧后方,三辆坦克呈品字形前进,车载主炮没有发炮,三挺前射机枪却猛烈开火,将mm口径的子弹水一样泼向日本兵,举着军刀向前冲锋的日本骑兵顿时间人仰马翻。 骑兵怎么可能是坦克的对手?前后不过十几分钟,一百多个鬼子骑兵便大多倒在了血泊中,失去主人的战马在野地狂奔、哀嚎,还有更多的战马倒在血泊中咴咴地呻吟,跟进在坦克后面的**步兵排几乎没怎么开过枪,战斗就结束了。 邱清泉掀开顶盖,从炮塔里爬出来,只见战场上横七竖八躺满人和马的尸体,步兵排的官兵们正在打扫战场,无论是断了气的还是仍能喘气的,全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照着心窝子刺一刀再说,还有部份官兵在收拢跑散的军马。 小日本军马可是不错,比**战马强多了。 搜索队长屁颠屁颠跑过来,跟邱清泉报告:“司令,一百多个小鬼子,就跑了仨,剩下的全搁这了,还缴获了一百多把马刀和十多匹东洋马。”说着话,搜索队长便将刚刚找到的小日本那个骑兵中队长的尉官刀递了上来。 邱清泉高兴地接过军刀,兴奋地说道:“马上给桂军长报捷,就说突击第一纵队首战告捷,在红庙附近歼灭小日本一个骑兵中队” 搜索队长赶紧从步兵排挑了三个老兵,骑上刚刚缴获的东洋马,马不停蹄赶回兰封去向桂永清报捷。 桂永清接到邱清泉的捷报后高兴坏了,当即命令副官直接向一战区长官部,向统帅部报捷,并当众口述了报捷电文:“我46师官兵在突击军第一纵队配合下血战竟夜,于红庙附近歼灭日军一个骑兵联队,并缴获战马数百。” 李树森、李良荣还有龙慕韩面无表情,故意夸大战果在**其实普遍存在,何况桂永清也没有把战果夸得太大,因为小日本野战师团的骑兵联队也就两个中队的编制,桂永清不过把战果夸大了一倍而已。 副官却以为桂永清听错了,小声提醒:“军座,是一个骑兵中队,不是联队。” “我说是骑兵联队,那就是骑兵联队。”桂永清回头冷冷瞪副官一眼,又道,“就按我刚才的口述,立即给一战区长官部还有统帅部报捷。” 副官再不敢吭一声,赶紧跑去发电报去了。 武汉行营,最先接到电报是军政部长何应钦,得知军在兰封打了个胜仗,何应钦同样高兴得不行,当下顾不得蒋委员长正午间小憩,兴匆匆跑来报告喜讯,还把军的战果又进行了夸大,骑兵联队成了步兵联队,结果就变成了兰封大捷。 蒋委员长一听兰封大捷,歼敌数千,顿时也高兴坏了。 尤其这次兰封大捷还是在突击军第一纵队的协同下实现的,蒋委员长就更高兴,因为他对邱清泉这个得意门生,还有邱清泉指挥的突击军第一纵队寄予了异乎寻常的厚望,现在邱清泉和他的突击纵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好,好的,好的。”蒋委员长兴奋得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边红光满面嚷嚷,“邱清泉不愧是到德国留过学的,他还是能打仗的,还有桂永清,先前是我错怪他了,桂永清也还是有能力的,27军也还是能打硬仗的。” 第57章临阵脱逃 蒋委员长高兴之余,赶紧让何应钦给桂永清发嘉奖电,同时打算动身前往郑州,军的大捷给整个兰封会战开了个好头,日军第14师团似乎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就等着蒋委员长拿刀去切了,所以他必须飞赴前线,亲历这次大捷。 不过这一次,蒋委员长却注定无法成行了,不等何应钦的嘉奖电发出去,兰封的战局就已经急转直下了。 酒井支队派出的骑兵搜索中队在红庙附近与邱清泉的战车搜索队打了一场遭遇战,这个骑兵中队大部被歼,却仍有数骑逃了回去,并向支队长酒井隆报告了这一惊人发现,酒井隆当即改变攻击方向,继续往南从仪封迂回。 而邱清泉在打赢了遭遇战后,并没有对各个方向展开搜索,而是径直向考城挺进,结果就与酒井支队主力擦肩而过,考虑到道路对行军的限制,酒井支队并没有携带重火力,所以行军速度也很快,当天下午就打到了兰封城外。 接到师师长李英的报告,桂永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小日本都打到兰封城外了?”桂永清两眼圆睁,死死地瞪着李英,这怎么可能,邱清泉的突击纵队才刚在红庙打了个胜仗,小日本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打过来?难道说突击纵队还有l36旅、13k被小日本打垮了? 想到这里,桂永清浑身上下的汗毛全竖了起来,以13u旅、13清泉突击纵队的强大战斗力,尚且让小日本给打垮了,仅凭兰封城内的师、rr师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小日本的兵锋? 别人不清楚,桂永清可是非常清楚,rr师前身就是预沛,兵员都是中央军整编时淘汰下来的,装备更是差到极点,许多士兵还扛着汉阳造,至于师,在砀山战场让小日本打垮之后,都还没来得及整补,哪来什么战斗力? “快,快快快。”桂永清当即将副官召到跟前,急声道,“收拾东西,撤,马上撤” 危急关头,桂永清的第一反应不是死守兰封城,守住陇海铁路这条生命线,而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如何保住手中仅剩的武装力量,师师长李英原本还想守一下,但看到桂永清都逃跑了,便也只好下令撤退。 然而小日本来得实太快太突然,当桂永清在警卫排的簇拥下走出军部时,兰封城外甚至已经传来激烈的枪声,一看这情形,从容部署后撤已经绝无可能,桂永清当即命令副军长李树森组织各单位撤退,自己却先带着警卫排跑了。 桂永清这一逃跑,直接就从兰封逃到了开封。 直到逃进开封城,桂永清才终于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然后才突然间想到,弃守兰封可是会引发一系列的反应,更为严重的是此举直接截断了滞留商丘的数百车皮的战备物资的撤退路线,如此严重的后果绝对不是他桂永清能够承担得了的。 最要命的是,他才刚向统帅部发了捷报,可转眼间,他就被小日本打得丢盔弃甲,甚至连兰封城都丢了,何应钦、陈诚再跟他亲近,只怕也无法在委座面前替他转圜了,心念电转间,桂永清再次想到了推卸责任、祸水东移。 桂永清当即掏出笔记本钢笔,刷刷写好了一条手令,然后交给副官,叮嘱道:“你去找一匹马,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手令送到龙师长手里,记住,一定要当着第rr师官兵的面交给龙慕韩,千万不要让龙慕韩把这手令给偷偷毁了。” 副官拿了手令,转身寻找马匹去了。 桂永清的溃逃果然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桂永清就像是第一张多米诺骨牌,紧随桂永清之后倒下的第二张多米诺骨牌是李英的师,接着倒下的就是龙慕韩的rr师,龙幕韩虽然也是黄埔出身,却没有别的黄埔学员那种风骨。 重新整编后的rr师虽然人员不整,却怎么也有七千多官兵,装备虽然差,可比起川军来却仍然要强许多,川军那么差的装备,都在大场、广德还有滕县打出了威风,凭rr师的装备以及兵力,真要豁出去跟小日本拼,守住兰封两天绝对可能。 遗憾的是,龙慕韩根本就没这勇气,很快也带着rr师跑路了。 dr师的不战而逃又引发了后续反应,刚刚带着突击纵队赶到考城的邱清泉甚至还没来得及跟138旅旅长马威龙见面,从兰封城内逃出来的败兵就传来了惊人的消息,闻听兰封已经失守,邱清泉顿时就急坏了。 突击纵队拥有强大的战车,还有卡车、摩托车以及战防炮、高射炮,火力空前强大,如果摆开来正面交锋,邱清泉甚至敢于跟小日本的十七个常设师团硬碰硬,但突击纵队强大的火力是建立在畅通无阻的后勤保障的基础上的。 一旦后勤补给线被日军切断,突击纵队立刻就会成为没了牙的老虎,别的不说,光是战车燃油的消耗就是个巨大的负担,一旦燃油告謦,突击纵队的坦克卡车立刻得趴窝,到时候花极大代价从苏联人那里换来的装备就会成小日本的战利品。 没别的选择,邱清泉只能带着他的突击纵队从考城撤退,趁携带的燃油没耗尽,趁小日本刚刚占领兰封,还没来得及截断公路铁路交通,赶紧把部队撤回开封,邱清泉可不愿意他的突击纵队一场大仗未打就成为小日本的战利品。 邱清泉的突击纵队一撤,再加上兰封已失守,46师的三个旅再守在考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副师长周振强当即命令部队往开封撤退,结果在撤退的半道上接到了军副军长李树森的口令,命令周振强放弃考城,率部退守罗王车站。 46师一撤,兰封附近就再没有别的**部队,第14师团兵不血刃就攻占了兰封,结果一下就截断了陇海铁路,完成了第13、第16两个师团都无法完成的任务,将**滞留在商丘的数百车皮的战备物资给截住了。 消息传到武汉,军政部长何应钦一下就懵了。 今天上午桂永清不还发来捷报,说是在兰封打了个大胜仗么,怎么才半天不到,兰封就失守了?这前后反差未免也太大了,饶是何应钦跟桂永清是姻亲,得到消息后也不禁破口大骂起来,这个桂永清,怎么官越当越大,水准却越来越差了? 何应钦这才反应过来,所谓的兰封大捷多半是桂永清吹嘘的。 虚报战功还不算什么,关键兰封可是控扼陇海铁路的咽喉啊,苏联援助的数百车皮的战备物资可还滞留在商丘呢,兰封骤然间失守,这批战备物资转运武汉大后方的通道立刻就被小日本掐断了,这事闹到老蒋那里,他何应钦纵是党国二号人物,也没法转圜哪。 可这么大的事何应钦也不敢瞒,事实上何应钦也根本瞒不住,蒋委员长很快就得到消息并从前往机场的半路上折回了行营,一走进统帅部的作战室老蒋就径直将手中的文明棍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原本像菜市场般热闹的作战室顿时间鸦雀无声。 “敬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蒋瞪着何应钦,厉声问,“桂永清上午不还说打了一个大胜仗,怎么才过去半天不到,兰封就失守了?,兰封怎么就失守了?74军两个残兵师面对小日本两个主力师团都能在砀山守两天,他军两个师加龙慕韩rr师,46师还是甲种师,面对日军一个师团怎么就一天都守不住?” 何应钦无言以对,他就有一百张嘴此刻也没法替桂永清解释,而且也不能解释,他了解老蒋的脾气,现在老蒋正在气头上,他越解释结果只能越糟,搞不好老蒋还真会直接下令将桂永清就地解职再押解回武汉处决。 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要说,等老蒋气消了再设法予以转圜。 老蒋却余怒未消,伸出手指用力指了指何应钦,厉声道:“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等兰封会战结束,一定要追究相关军事主官的责任”说完老蒋才将目光转向陈诚,问道,“辞修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陈诚此刻已经消化了兰封失守这消息带给他的巨大震憾,斟字酌句地道:“委座,兰封虽已经失守,可局面却仍未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土肥原师团虽占了兰封,却仍处在我军几个重兵集团的包围之中。” 旁边白崇禧和几个高参纷纷点头,陈诚这话无说到了点子上,桂永清、龙慕韩的临阵脱逃虽然令人气愤,兰封的失守也的确让人意外,但整个兰封战场的局面并未崩坏,只要孙桐萱、商震、李汉魂几个重兵集团能够及时合围,土肥原师团仍然难逃败亡之结局。 第58章五路围攻 听完陈诚的分析,蒋委员长终于冷静下来。 白崇禧又委婉地提出建议,希望老蒋能将兰封会战的指挥权移交给薛岳,而不要继续在武汉遥控指挥,老蒋表示同意,何应钦又趁机提出来给桂永清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令其指挥军反攻兰封,老蒋也同意了。 薛岳在开封接到统帅部电令后,立刻拟定了五路围攻的作战计划。 第一路,李汉魂第军、俞济时第74军从商丘由东向西攻击前进,堵截土肥原师团向东窜逃之路; 第二路,孙桐萱第军由荷泽西进,商震第军则东渡黄河,截断土肥原师团北撤之路; 第三路,胡宗南第17军团从开封由西向东进攻; 第四路,宋希濂第71军自杞县由南往北; 第五路,桂永清军、龙慕韩rr师以及邱清泉突击军第一纵队从罗王车站直接转入反攻。 霎那间,五路**十八个整师外加一个**骑兵旅小二十万人从四面八方向着刚刚攻占兰封的土肥原师团猛扑过来,而土肥原贤二对此却懵然不知,在向第l军司令部以及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发出的捷报当中,甚至还大言不惭地嚣叫,要在两天之内攻占开封 蒋委员长这次说话算话,再没有于预薛岳的指挥,甚至还给参加兰封会战的十几个军团长、军长及师长发去了手令:此次兰封会战,关系整个抗日战局,胡、李、俞、桂、宋各军应谨遵薛岳总司令所示任务,全歼兰封之敌,如有畏缩不前、攻击不力者,按律严惩,如战中建殊勋或歼敌俘获最多者,当特予奖给,希饬所部凛遵勿违为要。 宋希濂接到老蒋手令时,刚刚率领71军主力赶到杞县。 张治中一系的三大虎将,孙元良因为在南京保卫战中弃师逃跑被送上了军事法庭,王敬久也因为在洛阳整训丨时胡作非为而被撤职,宋希濂现在已经成了硕果仅存的张系于将,因为宋希濂在南京作战英勇果敢,颇受蒋器重,张治中老五军的三大御林师36师、87师还有rr师,全都被老蒋划到了宋希濂的71军序列。 不过rr师现在并不在宋希濂麾下,而是被何应钦临时划给了桂永清的军,这也是**当中的普遍现象,就连老蒋也经常这么于,一是因为亲疏有别,再是为了制衡,结果就凭空制造了许多矛盾,客观上也加剧了各个派系之间的倾辄。 因为rr师被划给军这件事,宋希濂对桂永清是很有看法的,当初土肥原师团刚刚攻占荷泽,严重威胁到商丘的侧后时,薛岳本意是要宋希濂第71军守兰封,宋希濂也把龙慕韩的dr师先调了上去,结果桂永清正好从砀山逃回来,出于将功赎罪的考虑,便“自告奋勇”承担起了守备兰封的职责,薛岳当然不允,结果军委会直接一个命令下来,甚至就连刚从杞县开到兰封的龙慕韩第rr师也临时划给了桂永清的第军。 在宋希濂看来,桂永清根本就是个挑肥捡瘦、欺软怕硬的怂包软蛋,军在砀山吃了败仗丢了脸面,就想在兰封挽回声誉,于是在兰封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架势主动请缨,非要去守兰封,结果呢?结果小日本一杀过来,他就又跑了。 按宋希濂本意,是真的不想去兰封给桂永清擦屁股,不过蒋委员长刚刚专门给他发来了一封私人手令,手令的题头直接就是荫国俩字,荫国是宋希濂的表字,当蒋委员长对他部下以表字相称时,一般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韩复渠那样的情况,老蒋当面表字相称,转过身去就让人把韩复渠给办了。 另一种却是为了表示笼络,对自己欣赏的部下,老蒋通常会以表字相称,这里又分两种情形,一种是纯粹的器重欣赏,并不挟带其他,另一种则是需要你做出牺牲,宋希濂明白他属于第二种情形,而非第一种。 老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次兰封会战71军必须参加,且必须打好 不过对于即将打响的兰封会战,宋希濂却并不看好,别看兰封日军只有一个师团,可他是小日本十七个常设师团之一,围攻日军的**虽有十八个师,战斗力却是良莠不齐,指挥体系更是紊乱,尤其是还有桂永清这匹害群之马。 第36师师长蒋伏生跟宋希濂有着同样的担忧,说道:“军座,别的卑职都不怕,就怕桂永清这个长腿佬关键时刻又来个溜之大吉,他中央有人,何应钦、陈诚都会替他说话,可咱们到时候找谁去?到时候兰封会战打不好,板子还得落咱们头上。” 第87师师长沈发藻也附和道:“就是,要我说,于脆就别去。” “老头子都已经发话了,而且措辞前所未有的严厉,你们敢不去?”宋希濂冷冷地瞪了蒋伏生、沈发藻一眼,又道,“行了,赶紧回去集合部队,连夜开拔” 71军从杞县连夜开拔时,74军也已从砀山前线开拔。 经过一夜急行军,74军大部进抵商丘附近一个集镇,人困马乏,俞济时下令部队就地休整,吃过早饭再走,豫东的老百姓依然很热情,家家户户敞开大门,欢迎**到家里生火做饭,不少家有余粮的农户还主动捐出家中存粮。 当然,74军官兵并没有进入集镇扰民,只是安静地呆在集镇外。 高慎行在徐十九身边一屁股坐下来,压抑着声音说道:“大队长,你觉得这次咱们真能在兰封灭了小日本第14师团?” 徐十九掰下一块面饼,就着冷水使劲嚼着,没有吭声。 高慎行便自顾自说道:“要我说,根本没戏,别看咱们兵力占优,而且事实上对土肥原师团形成了四面合围态势,但参战各部很难齐心,尤其是那个桂永清,什么事只要有了他的掺和,一准完蛋,真不知道薛总司令是怎么想的。” 徐十九没说话,舒同文却接过了话茬,说道:“薛岳只怕也不愿意桂永清进来掺和,但架不住人家是天子门生,中央有人,薛岳怕也是身不由己。” 高慎行叹了一口气,黯然说道:“所以我才说,**已经没希望了。” 李子涵端着稀饭走过来,一边坐到徐十九另一侧一边问高慎行道:“你的意思是说,中国要想取得抗战的胜利,只能寄希望于**了?” 李子涵自从伤愈归队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高慎行、舒同文经常会聚到一起探讨些问题,譬如中国为什么会在近代落后,譬如**为什么会重蹈北洋军的覆辙,也出现派系的倾辄,徐十九一般不怎么会发表评论,李子涵伤愈归队之后,却迅速加入到了两人之间的讨论。 有时候,炮兵连长胡杰也会加入到讨论当中。 四个人,却分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派别,高慎行、舒同文认为**之所以屡屡战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国民政府已经彻底腐朽,军队也已严重军阀化,就算是打赢了抗日战争,只要蒋委员长有个三长两短,中国立刻会重新回到军阀混战的黑暗时代,就像二十多年前,当北洋军的大佬袁世凯死后,北洋军立刻分裂一样。 李子涵、胡杰则又是另一种意见,两人认为**跟北洋军有着本质的区别,**中的确存在着派系,但远未到军阀化的程度,而且两人都极为推崇蒋委员长,坚定地认为蒋委员长必定会带着中**民打赢抗战,并给中国一个全新的未来。 一个小小的十九大队,几乎成了**派系争锋的缩影。 徐十九一般不会介入这样的讨论,但也没有进行压制。 李子涵接着又问了句:“老高,你该不会真以为只有**才能救中国吧?” 只有**才能救中国是四人在某一次“思想交锋”中由舒同文提出来的,这也是舒同文经过几个月的思考后得出的结论,这在当时是很有些骇人听闻的,徐十九表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内心里其实是不认同的,因为当时**的力量很弱小,就连再乐观的战略大师也不敢断言**能够救中国。 高慎行也同样不认为**有能力救中国。 “也不是。”高慎行摇了摇头,说道,“**游击队的战术虽然灵活,可他们的力量毕竟还非常弱小,对于日军来说也不过是疥癣之疾,要不了小日本命,日军真要调转枪口由正面进攻转入敌后清剿,他们只怕马上就会坚持不下去。” 李子涵道:“也就是说,抗战还是只能依靠**?” “现阶段肯定只能依靠**,可你觉得**能顶得住小日本的进攻么?”高慎行反问一句,又叹息道,“其实,**如果没有那么多派系倾辄,老蒋如果不是那么喜欢瞎指挥,这场战争原本可以打得更好的,局面也至于现在这般崩坏。” “你这说法我不敢苟同。”李子涵不以为然道,“抗战之所以打成这样,东北、华北还有华东大片国土之所以会沦陷,不是某个人的原因,也不单纯是因为军事上的原因,而是因为中国在综合国力尤其是工业基础上全面输给了小日本。” 高慎行闭上嘴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李子涵,就像李子涵也同样不可能说服他跟舒同文,好在这样的争论并没有影响到十九大队的团结,虽然只剩下一百多号人,可十九大队的军心并未涣散,只要需要,他们仍然能够拉得出去。 第59章黄河决堤 徐十九一般不会参与高慎行他们的讨论,一来他对政治真不感兴趣,他一直觉得军人就应该纯粹些,尤其不要掺和到党派争端中去,二来徐十九其实也很困惑,他内心其实跟大多数官兵一样,都不知道**究竟哪出了问题。 不过这次,徐十九却忽然问了一个问题:“老高还有子涵,你们说,如果兰封会战失利了,结果将会怎样?” 不知道为什么,徐十九对兰封会战的前景很不乐观,尽管第l军、军、71军、74军还有军已经事实上对土肥原师团形成了四面合围态势,但徐十九总觉得要想歼灭土肥原师团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高慎行当即附和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兰封会战一旦失利,日军华北、华中两大重兵集团一旦沿着陇海铁路迅速西进,那么聚集豫东的三十多个师将无可避免地形成溃败之局,最终郑州将不可避免地失守,武汉的北大门也将被日军打开。” 李子涵却不以为然,道:“这不可能,兰封会战不可能失利,以十八个精锐师围攻日军区区一个师团,既便土肥原师团是所谓十七个常设师团之一,也实在没有不胜的理由,当然整个河南包括郑州最终肯定是要放弃的,但绝不会这么快。” “万一呢?”高慎行坚持道,“万一兰封会战最终失利呢?” “是啊,万一失利呢?”徐十九再次插进话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据说统帅部已经制订了预案,一旦兰封会战失利,就将掘开黄河大堤,以泛滥的黄河洪水来阻挡日军向武汉进军的道路,我实在是无法想象……” 徐十九的话嘎然而止,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掘开黄河大堤?”李子涵闻言不禁吃了一惊,他还真是没考虑到这一层,真如徐十九和高慎行所担心的,万一兰封会战失利,万一**真掘开了黄河大堤,那对黄河中下游乃至整个淮河流域的百姓来说,后果就将是灾难性的。 黄河发源于青藏雪域,流经黄土高原、关中平原及华北平原,最终注入大海,自秦汉开始,无数代帝王均在关中、长安大兴土木,黄土高原上的原始森林几被砍伐殆尽,直接造成水土大量流失,并且随着黄河水泥沙俱下。 黄河东出三门峡之后,河面骤然变宽,水流也骤然变缓,挟带在河水中的泥沙便逐渐沉降下来,久而久之河床便逐年增高,为免洪水泛滥历朝历代便跟着逐渐加高河堤,结果就使黄河的河床逐渐高过地面,成为了地上河。 眼下正值春夏之交,黄河正值丰水季节,一旦决堤奔腾的洪水必将漫湮而下,日军沿陇海铁路西进的道路固然会被阻断,但是同时,整个黄淮流域上千平方公里、上千万的父老乡亲都将流离失所,更不知道会淹死、饿死多少人。 李子涵舔了舔嘴唇,有些于涩地道:“国民政府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应该不会这么做?”高慎行哂然,因为蒋百里的缘故,他其实很早就听说过这个可怕的预案,当下对李子涵还有徐十九说道,“子涵,大队长,实话告诉你们吧,国民政府其实早就制定了这个预案,而且还是德国顾问法肯豪森制定的,本来去年小日本华北方面军沿平汉铁路长驱南下时,老蒋就想掘开大堤,只是后来淞沪会战爆发,小日本将作战重心由华北转向华东,老蒋才没有掘开黄河大堤,但这次兰封会战一旦失利,老蒋是绝对会掘开黄河大堤的,对于他来说,死个几百万人远没有迟滞日军西进更重要。” “你这是污蔑。”李子涵皱眉道,“我绝不相信领袖会这么做。” “不信?”高慎行撇了撇嘴,冷然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李子涵将碗里稀饭喝个精光,哼声道:“我还是不信兰封会战会失利,所以,老高你恐怕要失望了,领袖就想掘堤恐怕也没机会。” 话音未落,前方已响起嘹亮的集结号,当下十九大队的官兵迅速集合,跟随58师主力匆匆西进,当天晚上,74军便赶到了兰封,军、71军还有第l军几同时到达,并连夜向盘踞兰封、罗王寨、三义集、曲兴集一带的土肥原师团发起猛攻。 宋希濂的第71军展现出极强的战斗力,当天晚上就打到了兰封城外。 5月日,74军夺回兰封车站,军夺回罗王集,71军则连续攻占了兰封外围的许多日军据点,面对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小日本土肥原师团疲于应付,被迫于日晚间放弃兰封,向三义寨方向突围。 兰封光复,陇海铁路恢复交通,已经在郑州等了好几天,几乎等到嘴巴都冒炮的交通部长俞飞鹏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并连夜向商丘发出好几趟列车,滞留在商丘的好几百车皮的战备物资终于可以重新启运了。 与此同时,土肥原师团却被豫东兵团给合围在了三义寨。 老蒋闻讯之后大为振奋,再次给薛岳,给前线参战的部队长发去手令,勉励他们奋勇杀敌、为国建功,其潜台词其实是,你们这些兔崽子别给老子耍花枪了,谁都不许为了保存实力而故意推诿,都他娘的扯开膀子给我打,部队打光了老子给你们补。 **由于派系众多,老蒋又喜搞平衡,经常将一支部队的成分搞得很复杂,所以**的指挥体系向来很成问题,薛岳的豫东兵团同样如此,除了李汉魂还听招呼之外,其余像胡宗南、桂永清、俞济时、宋希濂及黄杰等人,薛岳根本就指挥不动。 所以老蒋才会在总攻之前特地给前线的部队长发手令,要求他们严格服从薛岳的统一指挥,接到老蒋手令之后,胡宗南、宋希濂、俞济时、桂永清等人表面上都选择了服从,但私底下仍旧对薛岳的指令不以为然。 **各部的貌合神离最终给了土肥原师团突围的机会。 土肥原贤二这个老鬼子还是有水平的,被人称为中国通也不是白瞎的,至少他对豫东兵团的几个**主官还是颇为了解的,生死存亡之际,老鬼子并未束手待毙,而是在p日在航空兵的配合下向7军阵地发起了反击。 土肥原贤二选择桂永清的军作突破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桂永清的军在砀山以及兰封,先后有过两次不战而逃的前科,在土肥原贤二看来,第军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战斗力,都要远远逊于其余那几支**。 而最终的事实也充分证明,土肥原的选择是无比英明的。 在土肥原师团的猛攻之下,第军死伤惨重,桂永清便当机立断,命令部队让开正面暂避日军锋芒,同时严令摆在第军身后的龙慕韩第rr师死守阵地,其实就是想拿龙慕韩的rr师当炮灰,龙慕韩有样学样,也果断命令部队向仪封“攻击前进”。 结果土肥原师团很轻松就突破了豫东兵团好不容易才成形的包围圈,在航空兵的掩护下从容撤退至红庙、杨固集附近重新设防。 老蒋在武汉闻讯之后,气得暴跳如雷,对屡次坏他大事的桂永清、龙慕韩可谓恨到了骨子里,这也为后来的清算埋下了伏笔,兰封会战结束后,桂永清很快被撤职,但好歹保住了性命,龙慕韩却直接就被老蒋枪毙了,龙慕韩也是第一个因作战不力而被枪毙的黄埔系高级将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在土肥原师团跳出**的包围圈,突进至红庙、杨固集重新设防之后,薛岳也迅速调整了战术部署,试图抓住最后的机会围歼土肥原师团于红庙、杨固集这一带,然而,薛岳已经没有时间了,因为黄杰的第8军已经顶不住了。 李汉魂第军、俞济时第74军被调走参加兰封会战之后,砀山便只剩下黄杰的第8军以及李仙洲的第军,两个军面对日军第13、第16两大主力师团,再加上小日本刚在徐州修好了机场,轰炸机就跟蚊子般飞来轰炸,仗根本就没法打。 第8军、第军于5月p日后撤至商丘,第一战区总司令长官程潜、第一兵团总司令薛岳严令黄杰死守商丘,在土肥原师团没有被歼灭之前,既便战至最后一人也绝对不准放弃阵地,但黄杰根本不听,径直率领主力退往开封,只留下彭林生的第18沛坚守商丘,彭林生的第18沛只在商丘坚持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拂晓日军才刚发动试探性进攻,彭林生便也带着部队径直撤往杞县。 商丘失守,整个豫东兵团的侧后便完全暴露在了日军第13、第16师团的兵锋下,到了这个时候,围歼土肥原师团的战机已经完全丧失,为免豫东兵团遭到日军华中、华北两大重兵集团反包围,程潜只得下令豫东兵团撤往开封,同时在请示过蒋委员长之后,决定在中牟县赵口炸开黄河大堤,因地形不利未遂,最后改在花园口决堤。 第60章受困洪水 “噗哧,咕滋。” 徐十九一脚踩进浑浊的泥水中,再将脚掌拔出来时,套在脚上的胶底布鞋就已经只剩个鞋面了,已经被泥水浸得发白的五个脚趾全都露了出来,俯身将挂在脚踝上的布鞋鞋面摘下来扔掉,徐十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的一百多号残兵已经在泥水中跋涉一个多星期了,刚才被他扔掉的布鞋已经是整个大队的最后一只鞋了,从现在开始,整个十九大队的官兵包括卫生队的两个女兵在内,全都得光着脚丫子走道了。 放眼望去,四周黄水茫茫,中间飘着一个个的小土包,就像一座座的孤岛。 花园口黄河大堤被炸开后,滔滔河水便漫湮而下,一夜间便湮没了整个豫东,决堤之前薛岳的豫东兵团已经大部撤出,但仍有少量负责殿后的部队不及撤出,受困洪水,十九大队因为担负整个58师的殿后任务,所以也被洪水所波及。 走在最前面的高慎行忽然折了回来,向徐十九连续打出手势。 徐十九一下拔出盒子炮,扭头大喝:“全体隐蔽,准备战斗” 一百多号残兵顿时呼喇喇地散开来,然后纷纷卧倒在泥水中,张友全带着一身的泥水爬到徐十九身边,问道:“大队长,什么情况?” 徐十九眯起眼睛盯着将近几百米开外的高慎行,一边阅读手势一边说道:“前边发现小日本,有一个班十几个日本兵,还有一挺歪把子、两具掷弹筒。”话还没说完,徐十九就已经想好这仗该怎么打,当下把张友全、舒同文叫到跟前吩咐道,“老张,你带着二连从左路包抄,阿文,你带着三连从右路包抄,一连、警卫排还有工兵排跟我走中间。” 张友全、舒同文分别带着二连、三连趟着泥水向左右两翼包抄过去,徐十九正欲带着一连还有警卫排出发时,炮兵连长胡杰冲上来,大声嚷嚷道:“大队长,这次让我们炮连也上吧,我们不能总呆在后面看热闹吧?” 砀山一战,十九大队彻底打残,唯独炮兵连是个例外。 胡杰的炮兵连原本有一百多人,虽然先后被徐十九抽走了将近一半的新兵,但炮兵连的根基仍在,尤其是四门九二步兵炮、七门mm口径迫击炮还在,炮弹也仍旧还有两百多发,既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胡杰也没扔掉这些弹药装备。 徐十九是在淞沪、南京战场上吃过小日本火炮的大亏的,所以很珍惜炮兵,这一周来,十九大队多次与小股日军遭遇,徐十九都始终舍不得拿胡杰的炮兵连当步兵使,以致步兵连的不少老兵都在私底下说怪话,说炮兵连是大队长宝贝疙瘩,疙瘩是北方方言,意指最小的儿子,被人讥讽成为宝贝疙瘩,胡杰哪受得了这个? “不行,炮兵不能上。”徐十九却仍旧断然拒绝。 作为一级部队长,徐十九深知炮兵在战争中的巨大作用,有时候哪怕只是一门uumm口径的迫击炮,也有可能改变一次战斗的结局,有道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徐十九绝不愿意拿炮兵连这几十个已经有了一定操炮经验的炮兵当步兵使。 说罢,徐十九便带着警卫排和一连三十几号老兵趟着泥水冲了上去,胡杰低低地嘟嚷了几句,只能作罢,犊子和几个大头兵求战心切,上来问:“连长,咋样?”胡杰心里正不痛快呢,当下火道,“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 徐十九很快就跟充当尖兵的高慎行、李牧汇合,然后顺着一个小土墩的背面爬到了土墩顶上,这个小土墩高度绝不会超过十米,但在一马平原的豫东平原已经算是高地了,既便这样也有一半浸在了水中,土墩四周也开始在塌方了。 土墩上面长着蒿草,徐十九从蒿草丛中探出脑袋往前看过去,大约一千米开外有个小村庄,不过现在整个村庄已经浸泡在了水中,十几栋茅草屋或者瓦房只剩下屋顶还露在水面之上,那十几个日本兵就被困在这些房顶上。 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见这些日本兵的样子,他们大多神情疲惫、目光呆滞,这时候正是中午时分,日头极为毒辣,几个日本兵实在是渴得不行了,也顾不上泛滥的黄河水有多浑浊,也不管喝了会不会生病,纷纷从屋檐上俯下身去喝浑水。 实事求是讲,黄河决堤的确给中原战场上的日军造成了阻碍,由于情报没有到位,小日本事先并不知道国民政府会丧心病狂掘开黄河大堤,所以当薛岳的豫东兵团撤退之后,土肥原贤二的第14师团立刻就像附骨之蛆般咬了上来,结果就被漫湮而下的黄河水淹个正着,前面这十几个日本兵显然是某支日军的探路尖兵,洪水一来他们就被阻隔在了这个小村落,也不知道这六七天他们是怎么捱过来的 徐十九放下望远镜,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村子应该处于一片洼地中,从房子被淹的水线看,积水深度至少超过两米,否则这十几个小日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这么深的积水,又没有小船或者木筏,很难直接发起攻击。” “大队长,要不算了吧?”李子涵小声说了句。 “不行,这十几个小日本都撞咱们枪口上了,就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徐十九断然拒绝,又回头吩咐黑瞎子,“黑子,你去把胡杰叫过来。”前方日军在千米外,这么远的距离根本不必担心日军的机枪,胡杰的炮兵可以放心炮击。 胡杰的炮连很快上来,看到这么个绝佳的目标,胡杰的眼睛霎时亮了,十几个已经有了一定操炮经验的炮兵更是兴奋得嗷嗷叫,犊子更是从板箱里取出一枚炮弹,拿湿漉漉的衣袖擦了又擦,然后上前一步就要往胡杰刚刚架好的迫击炮炮筒里塞。 “等等。”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徐十九忽然喝止了胡杰和犊子。 高慎行听觉、视觉都极其敏锐,当即扭头望向东北方向的天空,说道:“有日机” 话还没说完,隐隐的轰鸣声就已经清晰可闻了,众人急回头看,只见一架日军轰炸机已经从东北方向的云层里钻出来,机翼下面涂着的膏药图案清晰可见,前方被困的十几个日本兵也看到了日机,一个个顿时爬起来,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 日机很快便发现了被困的日本兵,先降低高度再绕着被洪水浸没的村落转了两圈,最后找准角度将六箱军需补给空投了下来,小日本的飞行员现在的确不得了,六箱军需居然有五箱准确地落在了房顶上,只有一箱角度投偏落进了水里。 这十几个日本兵明显已经被困了不少天,一个个都已经饿得不行了,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战友情谊了,一个个像饿虎扑食般扑上去,争相分食那五箱军需,有两个日本兵被单独困在一栋矛草屋的屋顶上,情急之下便投水扑向泡水的补给箱,结果入了水才猛然想起自己不会游水,结果扑腾两下就没入了滔滔浑水中。 看到小日本在千米开外分食牛肉罐头,徐十九突然感到腹中饥饿难耐,黑瞎子、犊子和几个身高体壮的大头兵更是腹中犹如雷鸣,其余的官兵也是猛吞口水,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一周他们也基本上没吃过一顿饱饭。 小日本的轰炸机在空投了补给后就飞走了,显然,像这样被困在洪水中的日本兵还有很多,小日本的航空兵根本就救援不过来,在华北方面军紧急调拨的汽艇、橡皮艇部队没有抵达之前,航空兵唯一能做的就是空投补给,不让这些被困的日本兵饿死。 犊子揉揉饿得有些生疼的肚子,火道:“大队长,打吧,让他们吃” “打什么打?”徐十九没好气道,“炮弹一过去,小日本固然完蛋,可那几箱牛肉罐头还有饼于也完了,这可是小日本孝敬咱们的,怎能糟蹋?” 徐十九这话一说,猫在土墩后面的几十号官兵的眼睛霎时就亮了,原本一个个还显得萎靡不振,可转眼之间,一个个就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了,仿佛那六七箱牛肉罐头还有饼于已经摆放在了他们的跟前,就等着他大快朵颐了。 然而,小日本可不会自己把补给拱手交出,要想抢夺他们的补给就得把他们于掉,可这十几个日本兵被困在俨然孤岛的村子里,要想于掉他们并不容易,徐十九凝思了片刻,这里地形不利,除了强攻再没别的法子可想。 当下徐十九从一连、警卫排还有工兵排几十个残兵当中挑选出了十几个会水的,然后直接趟着水往千米外的小村庄逼了过去,几乎是同时,张友全、舒同文也带着十几个会水性的残兵出现在了小村庄的左右两翼。 正在大快朵颐的日本兵当即发现了**,开始哇哇大叫起来,一个军官拔出雪亮的军刀对着这边大吼大叫,十几个日本兵便赶紧放下手中的罐头和饼于,一个个举起大八大盖蹲在屋顶上朝这边放枪,不过距离太远,根本没准头。 歪把子机枪的枪声也同时响起,不过歪把子的弹道比三八大盖还不稳定,一千米的距离基本上是浪费子弹。 第61章人祸 十九大队的官兵一边趟水前行,也一边开枪。 徐十九空着手走在队伍最前面,不时有流弹尖啸着从他头顶飞过,或者噗的从他前面不远处钻入了水里,一千米的距离上,要是也能被对方打出的流弹击中,你除了感叹点背,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这么远距离,高慎行也同样无法准确命中目标,因为中正式子弹初速为810米每秒,一千米的距离意味着子弹至少要在空中飞行一秒多钟,这足以使重力、风力对弹道形成严重的于扰,就趴着都打不准,何况是行进间射击? 但进入到五百米后,**开始出现伤亡。 “咻……”一颗子弹几乎是贴着徐十九脸颊掠过,灼热的气浪刮得他脸肌生疼,徐十九却是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多年的行伍生涯,长时间在血与火中挣扎,他对这样的场面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他知道这种情形下躲是没用的。 退缩更不行,他是十九大队的长官,他一缩,整个队伍的心气马上就泄了。 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不用回头看,徐十九都知道必定又有一个弟兄被小日本的流弹给打中了,小日本蹲在房顶上射击,姿态稳定,相比**趟水前进还是有优势的,而且他们的射术也的确要比**精准。 走没多远,身后又是一声惨叫,又一个老兵倒下了。 徐十九心疼得直哆嗦,这些老兵可都是血里火里趟过来的,他们是十九大队最宝贵的财产,徐十九绝不愿意他们这样牺牲,但他没有别的选择,这一周来,十九大队一百多号残兵几乎就没吃过一顿像样饭,除了树皮就是草根,如果再不弄点补给,徐十九很担心这剩下百十号人会被死在泽国之中。 更何况,徐十九也绝不想放过撞枪口上的这十几个小日本。 几天前,舒同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本小册子,书名叫《论持久战》,是**领袖**所著,徐十九并不认为**游击队能成气候,但书里所提出的观点他极赞同,小日本是个岛国,资源匮乏,尤其是人力资源,他们每在战场上战死一个士兵,人力的匮乏就会加剧一分,最后终将陷入无兵可征、无军可调的困境。 所以,徐十九绝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杀伤日本兵的机会。 “大队长,大队长……”身后忽然传来黑瞎子兴奋的大吼,徐十九回头看,却看到黑瞎子小山般的身躯居然膝盖以上都露在水线上,这里的积水原本已经到了胸口深,敢情黑瞎子站的地方有一个小土墩,只是没在水线下所以刚才他没有看到。 “机枪,机枪”征得徐十九同意之后,黑瞎子回头向着身后五百米外的土墩一边打手势一边大吼,四个残兵很快从土墩后面冒出,抬着十九大队仅剩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趟着浑水赶了过来,五分钟后,重机枪就架起来了。 有了马克沁重机枪,有了稳定的射击点,这场遭遇战就再没什么悬念,在重机枪沉闷的怒吼声当中,mm口径的子弹以稳定的弹道向着小日本容身的十几栋民房的房顶扫射过去,几个日本兵当场被摞倒在了房顶上,剩下的几个日本兵赶紧躲向房顶背面。 日军的火力遭到完全压制,徐十九、高慎行带着十几个会水的残兵趁机泅渡过去,张友全、舒同文也各率十几个老兵从左右两翼泅渡过来,很快就肃清了躲在房顶背面负隅顽抗的六七个日本兵,徐十九还亲手刺死了那个日军曹长。 徐十九从日军曹长心窝里拔出刺刀,顺手又在小日本脏兮兮的军装上擦了擦血迹,这时候对面不远另一座房顶上突然传来黑瞎子嗷的一声怒吼,徐十九急回头看时,只见黑瞎子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黑熊,抡着王一刀那把大片刀在疯乱,只片刻功夫,房顶上那几具日军尸体就已经被他大卸八块,那把已经卷刃的大片刀也断了。 徐十九很快就知道了黑瞎子发狂的原因,小日本在那栋大瓦房的背面架了口铁锅,铁锅里居然炖着一具还没有吃完的婴儿遗骸,之前徐十九还在想,这十几个小日本被困在俨然已成孤岛的房顶上是怎么熬过来的,敢情靠的这,这些个畜生 事实上,吃人的绝不只日本人,中国人自己也吃。 花园口决堤,滔滔黄河水漫湮而下,数日之间上百万人被淹死,上千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这些被洪水驱离了家园的灾民,只能够扶老携幼往西跋涉,汉族是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沉淀的民族,在几千年的繁衍当中,他们总结出了无数的经验,其中就包括躲灾荒,山东人遇到灾荒年就去闯关东,山西人遇到灾荒年就去走西口,两广福建江浙遇到灾荒年,他们就下南洋,而地处中原的河南人若是遇到灾荒年,就往关中避难。 于是,几十万、上百万的灾民推着装满家当的独轮小车,挑着装了儿女的担子,跟豫东兵团几十万败兵夹裹在一起,就像另一股潮水向着豫西漫去,在最初几天里,灾民多少还带了些粮食,可十天半个月后,绝大部份人就只能啃树皮挖草根充饥了。 最后,饿得眼睛都红了的灾民们就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了饿死的同类,对于那些成日空谈、从无衣食之忧的士大夫而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对于庶民来说,所谓的节操全都是狗屁,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 生存,从来都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 薛岳自从两天前坐上他的“帐篷”吉普车从开封后撤,就再没说过一句话,薛岳这辆吉普车是从德国进口的,有一次薛岳驱车外出遭遇日机轰炸,人躲了车却被炸了,修好后车篷就没了,因为中国生产不了这样的帆布,进口的帆布又少,薛岳不愿意以权谋私跟手下的官兵去争夺这些宝贵的物资。 “总座,您说句话吧?”副官说话都已经带着哭腔了,“跟咱们的广东比,这豫西的景象是差了点,却也算不错了,你看这四周……” 副官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嘎然而止了,四周哪来什么风景? 放眼望去,拥挤在大路、小道上的除了一坨一坨的败兵,就是一群一群的难民,空气里弥漫着的灰尘仿佛要呛进人的肺里,让人喘不过气来,败兵们蓬头垢面,神情疲惫,一个个全都耷拉着脑袋,与数月前刚踏上豫东战场时有着天壤之别。 薛岳沉默着不说话,眼神黯淡,漫无焦点看着四周原野。 副官和警卫们绝然无法体会薛岳此时此刻心中那种愤懑、痛苦,少时读岳传,薛岳曾无数次想,在被召回神京前,岳飞心里究竟有过怎样的思想斗争?一边是忠君大义,一边却是民族大义,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岳飞做出让人扼腕叹息的决定? 此时此刻,薛岳却终于可以大抵体会当时岳飞的那种心情了。 岳飞是绝然不愿回京的,但凡有一丝机会,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率领大军直捣黄龙、恢复故国,但残酷的现实却阻制了他的宏图伟愿,失去了皇帝的支持后,岳飞就像被捆住四肢的猛虎,空有尖牙利爪却只能望北兴叹。 但岳飞再怎么样也有一支岳家军,而他薛岳呢? 想到这里,薛岳的胸就堵得快要炸开来,这次兰封会战,原本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可由于俞济时、黄杰等黄埔系将领桀骜不驯丨再加上桂永清这匹害群之马,最终功败垂成,薛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就在兰封会战失利、第一兵团被迫撤围当天晚上,老蒋发给第一战区还有第一兵团的手令,在电报里,老蒋委直斥兰封会战将成为千古笑柄。 千古笑柄?薛岳自从军来,就立志成为岳武穆一样的人物,当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可现在老蒋却说他是千古笑柄,对于一个将军来说,还有比这更大的耻辱?胸中抑郁、愤懑无处可渲泄,薛岳便忍不住握紧拳头砸在了车门上。 副官和驾驶员被嘭的一声巨响吓了一大跳,还以车子被炸弹炸了,驾驶员赶紧从车窗探出头去,却发现天上并没有小日本的飞机,副官却看到了薛岳的举动,这一拳极用力,很快便有鲜血从车门上流下,薛岳却毫无知觉。 外面忽然喧闹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神情呆滞、动作僵硬往西跋涉的难民忽然之间发了狂,就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向一个方向,紧接着,大路上行军的**也像发了狂般冲了上去,然后就是激烈的枪声。 薛岳霍然回头,两眼死死地盯着出事方向,目泛寒光。 副官也从副驾驶座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大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很快就有警卫跑过来报告:“长官,那边有人抢粮食,军的人也过去了。” “停车”薛岳在闷了整整七天后,终于再次吭声了,他声嘶力竭地大吼道,“老子今天要杀人,杀自己人这些狗东西,在战场上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竟然还伸手抢老百粮吊命的口粮,老子今天非杀了他们不可” 第62章分道扬镳 薛岳要杀人,老蒋也要杀人,而且这次他要杀的不是**人,也不是冯玉祥、李宗仁或者阎锡山这些个地方军阀的人,这次老蒋要杀的是中央军自己人,这次他要杀的是他一向视为心头肉的黄埔学生,龙慕韩 很少有人知道,对于兰封会战老蒋其实寄予了超乎想象的希望 事情还得从今年年初拉开序幕的徐州会战说起,大战伊始,老蒋委任李宗仁为第五战区总司令长官,其实没安什么好心,既便是在抗战最艰难的时候,老蒋也始终没有放松过脑子里排斥异己、打压政敌的那根弦,他把李宗仁安插在第五战区,目的有两个,一个自然是为了尽可能地迟滞日军,为武汉会战赢得准备时间,另一个就是,拿桂军当炮灰,借日本人的手消灭这个强劲对手。 老蒋一生醉心权谋,凭借高超、娴熟的政治手腕,他先后摞倒了胡汉民、汪精卫,接着又于翻了冯玉祥,招降了张小六,真可谓无往而不利,唯独只有桂系李宗仁,却像个不倒翁似的,于翻了又爬起来,再于翻还爬起来,直到抗战全面爆发,广西其实仍是事实上的**王国,中央政令在广西寸步难行。 但现在,抗战给了老蒋机会。 老蒋原以为,徐州会战打完,李宗仁的桂系也就应该灰飞烟灭了,然而,李宗仁却凭借不足十万的桂军,破败不堪的山东军外加跟叫化子差不多的川军创造了奇迹,台儿庄一战小日本两大机械化王牌师团遭重创,举世震惊 消息传回来,老蒋人都傻了,这样也行? 李宗仁一时风光无俩,老蒋虽然表面上高兴,其实内心的酸味比醋还浓,以至于在发给李宗仁的电报上失态地说,德邻,没想到你还能指挥鲁、川这样的地方部队,言下之意,我蒋某人都办不到的事情却让你李德邻办到了。 受到李宗仁的刺激,老蒋赶紧把他还在休整的嫡系部队调上了徐州战场,老蒋他也想效仿李宗仁再在徐州战场歼灭日军一到两个师团,再打一次更大的胜仗,然而,残酷的现实却给了老蒋当头一棒,险些把老蒋给打懵了。 看到**重兵云集徐州,日军大本营迅速调兵谴将,华中、华北两大方面军先后组成重兵集团,沿着津浦铁路从南北两个方向往徐州碾压过来,意图将**主力一举围歼在徐州附近区域,老蒋这次已经吸取了淞沪会战的教训丨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又将部队撤了下来。 就在老蒋已经不再奢望打胜仗时,机会却在无意中降临了,小日本第14师团竟然一头撞进了薛岳第l兵团怀里。 老蒋立刻兴奋起来,薛岳兵团若能在兰封附近歼灭第14师团,其影响无疑要比台儿庄大捷更大,更能鼓舞人心,原因很简单,台儿庄大捷虽然重创了小日本第第10两大机械化重兵集团,却未能实现全歼,最后仍旧让相当一部份日军突围而去,而这次薛岳兵团却完全有机会全歼土肥原师团。 然而,兰封会战尚未打响,桂永清便兜头浇了老蒋一盆冷水——兰封失守 但此时薛岳兵团仍有机会,老蒋收拾心情赶紧给前线各军事主官发去手令,严令他们遵照薛岳的命令行事,为了胜利,老蒋甚至改变了一贯的作风,不再遥控指挥前线战事,而是放手将指挥大权移交给了薛岳。 在老蒋看来,他已经做了报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看薛岳了。 但是最终,兰封会战仍然功亏一匮,在老蒋看来这当然是薛岳无能,所以在发给程潜和薛岳的电文里,他直斥兰封将会成为千古笑柄,老蒋怨恨程潜还有薛岳,更恨临阵脱逃的桂永清和龙慕韩,所以兰封会战一结束,桂永清就直接被撤职,对龙慕韩,老蒋心头更是生出了杀心,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黄埔学生起杀心。 老蒋对自己的黄埔学生的爱惜是人尽皆知的,既便是**、陈赓这样投共的学生,老蒋也仍旧是爱惜有加,但是这次,老蒋真伤透了心,他恨龙慕韩贪生怕死毫无军人气节,更恨龙慕韩破坏了他全歼土肥原师团的大计。 不过老蒋也就杀个龙慕韩,对于同样有着临阵脱逃情节的桂永清还有黄杰,老蒋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桂、黄两人先后被撤职,但是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桂永清又重新当上了战于团教育长,黄杰也在次年出任中央军校教育处处长。 老蒋只杀了龙慕韩,薛岳却要把纵兵抢粮的军的几十个官兵全都枪毙。 27军这几十个官兵也的确该杀,面对薛岳的质问,有个营长还振振有词,弟兄们都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难道还不该闹口吃的?有个连长更过分,大声叫嚣着,为了保护这些个刁民,弟兄们血都流于了,吃他们点粮食又怎么了? 薛岳二话没说,拔出勃郎宁手枪对着那个连长眉心就是一枪,还保护百姓,你们尽到保护百姓的职责了吗?事实上,**非但没有尽到保护百姓的职责,还亲手掘开黄河大堤毁了这些老百姓的家园,他们是民族罪人,后世的史书上将会留下他们耻辱的印记 薛岳没有留情,几个挑头的军官,还有几十个对着同胞开枪的士兵,全都被抓起来,当着四周成千上万难民的面,公开枪毙,枪声响过,几个军官和几十个士兵倒在了血泊中,四周的百姓却仍是神情冷漠,丝毫没有原谅**的意思。 望着四周一张张冷漠的面孔,一双双仇恨的眼睛,薛岳的心在滴血。 在别的地方,国民政府或者可以凭借宣传机器将掘开黄河大堤的罪名转嫁日军头上,但在河南灾区,真相是绝对隐瞒不住的,短短几天时间,**新沛在花园口决堤的真相便已经传遍了河南,所有的难民都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此时此刻,**刚踏上河南战场时军民之间的那种鱼水情已经荡然无存,老百姓不再视**为保家卫国的子弟兵,转而把**当成了寇仇,有个年幼的孩子背着个比他身体还要大的包裹走过薛岳面前,竟往薛岳军装上吐了一口痰。 副官弯下腰想替薛岳擦去污渍,却让薛岳给制止了,军装原本已经很脏,擦不擦都无所谓了,更何况,军装上的污渍能够擦去,可心里的污渍呢?兰封会战的失利以及花园口的掘堤已经成了薛岳心里永远擦不掉的污渍。 无法擦去的还有高慎行、舒同文对国民政府的失望。 当经过又一个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当又一次看到漂在水面上已经被浸泡得发胀腐烂的百姓尸体时,舒同文很罕见地痛哭流涕,他把身上的军装脱下来使劲扯碎,又将帽子上的青天白日徽标抠下来扔进泥泞里,一边大声咒骂着蒋委员长。 “大队长,我受够了。”发泄了好半天,舒同文才终于冷静下来,然后向徐十九说出了在心里酝酿已久的话,“大队长,您对我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救我,也许这辈子我都无法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我感激你,发自内心感激你。” 一百多号残兵陆陆续续围上来,以异样的眼神望着舒同文。 徐十九也是神情复杂,自从舒同文跟李子涵展开激烈的辩论开始,他就已经预感到终究会有这一天,作为大队长,徐十九当然不希望他的部队分崩离析,但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禁锢弟兄们的思想,他应该给予弟兄们自由选择人生道路的机会。 “大队长,我不想于**了,我要去延安。”舒同文说出了心里话。 自打从师部一个老乡那里弄到了那几本小册子开始,舒同文就开始向往延安,舒同文越来越觉得,西方列强的那套在中国根本行不通,满清灭亡已经二十七年,可直到现在中国都依然没有摆军阀割据的局面,这就是铁的明证。 舒同文越来越觉得,**的理论是对的,只有将马克思主义跟中国国情结合起来才有可能救中国,只有发动广大穷苦百姓才可能取得革命的最终胜利,而像国民政府这般,视百姓生命犹如草芥的政府,是注定要被推翻的。 “阿文你要当逃兵?”李子涵怒形于色。 “我不想当逃兵,但我真不想于**了。”舒同文看看漂浮在水面上的浮尸,又看看自己脏兮兮的双手,眸子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厌恶之色,仿佛就是他这双手掘开河堤,淹死了黄淮上百万的百姓,然后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有一就会有二,我害怕将来还会有将屠刀对准百姓的时候,我不想自己的双手沾满平民百姓的血腥,我真不想当个刽子手。” 李子涵无言以对,他很想反驳说为了赢得抗战,局部的牺牲是必要的,花园口决堤虽说给黄淮流域的百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可泛滥的洪水阻挡了日军向西进攻郑州的道路也是不争的事实,但张张嘴,李子涵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阿文,我知道了。”徐十九轻点了点头,说道,“你走吧。” “大队长保重”舒同文啪地立正,向徐十九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向着西北方向扬长而去,待走出去十几步,舒同文忽然转身回头,大声道,“大队长,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是**还是共军,我们都是兄弟,生死兄弟” 徐十九神情剧震,大吼:“绝不抛弃” 舒同文灿然一笑,回道:“绝不放弃” 第63章败兵 叶茹雪跟于欢一大早就赶到了汉口火车站,站在拥挤的车站大门外,隔着铁栅栏焦急地看着一队队、一列列从车站走出来的**败兵。 从半个月前开始,便陆续有从豫东前线溃败下来的**乘火车抵达汉口,从那天开始,叶茹雪跟于欢便每天必来,而且每天都要等到深夜,直到向车站调度室反复确认不会再有从郑州发过来的军列进站她们才会离开,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又过来。 从车站里走出来的**大多步履蹒跚,身上的军装又脏又破,还沾满了泥浆,他们神情疲惫,目光呆滞,有的走着走着就会一头栽倒在地,更多的人带着伤,或者头上缠着纱布或者胳膊用纱带吊在胸前,怎一个惨字得了? 望着这些残兵败将,于欢和许多女生潸然泪下。 叶茹雪举着照相机,却怎也无法按下快门,这还是几个月前雄赳赳、气昂昂踏上豫东战场的那支**么?这真是那支威武雄壮的**?叶茹雪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才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一支士气高昂的军队就颓败成了这样。 “七十四军,表姐,七十四军到站了”于欢忽然跳起来,大声尖叫。 叶茹雪放下照相机,扭头往出口入向看去,果然看到有一面残破不堪的军旗正从车站出口处缓缓出来,这面军旗两个月前叶茹雪见过,现在却再没了当初的风彩,旗面被泥浆污染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而且破了好几个大洞。 依稀可以分辩的是,上面染的青天白日徽标,还有靠近旗杆那一行字: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七十四军。 七十四军的情形要比前面的败兵稍微好些,但也有限,黄陂阅兵之时这些官兵的风彩仿佛就在昨日,然而现在,他们却都变成了败兵,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到让人见了就止不住心疼,这些男人,这些当兵的,此刻心里定然不好受。 所有人都喜欢凯旋归来,没人愿意丢盔弃甲灰溜溜归来。 但前来汉口车站接站的父亲、母亲、妻子还有兄弟姐妹们却没一个嫌弃他们,他们一个个翘起脚跟、伸长脖子,焦急地在败兵队列中寻找着自己的儿子、兄弟或者丈夫,找到的不禁热泪长流,找不到的,则继续在铁栅栏外焦急地等待。 叶茹雪、于欢也开始在74军的败兵中寻找起她们所等待的身影来。 离于欢不远处,一对中年夫妇互相搀扶着,也同样神情焦虑地在败兵中寻找着他们的亲人,他们唯一的儿子,这对中年夫妇不是别人,就是舒同文的父母双亲,自那日在报上看到舒同文的身影,知道儿子还活着,舒墨翰的病一下就好了。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直到74军的败兵全部出站,他们都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所期待的身影,于欢急了,她正想去拦走在最后面的那几个败兵,不想身边一个老妪比她抢先了半步,一下就扯住一个败兵问:“这位老总,见着俺家二蛋没有?” “二蛋,哪个二蛋?”那败兵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问了句。 “俺儿子,驴二蛋。”那妇人急得连比带划,接着说,“十九大队的。” “十九大队?”那败兵懵然不知,摇摇头说道,“我是505团的,从没听说过什么十九大队。”那败兵操一口河南腔调,是74军在砀山整补时刚应征入伍的,是新兵,所以根本不知道74军还有十九大队这番号,因为那时十九大队已经改**营了。 那妇人还不死心,又连续问了另外几个败兵,结果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老妪满脸的失望,在车站出口处俳徊着不肯离去,又过了一会,一个柱着拐杖的残兵步履蹒跚从里面走出来,老妪赶紧迎上去,拉着残兵问:“老总,见着俺家二蛋没?俺家二蛋是58师**十九大队的。” “58师十九大队?”残兵脸上掠过一丝黯然,叹息道,“大娘,你别等了。” “别等了?”老妪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不懂,茫然问道,“啥意思?” 残兵摇了摇头再没多说什么,他怕说出来面前这老大娘承受不了打击而崩溃,这残兵其实就是548团团长李嵩,一周前58师从兰封撤退,**十九大队奉命殿后,结果就跟别的负责殿后的部队一起让小日本给缠住了。 再然后花园口决堤,黄河水漫湮而下,不管日军还是**都一块淹了,眼前这位大娘的儿子既然是十九大队的,既便没死在小日本的枪口下,多半也让泛滥的黄河水淹死了,回不来了,他虽没见过二蛋,却也知道二蛋已经回不来了。 “你胡说”于欢却不相信残兵的话,大声道,“你又没亲眼看见这位大娘的儿子战死,又怎敢肯定他就回不来?” 残兵并没有跟于欢争执,摇摇头柱着拐杖走了。 “啥,姑娘你说啥?”老妪如遭雷噬,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嗫嚅着问于欢,“姑娘你刚才说啥,二蛋他他他,他回不来了?” “大娘你别听他的,我相信十九大队不会有事,他们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于欢赶紧搀扶着老妪,连声宽慰着,这一次老妪却是充耳不闻,眸子里流出浑浊的泪水,一边喃喃低语一边转身,颤巍巍走了,于欢怎么劝都没把她劝住。 不远处,舒同文的妈妈也忍不住哇的放声大哭起来,尽管李嵩没有反驳,但到现在都没有接到自己亲人的军属大多都已经信了,74军的大队人马都已经回来,而他们的儿子、丈夫或者兄弟却不在其中,这还不够说明问题? 舒同文的父亲舒墨翰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忽然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竟然就咳出了血来,舒妈妈慌了,连哭都是顾不上了,赶紧上前搀着舒墨翰问道:“老舒你怎么了,老舒你怎么了?老舒你可别吓我,你可别吓我。” 舒墨翰无力地摆手,已经咳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舒妈妈搀着舒墨翰,不禁悲从中来,看到这一幕,附近前来接站的军属无不潸然泪下,于欢跟叶茹雪也哭了个梨花带雨。 此时此刻,十九大队一百多号残兵仍在滔滔洪水中寻找脱困的道路。 “大队长,这边,这边水浅,可以过”驴二蛋从浑浊的水中冒出来,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回头冲身后的大队人马使劲挥手,驴二蛋生在长江边长在长江边,自幼练就了过人的水性,这趟水开路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身上。 正在一处土墩上休整的十九大队残兵便纷纷起身,准备开拔。 趁没人注意,曹娇将一块用草叶包裹着的牛肉递给了黑瞎子,这块牛肉是刚才十九大队分下的口粮,曹娇舍不得吃便偷偷藏了起来,这会却给了黑瞎子,黑瞎子自然不肯,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连曹娇的小手带牛肉给推了回来。 曹娇心里便泛起异样的甜蜜,她转过身,用刺刀将牛肉切成两半,一半留下来,一半却再次递向黑瞎子,还嘟起了小嘴,黑瞎子这次没敢再推脱,挠了挠头,他终于还是接过那半块牛肉塞进嘴里,曹娇嘴角绽起了一丝笑意,却把那半块牛肉又收了起来。 到天快黑时,十九大队的官兵们开始感觉到脚下的积水越来越浅,四周虽然仍旧是茫茫无际的水洼泽国,但是地势却在明显在升高,许多地方甚至不需探路,直接就可以趟水而过了,水深处也不过没过胸口。 又往前走了几十里水路,到天快要亮时,十九大队的官兵终于看到了大片的陆地,霎那间,百十号残兵便欢呼起来,他们跳着叫着,趟着水往前奔跑,跌倒了,爬起来又跑,尽情地渲泄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徐十九最后一个踏上陆地,然后回头望着身后茫茫无际的水洼泽国,心里难免涌起一股无可名状的豪迈,是的,他做到了,他带着十九大队剩下的百多号官兵,克服重重困难突围了出来,滔滔洪水如何,骄狂日军又如何?他们永远别想拦住十九大队,更别想一口吃掉十九大队,十九大队就是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铁军 眼神转向北方,徐十九眉宇间忽掠过一丝阴霾,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舒同文,自从与十九大队的大队人马分道扬镳后,舒同文便独自踏上了奔赴延安的路,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已经走出这泽国,是否已经找到**的游击队? 李子涵走过来,幽幽问道:“大队长,你想过将来吗?” 徐十九回过头,不解地问:“将来?我想将来做什么?” 李子涵沉声道:“小日本不过区区一弹丸岛国,却想吞并我大中国,可谓痴心妄想,等将来抗战胜利之后,国共两党之间必定还会有一战,届时,大队长你与阿文战场上相见,又该如何自处?” 徐十九闻言不禁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啊,等到抗战胜利了,**跟共军打起来,难说就没有跟阿文战场相见的一天,到时他该怎么办?是打还是不打? 第64章伤口 汉口火车站,绝大部份赶来接站的军属都已经走了,不过这些军属当中只有极少数人接到了他们的亲人,而其中的绝大多数人则从他们亲人所在部队的长官手里接到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一张让他们去当地政府领取抚恤金的小纸条,许多年迈的老母亲在接到这张小纸条后当场就哭死过去,也使火车站的气氛越发悲伤抑郁。 只有十九大队的军属们还在踮着脚往入口张望。 车站的工作人员几次出来劝说这些军属离开,反复地跟他们说,今天已经没有军列进站了,今后也不会再有军列了,让他们不要再等了,可焦虑的军属们却根本就听不进去,依然在入口外徘徊着、彷徨着、期待着、恐惧着。 舒妈妈一边轻抚着舒墨翰的胸口,一边劝道:“老舒,咱们走吧,回吧。” 舒墨翰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刚才那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已经抽于了他的力气,他现在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他的神情却很坚决,心里也已想好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有得到儿子确切的消息前,他就守在这里了。 另一边,叶茹雪在轻声劝说着于欢,虽然同样的伤心,可叶茹雪毕竟年长些,比于欢要理智些,也要冷静些:“小欢,咱走吧,你真不用担心,我也不信十九大队会出事,要说凶险,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这么凶险的关口他们都闯过来了,这次也肯定不会有事的。” 叶茹雪的话给了于欢一些信心勇气,她紧紧拉着表姐手,反复问着,表姐,十九大队真的没事,阿文他真能活着回来?言辞间,仿佛叶茹雪就刚刚从前线回来,并且亲眼见过十九大队官兵似的,看到叶茹雪点头,于欢便破涕为笑。 情之一字,到了浓深之处真能够使人如痴如醉,因为伤情,于欢她甚至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思维能力,此情此景,这令叶茹雪好一阵揪心,她不免有些担心,万一,万一十九大队跟舒同文有个好歹,表妹可怎么办? 然而,又有谁会知道,当想到十九大队有可能再回不来,再想当徐十九、那个记忆中的保安队军官再也回不来时,叶茹雪的心其实也在一阵阵揪疼,这种疼是如此的强烈,以致叶茹雪白里透红的娇靥再没有一丝的血色。 上千里外的豫北,舒同文形单影只正在旷野里艰难跋涉。 滔滔洪水终究没能阻挡舒同文奔向延安的步伐,饥饿、土匪还有疾疫,也同样没能够打垮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有时候,真不得不感叹信仰的力量,一旦有了信仰,许多看似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便会变得容易,变得顺理成章。 舒同文已经找到他的信仰——马克思主义 望着前方灰土茫茫的土路,舒同文的心境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光明,呆在**时的那种愤懑、抑郁、迷茫已经一扫而空,虽然还没到延安,虽然还没接触过**人,可舒同文对**人和他们的主张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 舒同文坚信,中国要想强大,要想摆脱西方列强的奴役,要想让每个同胞活得有尊严,不再被西方列强歧视为东亚病夫,就绝然不能依靠国民政府,国民政府的本质就是仰洋人鼻息的洋买办,中国的未来,一定要也只能够寄希望于**。 因为**本质上是一群泥腿子,他们没什么好失去的,所以推翻旧世界、建立新秩序的决心比谁都强烈、坚定 两个手拿着竹梭标的儿童忽然从路边的苞谷地里冲出来,拦住了舒同文去路,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儿童用梭标对准舒同文,大声喝问:“什么人?” 舒同文莞尔一笑,反问了一句:“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挡我路?” 另一个年龄稍小的儿童把小胸脯使劲挺起,傲然道:“我们是原阳县大队李庄区小队的儿童团团员,我们奉了李队长命令在这里站岗,前面是我们游击队的地盘,你要想通过就必须接受我们的盘问,说,你是不是小日本奸细?” “游击队?”舒同文不禁乐了,这不正是他要找的?当下微笑着说道,“我不是奸细,我是**,我要见你们李队长。” “你是**?”两个儿童团分辩出舒同文身上穿的果然是**的军装,小脸上便立刻流露出了尊敬之色,大抵在他们所接触到的人群中,对**的评价颇为不低,年龄小的那个甚至还颇急切地问,“那你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还有徐州会战吗?” 小小孩童却知道淞沪、南京、徐州等大会战,肯定是有人跟他们详细说过。 “都参加过。”舒同文微微点头,他知道这两个孩童想要什么,当下又笑道,“我答应你们,等见了你们李队长,我就跟你们讲淞沪会战的故事,我要跟你们讲一个英雄,还有他所率领的那一支英雄部队的故事。” 年龄小的孩儿欢呼一声,一蹦三尺高,年龄大些的稍镇定些,估摸着舒同文一个人,而且瘦瘦弱弱的不可能有威胁,便带着他进了村,舒同文没有猜错,这支所谓的区小队果然是**领导的敌后抗日武装。 舒同文受到了八路军冀南军区原阳县大队李庄区小队的热烈欢迎,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的一百多号残兵却在豫西遭了白眼,豫西的父老乡亲甚至视他们如寇仇,就像防备小日本一样时刻提防着他们。 曹娇红着眼睛回来了,显然刚哭过,白皙的娇靥上除了泪痕,竟然还有几处乌青,还有她的军装上,也满是秽迹,看到徐十九、黑瞎子,曹娇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又哭开了,她不仅感到委屈,更感到伤心。 黑瞎子只是搂着曹娇,无声地安慰。 徐十九只是摇头叹息,也默然无语。 几天前,十九大队九死一生终于走出了滔天泽国,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来自豫西父老乡亲的白眼,老骆驼拿银元去村里买粮,前后几次都让村民给轰了出来,买不到粮,又不能抢,徐十九只能寄希望于曹娇和顾雅琴,希望她们能买到粮。 最开始,曹娇她们也的确买到了粮,但很快这招也不灵了,有次顾雅琴去买粮,还险些让几个半大孩童给推进村外的水塘里,今天换曹娇去,结果不仅空手而归,看样子还让村民给泼了污秽,也难怪她哭得这么伤心。 豫西的父老乡亲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对待**。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兰封会战说起,兰封会战失利,三十几万**溃败,不少官兵与大部队失散,军需没了着落,便开始抢劫,**纪律大体还是好的,但不免会有害群之马,在溃败途中,如果失去了军官的约束,军纪尤其容易败坏。 于是,**跟豫西父老乡亲间的关系便急转直下。 徐十九没吭声,张友全却一下就炸了,捋着衣袖吼:“这些个刁民,还真反了天了?我们又不白吃他白抢他的,我们好话好说拿光洋跟他们买,这样也不行?”说罢,张友全又冲身后十几个残兵怒吼道,“弟兄们,跟老子走” 徐十九转过身,冷然喝问:“张友全,你想于吗?” 张友全喘着气,怒声答道:“这些刁民不像防土匪一样防着咱们么,今天老子就真当一回土匪,抢他娘的,老子还就不信了,闹口饭吃咋了?” 徐十九不说话,只是从枪套里把他的盒子炮拿出来,然后张开机头。 张友全和身后十几个残兵立刻就蔫了,虽然大队长的表情并不严厉,但他的眼神却很冷酷,他们绝不怀疑,只要他们踏出这一步,大队长绝对会毫不犹豫开枪,对于违反军纪纵兵枪掠老百姓的行径,大队长一向深恶痛绝。 另一边,黑瞎子拿毛巾沾了水给曹娇擦拭脸上的乌青,一边小声问:“疼么?” 别看黑瞎子长得牛高马大,两米多的身板活像头黑熊,性子却比老牛还温顺,温柔起来更是连曹娇都会感到不好意思,不过此刻曹娇心里却只有甜蜜,刚才遭受的委屈、还有伤心仿佛也不那么强烈了。 徐十九从曹娇手中接过秽迹斑斑的布袋,看看还是扔掉了,又从老骆驼手中接过了另外一口布袋,然后转身往不远处的小村子走去。 仅仅过了半刻钟,徐十九也回来了,他身上虽然没有秽迹,可是脸上的乌青却比曹娇还要多得多,嘴角甚至还破了,都流了血,高慎行和官兵们询问,徐十九也不说,只命令部队马上开拔,徐十九一刻也不想在多呆了。 曹娇过来要给徐十九处理嘴角的伤口,却让徐十九拒绝了。 嘴角的这点小小伤口算得了什么,想当年他去江湾炸小日本炮兵阵地时,背上让破片撕开一道几尺长的豁口,不也活下来了?嘴角的伤口很容易弥合,可内心的伤口要想弥合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一刻,不仅徐十九的内心在滴血,豫西父老乡亲的内心更在流血,花园口的决堤以及随之而来的**抢掠,已经使豫西的百姓彻底寒了心。 老蒋在花园口掘开的不仅仅只是黄河,更是整个民族的血脉,从这处缺口流出的也不仅仅只有洪水,更有整个民族淋淋的鲜血。 第65章打不垮的十九大队 回过头来,徐十九发现十九大队剩下百十号残兵全都在看着他,他们累,他们饿,但这些跟战争和死亡相比,什么都不算,他们能够淡然面对战争、慷然面对死亡,自然也不会畏惧疲惫和饥饿,但他们在乎父老乡亲的感观。<-》 抗战抗战,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这些父老乡亲? 可是闹到最后,豫西的父老乡亲却视他们为寇仇,那这抗战还有何意义?既便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大头兵们,此刻也不免感到迷茫了,在淞沪、在南京、在兰封他们屡战屡败,都从未灰心过、泄气过,不过现在,他们却真有些泄气了。 除了泄气,还有窝火,许多残兵的眸子里都已经流露出暴虐之色。 徐十九看出来,十九大队现在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一个处理不好,部队的斗志、信念都会丧失掉,失去了斗志和信念,部队的军纪也将崩溃,然后,他们也将变成从兰封战场上溃败下来的散兵游勇,纵兵抢掠,甚至枪杀自己的同胞。 一支部队堕落到这种境地,就别想再有战斗力了。 徐十九更知道,作为长官,他现在必须做点什么,徐十九可以选择强硬,可以选择铁血的手段来强行弹压,迫使麾下官兵不去做恶,但徐十九不愿意这么做,因为这将导致十九大队官兵的严重对立,这也会严重削弱部队的凝聚力、战斗力。 把一百多号残兵叫到近前,徐十九语重心长地道:“弟兄们,今天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 徐十九说的是真事,民国十五年(1926年),徐十九所在的十九路军当时还只是第四军所辖的第十师的一个团,当时徐十九的老长官黄汉廷还只是个连长,有一天黄汉廷带着他的连队负责给师主力探路,结果半路上遭到吴佩孚军的伏击。 最后黄汉廷连虽然成功突围,全连却只剩下了九个人,而且在黑夜中迷路了。 深山老林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只有三户人家的小村落,他们又累又饿急需休整,便去跟那三户人家交涉,结果那三户人家却只认北洋政府,不但不借粮食给他们,还视北伐军如寇仇,用土枪打死了黄汉廷连的一个士兵。 听到这里,张友全忍不住恨恨地说:“这些刁民,就该全部杀光。” “刁民?不,他们不是刁民。”徐十九摇头却没有解释,这三户人家只认北洋军,视北伐军如寇仇不是没原因的,因为吴佩孚比别的北洋军阀善待百姓,吴盘踞湖北的几年,甚至是湖北最安定的几年,湖北的父老乡亲直到现在都敬称吴为大帅,不像张少帅,别人叫他一声少帅已经是抬举他,他却还不高兴,其实很多东北军在背后都叫他张小六子。 当时徐十九也曾像现在张友全这样跟黄汉廷说,黄汉廷却语重心长跟他说:“汉娃子你记住了,这世上绝不会有无理取闹的百姓,而只有鱼肉百姓的乱兵这就如同这世上无不可用之兵,而只有不可为之将” 当时徐十九还似懂非懂,可现在他却已经懂了。 粤军第一师第四团为什么能在军阀浑战中越打越强,为什么能在北伐中屡战屡胜赢得铁军美誉,为什么能在一二八上海抗战中屡屡挫败小日本,被国人誉为打不垮的十九路军?就是因为他们始终坚信——父老乡亲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 所以,既便是在最艰苦的时候,既便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既便是在他们不被异乡父老乡亲所理解,甚至视他们如寇仇的情形下,十九路军都始终恪守着自己的底线,始终都没有拿枪口指向这些父老乡亲。 徐十九接着讲故事:“我们在老林里呆了整整十天,因为没吃的,每天只能啃树皮、挖草根充饥,有两个弟兄就这样活活饿死了,十天后那三户人家终于改变了对我们的态度,他们派了一个人带我们走出了老林,那个人还参加了我们十九路军,并且成为了我们连最勇敢的士兵,后来一二八上海抗战,他一个人就于掉了十几个日本兵。” “弟兄们,你们永远记住。”讲完故事,徐十九很认真、很严肃地跟聚集在身边的一百多号残兵说道,“我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就是保护乡亲们的生命财产,所以,既便是在最困难、最艰苦、最绝望的时候,都不要拿枪口指向他们。” 高慎行也跟着说:“将心比心,如果面前的父老乡亲是你们的父母亲,你们愿意别的**拿枪口对准他们吗?” 百多号残兵眸子里的暴虐之色终于消褪,徐十九知道危机已经解除了。 站起身来,徐十九展颜一笑,洒然说道:“弟兄们,饿肚子算得了什么,受点儿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咱们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这些?别忘了,我们是十九大队,拖不烂、打不垮的的十九大队,全都有,目标汉口,齐步……走” 冯圣法落寞地走进俞济时寓所时,俞济时脸上的喜色仍未隐去。 就在今天上午,蒋委员长终于召见了俞济时,并且当着俞济时的面亲手签发了委任俞济时为第3u军团军团长的委任状,这也就意味着,桂永清跟俞济时之间延绵数月的竞争,最终以他俞济时的全面胜出而告终。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桂永清的军并没有划入俞济时的第du军团。 桂永清虽然是个怂包软蛋,但军其实是支能打仗的部队,还是那句话,世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老底子不是白瞎的,尤其是这支部队的基层军官,个个全都是从淞沪、南京战场上杀出来的,只是摊上了桂永清这么一个长官,军才会给人以不堪一击的面团印象。 但俞济时坚信,如果将军划入第du军团,他一定能够使之脱胎换骨,俞济时甚至都已经给军选好了下任军长的人选,他就是冯圣法因为替十九大队请功,蒋委员长对冯圣法非常不满,这也直接导致了王耀武顶替冯圣法晋升74军副军长的局面。 王耀武担任74军下任军长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并且在蒋委员长那里挂了号,俞济时就想改变结果也是无能为力了,所以他只能往别处使劲,一旦军划入第36军团,并且由冯圣法担任军军长,那就是俞济时理想中的局面,有冯圣法、王耀武这对虎将,这双左臂右膀,俞济时有信心使第36军团成为**中最精锐的军团。 可惜天不遂人愿,俞济时虽如愿以偿当上了第du军团的军团长,可军却并没有划入他的第36军团,被蒋委员长划入第36军团的是陈安宝的军,军有军长,俞济时想提拔冯圣法担任军长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卑职恭喜军座了。”冯圣法向俞济时敬过军礼,脸上的笑容却有些苦涩。 豫东兵团战败归来,除了薛岳这个兵团总司令和桂永清、黄杰、龙慕韩这几个临阵脱逃的懦夫得到了处罚之外,其余的**高级将领几乎都升官了,俞济时现在虽然还兼着74军的军长,但由王耀武继任74军下任军长也基本上确定了。 唯独冯圣法没有升官,非但没有升官,老蒋甚至都懒得见他面。 冯圣法有着他的自尊,也就没有死乞白赖去蒋委员长官邸求见,但一想到豫东兵团别的几十个师长在抵达武汉后全都受到了蒋委员长的接见,冯圣法心里便颇不是滋味,这让冯圣法感到自己已经游离在了中央军的体系之外。 俞济时回过礼,又指了指冯圣法,说道:“老冯哪,不是我说你,你呀,有时候就是太过清高了,你有本事、会带兵,仗打得漂亮是一回事,但会不会做人又是另一回事,有些必要的活动,你还是应该去活动,譬如陈长官那里。” 冯圣法苦笑了笑,低声说道:“卑职就这脾气,怕是改不了啦。” 俞济时便也只能苦笑,又道:“好吧,不说这个,十九大队回来了么?” 虽然蒋委员长亲自过问,把58师独立十九大队的番号改成了独立营,但俞济时内心其实颇不以为然,此君虽然能力平平,只是靠着关系才走到现在这样的高位,但基本的识人眼光却还是有的,他知道徐十九是个真正有能力的军官。 冯圣法黯然摇头,低声回答道:“还是没有消息。” 俞济时知道冯圣法对十九大队有着特殊的感情,不仅只是因为徐十九,更因为十九大队几次担负必死的任务,冯圣法内心对十九大队的官兵们怀有很深的负疚感,否则,也不会在明知道会触怒蒋委员长的前提之下,仍然替十九大队请功。 当下俞济时拍了拍冯圣法肩膀,宽慰道:“老冯,对那只九命猫你还不放心?多少次大风大浪他都闯过来了,我都不信这次他会栽了。” 冯圣法深以为然,说道:“军座说的对,阿九是好样的,十九大队更是一支拥有钢铁般意志,打不垮、拖不烂的部队,所以我想在武汉多等几天,等十九大队归建了,再带着全须全尾的58师开赴德安。” 按照统帅部计划,74军在武汉休整数日后,很快就要乘船前往德安,负责鄱阳湖岸的防御,陈安宝的第军甚至已经先行开拔,奔赴江西了,俞济时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冯圣法的请求,只是叮嘱冯圣法不要拖延太久,否则他也不好转圜。 第66章归来 冯圣法在汉口等了七天,最终还是没有等来十九大队,俞济时在德安又一天两封电报的催,没辙,冯圣法只能让参谋长杨绍任杰留在汉口继续等,然后带着58师的大队人马乘船前往鄂州,然后从鄂州步行前往德安。 冯圣法等不到十九大队先走了,十九大队的家属们却始终没有放弃。 舒墨翰从租住的寓所抱来铺卷,真就在汉口车站外的广场上住下了,老舒这回是铁了心了,不得到消息他就守死在这里了,车站的工作人员反复地跟舒墨翰说,滞留郑州的所有车头、车皮都已经发来武汉,不可能再有列车下来,但老舒说啥都不放弃。 绝望又无助的等待中,还真有**溃兵三五成群出现在汉口车站外,他们在豫东战场掉队,没能在郑州赶上火车,所以只能沿着平汉铁路徒步行军,从郑州到武汉上千里路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多月,人都成了泥猴子。 舒墨翰在溃兵中寻找着,依然没有找到舒同文。 于欢跟叶茹雪也没放弃,这半个多月她们也多次来车站,希冀着会有奇迹发生,从舒墨翰铺盖卷旁边走过时,叶茹雪忍不住又打量了这中年人两眼,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坚持来车站等人的军属已经不多,而眼前这中年人无疑是最为坚持的人。 “大伯,在等人?”也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亲近,叶茹雪向舒墨翰打了个招呼。 “嗯,等我儿子。”舒墨翰从鼻梁上卸下眼镜,掏出手绢仔细擦了擦镜面,重新戴上才终于看清了跟前这两个女孩的模样,很年轻很漂亮的两个小女孩,刚才跟他打招呼的应该是前面那个穿着时髦,胸前挎着相机的女孩。 “你是……记者?”舒墨翰不确定地问了句。 叶茹雪微笑颔首,又问道:“你儿子是哪个部队的?” “我儿子是74军58师的。”舒墨翰自豪地道,“一支硬骨头部队。” “也是58师的?”叶茹雪的美目亮了起来,接着问道,“大伯,你儿子是58师哪个团的,莫不是也是**十九大队?”74军的大部队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到了汉口,现在更是已经去了江西德安,也就十九大队还没有归建了。 “对呀,我儿子就是**十九大队的。”舒墨翰又问道,“你们也在等他们?” 叶茹雪轻嗯了声:“早在淞沪会战时,我跟十九大队的徐大队长就认识了,我一直想对他做一次专访,却一直没有机会。”说着叶茹雪俏脸上的神情便黯淡了下来,轻声道,“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前面不远便是武汉了,甚至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长江上航行的渡船汽笛声,还有汉阳工业区那一根根高耸的烟囱,就像标枪直插天空。 徐十九回过头来,十九大队一百多号残兵就跟在他身后。 从郑州到武汉,一千多里路,他们终于坚持下来了,饥饿没能打倒他们,豫西父老乡亲的白眼没击垮他们,沿途牛毛般的土匪也没能拦住他们,一百八十多号残兵,包括王一刀和另外十几个重伤员,愣是没有一个掉队的。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徐十九内心不禁也油然萌生出一股自豪来,十九路军的番号早虽然已经不在了,可十九路军的军魂却在十九大队中顽强地生存了下来,跟十九路军一样,十九大队就是一支拖不烂、打不垮的铁军 饥饿、伤病、误解、白眼甚至仇恨,都不算什么,十九大队是打不垮的。 “弟兄们,把头抬起来”徐十九将担架交给高慎行,转身爬上铁路路基,对着路基下一百多号翘首仰望的残兵吼,“兰封会战,我们并没有输,小日本并没有打赢,我们不是败兵,都把头抬起来,唱军歌” 李子涵跟着跳到路基上,挥舞双手唱:“风云起,山河动,预备唱” 风云起,山河动, 黄埔建军声势雄, 革命壮士矢精忠。 金戈铁马,百战沙场, 安内攘外作先锋。 纵横扫荡,复兴中华, 所向无敌,立大功。 旌旗耀,金鼓响, 龙腾虎跃军威壮, 忠实精诚风纪扬。 机动攻势,勇敢沉着, 奇袭主动智谋广。 肝胆相照,团结自强, 歼灭敌寇,凯歌唱。 闲聊中,叶茹雪和于欢已经知道舒墨翰就是舒同文的老父亲,自然是格外高兴,尤其是于欢,更将舒墨翰当成了未来的公公,紧着过来给老舒送早饭的舒妈妈对于欢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可一想到舒同文还是音讯全无,又不免背过身去偷偷抹泪。 舒妈妈哭,于欢便也跟着哭,最后叶茹雪也跟着抹起眼泪,老舒对十九大队和自己的儿子却很有信心,说道:“你们哭什么?十九大队虽然没有消息,但我绝不相信这样一支硬骨头部队会被小日本给灭了,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这个时候,一阵极嘹亮的歌声忽然遥遥传来。 三个女人相对抹泪,正是最伤心的时候,根本就没留心到,舒墨翰却听到了,他侧着耳朵聆听了片刻,忽然扯了扯舒妈妈衣袖,说:“夫人,你听。” “什么呀?”舒妈妈擦去脸上泪水,回头茫然望着老舒。 “歌声”叶茹雪却听到了,轻声道,“国民革命军陆军军歌” “一定是十九大队”舒墨翰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大叫起来,“一定是十九大队,一定是他们,一定是十九大队的官兵回来了” “在哪,十九大队在哪里?”话音未落,一个老妪忽然从斜刺里冲过来,一把抓住了舒墨翰的衣袖,在那老妪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少妇或者少女,老妪满脸急切地问,“先生,十九大队在哪,我的二蛋在哪?” “阿娘,你看,在那里”一个少女忽然惊喜地尖叫起来。 老妪、舒墨翰夫妇、叶茹雪、于欢还有等候在车站广场上的军属以及附近经过的行人纷纷转过头,然后,在视野的尽头,在仿佛一直延伸到天边的铁路上,出现了一支衣衫褴褛的**部队,他们正高唱着军歌向着车站缓缓开来。 在那支**队列的最前面,一面军旗正迎风猎猎飘扬。 距离越来越近,那群**的面容已经依稀可辩,尽管满身伤痕,尽管满身疲惫,尽管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可每个**的脑袋都是昂着的,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高唱着,雄壮嘹亮的歌声穿透虚空,一直传到了车站这边。 那面军旗虽然破了几个洞,也褪了色,却洗得很于净,上面的字迹也清晰可辩,舒墨翰便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国民革命军陆军第74军第58师**十九大队,念到最后,舒墨翰已经是老泪纵横,回来了,十九大队果然回来了,他们果然活着回来了。 “娘老子”一个身影忽然从**队列中冲出来,一路嚎啕着冲到刚刚还在跟舒墨翰喋喋不休的老妪跟前,噗地跪下,抱紧老妪双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嚎,“娘老子,儿子回来了哎,儿子活着回来了……” 叶茹雪也看到了走在队列最前方的徐十九,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广场角落里,一辆轿车的车门忽然打开来,王玉兰俏丽的身影从车厢里跳出来,然后张开双臂冲向前方,前方,李子涵也张开双臂向着王玉兰飞奔而来,相距还有几步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稍顷,才同时迈步紧紧相拥。 于欢和舒妈妈却在一百多败兵中焦急地寻找着舒同文的身影,然而,找遍了十九大队一百多残兵,她们也没看到舒同文的身影,于欢和舒妈妈不愿相信,在一百多残兵中一遍又一遍地找着,舒妈妈甚至走到了残兵中间。 舒墨翰同样无法接收这残酷的事实,却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 徐十九缓步走到舒墨翰跟前,立正,啪地敬礼,然后才说道:“舒先生,阿文他……” “徐长官你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舒墨翰摆手制止徐十九,不让他往下说。 “舒先生已经知道了?”徐十九不无错愕,遂即释然,心忖一定是阿文已经找到了**,并且通过**的渠道给他父老报了平安。 其实舒墨翰所说的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以为徐十九是要向他报告儿子的死讯,所以他拒绝往下听,老舒极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眼眶里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虽然早在儿子参军那一天,老舒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承受不了,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阿文,儿子,我的儿子……”舒妈妈瘫倒在地,双手扑天嚎啕大哭。 徐十九茫然,阿文不就是去了延安投了**么,至于伤心成这样么? “我不信,阿文他不会死,阿文他绝对不会死的”于欢紧紧握着舒同文送给她的子弹头项链,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癫狂。 “死?”徐十九愕然,感到有些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舒同文固然没有死,只是去了延安,可十九大队另外一千多个弟兄呢?他们却是真真正正地战死在了兰封战场,再无法回来跟他们的亲人团聚了。 第1章大战序幕 小日本的人力、国力决定了它没办法跟中国打持久战,它必须跟中国速战速决,所以每次跟**大型会战,日军的战略目标都是一致的,就是在最短时间内歼灭**主力,迫使国民政府投降,淞沪会战如此、南京保卫战如此,徐州会战还是如此。<-》 淞沪会战,由于老蒋战略失误,日军基本上实现了战略意图,老蒋的嫡系59个德械师基本上被打残,南京保卫战,由于老蒋首鼠两端,更让日军吃掉了最精锐的十几个师,但在徐州会战当中,日军却基本上没有实现战略意图。 台儿庄大捷后,老蒋眼红李宗仁取得的战绩,从全国各地调兵谴将,**近百个师云集徐州战场,试图在徐州给日军来次决定性的重创,日军发现这一情形后,果断组建了两大战略集团军,沿津蒲路从南北两个方向朝徐州合围。 日军的意图是要在徐州附近一举歼灭**的主力军群,逼老蒋投降,但老蒋这次总算是吸取了淞沪会战的教训丨没有脑子发热在徐州跟日军决战,而是及时命令徐州前线近百个主力师后撤,因而避免了重蹈淞沪会战的覆辙。 日军没能在徐州会战当中实现战略意图,更没能实现迫使老蒋投降的战略目标,所以战争还得继续下去,日军大本营很快就制订了意在夺取中国地理中心武汉的作战计划,日军大本营估计,**将会死守武汉,日军将有机会在武汉周围全歼**主力。 日军大本营这样估计并非毫无根据,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中国虽然表面上形成了全民抗日的统一战线,无论是李宗仁、阎锡山以及刘湘等地方军阀,还是**领导下的红军以及游击队,全都改旗易帜归属到了国民政府旗下,蒋委员长也表面上实现了政令统一。 但这仅仅只是表面上而已,**人自不待言,就连李宗仁、阎锡山以及刘湘等地方军阀也只是表面上服从老蒋而已,显为人知的是,由于淞沪会战惨败,四川军阀刘湘曾试图联合李宗仁、阎锡山、龙云等人发难,逼迫老蒋下台,最终消息泄露,被老蒋先下手为强,将刘湘暗杀在汉口法租界的万国医院。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戴笠背着老蒋下的命令。 所以,日军大本营有理由相信,只要武汉失守,只要蒋员长被逐出中国的地理中心,既便他的残部并未被全歼,也将从此降格为地方政府,日本政府完全可以依靠扶持傀儡政府来实现对中国的间接统治,从而迅速地结束中国事变,集中全力应对苏联。 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日军大本营才不惜一切代价发动了武汉会战。 当时日本国内的情形其实并不乐观,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一年之后,日本的国力、军力以及财力遭到了极大消耗,由于财力透支,国内物价飞涨、通货膨胀极其严重,之前几十年积累的外汇储备也几乎消耗殆尽,首相广田弘毅也因为无力面对困难局面而被迫辞职。 不过,日军大本营制订的武汉会战的计划尚未展开,就遭受了兜头重击,老蒋不惜以牺牲黄淮流域上千万百姓福祉为代价,悍然在花园口掘开了黄河大堤,滔滔洪水漫湮而下,彻底阻断了日军沿陇海路西进,由武胜关进攻武汉的道路。 在日本军大本营制订的计划中,进攻武汉的日军有两路,主力沿陇海路、大别山北麓进攻武胜关,偏师则沿着大别山以南、长江以北的狭长区域向西侧击,但在黄河决堤后,大别山北麓的道路条件已经不足以展开日军的主力集群,于是只能调整主攻方向。 兰封会战刚刚结束,日军大本营就取缔了华中方面军的建制,转而编成了旨在攻占武汉的华中派谴军,并且把华北方面军的第军调入华中派谴军序列,并由“首席军刀”钿俊六大将出任华中派谴军司令官。 为了尽可能快地打赢武汉会战,迅速结束中国事变,日军大本营又在华中派谴军的序列下编成了第ll军,并从关东军调来悍将冈村宁次担任司令官,又先后往华中派谴军补充了七个师团、一个支队外加一个航空兵团。 为打赢武汉会战,日军大本营一共调集了ll个师团又一个支队(旅团),外加一个航空兵团,总兵力超过35万人,是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日军方面投入兵力最多的一次正面会战,淞沪会战日军也只投入九个师团。 但这么多部队的调动、集结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有好几个师团属于刚刚编成的特设师团,武器装备都没到位,事实上,当时日军的军需供应已经极为紧张,就连国内军校的教练用枪都被收回,并发往前线装备部队了。 按说,在没准备好之前,日军不应该贸然发起进攻,但骄狂的日军军官才根本不管这些条条框框,不等完全准备好,波田支队就率先向安庆发起了进攻。 波田支队其实就是重藤支队,由台湾守备旅团编成,军官由日本人担任,但普通士兵清一色都是台湾土著,经过四十多年的奴化教育,这些台湾土著脑子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中国人的概念,他们甚至比真正的日本人还要残忍。 淞沪会战第三阶段,重藤支队自白茆口登陆,一路烧杀掳掠杀奔南京,几乎每个官兵手上都沾满了国人的鲜血,南京保卫战结束后,波田重一接替重藤千秋出任支队长,并被编入了刚刚编成的华中派谴军第ll军。 u月ll日夜,波田支队趁雨夜突袭安庆。 波田重一这个老鬼子还是有点想法的,小日本进攻一般都选在白天,天上飞机炸,地上重炮轰,有时候还有坦克充当步兵的引导,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还有徐州会战,小日本大多都是按照这个模式打的。 但这次,波田重一却唱了出雨夜突袭。 守安庆的是杨森的第军,在淞沪会战中,杨森第军装备虽然差,可仗却打得异乎寻常的英勇,大场血战,第军一万八千余人,打得只剩下不到七千人,是除了中央军德械师外公认最能打的五个军之一,老蒋都下令优先补充。 这样一支能打的部队,就算守不住安庆也断然不会很快失守,王铭章仅凭一个残兵师都能在滕县硬抗日军两大王牌师团整整七天,杨森一个集团军(实际只有一个军)面对日军一个支队(旅团),怎么也该守个十天半个月才是。 蒋委员长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有杨森的第集团军顶在安庆前线,一旦日军进攻,怎么也该顶上十天半个月,有了这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缓冲,就足够统帅部做出反应,从容调动中央军充实各道防线了。 但是最终,波田支队仅用了一个晚上就攻占了安庆。 蒋委员长闻讯后勃然大怒,发去电报怒斥杨森“轻弃名城、腾笑友邦”,杨森则毫不相让,回应称是徐源泉第集团军先放弃了合肥,暴露了第集团军的侧背,为免被日军合围,他杨森才不得已下令撤退。 杨森早年无恶不作,尤其糟糕了不少妇女,他的老婆儿子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但在川军出川抗日这件事情上,杨森做得还是很有血性的,第20军在大场几乎全军打光,也没见杨森吭过一声,现在却公然跟蒋委员长顶牛,这是颇不寻常的。 许多事情看着玄乎,说白了其实很简单,杨森是对老蒋起了戒心了,刘湘决定联合李宗仁、阎锡山、龙云倒蒋,杨森当然是知情的,可最后结果却是刘湘暴死,杨森怎么也不相信小小的牙疾就能要了刘湘的命,这必然是蓝衣社的特务于的。 有了刘湘的前车之鉴,杨森就不怎么愿意出死力抗日了,不管刘湘之死是蓝衣社别动队队长戴笠擅做主张,还是蒋委员长暗中授意,杨森都心冷了,波田支队趁雨夜突袭,又打了个第27集团军一个措手不及,杨森便果断带着部队弃守了。 波田支队在袭占安庆之后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继续溯江西进,直取马当要塞。 u月下旬,波田支队的前锋出现在马当要塞的外围防线,马当要塞由德**事顾问所设计,耗资无数,可谓扼守长江水道的一道铁闸,蒋委员长也对马当要塞寄予了厚望,认为至少可以阻挡日军一到两个月的时间。 一开始日军试图依靠海军从江上直接突破,但日本海军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因为**利用沉船在江中制造了许多人工暗礁,又布了大量水雷,日本海军试图出动扫雷艇清除水雷,结果却又遭到马当要塞的猛烈炮击,最终只能够放弃。 直接从水路打开通道的企图落空后,小日本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陆地,波田重一这个老鬼子的确不简单,他无意中从一个随军记者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得知马当要塞的守军最近要举办个庆典活动,他便利用这个情报精心制订了一个奇袭计划。 第2章马当失守 **八年抗战,阵亡三百万人,死志感天动地、可撼日月,但是悲壮中其实也有许多不必要的失误,这些失误本可以避免,最终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人为因素饮恨沙场,譬如淞沪会战最后阶段因为蒋委员长对西方列强心存侥幸,譬如蒋委员长在南京保卫战中首鼠两端,又譬如桂永清、黄杰还有龙慕韩在兰封会战中的临阵脱逃。<-》 论影响,淞沪会战最后阶段蒋委员长的心存侥幸直接导致八十多个精锐师丧失了最后的撤退机会,结果**兵败如山倒,就连斥重金构筑的四条国防线都没有发挥预期的作用,首都南京也直接暴露在日军兵锋下,更导致整个中日战争的局面急转直下,华东、中原大片国土沦陷,其影响可谓是极其恶劣。 论惨烈,蒋委员长在南京保卫战中的首鼠两端直接导致十几个师放弃抵抗,十万败兵潮水般涌向下关码头,却又因为无法渡江而被日军所俘,最后被日军杀鸡宰羊般杀掉,杀得兴起的小日本甚至还把屠刀转向了平民,这才有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 论气愤,桂永清、龙慕韩在兰封战场上两次临阵脱逃,以致**围歼土肥原师团的作战行动功亏一匮,以致军、71军、74军各军数万阵亡官兵的鲜血为之白流,龙慕韩被枪毙可谓死有余辜,桂永清其实也应该枪毙。 可要说可惜,却没一次失误能比得上马当要塞的失守。 马当要塞地处江西马当镇,长江在这里拐了个弯,江面急剧收窄,水流湍急,江面下更是暗礁林立,原本就凶险万分,早在去年淞沪会战失败后,蒋委员长其实就已经预见到南京事实上已成绝地,为保住武汉这个地理中心,蒋委员长聘请德**事专家设计,并斥巨资修建成了马当要塞,其坚固程度甚至尤要胜过江阴要塞。 德国人的严谨是一贯的,在当时马当要塞绝对算得上是固若金汤了。 马当要塞的主体是一条拦河坝式的阻塞线,水面布置三道水雷防线,共投入水雷将近两千枚,水底更有沉船49艘,人工暗礁35处,在南北两岸的山峰险要处,还构筑了大量的碉堡以及炮台,一共装备有二十余门火炮,其中还有四门超大口径舰炮,这四门超大口径舰炮都是从自沉的军舰上拆卸下来的,绝非摆设。 由于长江航道的限制,日本海军中国方面舰队的战列舰、重巡洋舰无法溯江而上,仅凭轻巡洋舰或者炮艇的火力,是绝然无法正面突破马当要塞的,既便有海军、陆军航空兵从空中给予火力支援也没有用。 最终的事实也证明德国人是经得起考验的,日本海军第几次强攻都没能突破马当要塞,反而被**的江防炮击沉了好几艘军舰,日本海军甚至还出动了鹿屋、木更津航空队的十几架长程轰炸机,可最终也一样无济于事。 苏联援华航空队的两百余名飞行员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驾驶着苏联援助的战斗机、轰炸机给日本的陆海军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借助苏联援华航空队,国民政府甚至还组织了一次对东京的越洋轰炸,由于航程太远轰炸机无法携带炸弹,最终只能往东京上空投下几万张传单了事,但此事仍对当时日本造成了极大的震动。 德国人是严谨的,马当要塞不仅可以阻挡来自江面上的敌人,也同样可以抵御来自陆地上的进攻,因为要塞四周全是丘陵、湖沼,这些丘陵虽不算险峻,湖沼也不大,但足以对日军的机械化重装备造成致命的影响,日军如果想从陆地上进攻马当要塞,就不得不扔掉所有的重装备,只能依赖轻武器来进攻。 或者,日军也可以调来工兵修建简易工路,但这就极其耗费时日了,而且代价绝对不会小,因为**已占据了马当山、长山等制高点,**只要在制高点架起迫击炮和马克沁重机枪,就足以对修路的日军工兵造成大量的杀伤。 正因为这样,蒋委员长才会对马当要塞寄予厚望。 正常情形下,日军要想突破马当要塞,没有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是绝然不可能的,蒋委员长希望马当要塞能挡住日军一到两个月,其实已经是比较保守了,但事情坏就坏在正常情形这四个字,因为马当之战,**这边偏偏就出现了不正常的情形。 马当要塞的防御体系由两个部份构成,核心阵地是两岸险要处的碉堡工事群,由海军陆战队总队的第大队驻守,外围防线则由李蕴珩的第16军负责,李蕴珩第16军的前身是湘军第53师,中原大战前老蒋为了拉拢李蕴珩,将53师扩编为军,其实就是换个番号,李蕴珩第16军还是只有一个师的建制。 这样的情形在**的战斗序列中并不鲜见,甚至个别集团军都只有一个师的兵力。 李蕴珩第16军也参加了淞沪会战第三阶段的战事,并且损失惨重,战后第53师的残部被缩编成为一个团,老蒋就再没有给53师补充过兵力,对于地方部队,老蒋的一贯策略就是先拉拢、再消耗,再缩编,然后整编,两百万中央军就是这样挣来的。 所以,马当的守备部队除了海军陆战队第大队,就只有第16军的313团。 既便马当只有一个313团加海军一个大队,其实问题也不大,**统帅部的部署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一个小小的马当镇无法驻扎太多的部队,而且凭借马当要塞坚固完善的防御工事,313团和海军陆战队支撑三到五天是不成问题的。 而只要313团还有海军陆战队能够撑过两天,附近的**就能赶来增援,离马当镇不到五十里的彭泽就驻着一个师,是薛蔚英的第16沛,16沛虽是西北军出身,现在却已被整编成为彻头彻尾的中央军了,薛蔚英也是黄埔出身。 所以,**统帅部在马当要塞的部署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问题出在第16军军长李蕴珩身上,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大战当前忽然想起来要搞一个抗日军政大学,把第16军的副职军官还有马当地方的保长全叫去,从u月10日开始热热闹闹搞了十几天,还放出话来要在日搞一个盛大的结业典礼,为了制造影响力,李蕴珩甚至还给许多西方记者发去请柬,请他们届时莅临马当出席典礼。 结果这个消息无意中通过西方记者传到了波田重一的耳朵里,这老鬼子敏锐地预感到这是突袭马当要塞的天赐良机,当即决定在u月日凌晨夜袭马当,因为当时第16军的军官将肯定齐聚马当,负责江防的**将会失去有效指挥。 波田重一的判断很准,早在u月日晚上,第16军所有上尉(连长)以上军官就已经全部齐聚马当镇,准备参加抗日军政大学定在次日上午的结业典礼,李蕴珩还给海军陆战队的军官发了邀请,好在陆军陆战队总队第大队的大队长鲍长义没去,也没让自己手下的军官前去马当参加这个所谓的结业典礼。 u月24日凌晨,波田支队故伎重施,向马当要塞发起了夜间突袭,由于主官不在,负责外围防线的313团官兵顿时间阵脚大乱,波田支队不费吹灰之力就在香口江边上了岸,遂即向香山313团主阵地发起猛攻,黎明时,香山阵地终告失守。 至此,**苦心经营的马当防线已被日军打开了一个缺口,占领香山阵地后,波田支队继续向海军陆战队驻守的长山、马当山核心阵地发起轮番猛攻,试图一举瓦解马当防线,所幸海军陆战队官兵早有防备,依托坚固工事给予日军迎头痛击。 李蕴珩从睡梦中被枪炮声惊醒,得知日军趁夜从香口登陆,并且已经攻占香山之后,李蕴珩顿时惊得三魂丢了七魄,当即便命令313团团长组织反攻,但李蕴珩心里很是清楚,香山阵地失守后,单凭313团已经根本不可能恢复阵地了。 于是,李蕴珩急令驻彭泽的薛蔚英第16沛紧急驰援马当。 当时薛蔚英第16沛虽然名义上暂时隶属于李蕴珩第16军,但自恃黄埔出身的薛蔚英根本就没把李蕴珩这个湘军旧阀放在眼里,接令之后竟拒不执行,李蕴珩无计可施,便一个电报打到了第五战区长官部。 当时李宗仁正卧病在床,第五战区总司令暂时由白崇禧代理,白崇禧接到李蕴珩的求援电报后不敢怠慢,当即电令薛蔚英率16沛沿公路火速驰援马当。 **的派系倾辄真的害死人,抗战胜利后,清一色美械装备的四百五十多万**之所以会输掉解放战争,除了政治原因,军事上的直接败因就是派系倾辄,孟良崮之战,李天霞只需往前前进十里就能救出张灵甫,但他就是拒不执行命令。 在抗战时期,**的派系倾辄其实就已经非常严重了。 白崇禧在当时中**界也算得显赫人物,堂堂小诸葛,绝非是浪得虚名,现在更是第五战区的代总司令,所以薛蔚英也不敢太怠慢,当即下令集合部队去增援马当,但薛蔚英并没有不执不扣执行白崇禧的命令,他没走公路,而是选择了太白湖西边的小路,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东边的公路地势开阔,容易遭到日军轰炸机的轰炸,不如小路安全。 但是小路哪有这么好走的?再加上薛蔚英故意拖延速度,结果直到鲍长义所部死伤大半被迫撤离长山阵地,第16沛也没有赶到,长山阵地一失守,马当要塞也就失了陆地上的防御支撑,当天晚上,马当要塞就被突破了。 第3章巅峰对决 马当要塞失守,江西、湖北顿时门户洞开,更让蒋委员长脸上无光的是,他刚刚才向西方各国的记者吹嘘,说马当要塞足可以阻挡日军一到两个月,这才几天时间,马当要塞居然就失守了,这让他蒋某人情何以堪? 老蒋暴怒之下,当即将李蕴珩撤职,第16沛长薛蔚英更直接被抢毙,黄埔出身也没能保住薛蔚英性命,自从兰封会战失利一怒枪毙了龙慕韩后,老蒋对他的黄埔学生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样爱惜了,薛蔚英已经是被枪毙的第二个黄埔生了。 消息传到德安,薛岳对他的参谋长吴逸志说道,要坏事。 兰封会战失利,老蒋对薛岳是不无微词,但是大战当前,老蒋在他手下的高级将领当中扒拉来扒拉去,结果发现除了薛岳,还真没人能胜任第l兵团总司令之职,没辙,老蒋只能让薛岳继续当他的第l兵团总司令。 马当失守前夜,薛岳才刚刚赶到德安。 尽管第16军、第49军还在组织兵力反攻,但以薛岳的判断力,一眼就看出来**已经绝无可能恢复马当防线了,就把他第l兵团几十万人调上去也不行,眼下最为稳妥的做法应该是层层设防、节节防御,以尽可能地消耗日军锐气,而不是反攻。 说到底现在的**已经大不如前了,打防守还行,要进攻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蒋委员长不这样想,第九战区总司令长官陈诚更加不这样想,被蒋委员长连夜叫去痛骂了一顿之后,陈诚回过头来就严令第16军还有第49军反攻马当,第16军、第49军反攻失利后,陈诚又把驻湖口的李汉魂第军也调了上去。 结果李汉魂第军也没能夺回马当,国民政府斥重金在马当构筑的碉堡工事竟成了日军最大的屏障,**猛攻数日,死伤无算,从天下往下看,只见马当要塞的阵地上躺满了**将士的尸体,流下的鲜血几把长江染红。 **反击失利,波田支队又顺势反攻,湖口也失守了。 薛岳一语成,真坏事了,湖口一丢,九江就直接暴露在了小日本的兵锋之下,这下蒋委员长和陈诚总算是被打醒了,也不敢再奢望反攻了,只让薛岳兵团守好九江防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日军越过九江防线。 薛岳当即将第l兵团的十几个集团军总司令、军团长还有军长叫到他的兵团部,召开了战前紧急会议,在会上,薛岳给第l兵团所属各部划定了防区,从地图上看,第l兵团八个军二十多个师沿南浔线、瑞武路展开,整个防线呈外八字形。 除此之外,薛岳还特意把俞济时第36军团留在身边充当兵团总预备队,对于即将爆发的九江、德安之战,薛岳是充满了期待的,兰封会战的失利已经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薛岳急于拔掉这根刺,他急于重新证明自己。 而俞济时则又是薛岳重点防备的对象,在薛岳眼里,俞济时跟桂永清一样都是蒋委员长的得意门生,把他们放在第一线,薛岳睡觉都不会安稳,只在抓在手里才放心,一句话,薛岳绝不愿意兰封会战的悲剧重演。 除了薛岳,还有一个人也对即将爆发的九江、德安之战充满了期待,这个人就是小日本第ll军的司令官,冈村宁次,冈村宁次是日军廖廖几个同时具备战略、战术眼光的高级将领之一,所以这注定是一场巅峰对决。 “大队长,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小癫子一阵风似地冲进十九大队指挥部,手指着外面,气喘吁吁地向徐十九报告,“张连长跟鲁连长又打起来了。” 徐十九一听头就大了,把手中铅笔往地图上一扔,转身就往外走。 十九大队归建之后,冯圣法对人员编制又进行了调整,考虑到兰封会战中十九大队减员严重,加上炊事班伙夫,全大队也已经只剩区区一百多人,便索性缩编成了一个连,又从李嵩的348团调过来两个连补充十九大队。 李嵩的348团在兰封会战同样伤亡惨重,一个团两千多号人打得只剩下一个营,可谓元气大伤,基层军官伤亡尤其大,三个营长十几个连长几乎全部阵亡,团长李嵩也负重伤留在了汉口,冯圣法便索性重新编成一个348团,而把348团剩下的四百多号血战余生的老兵都补充进了**十九大队。 小癫子所说的那个鲁连长名叫鲁建帮,是原348团三个仅剩的营连军官之一,一营营长韩克强现在已经晋升团长,并且带着十几个骨于老兵到后方招募、整训丨部队去了,剩下两个连副除了鲁建帮,还有一个叫牟恩光,都变成了十九大队的连长。 今年年初,58师还在湖北沙市整训丨时,因为伙食标准不同,十九大队跟348团之间就闹得颇不愉快,两个部队的基层军官就更是势同水火,平时撞见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现在虽说成了同一个大队的袍泽,可互相之间的关系一下也很难改善。 鲁建帮尤其是个刺儿头,这厮早年曾经当过和尚,脑门上至今还留着戒疤,又力大无穷双臂能拎石磨盘走上几十里,而且形象颇似水浒传中的鲁智深,所以大伙都叫他花和尚,这家伙一来就跟张友全闹得水火不容。 徐十九赶到晒场上时,鲁建帮正揪着张友全衣襟,把他压在晒场的石磨上,另外一只钵大的铁拳已经高高举起来,但张友全也不是省油的灯,蒲扇般的左手死死攥住鲁建帮高举右手的手腕,不让那钵大的铁拳落下。 因为在角力,鲁建帮、张友全两人都是面容扭曲,捋起衣袖的胳膊也是青筋暴凸,两人一边厮打,一边还互相喷着垃圾话。 “***花和尚,我你姥姥。” “你个逃兵,今天不把你头拧下来,老子跟你姓。” “就凭你?不是老子小瞧你,要不是老子带着伤,准保揍得你满地找牙,回头你妈见了你都不认不出,你信不信,信不信?” “我不信,你倒是揍个给看看?” “你姥姥,看老子不捏出你蛋黄。” 那边徐十九黑着脸过来,两人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张友全是被人骑在身下,处于下风,想收手都不能,鲁建帮是压根没把徐十九这个长官放眼里,十九大队的正式番号是**营,营长是高慎行,徐十九只是营副罢了,俗话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营副跟参谋比其实也强不到哪去。 徐十九并未喝阻,更未上前把两人强行分开,而是扭头吩咐小癫子:“去,把全大队的弟兄都叫过来,就说鲁连长跟张连长在晒场上进行摔跤比赛,让他们快过来看。”说完徐十九还从旁边搬来石头,好整以暇地坐下观看起来。 张友全侧过头来冲徐十九讪笑,手上的力道也弱了几分。 鲁建帮其实根本不在乎徐十九,徐十九若一上来就喝斥,他必定反唇相饥,但徐十九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鲁建帮心里就颇不是滋味,这家伙还要把弟兄们都叫来,把他们当耍猴一样围观,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张友全力道一松,鲁建帮顺势也就收手起身。 看到两人不再打,糗着脸站那里,徐十九道:“怎么不打了?接着再打呀。” 张友全默不吭声,鲁建帮却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了他处,其实鲁建帮也不是对徐十九有什么意见,徐十九的本事他还是很佩服的,让鲁建帮耿耿于怀的,其实是348团残部被十九大队收编的事。 不管怎么说348团都是团级建制,而十九大队却是营级单位,要收编也应该是348团收编十九大队残部才对,哪有十九大队收编348团的道理?不仅鲁建帮这么认为,牟恩光和348团剩下四百多老兵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58师参谋长杨绍任也很担心徐十九收拾不了348团的残兵。 冯圣法把348团的残兵补充进十九大队,初衷是好的,目的是将拳头收拢,将精锐老兵都集中到一起,这样打出去的时候才更有力,但在实际操作上,冯圣法却不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因为要把348团的残兵揉合进十九大队,绝非易事。 杨绍任把他的担心跟冯圣法说了,冯圣法听了却呵呵一笑。 欲治兵者,必先选将,换成别人,冯圣法还真不敢这么做,但若是徐十九,冯圣法却绝不担心,十九大队被临时补充老兵也不是头一回了,无论是原58师的警卫营,还是张友全的军残兵,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最后呢?最后不照样被徐十九收拾得服服帖帖。 一句话,冯圣法对于徐十九治兵、打仗的能力,那是一百个放心,不管什么刺头,无论什么老兵痞,只要到了徐十九的手里,立马就会变成骁勇善战的精锐,鲁建帮虽难缠,可跟徐十九相比,明显还是不够瞧。 第4章治兵 徐十九走到鲁建帮跟前,盯着鲁建帮眼睛问:“鲁连长,你是不是不太服气?” 鲁建帮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回答这问题,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他不是不太服气,而是非常不服气。 “也是。”徐十九咧嘴一笑,自顾自说道,“十九大队不过是一个营级单位,凭什么收编你们348团?我徐十九不过是十九路军余孽,既没上过中央军校,更非黄埔前五期学员,又有什么资格对你们这些中央军校毕业的高材生指手划脚?” 鲁建帮早年当过水火和尚是不假,但十八岁上就受不了寺庙清苦逃下了山,后来就考上了中央军校,去年毕业后就被分派到58师348团当排长,不久后便晋升连副,他加入348团时间虽短,可对348团却极有感情。 面对徐十九的调侃,鲁建帮依然没有吭声,其实就是默认。 徐十九望着鲁建帮,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眼神也逐渐变冷,这些从中央军校毕业的学员从骨子里就透着狂傲,仿佛全天下就只有他们会带兵、会打仗,不是从黄埔军校或者中央军校出来的,甚至都不配谈论军事,更遑论指挥他们了。 桂永清、俞济时为什么不把薛岳放在眼里?根本原因还是薛岳没上过黄埔军校,更没出过国留过洋,在这些黄埔学员眼里,身经百战的薛岳就是个既不懂军事理论,又不懂现代战争的土佬冒,有什么资格对他们指手划脚? 鲁建帮这批中央军校学员资历虽远不如桂永清等黄埔前五期学员,但骨子里的狂傲却是一脉相承的,当然话回来,黄埔军校或者说中央军校的确有资本骄傲,从黄埔建军到北伐他们几乎就没怎么吃过败仗,无论是工农红军、北洋军还是桂军、川军、湘军或者西北军,全都被他们打了个稀里哗啦。 但徐十九绝对不会因为鲁建帮是中央军校学员就心有顾忌。 有一句话时常被第五战区总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挂在嘴边,世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而徐十九更相信,世无不可治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在徐十九的眼里,越是刺儿头的兵,其实就越是好兵,就看你治不治得了他。 鲁建帮无疑是个好兵,但现在还是个刺儿头。 对于这样的刺儿头,徐十九有的是招,硬顶肯定是不行的,得用策略,你不是自恃中央军校学员,能力、身份非同一般吗?行,我就从你最引以为傲的长处入手,彻底摧毁掉你狂傲的资本,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鲁连长,这里也没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你们348团的残部补充进十九大队是师座的意思,绝非我徐某人有意使绊,但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兵棋、兵器、沙盘、图上作业,任选一样,只要你能赢我,我可以出面说服师座,让他收回成命。” 鲁建帮猛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徐十九:“你这话……当真?” “当真”徐十九目光犀利如刀,直直地刺入鲁建帮瞳孔,沉声道,“兵棋、沙盘、图上作业,你可任选一样,只要赢了我,我就说服师座放你们回老部队” “好”鲁建帮断然道,“这里没有工具,也没沙盘,那就兵棋” 兵棋由一个叫莱斯维茨的普鲁士人发明,一战之后被引入实战,此后不久更成为每一所军校的必修课程,黄埔军校当然也教授兵棋,鲁建帮还是考核优等,在兵棋推演中,甚至就连教官也时常输给他,他绝不信徐十九这土佬冒能赢他。 环顾左右,鲁建帮发现离晒场不远有十几个小土包,因为雨水冲淋,在各个土包上留下了一道道沟壑,活活就是一个复杂的山地地形,便说道:“就以那一片土包做地图,科目是山地合成作战,兵力为一个甲种师,外加炮团。” 徐十九二话不说,转身就朝那片小土包走去。 看到徐十九随意的样子,鲁建帮便莫名的有些紧张,这家伙难道也学习过兵棋?但遂即鲁建帮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徐十九这家伙根本没接受过系统的军校教育,又怎么可能接触兵棋这高深的科目? 半个小时后,348团另一个连长牟恩光也赶过来了。 牟恩光跟鲁建帮都是中央军校第十一期步兵科学员,只不过鲁建帮是第一团,比在第二团的牟恩光早毕业了两个月,因为背景相同、脾性相投,两人关系也是极好,听说鲁建帮跟别人在驻地外的晒场上斗殴,便赶紧赶过来。 牟恩光原以为过来之后既便斗殴已经结束,徐十九多半也不会善罢于休,牟恩光甚至认定徐十九会借题发挥,给他们这些348团的残部来个下马威,想到这里牟恩光心里便冷冷一笑,徐十九若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服软,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可是等牟恩光赶到晒场上一看,却傻眼了,场面跟他想象中相差太大了。 只见徐十九跟鲁建帮一人手拿一根竹竿站在晒场边的十几个小土包当中,正对着其中一个小土包指指点点,嘴里还解说着,徐十九那个还不满十六岁的小勤务兵则抱着一捆树枝在小土包间跑来跑去,忙得满头大汗。 还有跟鲁建帮光斗殴的张友全,却像只呆头鹅般站在旁边。 待看清楚之后,牟恩便是一愣,看这情形,难道两人是在进行兵棋推演? 问题是可能么?鲁建帮是中央军校毕业的,兵棋是必修科目,这不奇怪,可徐十九不过是个野路子泥腿子,他又怎么可能会兵棋推演?带着这样的疑问,牟恩光脚下却没停,很快他就走到了徐十九、鲁继帮两人跟前,也听清了两人的交语交锋。 只见徐十九以手中竹竿指着插在两个小土包中间的树枝说道:“鲁连长,你的主力团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援兵又被挡在了二十里外,根据山地战规则,这个团已经可以判定被全歼了吧?还有你的炮团,恐怕也突不出去了吧?” 鲁建帮长时间沉默,脸上的表情更难堪至极。 小癫子便大步过来,得意洋洋地从地上拔出了那根代表“鲁师主力团”的树枝,完了又转身去不远处拔另一根代表“鲁师炮团”的树枝,看到两根树枝都被拔下,鲁建帮的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都这样了,说什么都多余。 牟恩光扯了扯鲁建帮衣袖,想问他到底咋回事,鲁建帮却是毫无反应。 绰号“李逸风”的通讯排长李牧忽然跑步过来,跟徐十九说师长找他。 徐十九用手中竹竿指了指脚下,对鲁建帮说道:“鲁连长,还要继续么?” “不必了。”鲁建帮把手中竹竿往地上一扔,很于脆地道,“我已经输了。” 徐十九笑笑,带着满头雾水的张友全、李牧还有似懂非懂的小癫子走了,待四人走得远了,牟恩光才轻推了推鲁建帮,皱眉问道:“老鲁刚才咋回事,你跟徐十九是在进行兵棋推演,我没看错吧? “你自己看。”鲁建帮指了指脚下地图。 牟恩光这才低头仔细观察起脚下地面,结果越看越是心惊,这十几个小土包群落俨然已经被设定成了山地战的地图,悬崖、森林、河流、草地标记清清楚楚,十几个小土包甚至还有标高设定,估计设定当中还有炮兵参战。 “这这,这可能么?”牟恩光简直不敢相信。 “我也不信,但这的确是事实。”鲁建帮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要把胸中的郁闷在这口气中泄干尽,说,“恩光兄,别看徐十九没上过军校,可他的军事理论基础却丝毫不逊色于你我,实战经验、战术运用、指挥造诣更远在你我之上,不服不行。” “建帮兄,你该不会改了主意吧?”牟恩光担心道,“我们可是说好的。” “愿赌服输,既然输给了徐十九,我就得承担输的后果,我决定留下了。”鲁建帮说完就往回走,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恩光兄,其实在哪儿打鬼子都是打,不管348团还是**营,大家同属**序列,又有什么区别?” 回指挥部的路上,小癫子问徐十九道:“大队长,鲁连长他会留下吗?” “那还用说?”不等徐十九回答张友全便抢着说道,“刚才你不都看见了,鲁建帮那家伙输得脸都绿了,他要敢赖帐,今后就别想在**混了。” 小癫子便无比神往地问道:“大队长,刚才你们在下棋?” “可以算是。”徐十九笑道,“但要比一般的棋复杂得多。” 小癫子又无比希翼地问道:“大队长,你能不能教我下这样的棋?” “行呀,不过你得先跟你雅琴姐认字。”徐十九道,“什么时候你认全了生字表上的三千六百个生字,我就教你下兵棋。” “啊?”小癫子的脸立刻便垮了下来。 第5章侧后 徐十九大步走进师部时,冯圣法正跟副师长何凌霄、参谋长杨绍任还有方日英、朱奇两个旅长围在沙盘前研讨战局,看到徐十九走进来,冯圣法赶紧招手把他叫到沙盘前,然后对杨绍任说道:“参谋长你继续。” 杨绍任冲徐十九微笑了笑,接着说道:“师座,我认为总司令沿南浔线、瑞武路部署的这个外八字防线还是很厉害的,小日本攻左路,则右路至,攻右路则左路至,攻中路则左右两路皆至,可谓顾头顾不了腚,虽不敢说铜墙铁壁,却也相差不远了。” 方日英、朱奇连连点头,副师长何凌霄忽然望着徐十九,说道:“阿九,你的眼光一向都毒辣,这次又有什么高见?” 徐十九拿眼睛看冯圣法,冯圣法微笑着点头。 徐十九便也没有一丝客气的意思,朗声说道:“薛总司令摆下的这个外八字,左路背靠后方、纵深广阔,右路依托庐山天险,易守难攻,八字中间看似留下了一个缺口,其实是留给小日本的口袋,小日本真要往里钻,保管是有来无回,有死无生。” 冯圣法、何凌霄还有杨绍任他们都没有接腔,这些是他们也都已经看到了的,他们相信徐十九接下来肯定还会有下文。 “不过……”果然,徐十九语锋一转接着说道,“薛总司令这个外八字的右路还是稍嫌单薄了一些,欧震第4军、李玉堂第8军还有李觉第70军沿庐山西麓梯次布置,的确能加大防御纵深,却缺乏侧后保护。” 杨绍任皱了皱眉,反驳道:“右路侧后是庐山天险,难不成小日本还能够翻过庐山来偷袭第4军、第8军还有第70军身后?” 整个庐山呈东北-西南走向,南(昌)浔铁路便从庐山的西北麓穿过,从地图上看,第4军、第8军还有第70军沿南浔线梯次展开,身后便是庐山天险,所以的确不用担心小日本会翻过庐山偷袭他们的身后。 徐十九也不反驳,只用竹竿在沙盘上划了条弧线,从九江深入鄱阳湖,径直插向庐山侧北的星子县,接着画了个大大的叉叉,最后沉声说道:“小日本的一贯伎俩就是,一旦正面受阻便会迂回侧翼,这次恐怕也不会例外,一旦从南浔线正面的攻势受阻,小日本必定会故伎重施迂回我身后,而星子县,将会是小日本的首选。” “为什么是星子县?而不是德安?”杨绍任拿起竹竿画了另一条弧线,从九江深入鄱阳湖直插德安,然后说道,“日军走鄱阳湖水路完全可以直达德安城外,占领德安就可以直接截断南浔线,小日本为什么要舍德安取星子?” 徐十九说道:“德安是控扼南浔线的重镇,更是我第l兵团身后咽喉要害所在,所以必然会有重兵驻防,日军若直接侧击德安,战事就可能陷入胶着,届时非但无法动摇南浔线正面的**,侧击德安的日军还有可能反过来被**合围在德安。” 停顿了一下,徐十九又接着说道:“而侧击星子县就不同了,星子县就在庐山侧背,日军一旦攻占星子,就能经温泉镇直接攻占马回岭,马回岭一失守,南浔线正面的第41第8还有第40军各部必定全线动摇。” “有道理。”冯圣法点头道,“星子的确是我第l兵团的薄弱点。” 杨绍任并没有跟徐十九做意气之争,当即向冯圣法提议:“师座,不如立即电告薛总司令,尽快加强星子县的防御力量。” 徐十九也接着说道:“师座,你最好再向薛总司令提个建议,将第l兵团所属各军、各师的炮兵全部集中起来,统一部署在庐山各峰的制高点上,还有重机枪,最好在每个控扼南浔线的山头上建立重机枪阵地,借助地形之利,必然可以大量杀伤日军。” 冯圣法想了想,断然说道:“我这就去德安,当面向薛总司令提议。” 事实上,不等冯圣法提议,薛岳也已经发现了星子这个防御薄弱点。 薛岳的第l兵团虽然拥有十个军二十多个师将近三十万官兵,但由于蒋委员长采取片面的抵抗策略,过于强调寸步不让、寸土必争,这就迫使**只能处处设防,处处分兵,结果第l兵团小三十万人往九江、德安地区一摊,就不见影了。 而小日本由于是进攻方,选择余地就要大得多,在战斗没有打响之前,小日本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方向发起进攻是非常难于判断的,但战争也有一定的规律可循,凭借丰富的经验薛岳仍判断出,日军在攻占湖口后下一步必然会向湖对岸的九江发起进攻。 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长江以北到大别山以南区域太过狭窄,最多展开一个师团,小日本的主力兵团没办法展开,而且沿这条线路攻击武汉,**就能利用大别山的崇山峻岭向日军的后勤补给线发起无休止的袭扰,日军将疲于奔命。 所以,小日本一定跨过鄱阳湖,继续沿长江南岸进攻武汉。 九江背面是长江,腹部又是鄱阳湖水面,日军借助海军可以迅速集结、调动兵力,又有强大的舰炮火力支援,所以九江是断然守不住的,薛岳便向武汉统帅部提议放弃九江,统帅部最终也默认了薛岳的这一请求。 小日本在占领九江后将会面临两种不同选择,一是沿着长江南岸继续向西北进攻,直插武汉;二是沿着南浔线直取南昌,然后西出新余、宜春,奔袭长沙,来个战略大迂回,一举截断广汉铁路,配合江北日军将**主力合围在大湖广。 作为第l兵团总司令,第一种情形不需要薛岳操心,因为日军若沿长江继续向西,就进入张发奎第兵团防区了,薛岳要考虑的是第二种情形,一旦日军沿南浔线大举南下,他的第l兵团该怎么扼住小日本的攻势。 对沙河、金官桥、黄老门一线的正面阵地,薛岳还是有信心的,他唯一担心的,还是第l兵团身后,尤其是庐山侧背的星子,更是整个防御体系的薄弱点,薛岳正在犹豫,要不要把74军或者军调往星子加强防御。 “报告。”副官忽然进来报告,“58师冯圣长求见。” “冯圣法?他来得正好。”薛岳当机下了决心,星子不能不守,调74军上去又似乎有些奢侈了,调58师去则正合适,当下吩咐副官道,“请他进来。” 其实,薛岳要调58师去守星子还有一重考虑,他要借机统一军令。 **内部派系林立,大的有何应钦系、陈诚土木系,小的有胡宗南系、汤恩伯系,已经消亡的有张治中警卫系,蒋委员长为了搞平衡、玩制衡,又经常在各个派系中动手脚,最后造成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军令很难真正统一。 兰封会战的失利留给薛岳的记忆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他绝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在大战之前,薛岳最先要着手解决的就是军令统一的问题,薛岳很清楚,他的出身跟藉贯始终是个问题,因为他是广东人,而蒋委员长讨厌广东藉将领是出了名的,薛岳能当上第l兵团总司令,是因为蒋委员长实在找不出别人了。 薛岳有理由担心,九江-德安会战中会再出一个桂永清。 薛岳心里更清楚,第l兵团的几个集团军司令、军团长还有十几个军长未必会拿正眼瞧他,仗打到节骨眼上,需要部队堵枪眼做出牺牲时,这些个军长、军团长或者司令就很可能拒不执行命令,所以,薛岳想先杀只鸡给这群猴看。 薛岳选的这只鸡就是俞济时,这可是一只比猴还要难缠的鸡。 薛岳要分拆74军,将冯圣法的58师调去守星子,已经升任第36军团军团长的俞济时当然不高兴,58师是俞济时的起家部队,俞济时一向视58师为他的自留地,又岂容薛岳染指?可58师名义上毕竟隶属于第l兵团,俞济时不敢明着抗命,便通过族叔俞飞鹏走通了第九战区总司令长官陈诚的门路,让陈诚向薛岳施压。 陈诚深知俞济时是老蒋红人,便跟薛岳提了一下。 但薛岳这次发了狠,兰封会战**各部军令不一酿成的恶果给他的教训丨太深刻了,薛岳深知,要想打赢小日本,要想在九江、德安打个翻身仗,第l兵团的军令就必须统一,像桂永清、黄杰、龙慕韩这样的例子绝不能重演,所以当陈诚委婉表示可以调冷欣第师去星子时,薛岳断然予以拒绝。 第6章杀鸡儆猴 “咣”俞济时把手中茶盏恶狠狠掼地上,冲着第l兵团司令部方向愤怒咆哮,“他薛岳想于什么?他是想杀鸡给猴看吗?可惜我俞济时不是鸡” 74军副军长兼5沛长王耀武、9军军长陈安宝还有第36军团参谋长马君彦都没敢吭声,陈安宝是初来乍到还不熟悉俞济时这个长官脾气,所以不敢随便表态,而王耀武和马君彦是太了解俞济时了,知道他绝不会善罢于休,劝也白搭。 薛岳这次看起来真是铁了心要治一治俞济时,让别的军长司令有所顾忌。 但俞济时也不是这么容易服软的,厮混军界这么多年,除蒋委员长他谁都不在乎、谁的帐都不买,当年他在浙江当保安处长,因为一言不合就敢当着当时浙江省主席鲁涤平的面殴打鲁的亲信杨绵仲,而且公然辱骂鲁,让鲁涤平这个老军阀很是下不来台。 一句话,俞济时的骄横跋扈是出了名的,他不仅是黄埔一期生,更是奉化人,而且还是蒋委员长的远房外甥,这几重身份摆在那里,俞济时想不横都不行,自黄埔出来,还真没什么人能拿俞济时怎样。 “参谋长。”俞济时转过身来,盯着马君彦气鼓鼓地说道,“马上给武汉发报,就说我军团在兰封会战中伤亡太大,老兵疲惫不堪,刚募的新兵又未经训练,实难堪一战,故此申请调往后方整训丨请委座裁夺。” 也就俞济时有这大口气,换别人还真不敢把事情捅到老蒋那里。 老蒋对俞济时还真维护,像俞济时这么搞法,换别人老蒋把他撤职都是轻的,然而亲疏有别,俞济时还真就不一样,老蒋接到电报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电训丨斥,而是把第九战区总司令长官陈诚找来,商量对策。 陈诚也不敢随便乱表态,薛岳跟俞济时间的顶牛已在第九战区闹得沸沸汤汤,作为第九战区的总司令长官,陈诚当然不愿意事势继续发展下去,甚至于失控,但问题是,这件事情的确是不太好处理 理智上陈诚倾向于薛岳,认为俞济时顶撞薛岳此风断不可长,若不严惩俞济时,薛岳在第l兵团的威信将荡然无存,那就只能临阵换大将了。 但是在情感上,陈诚却又倾向于俞济时,因为俞济时是奉化藉人,又是蒋委员长的远房堂外甥,蒋委员长非常欣赏俞济时这个晚辈,而陈诚对蒋委员长素来都是亦步亦趋,蒋委员长喜欢的就是他欣赏的,小委员长的雅号不是白叫的。 蒋委员长再三催问,陈诚才小心翼翼地道:“委座,要不还是换冷欣师上去?” 陈诚的建议其实还是和稀泥,既不把俞济时第36军团从德安调下来,也不按薛岳的意思把第74军分拆掉,把第58师单独调往星子,这么做的好处就是既不会太过削弱薛岳在第l兵团的威信,同时有限度维护俞济时。 蒋委员长想了想,最终却还是说道:“还是把36军团调下来吧。” 蒋委员长都表了态,陈诚当然是立即照办,其实这次老蒋还真不是出于维护俞济时的考虑才做出的决定,薛岳跟俞济时已经闹得很僵,第l兵团的十几个军长、军团长还有集团军司令都在看好戏,这情形下老蒋只有两个选择,或者把薛岳调离,或者把俞济时摘出。 调离薛岳不用考虑,如果有人能替代薛岳,一开始老蒋就不会让薛岳去九江德安,所以就只能把俞济时摘出来,让他带着第36军团去长沙休整,说起来74军在兰封会战中的确是损失惨重,也的确应该给几个月的时间来休整。 然而电报到了德安,却像石沉大海再没了回音。 薛岳这次真发狠了,他知道第l兵团的十几个军长、军团长还有集团军司令都在冷眼旁观,这时候退一步军令就别再想统一了,所以宁可不当这个兵团总司令,他也要实现军令统一,也要把俞济时的第74军扣在德安。 很快,蒋委员长又发来了口述电令。 最后薛岳只给蒋委员长回了一句话:部队调不下来。 蒋委员长在武汉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再一次翻出花名册,把**当中的十几个高级将领扒拉来、扒拉去,发现有能力的资历不足以服众,资历足够的能力又不足以担此重任,还真就找不出一个能够顶替薛岳的。 到最后,蒋委员长不仅训丨斥了俞济时,同时还勉励了薛岳几句。 见老蒋出面都不管用,俞济时这下也没辙了,只能服软,别的集团军司令、军团长还有军长也服了,俞济时这么牛气的人物都让收拾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服的?得嘞,今后就别再打什么小九九了,铁了心在德安跟小日本死磕吧。 就这样,冯圣法第58师被调到了星子,担当侧背防卫。 调令下来,冯圣法没有一丝耽搁,当即集合部队准备开赴星子,在部队开拔前,冯圣法就带着徐十九和两个警卫先一步到了星子,冯圣法深知肩上责任重大,58师能否守住星子将直接关系到南浔线正面二十几万大军的生死存亡,所以他不敢有一丝的掉以轻心。 江西跟浙江虽然相邻,但道路交通状况却犹如天壤之别,当时浙江省的几十个县已基本上通了公路,但江西省却只有廖廖几条公路,星子跟德安之间也没有公路相连通,只有一条弹石路贯通,勉强可以供两辆大车并行,汽车也能勉强通行。 冯圣法的轿车一路颠簸过了马回岭,就开始进入星子县地界,星子县位于庐山南麓,属于山区地形,境内峰峦林立,不仅山高,而且险峻,足以对大军的展开构成严重的阻硬,尤其是机械化程度较高的日军,影响更大。 徐十九从路边郁郁葱葱的山峦上收回目光,回头对同样正在观察窗外山势地形的冯圣法说道:“师座,这里地形倒是不错,小日本最多展开一个联队,所以既便小日本真出兵侧击星子,我们也不用面对小日本一整个师团了。” 冯圣法只是轻嗯了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汽车拐弯越过一山坳,前方视野当中忽然出现了一片谷地,这片谷地极为开阔,少说也有近千米宽,谷地前方更是一马平川,更远处还隐约可见湖面,想来便是鄱阳湖了,在那平原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民居,想来就是星子县城了。 一看到这地势,冯圣法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停车。”冯圣法喊停汽车,然后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徐十九知道冯圣法在担心什么,他半道还说地形不错,可到了星子县再一看,局面就不那么乐观了,因为星子县紧挨着鄱阳湖便是大片的开阔地,而且这中间河道纵横,利用这些河道,小日本的炮艇运输船可以迅速调动兵力,展开进攻。 也就是说,星子县城是根本不可守的,也根本守不住。 真要死守,别说区区一个58师,就把俞济时的第36军团全调过来,只怕也不够小日本塞牙缝的,因为小日本的轻巡洋舰、炮艇可以给步兵提供强大火力支援,面对小日本绝对优势的炮火,淞沪会战的悲剧将重演。 星子县城不能守,就只能放弃 可星子县城一旦失守,日军便能在鄱阳湖西岸建立稳固的前进基地,其后续部队和辎重装备就能源源不断地上岸,这也意味着日军将可以向58师发起连续不断的猛攻,冯圣法不能不担心,面对日军的连续猛攻,58师又能支撑多久? 冯圣法低着头在沉思,徐十九却在观察山谷两侧那两座山峰,这两座山峰不算太高,海拔也就四五百米,也不大,延绵最多四五里,却非常险峻,除了背对鄱阳湖也就是马回岭的方向还算平缓外,其余三个方向都非常陡峭。 更有利的是,这两座山峰就像是两尊门神控扼着这片山谷,星子县通往外界的唯一陆上通道便从这片山谷中穿过,58师只要控制这两座山峰,小日本既便攻占了星子县城,也仍是囚笼里的老虎,蹦跶不出什么花样来。 当下徐十九提议道:“师座,不如我们到那边山上看看吧?” 冯圣法正要点头时,副官张少杰却忽然劝阻道:“师座,眼看天色就要黑了,山道多崎岖,而且山中蛇虫横行,要不还是改天吧?” “不用改天,就今天。”冯圣法却不以为然地道,“我们革命军人连死都不怕,还怕区区蛇虫走兽?”说完冯圣法便带着徐十九径直走向一条直入山中的岔道,张少杰没辙,只能带着另外一个警卫匆匆跟了上去。 在山脚下,冯圣法一行意外碰到了一个老猎户,听说**老总要在这里看地形,还要打鬼子,老猎户便自告奋勇要求当向导,冯圣法欣然同意,也不无振奋,不管怎么说,德安的父老乡亲至少还是坚定支持**的。 老猎户一边领着冯圣法一行上山,一边跟他们说道:“几位老总,这叫东孤岭,山谷那边稍小些的山头叫西孤岭,故老相传,这东西孤岭原本是连在一起的,名叫大孤岭,那可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因为挡住了星子通往外界的通道,结果某位老祖宗一怒就带着子孙生生凿开了大孤山,然后就留下了这片山谷还有东西孤岭。” 徐十九闻言莞尔,倒是没想到还有江西版的愚公移山。 说着话,一行人很快就登上了东孤岭主峰,这时候正是七月初,太阳虽已下山,天色却还没黑下来,站在东孤岭主峰往下俯瞰,整个星子县城以及四周的平原,还有更远处的鄱阳湖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第7章冈村的激将 薛岳在九江、德安紧锣密鼓经营防线,冈村宁次那边也没闲着。 在连续攻占安庆、马当、彭泽以及湖口之后,波田支队终于师老兵疲,无论是人员还是装备消耗都很大,因而不得不在湖口休整了十天,十天后淞浦淳六郎的第10沛团终于从日本本土赶到湖口,遂即便向鄱阳湖对岸的九江发动了进攻。 民国年(1938年)7月日凌晨,日军冒雨趁夜潜入鄱阳湖,在姑塘以南预l沛阵地顺利登陆,自从波田支队突袭安庆得手之后,小日本似乎是尝到了甜头,竟连连趁夜间发动突然袭击,可悲的是,**竟每每疏于防范,让小日本一次又一次得逞。 显而易见,自从淞沪会战之后,随着数以十万计训练有素的老兵的阵亡,**的整体素质已严重下降,这要在淞沪会战中,小日本敢在夜间突袭,**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但现在的**已经不再是淞沪会战时的**了。 预l后来驰援的顾家齐第沛都是徐州会战之后征发湘西山民整编而成,这些湘西汉子霸蛮,打起仗来不要命,个顶个都是英雄好汉,但他们根本就不懂怎么打仗,小日本还在千米外,他们就开始打枪,长官还没下令,他们就开始冲锋,结果,在小日本舰炮野炮群、机枪群以及坦克的扫射下,成片成片地倒了下来,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这是时代的悲剧,更是国家、民族的悲剧,如果给这些湘西汉子一定的军事训练,他们就将成为抗日战场上一支令人生畏的武装力量,但是已经被全线溃败搞得焦头烂额的蒋委员长已经根本顾不了这许多了,前线部队打光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纠集更多的军队,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就这样,无数来自湖南、四川、广西、贵州还有云南的壮丁被拉到了战场上,然后很快就伤亡殆尽,然后国民政府又到处抓壮丁,结果部队的规模越来越大,数量越来越多,兵员素质却越来越差,综合战斗力也越来越弱,俨然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预l沛和第沛很快就被松浦师团给打垮了,日军也在湖西获得了一块立足地。 日军在占领九江之后,面临着两种选择,一种是沿长江南岸西进,直插武汉,另一种就是沿南浔线南下,取南昌,经新余、宜春直取长沙,这两种选择各有利弊,就这事日军大本营也在争吵不休,但冈村宁次却俨然已经做出决定。 第10沛团师团长松浦淳六郎大步走进司令部时,发现司令官冈村宁次正站在悬挂墙上的大地图前出神,从形象上看,冈村宁次跟他的赫赫凶名其实并不相符,他身材瘦削,鼻梁上还架着副眼镜,若脱掉军装,绝没人会把他当成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 “司令官阁下。”松浦淳六郎啪地收脚立正,朝冈村宁次重重鞠首。 “松浦桑,你来了。”冈村宁次转过了身来,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两片薄嘴唇也紧抿着,嘴角微微下撇,眼镜后面的目光不是很锐利,却很冷浚,这样的人大多意志坚定而且固执,很难因为外界因素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哈依。”松浦淳六郎收拢双手并在大腿外侧,再次鞠首。 冈村宁次随意地摆了摆手,又抚着松浦淳六郎的背部把他引到大地图前,然后伸手指着庞大的地图说道:“松浦桑,面对这幅地图,你有什么感想?” 松浦淳六郎不假思索地道:“大,很大,这是一片很大的土地。” “是啊,很大,比九州、四国岛都要大。”冈村宁次轻轻颔首,深有感触地说道,“可这只不过是整个支那庞大疆域中的很小一部份,刚才我还在想,帝国要想占领整个支那,只怕是绝无可能,这就好比一条小蛇想吞下一头大象,非要强吞,结果只能撑破肚皮而亡。” 松浦淳六郎道:“帝国并不需要占领整个支那,只需要迫使支那政府投降就可以了。” 冈村宁次没有就松浦的观点做任何置评,又问:“那么松浦桑,怎样才能够迫使支那政府投降呢 松浦淳六郎道:“只要消灭支那军的主力,支那政府就会投降。” 冈村宁次又道:“可要想消灭支那军的主力并不容易,淞沪会战、徐州会战,皇军都试图抓住支那军主力,并加以歼灭,但最终皇军都没能如愿,此次武汉会战,松浦桑认为皇军有机会歼灭支那军的主力集群吗?” 松浦淳六郎道:“这个,应该有机会吧。” “看来松浦桑并不确定,呵呵。”冈村宁次微笑了笑,遂即脸色转冷,躲在眼镜后面的眸子里也流露出一抹寒光来,沉声道,“那么我来告诉你,此次武汉会战要想抓住并且全歼支那军主力根本就没有可能,事实上,如今的支那军根本就没有什么主力之说,你今天歼灭了五十个师,转天他们就能重新编成一百个师,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也只有大本营的那些蠢货,才会妄想通过歼灭支那军主力来迫使支那政府投降。” 松浦淳六郎瞠目结舌,失声问道:“那要怎么做才能迫使支那政府投降?” “支那政府是不可能投降的,至少蒋介石不可能投降。”冈村宁次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从文件夹里翻出来一份文件,从桌上推给松浦淳六郎,然后说道,“外务省其实早已经跟蒋介石私下接触过,遗憾的是,帝国根本无法接受蒋介石开出的条件。” 松浦淳六郎拿起文件随便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竟然有日军无条件撤出占领区这一条便再没有兴趣往下浏阅了,正如冈村所说的,要想帝国接受这样的条款是绝无可能的,现在既便中国政府投降,华北、华东也必须自治。 道理是明摆着的,一个统一的中国绝不是大日本帝国所愿意看到的。 冈村宁次站起身,重新走到大地图前,背着手说道:“所以,要想迫使支那政府投降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帝国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割裂整个支那,尤其是几条铁路于线必须彻底切断,只有这样,支那的地方实力派才有可能冒头,中国才可能陷入事实上的分裂,帝国才有可能一步步蚕食掉整个支那。” 松浦淳六郎的战略眼光明显不及冈村宁次,听得有些头晕,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那就是要切断中国境内的几条铁路于线,眼下津浦、胶济、平汉这几条铁路已被日军控制,陇海线也已经被切断,只剩下浙赣、广汉线还没有被切断。 冈村宁次的战略眼光还真不是吹嘘的,这老鬼子的确看到了中日战争的关键节点。 以小日本的国力、军力要想军事上占领整个中国,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先不说日本政府的财政能不能够负担得起庞大的战争支出,就真占领了中国,庞大的驻军以及所需的各项开支就能够把日本的财政拖入无底深渊。 所以,日本政府最恰当的做法是,尽可能地消灭掉蒋介石的中央军,尽可能地打击蒋介石的威信,同时截断中国境内三纵三横六条铁路主于线,从战略层面扼杀**展开战略反攻的可能性,然后扶持各个地方实力派,使中国陷入事实上的分裂。 到目前为止,日本还在沿着正确的道路往前走,而再下一步,日军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围歼武汉的**,同时截断浙赣铁路以及广汉铁路。 松浦恍然道:“司令官阁下,接下来是不是沿南浔线进攻南昌?” 冈村宁次轻轻颔首,又拿起木竿在地图上划了一道很长的弧线,从南昌直插长沙,最后放下木竿回头对松浦说:“松浦桑,控制南浔线是你师团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然后,你师团还要继续向西取长沙,将广汉铁路拦腰截成两断。” “哈依。”松浦淳六郎猛然收脚,再次重重鞠首。 冈村宁次又抚着松浦淳六郎的背,特意叮嘱道:“松浦桑,这次你的对手是支那军中极有名的悍将,薛岳,此人在兰封会战中虽然输给了土肥原桑,但那不是他的原因,当时如果不是几个支那军高级将领临阵脱逃,第14师团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撤销编制了。” 松浦淳六郎心下颇不以为然,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很认真地倾听着。 冈村宁次内心其实也未必有多看重薛岳,一个**将领而已,再厉害还能跟帝国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才生比?冈村宁次之所以专门叮嘱松浦淳六郎,其实是想来个激将,激励松浦师团在接下来的南浔线攻势中打得更加卖力,仅此而已。 冈村宁次的激将无疑是有效果的,松浦淳六郎是带着股戾气离开的司令部,他已经在心底发狠,这次非要在南浔线将薛岳的第l兵团打个落花流水,虽说第l兵团足有二十多个师将近三十万大军,但松浦淳六郎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冈村宁次没有想到,松浦淳六郎更没想到,等待松浦师团的将是一场残酷的拉锯战,一场残酷到让意志坚定如冈村也产生动摇的血战。 第8章血战南浔 日军对南浔线的攻势从一开始就相当不顺,松浦师团甚至还没来得及向南浔线正面的**展开攻势,就出现了相当数量的减员,造成松浦师团减员的并非**的子弹,也不是中国空军的轰炸,而是鄱阳湖区潮湿、闷热的气候。 松浦师团是一个临时编成的特设师团,是以第沛团留守本土的人员为基于,补充进后备役编成的,编成时间甚至还不到两个月,部队拉到九江之后,冈村宁次又从各战斗师团抽调了一批有经验的军官补充进第10沛团。 这样一个师团,甚至官兵都互不熟悉,进行一定的训练是很有必要的。 但鄱阳湖区实在不是理想的练兵场所,78月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白天骄阳似火,夜间蚊蝇无数,庞大的鄱阳湖将海量水汽源源不断地蒸发上来,整个沿湖、沿江地区就像个巨大的桑拿房,真能够把人生生蒸死。 于是,疫疾便不可避免地爆发了,每天都有数十上百人因为生病而倒下,四个野战医院人满为患,如果不是病得实在太严重,甚至根本没资格躺到野战医院的床上,到最后甚至出现了病殁,几百个来自熊本、岛儿岛的狂热渔民,甚至还没来得及打上一枪,就已经实现了为天皇陛下献身的愿望,魂归东瀛岛去了。 当然,这点小小的减员是绝对动摇不了松浦淳六郎的,更动摇不了冈村。 经过短暂整训丨之后,松浦师团便向南浔线正面的薛岳兵团发起了猛烈进攻,最先遭到松浦师团攻击的是金官桥,而守在金官桥阵地上的是欧震的第4军。 这个第4军就是当年北伐战争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军第4军,虽时移势移人事变迁,但当年那支北伐铁军的铮铮风骨犹在,第4军现任军长欧震更是北伐战争中战功彪炳的叶挺**团的营长,平江、汀泗桥、贺胜桥,欧震无役不从,无役不胜,总攻武昌,欧震更是身先士卒,第一个爬上武昌城头 这样一支铁军,这样一位铁骨铮铮的将军,当然不是好惹的。 最开始,松浦淳六郎还显得趾高气扬,根本没把**放眼里,这鬼子世家出身,自视甚高,他以为,坂垣征四郎能凭借半个师团打下大半个华北,土肥原贤二能凭借一个师团在中原搞风搞雨,他松浦淳六郎也没有理由打不垮对面的薛岳兵团。 但是甫一交手,松浦淳六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过于乐观了,**已经在庐山西北麓经营了一个多月,不仅挖掘了几百公里长的战壕工事,更修建了大量的明暗碉堡,更糟糕的是中**队的战斗经验也要比松浦师团丰富,前哨战,松浦师团就没占到过便宜。 第4军自从打完淞沪会战之后,就一直在江西宁国整训丨经验能不丰富? 前哨战,又叫摸哨战,在大战之前,双方都会派谴一些小股部队渗透进入对方阵线,或者刺探情报,或者搞破坏,反正就是尽可能地扰敌疲敌,尽可能地削弱对方部队战斗力,为本方部队的进攻或者防御减轻压力。 前哨战的规模都不大,一般都是一个班组十几个人,但每天几个班组加起来就多了,松浦师团在前哨战中又总吃亏,累积的伤亡就更不可小觑,通常每天都得伤亡一百多号人,松浦淳六郎气得嗷嗷叫,却又无可奈何。 松浦师团在金官桥猛攻了十几天,伤亡了两千余人,却连第一道防线都还没有突破,这个结果让松浦淳六郎怎么也无法接受,虽然冈村宁次并没有说什么,但这种无声的责备让松浦淳六郎更加难受,他仿佛间看到冈村宁次正站在跟前,正用眼镜后面那双冷浚的眼神打量着他,他仿佛在说:松浦桑,你太让我失望了。 松浦淳六郎恼羞成怒,决定使用糜烂毒气。 糜烂毒气属化学武器,国际公约是明文禁止使用的,但小日本根本不管这些,当时英法两国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向德国,对日本更多采取绥靖政策,美国如果没有别的国家去唤醒只怕永远都不会走出孤立政策,至于苏联,也是有心无力,所以小日本无所顾忌,国际公约在日本政要眼里根本就是废纸。 早在淞沪会战的宝山之战,日军就曾使用过化学武器,但当时还在实验阶段,所以并未大规模运用到实战当中,但是时隔一年后,日军的化学武器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诸如催泪瓦斯、芥子毒气、光气、二笨氢胂等毒气开始大规模使用。 欧震第4军的防御工事构筑得很坚固,面对日军舰炮、野炮群以及航空兵的狂轰滥炸他们都坚持了下来,但是再坚固的防御工事也无法挡住毒气,当一发又一发毒气弹落在阵地上而没有立即爆炸,只是噗噗冒烟,第4军的官兵甚至当成了哑弹。 结果是极其惨烈的,毫无防备的第4军官兵遭到重创,数百官兵直接死于毒气,上千官兵陷入休克当中,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轻易突破第4军第59师、第90师防御阵地,并用刺刀将休克的**官兵逐一杀害。 第4军遭受重创,欧震不得已只能收缩防线,利用庐山地利,在吊家洼、朱家山、老虎坎、孔家山一线重新构筑阵地。 小日本尾随而至,并再次使用了糜烂性毒气,第4军再次遭受大量人员伤亡,但这次第4军没有继续后退,就连欧震也扣着钢盔上到了一线阵地,第4军官兵众志成城,终于隔河挡住了松浦师团的攻势。 天色近晚,日军终于撤了,空气里弥漫的恶臭却仍未散去。 第4军军长欧震悄然来到了59师的阵地上,大战刚结束,整个阵地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疲惫到了极点的官兵们靠着战壕就睡着了,有个扛着少尉军衔的小军官,嘴里叼着根烟卷,幽红的烟灰落入胸口都没能把他烫醒。 没有人注意到欧震的到来,官兵们全睡着了,此时此刻,也许只有阵地最前沿的警戒哨还保持着清醒,还在用他们警惕的眼神监视着前方的小日本,作为一支从血与火中走出来的精锐之师,第4军官兵任何时候都不会放松警惕。 欧震穿过弯弯曲曲的交通壕,眼前豁然开朗。 但是呈现在欧震面前的景象却让他不忍卒睹,这是一处临时设置的战地救护站,潮湿肮脏的泥地上横躺着一排排的伤员,这些伤员脸上、手上还有颈上肌肤大多已经糜烂,样子极为吓人,有些伤员正在哀哀呻吟,更多的,却已经没了声息。 就这片刻功夫,欧震便看到医护兵给十几个伤员盖上了裹尸布。 第59师师长张德能正在战地救护站看望伤员,一抬头却看到了欧震。 “军座,你怎么来了?”张德能迎上前来,顺手又从副官手中接过一副防毒面具递给欧震,一边关切地说道,“这里的芥子毒气还没散尽,军座还是戴上这个吧。” **最早编成的十个德械师,防毒面具是标准装备,后来装备的四十九个调整师、整理师就把防毒面具等一些奢侈装备给省掉了,至于像第4军这样的部队,更是从未装备,张德能手里拿的这副防毒面具还是从小日本那里缴获的。 欧震轻轻推开张德能递过来的防毒面具,问道:“部队伤亡情形如何?” 张德能叹了口气,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欧震也不催促,只是望着张德能不说话,张德能便抱着头蹲了下来,嗷嗷地失声痛哭起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铁打的军人,一个统帅千字的将军,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第59师参谋长上前来,哽咽着对欧震说道:“军座,我们师算上师部的伙夫马夫、医护兵通讯兵和参谋,全加一块都已经不足五百人了。”说着参谋长又向着欧震噗地跪下,嚎啕大哭着哀求,“军座,你就给我们59师留点儿种子吧。” 欧震用力闭上眼睑,强忍着才没有让泪水夺眶而出,他知道59师在前面打得苦,却不知道59师竟苦成这样,他知道59师伤亡大,却不知道59师的伤亡竟然这样大,全师剩下的人员加一块竟然都凑不齐一个整营了。 但欧震不能心软,哪怕59师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他都不能心软 就像第4军被薛岳摆在整个外八字阵形的最前沿,哪怕全军拼光,薛总司令只怕也不会皱下眉头,这无关乎残忍,也不是冷血,而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必须付出的代价,还是那句话,战争,注定要死人,摊上谁那就是谁。 张德能的嚎啕大哭还有59师参谋长的跪求终究没能改变欧震的决定,再睁开眼睑,欧震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浚,对着抱头痛哭的张德能说道:“军部警卫营我已经带来,这就补充给你们59师,但5审…¨不能撤” 摞下这句话,欧震转身就走,却没人看到,当欧震转过身去,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第9章侧击星子 这个七月,安庆的天气一样潮湿、闷热。 既便到了深夜,也还是热得让人睡不着,冈村宁次从榻榻米上坐起来,发现额上、脸上还有身上全是汗水,整个人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黑暗中还有嗡嗡嗡嗡的蜂鸣声,就像有几十架、上百架轰炸机正对着他狂轰滥炸。 那不是轰炸机,是蚊子,却要比轰炸机更加可怕。 松浦师团刚刚发来电报,说九江已经出现了疟疾,作为一名高级指挥官,冈村宁次深知疟疾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一旦在军中大规模爆发,后果将不堪设想,而更让冈村宁次担心的是,九江潮湿、闷热的气候以及大量的**尸体,又是携带着疟疾病原的蚊蝇大量滋生的温床,疟疾的大规模爆发,似乎已经是无法避免了。 冈村宁次已给大本营发去电报,请求紧急提供奎宁水,第ll军库存的奎宁水、奎宁片也正装船运往前线,为了尽可能快、尽可能多地将奎宁水、奎宁片运上九江前线,冈村宁次甚至暂停了军需给养的输送。 但这并不是冈村宁次最担心的,疟疾虽然可怕,现在毕竟还没有大规模爆发,最让冈村宁次忧心如焚、夜不能寐的还是九江、德安的战局,松浦师团对南浔线的攻势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弹药消耗无算,却毫无进展。 武汉会战,日军大本营对冈村是寄予了厚望的,华中派谴军司令官钿俊六还专门把冈村叫去南京长谈,除此之外,冈村宁次第ll军的兵力也要比东久迩宫捻彦的第军多出一个半师团,冈村宁次振奋之余,也深感肩上责任重大。 开始阶段,还算是顺利,在日军序列当中只能算杂牌部队的波田支队势如破竹,连克安庆、马当以及湖口,最后连九江也一鼓而下,就在冈村宁次认定**已经军心涣散,京沪大溃败即将要重演时,薛岳却在南浔线给了他当头一棒。 想到南浔战局,冈村宁次顿时再没有一丝的睡意,当下披衣起身,推开卧室门走进了书房,书房里灯亮着,不过发电机提供的电压并不稳定,灯光忽明忽暗,给原本就显得昏暗凝重的书房更增添了几分压抑的气氛。 冈村宁次长舒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浊气吐尽,然后走到书桌上拿起放大镜一脚踏上平放在地板上的大地图上,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前,日本政府的确是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其中一项准备工作就是地图。 沿海京沪、平津地区,尤其是东北四省,小日本都曾派出工程人员秘密绘制过地图,但是中国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小日本既便暗中测绘了几十年,也无法将整个中国测绘成图,不得已,只能派特工人员从中国方面窃取地图。 此刻被冈村宁次踩在脚下的这幅地图就是十几年前由坂西机关从北洋军阀孙传芳的机要室里窃取的,对这副地图冈村宁次是非常的不满意,上面不仅标注混乱、错误百出,更加让人气愤的是,还有许多常识性的错误。 但没办法,再不满意冈村宁次也只能用这幅地图。 冈村宁次的目光随着放大镜在地图上一点点移动,最终停留在了星子,关于侧击星子这个方案,冈村宁次已经酝酿好几天了,航空兵报告说,星子附近只有少量中国驻军,而且还有一条可供汽车通行的石子路直通马回岭,若能有一支强有力的部队迅速攻占星子,就能在南浔线正面**做出反应之前占领马回岭。 日军一旦占领了马回岭,不但能将南浔线拦腰砍成两截,更能将云集庐山北麓、西麓的几十万**一举合围,届时,松浦师团再从南浔线正面碾压,**必然兵败如山倒,这一战也就将成为又一个忻口会战。 然而让冈村宁次犹豫的,是他手中的兵力严重不足。 别看第ll军帐面上的兵力有五个半师团,但现在真正到位的却只有松浦师团、波田支队以及由华北驻屯军扩编而成的第师团,波田支队此前连续作战已经师老兵疲,本间雅晴的第师团要担负瑞武路的攻击任务,南浔线实际只有松浦一个师团。 松浦师团经过此前半个多月的恶战,兵力已经锐减至不足一万人,这点兵力维持对南浔线的攻势尚且有些勉强,哪里还抽得出兵力侧击星子?如果强行分兵,一旦南浔线正面的**反应过来,趁势反击,搞不好就连九江也会丢掉。 冈村宁次忍不住又在心底咒骂起大本营的官僚,武汉会战开打都快俩月,第沛团、第沛团还有第10沛团居然还没到位,这办事效率也太低下了些,就这效率,天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打到武汉城下。 冈村宁次其实冤枉日军大本营的官员了,他们真不是有意拖延。 随着中日战争不断升级,规模不断扩大,人员伤亡、装备损失也变得越来越大,小日本战争机器的运转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第沛团、第沛团还有第10沛团先后参加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及徐州会战,人员、装备损失极大,要想重新补充齐整并恢复到战前的水准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日军大本营、后勤部的官员们快都快把自己的头发给揪光了。 但当时小日本的综合国力毕竟远胜于国民政府,虽然困难,但到了八月上旬,第第沛团还有第10沛团终于补充齐整,并先后赶到了九江战场,遂即兵分三路向**发起了进攻,第沛团沿大别山以南、长江以北的狭窄地带直扑武汉最后的门户田家镇,第沛团则在波田支队的配合下沿长江南岸直扑瑞昌。 至于伊东政喜的第10沛团,则按照冈村宁次酝酿已久的思路,乘船渡过鄱阳湖,向**的“薄弱点”星子发动了突袭。 于欢一大早起来便感到有些头重脚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微烫,强撑着起来给自己负责的十几个伤员轻理完伤口、换过药,便准备去找曹娇要几片奎宁片,于欢怀疑自己也得了疟疾,这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欢原本是想追随舒同文也去延安的,却遭到了家里的坚决反对,这一次就连一向疼她的表姐叶茹雪也没有支持她,退而求其次,于欢只能够加入十九大队,家里原本也是坚决反对的,但于欢以死相逼,父母也只能让步。 于欢想得有些天真,她认为现在既然国共都已经合作了,那么总有一天她跟舒同文会在抗日战场上相遇,到时候再偷偷跟舒同文参加八路军就是了,到时候父母也管不着她了,她却不知道,她险些就再见不着舒同文了。 于欢找到卫生队队长曹娇一问,奎宁片早没了。 日军的医疗条件远胜**都被疟疾所困扰,**就更加难熬了,松浦师团因为感染疟疾死了几百人,松浦淳六郎就在那里急得跳脚了,**这边却每天都有上百人死于疟疾,更让人揪心的是,各个部队的部队长们还束手无策。 由于民族工业孱弱,国民政府甚至就连一盘纱布都要依赖进口,像磺胺粉、奎宁、麻醉剂这样的急救药品就更不用说了,九江德安战场大规模爆发疟疾后,国民政府急向英、法等西方列强求援,西方列强趁机哄抬药价,国民政府也只能咬牙承受。 痛心的是,就这么点儿可怜的药品,还要被一些**将领糟蹋。 药品有限,**内部却有诸多派系,给了中央军地方部队有意见,你给了土木系,胡宗南系又有意见,最后没办法就只能平分。 第兵团总司令张发奎做得更于脆,拿到奎宁水后给每个士兵都分了一小瓶,还说什么有病治病、没病防病,结果有病的没治好,没病的也没防住病,最后还是染上了,因为奎宁水得两瓶一起喝才有效,一瓶根本就没用。 徐十九当然不会这样糟蹋宝贵的药品,但上峰分给十九大队的奎宁就那么点,可这半个月来染上疟疾的官兵却有增无减,仅有的那点奎宁片、奎宁水很快就消耗殆尽了,后面染病的官兵就只能够躺在那里等死了。 叶茹雪找过来时,于欢已经发起了高烧,还开始说胡话,一个劲地喊着阿文。 望着简易病床上胡话连篇的表妹,叶茹雪急得泪如雨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徐十九走进来,叶茹雪顿时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就抓住了徐十九胳膊,流着眼泪哀求道:“徐大队长,救救小欢,求您。” 徐十九拿眼睛看向曹娇,曹娇美目噙着泪,摇头,真没奎宁片了。 看到曹娇摇头,叶茹雪禁不住放声哭起来,徐十九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他何尝不想救回于欢?这女娃能以大家闺秀的身份却在军营里甘之如饴,每天护理几十个伤员、病患也从不喊累,既便冒着死亡的危险也始终没有退缩,十九大队的弟兄们早就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妹,把她当成了十九大队不可分割的一员,他又何尝愿意她离去?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徐十九虽能打仗却变不出一瓶小小的奎宁水。 “冷,冷,表姐我冷……”刚刚还热得不行的于欢忽然蜷缩在了一团,说话时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不过神志却清醒些了,于欢明显已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美目里也流下了泪水,望着叶茹雪轻声缀泣,“表姐,我怕,怕……” 第10章药品 叶茹雪只能紧紧握着于欢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她,于欢的眼泪却怎也收不住,一边哭一边跟叶茹雪说着,她想回家,想妈妈,任谁都看得出,她对人世的留恋,周围的十九大队官兵无不心中恻然。 “我。”高慎行罕见地爆了粗口,接着又一拳重重砸在掩蔽部的土墙上,钵大的拳头竟深深地陷入了泥土里,一边又怒骂道,“这些***买办,这些***洋人,还有这***国民政府,全都去死,都他妈去死” 高慎行是知道事情真相的,所以他有理由憎恨趁机哄抬药品价格的西洋人,也有理由憎恨在国难当头却还想着囤积居奇的买办,更有理由憎恨对洋人奴颜婢膝、对买办毫不作为的国民政府,他对国民政府已经不是失望,而是憎恨了。 这次,李子涵保持了沉默,再没有跟高慎行争辩,事实胜于雄辩,他纵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替那些洋人、替那些买办、替国民政府辩解,也争不过眼前残酷的事实,就因为没有奎宁水,眼前这个女孩却要在花一样的季节凋谢掉。 将心比心,如果染上疟疾等死的是王玉兰,李子涵一定会疯掉的。 掩蔽部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看着于欢在叶茹雪怀里嘤嘤缀泣,看着那几十个染上疟疾的弟兄在昏迷中呻吟,徐十九感到自己的肺都快炸了,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抱挺机枪不管不顾冲上战场,跟小日本拼死了算。 可现在小日本只一味强攻金官桥,还没想到要来侧击星子,徐十九就想跟小日本拼命也没机会。 “大队长,你快去拦住王大哥吧。”顾雅琴忽然哭着从救护站跑过来。 徐十九竭力压下胸中沸腾的怒火,匆匆走进一墙之隔的救护站,只见王一刀已经从病床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手里攥着刀,正要往外走,结果脚下一虚就摔倒在了地上,高慎行和黑瞎子赶紧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王一刀在兰封会战中为了炸掉小日本的弹药库,被爆炸破片撕破背部受了重伤,在前线野战医院手术后便被转运汉口继续接受治疗,然后直到前几天才伤愈归队,结果转天就染上了疟疾,一会发烧一会打颤,才两天功夫一条铁打的汉子就瘦得不成形了。 “大队长,求你。”王一刀从高慎行怀里抬起头来,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徐十九,“求你了让我上战场吧,我不想死在病床上,我要死在战场上”说着王一刀挣扎着想起来,可没等两条腿站直了,便又再次瘫倒在地。 见王一刀这样,高慎行黑着脸站起来,一声不吭往外走。 “老高你站住。”徐十九似乎猜到了高慎行想于吗,当即喝道,“你想去于吗?” “我不想于吗,我就想去找师座讨点药。”高慎行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可徐十九却从平静中听出了风暴声,他知道,高慎行已经处于暴发的边缘,一旦讨不到药,天知道这小子会在师部于出啥事来,掏枪杀人也是有可能的。 “师座要有药,还能私藏起来?不准去。” “师座没有药,我就去找军座,军座没有我就去找薛总司令。”高慎行**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人也逐渐变得激动起来,“我就不相信,堂堂九战区,堂堂第一兵团,就找不出几片奎宁,我就不信,咱们十九大队的人就得让疟疾给夺了命” 说罢,高慎行转身又要往外走,徐十九连声厉喝都没能喝住他。 惹急了高慎行还回过头来**顶了徐十九一句:“现在没有什么十九大队,只有**营,我才是**营的营长” “营长也得听老子的。”徐十九也火了,一把将高慎行攥了回来。 “你放开我。”高慎行第一次跟徐十九红脸,一把甩开徐十九手,又怒吼道,“作为**营的营长,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兵等死,我要去给他们弄药,你再敢拦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徐十九,我给我让开。” 拉扯中,徐十九的军帽都被高慎行打在了地上。 徐十九一挥手,黑瞎子和犊子已经扑上来,把高慎行控制起来。 从地上捡起军帽,掸去灰尘再扣在脑袋上,徐十九才回过头来,盯着高慎行一字一句地嘶吼:“就算你是营长,就算我只是一个小兵,这也还是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高慎行充大头蒜,药品的事,我来想办法” 说罢,徐十九便转身大步走出了救护站。 可是走到救护站外,让闷热的湖风一吹,徐十九又冷静了下来,又开始发愁了,刚才当着那么多弟兄的面都把话说绝了,可问题是,让他上哪去找药品去?师座那里是肯定没了,军座那里也许有,可是他徐十九能要得到么? 至于说薛岳,他认得总司令,总司令却知道他是谁? 看了眼东边,徐十九从未像现在这般期盼着小日本能快些发现星子这个薄弱点,能快些向星子发起进攻,再这样等下去,徐十九真担心整个十九大队都疯掉,更重要的是,小日本来了,治疗疟疾的药品也就有了着落了。 这人和事啊,真是不经念叼,徐十九正念叼呢,李牧忽然一溜小跑从湖边过来,还隔着老远便冲徐十九大声嚷嚷了起来:“大队长,小日本来了,小日本过来了,好多船,好多炮艇运兵船,还有军舰……” 话音还没有落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已经传来。 “小日本来了?”徐十九闻言大喜,“来得好,哈哈” 里边高慎行听到声音也兜头冲出来,跟着徐十九就往前跑。 十九大队驻守的是紧挨着鄱阳湖的一座石头山,叫牛屎墩,牛屎墩不及孤岭高,险峻却尤有过之,尤其面对翻阳湖的正面全是陡峭的石崖,不要说重装备,就小日本的步兵都很难攀援而上,其余三个方向也是陡峭难行,易守难攻。 十九大队的前沿观察哨设在正对鄱阳湖的崖上,当徐十九、高慎行借着灌木丛的掩护爬进前沿观察哨时,前方广阔的湖面上已经出现了黑压压的舰艇,大约有十几艘军舰、炮艇在湖岸边一字排开,正用舰炮对着星子县城猛烈炮击。 “***小日本还真是嚣张。”炮兵连长胡杰很快也赶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懊恼地一拳砸在了石壁上,遂即又疼得直吸冷气,一边揉着破了皮的拳头,一边窝火道,“要能给我一门九二步兵炮,小日本又岂敢这般嚣张?” 观察哨所在的位置极好,湖面上的日舰目标又大,真要有一门九二步兵炮,胡杰还真可能击沉几艘炮艇,再不济也能让小日本的军舰、炮艇远离湖岸,而不敢像现在这般,对星子县城实施大规模的抵近炮击。 可遗憾的是,胡杰炮连的步兵炮、迫击炮连同58师炮营的几门克虏伯山炮都被薛岳调到了兵团司令部,并且已经摆在了正对金官桥、沙河一线阵地的各个山头上,这也是当初徐十九提出的建议,设在各个山头上的炮兵也的确对金官桥、沙河一线的守军提供了强有力的炮火支援,欧震第4军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炮兵功不可没。 可这样一来,58师还有十九大队这边就只能够唱空城计了。 炮击刚结束,东方天际忽又传来嗡嗡嗡的轰鸣声,遂即十几架涂着膏药图案的轰炸机从云层里面钻出来,在星子县城上空绕行一圈之后两架一批俯冲了下来,下一霎那,星子县城里便猛然绽起一团团的火光,还有浓烟扶摇直上九宵。 星子县城的父老乡亲已经提前转移进了庐山山区,人员伤亡应该不大,不过房屋财产损失就难以估量了,而且这才刚刚开始,等到战事结束,整个星子县城只怕早化为焦土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小日本可不会手软。 十几架轰炸机扔完炸弹之后开始向着城头上的**阵地反复俯冲扫射,星子县城的父老乡亲虽然转移了,可星子县的保安队却没转移,不为人知的是,整个抗战,不仅**打得异常英勇,就连许多地方保安队也打得异常壮烈。 轰炸结束后,鄱阳湖面上便出现了黑压压的运输舰和驳船,在舰炮的掩护下从星子县城东侧的滩涂登陆,星子县保安队凭借简陋的岸防工事顽强阻击,却终究力不能支,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一个大队的日军便成功登陆。 遂即,登陆的日军大队便向星子县城发起了猛攻,星子保安队凭借相对坚固的城防工事拼死反击,直到县城陷落也没有一人撤出战斗,最终三百多个保安队员全部壮烈殉国,他们真正做到了蒋委员长“寸土必争、宁死不退”的训丨示。 还是那句话,国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 中国的士兵,无论保安队也好,地方军也好,中央军也罢,个顶个都是好样的,用当时美国驻华武将史迪威上校的话来讲,中国的士兵绝对是当时世界上一流的士兵,若给他们配备高素质的军官,再有个能战、敢战的将军,那就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武装力量 第11章虎口獠牙 登陆的这个日军步兵大队在占领星子县城后并没有过多耽搁,遂即沿着星子县城通往马回岭的弹石路向着东、西孤领之间的山谷气势汹汹猛扑过来,不过这次,他们在孤岭山口遭到了重创,最终遗尸两百多具仓皇撤了回去。 率先从星子县城西侧滩涂登陆的是日军步兵第10l联队的第l大队,当第10l联队的联队长饭冢国五郎踏上湖岸时,第l大队对东孤岭的第一次进攻刚刚失败,还足足伤亡了三百多人,就连阵亡官兵的两百多具尸体都没抢回来。 饭冢国五郎出身于富冈县一个农民家庭,念过中学但基本没学到什么文化,上过陆士但没进过陆大,属于被同僚讥笑的无天组成员,所谓无天组专指没上陆大的军官,因为陆大毕业的学员都会发一枚“菊花与星”毕业徽章,因形状与江户时代天保年间发行的钱币相似所以被戏称为天保钱,陆大毕业的军官也被称为天保钱组。 天保钱组相比无天组有着巨大的晋升优势,此外还有军刀组,那更是天之骄子。 就因为没上过陆军大学,饭冢国五郎这老鬼子年过半百都还是个大佐,与他同期的陆士同学有许多都已经晋升将官,当上旅团长甚至是师团长了,但饭冢国五郎这个老鬼子绝对不是个易与的角色,不仅长相凶恶,打仗尤其凶狠,而且狡猾。 饭冢国五郎爬上县城附近一个山头观察地形,结果发现,前方有国军把守的那个山谷活像个虎口,山谷两侧的东、西孤岭就像两颗獠牙,除此之外,在虎口左前方还有一座孤悬湖边的石山,通过分辩地图,知道石山名叫牛屎墩。 刚才步兵第l大队之所以失利,东西孤岭地形不利、国军火力凶猛是主要原因,但是来自牛屎墩的侧射火力也对日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饭冢联队如果想要打通星子县城通往马回岭的通道,实现冈村司令官的意图,就必须首先拔掉这三颗獠牙。 饭冢国五郎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发现时针已经指向上午十点。 军情如火,松浦师团对庐山西北正面防线的进攻陷入了困境,为了尽快打破僵局赢得胜利,冈村司令官限令第10沛团两天之内攻占马回岭,而师团长伊东政喜更是只给了饭冢国五郎一天时间,限天黑前打通道路。 时间有限,饭冢国五郎不敢再犹豫,当即把通讯兵叫到跟前,下令道:“命令,炮兵中队立即对牛屎墩进行炮火准备,再呼叫海军以及航空兵炮火支援,步兵第大队立即进入攻击阵地,炮击结束即向牛屎墩发起进攻。” “哈依。”通讯兵重重鞠首,转身去了。 饭冢国五郎下完命令,正打算坐下来抽根烟,少尉副官忽然匆匆上山来向他报告:“联队长,小误桑又跟过来了。” “八嘎。”饭冢国五郎怒道,“我不让你把他留在指挥部吗?” 小误行男是随军的战地记者,马当一战,这家伙还无意中从英国同行嘴里得知李蕴珩即将在u月日举办抗日军政大学结业典礼,并及时把这个情报报告给了波田重一,结果因此立了大功,并被特许可以在军中自由活动。 作为无天组的一员,饭冢国五郎一贯很讨厌这些媒体记者,因为绝大多数时候,这些媒体记者都只会舔军刀组或者天保钱组的腚眼,他们一贯就看不起没上过陆大的军官,所以对于小误行男提请的采访,饭冢国五郎一直以各种理由进行推诿。 面对饭冢国五郎的训丨斥,副官也不敢分辩,只是垂着头不吭声。 饭冢国五郎还想再训丨斥副官几句时,几个胸前挎着相机的军官已经顺着崎岖的山道上到了半山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小个子少尉还冲饭冢国五郎招了招手,饭冢国五郎一眼就看到了小个子少尉胸前佩带的金勋章,不消多说,这家伙肯定就是小误行男了,这枚金勋章就是大本营为了表彰他在马当之战中的特殊功勋而嘉奖给他的。 徐十九下到牛屎墩山脚下的连阵地上时,张友全正在抽老烟,抗战逐渐深入,国军各种军需物资都开始严重短缺,其中就包括香烟,许多官兵买不到烟,烟瘾上来便只能撕日记本自己卷纸烟,张友全更绝,索性抽起了老烟。 看到徐十九带着人过来,张友全赶紧起身敬礼。 徐十九正要举手回礼时,一声短促的尖啸突然间掠空而至,黑瞎子大吼一声大队长小心一把将徐十九给扑倒在地上,遂即就是轰一声炸响,然后大量滚烫的泥土石子劈头盖脸落在了身上,烫得徐十九直呲牙。 不等爆炸产生的硝烟散开,张友全便抢上前来,把徐十九扶了起来。 “大队长你没事吧?”张友全一边询问一边紧张地捡查徐十九全身,唯恐哪里缺了个零件啥的,驴二蛋甚至把手伸向了徐十九裤裆,他刚从老兵那学了验伤的技巧,就想从徐十九这验证,看看大队长有否大小便失禁。 徐十九将驴二蛋的爪子一把拍开,说道:“我没事,你们看看老黑。” 不等张友全去看,那边黑瞎子已经坐起,挠着头道:“大队长,我没事儿。” 犊子从旁边捡回来两爿炸弹破片,说道:“大队长,你和黑子哥可真是命大,小日本这发炮弹就只炸了两爿,这要是炸成了几十上百块小破片,你就真有九条命也完了。” 徐十九回头一看,还真是,刚才这发炮弹的落点离他很近,所幸弹体只产生了两大块破片,如果像平时炸成无数小块,他跟黑瞎子怕早被炸成筛子了,尤其是黑瞎子绝对是有死无生,而不只是被石子泥沙烫一下这么简单。 不过徐十九已经顾不上为自己庆幸了,因为刚才这发炮弹明显只是小日本的试射,接下来就该是大规模的集群炮击了,当下吼道:“全体隐蔽,全体隐蔽,小日本就要向我牛屎墩集群炮击了,快,大伙快隐蔽……” 话音没落地,一排排的炮弹就已经带着刺耳的尖啸隔空打过来,十九大队连的一百多号官兵一哄而散,纷纷躲进了事先构筑的防炮洞里,牛屎墩山体以石头为主,难以挖掘,好在山上多有洞窟,稍加修整就就是绝佳的掩体工事。 徐十九也跟着张友全钻进了附近一个天然山洞,刚进山洞,小日本炮兵打过来的炮弹就已经铺天盖地落下来,地动山摇间,洞口外的整个阵地很快就被浓烈的硝烟给弥漫透了,看这声势,只怕连鄱阳湖上的日军炮舰也加入了炮击。 张友全拿烟锅在石壁上磕了磕,将锅里抽老的烟灰磕出来,一边回头跟徐十九说道:“看这架势,小日本还真打算攻牛屎墩?” 徐十九早跟张友全他们分析过,小日本若攻孤岭,就必先攻牛屎墩,因为小日本在进攻孤岭时,后背将不可避免地朝向牛屎墩,十九大队只要在牛屎墩上架起几挺机枪,就能与东西孤岭阵地上的守军阵地形成交叉火力,令小日本无所遁形。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徐十九才主动请缨来守卫牛屎墩。 冯圣法在实地勘察过牛屎墩的地形后发现,牛屎墩虽然不及东、西孤岭高,险峻却尤有过之,尤其是面对鄱阳湖的正面根本无法攀援,而牛屎墩的另外三面则处在东、西孤岭机枪火力的掩护之下,正好可以与东、西孤岭主阵地形成无缝隙的掩护,所以就同意了徐十九的请求,是好钢那就该用在刀刃上,十九大队不守牛屎墩,让谁来守? 徐十九没有接张友全的话茬,只是望着洞口外面的硝烟不说话,小日本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向牛屎墩发起了猛攻,但徐十九心下却殊无一丝得意,因为接下来在牛屎墩势必会有一场血战,十九大队也将再一次经受残酷的考验。 饭冢联队对牛屎墩的炮击持续了半小时,炮击一结束,饭冢联队的一个步兵小队就展开了长长的散兵线,从西北侧向牛屎墩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在步兵进攻的模式上,小日本还是老一套三板斧,炮兵轰,步兵冲,炮兵再轰,步兵再冲,然后持续这样的循环,直至小日本放弃进攻或者国军主动放弃阵地。 徐十九跟着张友全钻出防炮洞,上到了第一道防线上。 看到徐十九跟上来,张友全道:“大队长你上来于吗?你在这我浑身不得劲,仗都没法打,你还是赶紧回大队部去吧。” “你只管打你的仗,当我不在就好了。”徐十九顿了顿,又道,“不就有一条,得把小日本放近了再打,这一次,绝不能再让小日本撤退时把尸体带回去,眼下部队急需治疗疟疾的药品,我们得从小日本的尸体上补充药品。” “大队长你放心。”张友全拔出盒子炮,又将机头张开,杀气腾腾地道,“药品的事交给我了,前面的小日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说罢,张友全又吩咐驴二蛋,“二蛋,马上传令下去,谁也不许开枪,等小日本靠近了再打。” 命令迅速传下去,原本已经扣住扳机的老兵们便纷纷松开手指,关上了保险,有几个神经大条的老兵甚至背靠着战壕坐下来,几个人凑成一堆,轮着抽起纸包的卷烟来,他们这边在吞云吐雾,前边小日本却越发近了。 第12章生死 大久保幸次是饭冢国联队步兵第大队的一名上等兵,这小鬼子来自东京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由于父母文化层次比较高,与外界的接触也较多,因此并不像别的日本兵那样愚昧和狂热,他心里甚至是抵触战争的。 不过当时整个日本都已经被狂热的军国主义思潮控制,上到裕仁老鬼子,下到每一个贩夫走卒,几乎都在叫嚣着征服中国,统治整个亚洲,在这样狂热的大背景下,个人的选择非常有限,大久保幸次虽然很不情愿,却也不得上扛着枪上了战场。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还只有一年,小日本的兵源还算充足,所以大久保虽然早已经到了法定服兵役的年龄,却一直等到今年六月才应征入伍,所以没赶上残酷的淞沪会战,也没有赶上疯狂、血腥的南京大屠杀。 直到现在为止,大久保幸次都还是个新兵蛋子。 跟别人不一样,大久保幸次其实非常害怕死亡,所以他尽可能地落在了整个小队的最后面,时不时的还会摔倒在地,既便有时候小队长会上来凶狠地踢他屁股,大久保幸次也丝毫不为所动,被踢几脚算什么,保住性命最重要。 大久保幸次能够感觉到,对面有很多枪口正瞄准他,所以他绝不走直线,而且每往前走几步便会摔倒,可让他恐惧而又期待的枪声即始终没响,他们小队甚至已经进入到了距离国军前沿阵地还不到两百米外,可国军阵地上却依然沉寂。 一百米时,弯腰向前的日本兵开始直起腰向前冲锋。 大久保幸次故意在一个土坎上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很快就落在了战友身后,这个小技巧是出征前夜一个在乡军人教他的,那家伙据说曾靠着这一招逃过了好几次死劫,不过大久保幸次的演技明显不怎么样,很容易就让小队长识破了。 小队长井之上少尉冲了过来,一脚就踹在大久保屁股上。 “八嘎,起来,冲锋。”井之上少尉凶狠地瞪着大久保,用刺刀比划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斩落下来。 大久保幸次牙齿打颤,正准备站起来跟着往前冲锋时,一声突兀的枪声骤然间打破了阵地上的沉寂,由于距离近,大久保幸次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井之上的脑袋后面骤然之间绽开来一团血雾,然后整个人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下一刻,马克沁、捷克式、歪把子还有各种步枪的枪声便响成了一片,间或还会响起猛烈的爆炸声,那是国军扔出的手榴弹或者日军扔出的手雷炸了,冲在最前面的日本兵距离国军阵地已经不足五十米,早就进了手雷或者手榴弹的投掷距离。 隔着半米,大久保幸次惊悚地看着正在不停抽搐的井之上,尽管井之上已被爆头,整个人的意识早就已经消失,可他身体机能一时之间并未停止运转,除了四肢在剧烈抽搐,脸上的肌肉也在轻微地抽搐,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 大久保幸次吓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目睹死人惨状。 枪声越发的激烈了,不时有流弹尖啸着从他头顶飞掠而过,大久保幸次使劲地用双手捂住脑袋,整个人极力地蜷缩成团,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剧烈颤抖。 激战当中,又一个日本兵倒在了大久保幸次的面前,而且他的脸就对着大久保的脸,那双已经漫无焦点的眼睛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大久保幸次,仿佛在向大久保发出死亡的召唤,大久保只感到裤裆一热,大小便同时失禁。 井之上小队的试探性攻击很快就被十九大队击溃,四十多个日本兵,大多都被击毙,只有廖廖不过十几个日本兵逃了回去。 一俟小日本后撤,张友全便从战壕里站起来大吼:“机枪排,转移。” 二连机枪排仅有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便赶紧转移,大队直属重机枪排的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也在第一时间转移。 小日本的进攻套路基本上都是固定的,先用前哨部队佯攻,摸清国军火力位置后再用步兵炮定点清除,然后投入大部队发起总攻,从七七芦沟桥开始,到现在一年多了,小日本的进攻套路就没有变过,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进攻套路就不好用。 事实上,这个进攻套路还是很厉害的,因为小日本有一款优秀的九二步兵炮,九二步兵炮重量较轻,人抬着就能翻山越岭,不像山炮、野炮,对道路要求极高,实战中,国军的机枪火力也基本上都是让小日本的九二步兵炮给摧毁的。 国军跟日军打了一年,互相之间都已经很熟悉了,当然不会没防备。 但是有防备是一回事,能不能防得住又是一回事,二连仅有的两挺轻机枪因为轻便,抱起就能迅速转移,但十九大队直属重机枪排的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就慢了,不等转移他处,小日本的九二步兵炮就已经打过来了。 小日本第10沛团参加过淞沪会战以及南京保卫战,虽死伤惨重并且几经补充,但炮兵却基本上没遭受过什么损失,因此素质极其过硬,再加上又是五百米内的抵近直射,十九大队重机枪排的两处机枪阵地顷刻间便被炮火覆盖。 不过张友全已经顾不上为两挺重机枪心疼了,他现在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去做。 “掩护,垠我上,趁小日本大部队还没上来,抓紧时间搜集药品。”张友全大声吼着,人就率先跃出战壕冲向倒毙在阵地前的日军尸体,国军由于物资短缺,搜集阵亡日军身上遗留的物资已经成了很重要的补充手段。 “跟我上”已经代理排长的驴二蛋一声吼,跟着跳出战壕。 三十多名老兵纷纷跟着跃出战壕,趁着大战间隙抓紧搜集日军尸体身上的物资,不管是香烟、毛巾、饼于、罐头或者是弹药,国军统统都要,尤其是小日本挎包里的药品,那种专门治疗疟疾的药丸,更是救命的宝贝。 倒毙在连阵地前的三十多具日本兵尸体很快被搜了个于净,驴二蛋连续搜了两个日军尸体,一抬眼忽然看到前面几十米外还有三具日军尸体,便将手里的挎包递给别人,然后三步并做两步向那三具尸体飞奔过去。 张友全抬眼看见,吼道:“二蛋,差不多了,小日本大部队就要上来了。” “就在前面不远,抬脚也就到了。”驴二蛋脚下不停,很快就冲到了那三具日本兵尸体跟前,让他意外的是,里面竟还有个日军少尉,想都没想,驴二蛋便把手伸向了那个日军少尉尸体上压着的军刀,小日本的军刀可是宝贝。 刚从那个日军少尉的手里将那柄军刀掰下,身后忽然传来拉枪栓的声音,驴二蛋猛然一个激泠人便僵在那里,这么近的距离,他知道意味着什么,这时候就做什么战术规避动作都多余,小日本就闭着眼睛都能打中他。 不过身后迟迟没有响起枪声,驴二蛋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发现一个刚刚还倒毙在地的日本兵居然活了过来,正拿三八大盖瞄着他,右手食指压扳机上却怎么也扣不动,敢情还是个新兵蛋子,一紧张保险都忘开了。 驴二蛋嘿嘿一笑,正要拿军刀结果这个小日本的性命时,那个小日本却忽然扔掉步枪向他蹼地跪下,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哀求,说的竟然还是中国话,虽然听起来很生硬,但大概的意思驴二蛋还能听懂,就是让驴二蛋别杀他。 如果换成张友全、高慎行这些经历过南京保卫战的老兵,此刻就绝不会手软,哪怕眼前这小日本没到过南京,哪怕眼前这小日本还只是个新兵蛋子,也会毫不犹豫杀掉,因为小日本到中国就是杀人的,你今天放过他,明天他就会杀你同胞。 可是驴二蛋本质上也还是个新兵,对于已经放下武器的小日本还真下不去手,就这么一心软这一刀便刺偏了,小日本的左肋被驴二蛋剌出一道血槽,鲜血顿时喷溅而出,那小日本一下瘫倒在地,一边惨叫一边以哀求的眼神望着驴二蛋。 驴二蛋第二刀便怎么也刺不出去,生死就在这一刻易位。 僵了片刻,驴二蛋便索性不再理会那日本兵,弯下腰又去搜刮那日军少尉的挎包,搜刮完日军少尉又接着搜刮另一个倒毙在地的日本兵,等他搜完两个小日本挎包里的物资,正准备要返回阵地,背部骤然一阵剧疼。 驴二蛋吼一声,猛然间转过身来,发现刚刚还倒在血泊中呻吟的那个小日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了起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刺刀,刺刀上还带着丝血迹,不消说,刚刚肯定是这个小日本趁他没防备往他背上刺了一刀。 看到驴二蛋背上中了一刀都没死,那小日本叫一声掉头就跑。 驴二蛋挺着军刀本能地想去追杀,可抬眼一看,对面阵地上黑压压的日本兵已经压了过来,驴二蛋便再顾不上追杀那小日本,杀小日本虽然重要,可救自己的弟兄更重要,救护站还有几十号弟兄等着这奎宁片救命呢。 第13章铁打的部队 驴二蛋回到战壕时,张友全正收集各人的缴获,国军不要求缴获归公,从战场上缴获的香烟、饼于、罐头或者毛巾等物资,可以留下,但是药品和弹药必须上交,尤其是药品,更是必须上交,严禁官兵私藏。 十九大队官兵还算自觉,都主动上交了药品。 驴二蛋也把从战场上搜刮来的两只挎包交给了张友全,其中就包括那个小日本少尉的皮质挎包,张友全从这只皮质挎包里搜出了整整六瓶奎宁片,顿时大喜过望,一拳就砸在了驴二胸口,几乎是嘶吼着说道:“二蛋,真有你的。” 驴二蛋冲张友全咧咧嘴,然后便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去。 张友全愣了下,待反应过来时驴二蛋早已经倒在地上,当即便蹲下来将驴二蛋扶起,右手触碰到驴二蛋后背时,感觉黏黏的,收回来一看全是血,张友全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就这片刻,驴二蛋的黑脸膛就变得跟张白纸似的。 “二蛋,二蛋醒醒,别睡,千万别睡过去。”张友全一边大声呼喊着驴二蛋名字让他别睡过去,一边又扭头吼:“老牛,张大卵蛋,快他娘的过来,把二蛋抬救护站去,二蛋快要不行了,快,快找担架。” 两个老兵冲了过来,用担架抬起驴二蛋就走。 张友全有心跟过去,可小日本却大举进攻了,小日本那几门九二步兵炮在于掉十九大队的重机枪阵地后,也开始对前沿的二连阵地实施自由炮击,不时有炮弹落进战壕,伴随着巨大的炮弹爆炸声,不时有国军官兵被炸飞到空中。 借着炮兵的掩护,小日本的步兵很快迫近到两百米外,遂即各个火力支援小组的九二式重机枪、歪把子轻机枪开始猛烈开火,那子弹就跟水一样猛泼过来,压得二连官兵连头都抬不起来,张友全再顾不上替驴二蛋的生死担忧,开始全力投入战斗。 这一次,小日本一上来就是总攻,足足一个步兵大队,以中队为单位,向着十九大队驻守的牛屎墩轮番进攻,战斗打得极其惨烈,小日本就跟涨潮的潮水似的,一波才刚刚褪去另一波又接着汹涌而至,十九大队就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除了小日本步兵的进攻,鄱阳湖面上的日军炮艇在完成掩护步兵登陆任务之后,也向牛屎墩南北两侧发起集群炮击,激战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第二波日军轰炸机飞临星子,在扔下航空炸弹之后,开始逐次俯冲下来,用机枪猛烈扫射。 冯圣法站在东孤岭上的前沿观察哨里往外看,发现牛屎墩已经完全被炮火覆盖,甚至远在将近千米外都能感受到脚下传导过来的冲击波,爆炸所产生的红光和烟尘就跟一朵朵绽放的烟花,绚烂到极致,可在这绚烂的背后,隐藏的却是残酷的杀戮。 前沿观察哨里的气氛显得很有些压抑,副师长何凌霄、参谋杨绍任都在,两个人全都抿着嘴不说话,虽然没人明说,可所有人都能够想象得出来,十九大队在牛屎墩打得有多苦多么的不容易,这样的火力强度,绝不是一般的部队所能承受的。 把58师另外四个主力团拉上去,也未必能在这样的火力强度中坚持下来。 完全可以想象,等这一仗打完十九大队只怕又要像之前几次般伤筋动骨了。 冯圣法忽然感到有些内疚,自从淞沪会战开始,每当58师有艰巨的任务,每当58师需要有人站出来牺牲时,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就想到徐十九,想到独立十九大队,而徐十九跟独立十九大队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淞沪会战,在58师急需打开局面时,十九大队一举光复罗店 南京之战,在58师需要有人牺牲时,徐十九主动请缨率部留守赛虹桥 兰封会战,当58师需要部队断后时,徐十九再一次站出来,勇挑重担 但是这一次又一次挺身而出的背后,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牺牲,冯圣法甚至已经记不太清给十九大队补充过多少次兵力了,五次?十次?抑或十几二十次?但有一点冯圣法却记得非常清楚,十九大队就从未被真正打垮过 无论战死多少人,十九大队还是十九大队 在罗店,在大场,在青浦,在赛虹桥,在砀山,十九大队多次拼到最后,多次拼到只剩下百来个甚至几十个骨于老兵,但只要及时补充兵力,十九大队马上就跟韭菜似的,刚刚割了一茬立刻又长出了新的一茬,怎么都打不死拖不垮。 徐十九甚至有了个新绰号,58师不少官兵都私下称呼他打不死的徐阿九。 但这次冯圣法却有些担心,因为348团的四百多号残兵才刚刚补充进十九大队,徐十九就再会带兵,再会治军,只怕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这四百多号残兵心服口服,而军心不齐则又难免会影响到战斗力,面对小日本这么猛烈的进攻,十九大队能不能顶住? 徐十九固然是铁打的汉子,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十九大队固然是一支铁打的部队,是一支真正的精锐,可他冯圣法似乎对这支部队苟求了,再铁打的汉子,再硬扎的硬骨头,终究也存在着极限,这仗打完也该给十九大队喘口气了。 牛屎墩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饭冢国联队所属步兵第大队一千多日本兵,就像涨潮的潮水一波接一波涌向十九大队阵地,第一波溃败下来,第二波很快又汹涌而至,偶尔,两次攻击之间小日本也会对牛屎墩炮击,小日本海军炮艇、航空兵也会来狂轰滥炸。 但是从上午到傍晚,整整八个小时过去,小日本就连十九大队摆在牛屎墩脚下的第一道防线都没能突破,如果说饭冢国联队所属步兵第大队的进攻是一波接一波的海潮,则十九大队的防线就是坚固的礁石,任凭海潮涨落,我自岿然不动。 然而小日本的进攻不是说挡就能挡住的,那得用命去填。 一天激战下来,张友全的连已经死伤大半,到傍晚时,全连加一块都已经凑不齐一个排了,其中更有一大半身上还带着伤,但就这样,这些伤员也丝毫没有要下火线的意思,一句话,连的官兵们已经打红了眼了。 当落日的最后一丝余辉也收起时,小日本发动了天黑之前的最后一次进攻。 饭冢国五郎给步兵第大队施加了压力,第大队的大队长弥腾少佐急了,拿出神风抹额往额头上一系,然后举着军刀亲自担当敢死队长,带着最后拼凑起来的大半个中队向牛屎墩发起了总进攻,这一次,弥腾决心要孤注一掷了。 高慎行挎着他那杆改装步枪走进了大队指挥部,对高慎行说道:“大队长,连就快顶不住了,是不是放弃第一道防线?” “不行,第一道防线不能放弃。”徐十九断然拒绝。 牛屎墩不同于东、西孤岭,东、西孤岭背后是庐山的崇山峻岭,小日本除了正面进攻别无选择,所以既便放弃山脚下的前沿阵地也没什么关系,收缩兵力之后还可以加强两座主峰的防御,但牛屎墩却不是这样。 牛屎墩是孤悬鄱阳湖畔的一处高地,张友全扼守的第一道防线不仅仅是十九大队整个防御工事的屏障,更是连通东、西孤岭的通道,一旦放弃了这道防线,小日本很容易就能够掐断牛屎墩跟东、西孤岭之间的联系,到时候不仅弹药补给运不上来,守在牛屎墩上的十九大队官兵就吃饭、饮水都成问题。 人可以三天不吃饭,却不能半天不喝水。 别看牛屎墩紧挨着鄱阳湖水面,似乎很容易就能取水,其实不是这样,小日本炮艇巡逻艇早已经完全封锁了牛屎墩的正面,十九大队的伙夫要想从正面担水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可小小的牛屎墩上又没有水愿,所以只能由东、西孤岭往牛屎墩不断地输送。 “那我带l连去加强防线。”高慎行紧了紧改装步枪,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不行,l连不能动”徐十九再次断然拒绝,“现在还不到l连出击的时候。” 徐十九打仗,既便是防御战也绝不会被动防御,他一定会在手里留下预备队,在必要的时候向小日本发起强有力的反击,徐十九始终坚信,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鲁建帮的l连就是徐十九的铁拳,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会轻易出动。 “那我带3连去总可以吧?”高慎行望着徐十九眸子里已经喷出火来。 对于徐十九把张友全的连摆在牛屎墩脚下第一道防线上,高慎行是很有意见的,要说战斗力强,鲁建帮l连的确强,但再强还能强过张友全的连?张友全的连由原十九大队缩编而成,这一百多老兵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能比鲁建帮l连差? 徐十九打仗一贯喜欢把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扣住,就好比把拳头缩起来,关键时刻才会猛然打出去,给予对手致命一击,这个没什么好说的,高慎行承认徐十九这套战术对付小日本的确有效,实战中也的确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但是,最有资格担当拳头部队的绝不应该是鲁建帮的l连,而应该是张友全的连。 第14章白刃战 高慎行知道徐十九心里是怎么想的,是,l连、3连官兵才刚加入十九大队,徐十九如果现在就把他们给派到第一道防线上去,这两个连的官兵难免会在心里胡思乱想,甚至怀疑徐十九是否拿他们348团的残兵当炮灰。 但是作为一级指挥官,绝不应该受到这些人为因素的于扰,既便张友全的连是十九大队三个连中战斗力最强的,那就应该留下来担光突击队,鲁建帮l连、牟恩光3连虽然才刚刚补充进十九大队,但他们现在既然已经成了十九大队的一员,那就应该不折不扣地执行大队长的命令,大队长让他们上哪他们就应该上哪。 高慎行怒火填膺,甚至连面孔都有些扭曲了,徐十九却丝毫不为所动,第三次断然拒绝道:“不行,3连伤员太多,战斗力远未恢复,更不能动” 348团残兵补充进十九大队之后,徐十九既未将这些残兵与原十九大队的老兵混编,也没有简单地把这四百多残兵分成两个步兵连,而是从中挑出两百多精锐老兵编成了l连,剩下战斗力稍差的以及受伤的残兵编成了3连。 牟恩光的3连与其说是战斗部队,倒不如说是伤员队更恰当,现在让3连上战场那基本就是当炮灰,可等这些伤员痊愈之后,却立刻又会成为骁勇善战的精锐老兵,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徐十九是绝不会让3连踏上战场的。 高慎行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大吼着道:“那我一个人去总可以了吧?” 说罢,高慎行抱着那杆改装步枪转身就走,徐十九赶紧扭过头来,吩咐黑瞎子道:“老黑,你带警卫排去增援连。” “是。”黑瞎子答应一声,转身扬长走了,对于别绝大多数**部队长来说,警卫部队的唯一作用就是保护他们安全,可在十九大队,警卫部队的唯一使命就是堵枪眼,哪里有危险哪里有漏洞,他们就去哪里。 (分隔线) “连长,小日本又上来了。”警戒哨兵老牛折返回来,冲张友全大声怒吼。 张友全却茫然地看着老牛,刚刚一发榴弹落在他身边不远爆炸,人没炸着,耳朵却给炸伤了,现在满耳朵嗡嗡嗡作响,别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看到老牛连比划带怒吼,张友全还是听不见,一遍又一遍地问:“啥,老牛你说啥?” 老牛急了,凑到张友全耳朵边大吼:“连长,小日本又上来了” 这回张友全终于听见了,回过头看,只见一大群日本兵已经端着刺刀扑了上来,打头一个日本军官穿着白衬衣,额头上还系着一条抹额,虽隔着上千米远,张友全却犹能感觉到这日本军官身上透出来的杀气,小日本看来真是急眼了。 不过,这吓不倒张友全,张友全参加过淞沪会战,参加过南京保卫战,也参加过兰封会战,他一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什么世面没见识过,什么阵仗没经历过?又岂会被小日本这小小的阵仗给吓倒?他娘的不就拼命么,谁怕谁啊。 回过头来,张友全冲全连最后剩下的四十多号残兵怒吼道:“弟兄们,都把刺刀给老子准备好了,待会小日本上来,谁都不许退,咱们十九大队就没有一个孬种,小日本要想从这里过去就只有一条道走,那就是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张友全炸雷般的怒吼在阵地上翻滚激荡,连榴弹的爆炸声都被压了下去。 残兵们轰然回应,紧接着纷纷刺刀出鞘,接着又卡进了步枪卡槽,尽管阵地上已经只剩下四十多人,而对面扑过来的小日本却足有小两百人,但这些残兵全都没有退缩,绝大多数人眼神漠然,对于即将到来的宿命,他们其实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当然,难免有人眼神闪烁,心中充满恐惧,但是当他们看到张友全也从刀鞘里拔出那把据说是一次参加什么军官训练团后获赠的短剑,准备跟小日晒白刃战时,他们心底那一点点的动摇立刻就渐消云散了,人当官的都不怕死,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转眼之间小日本已经迫近到了两百米之内,张友全一声令下,连仅剩的那挺捷克式轻机枪顿时猛烈开火,灼热的子弹水一样泼过去,一下搐倒了六七个日本兵,但小日本这回真发狠了,迎着猛烈的机枪火力,竟依然在冲锋。 左右两翼,小日本的掩护火力也倾泄过来,连的机枪手很快被打死,张友全两步冲到近前抱起机枪,可只打了半个弹夹就没子弹了,就这片刻功夫,小日本已经冲上来,潮水般漫入了连阵地,惨烈的白刃战就此拉开序幕。 弥藤少佐挺着军刀,瞪着血红的眸子迎向一个中国兵,那个中国兵大声咆哮着,抡转枪托就向弥藤猛砸过来,但弥藤毕竟是剑道六段高手,这小鬼子只是用军刀轻轻一挡,中国兵的步枪就已歪向一侧,同时胸前空门大开。 真正的白刃战,绝少走过两个回合,基本上都是一个照面、生死立判,中国兵一击失手便再没有机会,弥藤横转军刀顺势一剌,中国兵的颈侧大动脉就已被剌断,滚烫的鲜血顿时喷泉般喷出来,喷溅了弥藤满头满脸,中国兵两眼圆睁,不甘地倒了下去。 连续斩杀两个中国士兵之后,弥藤才终于遇上了对手,是个中**官,身量很高,几乎比弥藤高出一个头,而且很强壮,在力量上弥藤完全不是中**官的对手,弥藤空有剑道七段的技巧却苦于无法近身,只能苦苦支撑。 张友全一声声咆哮着,就像一头被鬣狗激怒了的雄狮,抡着小二十斤重的捷克式轻机枪照着对面的小日本军官劈头盖脸猛砸过去,张友全真怒了,刚才他亲眼看到老牛和张大卵蛋死在这小日本军官的刀下,老牛和张大卵蛋从一二八上海抗战开始就跟着他张友全,六七年的老弟兄了,不想今天在这交待了。 “小日本,我你十八辈祖宗” “小日本,老子把你碎尸万段” “小日本,老子今天非把你脑袋拧下来。” “小日本……”张友全一声声地咆哮着,狂暴地进攻着。 但对面的日本军官韧劲十足,虽被张友全打得节节后退,却始终没有露出破绽,这小日本就像一头狡猾的鬣狗,面对雄狮狂暴的进攻它只夹紧尾巴,一边小心地守好门户,一边在等待着反击时机的到来。 弥藤终于等来了反击的机会。 一个日本兵从斜刺里冲过来,端着三八大盖刺向张友全,张友全不得不抡转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先将那日本兵砸翻在地,趁着这个间隙,弥漫手中的军刀就像出洞的毒蛇,照着张友背心要害窝恶狠狠地刺了过来。 但是弥藤还是小觑了张友全,别看张友全牛高马大,却一点也不笨拙,间不容发之际张友全猛然间一个侧身,弥藤势在必得的一刀便刺了个空,而且两个人的身体也已经完全撞在了一起,这对于弥藤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张友全咆哮着,收回机枪顺势就往弥藤脸上砸过来。 弥藤反应也快,一刀落空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当即果断弃刀,然后猛然张开双臂死死箍住了张友全的双臂,这个小日本还真是韧劲十路,张友全双臂被箍住一下挣脱不开,两个人便在那里角起力来 在力量上张友全明显占据上风,弥藤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一个日本军曹冲过来,挺着军刀就往张友全心口要害刺过来,张友全身上挂着弥藤勉强往旁边躲闪,却没能躲开,小日本军曹的刺刀噗的一声就刺入了张友全右胸。 “啊……”张友全吃疼下,顿时间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 “石原桑,快于掉他”弥藤吃力地求援,那小日本军曹正欲抽回军刀再刺时,却已经没机会了,张友全奋尽全力猛然挣脱双手,再握着小日本军曹双手就往里猛然一带,锋利的军刀顿时从张友全背后透出,又刺中了弥藤。 弥藤惨叫一声,箍住张友全的双手一下就松开了,张友全中的这一刀没中心脏,只是把他的右肺给刺穿了,可弥藤由于是侧着身箍住张友全,这一刀从张友全右胸口透出,却正好刺入了弥藤的左胸,一下就把心脏给刺穿了。 那小日本军曹大骇之下,拼命想要挣脱,可张友全双手就像铁箍,死死箍住了他握刀的双手,怎么也挣不脱,看到小日本军曹目露恐惧之色,张友全却桀桀怪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拿额头狠狠撞击小日本面门,只两下小日本军曹便已血流满面。 “小日本,我你姥姥。”张友全骂一句撞一下,再骂再撞,十几次撞下来,小日本军曹的整个脸部已经被撞得完全塌下去,都不成人形了,不过张友全也好不到哪去,额头脸上也是血迹斑斑,然后三个人滚做一堆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倒地前,张友全还在像狮子般怒吼着,咆哮着。 隐隐约约间,张友全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听着像是高慎行的声音。 张友全拼命想睁开眼睛,可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怎么也睁不开,弥留之际,张友全终于把闷在心里很长时间的一句话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老高,请你转告大队长,我张友全不是逃兵,我们7军的残兵不是逃兵,不是……” 第4卷第15章我们不是逃兵 卫生队人手不够,叶茹雪也临时当起了医护兵。 从早上小日本开始炮击,便不断有伤员被送进十九大队设在山腰的救护站里,到现在临时充做救护站的山洞里已经躺满了伤员。 因为山 第4卷第16章报复 鲁建帮走进掩蔽部时,脸是黑的。 牟恩光正在卷纸烟抽,看到鲁建帮黑着张脸走进来,便问道:“怎么了老鲁,是不是那个张友全又惹着你了?” 鲁建帮轻嗯了一声,神思有些恍惚。 第4卷第17章逮着大鱼了 听到这句话后,饭冢国五郎的脚步猛然顿住,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饭冢晋升大佐军衔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无论是资历还是战功,早十年前他就能够晋升少将了,但就是因为他没上过陆军大 第4卷第18章活劈大佐 但是饭冢老鬼子很快就发现,他过于乐观了。 当第一声枪声响起时,**其实就已经悄然逼近到了两百米内,最外围的警戒哨多半是让**给摸哨了,所以没能及时鸣枪示警,战斗打响后, 第4卷第19章祭英魂 旷野上,一个几十米见方的大坑已经挖好。 大坑里,包括张友全、驴二蛋在内,十九大队1连一百八十多具遗骸已经整齐地被放成了三个队列,军人就是军人,既便下葬,也依然要保持严谨 第4卷第20章忧虑 今天天气还算是凉爽,冈村宁次在指挥部里呆不住,便出来到长江边上透透气。 望着波光浩渺的长江,冈村宁次抑郁的胸臆稍有舒缓,然而心头的沉重却并无一丝的缓解,时至今日,九江战 第4卷第21章破绽 “飞机,小日本的飞机。” “快跑,大家快躲起来。” “炸弹,小日本要扔炸弹了。” 毕竟是新兵,一看到小日本的飞机出现,便立刻骚乱起来,原本勉强还算得上整齐的两路 第22章穿插 接到冈村宁次电报之后,小日本第10沛团的师团长松浦淳六郎连夜搭乘海军中国方面舰队的轻巡洋舰从九江前线赶回了南京第ll军司令部。 松浦淳六郎走进冈村宁次的办公室时,冈村宁次正拿着放大镜在地图上细细观察。 “司令官阁下”松浦淳六郎啪地立正,冈村宁次闻声回头,赶紧把手中的放大镜摆到办公桌上,然后上前来亲热地把住了松浦淳六郎的肩膀,“松浦桑,辛苦了。” “不辛苦。”松浦淳六郎一边跟着冈村宁次走到大地图前,一边概然道,“能为大日本帝国的圣战出力,能为天皇陛下尽忠,是卑职的荣幸。” “哟西,松浦桑真不愧是帝**人的楷模。”冈村宁次毫无营养地称赞两句,遂即便切入到了正题,“松浦桑,当下的九江战局你也清楚,由于我第ll军主力迟迟无法突破支那军的南浔防线,致使后续攻占南昌、切断广汉铁路的后续计划完全无法实施,目下已严重影响到了武汉会战的进程,大本营虽没有因此说什么,可是你我作为帝**人,却委实应该对此感到羞愧哪,松浦桑,你以为呢?” “哈依。”松浦淳六郎重重鞠首,羞愧地道,“我师团迟迟无法突破支那军南浔防线,致使整个武汉会战的作战进程受影响,卑职深以为耻。”停顿了一下,松浦淳六郎紧接着又自信满满地道,“不过司令官阁下,经过一个月的休整,我师团已经完全恢复战斗力,不日即可向南浔线正面的支那军发起进攻,这一次,卑职一定不会再让司令官阁下失望,更不会让大本营和天皇陛下失望。” “哟西,松浦桑有此决心,我深感欣慰。”冈村宁次亲热地拍了拍松浦肩膀,遂即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松浦桑,这次你师团就不必再从南浔线正面向支那军进攻了,这次我交给你第10沛团一个新的作战任务。” “新的作战任务?”松浦淳六郎闻言一愣。 “松浦桑,你来看。”冈村宁次转身拿起竹竿,指着大地图说道,“今天白天,我搭乘航空兵团的侦察机飞赴九江、德安战场上空做了实地勘察,结果发现,在支那军瑞武路、南浔线两道防线之间已经出现了一个宽度超过十公里的空档。” 松浦淳六郎眼睛一亮,失声道:“宽度超过十公里的空档?” 冈村宁次欣然点头,接着说道:“这就给了皇军可趁之机,你师团若能从这个空档穿插过去,一举攻占马回岭,甚至于直接攻占德安,就能够彻底切断支那军的后勤补给线,则瑞武路、南浔线正面的支那军势必全线动摇。” 松浦淳六郎啪地收脚立正,朗声说道:“请司令官阁下放心,我师团一定完成任务。” “松浦桑,还请不要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冈村宁次微笑了笑,又道,“通过低空观察之后我发现,那一带的地形非常之复杂,山高林密不说且有河湖阻隔,重装备恐怕是很难以通行的,所以你师团必须抛掉所有辎重,轻装开拔。” “这没有问题。”松浦沉声道,“既便没有炮兵,我师团也一样能战。” “哟西。”冈村宁次点了点头,又道,“除了重装备不能通行,在复杂的山区大部队恐怕也无法展开,所以,我建议你将第10沛团的部队分成五路纵队,每个步兵联队各为一路纵队,师团直属部队则单独为一路纵队,五路纵队齐头并进,互为应援,既可以减少地形对于行军的影响,一旦遭遇支那军,各纵队还可互相就近支援。” “哈依。”松浦淳六郎并没有因为冈村宁次过问第10沛团的具体作战计划而感到心中不快,冈村宁次的名声不是白给的,包括松浦淳六郎在内,有相当一部份日军高级将领都极为推崇冈村宁次,甚至于以受到冈村宁次指导为荣。 尽管在九江、德安战场,冈村宁次的表现算不上出色,至少跟他在满洲时的表面相比要逊色许多,松浦淳六郎却以为这跟冈村宁次的能力没关系,实在是因为大本营的官僚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并且在一个错误的地点发动了一场错误的战争。 正是因为大本营那些官僚的拍脑袋决定,才导致九江、德安战场十几万日军除了要面对严阵以待的**,还要面对闷热潮湿的环境,更要面对蚊蝇的无尽滋咬,日军可说是同时在跟几个敌人作战,所以才迟迟无法打开局面。 但是现在,天气已经转凉,让日军吃尽苦头的蚊蝇也已经大量减少,大量患病的官兵正在陆续地康复,部队的战斗力也已基本恢复,现在日军只需面对**一个敌人,胜算自然也就极大增加了,至少松浦淳六郎是这样认为的。 冈村宁次又叮嘱了几句,便将松浦送走了。 (分割线) 最近九江、德安战场相对沉寂,第l兵团司令部的高参们也难得偷闲片刻。 这会,兵团司令部的十几个高参正聚集在大地图前讨论大别山北麓的战局。 按说,大别山区并不具备重兵展开的道路条件,日军就不应该在大别山北麓投入重兵,第五战区代总司令长官白崇禧也是这么判断的,所以把第五战区的主力都调到了长江北岸,严防日军主力沿长江北岸进击武汉。 但最终小日本第军司令官东久迩宫捻彦却给了白崇禧一个“惊喜”,这老鬼子出人意料地选了大别山北麓的山区作为主攻方向,这一下直接打在了**软肋上,因为当时大别山北麓只有孙连仲的第3兵团。 武汉会战,**一共编成了四个兵团,分别是薛岳第l兵团、张发奎第兵团,这两个兵团在长江南岸,隶属于陈诚的第九战区,孙连仲第3兵团还有李品仙第4兵团则在长江北岸,属于白崇禧的第五战区。 四个兵团,其中以薛岳第l兵团最大,辖十个军,而且还有第四军、第十八军、第二十九军以及第七十四军这样的强军。 孙连仲第3兵团却只有五个军,曹福林第五十五军还被白崇禧调给了第4兵团,所以孙连仲手里实际上只有四个军,而且田震南第三十军、冯安邦第四十二军在台儿庄大战中被打残了,台儿庄大捷就是这两个军的官兵拿命换来的。 可以想象,当小日本第军主力突然出现在大别山北麓时,白崇禧该有多焦虑。 值得庆幸的是,大别山北麓除了有孙连仲这颗“抗日钢头”,还有宋希濂第七十一军这支铁军,富金山一战,第七十一军打得风云激荡、山河变色,小日本两个主力师团小十万人马向第七十一军阵地发起轮番猛攻,却愣是不得寸进。 七天后第七十一军圆满完成阻敌任务撤离富金山,回到后方之后,第36师师长陈瑞河一点名,底下只有廖廖四百人应倒。 便是第l兵团的高参们此时在说起第七十一军,也不禁肃然起敬。 这些高参们却不知道,九江、德安战场很快也会出现一支比宋希濂第七十一军更令国人振奋,更令小日本忌惮的强军,在未来七年抗战当中,这支军队更将成为**五大王牌主力之首,他便是第七十四军 第23章万家岭 天气转凉,薛岳也预感到小日本怕是又要蠢蠢欲动了。 第l兵团参谋长吴逸志今天早上还说,小日本在长江北岸、在大别山北麓打得是热火朝天,唯独九江、德安战场一片沉寂,也不知道小日本搞什么鬼,当时薛岳就说,小日本多半是在积蓄实力,再接下来肯定又会有一波大的攻势。 薛岳接着又问起了第36军团,询问俞济时有没有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吴逸志说俞济时最近很安份,似乎是吸取了教训丨薛岳却让吴逸志多留点心,还说俞济时此人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薛岳叮嘱吴逸志要留心俞济时,却没叮嘱吴逸志留心对面的小日本,他更没意识到,他的外八字防线已经出现了一个空档,小日本的第10沛团小两万人人马,很快就要从这个空档穿插进来,抄截他的德安老窝了。 (分割线) 沙河镇,小日本第10沛团主力已经完成集结。 松浦淳六郎头上扣着顶钢盔,在四个联队长的陪伴下走出了指挥部,幽暗的夜空下,一万多日本兵已经列成了五个方阵,一顶顶的钢盔在星光照耀下反射出冷冷的反光,一如松浦淳六郎此刻的心情,冰冷,肃杀。 这是一次冒险,更是一次疯狂的赌博。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减少行军阻碍,第10沛团没有携带任何重装备,野炮联队、战车中队、战防炮中队、骑兵联队还有辎重联队一概没有随行,出击的五路纵队一万五千余人几乎全都是战斗人员,除了战斗人员,只有少量医护兵随行。 这样一支部队孤军深入,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一旦无法迅速打开局面,一旦**反应了过来,日军立刻会陷入困境,届时,十几二十万**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等待松浦师团的很可能就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但是,高风险往往也意味着高收益。 一旦松浦师团顺利穿过**外八字防线中间的空档,一旦松浦师团突然出现在马回岭镇甚至打下德安,则瑞武公路、南浔铁路正面的**就会全线动摇,这一来,已经僵持三个多月的九江战场立刻就能破局,日军将收获一场空前大胜 两相权衡取其轻,松浦淳六郎认为,冒险是值得的 一名日军少佐跑步上前,啪地立正,向松浦报告道:“师团长,各步兵联队及师团直属队已经集结完毕,请您训丨示。” 松浦淳六郎上前拍了拍少佐的肩膀,沉声道:“开路” (分割线) 李嵩348团因为在丰县大战中伤亡惨重,全团两千多官兵死得只剩四百多人,连团长李嵩也受了重伤,58师开赴德安战场之后,冯圣法便命348团营营长韩克强率领部份军官前往永修县重新招募、训48团,原348团四百多老兵则被补充进了十九大队。 对于冯圣法的决定韩克强要说没一点意见那是不可能的,韩克强深知老兵对于一支部队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他做梦都想把348团那四百多老兵带走,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冯圣法下了命令,他只能服从,最后只带着十几个军官来到了永修县。 经过三个多月的募兵、整训丨348团终于又有了点样子。 这天一大清早,韩克强又把部队拉到龙头岭、云居山一带搞野外拉练,这样的野外拉练几乎每三天就搞一次,最开始348团的新兵蛋子们是怨声载道,可三个月坚持下来,这些新兵蛋子们无论是体质,还是精神意志力都有了脱胎换骨的进步。 韩克强不知道,一场残酷的遭遇战正向着348团悄然逼近。 348团从永修县城出发时,天还没亮,进入云居山山区后,东方天际才刚泛白,经过几十里长途行军之后,部队已然是困乏不堪,韩克强便下令部队原地休整,生火做饭,打算吃过早饭后再向更深的深山进发,以锻炼全团官兵的精神意志力。 就在龙头岭的另外一侧,小日本第10沛团所属步兵第l13联队的一个步兵大队也在生火做饭,这两支部队直线距离虽然相隔还不到一千米,可由于山体阻隔,双方的尖兵暂时还没碰上,所以并未发现对方的存在。 可等饭做到一半,双方尖兵就不可避免地遭遇了。 当前方山坳里响起突兀的枪声,韩克强就知道坏了,因为他依稀分辩出这阵枪声当中除了中正式的射击声音,竟然还有小日本三八大盖的声响,这说明什么?这说明348团派出去的尖兵组遭遇到了小日本的尖兵组 韩克强不清楚这股日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清楚这股日军打算去哪里,更不清楚这股日军具体有多少兵力,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那就是绝不能放这股日军过去,哪怕拼上整个348团两千多官兵的性命,也要把这股日军堵在这里。 韩克强当即下命令全团官兵每人抓一把夹生饭充饥,原地展开准备打阻击。 韩克强反应快,对面小日本的指挥官反应也是不慢,348团官兵才刚展开,还没来得及挖掘战壕工事,大约一个小队的日本兵便沿着山坳猛扑过来,348团官兵顾不上修工事,只能够依托山体,跟日军展开激战。 348团大多是新兵,按说是不可能顶住日军进攻的,好在沿山坳过来的小日本不多,山坳地势又狭窄,导致小日本散兵线拉不开,只能够挤在一起冲锋,这就无形当中加大了小日本的进攻难度,也减小了**的防御难度。 凭借有利地形,348团竟跟小日本打了个旗鼓相当。 但是韩克强百忙之中也犯了一个错误,他只顾着分派部队据守各个山头阻击日军,却漏了派出通讯兵报信,等他反应过来再想派通讯兵报信时,另外一股日军已经从348团的背后迂回过来,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这下韩克强也就索性不派人去报信了,严令各营连死守各自阵地,等待援军到来。 韩克强记得很清楚,欧震的第4军因为在金官桥损失惨重,眼下正在武宁县整补,离龙头岭不远的宝锋镇就驻着第4军的一个团,龙头岭这边的枪声,不可能不惊动第4军,只要第4军一赶到,眼前这股日军就必死无疑。 (分割线) 战斗突然打响时,松浦淳六郎正在发脾气。 这一次敌后穿插,小日本第10沛团可以说顺利,也可以说不顺利,说顺利是因为一路上他们并未遭遇**,非常轻松就穿插过来了,说不顺利是因为他们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而且是大麻烦,这个大麻烦就是——他们迷路了 参谋部的几个高参对着地图一遍遍地寻找,却怎么也无法确定当下的方位。 小日本花了极大代价从孙传芳那里窃取来的地图,竟与附近地形完全不符,几个从陆军大学毕业的高参完全分辩不清部队所处的方位,而且由于磁场于扰,他们现在甚至连方向都分辩不清楚了,他们完全迷路了 恐怕连孙传芳自己都想不到,当年他随便找人绘制的地图竟帮了**大忙。 最后实在没办法,松浦淳六郎只得冒暴露行踪的风险派兵扫荡了一个村庄,抓来了几个山民,并以他们家人的生命安全当作筹码,终于从这几个山民口中确定了方位,可在确定方位后,松浦淳六郎却气得破口大骂。 因为第10沛团居然已经到了万家岭,不仅跟此次穿插的目的地马回岭镇南辕北辙,就连德安都被他们抛在了身后,他们已经深入到了**身后的身后,现在必须重新寻找道路往回走,来回折腾人不说,暴露的危险也极大增加了。 还真是担心什么就偏来什么,松浦淳六郎正担心行踪暴露,前方就传来激烈的枪声,不消说,肯定是跟**遭遇了。 第24章最后一卒 韩克强不知道,第四军的军部其实就在宝锋镇。 欧震将军从小受其父亲熏陶,工善诗文,从军之后也没撇下这个爱好,只要偷得片刻闲暇他便会挥毫泼墨或者吟诗作斌,淞沪战败,**因为老蒋对西方列强的于涉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而丧失撤退良机,最终酿成了大溃败,欧震感慨万千曾赋七律一首。 此刻欧震将军正在誉写他的这首七律诗——撤退感写。 湖上风凄晓月残,长堤远树路漫漫。 三军愤慨心头火,百姓仓皇泪暗弹。 国事已堪长太息,前途莫问几多难。 牺牲本是男儿志,血不空流骨不寒。 欧震将军儒将的称号不是白得的,这首七律便颇见功力。 不过,一阵突如其来的枪声却打破了欧震将军的好兴致,将军把毛笔往桌上一搁,便转出了书房,外间便是第四军的作战室,值守作战室的几个参谋也被刚才的枪声所惊动,这会正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摸不着头脑。 很快,前方传来的枪声变得更加的激烈,隐隐还有榴弹的爆炸声,第四军参谋长、两个师长还有四个旅长也纷纷赶到军部,还是59师师长张德能经验丰富,很快判断出枪声来自龙头岭方向。 “龙头岭?”欧震大步走到地图前,费了好大劲才从地图上找到了龙头岭,**使用的地图同样也是北洋军阀孙传芳派人测绘的原始版本,印制粗糙,而且错误百出,不过基本的方位还是可以辩识的。 “不对呀,龙头岭怎么会有小日本?”欧震百思不得其解。 从地图上看,龙头岭深处德安西南,相隔将近一百里,距离瑞武公路、南浔铁路的前线战场则距离更远,小日本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兴许是小股日军迂回窜扰。”张德能分析道,“企图乱我军心?” “不可能,九江、德安云集我几十万大军,冈村宁次又不是傻瓜,他不可能天真到以为仅凭小股日军就能乱我军心,这其中必有文章。”欧震当即下达命令,“传我命令,军部特务连立即向着龙头岭方向进发,务必给我查清楚这股小日本的来龙去脉。” 欧震的战场嗅觉还是很敏锐的,他已经预感到此事绝对非同小可。 (分割线) “八嘎,八嘎牙鲁”接到第l13联队联队长饭野贤十传回为的消息,松浦淳六郎气得是暴跳如雷,左右开弓连扇了通讯兵好几个耳光,那通讯兵的脸顷刻间便肿起来,却只能一次次正过头,让松浦淳六郎继续扇他耳光。 参谋长秋山义隆走上前来,沉声说道:“师团长,我师团的行踪已经暴露,此地恐怕是不能再呆了,究竟是原路返回,还是向德安方向攻击前进或向第师团靠扰,还请您务必尽快做决定。” “八嘎,当然是向德安方向攻击前进,这个还需要考虑吗?”松浦淳六郎恶狠狠地训丨斥过秋山义隆,又回头吩咐身后的通讯参谋,“命令,各联队立即改变行军方向,向万家岭方向靠扰,步兵第l13联队为前锋,立即向龙头岭方向发起进攻。” 虽然日军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可松浦淳六郎却还没有死心,既便**发现第10沛团已经从外八字阵形的中间空档穿过,急切间也不可能调集太多军队来围堵,而10沛团最多只需一天,就有可能一鼓作气拿下德安。 只要拿下德安城,第10沛团这次迂回穿插的战术目的也就达成了,再接下来只需要固守待援、等待瑞武路、南浔线正面的**土崩瓦解就可以了,松浦淳六郎绝不相信**能够在崩溃之前吃掉他的第10沛团主力。 日军要拿下德安,前面的龙头岭、长岭就是必经之路。 小日本第10沛团所属步兵第l13联队遂即在联队长饭野贤十的率领下,向348团控制的龙头岭阵地发起了猛攻,松浦师团尽管没有携带重装备,但九二步兵炮还有轻迫击炮却不可能不带,在步兵进攻前,一排排的炮弹便呼啸着打过来。 (分割线) 小日本步兵第l13联队全力猛攻,进展却一直不太顺。 韩克强348团依托有利地形,给小日本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激战一直持续到中午,348团才终于因为伤亡太大逐渐不支,下午两点,348团两千五百多官兵已经打得只剩不到两百人,防御阵地也被压缩到了最后一个小山头。 但既便这样,韩克强也仍然没有下令撤退。 “轰……”一发炮弹落在韩克强身边不远,轰然爆炸。 爆炸产生的气浪一下就把韩克强掀翻在地,副官陈峰冲上来把韩克强从焦土当中刨出来时,只见韩克强满脸都是硝烟熏痕,胸前、腹部血肉模糊,右腿也从膝盖处被炸断,断下的小腿只剩下一条皮还连着,人也是只剩一口气。 “团座,团座?”陈峰瞠目欲裂,嘶声大吼。 “峰子,告诉……弟兄……们……”韩克强人已经不行,意识却还保持着清醒,一字一顿地跟陈峰低吼着,“不能退,守住阵地,哪怕战至最后一卒也绝不能够后退半步,这伙小日本来者不善,绝不能让他们过去,不能……” 话没说完,韩克强便已经头一歪气绝身亡。 “团座,团座”陈峰扶着韩克强肩膀连吼两声,韩克强却再没了反应,陈峰伸出黑漆漆的双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遂即站起身来,冲身边最后剩下的百多号新兵怒吼,“弟兄们,团座也殉国了,跟小日本拼了,跟***小日本拼了” “拼了,拼了”最后两百多残兵顿时野兽般咆哮起来。 下一刻,陈峰就像头暴怒的雄狮,端着刺刀冲下了山坡。 两百多残兵没有丝毫犹豫,也纷纷端着刺刀跟着冲了下去。 对于348团的绝大多数新兵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有不少新兵蛋子甚至直到现在都还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懵着呢,可是当他们看到几个连长、营长先后殉国,最后甚至连团长都战死殉国了,一个个浑身的鲜血顿时间便猛烈沸腾起来。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人当官的都不惜命,咱们这些大头兵还有啥说的,于,跟小日本拼死了算球。 看到**嗷嗷叫着从山上冲下来,小日本也被激发出了凶性,一个个纷纷拉开枪栓将子弹退膛,再端着刺刀顺着上坡往上冲,两下里在半山腰迎面相撞,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霎那之间,刺刀撞击声、利刃入体声以及双方将士的惨叫怒吼声便交织成了一片。 饭野贤十手持望远望,正从几百米外注视着这边的白刃战场景,看到**浑不顾死,跟日军拼杀成一片,不少**士兵明明体格瘦弱,拼刺技术也是不行,却纷纷在临死之前拉响手榴弹选择跟日军同归于尽,看到这,饭野贤十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饭野贤十第一次对日军的前途产生了动摇,这明显是一支新军,却已经展现出了令人生畏的决死意志,这还只是庞大**当中的一支,面对这样一支军队,日军真有可能打赢?面对这样一个国家,日本真有可能征服? 第25章吃了106师团 时间拨回到几个小时前,也就是刚发现日军之时。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德安,传到了第l兵团司令部。 薛岳大步走进作战室时,里面早已经忙成一锅粥,通讯参谋在作战室跟通讯室之间来回穿梭,不断报告着最新战况,几个作战参谋则聚集在沙盘前,根据刚刚收到的战报将一面面代表日军或者**的小旗插到指定方位。 看到薛岳进来,参谋长吴逸志和几个集团军司令、军长都纷纷迎了上来。 薛岳也不废话,一边走向大地图,一边问吴逸志:“参谋长,到底什么情况?小日本怎么突然从龙头岭、云居山附近冒出来了?” 吴逸志跟着薛岳走到大地图前,道:“总座,上午第七十军报告说沙河对面的日军突然失去踪迹,牯牛垴附近也发现了小日本大队人马经过之后留下的人马痕迹,所以,突然出现在龙头岭、云居山一线的日军很可能就是小日本第10沛团的主力。” “你说什么?”薛岳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小日本第10沛团主力?小日本一个野战师团至少三万人,既便在此前作战中有所减员,也绝不会少于两万人,这么庞大一支日军竟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龙头岭去?” 第九集团军司令吴奇伟道:“总座,刚刚卑职也在纳闷,不过现在却似乎明白了,我兵团沿瑞武路、南浔线所设的外八字防线原本就在中间留了一个缺口,这个缺口不够宽,小日本原本是很难从中穿插迂回的,不过……” 第二十集团军司令商震道:“不过在此前跟小日本第师团的拉锯战中,我左翼的两个军陆续前移,无意之中就拉大了中间的空档,结果也就给了小日本可趁之机,不过让卑职困惑的是,小日本既然已从空档迂回穿插过去,为什么既不侧击马回岭也不直击德安,却偏偏跑到龙头岭去了,这当中难道还有什么企图?” 说着话,商震的目光便从龙头岭、云居山往下移,最终落在了南昌上面。 吴逸志心头一跳,失声道:“难道说……小日本第10沛团想要直接攻打南昌?” “这不可能。”吴奇伟断然摇头道,“小日本不走公路,就势必不能携带重装备,也不可能携带太多给养,就凭一支既没有重装备又没有太多给养的偏师,也想打下南昌城,小日本也未免太狂妄了,还真当我们**是纸糊的不成?” 薛岳不耐烦地道:“老子不管小日本第10沛团有什么企图,这次他既然钻进了咱们肚子里,那咱也就没什么好客气了,参谋长,除了最前线那几个军,其余所有能调动的部队都调来,给老子吃掉这个10沛团” 顿了顿,薛岳又特意叮嘱道:“让俞济时的第36军团也参战” 吴逸志心头一跳,小声问道:“总座,是否请示一下战区长官部还有统帅部?” 薛岳虽然很厌烦蒋委员长一贯的遥控指挥作风,可这么大的作战行动,而且还是主动进攻,如果不跟战区长官部还有统帅部说一声,的确说不过去,当下点头道:“这个是你的职责,参谋长你去安排就行了。” (分割线) 消息传到武汉行营时,蒋委员长正为再次搬迁的琐碎事搞得焦头烂额。 薛岳在九江、孙连仲在大别山北麓都打得不错,小日本第ll军、第军两大重兵集团全部都进展缓慢,而且短时间内仍没有突破的迹象,按说蒋委员长应该高兴,国民政府也不该忙着搬迁才是,问题是,中路的防御出现问题了。 **打仗总是这样子,不应该顶住、不应该打胜仗的时候常常上演奇迹,可原本应该顶住、原本应该打胜仗的时候却老吃败仗,譬如说马当要塞,本来能守几个月,最终不到几天就丢了,譬如台儿庄大战,本不该打赢,可最终却打赢了。 武汉会战依然是这样,南北两翼都没出问题,问题偏就出在最坚固的中路。 小日本兵分三路进攻武汉,北路东久迩宫第军,南路冈村宁次第ll军,全都是兵力超过四个师团的重兵集群,只有沿长江北岸、大别山南麓这片狭窄区域向西进攻的日军只有一个师团的兵力,这个师团就是稻叶四郎的第沛团。 本来,在日军大本营的整个作战计划当中,稻叶师团属于牵制**的偏师,日军大本营并没有对稻叶师团寄予太高的期望,可实战中,这个稻叶师团却打得风生水起,愣是凭借一个师团的兵力生砸开了田家镇要塞。 田家镇要塞一丢,大武汉也就门户洞开了。 眼下,小诸葛白崇禧正四处抓部队去堵漏,可李品仙第4兵团的颓势已成,小诸葛再是神机妙算,也不可能堵住四面漏风的这间破屋,小日本第沛团兵临武汉城下已然是不可避免,也就是三五几天的事情了。 对于武汉不保的残酷现实,老蒋其实早有理准备,在武汉会战开打之初,老蒋就曾表示,武汉会战绝对不会重蹈南京保卫战的覆辙,而且提出了战武汉而不守武汉,意思是说要围绕武汉跟小日本打一场决战,但绝不会集中兵力死保武汉。 在经过惨烈的淞沪失败、残酷的南京失败之后,老蒋终于是汲取了教训丨了,他终于有些明白,抗战绝不能够计较一城一池之得失,他之前所提倡的寸土必争、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战略总方政其实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不过现在改弦易辙也为时未晚,毕竟中国有着广袤的疆域,有着广阔的纵深,既便丢了东北、华北以及华东,国民政府也仍还有跟小日本对峙的资本,所以,这次蒋委员长很平静地接受了武汉不保的残酷事实。 但平静归平静,真要放弃武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那么多政府机关都要撤退,其次那么多工厂、学校需要搬迁,再次那么多物资设备需要转运,最后还有从华北、华东逃难过来的上千万难民也需要转移,这些工作千头万绪却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蒋委员长身为领袖又岂能不焦头烂额? 所以当陈诚告诉蒋委员长,说薛岳打算吃掉孤军深入的小日本第10沛团时,蒋委员长顿时精神一振,尽管放弃武汉是之前早就决定了的,但这难免会挫伤全**民的抗战信心和士气,如果这时候能来次大捷,吃掉小日本一个主力师团,则不仅可以冲抵武汉失守的消极影响,更能极大鼓舞全**民打赢抗战的士气信心。 “伯陵有没说有多大把握?”蒋委员长两步就站到了大地图前。 此时的蒋委员长心情大好,对此前发生的龌龊也就不再计较了,这时候蒋委员长甚至在内心庆幸,幸好当初也没有强逼着薛岳把俞济时的第36军团撤下,更庆幸薛岳当时顶住了自己压力,死活把第36军团扣在了德安。 陈诚不敢替薛岳把话说满,轻声说道:“伯陵这次的决心很大。” “嗯,我晓得,我晓得的。”蒋委员长连点光头,若有所思道,“兰封会战失利,当时我的确说了几句重话,伯陵心中有气我是晓得的,你让伯陵好好打,不要有什么顾虑,前线战事他尽可临机决断,不必事事请示于我。” 陈诚连连点头,又恭维几句委座英明。 蒋委员长又道:“伯陵如果有什么需求,无论是调兵还是物资,都要尽量满足,但有一条,务必给我吃掉这个10沛团” 第26章形势大好 蒋委员长想吃掉小日本第10沛团,薛岳更想。 自从兰封会战失利之后,薛岳就一直憋着口气。 其实一开始薛岳并不认同参谋长吴逸志的判断,认为瑞武路、南浔线之间的缺口既便在此前的拉锯中有所扩大,也不具备大规穿插的条件,因为小日本要想从这个缺口实现大规模的迂回穿插,就势必得抛掉所有的重装备。 山区行军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就是大罗真仙也不可能凭空在深山老林里变出一条平坦大道来,大山之中,部队徒步行军尚且不易,遑论重装备? 没了重装备,小日本的战斗力就会遭到严重的削弱。 薛岳并不认为冈村宁次会如此疯狂,所以穿插过来的日军最多也就一个联队。 但是薛岳太想打一场歼灭战,太想吃掉一支成建制的日军了,所以,既便从外八字中间缺口处穿插过去的日军只有一个步兵大队,薛岳也决定调集重兵,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口吃掉小日本的这支穿插部队,薛岳太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了。 薛岳一口气调了欧震第4军、李玉堂第8军、李汉魂第军、叶肇第uu军以及俞济时第74军,五个军从五个方向朝龙头岭、云居山一带发起向心攻击,十几万**顷刻间就形成了一条绞链,套在了松浦师团脖子上。 (分割线) 由于348团的拼死阻击,松浦师团在龙头岭耽搁了宝贵的半天 这宝贵的半天也成了决定松浦师团生死的半天,万家岭大捷,史书和国人只记住了完成最后决定一击的张灵甫305团,却不知道,若没有另外两支部队,根本就不会张灵甫决战张古山的辉煌,甚至连德安会战的结局都要改写。 348团便是其中一支部队,他用全团阵亡的代价拖住了松浦师团。 等到步兵第l13联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打垮348团,欧震第4军的两个营就已经出现在了长岭附近,此时饭野贤十仍未预感到危险,又执意向长岭发起进攻,步兵第l13联队在长岭猛攻半天,直到天黑才终于突破**防线。 长岭防线虽然突破了,可让饭野贤十担心不已经的是,对面**竟越打越多了,最开始时候**最多也就一个团的兵力,打到傍晚时,对面**的兵力已经加强到一个师,**甚至开始向两翼分兵迂回,试图抄截饭野联队身后。 饭野贤十不敢怠慢,急将情况反馈给了松浦淳六郎。 (分割线) 山区天黑相对较早,太阳一下山,山中的光线便暗了下来,松浦淳六郎借助手电筒才能看清楚地图上的标记了。 这时候松浦淳六郎已经把他的师团指挥部移到了长岭附近。 望着地图上作战参谋标注出来的代表**攻势的蓝色箭头,松浦淳六郎终于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出现在万家岭、龙头岭、长岭附近的**绝不只一师,已经探明的**番号就有好几个师,还有许多**师的番号尚未探明。 更让松浦淳六郎担心不已的,却是这几路**竟对松浦师团隐隐构成了包围态势。 松浦淳六郎非常清楚,他的部队并未携带重装备,军需给养也只带了七天作战份,如果出其不意打**个冷不防,就能够发挥决定性的作用,但如果被被**困在这大山中,那么他的一万五千大军绝对坚持不了太久。 不过,松浦淳六郎感到困惑的是,**的反应未免也太迅速了 “八嘎牙鲁,八嘎牙鲁”松浦淳六郎看着地图,忽然发起脾气来,“这不符合常理,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从我军行踪暴露到现在,时间才过去不到八个小时,这么点时间甚至还不够支那军的指挥官做出明确的战术判断,支那军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从各个方向朝我师团发起向心攻击?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太不符合常理了” 松浦淳六郎一边咆哮着,一边将面前的地图撕成了无数碎片,对这张地图,松浦淳六郎已经受够了,若不是这地图,10沛团五路纵队又岂会走错方向?又岂会迷路?若不是这张地图,10沛团现在肯定已经攻占马回岭,甚至打下德安了。 参谋长秋山义隆劝说道:“师团长,现在的情形很严峻,支那军已经发现我军并且迅速做出了反应,我军如果继续向德安方向攻击前进,势必会落入支那军重围之中,不如趁支那军的包围圈尚未成形及早转进,向第师团靠扰。” 松浦淳六郎不禁犹豫起来,如果这个时候退缩,转而向第师团靠扰,则意味着此次穿插行动的彻底失败,不禁冈村司令官会大失所望,他本人的履历上也会留下一个抹不去的污点,从情感上考量,松浦淳六郎是绝不愿转进的。 但理智告诉松浦,如果不趁早向本间师团靠扰,松浦师团真有可能覆灭 “师团长”看到松浦淳六郎还在犹豫,秋山义隆有些急了,说道,“支那有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 (分割线) 薛岳的决心换回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随着**跟日军的接触越来越频繁,交战越来越激烈,情况便越来越清晰,事实的真相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第l兵团参谋长吴逸志望着沙盘上密布的红蓝小旗帜,兴奋不已地对薛岳说道:“总座,情况已经很明朗了,钻入万家岭、长岭一带的小日本至少拥有四个以上的步兵联队,四个步兵联队,那就是一个甲种师团哪” 吴奇伟、商震、李汉魂等高级将领也是振奋不已。 虽然迄今为止,**方面都还没有弄清楚小日本的意图,甚至没有确定这支日军的番号是否就是10沛团,但是至少有四个步兵联队的日军出现在万家岭、长岭一带却是不争的事实,尤为可喜的是,**很快就要对这四个步兵联队形成合围了。 振奋之余,吴奇伟等人又不免有些钦佩薛岳的果断以及大胆。 凭心而论,在没有完全弄清楚小日本兵力规模以及企图之前,就调集重兵对其实施包围作战,真是需要胆量的,万一这是冈村宁次耍的花枪,旨在把**调动起来以减轻正面日军压力,并因此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那薛岳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换作吴奇伟、商震、李汉魂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未必敢下这样的决心。 但薛岳就敢下这样的决心,哪怕穿插过来的日军只有一个步兵大队,薛岳也不惜调集十几个师前去围剿 薛岳的果断替**节省了宝贵的时间。 基于薛岳不容抗拒的意志,第4军、第8军、第军、第uu军以及第74军的各个师长也就放开了手脚,不等探明日军底细便从各个方向朝万家岭、长岭一带迅速逼近,从沙盘看,**形势大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 第27章小日本要跑 冈村宁次也陷入到了焦虑当中。<-》 望着墙上悬挂的巨幅地图,冈村宁次不知道该哀叹自己时运不济,还是应该感慨他的对手实在是运气太好了,松浦师团怎么就迷了路,怎么就迷路了呢?如果没有迷路,松浦师团此刻应该已经拿下马回岭了吧? 马回岭一旦拿下,整个九江战局顿时逆转 届时,薛岳这个顽强的对手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把他第l兵团的二十几个师全须全尾地带出去,如何替国民政府保住这支仅剩的精锐,而不是像现在,扯开架势、张开血盆大嘴企图一口吞掉他的10沛团 但是,战争没有假如,现实就是10沛团有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 作为一支轻装奔袭敌后的孤军,一旦丧失战术先机,陷入被动那就是必然的,此刻冈村宁次需要考虑的已经不再是拿下马回岭或德安、动摇南浔线正面国军的抵抗意志,他现在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把第10沛团救出来。 眼下松浦师团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原路返回,二是按原计划向马回岭突进,向星子的第10沛团靠扰,三则是转进西北,向本间雅晴第师团靠扰,这三条路各有利弊,冈村宁次急切之间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冈村宁次之所以犹豫不定,主要原因还是他对松浦师团目前的情形并不十分了解,他不是很清楚前线的情况,所以不愿意贸然给松浦师团做出战术指导,这就加剧了冈村宁次心中的煎熬和焦虑,因为这一刻,他俨然成了旁观者。 (分割线) 冈村宁次不清楚前线战况,所以不敢贸然进行战术指导,松浦淳六郎却对10沛团所面临的严峻形势有着足够的认识,入夜后国军的攻势并未停止,甚至还有加剧的迹象,尤其令人担心的是,出现在附近的国军还在持续增加。 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就连突围都不能了。 松浦终于下定了决心:“命令,各联队放弃进攻,立即撤回,向第师团方向靠扰,再给本间雅晴师团长发电报,请求本间师团向瑞武路当面的支那军发起牵制进攻,以掩护我师团顺利从云居山山区撤出。” “哈依。”秋山义降领命去了。 松浦师团想想还是不能释怀,抽出军刀将散落在脚下的地图碎片剁了又剁,最后还用皮靴踩进了泥里。 (分割线) 此时,国军其实并未完成对小日本第10沛团的合围,各军、各师之间的还存在很大的空档,互相之间也未明确各自的作战区域,而且由于时间太紧张,国军通讯系统又落后,有些部队甚至还跑错位置,进入了他师防区。 但是,国军乱归乱,目标却是明确的。 所以,小日本第10沛团一收缩一转向,国军立刻就察觉了。 关日军转向的情况第一时间传到了德安,传到了第l兵团司令部。 “小日本这是要跑”薛岳迅速判断出松浦淳六郎的企图,然后红着眼睛满沙盘寻找能够堵住日军的战术要点,最终薛岳的目光落在了万家岭,松浦师团如果要向西北转进,要想跟第27师团汇合,万家岭就是必经之地。 只要有一支部队抢先控制万家岭,松浦师团就插翅难飞 “万家岭,万家岭”薛岳拍着沙盘怒吼起来,“58师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薛岳原本判断小日本第10沛团会全力突击马回岭甚至德安,所以把四个军摆在了德安正面以及左右两翼,在第10沛团后身后,薛岳只摆了冯圣法第58师,这也是考虑到58师在星子伤亡惨重,所以才特意将其放在次要方向。 薛岳其实也是想跟俞济时卖个好,毕竟这段时间俞济时还算老实。 不料想第10沛团只是试探了一下便马上缩了回去,然后径直掉头转向西北,企图打通跟第师团之间的联系,可这样一来,第58师负责的身后立刻从次要方向变成了小日本重点进攻的主要方向,第58师又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吴逸志摇摇头,苦着脸道:“总座,第58师从东、西孤岭开拔后就电台关机,现在恐怕还在路上,谁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到达了什么位置。” “我不管这些。”薛岳蛮横地大吼,“你打电话告诉俞济时,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必须马上跟部队联络上,明天天亮之前58师必须堵住万家岭,堵不住万家岭,放跑了小日本的第10沛团,我薛岳饶不了他委座也保不了他” (分割线) 群山万壑之中,58师各团、各营正向前急行军。 山区行军原本就不容易,夜间行军就更加困难,不时有官兵失足摔倒,更有官兵走着走着就掉了队,然后就在山中迷了路,从中午接到命令到现在一百多里山路走下来,58师七千多官兵倒有一小半掉了队。 冯圣法没有等这些掉队的官兵,只是留下副师长何凌霄一路收容掉队的官兵,自己则带着58师主力直奔万家岭而来,尽管兵团司令部下达的命令并不是十分紧急,可战场嗅觉敏锐的冯圣法却已经嗅出来小日本很可能会转身逃跑。 所以,58师能否及时赶到万家岭,能否及时堵住小日本退路,将直接决定国军能否围歼孤军深入的小日本第10沛团。 参谋长杨绍任气喘吁吁上来,跟冯圣法叫苦道:“师座,这地图太操蛋了。” 杨绍任没法淡定,自从部队进入云居山区之后,按照地图上标注的地名行军,前后已经不知道走差了多少次,最惨的一次足足拐出去十里,幸好有个参谋及时发现不对,这才把部队又重新给拉了回来,这一来一去已经浪费了宝贵的两个钟头。 冯圣法知道这地图是北洋年间留下的残次地图,无奈地道:“将就一下吧。” “师座,实在是没法将就啊。”杨绍任叫苦不迭,拍着手道,“这地图上标注的地名跟实地完全不符,根本就是一团浆糊,真不知道当时测绘地图的人员是于什么吃的,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没有实地勘测过,多半只是爬上庐山俯瞰一下就绘成图了。”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发几句牢骚就能换来有用的地图?”冯圣法不悦地瞪了杨绍任一眼,又皱着眉头问,“让你派人去找当地的向导,找到了没有?” 杨绍任道:“这黑灯瞎火的,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哪找去?” “这我不管。”冯圣法蛮横地道,“你是58师参谋长,这是你的事。” 杨绍任无奈,又不放心手下那几个高参,当下带着副官和几个警卫亲自去找,结果才刚刚转过一处山坳,迎面便有一支部队开过来,对方虽然打着火把,可由于天太黑,山中又起了雾所以看不清,杨绍任还以为是哪支走错了路又折回来的友军。 直到走近了,杨绍任才发现对面过来的军队竟然是一支日军 “小日本”杨绍任大吼一声,掏出勃郎宁手枪就连放了两枪。 对面的小日本也迅速反应过来,十几杆三八大盖几乎同时开枪,杨绍任的副官冲上来挡在杨绍任面前,当即连中数枪便倒在了血泊中,所幸随行警卫班都配备了花机关,密集迅猛的火力打过去,这才勉强压制了小日本的火力。 第28章遭遇 十九大队其实已经到了万家岭。 第58师现在已经完全乱了套,部队撒得到处都是。 不过相比58师别的兄弟部队,十九大队的掉队情形要好得多,虽然此前刚补充了四百多新兵,但这一个多月来这些新兵蛋子不知道搞了多少次野外拉练,对附近的地形可以说是整个第l兵团几十万大军中最熟的。 “跟上,后面的跟上,跟紧了。” “脚下,当心脚下,前面有条沟。” “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让连、3连的兔崽子们睁大眼睛看清楚,为什么咱们才是l连,他们只是连还有3连,咱们更要让别的兄弟部队看看,咱们十九大队为什么是58师的拳头,拳头就该有拳头的样,给我精神点” 鲁建帮站在山路边上,不断给l连官兵加油鼓劲。 经过牛屎墩一场恶战,鲁建帮、牟恩光以及原348团的老兵已经完全融入了十九大队这个集体,之前他们是言必称348团,可现在张口闭口都是咱们十九大队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各连之间就一团各气了。、 军队作为一架暴力机器,从来就不存在一团和气之说。 l连、连、3连其实就是一个数字之差,鲁建帮却非要压高慎行的连还有牟恩光的3连一头,便拼命给l连的官兵们灌输l连才是十九大队拳头部队的思想,无论是队列还是野外拉练,鲁建帮处处要跟连、3连别下苗头。 徐十九当然不会刻意阻止,事实上这是提升部队战斗力的有效手段。 所以这次夜间长途急行军便演变成了十九大队三个步兵连间的竞赛,最后甚至连胡杰的炮连还有李子涵工兵排都加入进来,一个个你追我赶,展开了行军比赛,只有黑瞎子的警卫排因为要保护卫生队、通讯班安全没有参加。 鲁建帮打小在清凉寺出家,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扫塔,练就了过人的体能,带兵后又把清凉寺锻炼体能的方法引入部队,结果还真有效,至少在体能上l连要比连、3连明显胜出一筹,这会,l连已经把连、3连远远抛在了身后。 鲁建帮吼了几嗓子感到有些口渴,便从腰上解下水壶打算喝几口水,他才刚把水壶凑到嘴边,前方便骤然响起了突兀的枪声,鲁建帮冷不丁吓一跳,赶紧放下水壶又以最快的速度从枪套里拔出盒子炮,一边厉声大吼:“隐蔽,准备战斗” l连的官兵们便呼喇喇地散开来,迅速隐入了密林中。 鲁建帮带着警卫冲到前面,便隐隐看到有几个身影顺着山路折回来,鲁建帮将盒子炮的机头张开,枪口对准前方身影,喝道:“什么人?” “连长,是我。”回来的是连副兼长,王雷。 鲁建帮将盒子炮枪口压下,问道:“麻雷子,前面什么情况?” “具体不清楚,好像是兄弟部队跟小日本的尖兵遭遇了。”王雷摇了摇头,喘息道,“连长,现在怎么办,是原地等待大队长命令,还是于***?” “你的脑袋被驴踢了,这是能等的吗?”鲁建帮瞪了王雷一眼,又吼道,“你带原地待命,等待大队长他们,我带去接应兄弟部队。”说罢,鲁建帮又扭头冲身后大吼道,“排,跟我上” (分割线) 此时此刻,杨绍任已经命悬一线。 随行的警卫班虽然装备了花机关,花机关的火力固然强劲,却也极耗费弹药,交火不到五分钟,六名警卫随身携带的五个弹夹就已全部打光,杨绍任手枪弹夹里的十三发子弹也基本打光,身后的小日本却跟附骨之蛆似的,穷追不舍。 最终杨绍任一行被小日本逼进一个十几米深石窟,六名警卫为保护杨绍任先后牺牲,杨绍任眼看脱困无望,为了免遭小日本俘虏后受到折磨,便毫不犹豫地拿勃郎宁手枪对准自己太阳穴,打算用最后一颗子弹结果了自己。 就在杨绍任将将扣下扳机时,石窟外突然响起了捷克式的枪声。 “捷克式?自己人”杨绍任当即改了主意,手腕一抖枪口转向洞口,一枪正中一个日本兵面门,那个日本兵仰面便倒,跟在后面的几个日本兵便赶紧缩了回去,然后将一颗手雷扔了进来,杨绍任赶到躲进洞中的拐角后面。 只听轰的一声炸响,洞中顿时硝烟弥漫、石屑横飞,由于石窟是个半封闭的空间,爆炸产生的巨大回音一下就将杨绍任的听觉摧毁,爆炸过后,杨绍任耳朵里便只剩下嗡嗡嗡的轰鸣声,除了这个再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 好在这时鲁建帮已经带着部队赶到,追杀杨绍任的那队日军在摞下几具尸体后仓皇撤了回去,鲁建帮走到石窟口对着里面大喊,喊了好半天杨绍任才从里面走出来,这时候他的听力仍未恢复,只看到鲁建帮在火光中吼,却什么都听不到。 “我听不见,我耳朵好像被炸坏了。”杨绍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道,“我是58师参谋长杨绍任,快带我去见你们的长官。” 鲁建帮在军官大会上见过杨绍任,不过当时是在白天,杨绍任又穿着笔挺的军装,马靴也锃光瓦亮,跟此时的形象相去甚远,也难怪鲁建认不出,凑近了仔细看鲁建帮才发现自己救下的竟真是参谋长,当即派出一个排护送杨绍任去见徐十九。 走到半路,迎面就遇上了徐十九,徐十九也是听到枪声便赶紧赶了过来。 不仅十九大队,在听到枪声之后,58师的不少部队都在向着这边急行军。 看到是徐十九,杨绍任当即大叫:“阿九,快派人报告师座,前面山口发现小日本的尖兵,小日本的大队人马很可能就在附近” 徐十九当即派出李逸风去给冯圣法报信,又果断命令十九大队所属各连排立即抢占山谷两侧的几个小山头,加紧构筑防御工事,然而十九大队才刚展开,甚至连散兵坑都还没来得及挖,大队日军便明火执仗冲杀过来了。 对面杀过来的是木岛袈裟雄的步兵第3联队,这个老鬼子的名字很古怪,小日本起名一般都有某种含义,譬如说安达二十三,是因为这老鬼子出生时是明治年,又譬如说山本五十六,是因为小山本出生时老山本刚好56岁。 从字面意思理解,老木岛大概是个佛教徒,并且希望小木岛长大了能当个大和尚,不过最终木岛却成了军人,并且来到中国战场变成了一个冷血屠夫,老木岛要是泉下有知,估计会被气得活过来又死过去。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松浦师团从薛岳兵团外八字防线中间的缺口处穿插进来时,木岛联队充当着后卫,现在松浦师团转向,要折向西北跟本间雅晴第师团汇合,落在后面的木岛联队便成了整个师团的前导部队,充当起了开路先锋。 木岛袈裟雄清楚,留给松浦师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松浦师团每在山区多耽搁一分钟便增多一分危险,松浦淳六郎下给木岛联队的也是死命令,要木岛联队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离开山区的通道,并且阻击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的**。 所以,木岛联队就连基本的试挖性进攻都没有,一上来就是总攻,寂静的万家岭顷刻间就被激烈的枪声所充满。 第29章堵住了 冯圣法已经急得在那里骂娘了。<-》 前面已经打成一锅粥,冯圣法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要命的是,除了师直属的卫生队、通讯队、炊事班还有警卫班外,冯圣法甚至不知道别的单位在哪里,冯圣法带了这么多年的兵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诡异情形。 “张少杰,张少杰?”冯圣法急得不行,扭头大吼起来。 张少杰拿着刚灌满的水壶匆匆跑到冯圣法跟前,喘道:“师座,您喝水。” “不喝。”冯圣法一把挡开张少杰递过来的水壶,怒道,“前面倒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你到底有没有派人前去查看?” “派了,真派了。”张少杰叫起撞天屈来,“不过黑灯瞎火的,许是走岔道了。” 冯圣法闻言大怒,正要训丨斥张少杰几句时,17旅旅长方日英带着个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边招着手喊:“师座,找到了,找到了。” 冯圣法当即撇下张少杰迎向方日英,问道:“老方,哪个部队找到了?” 方日英将身后那个兵叫到跟前,喘息着道:“李少尉,还是你跟师座说吧。” “你是李牧”冯圣法记忆也是极好,一下就把李牧给认出来了,又问道,“快说,你们十九大队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李牧喘息道:“万家岭,我们十九大队已到万家岭了。” 万家岭就是58师这次夜间急行军的目的地,得知十九大队已经抵达万家岭,冯圣法不由得长出了口气,不过很快他又有了另一个担心,前面不远正在激战的区域该不会就是万家岭吧?要是这样,那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小日本也同时抵达了这里,这更意味着58师将没有足够的时间用来构筑防御工事,而不得不跟小日本打一场遭遇战。 当下冯圣法问道:“李牧,前面正跟小日本激战的方位该不会就是万家岭吧?” “是的,师座。”李牧却毫不犹豫地点头,又喘息道,“大队长让我告诉师座,出现在万家岭的小日本很多,火力也很猛,很可能就是小日本第10沛团主力,大队长还说我们十九大队坚持不了多久,请师座赶紧调集部队前去增援。” “狗日的小日本,狗日的10沛团,鼻子倒灵,我们这边才刚有所行动,他那边倒就提前开溜了。”冯圣法恶狠狠地咒骂了句,又回头冲张少杰大吼,“张副官,你把通讯队的人全都派出去,尽快找到各团、各营,火速驰援万家岭。” 张少杰苦着脸道:“可是师座,这黑灯瞎火的,不好找啊?” “不好找也要找”冯圣法道,“腿摔折了就爬,手摔伤了就用脑袋拱着地爬,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把失去联络的各营、团给我找到” “是”张少杰猛地挺身立正,跟着大吼,“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必须把失去联络的各营、团打到。”转过身去,张少杰又声嘶力竭地怒吼起来,“通讯班,紧急集合……” (分割线) 冯圣法在那急得骂娘,松浦淳六郎更是急得要砍人了。 木岛袈裟雄刚派人回来报告说在万家岭附近发现**,松浦淳六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他的师团部都还在万家岭,那时候**根本还没有发现10沛团的存在,可现在时间才过去短短十几小时,不仅有好几个师从几个方猛扑过来,现在更有一支**突然出现在万家岭截断了他们退路,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什么时候反应如此迅速了? 更让松浦淳六郎吃惊的是,**不仅反应迅速,而且判断得也太准了,这情形,倒仿佛**已经预料到松浦师团会转向西北跟本间师团汇合似的,什么时候**的指挥官也变得这么难对付了?那个薛岳,真就这么厉害? 秋山义隆掏出怀表看看时间,说道:“师团长,现在离天亮已经只剩四个小时,只等天色放亮,我军行踪就将彻底暴露,也就是说,留给我师团的时间已经只剩四个小时,四个小时之内,必须突破万家岭,否则,后果严重。” “秋山桑,这用不着你提醒。”松浦淳六郎闷哼一声,回头冲副官大吼:“命令,木岛联队立即向万家岭之敌发起总进攻,天亮前必须解决对手,为师团主力转进扫清障碍,再命步兵第l13、第l45、第147联队向师团本部靠拢。” 早在穿插之前,冈村宁次就亲自给松浦师团制定了兵分五路、分头穿插的计划,必须要承认,这个计划还是非常厉害的,一是减小了地形对行军造成的阻碍,二是目标小,极大降低了被**察觉的风险。 **也的确没有察觉到日军第10沛团的穿插行动,如果不是因为地图帮了忙,松浦师团真有可能偷袭马回岭得手,那样的话后果还真很严重,既便薛岳有办法挽回局面,南浔线正面阵地却是必须得弃守了。 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松浦淳六郎觉得有必要把部队收拢起来。 很难说松浦的决定不对,因为收拢部队可以加强战斗力,无论进攻或者防御,都更具有转圜的余地,如果分散的话,就容易遭到**分割包围,然而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松浦的这一看似正确的决定最终却害了整个第10沛团。 (分割线) 天亮时分,58师各团、各营陆续抵达交战区域。 冯圣法也在离万家岭不到两公里的竹篙尖建立了临时指挥部,指挥部搭好之后冯圣法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用347团把十九大队替换了下来,冯圣法没有跟徐十九以及347团团长魏常禄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其实他是出于愧疚。 从淞沪会战到现在,十九大队不知道担负了多少次必死任务,十九大队的官兵更是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除了徐十九高慎行,冯圣法甚至已经找不出几张熟面孔了,这让冯圣法在面对徐十九和十九大队官兵时,内心深感愧疚。 所以,冯圣法想给予十九大队更充足的休整时间。 接到冯圣法命令后,徐十九当即把阵地移交给347团,然后带着部队撤了下来,徐十九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不让他上,他绝不会找你吵,找你闹,非争着、抢着要上战场,可一旦冯圣法下了命令,徐十九就会不折不扣完成任务。 (分割线) 冯圣法体恤十九大队,把十九大队撤了下来,可58却没有人体恤,事实上,就算薛岳想把58师替换下来,急切间也找不出别的部队来,因为第4军、第8军、第军、第uu军还有第74军的另外一个师第5沛,都被小日本甩在了身后。 松浦师团因为要打通逃生通道,从一开始就是不遗余力的猛攻。 天亮之后,小日本航空兵团的轰炸机群也飞临万家岭战场上空,先是扔航弹,扔完航弹之后接着就是反复的俯冲扫射,整个万家岭几乎被小日本炸为焦土,但既便如此,58师官兵也仍然死战不退,就像磐石,在惊涛骇浪中岿然不动。 上午九时,焦虑了整整一夜的薛岳终于接到了冯圣法的电报,万家岭防线稳住了,口子堵住了,这也意味着,小日本第10沛团已经落入了**的包围,放下电报后,薛岳却没有什么过于激动的表情,因为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30章决心 “八嘎,八嘎牙鲁”暴怒的松浦淳六郎当着无数日本兵的面恶狠狠扇了木岛袈裟雄两个耳光,木岛袈裟雄脸上立刻留下了两个鲜红的指印,嘴角也被抽破渗出了血来,却只能低垂着头,任由松浦淳六郎训`子一样训丨斥。 松浦淳六郎没法不生气,从昨天半夜到今天中午,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十二个小时,可木岛联队却仍未能打通万家岭,眼下的情形有多么危急,就是连白痴都已经看得出来了,如果打不通万家岭通道,等待松浦师团的就将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需要说明的是,万家岭其实不是山头,而是一个小村庄。 但是这个万家岭深藏在深山老林之中,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大山以及茂密的森林,除了一条山路通向外界,就再没有别的道路了,松浦师团当初也是从这条山路穿插过去的,当时松浦淳六郎就曾派人寻找另外的道路,结果一无所获。 残酷的现实是,松浦师团如果不能及时打通这条唯一通道,那就只能固死待援了,在山区长大或者在山区长期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要从深山老林之中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通道,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 木岛袈裟雄耷拉着脑袋,也是有苦难言。 很难说木岛联队不尽心,事实上木岛联队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先后投入战斗的两个步兵大队全都死伤过半,步兵第l大队的伤亡更是超过六成,几乎彻底被打残了,万家岭周围几个山头上几乎躺满了木岛联队官兵的尸体。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对手实在太顽强、太凶悍了 经常是木岛联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夺了一座山头,可不等日军站稳脚跟,**立刻就发起了大反攻,然后就是惨烈的白刃战,在白刃战当中,木岛联队被对面的**打得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山头便又丢了。 就这样反复拉锯,个小时过去,木岛联队愣是不得寸进。 木岛袈裟雄没有参加过淞沪会战,没有经见识过松沪战场上几十个德械师的凶悍,所以这还是他首次在战场上见识如此顽强、如此凶悍的**,直到现在,木岛袈裟雄都还沉浸在沮丧、震惊中没有缓解过来。 松浦淳六郎又把目光转向了步兵第l13联队的联队长饭野贤十。 松浦师团(第10沛团)所属四个步兵联队在此前的南浔线作战中死伤惨重,每个联队都已经补充了至少两轮,各联队的士兵几乎全都是后备役、预备役,毫无实战经验可言,这个也是木岛联队在万家岭拼刺刀拼不过58师的主要原因。 所以单以战斗力论,其他三个步兵联队不见得会比木岛联队强多少,这一点松浦淳六郎还是很清楚的,所双他只能寄希望于饭野贤十,跟木岛袈裟雄不同的是,饭野贤十参加过松沪会战,并且在大场血战中曾有过不俗的表现。 “饭野桑。”松浦淳六郎拍了拍饭野贤十肩膀,“拜托了。” 饭野贤十身量不高,也就是一米六出头的样子,双腿也微有些罗圈,跟国人想象中小日本的形象几乎如出一辙,但若因此而小觑这老鬼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老鬼子还真不是个善茬,松沪会战当中,大场镇几乎就是他打下的 “哈依。”饭野贤十并起罗圈腿,重重鞠首。 (分割线) 中午时分,58师的高山尖主阵地迎来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看到冯圣法在参谋长杨绍任和两个旅长的陪伴下走过来,343团团长戚永年赶紧放下才啃了一半的窝头,急匆匆从临时指挥部里跑出来,立正敬礼,魏常禄的347团在高山尖守到黎明,然后就由戚永年的343团给替换了了下去。 冯圣法看看343团的临时指挥部,担心地道:“这也太简陋了点吧?” 戚永年的团指挥部的确太简单了,就是四颗小树削去枝桠,然后在上面搭几根竹竿再覆盖一层树叶了事,这样的临时指挥部,不说挡不住小日本榴弹,一旦让小日本的轰炸机给发现,只一个俯冲扫射,戚永年就该为国捐躯了。 “没事,小日本找不着我的团部。”戚永年咧嘴笑笑。 其实,戚永年何尝不想给自己修个坚固的临时指挥部?可问题是,小日本根本不给他时间,这次万家岭大战,58师跟小日本可真正是狭路相逢,就挖战壕、挖散兵坑都来不及,又哪里顾得上给自己弄个坚固的团指挥部? 冯圣法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戚永年注意安全。 说着,冯圣法便在戚永年的团部坐下来,杨绍任和方日英、朱奇两个旅长也各自搬块石头坐下来,戚永年愕然道:“师座,你们这是……” 杨绍任道:“小日本要想打通万家岭通道,就必须首先拿下两侧的几个山头,而你团驻守的高山尖又是首当其冲,师座已经做出决定,誓死要与高山尖阵地共存亡,誓死要与343团弟兄共存亡。” 戚永年闻言大惊,苦着脸道:“师座,您还是赶紧回师部吧,有您、参座还有两位旅座在这,我浑身不得劲,就连仗都不会打了。” “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你不用理会我们。”冯圣法皱了皱眉,又道,“你要觉得我在这里碍事,你给我发支枪,派我上到第一线也行。” 戚永年闻言苦笑,他当然不会也不敢把冯圣法派上第一线,不过苦笑之余心里难免有些感动,作为一师之长,冯圣法原本是可以留在相对安全的后方的,可他现在却主动来到前线阵地,要与处在最危险位置的343团官兵共存亡,这是一种决心,更是一种态度,58师有这样的师长,是全师官兵之幸 当下戚永年啪地立正,肃然道:“请师座放心,只要我们343团还有一个人在,只要我戚永年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小日本越过高山尖半步”戚永年把话说得太满了,后面有得他叫苦连天的时候。 (分割线) 德安,第l兵团司令部。 吴逸志小声跟薛岳说道:“总座,58师以一师之兵力硬顶小日本第10沛团主力,压力会不会太大了?一旦58师顶不住,一旦让小日本打通了万家岭通道,整个作战行动就会受到严重的影响,所以,是不是从瑞武路前线抽调一到两个师……” “来不及了。”薛岳摇头道,“58师已经在万家岭跟小日本第10沛团交上手,等你从瑞武路前线抽调部队再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何况第8军调离之后,瑞武路正面的兵力原本就已经不足了,再调就可能动摇瑞武路防线,小日本第师团可也不是吃素的。” 吴逸志又道:“可万家岭……” “我相信58师,相信冯圣法”薛岳摆了摆手阻止吴逸志往下说,又接着说道,“松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中,58师打得都不错,兰封会战当中,如果不是因为桂永清坏事,58师甚至有可能于掉中岛今朝吾这个老鬼子,在东、西孤岭,58师也同样打得不错,这样一支部队,我信得过他们” 见薛岳决心已定,吴逸志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事实上,吴逸志也隐隐猜到薛岳之所以不从瑞武路抽调部队增援58师,还存了另外一层心思,那就是牺牲58师来极大消耗小日本第10沛团的锐气,然后集中全部兵力予以雷霆一击,彻底歼灭小日本第10沛团。 站在第l兵团总司令的立场,薛岳这个决定虽稍嫌冷酷却无疑是正确的,这也完全符合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这一用兵原则,但是站在58师官兵的立场上,这次战斗就太困难了,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将独力面对小日本第10沛团的猛攻。 然而,薛岳没想到,吴逸志同样没想到,58师的困难远不止此。 第31章两面夹击 松浦师团陷入险境,冈村宁次在南京也陷入到了深深的忧虑当中。 本来,因为第ll军主力在南浔线、瑞武路进展缓慢,日军大本营对冈村宁次就已经颇有微辞了,这也是冈村宁次派松浦师团穿插马回岭的原因,冈村宁次太想打破九江僵局,太想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了。 然而,现在,预期中的大胜没到来,松浦师团却反而陷入了险境。 冈村宁次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一旦松浦师团遭受重创甚至被**全歼,则大本营对他的失望就会达到极点,届时既便不至于临阵换将,但对他的声名的打击也是致命的,这对于立志当上元帅的冈村宁次来说绝然是不可接受的。 今天凌晨,松浦淳六郎发来电报,报告说准备向本间师团靠拢。 对于松浦的这一决定,冈村宁次表示支持,作为一名前线指挥官,既然松浦做出这样的决定就必然有着他的判断,而且至少从目前看,这一决定是最正确的,相比被**死死堵在东、西孤岭的第l0沛团,本间雅晴第师团的处境要好得多。 所以在接到松浦师团电报之后的第一时间,冈村宁次就给本间雅晴发去电报,命令本间师团暂停对瑞武路正面**的进攻,尽可能地调集部队,向万家岭方向发起进攻,无论如何也要把松浦师团接应出来。 命令很快下达,本间师团也开始集结部队,可冈村宁次内心的焦虑却没散去。 第ll军参谋长吉本贞一少将完全能体会冈村宁次此时内心的焦虑,作为一名集团军司令官,而且是一名声名在外的将军,冈村宁次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压力,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大本营的那些官僚打仗不行,挑错的本事却是一流。 自从担任第ll军司令官之后,冈村宁次就几乎再没有睡过一天好觉,眼睛里总是布满血丝,人也瘦了一圈,原本就凸出的颧骨更显突出,那身子骨瘦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看得吉本贞一都有些莫名的心疼起来。 打仗,对于指挥官来说同样也是煎熬 “司令官阁下。”吉本贞一忍不住劝道,“本间师团已经调集四个步兵大队,自巾口向万家岭方向发起进攻,巾口距离万家岭不过二十多公里,最迟到今天中午,本间师团的出击部队就能打到万家岭,就能跟松浦师团对封堵万家岭的支那军形成两面夹击态势,根据航空侦察兵报告,封堵万家岭的支那军也就一个师,是绝然挡不住皇军的两面夹击的,所以,松浦师团是绝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冈村宁次没有吭声,只是背着手盯着大地图默然不语。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高级指挥官,冈村宁次深知事情绝对没有如此简单,吉本贞一所说的不过是最乐观的估计,然而,这世上除了最乐观的估计还有最悲观的估计,这个最悲观的估计就是,封堵万家岭的**顶住了松浦师团、本间师团的两面夹击,在松浦师团成功突围之前,其余各方向的**主力便已经蜂拥而至,将松浦师团彻底合围 从概率统计学上讲,出现最乐观情形或者最悲观情形的概率都不大,最可能出现的情形是封堵万家岭的这个**师被本间师团、松浦师团的两面夹击彻底打垮,但是松浦师团也被其余各个方向猛扑过来的**吃掉大半。 而这样的结果也是冈村无法接受的。 (分割线) 对于松浦师团目前所面临着的险境,冈村宁次深感忧虑,小日本第师团的师团长本间雅晴也颇感震惊。 本间雅晴在当时日本军界并不显眼,履历也谈不上丰富,最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他曾留学牛津大学,英语极其出色,而且还曾被英国授予十字勋章,民国年,中国驻屯旅团改编为第师团,本间雅晴为第师团首任师团长。 第师团是日军战斗序列中首个三单位制师团。 所谓三单位制师团,就是指该师团除了辎重兵、炮兵、工兵、骑兵等辅助部队,战斗部队只下辖一个步兵团,步兵团下辖三个步兵联队,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四单位制师团,每个四单位制师团除了辅助兵种,还下辖两个步兵旅团,每个步兵旅团下辖两个步兵联队,譬如小日本十七个常设师团,还有早期编成的特设师团,全都是四单位制师团。 武汉会战爆发后,第师团很晚才完成集结,赶到九江战场之后接替丸山旅团担任瑞武公路方向进攻作战,表现也就一般,既没有长江北岸稻叶四郎第沛团那般惊艳,也不像伊东政喜第10沛团那般毫无进展。 本间雅晴正在叮嘱第步兵团团长永见俊德。 “永见桑,这次第10沛团所面临的危险非同小可,根据航空侦察兵报告,支那指挥官薛岳至少调集了十一个师的兵力在全力围剿第10沛团,你务必全速向前挺进,尽可能早地击溃万家岭附近的支那军,把第10沛团接应出来。” “师团长,你就放心吧。”永见俊德却颇有些不以为然,区区一个**师,难不成还能挡住松浦师团、本间师团的两面夹击?**真要有这战斗力,也就不是**了,皇军两大主力师团要是连一个**师都收拾不了,也就不是皇军了。 永见俊德甚至还在内心狠狠鄙视了松浦淳六郎一把,换了他是第10沛团的师团长,就绝不会急濠濠地转身后退、寻求跟第师团抱团,他会原地死守,把**第l兵团的主力牢牢地吸引在万家岭地区,给第ll军主力赢得合围时间。 **可以合围松浦师团,难道日军就不能反过来包围**了? 永见俊德甚至想不明白,冈村司令官为什么会同意松浦淳六郎的转进请求,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懦夫行径,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永见俊德再想东想西也是枉然,随便敷衍了本间雅晴几句,永见俊德便带着四个步兵大队开拔了。 (分割线) 高山尖,343团又一次打退了小日本的进攻。 杨绍任带着满脸的硝烟还有满头的汗水来到冯圣法跟前,低声说道:“师座,343团已经伤亡过半,是不是用344团把343团给替下去?” 晌午过后,小日本的攻势突然变得凌厉起来,343团压力陡然增大,甚至就连团属警卫连都已经被戚永年调上了第一线,警卫连连长也在一次白刃战中牺牲了,眼下戚永年正在集合团部的非战斗人员,伙夫马夫也都动员了起来。 “不行,344团还不能动。”冯圣法却断然予以拒绝。 直到现在为止,损失最大的就只有343团,347团损失不大,344团以及十九大队更还被冯圣法扣在手里,冯圣法用兵的原则跟徐十九差不多,绝不在战场上平均分配兵力,好钢必须得用在刀刃上,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投入预备队 “师座。”杨绍任急道,“既便留预备队,也不用留两个团又一个**大队吧?” “这次不一样。”冯圣法沉声道,“这次咱们58师除了要堵住小日本第10沛团,还得提防身后第师团的夹击,陈式正344团是给第师团准备的,347团才是预备队,至于十九大队,这次我不准备让他们参战。” 第32章鞭策 杨绍任不以为然道:“师座,请恕我直言,你是不是太高估小日本第师团了?小日本第师团前身不过是驻屯旅团,士兵大多由预备役或者在乡军人构成,而且兵力也只有三个步兵联队,面对商震第二十集团军的牵制,又能抽调出多少兵力?” “参谋长,千万不要小觑本间雅晴这个老鬼子,这个老鬼子在华北虽说没什么出彩的表现,到了九江、德安战场之后也是表现平平,但不管怎么说这老鬼子都曾留学英国,深入接触过西方军事,水平肯定还是有的。” “可我总觉得把344团摆在沙漏尖一线是多余。” “是不是多余很快就能知道了。”冯圣法掏出怀表看看时间,说,“从时间上看,如果小日本第师团真打算派谴援军的话,差不多也应该有所行动了。” 话音未落,副官张少杰便气喘吁吁跑过来,向冯圣法报告道:“师座,兵团部刚刚转来第18军电报,说瑞武路正面的小日本第师团有异常举动,至少一个联队的兵力正向着巾口方向集结,兵团部判断很可能是冲着万家岭来的。” “你看?”冯圣法道,“我刚说什么来着?” 杨绍任哑然,心下却越发钦佩起冯圣法来。 (分割线) 薛岳得知消息后将吃剩的半碗饭往桌上一搁,便匆匆来到了作战室,询问道:“瑞武路那边什么情况?” 吴逸志道:“黄维(第18军军长)刚刚报告说,第27师团从瑞武路正面抽调了大约一个联队的兵力,经巾口向万家岭方向去了,我估计,这肯定是接到冈村宁次命令,要去接应被58师堵在万家岭一带的第10沛团。” 薛岳火道:“第18军还有第军为什么不阻击?” 第集团军总司令兼第军军长商震解释道:“总座,小日本的炮火太猛了,加上小日本的航空兵又跟疯了似的狂轰滥炸,部队根本没法集结呀,等部队好不容易集结,再赶到巾口附近,小日本早就过去好半天了。” 薛岳沉默了,炮兵和空军始终是**绕不开的致命弱点,从松沪会战开始,**不知道吃了小日本炮兵、航空兵多少亏,到了武汉会战也仍未改观,苏联援华航空队虽然在短时间内加强了中国空军的战斗力,但苏联人也不是慈善家,不可能无限制向中国提供飞机、地勤以及飞行员,随着战斗深入,苏联援华的两百架飞机也已经所剩无几了,仗打到现在,九江上空已经基本上看不到**的战机了 沉默了片刻,薛岳又问吴逸志道:“冯圣法那边怎么样?” 吴逸志答道:“卑职已经把第18军发现的情况转给58师,冯圣法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向兵团部诉苦求援,应该是还能坚持吧。” 薛岳再次陷入了沉默,冯圣法没向兵团部诉苦并不意味着58师现在就很轻松,以一个师的兵力面对小日本一个师团的猛攻,再轻松能轻松到哪去?冯圣法之所以不诉苦、也不求援,那是因为他知道诉苦、求援没用。 好半晌,薛岳又问道:“其余部队呢,都进入攻击位置没有?” 吴逸志忙道:“第4军一直在咬着第10沛团的后卫部队打,第8军、第军也已经赶到指定位置,只有第uu军还有第5沛因为昨天晚上走岔了道,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入指定的攻击位置,尤其是第5沛,离万家岭至少还有五十多里路。” “这个王耀武”薛岳怒道,“他是于什么吃的?同样是74军的部队,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5沛从星子开拔,昨天晚上就赶到了万家岭,5沛是从德安出发,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入指定位置?这样的人也配晋升军长?” 吴逸志不敢接腔,整个司令部都没人敢接这个茬。 薛岳余怒未消,又道:“马上给5沛发报,告诉王耀武,如果不敢上战场就明说,别他娘的在山里瞎转悠,找条道真就这么难?”顿了顿,薛岳又特意叮嘱通讯参谋,“就按我刚才口述的,一个字都不许改,原文转发” (分割线) “这他娘的叫什么地图?”王耀武火冒三丈,几下将地图撕成了无数碎片。 这份北洋年间留下的地图实在是太操蛋,明明是龟山,他给你标注香炉山,修水明明从修水县拐个大弯才注入鄱阳湖,可这地图就敢直愣愣连通鄱阳湖,5沛照着地图行军,刚进山区就迷路了,而且连方向都错了。 在山里转悠一晚上,等第二天天亮一看,,居然兜个大圈绕到马回岭了,没办法,火急火燎又往回走,结果山中又起了雾,指南针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愣是滴溜乱转,急切间也找不着向导,于是只能继续拿地图凑合。 结果,又一次在深山中走岔了道。 等发现不对,已经岔出去五十里,王耀武忍无可忍终于把地图给撕了。 王耀武正发脾气时,305团团长张灵甫瘸着腿赶了上来,张灵甫在南京保卫战中膝盖处受了重伤,伤愈后便留下了瘸腿的后遗症,张灵甫手里面还拿着一份电报,却是兵团部刚发给5沛的电报,而且还是薛岳亲自口述的电文。 看完了电报,王耀武的脸立刻臊成了猪肝色。 薛岳发来这样一封电报,可见对5沛的不满已经到了极致,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王耀武简直无地自容。 “总座说这话太不公平。”张灵甫也看过了电报,气呼呼地道,“什么叫不敢上战场,故意在山中瞎转悠?瞎转悠是我们愿意的吗?要不是兵团部给的这破地图,我们能在大山里瞎转悠?我们5沛不敢上战场?简直笑话,松沪会战、南京保卫战还有兰封会战,这么多场恶仗、硬仗难道我们没有参加?” “行了,你就少说几句吧。”王耀武喝止了张灵甫。 第5沛在山中迷路虽有客观原因,但未能及时赶到指定位置并向日军第10沛团发起攻击却是不争的事实,若因此而导致围歼第10沛团的整个作战计划流产,薛岳再将失败的责任归到第5沛头上,王耀武也是无话可说。 当初马当要塞失守,薛蔚英不也说地图不对在山中迷了路? 可最后呢?最后薛蔚英不还是因为白崇禧一句话让蒋委员长给枪毙了? 张灵甫也知道这时候发牢骚没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确定方向,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指定的位置,并向小日本第10沛团发起进攻,你薛岳不是说我们第5沛不敢战吗?那我们就用战绩来向你证明,第5沛绝不是孬种。 当下张灵甫说道:“师座,我亲自带人去找向导。” “不用找了。”王耀武却抬头望着天空,沉声道,“小日本的飞机就是最好的向导。” 张灵甫闻声抬头,这才发现山中雾气已经散开,天上云层也变淡了,两架涂着膏药图案的日军轰炸机从东方天际带着巨大的轰鸣声飞过来,越过他们头顶向着西边呼啸而去,不消说了,小日本飞机所向方位肯定就是交战的战场了。 王耀武收回目光,扭头大吼:“王副官,王副官” 一名上尉军官跑步来到王耀武跟前,挺身立正:“有” 王耀武道:“传我命令,各团、各营、各直属队,顺着小日本飞机的指向,全体跑步前进,再告诉各团、各营、各直属队部队长,傍晚之前必须赶到指定位置,谁他娘的要是拖后腿,我王耀武饶不了他,快去” “是”王副官领命去了。 第33章暗渡 “联队长,这里危险,根据条令你得留在指挥部,你不能上前线。” 副官北条跟在后面喋喋不休,饭野贤十却根本没理会,挎着军刀执意上到了最前沿,这里是前沿观察哨,距**阵地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四百米,如果遇到枪法准的**枪手,饭野贤十还真可能把老命丢在这里。 “联队长,请您立刻离开这里。” 北条副官不依不挠,一边用身体挡着饭野贤十。 “八嘎牙鲁,滚开”饭野贤十恼了,一把将北条拨到了旁边,然后把眼睛凑到炮队镜后面观察起对面的**阵地来。 饭野联队的这处观察哨设在一处隐蔽的高地上,这处高地虽然不及对面**控制的山头高,所以看不到对面山头背面**的兵力调动,但山体正面**的火力配置、兵力部署以及阵形布置却是一览无遗。 **的防御工事主要依托三座小山头构建,两座山头在前,最高的那座山头在后,与前面两座山头呈品字形分布,而通往万家岭的那条唯一的山道便从这三座山头中间穿过,日军若顺着这条山道发起进攻,则无论攻击哪座山头,都会遭到另外两座山头上的**机枪火力的侧面射击。 木岛联队之所以失利,就是因为在进攻中遭到了**侧射火力的大量杀伤。 饭野联队此前的十几次进攻皆以失败而告终,也是因为侧射火力的缘故,除非日军能够从左右两侧另外找出一条路来,然后从前面两座山头的外侧发起进攻,否则,就根本没办法躲过**侧射火力的杀伤。 问题是这一带全是灌木林,灌木林不同于乔木林,乔木高大挺拔,除了树冠浓荫密布底下却是植被稀少,通行较容易,灌木林却不然,灌木大多纠缠在一起,而且荆棘丛生,先不说荆棘丛中蛇虫横行,光是要从荆棘丛中开辟出一条通道就绝非易事。 如果开辟通道有那么容易,松浦师团根本没必要跟**在这纠缠,直接绕过这几个山头另外开辟一条通道撤往瑞昌岂不是更好?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在山区脱离了道路,等待日军的将肯定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密林中通行不易,至少大军是绝然无法通过的,但小部队还是可以短距离穿插,饭野贤十观察了片刻,一个念头很快成形,然后把联队副、三个大队长还有炮兵中队的中队长都叫到了跟前,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饭野贤十的这一想法说白了其实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先派一支精锐小部队从密林中穿插过去,潜伏在左侧山头外侧,正面进攻继续,而且还要加大攻击的力度,等**的预备队和注意力全被吸引到正面阵地,潜伏的精锐小部队再向山头发起突然袭击,尽可能地打**一个措手不及。 左侧山头失守,**的整个防御链就不再完整,阵地失守也就不可避免了。 饭野贤十的战术很老套,在中国漫长的几千年历史上这战术几乎被用烂了,但必须得承认,这一战术还是极具针对性的,而且战术无所谓陈旧或者新颖,只要是对的、有效的那就是合适的,就是最好的。 (分割线) 343团已经在高山尖以及前面的两座小山头上坚守了十几个小时。 这十几个小时,343团打退了小日本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前面两座无名小山的山坡上已经躺满了小日本的尸体,343团自身也是伤亡惨重,从今天凌晨到现在就一直守在阵地上没撤下来的l营基本打光,3营也死伤过半,团部警卫连、通讯排、伙夫、马夫、卫生员以及参谋人员也都武装起来,充实到了最前线。 唯一例外的就是营,作为全团预备队的营到现在都还是毫发无损。 **一般都不喜欢留预备队,但58师是个例外,中高级军官大多都能懂得预备队的好处,但普通士兵就不那么明白了。 炊事班的伙夫在给营送饭之后不免说了几句怪话,说,兄弟,吃了这顿下顿你们就自个想办法吧,老哥我可能已经摞阵地上,再不能给你们做饭了,呵,营的官兵原本就心里颇不是滋味,听了这话自然就更受不了。 几个连长便找到营长李实践,吵着、嚷着要上前线,李实践被几个连长吵得头大,便硬着头皮来到了团部,跟团长戚永年请战,戚永年当然不会松口,逮住李实践训丨了一顿,完了又把他赶出了团部,李实践灰溜溜回来,也把几个连长骂一顿。 几个连长懊恼了没多长时间,团部的命令就下来了,营要上了 敢情这时候前线的战局已经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戚永年并没有意识到饭野贤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伎俩,在小日本加强了正面攻势之后,戚永年也把主力摆到了正面,跟小日本展开激战,这时候,潜伏在侧的日军小部队借着密林的掩护悄然摸上了左侧山头,结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山头很快失守。 好在戚永年反应也不慢,很快意识到局势的严峻性,当即命令营发起反击,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左侧无名山头。 接到命令之后,李实践迅即给营官兵做战前动员。 “都说**营能打,拼刺刀,还从未输给过小日本,可老子偏不信这个邪,都是两条腿走道,我们营能比他们差哪去?老子还是那句话,**营能做到的,我们营也一样能够做到,而且还能做得比他们更好” “说的好,都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谁怕谁呀?” “就是,**营是能打,咱们营也不是吃素的。” “他娘的,今天就让**营看看咱们营的本事。” 底下的营官兵顿时嗷嗷叫起来,冯圣法看重徐十九,看重**营也就是十九大队,这在58师并不是什么秘密,不管是人员、装备还是经养,**十九大队都是全师最好的,有什么好玩意,冯圣法也总是先紧着十九大队。 要说别的兄弟部队对此没什么意见,那是不可能的。 当兵的大多都是有血性的汉子,有血性的汉子又有几个肯认怂、肯服软?第58师四个团十几个营,几乎每个营的官兵都在心里憋着股气,都想在战场上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并不比**十九大队差,证明冯圣法的偏心眼就是不对。 李实践压下底下官兵的叫嚣,接着厉声大吼道:“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一口气冲上去拿下山头,让***小日本瞧瞧咱的厉害,也让**营那群愣货们给看看,58师可不只有他们**营会打仗,走” 训丨完话,李实践拿盒子炮往前一撩,营五百多官兵顿时间就像下了山的猛虎,嗷嗷叫着冲向了高山尖左侧的无名小山头。 穿插过来的小日本大约有一个加强小队七十多人,在仰攻山顶时死了有十几个,现在还剩五十多人,因为是轻装偷袭,这伙小日本甚至连迫击炮、九二式重机枪都没携带,就只带了十几具掷弹筒以及四五挺歪把子轻机枪。 但既便只有四五挺歪把轻机枪以及十几具掷弹筒,相比**火力也是足够强大,一开始李实践营对左侧无名高地的进攻并不顺利,几次进攻,没法冲上山头不说,还牺牲了几十个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 第34章磐石 饭野老鬼子的穿插战术收到了奇效,**由于缺乏防备,被从背面突然出现的日军小队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交战不到十五分钟,驻守在左侧无名山头上的半个排二十多名**便悉数被歼灭,阵地也宣告易手。 虽然**反应也很迅速,很快便调集兵力向无名山头发起反击,试图夺回阵地,但是饭野贤十已经不打算给**任何翻盘的机会了。 “命令。”饭野贤十猛然直起身来,扭头大吼,“炮兵中队立即对前方以及右侧两个山头进行总炮击,把所有的炮弹统统打光,步兵第3大队立即从正面向左侧山头发起进攻,配合松岛小队彻底控制左侧山头。” “哈依。”副官重重鞠首,转身去了。 饭野联队所属步兵第3大队的七百多名日本兵很快完成集结,然后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左侧的无名山头蜂拥而来,饭野老鬼子这次真是发狠了,决心不顾伤亡抢攻左侧无名小山头了。 被压制在左侧山腰上的**,包括李实践的营顷刻间陷入了山顶日军和山下日军的两面夹击当中,局面极其严峻。 (分割线) 这是58师跟松浦师团遭遇之后,所面临的最严峻的挑战。 消息传回343团团部,58师参谋长杨绍任急坏了,几次想跟冯圣法请求把347团调上来,可冯圣法却毫无表示,最后于脆闭上眼睛养起神,只有细心的副官张少杰发现,冯圣法闭的眼睑其实在频繁跳动,可见他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冯圣法内心绝不平静,这会他其实是在咬牙苦撑。 作为一名高级指挥官,最基本的战术素养是什么?不是敢死的意志,不是过硬的军事理论,也不是敏锐的战场嗅觉,而是过硬的心理素质如果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其他的一切就像是沙滩上的城堡,一冲就垮。 现在就是考验冯圣法心理素质的时候。 58师的兵力就只有这么点,至少在短时间内,兵团部不可能给58师派谴援兵,这也意味着,冯圣法只能凭借现有的兵力封堵松浦师团,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而且,战斗才刚刚开始,冯圣法绝不能、也不敢这么早就投入作为全师预备队的347团。 不能投入347团,也就意味着343团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恢复阵地,也就意味着343团官兵只能拿命去填,作为58师师长,却要看着所属343团的官兵拿命往上填,冯圣法的内心必然会经受拷问,这其实也非常的残酷。 历史上,许多统帅为了全局的胜利选择牺牲局部战场的军队,最后既便打了胜仗也会受到批判攻讦,这其实是不公平的,也是不公正的,作为一名统帅,他首先需要考虑的是确保胜利,然后才是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军队。 因为胜利意味着更多的军队得到保存,更意味着无数百姓的生命财产得到了保全。 譬如此刻的冯圣法,他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封堵住松浦师团,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必须得尽可能合理地调配、使用兵力,而不是一开始就把用力用足,那么在这过程当中,眼睁睁看着343团全部拼光,也就不可避免了。 至少在彻底崩溃前,绝不能动预备队。 戚永年盯着冯圣法看了有两秒,见冯圣法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便知道师座是不可能给他派援兵了,当下拿起钢盔往脑袋上一扣转身就往团部外走,出了指挥部,戚永年顺手又从一名警卫手中接过花机关挎在胸前。 “弟兄们,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平时吃国家的、穿国家的,今天是我们报效国家的时候了。”戚永年一边说着一边喀喀打开花机关的枪栓,然后掉转枪口对着前面的山口便冲了上去,“冲,都跟老子往上冲,夺回阵地” (分割线) 李实践被小日本的机枪压在一块大石下,急得都快要冒火了。 仰攻原本就不容易,处于火力弱势的一方打仰攻那就更困难,然而形势比人强,尽管在火力上处于绝对的劣势,进攻却必须得继续,李实践虽不是团长,更不是师长,可对于整个万家岭的防御布置却了然于胸。 第58师能否把小日本第10沛团封堵在万家岭以东的山区,关键就看343团能不能守住高山尖,而343团能不能守住高山尖,关键就看营能不能夺回左侧无名小山,因为一旦让小日本在左侧山头站稳了脚跟,仗就没法打了,小日本在山头上架起迫击炮、掷弹筒以及重机枪就能全面压制另外两个山头上**的火力。 也就是说,这次能否吃掉小日本第10沛团,就看营的表现了。 李实践拿盒子炮顶了下头上的钢盔,他知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绝不能够再贪生惜命了,山下就连团座都已经挎着花机关上火线了,他的营如果不能及时拿下山头恢复原有阵地,343团的整个防线很快就会崩溃。 “弟兄们,跟***小日本拼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李实践大声咆哮着,从藏身的大石头后面跳起来,用肩膀抵着盒子炮往上冲,盒子炮驳上枪托后射程可达百米,足以对山顶上的小日本构成威胁。 李实践枪法不错,一个短点便摞倒了两个日本兵。 看到营长都带头冲锋了,营官兵一下就红了眼,一个个端着刺刀就从藏身的树后、坎下还有洼地里爬起来,嗷嗷叫着往山上冲,营仅有的三挺捷克式轻机枪也是猛烈开火,将子弹跟水一样往山头上倾泄过去。 山顶上的小日本很快反应过来,集中火力猛烈扫射。 端着刺刀往山上冲的营官兵顿时就像割倒的野草,一片片地倒下来,只片刻功夫,全营四百多官兵便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短短不到五十米路,营便伤亡过半,这五十米路几乎就是营官兵拿尸体往上叠出来的。 在付出了伤亡过半的代价之后,营终于还是冲上了山顶。 已然短兵相接,小日本也纷纷打开枪栓、退出子弹,跟**展开了白刃战。 “小日本,我你姥姥”李实践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雄狮,大声咆哮着,抢起盒子炮就照着一个日本兵的钢盔上砸去,只听咣的一声响,日本兵的钢盔被砸瘪下去,德国进口的盒子炮在与小日本生产的钢盔的较量中取得了完胜。 那日本兵吭都没吭一声,便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李实践将盒子炮的枪托卸下随手扔掉,又把枪套里的另一枝盒子炮起出来,然后左右开弓连连开火,才只片刻功夫便摞倒了十几个日本兵,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李实践要跟十九大队一较长短,还真不是吹牛皮。 营很快就在白刃战中占了上风,小日本被杀得连连后退。 “营座小心”李副官忽然高喊着冲过来遮挡在李实践身后。 李实践急回头看,只见李副官腹部已中了一刀,刚才若不是他挡着,对面小日本的刺刀就该捅进他的背心了,李实践抬手一枪将背后偷袭的小日本给打爆了头,再俯身去搀扶李副官时,李副官却已经不行了。 “营座,营座……”李副官嘴巴歙合着,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用手指指着山下,李实践顺着李副官手指的方向看去,山下的战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两山之间的峡谷地里,343团设了一道防线,现在防线上已经只剩廖廖十几个人还在战斗,而山口外,至少五六百日本兵已经气势汹汹扑了过来。 “快,快把机枪架起来,给老子打,狠狠地打”李实践两步抢到小日本机枪位前,一脚将已经断气的日本兵踹开,然后拿肩膀顶着枪托就对着山口外猛烈扫射起来,霎那间,灼热的子弹便跟水一样泼下去,摞倒了好几个日本兵。 第35章援兵 “八嘎,八嘎牙鲁” 饭野贤十气得暴跳如雷,疯狂挥舞着军刀只想砍人。 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步兵第3大队就拿下左侧高地了,遗憾的是,松岛小队最终未能顶住**的反扑,太快丢了高地,结果**在高地上架起机枪一通扫射,步兵第3大队就再一次溃败了下来,还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 咆哮了好半天,饭野贤十才又冷静下来,一边组织兵力继续进攻,一边又派出通讯兵去跟松浦淳六郎报告,请求松浦再给半天时间,并且跟松浦立了军令状,天黑之前若还不能突破**万家岭防线,就切腹以谢天皇。 松浦淳六郎闻讯后同样气得暴怒,却也是无可奈何,步兵第l13联队是整个10沛团中老兵最多的,饭野贤十也是四个步兵联队长中最能打的,现在就连饭野贤士和步兵第l13联队都不行,换别人、别的步兵联队就更没指望了。 更何况,其余各个方向的**已经陆续靠过来,尤其是跟在屁股后面的**,正向断后的市川联队发起猛攻,市川洋造已经两次派人过来,声称**的攻势非常之凌厉,市川联队的伤亡也非常大,可能支撑不了太久。 没办法,松浦淳六郎只能一边严令市川联队继续死守长岭一线,一边着急地催促本间雅晴的援兵尽快对万家岭方向实施合击,平常时候,松浦淳六郎并不怎么看得起第师团这个由驻屯旅改编的乙种师团,但现在,却只能指望第师团救命了。 本间雅晴倒没怎么推诿,接到松浦淳六郎求援电报后便叫通了永见俊德的步话,在步话里再次催促永见俊德加快行军速度,永见俊德当即下令放弃搜索行军,全军改为跑步急行军直奔万家岭而来,这很危险,一旦附近有**埋伏,那么等待永见兵团的就是全军覆灭的结局,可本间雅晴催促得很急,永见俊德也顾不了许多了。 在这一点上,日军的表现要比**强得多,**由于派系间的倾辄,上峰对下级故意刁难、下级对上峰阳奉阴违比比皆是,甚至连大战最紧要关头都屡见不鲜,然而日军内部却根本没有派系倾辄,执行命令也坚决。 冯圣法也出现了失误,他并没有预判到本间雅晴第师团的援军会不顾一切直插万家岭,所以没有考虑在第师团通往万家岭的几个险要处设伏,而只是把陈式正的344团摆在沙漏尖一带,准备打阻击。 所以,第师团的援兵仅用了不到三个小时便跑了三十多公里,下午三点刚过,永见俊德率领的援兵便出现在了万家岭附近,遂即向344团驻守的沙漏尖阵地发起了猛攻,两路日军对着58师扼守的狭隘阵地猛烈进攻,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对面的枪炮声。 面对小日本两个师团的东西夹击,冯圣法再也不能呆在343团团部督战了,当即带着杨绍任返回了师部,不过在临走之前,冯圣法还是从作为预备队的347团抽调了一个营,用来加强343团兵力,不加强也不行了,在之前恢复阵地的战斗中,343团最后的营也死伤过半,现在全团加一块都凑不起一个整营了。 回到师部,副师长何凌霄已经急得在那里跳脚了。 看到冯圣法,何凌霄急迎上来大吼道:“师座,快跟军座还有总座求援吧。” 方日英、朱奇两个旅长也是神情焦虑,58师原本就只有三个主力团,韩克强348团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取得联络沛方面还不知道348团其实已经全团殉国),现在要以三个团的兵力硬顶小日本两个师团的东西夹击,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冯圣法脱下钢盔递给张少杰,却抿紧了嘴唇没有吭一声。 军座那里根本就没兵可调,总座那只怕也够戗,别看第l兵团有十个军二十几个师小三十万人,可往瑞武路、南浔线的正面防线上一分摊,立刻就所剩无几了,更何况,就算薛岳派援兵,也来不及了,等援兵赶到,黄花菜都凉了。 (分割线) 德安,第l兵团司令部。 薛岳的确不打算给58师派援兵了,由于松浦师团反应迅速,在局面未恶化之前便果断转身后撤,结果导致第41第8第以及第uu军各部只能跟在小日本屁股后面猛追,这时候抽调部队绕远路迂回过到万家岭增援58师,那还不如咬在松浦师团身后,继续给松浦师团施加压力,令其不能肆无忌惮进攻第58师。 继欧震第4军之后,第8第军也先后赶到了长岭附近,不过长岭附近也都是崇山峻岭,除了唯一的一条山路外,附近再难找到另外的通道,从山中重新开辟通道则既费时更费力,所以局面暂时有些沉闷。 至少从目前看,要想迅速击溃松浦师团的后卫部队不太现实。 现在的局面就像一盘棋局,小日本咬住了**一条小龙,而**则咬住了小日本的一条大龙,最后究竟是小日本吃掉**这条小龙救出自己的大龙,还是**一口吃掉小日本这条大龙,关键就看**那条小龙的气是否够长。 **这条小龙当然就是冯圣法的第58师。 望着沙盘上逐渐交织在一起的红篮两色小旗,薛岳问吴逸志:“参谋长,万家岭那边是什么情况?58师伤亡大不大?” 吴逸志道:“58师只来了一个电报,说局面仍能维持。” 局面仍能维持?听了这话薛岳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心底又萌生出愧疚来,薛岳当然知道在这句平平淡淡的局面仍能维持的背后,是第58师数千官兵的流血、牺牲,第58师其实同样需要援兵,只是冯圣法不说出来而已。 换成别的师长,只怕早就叫苦连天。 “冯圣法是条汉子,这次我欠他的。”薛岳忽然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得等仗打完了之后再说。” (分割线) 第师团的攻势异常的猛烈。 跟松浦师团不同,第师团的援兵携带了一个山炮兵大队过来,炮兵被称为战争之王不是没有道理的,有跟没有炮兵参战完全是两个概念,而山炮跟九二步兵炮、迫击炮又是两个概念,当然了,山炮跟重炮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兵器。 松浦师团因为要从崇山峻岭中穿插迂回,为了减少行军阻碍所以只携带了少量步兵炮及迫击炮,而第师团可以沿着弹石路行军,所以能够用骡马携带75mm口径的山炮,75mm口径的山炮,足以将**临时修建的防御工事炸成碎片。 更糟糕的是,沙漏尖的地形远不如高山尖一带有利,高山尖虽然也不险峻陡峭,可前面至少还有两个小山头作为屏障,互相之间能够形成支援,可高山尖却只有两座几乎连为一体的山头,而且地势也要比高山尖更加平缓,植被也稀疏。 陈式正344团的防线很快就被小日本冲击得支离破碎,险象环生。 第36章被打惨了 日军第师团对沙漏尖的攻击异常的坚决,航空兵的轰炸机群也放弃了对松浦师团的支援,转而配合第师团的援兵对沙漏尖**阵地实施狂轰滥炸,显然,小日本也已经意识到,单凭松浦师团自己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突围,只有配合第师团尽快突破**沙漏尖防线,才有可能把松浦师团救出去。 第58师344团遭遇到了空前危机。 “狗日的小日本,炮火真他娘的猛。” 陈传钧从战壕里坐起来,使劲地甩去头上、身上的灰尘,然后恨恨地咒骂了两句。 未来整编七十四师三大旅长之一的陈传钧,此时还只是344团的l营营长,不过已经表现出敢打敢拼的作风,属于58师十几个营长中比较能打的,陈式正把陈传钧的l营摆在全团的最前面,也是寄希望于陈传钧能多撑一会。 “营座小心。”警卫员忽然猛扑过来,一把将陈传钧扑倒在地。 遂即便是子弹打在地面上的噗噗声响,陈传钧用眼角余光看去,只见前面骤然间出现了两条子弹打在地面上溅起的烟尘带,顺着战壕向这边迅速沿伸过来,这一刻,陈传钧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多费些力气和功夫把战壕挖成字形,战壕要挖成了字形,小日本轰炸机的俯冲扫射就基本上没什么威胁了。 不像现在,小日本轰炸机每次扫射都能收割好几条人命。 说时迟那是快,那两条烟尘带已经从陈传钧身上拉过去,陈传钧隐约间听到警卫发出一声闷哼,等小日本轰炸机俯冲扫射完飞走,陈传钧赶紧翻身坐起察看警卫的伤势,却发现警卫背上中了好几弹,血都把军装给浸透了。 警卫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来,只望着陈传钧默默地流泪。 只片刻,警卫的眼神便慢慢涣散,呼吸也停止了,陈传钧叹息一声伸手轻轻抚过警卫脸庞,警卫茫然盼着的眼睛便永远地闭上了。 陈传钧收拾了一下心情,又抬头大吼:“弟兄们,全都靠过来。” 十几个残兵纷纷向陈传钧身边靠过来,其中包括一个重伤员,他的腹部被小日本炮弹的破片剌开,肠子都淌了下来,因为医护兵已经阵亡,这个伤员便自己随便用手把肠子往豁口里面一塞,然后拿皮带一扎,就重新回到了阵地上。 “还有能喘气的没有?”陈传钧见状不由得神情惨然,一个满编营五百多官兵,现在却只剩这十几号残兵了,而且个个身上带伤,这仗还怎么打? “营座,小日本又上来了”一个残兵手指前方大叫起来。 陈传钧闻声回头,大约千米开外,至少一个中队的日军已经拉开稀疏的散兵线,正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逼过来,夕阳搁山岗上,天边的晚霞就仿佛要烧起来似的,赤红赤红,照得整个战场也跟血染似的,红彤彤一大片。 陈传钧抖擞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里面还剩最后一颗烟。 从战壕沿上一截燃烧着的枯树上点着烟,陈传钧使劲地抽了一大口,被那辛辣的浓烟一呛,心中的惨然才稍淡了些,一回头,却看到十几个残兵都巴巴地看他,陈传钧便将抽了两口的烟从嘴里卸下,顺手递给身边一个残兵。 十几个残兵近乎贪婪地轮流抽着那颗烟,其中包括一个还不满十六岁的小兵伢子,那小兵伢子显然还是生平头一回抽烟,被辛辣的浓烟呛得直咳嗽,咳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淌,陈传钧和十几个残兵却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小日本更近了,甚至可以听到小日本军官的大声吼叫了。 陈传钧掏出盒子炮,将机头张开,等了三四秒钟,陈传钧骤然间从战壕里跳起来,斜着盒子炮就是一个长点射,一边扯开嗓子厉声大吼起来:“打,给老子狠狠打” 十几个残兵纷纷举起步枪,对准前方射击,仅剩的那挺捷克式轻机枪也猛烈开火,机枪手就是那个肠子都被打出来的重伤员,打了半个弹夹,一发子弹突然从前方打将过来,正中那个重伤员的眉头,机枪手的脑后猛然绽起一团血雾,遂即整个人便猛然直起身,片刻后又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十几杆步枪当然不足以阻挡小日本的冲锋,很快,一百多号日本兵便潮水般漫进了**阵地,陈传钧大吼一声拎着盒子炮就冲了上去,十几个残兵也咆哮着,纷纷端着刺刀跳出战壕迎向小日本,两下里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格斗。 十几个残兵当然不是一百多日本兵的对手,只片刻功夫,十几个残兵便被小日本格杀殆尽,陈传钧腿上也中了一刀,被几个日本兵逼到了一处死角,陈传钧桀桀狞笑着,悄悄把手伸向后腰,悄悄拉着身后那捆手榴弹的导火索。 就在陈传钧打算跟小日本同归于尽时,身后骤然传来密集的枪声,隐隐约约间还听到了团长陈式正的声音:“弟兄们,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陈传钧愣一下,反应过来后赶紧把藏身后的集束手榴弹拿出来扔向前方,正狞笑着逼过来的六七个日本兵大吃一惊,不假思索转身仆倒在地,集束手榴弹只扔出十几米远便轰地炸开,巨大的气浪一下将陈传钧掀飞,整个人像麻袋般撞到战壕壁上,不等落地陈传钧便已经闭过气去。 等陈传钧再次醒转过来,阵地上来来回回已经全是自己人。 当陈式正出现在面前时,陈传钧再控制不住自己,嘴巴一扁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像狼一样大声于嚎:“团座,团座哪,嗷嗷嗷,弟兄们全没了,一个都没剩下,全都拼光了啊,团座,团座啊,嗷嗷嗷……” 陈式正也是心中惨然,这才两个钟头不到,一个满编营五百多号人便只剩下了陈传钧一个光杆营长,若不是他带着警卫连及时赶过来,只怕连陈传钧这个光杆营长也没了,就是当初松沪会战,344团也没被打这么惨过。 陈式正344团这次真被打惨了,挡在正面的l营全部拼光,左右两翼的营、3营也已经死伤大半,团部伙夫、马夫、通讯兵、参谋人员也武装起来,全部充实到前线,作为最后预备队的警卫连也已投入战斗,现在真可谓是山穷水尽了。 “行了,别哭了。”陈式正心疼得直哆嗦,说话的语气却依然像平时一样又冷又硬,“老子还没死呢,嚎什么丧?”说完又尤不解气,又踹了陈传钧一脚,接着骂,“就知道哭,像个娘们似的,老子怎么就挑了你当l营营长?” 话音未落,天上骤然间响起短促的尖啸声。 “团座小心。”陈传钧一把扑上来把陈式正扑倒在地,遂即便是震耳欲聋的大爆炸。 小日本的这次炮击来得格外的猛烈,炮弹就跟不要钱似的落到344团的阵地上面,只片刻功夫,344团的防御阵地便已经被硝烟完全笼罩,浓烈的硝烟之中,不时绽开一团团耀眼的红光,紧接着便有滚烫的泥沙翻天飞卷。 永见俊德这次是真发狠了,命令山炮大队把所有的炮弹统统打光。 此时离天黑已经只有不到两个小时,永见俊德已经意识到,留给松浦师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不能天黑之前解决对面**,局面只怕就很困难了,因为天黑之后日军的航空兵以及炮兵将成为摆设,局面将朝着有利于**的方向转变。 第37章困兽 炮击结束之后,永见俊德一反常态不再一个中队一个中队投入兵力,而是一次性投入了一整个步兵大队向344团阵地发起了总攻。 由于装备、火力上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小日本进攻时很少投入太多兵力,每次进攻一般也就投入一个步兵中队,甚至是步兵小队,既便像松沪会战那样的大型会战,日军在各个局部战场也很少投入一个步兵大队发起总攻。 道理是明摆着的,投入更多的兵力固然可以增加进攻的威力,但不可避免地也会造成队形的拥挤,使攻击部队成为敌军的活靶子,这就必然会增加伤亡,所以若非有必要,小日本一般不会发起大队以上规模的集团冲锋。 永见俊德其实也不愿意投入太多兵力发动总攻,但是没办法,冈村宁次刚给本间雅晴施加了压力,本间雅晴接着又给永见俊德施加了压力,总之一句话,让永见俊德不惜一切代价打通万家岭,把松浦师团救出来。 (分割线) 当永见俊德投入一整个步兵大队发起总攻之时,饭野联队也开始了困兽之斗 饭野联队由于缺乏步兵火炮以及航空兵的支援,而且地形又对日军更加不利,所以进攻的难度要远远超过永见俊德的第步兵团,大半天激战下来,饭野联队已死伤守半,而且绝大多数日本兵都挂了彩。 十几分钟前,饭野联队的进攻又一次失利,投入进攻的半个中队只回来半个小队。 饭野贤十把整个联队剩下的残兵集合起来点名,结果只剩下了九百多人,甚至都不足一个大队的编制了,而且多数负伤,军官的伤亡更大,三个大队长阵亡了两个,十二个步兵中队长更全部阵亡,现在都由小队长代理。 饭野贤十冷血残忍不假,却也被这巨大的伤亡给刺疼了。 老鬼子把军装扣子一解,袒露胸腹露出了黑黝黝的胸毛,又从挎包里翻出一条绣着神风字样的抹额系在额头上,看到饭野贤十这样,列队的九百多日本兵便纷纷脱掉军装,也从挎包里翻出抹额系到头上,小日本这是要拼命。 “步兵第l13联队的勇士们。”饭贤贤十拔出军刀,锋利的刀尖遥指前方**把守的山头,咬牙切齿地大吼道,“天皇陛下在东京注视着你们,整个帝国都在注视着你们,为了圣战,为了大东亚共荣圈,库依鸡……” “库依鸡” “库依鸡” “库依鸡” 九百多日军残兵便纷纷跟着咆哮起来,这些小日本原本就已经被军国主义思想洗脑,脑子里只有狂热的圣战执念,现在打红了眼,再让饭野贤十几句话一煽,顿时便不再沉默,一个个像野兽一般咆哮起来,饭野贤十再拿军刀往前一引,九百多日本兵便向着对面山头潮水般漫卷而去。 饭野贤十原本是打算亲自率领部队发起决死冲锋的,不过看到部队士气高昂,刚跨出去的脚步便收了回来,只是让副联队长率队冲锋,说到底,老鬼子其实也是怕死的,如果没有必要,饭野贤十是绝不会拿自己老命去冒险的。 (分割线) 望着山下潮水般漫湮上来的日本兵,戚永年的脸色霎时变得无比苍白。 大半天激战下来,饭野联队固然是死伤惨重,占据地形之利的343团同样死伤惨重,全团两千多号人,到现在已经只剩下不到四百人了,因为兵力严重不足,甚至连几十号重伤员都没有下火线,拿着步枪在坚持战斗。 由于小日本攻势凌厉,战斗激烈,343团的装备损失同样严重,全团四挺马克沁重机枪已经全部报废,十二挺捷克式轻机枪坏了九挺,剩下三挺枪管也已经严重发烫,由于山上无法取水,机枪手只能往枪管撒尿冷却。 更糟的是,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了。 小日本很快便迫近到了五百米内,火力支援小组的九二式重机枪、掷弹筒开始对山上**实施火力压制,m口径的子弹跟水一样泼过来,打得**阵地上烟尘四溅,343团剩下三百多官兵缩在战壕里,头都没法抬。 就躲在战壕里也不安全,小日本掷弹筒还有轻迫击炮打得极准,不时有榴弹带着短促的尖啸落入战壕,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不断有343团的官兵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飞空中,或者被气浪掀起的泥沙给掩埋。 戚永年和343团的残兵们只能够咬紧牙关忍着。 距离两百米时,小日本的支援重机枪停止射击,掷弹筒及迫击炮则开始对**山顶纵深阵地实施延伸射击,缩在战壕里的残兵们纷纷坐起,最多再过片刻功夫,小日本就该冲到阵地前沿,又一场恶战即将开始了。 戚永年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七发子弹压进弹夹里,再将弹夹压进枪膛,然后扭头大吼:“都给老子省点儿子弹,等小日本靠近了再打。” 戚永年的口令迅速传达下去,三百多官兵便纷纷松开了压着扳机的手指。 距离一百米时,小日本不再做无谓的战术规避动作,一个个直起腰、端着刺刀向着山腰上发起了全速冲刺,半山腰上的**阵地上仍一片沉寂,既听不到枪声,也看不到一个他妈的身影,仿佛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距离五十米时,躲在战壕里的343团官兵甚至已经可以听到小日本的喘息声了。 说时迟那时快,戚永年从战壕里猛然坐起,举着勃朗宁手枪对着山下就是一枪,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日军少尉应声仆倒,枪声就是命令,下一刻,山腰阵地上的343团官兵便纷纷从战壕里面站起身来,或者从散兵坑里半跪起来,对着山下举枪射击,仅有的三挺捷克式轻机枪也同时猛烈开火,密集的弹幕顿时间雨一样罩向日军。 由于山路陡峭,能上山的道路就那么几条,导致小日本的队形显得有些拥挤,结果在**密集的火力扫射下死伤惨重,仅只片刻功夫,**阵地前便已经躺满日军尸体,在付出伤亡百人的代价之后,小日本的攻势被再次瓦解,灰溜溜撤了下去。 军国主义思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强化小日本的意志,却没办法彻底替代意志,何况松浦师团的士兵大多都是后备役,甚至就连参加过军训的!预备役都不多,也就部份基层军官来自第沛团,曾参加过几次大型会战,拥有很强的意志力。 可在这部份军官战死后,小日本意志立刻就瓦解了。 戚永年把勃朗宁手枪插回枪套,起身大吼:“快,搜集弹药” **自己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如果不搜集小日本的弹药这仗就没办法打了,留下两百多号残兵在阵地前面搜集武器弹药,戚永年却带着副官直奔师部而来,343团已经在高山尖坚守将近一天一夜,都弹绝人无了,必须得找师座把部队给撤下来了。 (分割线) 饭野贤十在山下气得暴跳如雷,对于这次进攻,老鬼子寄予了厚望,不想还是以失利而告终,不过在生气之余老鬼子也终于认清楚了形势,眼下的局面已经不容他再惜命了,他必须身先士卒,亲自率领敢死队发动决死冲锋了。 “耻辱,你们是皇军的耻辱,更将成为大日本帝国的耻辱”饭野贤十挥舞着军刀阻拦住溃败下来的残兵,厉声大吼道,“作为一名帝**人,作为骄傲的帝国武士,在战场上转身逃跑将成为你们毕生抹不去的污点,我替你们羞耻” 退下来的七百多日本兵神情屈辱,这些已被军国主义思想严重洗脑的小日本的确感到了深刻的羞耻,人就是这样,最喜欢别人的肯定而最怕别人的否定,在被军队的集体意志强化之后,无论日军还是**,都更需要别人的肯定,尤其是长官的肯定,要不然,他妈的青天白日勋章和小日本的金鸡勋章为什么会被视为最高荣誉? 拦阻住败兵之后,饭野贤十又接着大声怒吼:“要想洗刷你们背负的耻辱,就只有一个机会,跟我往山上冲,拿下阵地,打通突围通道,杀光山上的所有的支那军人,杀光所有支那人,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必须得承认,饭野贤十这个老鬼子还是挺有两把刷子的,就几句话一煽,刚刚还士气低落的败兵立刻又变得士气高昂,一个个就跟野兽般嚎叫起来,饭野贤士再拿军刀向着前面一引,七百多小日本便兜头又杀了回来。 这一次,饭野贤士也是跟了上来。 第38章想法 冯圣法冷情冷峻,站在指挥部外一言不发。 斜阳已经下山了,光线也逐渐昏暗了下来,不过小日本的攻势却并没有中止,无论是从西边过来的第师团还是从东边过来的第10沛团,都在不约而同地加强攻势,显然小日本也很清楚,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掏出怀表看时间,时针才堪堪指向下午五点,距离天黑至少还有一个多小时。 这一个多小时将成为第58师最难敖的时间段,第58师能否圆满完成任务,能否堵住小日本第10沛团,接下来这一个多小时将是关键,一旦天黑,小日本的航空兵还有火炮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第58师的压力就会减轻许多。 不过冯圣法清楚,第58师要想撑过这一个小时绝不容易。 想想也是,以**眼下的装备水平及战斗力,一个师对面日军一个联队尚且吃力,可现在第58师却要面对小日本两个师团的东西夹击,尽管第10沛团并没有携带重装备,尽管第师团只来了半个师团,可再怎么样也是两个师团 以一师之力硬撼小日本两个师团的东西夹击,可谓绝无仅有,何况第58师还欠着韩克强的第348团,实际上只有三个团的兵力,在这绝无仅有的背后,却是第58师官兵付出的血的代价。 无论是守高山尖的343团还是守沙漏尖的344团,都已经死伤大半,两处防线随时都可能崩溃,既便现在就崩溃,冯圣法其实也一点不意外,说白了,现在343团还有344团就全凭一股气在撑着,这股气一泄部队也就垮了。 不过,冯圣法最担心的还是沙漏尖防线,因为第师团可以集中兵力猛攻沙漏尖,而不像第10沛团还需要分兵抵挡各个方向**的进攻,更何况,第师团还有航空兵以及炮兵的火力支援,沙漏尖地形也不利于防守。 何凌霄同样也很担心沙漏尖,低声说道:“师座,要不我去沙漏尖看看?” 直到现在为止,344团团长陈式正都还没有叫苦,也没有派人向师部求援,但越是这样才越叫人担心,因为冯圣法和杨绍任都很清楚陈式正的性格,这厮就是头犟驴,不到部队全部打光他是绝对不会叫苦喊累的。 冯圣法道:“也好,你把特务营带上。” 所谓特务营,其实就是冯圣法抽调师部伙夫、马夫、通讯兵、医护兵还有参谋组成的一个临时战斗单位,大约有三百多人,虽然不如战斗部队,却也有一定的战斗力,要紧关头也还是可以拉到战场上堵一堵枪眼的。 何凌霄答应了一声,带着特务营走了。 何凌霄前脚才刚走,戚永年后脚就到了,一进师部就嚷:“师座,师座” 冯圣法瞪了戚永年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嚷什么嚷什么,老子耳朵没聋。” “师座”戚永年却噗地给冯圣法跪下了,惨然道,“师座,部队就快打光了” “这个用不着你跟我说。”冯圣法冷然道,“你怎么擅离职守?快回阵地上去。” 戚永年却根本不听,继续跪着哀求冯圣法:“师座,你把我们343团撤下来吧,求你看在党国的份上,给我们343团留点儿种子吧?” “把你们343团撤下来?”冯圣法冷然道,“你是说,让我放走小日本?” “不是还有347团么?”戚永年道,“既便你想留着347团打反攻,不是还有徐十九的十九大队呢么?为什么不让十九大队上,为什么?” “应该怎么用兵还轮不到你来教我,给我回去。”见戚永年还懒着不肯走,冯圣法顿时大怒,大吼道,“你不就是想要援兵么?行,老子跟你去”说着,冯圣法又扭头怒吼,“张副官,把我的钢盔拿过来。” 张少杰闻言颇有些不知所措,杨绍任赶紧上来劝解。 见冯圣法死活不肯调拨援兵,戚永年便也死了这心,当下耷拉着脑袋回阵地上了,望着戚永年的背影,杨绍任担心地道:“师座,343团在高山尖守了一昼夜,伤亡是很大,要不就让347团把他们替下来?” 冯圣法不假思索地道:“347团绝不能动” 冯圣法死活要扣着347团最后两个营,其实也是事出有因。 兰封会战,冯圣法因为替徐十九以及十九大队请功惹怒了蒋委员长,结果在晋升副军长的竞争当中输给了无论是资历还是军功都不如冯圣法的王耀武,要说冯圣法没有一点情绪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实上冯圣法也在心里憋了一口恶气。 所以这次,冯圣法死活都要扣着347团的两个营,为的就是最后关头这两个营能够像尖刀一样插向小日本第10沛团,抢在兄弟部队前面建立殊勋,冯圣法要用事实向军委员、向统帅部、向蒋委员长证明,他冯圣法绝不比王耀武差 而如果把所有的部队都投入了阻击战当中,冯圣法就只能看着兄弟部队建立殊勋了。 鲜花和掌声永远都只送给完成最后一击者,前面作为铺垫的部队,为了最后一击流血流汗打阻击的部队,是永远无法获得太多关注的,经历了兰封会战后的不公对待,冯圣法也不再甘心当个幕后英雄,他同样需要国人的肯定。 杨绍任完全能够理解冯圣法的想法,又道:“要不,把十九大队调上去吧?” 343团肯定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要不然戚永年也不会跑来师部找冯圣法诉苦,冯圣法又不想动347团,那就只能让十九大队上了。 这次冯圣法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陷入了沉默。 其实冯圣法同样清楚,眼下也只能让十九大队顶上去了,不过他实在开不了这口,一个月前十九大队从牛屎墩撤下来时,冯圣法曾亲口跟徐十九说,接下来三个月十九大队将没有任何战斗任务,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训训练,继续训 然而,现在才过去一个月冯圣法却马上就要食言而肥了。 更让冯圣法犹豫的是,十九大队在牛屎墩伤亡实在太大,老兵所剩无几,可以说已经伤筋动骨了,新补充的数百新兵素质又不行,这才一个月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如果再给十九大队两个月的时间,相信战斗力会有个质的飞跃。 现在就把十九大队调上战场,无异于杀鸡取卵。 杨绍任能理解冯圣法的犹豫,当下低声说道:“师座,我去跟阿九说说。” 杨绍任刚走到门口,却忽然被冯圣法叫住了,冯圣法叹了口气,低声道:“参谋长,还是我去跟阿九说吧。” (分割线) 十九大队就驻扎在离万家岭不到一公里的横路坪。 于欢慌里慌张从屋里出来,冲院子里的曹娇喊道:“曹娇姐,他醒了。” 曹娇正在院子里浣洗纱巾,闻言赶紧把纱布往大木盆里一放,转身就进了屋里,这是横路坪村一家农户的老房子,被十九大队临时借来充做战地救护站,因为十九大队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参战,所以里面只躺了几个伤员。 其中有个伤员还不是十九大队的人,是李牧半路上救回来的。 李牧把那人救回来时,那人就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身上的枪伤虽然都不致命,却明显流了很多血,能不能醒过来完全看他的意志力是否够强,不过曹娇估计可能性不大,却不曾想,这伤员居然真就醒过来了。 第39章炮灰 鲁建帮虎着脸,正在十九大队的指挥部里一遍遍地来回踱步。 牟恩光被鲁建帮转得眼晕,没好气道:“我说老鲁,你就不能坐下来?” “坐啥呀坐?老子坐不住。”鲁建帮骂骂咧咧地道,“他娘的,眼看着天就黑了,看来今天又没咱十九大队什么事了。”眼看着兄弟部队正在沙漏尖、高山尖跟小日本拼命,十九大队却在横路坪隐蔽待命,脾气急燥的鲁建帮已经沉不住气了。 正在擦枪的高慎行忽然抬起头来,盯着鲁建帮冷冷地问:“你就那么想当炮灰?” 鲁建帮闻言便一愣,迎着高慎行冷冽的眼神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胡杰、李子涵、牟恩光还有黑瞎子几个连排级军官也愕然,显然都被高慎行这话震惊到了,只有徐十九面无表情地望着高慎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慎行说十九大队是炮灰,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当初十九大队从牛屎墩撤下来,而上峰却没给任何嘉奖之后,高慎行就开始在徐十九跟前反复说,十九大队就是一群炮灰,上面要用人了,就想起来了,不需要用人了,十九大队立刻就被人给踢到一边不闻不问了。 只不过以前高慎行只跟徐十九私下发发牢骚,今天却终于公诸于众了。 好半晌后,鲁建帮才终于反应过来,有些吃惊地望着高慎行,皱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老高你怎么还在背后说怪话?” “我是在说怪话么?”高慎行又道,“我说的是事实,咱就是群炮灰” 高慎行的语气只是听上去有些冷冽,表情也很淡漠,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听出来,他的内心其实充满了愤懑,因为高慎行天生是个冷性子,一贯就沉默寡言,可现在,高慎行却像个毒舌似的滔滔不绝,这绝对不正常。 事实上高慎行内心的确充满了愤懑,张友全牺牲,而上面却没有给任何嘉奖,不要说级别最低的云麾勋章,甚至就连一个可怜的嘉奖令都没,这给了高慎行很大的刺激,也使这个打仗最坚决、作风最冷酷的悍将由一个沉默者变成了一个毒舌。 当然了,高慎行也就是言语上发泄,作风上并不曾有转变。 所以一直以来徐十九都没反驳什么,只是任由高慎行发泄。 不过别的军官却显然有些难以接受,高慎行说十九大队就是一群炮灰,等于是在否定十九大队在第58师甚至第74军的地位了,这对于一向以**十九大队为荣、以**十九大队为傲的**十九大队官兵来说,是绝然难以接受的。 就连好脾气的胡杰也说道:“老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难道我说错了么?”高慎行冷冽的目光从鲁建帮、牟恩光、胡杰等人脸上扫守,最终落在了徐十九脸上,接着说道,“从罗店到大场,从大场到青浦,从青浦再到赛虹桥,再从赛虹桥到小朱庄,再到牛屎墩,哪次不是当炮灰?” 李子涵皱了皱眉,反驳道:“这怎么能是炮灰呢?” “怎么不是炮灰?”高慎行抢白道,“每次需要有人堵枪眼了,每次需要有人站出来牺牲了,上面就立刻想到咱们十九大队了,每次拼死拼活完成了任务,上面立刻就把咱们给踢开了,叙功嘉奖可曾有过十九大队的份?可曾有过哪怕一次的嘉奖?没有,一次都没有,咱们十九大队不是炮灰又是什么?” 李子涵道:“老高,你这话就有些过份了,什么叫做堵枪眼?咱们十九大队可是第58师的拳头部队,咱们伙食比兄弟部队好,装备比兄弟部队好,关键时刻当然还得咱十九大队顶上,这还有什么好多说的? 何况身为军人,你又怎能因为上面的不公对待就心生怨恨?上面怎么对咱们是他们的事情,可咱们身为军人就该尽到军人的职责,大队长经常跟咱说,当兵就得打仗,打仗就得死人,摊上谁就是谁,谁都不能逃避。” “是,大队长这话说的是没错,当兵就得打仗,打仗就得死人,摊上谁就是谁,谁都不能逃避,可你们扳起手指头给算算,咱们十九大队从淞沪会战开始,打了多少恶仗,又摊上多少次必死的任务?又被打残了多少次?为什么每次都是十九大队?十九大队真就打不光死不绝,十九大队真就是铁打的吗?不,不是,十九大队的弟兄也都是身肉之躯啊,大队长你说说,打淞沪会战开始,咱十九大队前后被打残了多少次?最惨的那次是在南京,就咱们两个人逃了出来,一个加强大队一千两百多人,最后就只逃出来咱们两个,上峰可曾有过一句安慰,有过一个嘉奖电?没有,统统没有哇” 高慎行说着激动起来,最后几乎是在咆哮了。 (分割线) 冯圣法正好走到十九大队指挥部门外,听了高慎行这话,最后一步竟跨不出去。 扪心自问,十九大队真就是一群炮灰,说是硬骨头部队,说是第58师拳头部队,只不过是面子光鲜,十九大队的本质其实就是炮灰,哪里有危险,哪里需要人上去堵枪眼,冯圣法头一个想到的肯定就是徐十九还有十九大队。 高慎行冷冰冰的话就像鞭子,一下下地抽在冯圣法心上。 是啊,为什么每次都是十九大队?为什么这次还是十九大队? 从星子撤下来时,冯圣法之所以答应给十九大队三个月的休整时间,就是想弥补一下对**十九大队的亏欠,一直以来,徐十九还有十九大队承受了太多牺牲,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十九大队的人员更替却实在是太快,快得都让人感到哆嗦了 冯圣法跨出的右脚僵在那里,不知道该往里走,还是转身返回师部。 正好曹娇过来向徐十九汇报,看到冯圣法站在那里,便喊了声师座。 一声师座立刻惊动了里面的人,徐十九带着李子涵、鲁建帮、牟恩光等几个连排级军官匆匆迎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冯圣法,冯圣法脸上的神情有些黯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严肃和冷漠,然后一脚跨进了十九大队指挥部。 “师座……”徐十九想替高慎行解释几句,却被冯圣法抬手给制止了。 冯圣法望着高慎行,说道:“高营长说的对,尽管我不想承认,但**十九大队本质上就是群炮灰。”停顿了一下,冯圣法又迎着众人震惊的眼神接着说,“但是我要说的是,我们第58师本质上其实也是一群炮灰? 小日本第10沛团孤军深入,为什么就该咱们第58师来封堵万家岭?为什么就不是别的友邻部队?咱们第58师要以一师之力,却要面对小日本两个师团的东西夹击,而且迟迟等不到援兵,这不是炮灰是什么? 再从大的层面说,第l兵团何尝不也是炮灰? 小日本第ll军十几万人沿着长江南岸进犯,为什么就该第l兵团守德安,为什么就不是别的部队?再从全国层面上看,咱们**何尝不都是炮灰?为了保护老百姓,为了保卫祖国保卫民族,咱们只能咬紧牙关,迎着小日本炮火死战不退,这不是炮灰又是什么?” 高慎行已经冷静了下来,解释道:“师座,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只是觉得……”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等高慎行说完,冯圣法便给打断了,“高营长,我知道你是个有想法有见识的军官,你看不惯党国内部、**内部的许多乱象,但我要说的是,咱们就是军人,军人不管政治,只管打好仗就行了。” 说到这冯圣法停顿了一下,然后目光从徐十九、鲁建帮等人脸上逐一扫过,语气平静又极其坚决地说道:“今天,我想让十九大队再当一回炮灰。” 第40章沉默 冯圣法说完就走了。 徐十九一边命令部队集结,一边问曹娇:“曹娇,有什么事吗?” 曹娇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急忙报告道:“大队长,李牧救回来的伤员醒了,他说他也是咱们第58师的,而且是348团团长韩克强的副官。” “348团?”徐十九脸色微变,他知道冯圣法在找失去联络的348团,只不过一直都没找到,当下又问道,“他说什么没有?” 曹娇的神情黯淡下来,低声说道:“他说,348团已经在龙头岭全团殉国了。” 站旁边的鲁建帮、牟恩光、胡杰等人尽皆色变,只有高慎行在说:“又一群炮灰。” 这时候部队已经完成集结,徐十九也顾不上跟高慎行再说废话,一边派小癫子去跟冯圣法报告348团的消息,一边就带着部队开拔了,除了曹娇的卫生队,这次就连李子涵的工兵排还有老骆驼的炊事班都上了。 叶茹雪、顾雅琴、于欢还有曹娇站在村口目送十九大队官兵的身影远去,一个个都沉默着不愿说话,尤其是叶茹雪,刚才高慎行所说的那些刺耳的话她全都听到了,作为一个战地记者,她也为十九大队所遭受的不公正而感到异常的愤怒。 关于以前的事迹,叶茹雪因为没有亲自参与,所以不予置评,可牛屎墩之战她却亲身体验了,也近距离目睹了十九大队官兵的流血牺牲,她为这群血性汉子所表现出来的铮铮铁骨而深深震憾,同样也为**高层表现出来的冷漠无情而出离愤怒。 孤军死守牛屎墩,十九大队无疑是有殊勋的,如果不是十九大队守住了牛屎墩,既便有东西孤岭的地形之利,第58师能否守住也是两说,如果第58师守不住东、西孤岭,那么整个德安战场的形势立刻就会逆转 何况十九大队不仅守住了牛屎墩,屏护了第58师的东、西孤岭防线,更重创了小日本第10沛团,还击毙了小日本一个大佐联队长,自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以来,**已经跟小日本打了多次大型会战,可曾击毙过几个联队长? 就冲这,给徐十九一枚青天白日勋章都不过份 可结果呢?结果冯圣法向上峰请示给予十九大队嘉奖的电报却犹如石沉大海,十九大队的官兵们伸长脖子望穿了秋水,也始终不见个嘉奖,徐十九他自己倒是淡然得很,对这遭遇竟是浑不在意,想到这叶茹雪美目里便蓄满了泪水,因为她知道,在淡然的背后,其实隐藏了太多的辛酸,徐十九他只是从没有对人提起而已。 (分割线) 天黑之前,东西两路日军同时发起了最疯狂的一波攻势。 冯圣法最担心陈式正的344团会顶不住,原本也打算把十九大队调上沙漏尖,可最先顶不住的却是戚永年的343团,戚永年被冯圣法训丨了一通之后,心里已经存了死志,回到高山尖主阵地之后,既便部队打得只剩百十人也再没有吭过一声。 还是营长李实践偷偷跑到第58师师部,向冯圣法告急。 冯圣法急忙又将十九大队从西线的沙漏尖撤下来,调防东线的高山尖,这才把防线重新稳住,戚永年带着343团“全团官兵”从高山尖阵地撤下来时,包括戚永年在内,全团已经只剩二十多人,甚至都凑不齐一个排了。 东线的高山尖因为十九大队的加入,暂时稳住了,可西线的沙漏尖又不行了。 在小日本第师团潮水般的猛攻下,陈式正344团同样伤亡惨重,到入夜时,344团同样死伤大半,全团加一块都不到一个连,面对随时都可能崩溃的形势,冯圣法只得放弃最初的立功念想,把死扣在手里的347团调上了沙漏尖。 下达命令,把魏常禄347团调上沙漏尖之后,冯圣法便走出了师部,坐在大门口的石碾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望着冯圣法沉默的样子,副师长何凌霄、参谋长杨绍任还有几个参谋心里都很难受,他们宁愿冯圣法骂他们几句。 一个作战参谋走过去跟冯圣法说,师座,你还得接着指挥啊。 冯圣法说,不用了,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左右也就这样子了。 杨绍任说,要不向兵团司令部打个电报,请求友邻部队支援? 何凌霄也愤怒地说,总不能真给打光了,总得给咱58师留点种子吧? 冯圣法却再次陷入了沉默,而且是长时间的沉默,此后直到万家岭大战结束,冯圣法都再没说过一句。 (分割线) 薛岳终于有心思坐下来吃顿饭了。 从昨天上午在龙头岭附近发现小日本行踪到现在,整整三十几个小时,薛岳就没进过一粒米,等到这时候局面稍稍稳定下来,薛岳才突然感到饥肠辘辘,参谋长吴逸志便赶紧让兵团部的伙夫给薛岳把晚饭给端了上来。 此时万家岭战场的局面已经明朗,第4军、第8军、第军还有第5沛已经全部进入攻击位置,第军也已经运动至万家岭以西的白水街,离第58师仅咫尺之遥,既便这时候冯圣法第58师不支溃败,局面也不至于崩坏。 只要不出现意外,小日本第10沛团是在劫难逃了。 见薛岳心情不错,吴逸志便小声提议道:“总座,第58师已在万家岭守了一昼夜,而且还是面对小日本两个师团的东西夹击,冯圣法虽然没跟总座诉苦,可伤亡恐怕不会小,要不还是用第18把第58师替换下来,也好给第58师留点儿种子。” 薛岳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想想还是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从军事角度考量,薛岳的决定无疑是对的,因为此时天才刚黑,无论是急于突围的小日本第10u师团还是急于破围的小日本第师团,都还没有放弃,都还在作困兽之斗,这时候用第18第5沛替下来,结果未必会好,因为部队换防会造成一定程度混乱,搞不好还有可能被小日本一鼓作气突破防线。 所以,此时最恰当的做法还是令第58师继续死守万家岭,继续消耗小日本锐气,等小日本锐气被消耗得差不多,气势衰竭了,再令第18沛大张旗鼓增援万家岭,才更能挫动小日本信心,更能打击小日本士气,也能使小日本更加的绝望。 但从情感角度,吴逸志却不希望第58师在万家岭打光了,第58师给吴逸志的印象非常好,既能打硬仗恶仗又从不叫苦,上峰有什么任务都欣然受命,再是必死的任务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对于兵团长官部来说,这样的部队简直就是宝贝。 吴逸志甚至想建议薛岳索性把第58师扣在第l兵团算了,虽说第58师是俞济时的起家部队,冯圣法又跟俞济时交情非同一般,但本质上,冯圣法跟俞济时完全是两类人,而且在冯圣法的影响下,第58师已经基本上没有俞济时的影子了。 第l兵团若能有这样一支直属部队,关键时刻是能够派上大用场的。 不过看到薛岳吃饭吃得正香,吴逸志便没有再提这茬,免得搅了薛岳的好胃口,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提这茬的时候,还是等这一仗打完再说也不迟,吴逸志却不知道,就因为这个,第58师险些就全部打光了。 第41章分歧 松浦淳六郎已经到了万家岭东面的烟斗坑,他想近距离看看高山尖的战斗。 凭心而论,松浦淳六郎是真的非常想不通,**以一个师的兵力面对日军两个师团的东西夹击,怎么就能顶得住,怎么真就顶住了呢?尽管松浦淳六郎可以替10沛团找到许多客观原因,但现实就是现实,直到现在为止万家岭都还没有打通。 面对脸色严峻的松浦淳六郎,饭野贤十耷拉下了脑袋,满脸都是羞愧,饭野联队在高山尖下猛攻了一整天,遗尸一千多具,更有近千人身负重伤,整个联队几乎打残了,却依然无法突破**的防线,饭野贤十也的确应该感到羞愧。 松浦淳六郎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大发雷霆,甚至都没有责备饭野贤十。 因为松浦淳六郎明白,此时再发怒再责备都已经没什么用了,步兵第l13联队的表现已经够强硬了,饭野贤十也绝对是员能打的悍将,只不过对面的**更能打,现在,饭野联队更需要的是师团长的鼓舞,而不是愤怒的咆哮。 松浦淳六郎压下怒火,对着饭野贤十说道:“饭野桑,知道对面是哪支部队吗?” 饭野贤十下意识摇头,这老鬼子从不曾把**放在眼里,也从来不关心对手是谁。 “饭野桑,堵在万家岭的是支那第58师”松浦淳六郎沉声说道,“你曾经参加过松沪会战,应该听说过这支部队吧?” 饭野贤十仔细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好像听说过。” 松浦淳六郎又道:“饭野桑,这可是个强悍的对手,在罗店、大场,我们第10沛团都曾与其交手,似乎都没占到便宜,南京之战,第沛团也曾经被这支部队堵在牛首山整整三天不得寸进还有豫东战场,中岛桑也险些丧命在这支部队手中。” “还有一个月前的星子,第10沛团也被这支部队打得灰头土脸。”第10沛团参谋长秋山义隆接着说道,“就连步兵第10l联队的联队长饭冢国五郎也被这支部队给击毙了,甚至还被支那军斩首,骨灰都回不了东瀛了。” 小日本也属于佛教国家,讲究魂归故里,所以阵亡官兵一般都会火化将骨灰带回国,但尸体不全尤其是没了头颅的,或者吃了败仗、当了逃兵的,就没资格魂归故里,只能就地埋葬沦落异乡当一只孤魂野鬼。 饭冢国五郎最后也的确没能魂归东瀛岛。 饭野贤十说道:“这么说来,还真是个危险的对手呢。” “所以,你们联队打成现在这样,其实一点都不丢人。”松浦淳六郎拍了拍饭野贤十的肩膀,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支支那军再能打,也在我们第10沛团以及第师团的两面夹击下顶了整整一天,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人了。” 说到这,饭野贤十已经听明白,松浦这是要给饭野联队最后一次机会 当下饭野贤十便啪地挺身立正,肃然道:“师团长,卑职已经明白了。” “哟西。”松浦淳六郎欣然点头,又抚着饭野贤十肩背说道,“饭野桑,反正天都已经黑了,所以这次进攻也不必急于一时,不妨让部队休整片刻,喝点水再吃点于粮,我也会把师团部的直属队调上来,配合你联队作战。” “哈依。”饭野贤十并腿,重重鞠首。 (分割线) 高山尖主阵地上一片死寂,静到让人心里发毛。 工兵排排副廖耀华受不了这份死寂,凑到李子涵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这个兰封会战之前半个月才刚入伍的新兵,现在却已经是十九大队当中为数不多的老兵了,职务也从大头兵成了工兵排排副兼l班长。 “排长,小日本这半天不见动静,是不是怂了?” “想得美,小日本可没那么怂包,他们是在积蓄体力,瞧着吧,最多再过半小时,一准还会发起进攻,而且肯定会更加猛烈。” “排长,我听人说高连长说咱们十九大队是炮灰?” “你们别听那家伙胡说八道,什么叫炮灰,咱是第58师的拳头。” “可咱十九大队要不是炮灰,凭啥这么多仗下来也不给个嘉奖?别的不说,在牛屎墩咱们好歹击毙了小日本一个联队长。” 李子涵沉默了,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十九大队捞不着好的缘故的。 说来说去都还是因为徐十九,徐十九已经在蒋委员长、在何部长那挂了号,只要徐十九一天还在十九大队,十九大队就别想有出头之日,现在不要说十九大队,就整个第58师都让徐十九给牵累了,要不然冯圣法能输给王耀武? 但这些话李子涵是死也不会跟人说的,因为他打心眼里钦佩徐十九。 徐十九因为十九路军遭到肢解的缘故,或许对国民政府、对蒋委员长有所误解,但作为一名军人,他无论作风还是素养都没话说,能力更是一等一,以徐十九的能力水平,别说区区一个大队长,就当个师长也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徐十九还曾救过李子涵的命。 廖耀华道:“也不知道这一仗下来,咱十九大队还能剩下多少人?” 李子涵依然保持着沉默,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也没办法回答,廖耀华却仍在那里喋喋不休,又接着说道:“排长,连有我一个老乡,他上次跟我说起,说高连长常常私下跟他们说,**已经没希望了,甚至就连寸土必争的总方针都是错误的……” “够了。”李子涵忍无可忍,打断廖耀华道,“以后你跟连的人少接触。” 廖耀华愣在那里,显然没法理解李子涵为何会突然间大发雷霆,更无法理解李子涵为何会对他刚才所说的话那么大反应,一直以来十九大队的氛围都比较宽松,徐十九也从来不于涉手下官兵的思想动态,所以关于抗战的探讨在十九大队很是平常。 李子涵却阴沉着脸继续训丨斥廖耀华:“领袖的战略方针又岂是他高慎行一个小小的中校能置评的。”想了想,李子涵又接着警告廖耀华,“还有,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你最好给我忘掉,更不要往外传,对你没好处。” 廖耀华哦一声,讪讪闭嘴。 (分割线) 另外一侧的连阵地上,李牧也在跟高慎行闲聊。 李牧问道:“连长,你真觉着蒋委员长寸土必争的训丨诫是错的?” 高慎行一边擦着那杆心爱的改装步枪,一边面无表情地道:“当然是错的,我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失地存人,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简简单单就十六个字,却很好地阐述了人地之间的关系,这才是正确的总方针。” “失地存人,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啥意思?” “意思是说,既便国土丢光失尽了,可只要军队还在,就仍有翻盘的机会,可如果军队都打光了,既便国土没丢尽,也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就眼下的抗战大局而言,我们绝不能计较一城一池之得失,而应该以保存有生力量为第一要务。” 李牧轻哦了一声,说道:“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这话谁说的?” “阿文跟我说的,不过他应该也是听别人说的。”说起舒同文,高慎行手上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当初舒同文其实曾邀请高慎行与他同行,不过高慎行婉拒了,高慎行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到现在都仍认为留在十九大队是正确的。 然而内心里,高慎行其实又是深深羡慕舒同文的。 第42章壮烈 不知不觉间,十九大队内部已经出现了分歧,而且是很严重的分歧。 不过,当小日本再次发起进攻时,十九大队官兵便立刻把分歧抛在脑后,转身投入到了惨烈的恶战之中。 伴随着两发照明弹的升空,饭野联队再次向高山尖阵地发起了进攻。 小日本在装备上占据优势,若不是十分必要,一般是不会在夜间发动攻势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小日本就不会打夜战了,一开始小日本或许还缺乏夜战经验,但在波田支队夜袭安庆得手之后,夜战能力却有了长足的进步。 反观**,夜战能力却在持续退步。 既便是**十九大队,现在也是自成军以来战斗力最弱的时候,之前十九大队虽然多次被小日本打残,最惨的一次甚至只剩下廖廖几十个人,但冯圣法总是能够及时给十九大队补充足够的老兵,所以战斗力一直都很强。 但是这次,十九大队在牛屎墩被小日本打残之后,冯圣法却再没有多余的老兵补充十九大队了,就四百多号新兵也还是冯圣法从俞济时那里再三争取来的,但这四百多新兵的身体素质实在太差,训练了一个多月也没见到明显的起色。 遗憾的是,小日本并不会因为你的训练不尽如人意就心慈手软。 饭野贤十这个老鬼子果然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别的方面先不说,至少总结经验教训的!本事绝对是一流,正面强攻、侧翼包抄以及暗渡陈仓等等几次尝试均告失败之后,饭野贤十再一次调整战术,竟集结六个中队的兵力向三个山头同时发起了进攻。 **驻守的三个山头呈品字形分布,小日本无论进攻哪座山头,全都会遭到另外两座山头的侧射杀伤,可一旦日军同时向三座山头发起进攻,则每座山头上的**就只能够忙于应付正面的日军,再无暇顾及另外两座山头上的日军了。 饭野贤十这一记重新直接打在了十九大队软肋上 十九大队的优势是地形有利,三座山头可以互相实施火力支援,劣势是兵力不足,临天黑前两次战斗,十九大队就已经减员一百多人,现在全大队加一块都只有三百多兵力,甚至不足对面小日本兵力的四分之一 而饭野贤十这一战术又最大限度地弱化了十九大队的地形优势,同时最大程度地放大了十九大队的兵力劣势,刚一开始,十九大队立刻就陷入了苦战当中,才半小时不到,作为屏障的两座无名山头便已岌岌可危。 (分割线) “机枪,机枪呢?” 牟恩光从战壕里翻身坐起,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砂便扭头怒吼起来。 刚刚牟恩光抱着挺捷克式轻机枪打得正凶,结果小日本一发榴弹打过来,直接落在了他身边不到十米处,爆炸产生的气浪一下就把他掀翻在地,脸也熏成了黑张飞,幸运的是竟然没有被破片杀伤,就是手中的机枪不知道被扔哪里去了。 “连长在这,机枪在这。”一个新兵蛋子从砂土里刨出挺机枪,用双手托举着慌里慌张往牟恩光跑过来,结果才跑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在战壕里,刚刚他没注意隐蔽,上半身都暴露在了战壕沿之上,结果很轻易就让小日本的机枪摁倒了。 牟恩光顾不上疼惜那入伍还不到两个月的新兵蛋子,两步上去抓起机枪,却发现枪管已经给炸成了麻花,就送回枪械所也修不好了,当下牟恩光骂了声“你姥姥”又把彻底报废的机枪扔在了地上。 失去了机枪火力的压制,小日本立刻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连长,小日本上来了”一个新兵蛋子一边扭头大吼,一边掏出颗手榴弹拉着导火索想往山下扔,结果往后扬的时候用力过度,竟然一下脱了手,手榴弹噗噗冒着青烟撞在战壕壁上又骨碌碌滚落在战壕内,那新兵却傻了。 旁边有个老兵眼疾手快,一把将那新兵推开,又从地上捡起手榴弹想往外扔,遗憾的是已经是迟了,老兵才刚把冒烟的手榴弹扬起,便轰的一声凌空炸了,巨大的冲击波一下把那老兵摁地上,整个身体都给炸得支离破碎了。 那新兵捡回一条命,傻在那半天回不过神来。 “蠢货,快拿起枪,打,给老子打”牟恩光冲过来照着新兵脸上就俩耳光,新兵蛋子才如梦方醒,手忙脚乱地抄起步枪趴倒在战壕上,对着山腰下乒乒乓乓放起枪来,只不过枪法实在太差,五发子弹打完,连小日本毛都打着。 好在3连还剩下几十个老兵,这几十个老兵都是原348团的残兵,枪法不错,几排枪打过去,小日本便倒下了好几十人,小日本带队的军官一看伤亡有些大,便立刻命令火力支援组上到山腰,架起机枪、掷弹筒对**实施火力压制。 交火不到十五分钟,牟恩光3连的弹药就已经所剩无几了,手榴弹也扔完了。 听到山顶上的枪声变得稀落,趴倒在山腰上的日军再次站起身来,端着刺刀顺着陡峭的山坡往上冲,一发照明弹带着刺耳的尖啸腾空而起,紧接着冉冉下降,将耀眼的强光洒落下来,把高山尖方圆一公里以内照得亮如白昼。 借着照明弹的强光,山顶上的**将士甚至已能够清楚地看到小日本的嘴脸。 牟恩光把3连最后剩下的二十多号残兵召集到身边,咬牙后牙槽说道:“弟兄们,今天这关口看来是过不去了,但咱们就是死,也得剥下小日本一层皮,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全体听我口令,上刺刀,杀” 伴随着牟恩光一声大吼,二十多残兵便纷纷端着刺刀冲出了战壕。 牟恩光端着刺刀冲在第一个,凭借过硬的刺杀技术连挑了六个日本兵,轮到第七个日本兵时终于体力不支,只听噗一声,日本兵的刺刀已经狠狠扎进牟恩光胸口,牟恩光顿时间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脸上的肌肉也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变得扭曲。 那日本兵却没有马上就抽刀,甚至还在残忍地搅动着刺刀,听着利刃割裂肌肉还有腑器时发出的滋滋声响,那日本兵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快活的笑意,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很快便永远凝固了,牟恩光临死反噬一刀割断了他的脖子。 牟恩光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弥留之际,他拼命睁大眼睛想把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幕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整个世界都已经倒过来,他只看到一双双的脚在眼前晃来晃去,有穿布鞋的也有穿皮鞋的,隐隐约约间,牟恩光听到有人在喊他名字,听着好像是鲁建帮,牟恩光拼命想要转过头去,却怎么也无法如愿,一股寒意潮水般袭来,牟恩光没能抵抗住,终于坠入了永恒的黑暗中。 当鲁建帮带着l连官兵冲上山头时,3连官兵已全部阵亡,自连长牟恩光以下,全连一百三十人全部壮烈,竟无一生还眼睁睁看着好友死在自己面前,鲁建帮暴怒如狂,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野猪,一头冲撞进了小日本中间。 第43章倾辄 鲁建帮连续挑了十几个日本兵,却发现四周的日本兵竟是越来越多了,就这片刻,他带上来的八十多人已经只剩二十几个,此时正好又有一发照明弹呼啸着升空,借着照明弹的强光,鲁建帮看到山腰上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日本兵。 最多再过三五分钟,更多的日本本就会涌上山头,鲁建帮和l连的官兵就会被小日本啃得渣都不剩,生死关头,鲁建帮反而失态地大笑起来,一边大笑一边挥舞着大片刀冲向日本兵更密集处,此时此刻,鲁建帮已然存了死志,再不做生离之念了。 最后剩下的二十几个残兵也都杀红了眼,跟着鲁建帮横冲直撞。 一个老兵却从山坡背面气喘吁吁跑上来,四下里找人:“连长连长?” 乱战中,老兵身上被日本兵捅了好几刀,却兀自挣扎着爬到鲁建帮跟前,惨然道:“连长,大队长让我们撤退,撤回主峰……”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老兵便咽了气。 鲁建帮看了看四周,只见弟兄们已经和小日本完全搅在一起,换成白天,根本就是想撤都撤不下了,但夜晚却还有一丝的机会,待天上的照弹缓缓熄灭,鲁建帮冲着最后剩下的十几个残兵厉声大吼起来:“弟兄们,撤,快撤……” 黑夜给了鲁建帮和十几个残兵机会,他们最终顺利撤了下来。 只不过,最初跟鲁建帮上山的八十几号人,最后能活着下山的却只有十几个人了,至此十九大队也丧失了扼守三座山头的能力,鉴于十九大队已经只剩不足百人,徐十九果断放弃屏障外围的两座小山头,集中兵力死守高山尖。 小日本在抢占了高山尖前面的两座山头后,也已经精疲力竭,战场暂时陷入了沉寂,不过谁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再接下来,小日本的攻势必定会更加的猛烈更加的疯狂,困兽犹斗,可不只是嘴上说说的。 (分割线) “你这么做,有用么?” 黑暗中,高慎行望着徐十九问。 徐十九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子弹,一枚枚压进弹夹,直到两个弹夹压满,并且装进盒子炮,才回过头来淡淡地道:“没用,但能拖延一下时间。” 站旁边的黑瞎子听得满头雾水,不知道徐十九和高慎行其实在讨论战术。 十九大队最后剩下的九十多人被徐十九分成了四十多个小组,每组两人,然后跟刀耕火种似的,把这四十多个小组撒到了东向的山坡上,**火力薄弱,分散使用兵力就势必会导致火力的进一步削弱,结果必然挡不住日军进攻。 但无可争议的是,这么做的确可以多阻挡日军一会。 “多拖延点时间,有意义么?”高慎行脸上浮起一丝嘲弄之色。 徐十九拿衣袖对着两把盒子炮的镜面擦了又擦,说:“不管有没有意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得尽到自己的职责,咱们十九大队的训丨诫就是不抛弃,不放弃。” “不抛弃,不放弃?”高慎行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十九路军训丨诫吧?” “对我来说,十九路军就是十九大队,十九大队就是十九路军,都一样。”徐十九现在也不再忌讳在人前提及十九路军,还有什么可忘讳的呢?错过今夜,他徐十九就将成为无数为抗战而死的**官兵中的一员,且是默默无闻的那个。 “这倒没错。”高慎行嘲讽道,“十九路军跟十九大队的确一样,都是炮灰。” 这下子连一向好脾气的黑瞎子都受不了高慎行的毒舌了,怒道:“高慎行,你别老拿言语刺激咱大队长,大队长心里头苦,你就不能消停消停?” “他心里苦?”高慎行也激动起来,大声怒吼道,“他要真觉着苦,真要觉着对不起弟兄们,他就该带着弟兄们撤离阵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弟兄们傻守在这,眼睁睁看着弟兄们去死,去完成他们作为炮灰的历史使命。” 两人的争吵很快引起别人注意,几个军官都聚了过来。 “撤离?”李子涵冷然反驳道,“高慎行,你是要我们放跑小日本,要让咱们十九大队当民族罪人,当华夏历史的罪人么?你这是要把咱十九大队钉耻辱柱上,让弟兄们永世都抬不起头来么?” “民族罪人?历史的罪人?好大的帽子。”高慎行哂然。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李子涵针锋相对,“你敢说刚才没说撤离俩字?” “李子涵,你太天真了。”高慎行嘴角带着嘲讽之色,摇着头说道,“你真以为万家岭就靠咱第58师守着?你真以为咱们十九大队撤离了高山尖,整个万家岭防线就会崩溃,小日本第10沛团就能够逃走?呵呵呵,李子涵,你还真是天真得可以啊。” 李子涵被高慎行说得满头雾水,皱眉道:“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高慎行再懒得理会李子涵,回头盯着徐十九,大声道:“李子涵不知道什么意思,老徐你总不会也听不懂吧?” 徐十九当然听得懂,第58师死守万家岭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薛岳绝不可能不做任何安排,但凡一名合格的指挥官,都绝对不会把这么大的赌注全押在一支偏师的身上,所以薛岳必然还另外安排了堵漏部队。 而且,这支另外安排的堵漏部队肯定就在万家岭附近。 徐十九依然沉默着,高慎行却当众揭了谜底:“实话告诉你们吧,薛总司令已向万家岭派出援兵,而且援兵就藏在万家岭附近,只不过,薛总司令不让他们现在过来,非得等咱们第58师跟小日本拼个两败俱伤才让援军杀过来。” 胡杰、鲁建帮、李子涵被这话惊得瞠目结舌。 好半晌后李子涵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反驳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高慎行冷然道:“这的确只是我的猜测,但我敢跟你打赌,真相就是这样” 胡杰、鲁建帮却似乎有些信了,因为他们发现徐十九竟没有反驳,鲁建帮黑着脸,闷闷地问了句:“薛总司令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呵呵,问得好,老鲁你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高慎行笑两声,又变了语气叹息道,“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派系倾辄,咱们第58师在正牌中央军眼里是杂牌,可在杂牌眼里却是中央军啊,你们信不信,薛岳派来的肯定是粤军” 高慎行的言外之意,仗第58师打,人第58师死,功劳却归粤军 徐十九终于反驳了,以平静的语气说道:“我相信薛总司令不是这样的人。” “薛岳不是这样的人?”高慎行惨笑两声,遂即又反问道,“那他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把援兵派过来,他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第58师全部拼光?” (分割线) 第58师师部,副师长何凌霄跟参谋长杨绍任也在激烈争论。 何凌霄虎着脸,愤怒地责问:“薛岳不是这样的人?那他为什么不派援兵?”停顿了片刻,何凌霄又怒气冲冲地道,“我就不信,薛岳就没往万家岭派出增援的部队,可是直到现在,你们可曾看到一兵一卒出现?” 杨绍任反驳道:“兴许援兵还没到呢。” “参谋长,这话怕是你自己都不信吧?”何凌霄冷然道,“咱们第58师堵在万家岭已经整整二十四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援兵无论从瑞武路过来还是从南浔线过来,他们就是爬也能爬到万家岭了 杨绍任道:“就算援兵已经到了万家岭附近,薛总司令不令他们立即跟咱们第58师交接防务也是对的,临敌换防毕竟是兵家大忌……” “鸟的兵家大忌,哪来那么多兵家大忌?”何凌霄火道,“还是那句话,薛岳就是希望咱们第5小日本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好让他的粤军嫡系捡现成的功劳。” “妈拉个巴子,这叫什么事?”第一七二旅旅长方日英骂道,“仗咱们第58师打,人咱们第58师死,可到最后功劳却是人粤军的?” “这还不是最可恨的。”何凌霄豁出去了,什么都敢往外说,“你们想过没有,一旦这一战最后没能全歼甚至重创小日本第10沛团,而是让小日本全师突围,薛岳就会把所有的责任全推到咱们第58师头上,咱们第58师就会成为第二个第军” 说到这何凌霄停顿了下,然后回头望着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冯圣法,又道:“而咱们师座,若是战死在了万家岭,也就罢了,一旦活着回去,立刻就是第二个孙元良” 第4卷第44章死志 薛岳望着墙上的挂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时钟最短的那根指针已堪堪指向夜间十二时,再过几分钟,就是10月7日凌晨了,这也意味着,第58师已经在万家岭守了将近五十个小时, 第45章绝望 第45章绝望 德安,第l兵团司令部。 作战室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几个集团军司令、军团长都在眼睁睁看着薛岳,几个作战参谋都屏住了呼吸,甚至就连隔壁电讯室里的嘀嘀声似乎也变得轻了,还有出入通讯室的通讯参谋,几乎是在蹑着脚尖走路。 寂静的作战室里,只有时钟行走发出的嗒嗒声清晰可闻。 十月德安的子夜,已经很有些寒意了,可第l兵团参谋长吴逸志的额头上却沁出了豆大的汗水,都是给急的。 而薛岳,则背着手站在那幅大地图前。 整整四个小时了,薛岳就一直站在那里,甚至连站立的姿势都没变过,如果不是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正在下意识地握紧、放松,再握紧、再放松,刚走进这里的人甚至会误认为那不过是一尊逼真的雕像。 某一刻,薛岳终于转过头,说道:“可以了” 吴逸志如释重负,几乎是飞奔着进了通讯室。 (分割线) 万家岭,这是徐十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但最终还是没有死成。 看到徐十九率领着十几个老兵大步下山,顺着山坡往上冲的几百个日本兵便纷纷拉开枪栓,将子弹退出枪膛,这些日本兵已经被军国主义思想彻底洗了脑,相比**上的毁灭,他们更热衷于从精神上摧毁对手的抵抗意志。 而白刃战,无疑是摧毁对手抵抗意志的最佳手段。 然而,两下里距离还剩下几十米时,高山尖右侧的山谷里骤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 此时,十九大队的弹药已基本耗尽,整个高山尖阵地一片沉寂,所以,这阵枪声显得异常的突兀,也异常的清晰,高慎行等几个有经验的老兵一下分辩出,那分明是**捷克式机枪的声音,而不是小日本的歪把子机枪。 “援兵”李子涵最先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大吼,“是我们的援兵到了” 徐十九本能地停下了脚步,身后十几个残兵也纷纷停下了脚步,然后齐刷刷扭头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小日本也发现不对,又是一颗照明弹尖啸着升空,借着耀眼的强光,可以清楚地看到,黑压压的**正像cháo水般从右侧山谷里冲过来。 在**兵cháo的最前方,一面青天白日旗正迎风猎猎飘扬。 “**,哈哈,真是**” “姥姥,该死的援兵终于还是来了。” “妈的,这些混帐可真会挑时候啊。” 十几个残兵顿时欢呼起来,一个个喜形于色。 李子涵甚至还得意地质问起高慎行:“老高,你怎么说?” 高慎行只是冷冷一哂,根本没理会,援兵若不在这个时候出现,也许还好点,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却只能够坐实他的猜测,徐十九的脸色也黯淡下来,眸子里甚至浮现出了绝望之色,是的,绝望,这一刻徐十九真的绝望了。 对于**,对于抗战,徐十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观。 片刻之后,双方在靠近山顶处遭遇,不过此时小日本已经分兵,主力已经掉头下山阻击**援兵去了,只有不足百人继续上山,试图抢占高山尖,七八十号日本兵截住十九大队最后十几个残兵,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格斗。 徐十九双手反握刺刀,一步杀一人,趟血前行。 不到片刻,便已经有六个日本兵倒在了徐十九刺刀下,相当于剑道九段的刺杀技术绝对不是说着玩的,不过徐十九的身上也布满了一道道的血槽,除了要害他会本能地躲避,剩下的他再懒得躲,此时此刻,徐十九只想战死了事。 “大队长,小心呃”一声惨叫从徐十九身后响起。 猛然回头,只见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又要往徐十九身上刺过来,徐十九滑步上前,反手一刀就割断了那日本兵的咽喉,再低头看,只见李子涵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的腹部中了一刀,血正跟泉水般汩汩往外冒,他替徐十九挡了一刀。 “子涵?”徐十九蹲下来,将李子涵从地上扶起。 李子涵已经发现徐十九存了死志,所以拼命摇着头,哀求道:“大队长,别放弃,千万不要放弃,不管国民zhèngfǔ有多么**,不管**的派系倾辄有多严重,都别放弃好吗,别忘了我们是十九大队,打不垮、拖不烂的十九大队啊。” “不放弃,我答应你绝不放弃,你也不能放弃。” (分割线) 饭野贤十愣愣地望着漫山遍野杀过来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一步,仅仅只差一步啊,饭野联队眼看着就要拿下高山尖主峰,万家岭生命通道眼看就要打通了,偏生在这节骨眼,**的援兵却到了,这也太让人沮丧,太让人绝望了,这下子给气闷得,饭野贤十险些肺都给炸了。 小日本往两侧山谷只派了少量尖兵,区区几个班组的尖兵当然不可能挡住cháo水般漫湮过来的**,两侧山头上的日军机枪虽然很快调转枪口,对**援兵实施火力阻断,遗憾的是小日本的重机枪中队已经打了一天一夜,几挺九二重机枪先后因为枪管过热炸膛,子弹也所剩无几了,微弱的火力压制根本就无法阻止**冲锋。 仗打到这份上,饭野联队其实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先前全凭一股气在撑着,现在这股气一泄出,士气立刻就跌入了谷认错,饭野贤没办法,只能把已经攻上高山尖主峰的联队主力撤回,就地转入防御,一边派人向松浦淳六郎紧急求援。 (分割线) 松浦淳六郎接到饭野贤十求援消息前,还在忘想着突围。 因为此前饭野贤十已经派人回来报告,高山尖已经拿下,万家岭很快也要打通了,为了尽快打通万家岭,实现与第师团汇合的战术意图,松浦淳六郎甚至费尽心思从其余三个步兵联队抽调了一千多步兵,准备加强给饭野联队。 然而,松浦淳六郎的妄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得知**的援兵已经赶到万家岭并重新稳住了高山尖防线,松浦淳六郎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秋山义隆连喊了好几声,松浦淳六郎才终于从无边无际的绝望中稍稍恢复过来。 薛岳在最后一刻终于掀开了自己隐藏的底牌,给予了小日本最为沉重的精神打击 “秋山桑,突围已经没有希望了。”松浦淳六郎叹息一声,就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岁,有气无力地对秋山义隆说道,“给司令官阁下发报吧,我师团无力突围,将就地转入防御,恳请司令官阁下调集重兵前来解救……” (分割线) 薛岳的隐忍不仅给了松浦淳六郎沉重的精神打击,也给了冈村宁次沉重的精神打击。 接到松浦淳六郎发来的电报之后,冈村宁次默默走出办公室,来到院子里仰望着星空半天没有说话,参谋长吉本贞一拿来呢大衣替冈村披上,冈村也懵然不觉,这是冈村宁次自参军以来所遭受的最沉重的打击,老鬼子几乎被打懵了。 所谓的战神,所谓的军神,其实全都是吹出来的。 不管是薛岳,还是冈村宁次,说到底也终究是人,是人就有承受的极限,在巨大的打击面前一样会沮丧,一样会意志消沉,唯一的区别就是,强者能够很快走出来,而弱者却会永远沉浸在沮丧当中无法自拔,从此彻底沉沦。 冈村宁次能够走到今天,能在小日本军界闯下偌大名声,当然不是弱者。 在院子里站了半个小时,冈村宁次终于从沮丧中走出来,回到了作战室。 参谋本吉本贞一还有十几个参谋都眼巴巴地望着冈村宁次,松浦师团已经命悬一线,虽然松浦淳六郎还没有发出诀别电文,但谁都知道,松浦师团的覆灭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一个成建制的师团被歼,这可是大事,救还是不救? 如果不救,怎么向派谴军司令、向大本营交待? 可如果救,又从哪里调派援兵?保守估计,要想把松浦师团从万家岭附近解救出来,没有两个师团以上兵力是绝无可能的,可问题是,第ll军兵力几乎已经用足,现在就维持攻势都已很困难,又从哪里调集这么多军队? “司令官阁下……”吉本贞一上前两步,似乎想说什么。 冈村宁次扬手打断吉本贞一,他知道吉本贞一想说什么,吉本贞一无非想说,一旦松浦师团被全歼,就将成为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以来最惨重的失败,不仅是第ll军的耻辱,更将成为他冈村宁次履历中抹不去的污点 冈村宁次现在不想听这些,眼下的局面虽然让人沮丧,甚至让人绝望,但是毕竟还没到最坏的程度,松浦师团虽然丧失了突围能力,但仍然还有近万残兵,困守一隅死守三到五天是没问题的,所以,局面仍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46章廖落 冯圣法坐在院里的石碾子上,正在默默地抽烟。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不是靠在椅子上发愣,就是坐在院里的石碾子上抽烟,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杨绍任从外面走进来,正要向冯圣法报告,却被副师长何凌霄制止了。 “副师座,部队撤下来了。”杨绍任看了看神情廖落的冯圣法,低声道,“不过官兵们的情绪很不乐观,要不你代师座去看看他们吧?” 何凌霄嗯一声,跟着杨绍任转身往门外走。 这个时候,第18沛已经全面接替万家岭的防务,而第58师的残兵之所以情绪不稳就是因为这个事,因为第18沛正儿八经是粤军,而且是以韶关子弟为基于编成的部队,可谓是薛岳的嫡系,何凌霄的猜测不幸成为了事实。 看到何凌霄、杨绍任走出来,几个团长立刻便围了上来。 “副师座,第18沛这时候上来换防,该不会是想抢功吧?” “副师座,第18沛这是想于吗?想摘咱们第58师桃子吗?” “他娘的,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这些个广东佬想要于吗?” “师座,师座呢?我要见师座,师座,这事你不能不管哪……” 被几个团长一吵,何凌霄脑袋立刻一个比两个大,大吼道:“够了,你们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还嫌师座不够烦咋的?”顿了顿,何凌霄又压着火气说道,“当务之急是稳住部队的情绪,军心不能乱,军心不能垮哪” 几个团长这才闭上嘴,跟着何凌霄往外走。 穿过前院,走出大门,外面便是一片田野,此时田里的稻谷早已收割,田梗上的野草也已经泛出枯黄,从高山尖、沙漏尖撤下来的第58师残兵便三五成群坐在田野上,不少残兵身上还带着伤,头上裹着的纱布甚至还在渗血。 何凌霄粗略地数了数,所有残兵加一块也就四五百人了。 此情此景,何凌霄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第58师自成军以来,何曾这么惨过?既便最惨烈的松沪会战,第58师的损失也没这么惨重,南京保卫战许多部队都打光了,第58师还撤出来四千多人,可现在,第58师竟被打得只剩四五百人了 更让何凌霄心疼得哆嗦的是,其中有不少官兵还是诸暨人,都是他何凌霄的老乡,当初可是他何凌霄把他们给带出来的,何凌霄真不知道,他日回乡,该如何面对伤心yù绝的父老乡亲,又该如何面对黯然抽泣的孤儿寡母? 杨绍任也轻叹了声,低声道:“这回咱们第58师可真被打残了。” 残兵当中,杨绍任找到了徐十九还有十九大队,在杨绍任印象当中,徐十九从来都是精神抖擞,从来都是意气风发,几乎就没见过他消沉泄气的样子,可现在,徐十九却始终低垂着脑袋,既便杨绍任走到他跟前,也没抬过一下头。 还有杨绍任记忆当中那支打不垮、拖不烂的“硬骨头”大队,此刻也只剩下了廖廖十几个残兵,其中还包括了三个女兵、一个战地记者、一个老头还有一个少年,而且,十九大队残兵身上也再看不到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高慎行的脑袋倒是高昂着的,不过从他眸子里,杨绍任却感受到了一股冷意,甚至比这十月初冬的寒晨还要让人觉得冷。 万家岭一战,第58师不仅上被打残了,精神上似乎也被打残了。 显然,第l兵团司令部直到最后一刻才向万家岭派出援兵已经极大地伤害了第58师官兵的感情,这让他们感到自己似乎被人抛弃了,如果这件事情没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说如果统帅部、兵团部没有表示的话,第58师很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何凌霄走到残兵中间,站到最高的田梗上,扯开嗓子高喊了声:弟兄们。 垂头丧气坐在田间地头的残兵们没人理会,换在平时,长官们出现训丨话,官兵们肯定会齐刷刷地起立,可是现在,何凌霄连喊了三声,还是没人理会他,何凌霄相比冯圣法威信还是稍微差了些,满心愤懑的残兵压根不搭理他。 “都给我把头抬起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忽然间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冯圣法已经来到了门口,正怒瞪着垂头丧气的残兵们。 看见冯圣法出现,几个团长还有几个虎口余生的营生顿时间便于嚎起来,原垂头丧气的残兵们也激动起来,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看见了家长,一个个站了起来,然后自觉不自觉地向着冯圣法围了过来。 冯圣法红着眼睛走进了残兵中间,替这个正一正军帽,替那个拍拍灰尘,又替下一个残兵擦去了脸上的硝烟熏痕,一边说道:“弟兄们,都把头抬起来,把胸膛挺起来,不要耷接着脑袋,更不要垂头丧气,我们不是打了败仗的败兵。” “师座,这不公平啊,第18沛凭什么捡现成呀。” “师座,我们想不通,想不通啊,弟兄们不能白死啊。” “师座,没有我们第58师,万家岭早失守了,上面不能这么于哪。” 残兵们的眼睛也红了,一个个围着冯圣法诉起苦来,他们不在乎流血,不在乎牺牲,甚至不在乎国民zhèngfǔ的抚恤,他们唯一在乎的就是国人的肯定,他们最怕的,就是打了仗,流了血,死了人,可最后却还要被国人戳脊梁骨,骂作是逃兵。 冯圣法穿过人群,最后走上了最高的田梗,居高临下看着聚集过来的残兵,高声道:“弟兄们放心,不该我们第58师的,我们不会去抢,该是我们第58师的,那就是我们的,只要我冯圣法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抢走。” 有了冯圣法的保证,残兵们的情绪这才稍稍稳定了下来。 “现在听我口令。”冯圣法大声道,“全体都有,向左向右转,齐步走,再接下来,你们的任务是回营,吃饭、睡觉养足体力等待新的战斗任务” (分割线) 心情廖落却又必须强打精神激励部队的不止冯圣法,还有松浦淳六郎。 第18沛在最后关头的突然出现,给小日第10沛团带来了非常大的精神打击,更导致第10沛团直接打消了突围的念头,遂即松浦淳六郎便给四个步兵联队划定了防区,开始在万家岭至长岭一带连夜抢修防御工事,准备原地死守。 松浦淳六郎连夜慰问了各联队官兵,再返回师团部时已经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了。 这是一个yīn冷cháo湿而又晦暗的早晨,山峦间的雾霭跟天上的乌云互相纠缠在一起,压抑得让人气都喘不上来,不过更让松浦淳六郎心情沉重的,却是眼面下严峻的战场形势,出现在万家岭、长岭附近的中队已经超过了十个主力师 如果仅仅只是十个主力师的话,松浦淳六郎其实并不怎么害怕,只要后勤保障畅通无阻,只要重装备能够跟上来,松浦师团就面对二十个师也敢一战,可糟糕的是,松浦师团这次却是孤军深入,既没有重装备更缺乏后勤保障。 尽管松浦师团所属各步兵联队已经在加紧构筑工事,可松浦淳六郎心内非常清楚,松浦师团绝对坚持不了太久,最乐观的估计是能够坚持十天,而最悲观的估计则是,松浦师团很可能连三天都坚持不了。 第47章不力 松浦淳六郎心情抑郁,薛岳的心情却不错。 德安的第l兵团司令部内,更是笑语不断,几个集团军司令、军团长的神经在绷紧了两天之后,今天终于可以松开了。 “第18沛这一堵,小日是在劫难逃了。” “这次要还能让小日溜走,今后咱们也不用打仗了。” “这个叫什么来着?这个就叫三个手指抓田螺,十拿九稳。” 司令部里笑声不断,第九集团军司令吴奇伟,第二十集团军司令商震,第二十九军团军团长李汉魂还有第三十七军团军团长王敬久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就连第l兵团参谋长吴逸志也加入到其中,跟几个高级将领说起了笑话。 薛岳同样面带笑容,不过他的内心却仍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薛岳放下碗筷,抹了抹嘴说道,“第10沛团虽然放弃了突围的打算,可这并不意味着这一万多小日就会放下武器投降,后面的仗还有得打,我们的部队善于防守却不善于打进攻,后续的困难很可能会超乎想象。” 薛岳原也就是这么一说,其实内心未必就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不幸的是,薛岳的随口一说最终却变成了残酷的事实,对小日第10沛团的攻击并不顺利。 小日第10沛团由于兵力不足,又缺乏重武器,所以攻击乏力,面对四面八方碾压过来的重兵集群,只能够盘躯自保,可小日一旦收缩兵力蜷缩了起来,兵力不足的劣势立刻就得到了弥补,由进攻转入防御之后对重武器的依赖也就不那么强了。 反观,打防御战的时候,凭借兵力优势,凭借地形优势,还打得有声有色,可是一旦由防御转入进攻,重武器不足、不善攻坚的劣势立刻就暴露无遗了,再加上各部都想抢夺头功,从多个方向同时进攻,战术思想混乱,实战效果惨不忍睹。 从10月7日上午到10月8日傍晚,十几个师围着小日第10沛团猛攻了两天一夜,死伤藉枕,血流盈野,却愣是连小日最外围的防线都突破不了,小日第10沛团打着打着又逐渐恢复了信心,开始频频反击 冈村宁次甚至看到了反败为胜的希望。 由于薛岳从前线抽调了十几个师对第10沛团实施围歼作战,结果就削弱了瑞武路、南浔线正面的防御力量,就在昨天,第10沛团像往常般向东、西孤岭及牛屎墩发起进攻,结果却是让人大跌眼镜,第10沛团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了牛屎墩,并且突破了此前整整一个月都不曾突破的东、西孤岭防线 尽管很快就在东、西孤岭跟马回岭之间重新构筑起了防线,但是这一意外的结果却给了冈村宁次极大的信心,冈村宁次当即便将波田支队调到了星子,同时命令正在南京休整的丸山正男旅团紧急动员。 冈村宁次打算集中一个师团另两个支队的兵力,组成重兵集群,自星子向万家岭发起斜线攻势,老鬼子不但想击溃万家岭的十几个师,救出松浦师团,更想实现松浦师团未能完成的任务,一举截断瑞武路、南浔线的身后,完成对薛岳兵团的合围。 (分割线) 龙头岭,小日第10沛团临时司令部。 秋山义隆兴匆匆地走到松浦淳六郎跟前,将手中电报递过来,说道:“师团长,这是司令部刚刚制订的H号作战计划。”所谓H号作战计划,其实就是指冈村宁次决定集中一个师团另两个支队向万家岭发起斜线进攻的计划。 “哟西。”看完电报,松浦淳六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两天,松浦淳六郎的心情一直紧绷着,不过随着防线的稳定,第10沛团的军心、斗志正在恢复,今天下午饭野联队甚至还发动了一次小规模的反击战,一举打垮了对面的一个主力团,还夺取了两座山头,松浦淳六郎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不过,军需给养还有弹药储备始终是个难题,松浦淳六郎问道:“秋山桑,军队的口粮还有弹药储备还剩下多少作战份?” 秋山义隆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低声答道:“只剩三天作战份了。” 不过秋山义隆很快就又说道:“不过师团长不必担心,司令官阁下已经请跟航空兵团的德川阁下打好了招呼,明天开始,航空兵团就会组织十六架轰炸机、侦察机对我军控制的龙头岭山区实施空投补给,所以,军需给养不是什么问题。” “哟西。”松浦淳六郎解下军刀柱在跟前,欣然点头。 (分割线) 松浦淳六郎心情不错,薛岳却在他的兵团司令部骂娘了。 薛岳骂的是第三十七军团军团长兼第二十五军军长王敬久,王敬久在淞沪会战中打得不怎么样,在南京保卫战中更是弃军潜逃,但是他人缘还算不错,为人处世也不像孙元良般嚣张狂妄,最后竟免于追责,仍当他的军长。 然而过了没几天光景,王敬久就因为胡作非为被洛阳警备司令祝绍周告到了军委会,结果被蒋委员长一怒撤了职,不过赋闲没多久,王敬久便又由第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保举而复出,并且还升了官当上了第三十七军团的军团长。 武汉会战爆发,第三十七军团很快被划给了薛岳第l兵团。 对于俞济时、王敬久这样有过抗命不遵或者弃军潜逃前科的天子门生,薛岳的信任是很有限的,所以既便是在瑞武路、南津线战事最困难时,王敬久的第二十五军都没上战场,一直被薛岳扣在手里充当预备队。 小日第10沛团孤军深入万家岭,薛岳当即调集得力部队前堵后追,先后把最能打的第4军、第8军、第74军及属于薛岳嫡系的第军、第UU军调上战场,星子的防务便由李玉堂第8军移交给了王敬久的第军。 薛岳原以为王敬久再不靠谱,依托东、西孤岭坚固工事挡上几天总是不成问题的,而在薛岳预计之中万家岭之战最多只要三天就能歼灭孤军深入的小日第10沛团,所以,由王敬久第军接替星子防务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薛岳万万没有想到,万家岭这边根连小日第10沛团的皮毛都没啃动,星子那边王敬久第军就已经把依托东、西孤岭以及牛屎墩构筑起来的坚固工事给丢了,这可打了薛岳一个措手不及。 更让薛岳担心的是,冈村宁次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冈村宁次有多难缠,薛岳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老鬼子在东北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就把几十万抗日联军打得落花流水,又岂是易与之辈?在九江、德安战场,别看冈村宁次暂时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可那是因为没有让他逮到机会。 一旦让冈村宁次这个老鬼子逮到机会,麻烦就大了。 如果冈村宁次迅速反应过来,调集重兵寻求从马回岭方向突破,已经失去东、西孤领防线的王敬久第军绝对挡不住,薛岳心头隐隐泛起一种不祥之感,兰封会战因为桂永清的临阵脱逃而功亏一匮,万家岭之战难道也要因为王敬久而功败垂成? 第48章请缨 王耀武黑着脸回到了第5沛部。 看到王耀武这副脸色,副师长李天霞、参谋长刘增耀还有15l旅旅长周志道就知道王耀武刚刚又挨俞济时的训丨了,王耀武不讨俞济时欢心,这在第74军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因为俞济时属意的军长继任人选是冯圣法而不是王耀武。 所以,自从军委会直接委任王耀武为第74军副军长之后,俞济时对王耀武那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点小错都能逮着训丨上半天,这次夜间奔袭万家岭,第5沛因为地图出错再加道路不熟耽搁了半天时间,俞济时就借机大发雷霆,把王耀武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次王耀武找上门去,主动请缨要求担纲主攻,又被俞济时逮着骂了半天。 看到王耀武闷闷不乐,305团团长张灵甫霍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师座,卑职听说前面对小日本第10沛团的攻击并不顺利,第4军、第8军、第64军还有第UU军轮番猛攻两天又一夜,死伤无数,却连小日本的外围防线都没突破,星子那边又出了纰漏,战局如此不利,想必薛总司令此刻也是心急如焚,不如直接向薛总司令请缨。” 李天霞、刘增耀还有周志道纷纷拿眼睛看向王耀武,俞济时不待见第5沛官兵,可他们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这次若不能在万家岭打出一场漂亮仗,第5沛很可能就会坐实畏敌避战的骂名,王耀武也很可能会被撤职 王耀武有些犹豫,绕过军部直接向薛岳请缨,那就是把俞济时往死里得罪了,可王耀武转念一想,与其缩在后面于瞪眼那还不如博一把,既便不能成功大不了也是撤职,结果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因为于等着最后也得撤职。 “参谋长。”王耀武回头望着刘增耀,刘增耀便赶紧掏出笔记本,又拿出钢笔,准备记录王耀武口述的电文。 (分割线) 薛岳对东、西孤岭失守之后的形势已经有了一个最基本的预判。 眼下星子只有小日本第10沛团,而且在此前作战中损失惨重,根本不足以担负起从马回岭斜向切入、策应10沛团的重任,所以,冈村宁次必然要增兵,离星子最近的便是驻九江的波田支队,除了波田支队便得从安庆或者南京调兵了。 无论是把九江的波田支队调星子,还是从安庆、南京调谴军队,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小日本少说也要三天准备时间,这也就是说,**至少还有三天时间,只要在三天之内吃掉小日本第lUU师团,冈村宁次就只能认栽了。 有了这样的基本预判,薛岳的注意力便重新归到了万家岭战场。 对万家岭战场第4军、第8军、第64军以及第UU军的表现,薛岳同样极其不满,四个军九个师小十万人马围着小日本一万多残兵打了两天一夜,小日本还是临时由攻转守,最后竟然连外围防线都没突破,这打的叫什么仗? “参谋长,这样子乱打一气不行。”薛岳皱着眉头道,“必须分主次。” 吴逸志道:“总座,卑职也是这么个意思,最好选一个部队担纲主攻。” 薛岳嗯了一声,又道:“那参谋长的意思,让哪个部队担纲主攻为好?” “这是王耀武刚刚发来的电报。”吴逸志拿出封电报递给薛岳,又道,“有道是知耻而后勇,第5沛此前的表现的确不怎么样,颇有怯敌避战的嫌疑,不过从电报上看,王耀武这次决心非常大,卑职认为可以⊥他们试一试。” 吴逸志建议让王耀武第15沛担纲主攻,其实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此前冯圣法第58师死守万家岭,面对小日本两大师团的东西夹击打得极苦,薛岳直到最后一刻才让粤军第18沛加入战场,这对第58师官兵来说无疑是极不公平的,薛岳既有故意消耗第58师的嫌疑,更有让第18沛摘落地桃子的嫌疑。 薛岳固然是问心无愧,他完全是站在战术角度去考虑问题,绝没有半点私心,但第58师官兵的情感受到伤害却也是不争的事实,那么现在让王耀武第5沛担纲主攻,也算是一种弥补,毕竟第5沛跟第58师同属第74军。 “那就让第5沛上。”薛岳一锤定音。 (分割线) 第5沛官兵接到命令后当即开始励兵秣马,准备跟小日本决一死战。 第58师驻地却又是另外一副景象,既便算不是凄凄惨惨切切,却也好不了多少了,尤其是因为缺医少药,昨天刚从万家岭战场上撤下来的五百多号残兵,又有数十人因为伤重不治,永远地逝去了,他们没倒在战场上,却倒在了yīn冷cháo湿的驻地。 一辆德国进口的小吉普停在了十九大队驻地门口,车门开处,一个戴着宽檐礼帽,穿着绸布长衫作管家装束的中年人走了下来,看到驻地门口已经等了一大群人,那中年人便赶紧绕过吉普车走过来,又摘下礼帽向打头的徐十九微微鞠躬。 这中年人是外交部长王宏惠家的管家,是来接李子涵去南昌的。 徐十九没有理会那中年人,只是俯下身来望着担架上的李子涵,说道:“子涵,我的好兄弟,一路保重。” 李子涵是不幸的,万家岭之战眼看着已经进入尾声了,却在最后一刻为了救徐十九让小日本给捅了一刀,但李子涵又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一个有家势又有背景的未婚妻,王玉兰甚至专门给他准备了一口急救药箱,并且一直由曹娇秘密保管着,正因为这口药箱,李子涵才得以保住了性命,才能撑到现在,有机会转往南昌就医。 “大队长,你也保重。”李子涵吃力地抬起右手,敬了记军礼。 胡杰、鲁建帮、黑瞎子、王一刀等百战余生的老兵一一过来与李子涵握手道别,神色之间充满了依依不舍,尽管没人明说,但所有人都清楚,李子涵这次离开之后,只怕就再不可能回到十九大队了,等他再次出现,很可能就是军委会的长官了。 最后终于轮到高慎行,李子涵望着站在担架前的高慎行,说道:“老高,虽然你的许多言论我都不敢苟同,但我必须承认,你是个真正的军人,我钦佩你。”说着,李子涵向高慎行吃力地伸出右手 高慎行伸出右手与李子涵紧紧相握,说道:“子涵你也是个好样的,跟你吵架时,我真想拿胶布把你嘴封起来,可是等吵完了,我也必须承认,你是一个拥有坚信信仰的人,你信仰先总理信仰三mínzhǔ义,对党国也是无比常诚,这很好。” 李子涵咧嘴笑了笑,又道:“希望将来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一定会的。”高慎行笃定地道,“相信我,将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李子涵的眼神却忽然黯淡了下来,轻声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还是在抗日战场上,而不是内战的战场上,我真不想跟你刀兵相向。” 高慎行回头看看,离他们最近的都在十米开外,应该没人能听见两人的对话,当下又问道:“你就这么笃定,他日我就一定会投奔**?” 李子涵轻笑了笑,说道:“你若还愿意于**,我自然是极高兴的。” 高慎行没有接茬,只是慢慢站起来,转身就走,待走出去十几步远,才忽然转身回头望着李子涵,认真地道:“子涵,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在我高慎行心里,始终视你李子涵为兄弟,生死兄弟,我不会也不能,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兄弟” 望着高慎行远去的背影,李子涵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了句,我也是,不管将来你投共不投共,你始终都是我的兄弟。 第49章受挫 李子涵走了,带着对十几个老弟兄的依依不舍以及对未来的满怀期待走了,他的前途当然是无比光明的,他的老丈人已经替他打点好一切,伤愈之后就该进入军委会,在军委会待上一年半载下来,少说也该是个上校团长了。 不过,徐十九跟高慎行的内心却是迷茫的。 尤其是徐十九,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迷茫过,既便是当年闽变之后,十九路军遭到zhongyāng军镇压肢解,徐十九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对前途感到茫然、感到深深失望,因为zhongyāng军镇压十九路军质上还是因为十九路军在福建另立zhèngfǔ。 除了茫然,徐十九还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真的,真的好累好累。 望着徐十九眼神茫然、满脸疲惫地走进来,正在写通讯稿的叶茹雪便放下了钢笔,看着徐十九现在的这副样子,叶茹雪只觉心中一阵阵刺疼,就像有人在拿针往她心口上扎,她真想不顾一切把徐十九搂入怀里,去软语宽慰他。 叶茹雪站起来,就在她准备不顾一切上前,去安慰徐十九时,徐十九却坐了下来,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他的军官证,然后再打开来,望着夹军官证里的一张照片发起呆来,看着看着,便有两行泪水潸然而下。 看到了这一幕,叶茹雪心头萌动的热情便cháo水般褪去,然后讪讪地坐回了椅子上。 正好高慎行走进来,叶茹雪便借机告辞了,临走之前,叶茹雪回眸看了看徐十九,美目里却包含了太多的怜惜,叶茹雪是知道俞佳兮跟徐十九间的故事的,她听曹娇说起过,她更知道俞佳兮已经不在了,而且还是当着徐十九的面沉入的长江,叶茹雪简直无法想象,当时的徐十九,该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疼楚? 高慎行坐下来,问:“老徐,你听说了吗?” 徐十九收起俞佳兮的照片,又扭头擦去脸上的泪水,反问:“听说了啥?” 高慎行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并没有发现徐十九刚哭过,说道:“第5沛争取到了主攻的任务,薛岳还真是好手段,打一棒又给颗甜枣吃,只不过,这颗甜枣却没那么好吃,王耀武第5沛想吃下这颗甜枣,怕是没那么容易。” 徐十九现在已经不太关心这些,淡淡地说道:“第5沛还是能够打硬仗的,也还是有几个能人的,别人不说,30U团团长邱维达还是能打的。” 高慎行却直摇头,说道:“总之,没那么容易。” (分割线) 被高慎行不幸言中,第5对日军的攻击并不顺利。 第5属张灵甫305团向小日步兵第l13联队控制的长岭猛攻了一整天,担纲主攻的刘光宇第营几乎全部打光,可是小日的防御阵地却岿然不动,还是那句话,由于缺乏重装备,攻坚能力非常差,谁上都不好使。 小日只需要在制高点上架起机枪,就能够轻易压制的进攻,就只能派出敢死队员拿炸药包去炸,可炸小日火力点又哪那么容易?所以更多时候,只能够拿人命往上填,以牺牲大量官兵为代价生冲上去。 但有时候,就拿人命填也未必奏效。 王耀武刚走到305团的团部大门口,张灵甫便一瘸一拐迎了出来,张灵甫脸上还有手上全是硝烟熏痕,身上的军装也脏兮兮的,显然刚刚才从前线阵地回来,事实上,由于前面攻击不顺利,张灵甫已经两次亲临前线了。 “张灵甫,你怎么搞的?”王耀武却不领情,仗打不好,你就当敢死队长都没用。 王耀武这次让张灵甫305团打主攻,其实是存了私心的,因为无论论资历、论战功还是论能力,这次都绝对轮不到张灵甫主攻,别人不说,30U团团长邱维达就比张灵甫更有资格打主攻,但王耀武还是力排众议选了张灵甫打主攻。 原因很简单,因为153旅旅长李天霞已经晋升第5沛副师长,不出意外的话,只等王耀武正式晋升第74军军长,李天霞就该接替王耀武当第5沛长,这样一来,153旅旅长的职务便空缺了出来,王耀武希望张灵甫能当上153旅旅长。 但是张灵甫还有个强劲的竞争对手,这个竞争对手就是30U团团长邱维达。 论资历,邱维达、张灵甫都是黄埔四期,张灵甫当团长虽然比邱维达更早,但是中间由于杀妻案而被判入狱,出狱后被王耀武要到第5沛当了师部高参,所以单从第5沛内部来排资历的话,邱维达的资历显然要比张灵甫更老。 论战功,邱维达在罗店战场曾一次全歼小日一个步兵大队,这在整个松沪会战中都是绝无仅有的,张灵甫当上30U团团长后却几乎没什么出彩的表现,唯一能够让人记住的,也就是在南京保卫战中的轻伤不下火线。 论能力,两人其实也是不相上下。 然而,的派系倾辄已经漫延到了每一个角落,王耀武能力不俗也同样未能免俗,尽管邱维达各方面都要比张灵甫更优秀,而且也同样是王耀武的亲信,但跟张灵甫比毕竟还是隔了一层,所以王耀武更倾向于让张灵甫当旅长。 但现在,张灵甫的表现却让王耀武脸上无光。 张灵甫苦笑了笑,说道:“师座,小日火力太猛,再加上地形又不利,我军的兵力优势无从发挥,所以……”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王耀武猛然一挥手,没好气道,“我只要结果,我要你砸开小日第10沛团这个硬壳壳,替我于掉狗日的松浦淳六郎。” 张灵甫的半截话卡嘴里,半晌才苦涩地立正,朗声道:“是” 跟着王耀武一起过来的副师长李天霞建议道:“师座,看来强攻不行。” 王耀武走进305团团部气呼呼坐下,张灵甫赶紧倒杯水递过来,王耀武接过喝了,才抬头问李天霞道:“耀宗(李天霞字)有何高见?” 李天霞道:“这个卑职真没有,不如召集少校以上军官开会,群策群力?” 王耀武觉得有理,当即派通讯兵把第5有少校以上军官叫到305团的团部,连夜召开作战会议,老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话还真有道理,在几十个少校以上军官七嘴八舌的讨论中,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战术很快就出台了。 这一战术跟两天前饭野贤十在高山尖所使用的战术如出一辙,就是让第5沛主力部队在长岭正面展开,拉开架势吸引对面日军注意,然后由张灵甫率305团悄悄潜入密林,从背后偷袭日军整个长岭防线的制高点——张古山 张古山的相对高度不过几十米,也不险峻,却是小日整个长岭防线的命门所在,只要控制了张古山,就能用机枪居高临下封锁通道,令小日的支援兵力无法自如地调动,小日的整个防御工事体系就会被割裂。 “好,就是张古山”王耀武一拳重重砸在地图上,又扭头瞪着张灵甫,厉声道,“张灵甫,这可是你们305团最后的机会,你要还是打不好,那就不要怪我换人了。” 张灵甫霍然起立,又挺胸立正,大声道:“请师座放心,305团必不辱命” 王耀武闷哼一声,冷森森地道:“好,那就打出你们305团的威风来,让小日好好看看,你张灵甫的腿虽然瘸了,可斗志没瘸。” “是”张灵甫再次挺胸,大声应答。 第50章张古山 张古山,相对高度不足百米,似乎只是一座小山头,如果植被稀疏,甚至只需十几分钟就能够爬上山顶,但是战争从来没有如果,事实上,张古山上灌山丛生、荆棘遍地,蛇虫更是遍地都是,而且距离也不算近。 305团要想悄悄摸过去,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张灵甫没有任何犹豫,军事会议开完他便带着部队连夜开拔了。 小日正在紧锣密鼓调动,薛岳能够留给王耀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明天中午之前长岭的战局还没突破性的进展,薛岳就必须换人了,所以,王耀武能够挤给张灵甫的时间就更少,305团必须在明天天亮之前拿下张古山 这次夜间行军,张灵甫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丨专门请来当地一个老猎户充当向导,但既便有了老猎户当向导,夜间行军也绝不是件易事,山路崎岖,又不能打火把,所以时有官兵摔下沟壑或者山崖下,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丧命。 山中还有毒蛇,不时会有官兵被毒蛇咬伤。 但这些都不是最恼人的,最恼人的是一种毒虫,这种毒虫的个头虽小,甚至还不如小拇指大,但它们长满身上的毒刺却能够分泼一种毒素,官兵一旦被毒刺刺中,立刻会馒头般肿起来,而且还伴随着异样的sāo痒以及刺疼。 如果仅仅只是几十只或者几百只毒虫,那问题还不大,可问题是,沿途所有灌木丛的枝叶上全都爬满了这样的毒虫,少说也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走没多远,305团几乎所有官兵脸上、颈上、手上都已经布满了红色肿块,哀嚎呻吟声不绝于耳。 张灵甫的脚下忽然一滑,险些就摔倒,幸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附近一颗小树,结果脚下止住了,手背上却骤然传来一阵刺疼,张灵甫触电似地收回被蛰的右手,发现手背很快就肿了起来,而且还伴随着火辣辣的剧疼。 “该死的。”张灵甫恨恨地咒骂了声,从腰上解下水壶倒水去清洗右手。 不过遗憾的是,用水清洗根就没什么用,疼痛根就没有一丝的消减,张灵甫将水壶里剩下的水一口气喝于,扭过头问副官张小甫:“张副官,现在几点了?” 张小甫先掏出怀表,再掏出手电闪了一下,答道:“团座,凌晨两点过了。” 张灵甫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已经凌晨两点过了,却只走了不到一半的路,按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天亮之前肯定到不了张古山,别的张灵甫都不怕,就怕天亮之后让小日的尖兵发现行踪,一旦行踪暴露失去奇袭之利,那这一仗可就悬了。 张灵甫知道,现在只能拼命了,再不拼就连机会都没有了,当下扭头吩咐他的副官张小甫:“你去传令各团,不要管什么非战斗减员了,天亮之前必须赶到张古山谁要是拖了后腿,别怪我张灵甫翻脸不认人,去吧” (分割线) 305团官兵正在密林中忍受着毒虫的折磨,张古山上的小日也不轻松。 时间虽然已经进入了十月,天气也逐渐凉了下来,深夜凌晨时分甚至还能感受到沁骨的寒意了,但是,大山之中的蚊蝇却并没有绝迹,虽然数量已经不如前几个月那么多了,但就剩下廖廖几只蚊蝇也极恼人的。 小日在张古山上只驻扎了一个步兵小队。 并不是松浦淳六郎或者饭野贤十疏忽大意,也不是这两个老鬼子不知道张古山对于松浦师团的整个防御体系的重要性,而是他们根就不认为会选择从蛇虫遍地的荆棘灌木丛中开辟出一条通道来偷袭张古山。 松浦师团的整个防御体系沿长岭至万家岭之间的唯一一条弹石路展开,所属四个步兵联队分别负责其中一段,眼下已经基控制了各个制高点,而张古山则处于松浦师团整个防御体系的最中间,所以,松浦淳六郎和饭野贤十并不认为张古山会遭到攻击。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派一支小部队穿插过来偷袭万古山,意义也不大,因为守在山上的步兵小队只要撑过十分钟,山下的联队主力就能够上山增援,那么穿插过来的小部队就会被日军啃得连渣都不剩。 至于的大部队,却根不可能从深山老林中穿插过来。 不过饭野贤十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老鬼子,他还是在张古山上留了一个步兵小队。 野村少尉从噩梦中惊醒,伸手一摸裹在身上的军毯,湿漉漉一片,山中又起雾了。 钻出帐篷,只见营地zhongyāng的篝火堆早已熄灭,甚至连灰烬都黑了,负责守夜的高田抱着步枪,靠着身后大石睡着了,野村少尉走过去照着高田胯部就是一脚,高田啊了一声,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抱着步枪就跳了起来。 “八嘎牙鲁。”野村甩手扇了高田一记耳光,骂道,“山田一木呢?” “山田桑?”上等兵高田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答道,“他好像解手去了。” “去把他找回来,然后进帐去睡会。”野村的神情缓和下来,低声说道,“这里我替你们守着。”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固然打得很苦,作为侵略者的小日其实也很苦,尤其是松浦师团的官兵,其实也是在硬挺着。 “哈依。”上等兵高田连连鞠首,跑过去找另外一个哨兵去了。 野村蹲下来用树枝扒开灰烬堆,露出里面残存的火烬,接着抓起一把松毛放上去,然后鼓起腮帮子使劲地吹起来,没几下,树毛便呼呼地烧起来,野村又往火头上架了于柴,这才转身走到另一侧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然而坐下来不到两秒,野村忽然感到不对,刚才蹲下去扒灰堆时对面石头后面好像还是空无一物的,怎么等他把火烧着了,再绕过来坐下时石头后面却多了一段木桩?不对,那不是什么木桩,那分明是人,而且肯定是中国人 下一刻,野村猛然起身,反过手就要掏枪,可惜已经迟了。 石头后面的那段木桩猛然跳起,寒光一闪,野村的咽喉便已经像鱼嘴般绽裂开来,滚烫的血液像喷泉般噗噗溅出来,溅在了那个中国兵脸上,那的确是个中国兵,有些瘦弱,个头也不怎么高,却有着极敏锐的身后。 弥留之际,野村看到那个中国兵从腰上解下两颗手榴弹,拉着导火索等了两秒钟然后扔进了步兵第组的帐篷,再然后,更多的中国兵便从四周冒了出来,他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向剩下两个帐篷,然后用刺刀隔着帐篷往里捅。 野村倒地,东方天际才刚刚露出来一丝鱼肚白。 (分割线) “纳尼?”饭野贤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古山竟然失守了?中国人竟然从蛇虫遍地的荆棘丛中生辟出了一条通道? 副官将望远镜递给饭野贤十,说:“联队长,你自己看吧。” 饭野贤十从副官手中接过望远镜,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透过望远镜的视野,可以清楚地看到张古山上的情形,果不其然,山顶上已经多了一面青天白日旗,还有身穿草绿军装的中国兵正在山腰上活动,多半是在挖掘战壕。 “八嘎牙鲁。”饭野贤十从牙缝里崩出一句,又扭头大吼,“野村那个蠢货呢?” 人所不知的是,野村少尉其实是饭野贤十的外甥,临上张古山前,饭野贤十曾亲口叮嘱过野村少尉,让他绝不能疏忽大敌,一定要提高警惕,这才两天不到,野村少尉就把张古山给丢了,这让饭野贤十情何以堪? 副官叹了口气,黯然说道:“联队长,野村桑已经玉碎了。” 饭野贤十一愣,遂即脸上露出了疼惜之色,他平时对这个外甥极其疼爱,饭野甚至已经暗中填好了推荐信,只等万家岭之战结束,就要推荐野村去陆军大学深造了,却不曾想,野村竟然就在张古山玉碎了,这让他回国之后如何跟姐姐交待? 待到回过神来,饭野贤十又猛然拔出军刀,指着张古山厉声大吼:“命令,步兵第l大队立刻反攻张古山,把山上的支那人统统杀掉,统统杀掉,统统杀掉……” 第4卷第51章反噬 “什么情况?” 薛岳一边扣着钮扣,一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自从龙头岭发现日军行踪以后,薛岳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今天凌晨实在熬不住了,才到后面的小间里打了一会 第4卷第52章遗憾 小日本的临死反噬的确很疯狂,但他们遇到了张灵甫的305团! 激战一天,张古山上尸横遍野,最危急时小日本甚至一度攻上北高地,但是305团很快组织兵力反击,副团长唐生海亲率 第53章大捷 武汉行营,蒋委员长在侍卫长王世和的陪伴下缓缓走出了办公室。 北路日军仍在信阳一带与孙连仲、胡宗南所部对峙,东久迩宫捻彦第军主力在富金山一役伤了元气,宋希濂第71军在富金山打出了八年抗战中最可歌可泣的大型防御战,富金山之后,小日本第军明显进攻乏力。 南路日军更是被薛岳阻在瑞武路、南浔线附近寸步难行,直到现在小日本的第10沛团都还被薛岳兵团困在万家岭山区,蒋委员长很希望能够在离开武汉之前迎来一场大胜,但现在看来,这个愿意怕是要落空了。 因为沿长江北岸至大别山南麓这一狭长地带进攻的小日本第沛团已经打到武穴,而**一百多个主力师却都被蒋委员长摆在了河南、湖北至江西的广阔外围,从武穴到武汉再没有可仰赖的重兵集团,所以,武汉的失守已经势所难免了。 对于武汉,蒋委员长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因为汪精卫曾在武汉另组zhèngfǔ的缘故,蒋委员长内心对武汉甚至还有些隐隐的不喜,不过真到了放弃武汉的时候,蒋委员长心头却又难免生出一股莫名的悲怆与凄凉。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先是华北,再是华东,然后是中原腹地,现在终于轮到中国的地理心脏——武汉了,更让蒋委员长感到悲怆的是,这未必就是终点,小日本在夺取武汉之后未必就会偃旗息鼓,再接下来,他们甚至还可能进攻四川。 看到蒋委员长走出办公室后,站在走廊上长时间的发呆,侍卫长王世和也不催促,他能够理解蒋委员长此时的心情,继放弃南京之后,现在又要放弃大武汉,作为国民zhèngfǔ最高领袖,他的心情当然不会轻松。 “达令,走吧。”宋美龄走上来,把一件黑色的呢大衣披到了蒋委员长身上。 蒋委员长黯然叹息一声,扭头穿过走廊然后走向大门,刚出大门,一阵寒风便呼啸着吹过来,蒋委员长打了个冷颤,又下意识地紧了紧大衣衣襟,此时三辆黑色的轿车早已经停在行营大门外,王世和跑过去打开了中间那辆轿车的后车门。 临上车,蒋委员长再次回过头来,望着行营大门上的青天白日徽标久久不语。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一阵悠长的汽笛声忽然从远处传来,沉浸在异样思绪中的蒋委员长终于惊醒,然后转身就坐进了轿车,王世和迅速关上后车门,然后拉开前车门上了轿车副驾驶,稍顷,三辆轿车便鱼贯驶出了行营大院,出了大院之后,六辆早就在等候在公路上的卡车也跟上了车队,卡车里满载着荷枪实弹的警卫。 然而,不等蒋委员长的车队抵达武昌码头,一辆轿车便从后面疾驰而来,半道截住了蒋委员长所乘的轿车,从轿车上下来的是白崇禧,蒋委员长在决定离开之前就已经把武汉交给了白崇禧,目的还是为了能够在武汉消耗桂军。 当然,蒋委员长内心其实隐隐还存有幻想,希望白崇禧能够效法李宗仁,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前提下,给国人再来次大捷,来个惊喜,蒋委员长现在太需要胜利了,已经被小日本打得遍地鳞伤的中国太需要胜利了。 “健生,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蒋委员长摇下车窗,望着白崇禧随口问了一句。 白崇禧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委座,还真有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哦?”蒋委员长闻言顿时来了精神,隔着车窗问,“天大的好消息?什么消息?” 白崇禧嗯了口唾沫,又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万家岭,刚刚接到德安战报,薛岳兵团在万家岭取得空前大捷,毙敌一万两千余人,俘虏一千余人,缴获各型轻重武器、军械物资无数,小日本第10沛团仅数百人突围而去。” “嗯?”蒋委员长顿时激动起来,“万家岭大捷?” 薛岳兵团在万家岭山区围住了小日本第10沛团,这个事情蒋委员长当然是知道的,当初薛岳也曾经向军委会请示过,可后来第l兵团的进攻却非常不顺,连续猛攻三天都毫无进展,蒋委员长的心便也淡了下来,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蒋委员长万没有想到,这才两天,万家岭的战局就彻底逆转了 “战报呢,快拿过来我看看。”蒋委员长不淡定了,转身下车向白崇禧索要战报,白崇禧赶紧回到车上找来一个文件袋,然后从里面翻出了一封电报递给蒋委员长,蒋委员长匆匆看完,清瘦有脸上便已经涌上了一团不正常的cháo红。 放下电报,蒋委员长扭头吩咐王世和道:“回去,回行营。” 王世和愣了下,有些为难道:“委座,武汉已经不再安全了。” “小日本才刚过武穴,还没那么快到武汉。”蒋委员长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又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马上回去,我要立刻召开记者会,邀请所有在汉的各国记者参加,我要亲自向他们、向全世界宣布这一重大喜讯。” (分割线) **长江局,此刻也在紧张地收拾行装。 长江局书记王明已经先行离开,返回延安准备他的政治报告去了,再过半个多月,**就将召开一次政治局扩大会议,全面讨论中日战争以及应采取的方针,在这次会议后,谁在最后做总结发言就将成为**事实上的领袖。 王明奉了共产国际的“圣旨”回来,就是来夺权的,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一次机会。 所以眼下长江局的事务实际由周恩来在主持,不过其实已经没什么事情可处理了,倒是有大量的机要文件因为带不走,需要销毁,周恩来这会就带着几个工作人员在烧文件,新华社驻武汉记者赵文钊走进来时,里面就跟着了火似的。 “周副主席,你们这是……今天就要撤离武汉吗?” “是啊,蒋委员长都走了,我们差不多也该离开了。” “周副主席,你可能不知道,蒋委员长他又回来了。” “哦,蒋委员长又回来了?这是为什么?”周恩来一听便有些着急,关于国民zhèngfǔ放弃武汉的决策,**其实是支持的,这也是**在十年内战中总结出来的宝贵的经验教训丨失地存人,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现在蒋委员长又回来了,难不成决策又变了? 人所不知道的是,当时国共两党是真的合作,而绝非面合心不和,在汪精卫潜逃越南之后,国内舆论界骤然间刮起一股曲线救国的歪风,一时间颇有山雨yù来风满楼之势,在这个危难时刻,是**给了蒋委员长最为坚定的支持。 当时**领导的八路军、新四路还非常弱小,军事上给不了国民zhèngfǔ太多支持,但在政治舆论上,**的能量却完全不在国民zhèngfǔ之下,说起来这也是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舆论宣传似乎天生拥有优势,而国民zhèngfǔ在这方面却始终是块短板,正因为有了**的舆论宣传支持,蒋委员长才顶住了各方面的压力,决心抗战到底。 要想把抗战大业持续进行下去,没有军队是不行的,而如果想保存军队,武汉又是非放弃不可的,所以周恩来才有些着急,难道蒋委员长还没有汲取教训丨还要重蹈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覆辙吗 好在赵文钊马上就消解了周恩来的疑虑。 赵文钊说道:“周副主席,蒋委员长之所以临时决定在武汉再逗留一天,却是为了召开一次记者招待会,向各界宣布一个重大喜讯。” “哦,重大喜讯?”周恩来道,“什么喜讯?” 赵文钊道:“薛岳将军的第l兵团在万家岭取得了空前大捷,毙敌一万两千余人,俘虏一千余人,小日本第10沛团除师团长松浦淳六郎及少数高级军官逃走外,整个师团近乎被全歼,这可是自抗战全面爆发以来最重大的胜利” “是吗,小日本第10沛团几乎就被全歼了?”周恩来也感到由衷的高兴,当下又吩咐赵文钊道,“小赵,这个消息新华社也要及时跟进,眼下以汪精卫为首的投降势力正在暗中紧锣密鼓地策划成立傀儡zhèngfǔ,中国的抗战已经进入最困难的阶段,你们新华社一定要加以重点宣传,务必把声势造起来,鼓舞全**民抗战到底。” “周副主席放心,待会我就过去参加记者招待会,先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回头就写一篇战地通讯,尽快让这一特大喜讯传遍大江南北。”赵文钊这次过来其实就是为了征求**领导层对这次万家岭大捷的态度,见周恩来如此表态,赵文钊是由衷地高兴。 赵文钊得了指示转身要走,却又被周恩来叫住,然后拿出一封信说道:“小赵,这是东南分局的同志刚送来的一封信,希望我们转交给**第58师的一个大队长,你这次去参加记者招待会,看看有没有机会找人捎过去。” 赵文钊接过信封,见上面写着国民革命军陆军第74军第58师dúlì十九大队大队长徐十九敬启字样,字迹绢秀,明显出自女性之手,当下也没有多想就装进了公文包里,然后脱下礼帽向周恩来微微鞠躬,转身告辞。 第54章 赵文钊走进武汉行营大厅时,新闻发布会还没开始,不过大厅里却早已经挤满了西方各国驻汉的记者,反倒是中国的媒体记者来得不是特别多,因为许多记者现在都还在紧急返回武汉的半路上,为这个,新闻发布会还特地推迟了半天。 尽管国民政府的官员都还没有露面,蒋委员长更是人影都见不着,不过这并不影响已经到场的媒体记者热烈地讨论万家岭大捷。 赵文钊刚走进大厅,与他相熟的大公报记者范长江便喜孜孜地迎了上来。 范长江是近代中国杰出的社会活动者以及新闻记者,他曾花了十个月的时间走遍了西北诸省,对西北诸省的贫苦以及红军的长征给予了极大篇幅的连载报道,在当时曾经引发极大反响,由这一系列报道汇编的《中国的西北角》一书也曾畅销一时。 由于范长江对红军长征的报道相对客观、公正以及公开,所以博得了**的好感,跟**的接触也较为频繁,新华社驻武汉记者赵文钊因为背景、经历相似,从业又相同,跟范长江建立了很深的私交。 “文钊兄,你没走啊?” “长江兄,你不也没走?” 两人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都掩饰不住眉宇之间的喜色。 事实上,不单范长江、赵文钊这样的中国记者喜形于色,就连许多西方的记者也是由衷地感到高兴,说得好听些,这些西方记者自然是充满了国际主义精神,对中国艰苦卓绝的抗战充满同情,其实说白了,他们是不希望小日本独霸中国。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都不可能真正无私地对待另一个民族、另一个国家,既便是新中国成立后,红色苏联对中国的援助也是有所图的,其主要意图就是通过援助控制中国,使中国成为苏联的卫星国家,不过**却不愿意成为苏共支部,尤其是**根本不可能接受苏共的控制,于是两国很快交恶,之后苏联撤走援华的专家,逼迫中国偿还债务,此前的情谊荡然无存。 同处社会主义阵营的苏联尚且如此,西方列强就更别提了。 但现在的情形又不一样,现在小日本在远东一家独大,西方列强在欧洲却又深受德国牵制,根本无暇顾及亚洲,站在本国立场上的西方记者当然希望**能够挫一挫日军气焰,使小日本迅速灭亡中国的企图落空。 说白了,这无关乎人道主义,更不是什么狗屁国际友谊,那全都是骗鬼的玩意,国与国之间从来只有**裸的利益交换。 两人来到角落,范长江问道:“文钊,你去不去德安?” “德安?”赵文钊愣了一愣,反问道,“你要去德安?” 范长江点了点头,严肃地道:“明天或者后天,国民政府要组织一个慰问团去德安,我打算跟着去,一来向九江、德安战场上的**将士表示一下敬意,二来也想核实一下德安战场报上来的毙敌数字,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媒体人,我希望出现在大公报上的每一个数字,都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 范长江这话明显有所指,指的就是台儿庄大捷。 无可否认,台儿庄大捷是抗日正面战场上的第一次大捷,无论是毙敌数字、俘虏数量还是缴获的物资,都有前所未有的,相比较之下,平型关大捷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平型关大捷甚至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捷,八路军第l15师只是伏击了小日本一个辎重大队而已,只是因为当初**正在连续地溃败,所以才使平型关一战成为了抗战初期的亮点,国民政府为提振全**民的抗战决心和士气,只能捏着鼻子大肆宣传,称之为平型关大捷。 台儿庄大捷是**正面战场上第一次大捷,这是货真价实的,但是在毙敌数字上其实是有水份的,台儿庄一战,孙连仲第集团军的确重创了小日本的濑谷支队,缴获也不少,小日本在溃败时丢弃了大量的辎重,但是毙敌数字其实只有千余人,而不是官方大肆宣传的毙敌万余人,事实上整个濑谷支队也不足一万人,台儿庄一战真要毙敌万余,濑谷支队就直接被全歼了,又哪里还有什么突围? 濑谷支队能够很快恢复元气,也是因为受伤官兵很快痊愈归队的缘故。 当然,如果把整个徐州会战都算上,毙敌数字的确有一万多,但这样计算的话,淞沪会战的毙敌数字更多,都达到了三万多人,但是这称得上是大捷么?当然不是,松沪会战**是输了的,所谓大捷,得战斗结束后你能控制战场。 所以,对于薛岳兵团报上来的毙敌一万多的数字,范长江是不怎么相信的,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国民政府的借机宣传,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质疑薛岳兵团,但也不意味着他就会放弃对真相的探究,所以他要去德安实地采访。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媒体人还是非常负责任的,而不像后世的媒体人,一个个可说是毫无节操、毫无底线,打着公知的幌子就敢在互联网上胡说八道,全然不顾他们的言论会误导多少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全然不知道他们的行为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我恐怕是去不了啦。”赵文钊虽然也想去,可武汉还有一大摊事等他处理,不过说到去德安赵文钊却想起件事,当下从公文包里拿出封信递给范长江,叮嘱道,“长江兄,还请你帮个忙,把这封信转交给第58师独立十九大队的徐大队长。” (分割线) 由于许多记者还在赶回武汉的路上,新闻发布会被迫推迟,不过蒋委员长并没闲着,趁着这短暂间隙,他已经通过电波大致了解了万家岭大捷的始末,听说薛岳兵团未能实现全歼小日本第10沛团的战术目标,而是让松浦淳六郎等数百人突围而去,心下自不无遗憾,不过很快蒋委员长便又把这点小小的遗憾抛到了脑后。 蒋委员长至今都还无法忘记当初他刚听说台儿庄大捷之后的心情,当时蒋委员长的心情真可谓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百味俱全,一方面他为**终于在正面战场之上取得了一场像样的胜利而高兴,可另一方面,这场胜利却是由李宗仁这个老对手指挥着几十万杂牌军所取得的,这让蒋委员长内心颇不是个滋味。 但现在,万家岭大捷却正儿八经是中央军打出来的大捷 薛岳虽然不是蒋委员长的黄埔学生,却也是中央军系统的宿将 尤其让蒋委员长感到兴奋莫名的是,一向被他寄予厚望的第5沛在万家岭大捷当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要知道让王耀武担任第74军副军长可是由蒋委员长钦点的,当初俞济时可是坚决反对的,可是最终蒋委员长还是选择了王耀武。 而王耀武也终于没有让蒋委员长失望,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回报了蒋委员长。 “王耀武,好一个王耀武”蒋委员长心绪激荡,不无得意地对刚赶到的九战区总司令长官陈诚说道,“当初良桢还跟我说,王耀武不如冯圣法,我就不信,这不,王耀武马上就用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捷向国人证明,他是能够胜任第74军军长的。” 第55章 陈诚人称小委员长,对蒋委员长一向是言听计从,听到蒋委员长夸王耀武,陈诚便也跟着夸奖了王耀武几句,顺便奉承蒋委员长慧眼识英才,在场的党国高级将领也纷纷附和,白崇禧心下虽不以为然,却也无意扫了蒋委员长的兴。 白崇禧人称小诸葛,战场嗅觉和洞察力不是蒋委员长能比的,蒋委员长只能够看到事物的表象,只能够看到王耀武第5对小日本第10沛团的致命一击,可白崇禧却透过表象看到了本质,如果没有冯圣法第58师的力挽狂澜以及拼死阻击,小日本第10沛团早就从万家岭突围,又何来王耀武第5沛的辉煌一击? 不过中国的国情从来就是这样,只以胜败论英雄 第58师虽然打得极其悲壮、极其惨烈,全师近万官兵拼到只剩四百多人,四个团长死了两个,十几个营长更是大多殉国,下面连、排级军官更不知道换了有多少茬,第58师官兵身上淌下的鲜血几乎都把万家岭给染红了。 可这又如何呢?军队里从来就没有温情,战争更不相信眼泪,第58师打得再惨烈,死人再多,可如果没有缴获,如果没有毙敌数,上峰是绝对不会给予半句嘉奖的,一句话,要想嘉奖,你就拿战功来换,没有战功就免谈。 白崇禧甚至已经预见到,今后整个第74军的高层将不可避免地会被第5沛出来的军官所占据,而第58师的军官,今后就别再想有出头之日了,既便是第58师的师长冯圣法,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被调走或者于脆挂个副军长的闲职。 (分割线) 德安,第l兵团司令部。 第l兵团参谋长吴逸志走进作战室,向薛岳报告道:“总座,各界代表都已经到齐,都在城外等着欢迎第74军呢,我们是不是也去迎迎?” “应该的。”薛岳点头道,“万家岭大捷,第74军居功至伟” 万家岭大捷已经胜利结束,战场也已经打扫过,缴获也已经清点完毕了,这样一场酣畅淋淳的大胜仗,当然是要大肆宣传的,当蒋委员长在武汉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各国记者宣布这一喜讯之时,德安也召开了一场盛大的祝捷大会。 毫无疑问,这次祝捷大会的绝对主角就是第74军。 第74军也是唯一一支被允许进入德安休整的** 说着话,薛岳拿起军帽扣在头上,转身就往指挥部外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个事,扭头问吴逸志道:“参谋长,第58师有没有安排进祝捷仪式?” 吴逸志闻言愣了下,这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这次祝捷大会用的是第74军名义,那是因为要给俞济时这个天子门生面子,否则就只会有第5沛的祝捷大会,而不会有什么第74军的祝捷大会,至于第58师,当然不在祝捷之列。 无论如何,在张古山完成对小日本第10沛团致命一击的都是第5沛,毙敌数、缴获最多的也是第5沛,第58师虽然打得很英勇,伤亡更是惨重,可是在万家岭之战中打得英勇、伤亡惨重的又岂止第58师一家? 核定战功的唯一基准就是毙敌数以及缴获,第58师缴获极少是不容争辩的事实,至于毙敌数字,由于第58师中途撤出战斗,已经无法统计,事实上,第58师的毙敌数有很大一部份已经记到了第18沛头上。 这也是当初第18第58师从万家岭替下来时,第58师官兵闹情绪的原因,因为这样一来第5沛的战功就全没了。 当下吴逸志小声说道:“总座,让第58师参加祝捷,不合适吧?” 站在吴逸志的立场上,第58师参加祝捷仪式的确有些不太合适,第58师缴获很少,毙敌也不多,凭什么参加祝捷仪式?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伤亡惨重的话,第l兵团十个军二十几个师伤亡惨重的师还少了?第58师参加了,别的师是否也要参加? 薛岳却不这样认为,沉声道:“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第58师必须参加” 当初狠下心任由第58师在万家岭拼光,薛岳就曾对吴逸志说过,等万家岭这一仗打完了,他会给第58师的官兵一个交待,今天,让第58师幸存的四百多官兵参加祝捷仪式,迎接德安各界以及几十万百姓的欢呼,就是最起码的交待。 当然,薛岳的交待并不止于此,他还有后续的安排。 吴逸志还想再劝,却被薛岳不容分说打断了:“就这样,第58师必须参加。” 吴逸志没有办法,只得赶紧坐上车赶往城外,临时通知第58师的残兵参加祝捷大会。 (分割线) 九爷挑着热腾腾的饭担走进营地,扯开嗓子喊:“开饭喽,开饭喽……” 然而十九大队的营地里却静悄悄的,往常的时候,只要听到九爷的脚步声,十九大队的大兵们便会从营房里蜂拥而出,可从万家岭下来之后,军营里的气氛就全变了,包括徐十九这个大队长在内,剩下十几号残兵全跟换了个人似的,开始变得闷不做声。 也许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高慎行,自从牛屎墩一战张友全死后,高慎行便从一个闷葫芦变成了一个毒舌,逮着机会就滔滔不绝地跟人辩论,以前李子涵在,还有人跟他针锋相对进行辩驳,现在李子涵走了,就再没人能跟他抗衡了。 高慎行拿起马勺搅了搅木筒里的菜荡,泛起来几根肉丝,当下高声喊道:“呀,今天改善伙食了,汤里竟然还有肉丝?” 唐瑛募集的经费用完之后,第58师的伙食标准开始急剧下降,不说白面馒头、白米饭或者面条,有时候就连掺杂了大量麦皮的粗面饼都不能敞开了供应,至于菜肴,更是清汤寡水少有半点油星,今天汤里有肉还真就是改善伙食了。 高慎行拿马勺舀了碗汤稀里哗啦喝了,又扭头喊:“老徐,各位弟兄,改善伙食了。” 营房里还是没人回应,高慎行吼了好半天,才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出来,却是小癫子,对着装米饭还有肉汤的两口木桶拼命咽口水,九爷拿起马勺照着小癫子一扬,小癫子便畏畏缩缩地退开两步,却并不走远,大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两口桶。 高慎行从九爷手中夺过马勺,皱眉不乐道:“九爷你于啥?” 说完高慎行便拿起大海碗装了满满一碗饭,又舀了一大杯肉汤递给小癫子,小癫子两步过来接过饭碗,蹲到院子角落里大快朵颐去了,望着小癫子蹲在那里大快朵颐,高慎行才放大了音量说道:“这就对了,饭得吃,炮灰也得吃饭哪。” 九爷的嘴唇嚅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上几句,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九爷虽然年岁大了,可他眼睛没瞎,他看得出来十九大队的情况不太好,以前那种嗷嗷叫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一个个变得没精打彩,师长冯圣法也没有再来过问,大有放任独立十九大队垮下去的意思,事实上,冯圣法的情况也不怎么好。 没人出来,九爷只能拿碗装了饭给端进去,先给徐十九:“大队长,吃点吧?” 徐十九正靠在窗台上摩挲着俞佳兮的照片,淡然回应道:“九爷,先放那里吧。” 九爷便僵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高慎行端着饭碗进来,笑道:“老徐,不吃饭,你辟谷啊,打算要成仙哪?” 第56章 徐十九没理会高慎行,鲁建帮却大为光火,没好气道:“谁像你呀,没心没肺的,这时候都还能吃得下饭。” “嗨,有啥呀?”高慎行往嘴里猛扒了一大口饭,故意叭唧叭唧嚼得山响,一边嚼一边还含糊不清地说道,“不就是个祝捷仪式么,不就是没咱们第58师的份么?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值当你们一个个虐待自己肚子?” 军部的通知已经正式下来,今天上午,将在德安城北的孔庙召开盛大的祝捷大会,在祝捷大会前,则是盛大进城仪式,第58师的残兵们认为,万家岭之战最终能大获全胜,跟第58师的牺牲是分不开的,他们理所应当跟第5沛一起进城,参加祝捷大会。 可是,通知上却只有第5沛参加祝捷大会,而没有第58师残兵什么事。 对于第58师四百多号残兵来说,这当然是极大的不公,他们中途撤出战斗,战场都没来得及打扫,缴获都没有来得及清点,这就已经够委屈的了,现在居然不让第58师残兵参加祝捷大会,那几乎就是彻底否定第58师的战功了。 接到通知后,已经好几天不怎么说话的冯圣法雷霆大怒,当着师部诸多高参的面高声骂娘,然后赶去找军长俞济时讨要说法,不过最终也没能改变兵团部的决定,入城仪式和祝捷大会依然没第58师残兵什么事。 这会儿,不单单是十九大队,整个第58师的都笼罩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中,残兵们感到胸里憋了口气,肺都快要炸了,又哪里吃得下饭? 也许,只有高慎行一个人不把这个当作一回事。 高慎行对**是彻底绝望了,所以对于**内部诸多的倾辄、不公以及黑幕,高慎行都能够像个局面人在那里冷眼旁观,一个人,当他不再以这个集体为荣,不再以这个集体为骄傲的时候,他就再不会在乎这个集体所遭到的不公待遇。 是的,高慎行的内心已经不再以十九大队为荣,也不再因为自己是第58师的一员而感到骄傲了,若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欠了徐十九一条命,高慎行也许早就脱下这身军装,前往苏南寻找何克启的苏南游击队去了。 **领导的游击队虽然小,训练差装备更差,可他们战术灵活,充满了朝气,充满了无限可能,高慎行越来越觉得,中国要想打赢抗战,绝不能指望**,**就像个垂暮的老人,已经没有了北伐时的朝气,他们已经没希望了。 可是,别人却不这么认为,鲁建帮没好气地道:“不就是个祝捷式?说得倒是轻巧,你知道这意味了什么吗?这意味着上峰根本就不认可咱们第58师的功劳,在上峰的眼里,完成最后一击的第5l师才是万家岭大捷的最大功臣。” 胡杰转过头,闷闷地接了一句:“而咱们第58师,只不过是垫脚石。” “敢情你们还在因为这个闹心?”高慎行摇了摇头,不无嘲讽地道,“我说你们还真是死脑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看清楚?咱**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北伐军了,现在的**,若不跟上峰搞好关系,若非是上峰嫡系,啥好事都轮不着你。” 鲁建帮、胡杰等十几个残兵的脑袋便一个个耷拉下来。 高慎行又道:“别人不说就说咱们师座,黄埔一期学员,论战功王耀武能跟他比?论能力王耀武更不够瞧,从淞沪到南京,从南京到徐州,再从徐州到德安,咱们第58师打了多少恶仗、硬仗?可最终呢?升军长的是人家王耀武” 鲁建帮挠了挠光头,大为光火道:“狗屁军长,是副军长” 高慎行道:“等论过功、行过赏,王耀武就该是正军长了。” 鲁建帮又不吭声了,这个也是第58师的官兵最感到憋屈的。 高慎行又接着说道:“人家王耀武资历不行,能力不行,战功更不行,可他就是能够当上军长,凭啥?不就是因为人家中央有人,在蒋委员长那里都是挂了号的?所以说,弟兄们还是看开些好,跟师座相比,咱们这点小委屈算个啥?” (分割线) “不去,不去,不去” 副师长何凌霄两手抱着头往角落里一蹲,连吼了三个不去。 参谋长杨绍任也不软不硬地顶了吴逸志一句:“参座,我们去不合适吧?” 吴逸志神情尴尬,望着坐在旁边的冯圣法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奉了薛岳命令,临时过来通知第5沛参加祝捷大会,原以为第58师的官兵会喜出望外,不曾想话刚说完,师部的几个军事主官当场便闹了起来。 见冯圣法没有什么反应,吴逸志又拿眼睛看一边的邱维达。 第58师第174旅旅长朱奇在万家岭一战负了伤,部队撤下来后便转往南昌就医,紧接着军部便下文,将邱维达从第5调来第58师担任第174旅的旅长,据说这个任命是王耀武先提出来的,却遭到了俞济时激烈反对,可最后还是通过了。 淞沪会战前第74军刚刚成军时,第58师无疑是当仁不让的主力,第5沛无论装备还是训练都差了第58师一大截,第5沛有军官出缺时,也是第58师的军官优先晋升,可到万家岭大捷后,两者的地位就逆转了,第5沛的军官开始堂而皇之地充实到第58师,后来第5沛出身的张灵甫甚至直接担任了第58师的师长。 所以,邱维达晋升第174旅旅长不过是个序曲而已。 迎着吴逸志希冀的目光,邱维达却只能苦笑,他平时跟第58师的关系虽然不错,可在这样一个时机、又以这样一种方式调入第58师担任旅长,却让邱维达感到极其尴尬,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可留在第5继续当他的团长。 吴逸志正无计可施时,冯圣法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声道:“集合部队,参加祝捷仪式。”何凌霄、杨绍任回头看过来,冯圣法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弟兄们应得的,他们应该得到父老乡亲们的肯定还有欢呼。” (分割线) 上午十点,欢迎仪式准时开始。 天公作美,整个德安地区上空都笼罩着厚厚的云层,这样的天气,小日本的作战飞机只能够呆在机场,而无法飞过来捣乱。 整个德安已经万人空巷,不需要官方组织,几十万百姓便自发地聚集到了德安城外,热烈欢迎凯旋归来的威武之师有人说中国的百姓是最纯朴最好的百姓,这话是一点不假,尽管**打输了很多仗,尽管**丢了很多土地,可只要**打了一次胜仗,中国的老百姓们便会毫不吝啬地给予最热烈的欢呼。 薄薄的雾霭中,一支衣衫褴褛的**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地开了过来,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父老乡亲们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站在欢迎队列最前面的女校学生也开始有节奏地挥动手中的彩色小旗,一边高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第57章 当先走来的是第58师的残兵方阵。 这也是薛岳专门安排的,王耀武虽极力反对也没能改变薛岳的决定。 冯圣法走在队列的最前面,他身后是四百多名死战余生的残兵,他们虽然衣衫褴褛,他们虽然神情疲惫,许多残兵身上甚至还裹着纱布,纱布甚至还在往外渗血,可他们的行军队列却是秩序井然,纵、横、斜看过去都是条直线。 只不过,所有残兵的神情都有些呆滞,木然。 包括冯圣法在内,他们都认为这欢呼声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可是,随着距离的接近,冯圣法和第58师的残兵逐渐发现,事实似乎跟他们的想象有些出入,拥挤在大路两旁的德安百姓,嘴里喊的似乎是第58师,尤其是站在欢迎队列最前面的那些个女校学生,更是毫不吝啬她们的热情。 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学生忽然从队列中冲出来,将手上的花圈套在一个残兵脖子上,然后又脸红红地跑了回去,回到同伴队列中间那女学生又回过头来,勇敢地往着那个残兵,双手笼着小嘴高喊:“我叫苏慕,我会去找你的……” 那个残兵当场傻在那里,望着冲他高喊的漂亮女生半天没能回过神来,直到后面的弟兄走上来,步枪的枪托顶在他肩背上,那残兵才如梦方醒,赶紧又跟上队列,只不过,他的心已乱了,脚下的步伐也再无法跟上弟兄们的节奏。 然后,更多的女校学生跑出来,或者送上她们精心刺绣的荷包,或者送出一封书信,更有胆大的,直接就搂着心仪的残兵献上她的热吻,第58师的残兵方阵彻底凌乱了,再没有秩序可言,然而,道路两旁的欢呼声却更热烈了。 英雄跟美人,从古到今就一直纠缠在一起的。 冯圣法和第58师的残兵们明显受到了感染,一个个的表情开始变得生动起来。 这一刻,冯圣法忽然想到了一句话,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无论**内部的倾辄如何严重,无论第58师所遭受的待遇如何如何不公,可在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伟大抗战大业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后人能够铭记他们,这就足够了。 抑郁了好几天的心胸豁然开朗,冯圣法忽然抬起头,扯开嗓子吼:“风云起,山河动,预备……唱” 下一刻,雄壮嘹亮的歌声便冲霄而起。 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 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 纵横扫荡,复兴中华,所向无敌,立大功。 旌旗耀,金鼓响,龙腾虎跃军威壮,忠诚精实风纪扬。 机动攻势,勇敢沉着,奇袭主动智谋广。 肝胆相照,团结自强,歼灭敌寇,凯歌唱。 在第58师残兵嘹亮雄壮的歌声中,现场百姓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也逐渐汇聚成一个统一的声音:“**万岁,第58师万岁……” 人群中,叶茹雪举着照相机连连按动快门,一边却潸然泪下。 涌出城外的十几万德安百姓并非来自当地政府的组织,可那几百名来自南昌女子师范的女校学生却是江西省政府专门组织的,但是,最终促使这数百名女校学生纷纷献上她们的花环、荷包甚至热吻的,却是叶茹雪不遗余力的奔走宣传。 说起来也是巧了,叶茹雪有个大学同校在南昌女子师范当老师,正是通过这个同学,叶茹雪才将第58师在万家岭英勇抗战的事迹传遍了整个南昌女子师范,这些年轻靓丽的女校学生才会毫不吝啬地献上她们最火热的热情。 (分割线) 紧随第58师残兵方阵后面的,便是第5沛整齐、严谨的队列,而走在第5沛队列最前面的,则是张灵甫的305团,为了今天的祝捷大会,305团做了精心的准备,不仅所有官兵都理了发、修了脸,身上的军装也统一浆洗烫熨过,看上去一个个精神抖擞。 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的张灵甫更是军装笔挺,马靴锃亮,帽檐下的一对虎目更是炯炯有神,必须得承认,张灵甫长得还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所以,能在颇好以貌取人的蒋委员长那里挂上号,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不过,此时此刻,张灵甫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张灵甫理所当然地认为,第5沛尤其是他的30U团才是今天这场祝捷大会的主角,可现在正接受德安民众欢呼的却是冯圣法的第58师,张灵甫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但这无疑是在打他张灵甫的脸,更是在打第5沛全体官兵的脸。 第58师这是想于什么?冯圣法这是要于什么?想通过这种方式,这种阴微的手段,来要挟上峰,迫使上峰把万家岭大捷的头功给他们第58师么?笑话,衡量战功的唯一基准就是缴获,还有毙敌数字,没有缴获没有毙敌数字,啥手段都不好使。 “德性。”305团副团长唐生海策马靠上来,低声说道,“第58师想于吗?” 张灵甫闷哼一声,道:“不要管他们,今天这场祝捷大会,咱们第5沛才是主角,他们再怎么蹦达,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分割线) 今天这场祝捷大会,第5沛的确是当仁不让的主角。 夹道欢迎的德安民众在获悉第58师的事迹之后,多少还会给予第58师几声喝彩,可事先聚集在孔庙广场上的媒体记者却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第5沛的缴获跟俘虏身上,孔庙广场上,第5沛缴获的日械装备堆积如山,一千多战俘也跪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当第74军的官兵出现在广场外时,现场数百名中外媒体记者便一窝蜂迎了上来,短短几天功夫,中外各家媒体的记者便已经云集德安,其中不乏美联社、塔斯社、路透社这样的西方媒体,更有中央日报、申报、大公报这样的中国媒介。 军装笔挺、马靴锃亮、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张灵甫更成了众多记者追逐的对象,尤其是那些个自诩相貌出众的漂亮女记者,望向张灵甫的目光里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热情,在这些女记者眼里,张灵甫无疑是最完美的配偶。 而张灵甫应付起这些年轻漂亮的女记者来也是绰有余裕,张灵甫在考入黄埔前是北大历史系的高才生,各种典故张口就来,言词也不失幽默和风趣,十几个漂亮女记者很快就被他逗得笑声不断,都快要忘记采访了。 叶茹雪或许是唯一的一个例外,别的漂亮女记者都一窝蜂地挤到了张灵甫的面前,叶茹雪却挎着相机走到了徐十九的面前,徐十九已经好多天没有修过脸,鬓角还有下巴上已长出了暗青色的胡须茬,使得他看上去有几分颓废,但也有一种格外的男性魅力。 徐十九抬起头,指着不远处的张灵甫对叶茹雪说道:“叶记者,你该去那边。” 望着徐十九略显颓废的面孔,落寞的眼神,叶茹雪的芳心便毫没来由地抽紧,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抑制住心中涌起来的强烈的想要揽徐十九入怀的冲动,先拿相机给徐十九照了张相,然后掏出笔记本,微笑道:“徐大队长,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徐十九不置可否地笑笑,叶茹雪便问:“徐大队长,请问你哪一年生人?” “我么?”徐十九茫然摇头,苦笑道,“民国元年?或者二年?不记得了。” “第二个问题。”叶茹雪的声音变始变得有些颤抖,接着问道,“万家岭之战,是你参加的第几次战斗?” “多少次战斗?五十次、八十次或者上百次?也不记得了。”徐十九依然摇头。 叶茹雪的泪水便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天哪,他才跟民国同岁,却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参加了多少次战斗,他经历过多少次的生离死别,又该经历过多少次的不公对待?这个拥有钢铁般意志的男人,现在却是如此的消沉。 第58章 祝捷大会的**是军委会第三厅第六处处长田汉以张灵甫和万家岭大捷为背景改编的活报剧,田汉甚至还专门从武汉赶来德安,亲自领衔演出,除此之外,田汉还亲自作词,又请《渔光曲》作者任光谱曲,谱写了《国民革命军陆军第74军军歌》 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 我们向日本强盗反攻。 他,强占我们国土,残杀妇女儿童。 我们保卫过京沪,大战过开封,南浔线,显精忠,张古山,血染红。 我们是人民的武力,抗日的先锋,人民的武力,抗日的先锋 我们在战斗中成长,我们在炮火里相从。 我们死守过罗店,保卫过首都,驰援过徐州,大战过兰封 南浔线,显精忠,张古山,血染红。 我们是国家的武力,我们是民族的先锋 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 踏着先烈的血迹,瞄准敌人的心胸,我们愈战愈勇,愈杀愈勇。 抗战必定胜利,杀 建国必定成功,杀 (分割线) 嘹亮雄壮的军歌声中,俞济时、王耀武正踌躇满志地接受各路记者的采访。 “王师长你好,我是大公报记者路遥,首先热烈祝贺第5沛将士在张古山取得辉煌胜利,我的问题就是,当张古山情势危急时,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精神在支撑着第5沛的将士们,支撑着他们坚持战斗?” 王耀武大手一挥,洒然道:“什么精神?没什么精神,就因为我们肩负着抗战的历史使命,弟兄们退无可退” “俞军长你好,我是申报的记者冯知行,我没有问题,我只想跟俞军长您说一句,万家岭一战,第74军打出了国威、军威,更打出了铮铮铁骨,我和我的同行们全都坚信,第七十四军将像军歌里唱的那样,越战越勇,终将成为为小日本挥之不去的噩梦。” 俞济时扯了扯身上笔挺的将校呢,然后回头指着身后堆积如山的日式枪槿,以及几十门迫击炮、步兵炮,洒然说道:“冯记者,承你吉言了,别的我俞某人不敢保证,可像小日本第10沛团这样的,来一个我们灭一个,来两个我们就灭一双” 簇拥在俞济时、王耀武身边的各路记者长时间、热烈地鼓掌。 俞济时说的当然是大话,但谁也不会跟他较真,这些记者或者说全**民现在最想听的就是这种豪言壮语,自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以来,**已经吃了太多的败仗,已经丢了太多的国土,弃城失地到甚至都已经麻木了,这时候就格外需要这样的豪言壮语。 俞济时和王耀武完全成了祝捷大会的主角,包括薛岳这个兵团总司令,第l兵团所有的高级将领全都成了陪衬,看到俞济时、王耀武在那里指点江山、豪兴勃发,不少师长、军长甚至是集团军司令都是心中不忿,万家岭大捷,仿佛是第74军一家打的? “什么鸟毛玩意?”有个师长背过脸去狠狠吐了口浓痰,骂骂咧咧地道,“搞得小日本第10沛团就跟他们第74军一家灭的似的。”说完了,那师长又扭过头向后,恶狠狠瞪了坐在不远处的冯圣法一眼,冯圣法也跟着遭了无妄之灾。 不过,待他看清楚冯圣法眼角的泪痕时,却不禁怔了下。 (分割线) 嘹亮的第七十四军军歌声中,冯圣法默默地流下了泪水。 我们死守过罗店,保卫过首都,驰援过徐州,大战过兰封南浔线,显精忠,张古山,血染红,这几句歌词唱出了冯圣法的心声,若把张古山改成万家岭,这几乎就是第58师的抗战史,遗憾的是张古山就是张古山,变不了万家岭。 田汉这首军歌也是专门为第5沛写的,并非为了他们第58师。 这一刻,冯圣法感到了强烈的愧疚,他感到愧对永远安息在万家岭下的几千个弟兄,他们真正用血染红了万家岭,真正用命换回了万家岭大捷,却得不到本该属于他们的荣誉,冯圣法更感到愧对活下来的四百多号残兵,他们本该是这场祝捷大会的主角。 一只大手忽然按在了冯圣法的肩上,冯圣法漠然回头,身后竟站着薛岳。 “总座。”冯圣法赶紧擦去眼角的泪水,想要起身敬礼,却被薛岳不由分说摁回去,薛岳拍着冯圣法肩膀,语气低沉地说道,“冯师长,军委会只在意第5沛的缴获还有俘虏,国人也同样只看到了第5沛完成最后一击的辉煌,可我知道,万家岭一战之所以能够重创小日本第10沛团,你们第58师当记首功。” “谢总座褒奖。”冯圣法神情依然淡漠,旁边何凌霄、杨绍任等高级军官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点实际的,轻飘飘几句话就想打发第58师,未免也太不拿第58师的弟兄当回事了吧,真拿我们当三岁的小孩么? 似乎是猜到了几个高级军官的心声,薛岳用力点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放心,我薛岳会给你们第58师一个交待,这次军委会拨付下来的苏式装备还有兵员,第58师一律优先补充,你们第58师补充完了,然后才是第5” 还有句话薛岳没说出来,他打算向军委会、向蒋委员长直接索要第74军,打算把第74军一直扣在第l兵团,充当预备军,通过万家岭一战,薛岳和第l兵团的高级将领们已经充分意识到,第74军是一支作风硬朗、能战敢死的部队 (分割线) 不过薛岳的打算注定要落空,因为蒋委员长也有了同样的心思。 此时的蒋委员长已到了重庆,虽然事务繁杂,样样都要费心思,可蒋委员长还是专门抽时间召集几个心腹幕僚议了议第74军的去向问题,在会议上蒋委员长言词铿锵地说,事实证明,第74军是一支打得起硬仗的部队 几个心腹幕僚的心思便立刻活泛起来,蒋委员长的心思已经非常清楚明了,他是打算把第74军从薛岳兵团抽出来,改为军委会直辖的战略预备军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原本是没有直辖的战略预备军的,**各级战斗单位原先也很少留预备队,但抗战全面爆发后,各级军事主官却越来越意识到了预备队的重要性,所以蒋委员长也想抽调几支精锐部队编成由军委会直辖的战略预备军。 但是这几个心腹暮僚还是没能完全领会蒋委员长的意图,蒋委员长不仅打算把第74军从薛岳的第l兵团抽调出来,更打算把素以善战而著称的施中诚第57师编入第74军,藉此将第74军加强成为下辖三个精锐师的甲种战略军。 施中诚第57师是安徽军阀陈调元所部第55师改编而来,属于直鲁军系。 在北洋军各个派系当中,直鲁军的战斗力一直都比较强,陈调元从中原大战开始便始终追随在蒋委员长身后,可谓忠心耿耿、劳苦功高,但杂牌就是杂牌,最终陈调元的部队也惨遭蒋委员长分化瓦解、收编,说起来,第57师是较早加入中央军序列的地方部队,接受整编的程度较深,装备也较好,第57师还是两旅六团的乙种师,旅、团级军官大多都是保定军校出身,军事素养都不错,所以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在武汉会战的中路战线,李品仙第3兵团兵败如山倒,八个军十几个师十多万大军被小日本第沛团打得丢盔弃甲,只有施中诚第57师在武穴打出了铮铮铁骨,可说是武汉会战中路战线的唯一亮点,所以蒋委员长对第57师印象深刻。 蒋委员长下了决心,第74军的改编方案便很快敲定。 第59章 第74军的改编方案一敲定,紧接着便是大量的人事变动。 蒋委员长一生的行为准则就是牢牢抓住兵权,正因为手中有兵权,蒋委员长几次失势或者下野,都能够很快复起,而要想真正抓住兵权,就必须抓住军事主官的任免权,第74军即将成为军委会直辖部队,军事主官的任免当然不容别人染指,既便是第74军首任军长俞济时也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决断权。 此时,戴笠领导的复兴社行动处已经改组为军事委员会直属调查统计局,也就是所谓的军统,借助军统,蒋委员长很快便将第74军所有营长以上军官查了个底掉,再加上蒋委员长原本就相当熟悉的王耀武、张灵甫,一份新的主官名单马上就新鲜出炉了。 在蒋委员长的这份名单中,俞济时将不再兼任第74军军长,军长一职将由副军长王耀武正式接任,王耀武晋升军长之后空缺出来的第5沛长一职将由副师长李天霞接任,而李天霞晋升师长之后,空缺出来的第153旅旅长一职将由305团团长张灵甫接任。 对于张灵甫这个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黄埔学生,蒋委员长现在可谓爱到了骨子里,正是因为考虑到蒋委员长的感受,戴笠在调查张灵甫底细时把杀妻一案进行了适当的美化,张灵甫的第二任妻子吴海兰便成了窃取机要文件的间谍,张灵甫因为怀疑妻子红杏出墙而杀人也成了因为机要失窃怒而杀人,虽然军统局的案卷上有着太多显而易见的漏洞,但蒋委员长根本就不关心这些,在他看来,张灵甫只要能够带兵,能够打仗,人又长得相貌堂堂,杀个把女人又算得什么? 由是,张灵甫便在蒋委员长那里挂了号,此后平步青云,先是晋升第58师师长,接着晋升第74军副军长,抗战结束后更是踌躇满志地当上了王牌御林军整编74师的师长,直到在孟良崮被栗裕将军击毙,蒋委员长对张灵甫都是宠爱有加。 王耀武、李天霞、张灵甫的晋升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冯圣法怎么安排? 蒋委员长已经通过多个渠道原原本本地了解过了万家岭大捷的始末,老蒋在军事上虽然是造诣平平,充其量也就是个步兵团长或者炮兵营长的材料,但是军事常识还是有的,万家岭一战,如果没有第58师死守在前,就绝不会有第5沛的辉煌在后。 单单以贡献而论,第58师甚至还要胜过第5沛,但军队自有体系,衡量战功的唯一基准就是缴获以及毙敌数字,第5沛缴获的日军钢盔堆积如山,各式装备更是数量众多,与此相对,第58师的缴获却是廖廖无几。 更重要的是,第58师在万家岭拼到只剩四百余人,原有体系已经基本上瓦解殆尽。 考虑再三,蒋委员长只给了冯圣法一个安慰奖,由第58师师长晋升第74军副军长,与此同时,第58师师长一职由奉化嫡系陈式正接任,所以,冯圣法实际上是明升暗降了,副军长在职务上虽然比师长高了半格,却失去了兵权。 (分割线) 俞济时接到蒋委员长电报之后,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俞济时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今天当初就不该把冯圣法从第RR师要过来,如果冯圣法一直呆在第dR师,以他的资历现在早当军团长了,再不济也应该晋升军长了,可现在,冯圣法却连兵权都被剥夺了。 更让俞济时纠结的是,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冯圣法说。 俞济时正纠结,副官进来报告,冯圣法到了,俞济时赶紧收拾心情,迎到了指挥部的大门口,冯圣法从俞济时派去接人的吉普车上下来,脸上看不出一点异常,只是向着俞济时端端正正地敬了军礼,再喊了声军座。 俞济时回了礼,望着冯圣法有几秒钟,然后上前拍了拍冯圣法肩膀。 冯圣法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跟着俞济时走进房间后反过来劝慰道:“军座,是不是卑职的职务要动了?” 俞济时没吭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冯圣法又问道:“晋升第74军副军长?” 俞济时便抬头有些惊疑地看了冯圣法一眼,冯圣法却笑了笑,淡然道:“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冯圣法对此的确是早有心理准备,一方面第58师在万家岭一战怎么说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上峰不可能毫无表示,可另一方面,他怎么也不可能竞争过已经在蒋委员长那里挂了号的王耀武,所以晋升第74军副军长也就成了必然。 俞济时又道:“那个徐十九,你离任之前恐怕还得早做安排,陈式正那个家伙连我的面子都不买,怕是不会给徐十九什么好果子吃。”以俞济时的地位,要安排徐十九这样一个小小的少校营副其实很容易,但他委实不想费这心。 冯圣法明显愣了一下,愕然道:“离任?陈式正?” 冯圣法想到自己会晋升第74军副军长,却没有想到蒋委员长居然不再让他兼任第58师的师长,而是另外委派陈式正过来当师长,陈式正冯圣法当然认识,黄埔一期同学,陈式正不仅跟俞济时一样也是奉化藉人,而且他父亲还曾跟蒋委员长义结金兰,真说起来,陈式正的牌子甚至比俞济时都还要过硬。 俞济时这才明白刚才冯圣法是会错了意,当下叹息道:“森法老弟你也别太在意,眼下虽说只是个副军长,可王耀武早晚是要升军团长的,所以第74军军长早晚还是你的,退一万步讲,既便你当不上第74军军长,也一定会调任别的部队当军长。” 俞济时几乎是在向冯圣法许诺了,言下之意就是说,既便你当不上第74军军长,我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你调走,让你在我的麾下当上军长,说起来俞济时还是挺重情义的,后来也真的兑现了诺言,把冯圣法调到第RU军当了军长。 冯圣法很快就从失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洒然道:“多谢军座厚爱,如果军座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卑职这就回去收拾收拾,过去军部报到了。”万家岭大捷对于**来说是一场空前的大捷,可对于第58师来说却不啻于一场练狱的磨难,通过这场磨难,冯圣法忽然间明白了许多,有些事情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师长能够改变的。 送走了冯圣法,俞济时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此时此刻,俞济时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充满了失落 想当初第74军刚刚编成时,第58师是绝对主力,第5沛不过是杂牌而已。 可现在,当初他俞济时带出来的第58师老兵还剩几个?第5沛已经成为第74军当仁不让的主力 更让俞济时感到失落的是,军委会已正式下文,第57师即将补充进第74军,第74军也即将成为第二支下辖三师的精锐军,调防长沙后,第74军更将换装一色的苏式装备,可以预见,第74军战斗力将迎来一次脱胎换骨的提升。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跟他俞时没什么关系了。 眼下第74军虽然仍在第36军团的战斗序列,可上面已经传出风声,在长沙换装苏式装备并经短暂整训丨之后,第74军就将脱离第36军团的战斗序列,成为由军委会直辖的战略预备军,第74军将成为军委会第一支战略预备军。 眼看着第74军在血火纷飞中一点点地成长,同时也在一点点地脱离自己的掌控,俞济时感觉,就好像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现在却成了别人家的儿子,那种内心的失落,当真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第60章晋升 徐十九走进冯圣法办公室时,看到张少杰正在收拾东西。 “阿九,你来了。”冯圣法向徐十九招了招手,声音有些嘶哑,脸上的神情也很有些疲惫,眼睛里面甚至还布满了血丝,事实上,冯圣法的内心并不像他外表上那样平静,昨天晚上他甚至一夜没睡 徐十九敬了礼,问道:“师座,您这是……要高升?” “狗屁高升。”不等冯圣法说话,张少杰便抢着答道,“根本就是明升暗降” 徐十九有些错愕地望着冯圣法,冯圣法却皱着眉头训丨斥张少杰道:“说什么屁话呢?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冯圣法难道还能留在第58师一辈子?”说完冯圣法又像赶苍蝇一样驱赶张少杰,“出去出去,你给我出去。” 张少杰气呼呼地出门去了,徐十九又道:“师座,咋回事?” 冯圣法叹口气,招呼徐十九坐下,说道:“阿九,我调任第74军副军长了。” “这是好事啊,卑职在这恭喜师座,呃不,应该是副军座了。”徐十九笑笑,又道,“不过听张副官的口气,师座难道不再兼任第58师师长了?” 在地方部队中,兼任是普遍存在的现象,有些将领甚至会身兼师长、军长、集团军司令数职,大小兵权一把抓,说来说去这其实是兵权作祟,这些将领不愿意也不太敢把部队交给别人,只有把兵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才肯放心。 既使在中央军,兼职也一样存在,但更多的是各级主官身兼更高一级副职,譬如之前王耀武身兼第5沛长暨第74军副军长两职,又譬如此前李天霞身兼第153旅旅长暨第5沛副师长两职,这样的兼职是有讲究的,说白了其实就是提拔的前兆,而现在,王耀武和李天霞也的确晋升更高一级主官了 但是,如果仅仅只是晋升更高一级副职,而不再兼任低一级主官,这个情形那就截然不同了,这意味着你已经得罪上峰,或者上峰要安排更亲信的嫡系过来,这是要架空你,你也别再想在这支部队有出头之日了。 冯圣法点点头,语气淡漠地说道:“新来的师长叫做陈式正。” “陈式正?”徐十九自然是毫无印象,又道,“什么样的一个人?” 冯圣法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虑应该怎么说,最后才说道:“我只说一句你就差不多明白了,这个陈式正既是黄埔一期,也是奉化藉人。” 徐十九无所谓地道:“好嘛,又一个天子门生。” 冯圣法看看徐十九,从徐十九的表情和语气中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冯圣法相信徐十九的内心绝不会平静,他冯圣法马上就要离开了,而新来的第58师师长又是真正的天子门生,第58师已经没有徐十九的立锥之地了。 “师座,你不用担心我。”徐十九明显猜到了冯圣法的担心,微笑道,“常言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下那么大,还找不到立足之地?” 冯圣法黯然道:“早知道今天,当初我就不该把你们调过来,自从你们来到第58师,替我冯圣法挡了多少子弹,堵了多少枪眼?你们十九大队打残了一次又一次,可我却连一次嘉奖都没办法替你们争取,我……对不住你们啊。” “师座你快别这么说。”徐十九赶紧站起身。 “坐,阿九你坐。”冯圣法拉着徐十九坐下,又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徐十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回答不上来,今后的打算,他还真不知道,事实上,来师部面见冯圣法之前,徐十九也绝对没有想到冯圣法会被调走,所以他也就根本不知道,十九大队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看到徐十九哑口无言,冯圣法内心又涌起来强烈的愧疚感,之前徐十九是陆军上校,手底下也颇有好几百号强兵,可跟着他冯圣法在第58师一年多,不仅几百强兵死伤略尽,就连徐十九的军衔也从陆军上校降成了少校。 如果有可能,冯圣法想把徐十九带走。 可遗憾的是,现在他冯圣法只是个副军长,甚至连配备卫队的资格都没有,又哪有权力把徐十九调军部?更何况,冯圣法也实在没脸面再留徐十九了,因为他给不了徐十九和十九大队任何的希望,总不能一直让弟兄们既流血,又流泪吧? (分割线) 十月的德安,下起了绵绵冬雨,鲁建帮踏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驻地,一眼便看到王一刀正坐在屋檐下鼓捣几节指骨,看到王一刀用小锉刀细细地将指骨给锉圆,鲁建帮背脊便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寒,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受过啥样的刺激。 高慎行的身影从屋里走了出来,问道:“花和尚,听到什么信没?” 鲁建帮有个中央军校的同学在兵团部当少校副官,这次出门他是去打听消息去了。 最近几天,第5邪边可谓是门庭若市,德安各地乡绅、名流及政府官员纷纷带着慰问品上门慰问,可第58师这边却是门可罗雀,这还不是最闹心的,最闹心的是,第5邪边有消息出来,好多军官都晋升了,第58师这边却始终没有动静。 鲁建帮实在憋不住了,便跑去兵团部找他的军校同学打听消息。 不等鲁建帮答话,里面胡杰、黑瞎子等人已经一个个走了出来,十几个残兵几乎全部露面了,就连曹娇、顾雅琴还有于欢也从隔壁厢房里露出小脸,显然,她们也一样地关心着第58师,关心着第5沛这次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鲁建帮将身上破烂不堪的蓑衣脱下,又随手扔在房檐下。 看到鲁建帮黑着脸不吭声,高慎行就猜到绝对没有好事。 鲁建帮从他同学那里打听到的消息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包括师长冯圣法、副师长何凌霄、参谋长杨绍任,第58师团以上军官几乎全都被调走了,新的主官几乎都是从第5调入,第58师都快变成第5沛的后备队了。 而对十九大队影响最大的,无疑就是师长冯圣法的离任。 因为徐十九的缘故,十九大队在第58师的处境一直都很尴尬,若不是冯圣法顶住了上面的压力,徐十九和十九大队这十几号残兵只怕早就被扫地出门了,现在师长换了,十九大队在第58师怕是也再没有立锥之地了。 见鲁建帮始终不说话,胡杰急了:“花和尚,你倒是吭一声啊?” 鲁建帮苦笑了笑,正要说话时徐十九也撑着一把破纸伞回来了,看到十几个残兵都站在屋檐下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徐十九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说道:“弟兄们,这回咱们十九大队摊上难事了,全都到正屋来,开会。” 说罢徐十九收了纸伞,当先走进了驻地正屋。 高慎行和鲁建帮沉着脸跟了进去,胡杰、黑瞎子和十几个残兵面面相觑,心头却都涌起了一种不祥之感,徐十九的身影又从门后面走出来,向斜对面的厢房招手道:“曹娇,雅琴还有小欢,你们也来,小癫子,把你爷爷也叫过来。” 第61章撤编 “弟兄们,姐妹们,十九大队要撤编了。” 徐十九的第一句开场白就把十几个残兵和三个女兵给打懵了,他们绝然想不到,徐十九郑重其事地把他们召集起来开会,宣布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消息,十几个残兵当中,也就高慎行和鲁建帮还保持着冷静。 鲁建帮是刚刚听到了这消息,至于高慎行,却是猜到了结果。 “大队长,你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胡杰脑门上已经出现了黑线,忿然道,“这好好的,十九大队怎么可能就撤编?” “对呀,怎么能撤编呢,别是改编吧?”廖耀华也还存留着一丝幻想,希望徐十九是记错了,或者说错了,改编跟撤编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结果却截然不同,所谓改编,其实不过就是换个番号,可一旦撤编,十九大队真就不复存在了。 “我没有开玩笑,这也不是改编。”徐十九马上就击碎了廖耀华的幻想,沉声道,“十九大队真的要撤编了,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就是想对你们的将来做个安排,继续留在第58师或者去别的部队,我会尽量给予妥善的安排。” 徐十九很清楚,他身上已经被贴上了“十九路军余孽”的标签,在第58师是断然没有立锥之地了,但十九大队剩下的十几号残兵却不然,只要他离开了,这十几个残兵弟兄还是大有可为的,尤其是高慎行,更是前途无可限量。 徐十九说完了,整个堂屋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看到没人说话,徐十九便拿眼睛一个个的看过去,十几个残兵还有三个女兵却仍然沉浸在莫名的情绪当中,没有当过兵的人,很难理解军人对于老部队的感情,对于军人来说,老部队不仅是他们家,更是他们的全部,他们在这里抛洒汗水、艰苦训练,他们以部队番号为荣,以部队番号为傲,有时候仅仅只是为了守护印有老部队番号的军旗,他们就愿意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部队撤编,几乎就是在摧毁他们的精神信仰,就在摧毁他们的意志 半年多前张友全和第军五百多老兵之所以迟迟无法融入十九大队,就是因为他们割舍不下对老部队的感情,既便到了新的部队,他们也始终以第军的残兵自居,他们宁可背负逃兵的骂名,也不愿意背弃老部队。 直到临死前最后一刻,张友全都从未曾忘记,他曾是第军的一员 高慎行、胡杰、黑瞎子等十几个残兵加入十九大队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可对十九大队的认同感却绝然不在张友全对第军的认同感之下,现在,骤然之间要他们接受十九大队被撤编的事实,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队长,我想不通。”犊子抱着头,气呼呼往地上一蹲。 “就是,咱十九大队立了这么多功劳,凭啥撤我们的编?”胡杰也想不通,一边说一边转身就往外走,“我找师座去,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老胡,算了。”鲁建帮叹息道,“师座现在已经是副军座了,至于新的师长,现在只怕还没有到任,你去了也是白搭。” “师座调走了?”胡杰愣了下,却还是不肯放弃,“那我找副师座,找参座。” 鲁建帮再叹道:“副师座和参座也调别的部队去了,第58师团以上军官全换人了。” “啊?”胡杰这下也傻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敢情第58师整个都要改头换面了,而不仅仅只是独立十九大队被撤编这么简单。 高慎行撇了撇嘴,哂然道:“最近这几天,军委会又是补充苏式装备又是补充老兵,有消息说甚至第57师都要编入第74军战斗序列,老蒋明显要把第74军打造成头等主力,大肆调换第74军各级主官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今天之前,第74军名义上算是中央军,实际上却仍未摆脱地方杂牌的老底蕴,营以上军官大部份都是黄埔出身,却仍有相当部份是保定军校或各个讲武堂毕业的旧军官,现在老蒋要把第74军打造成头等王牌主力,这部份旧军官是必须要更换掉的。 第5沛由于在张古山打了胜仗,现在正是光芒万丈之时,老蒋就想换人也不能够急于一时,但是第58师却已经被打残了,推倒重来可谓正当其时,所以冯圣法的调离,团以上主官的更替也就不可避免了。 徐十九却不再关心这些,说道:“都说说吧,你们想去哪个部队?” 如果十九大队还有上百号残兵,徐十九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排,现在只剩下十几个残兵,安排起来倒也不怎么难,尽管他身上贴着“十九路军余孽”标签,可十九大队这十几个残兵却跟十九路军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在别的部队主官眼里,这十几个百战老兵可都是香饽饽,从师部回来的半路上,邱维达甚至还专门追上了徐十九,表示这十几号残兵他愿意全接收,并且答应徐十九绝不会亏待他 十几个残兵全都耷拉着脑袋,还是不愿吭声。 徐十九没办法,只能够点名,说道:“黑子,你跟师座去军部,今后就给师座当警卫,我已经拜托张副官,他会照顾你的。”说完徐十九的目光又转向曹娇,“曹娇,你去军直属野战医院,这样你跟黑子就不用分开了。” 曹娇抬头,泪眼朦胧望着徐十九,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悲伤,欢喜的自然是能够跟黑瞎子在一起,悲伤的却是要跟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们分开了,心里自然不忍。 黑瞎子哦了一声,没心没肺地问:“大队长你是不是也要调军部当参谋?” 冯圣法一直想调徐十九去师部当高参,这在十九大队并不是什么秘密,也难怪黑瞎子会这么想,徐十九不置可否地笑笑,又将目光转向高慎行,说道:“老高,邱维达已经向我点名要人,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去第174旅报到,不过职务暂时只能是营长。” “别,我受不起。”高慎行连连摇手,哂然道,“我还真不是当营长的料。” 高慎行已对**绝望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十九大队撤编,他多半会离开,所以徐十九也没有多说,又把目光转向胡杰,接着说:“老胡,第74军即将换装苏式装备,炮营肯定也是要重建的,说不定还是个炮团,你去了炮兵部队更能够发挥作用。” 胡杰默默地点头,作为炮兵,他留在十九大队其实就是个摆设,尽管内心对徐十九还有十几个弟兄颇多不舍,但无论从他个人前途考虑,或者从全国的抗战事业考虑,离开十九大队投身炮兵部队都是必然。 徐十九目光投向犊子,说道:“犊子,你跟老胡一起走。” “不,我不走”出乎徐十九的预料,犊子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大声道,“大队长,我要留下来,哪怕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留在十九大队。”说着犊子眼就红了,哽咽道,“打从我当兵第一天起,我就在十九大队,我只认十九大队,我哪都不去。” 第62章离去 “犊子,听话。”徐十九摸了摸犊子的大脑袋,说道,“你是炮兵,跟老胡去炮兵部队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不走,不走,红黑就是不走。”犊子连连摇头,哽咽道,“我就在十九大队,我就跟着你,大队长你去哪,我就去哪。” 徐十九叹一声,竟不知道该怎么劝犊子。 高慎行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道:“你把弟兄们一个个安排好,送走,可老徐你呢?你又打算去哪?” 十几个老兵的耳朵一下竖起来。 徐十九淡淡一笑,说道:“我么……” 不等徐十九说完,高慎行便打断道:“别跟我说会去军部当什么高参,这话也就黑子相信,师座去了军部只是副军长,王耀武才是军长,先不说王耀武要不要你,就王耀武要,你只怕也不愿意屈就吧?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当参谋,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几次婉拒师座好意。” 徐十九面露苦笑,冯圣法虽然没有明说,但徐十九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冯圣法是希望他能够跟去军部当参谋,可正如高慎行所说的,他徐十九要愿意当参谋又怎么会等到今天?早在半年前就当上第58师师部高参了。 “大队长,你不去军部当高参呀?”黑瞎子嚷嚷起来,“那我也不去。” “我也不去。”李牧也淡淡地说道,“上峰能撤了十九大队的编,难不成还能把大队长你给杀了?只要大队长你在,十九大队就在,我李牧跟你走。” “对,只要大队长在,十九大队就在。”工兵廖耀华说着就激动起来,气愤地道,“我们十九大队立下这么多战功,上面不给嘉奖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撤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于也罢,到哪咱们都一样打小日本。” 廖耀华虽然是工兵,可跟他的老长官李子涵的政治倾向却截然相反,李子涵是坚定的三民主义者,更是蒋委员长的忠实拥趸,而廖辉华却跟舒同文的主张相近,都认为国民党根脚就不过硬,企图借助洋人的力量来摆脱洋人的控制,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所以,对于脱离他妈的战斗序列,廖耀华从心理上没有一丁点负担。 “对,不于了,咱们不于**了”黑瞎子和李牧也嚷嚷起来,“要走一起走。” “闭嘴。”徐十九火了,训丨斥道,“我离开,是因为上峰不想留下我,可你们离开,性质就大不同了,你们若离开,那就是逃兵,逃兵知道不?逃兵可耻,一旦被宪兵抓回来,你们不仅会被公开枪决,死了还要背负骂名” “背负骂名又如何?”高慎行冷然反驳道,“只要能够痛痛快快打仗,只要能痛痛快快地打小日本,背负骂名又如何?我辈军人行事,但求心之所安,但求于国有利,但求于民族有利,又岂在乎身后些许虚名?” 徐十九默然,因为他无从反驳。 高慎行又道:“总之,当**太憋屈,不于也罢” “在**,打仗的确憋屈。”鲁建帮将脑袋上的军帽扯下来,恨恨地说道,“有些地方明明没必要死守,却非得要死守,有些时候明明不能强攻,却偏要强攻,结果人死了大把,仗却还是打输了,从淞沪到南京,再从徐州到德安,这样的烂仗真不少。” “大队长。”鲁建帮望着徐十九,大声道,“只要你还跟小日本于,无论你去哪里我鲁建帮都跟着你走,这**,我不于了”说着话,鲁建帮便攥手里的军帽狠狠掼在地上,而且军帽掼地上后,整个人也忽然开朗,眉宇间的阴云都散了。 黑瞎子、李牧、犊子、鲁建帮、高慎行还有廖耀华先后表态,现在就剩下胡杰和王一刀没有吭声了,此外,再就是老骆驼、九爷、小癫子还有三个女兵,高慎行的目光转向胡杰还有王一刀,沉声道:“老胡,还有刀子,你们怎么说?” “我……”胡杰有些犹豫,说道,“老高,真要脱离**啊?” “人各有志,也不必勉强。”高慎行点点头,又问王一刀道,“刀子,你呢?” 王一刀将锉得圆骨碌嘟的指骨装回腰间褡裢,又慢条斯理地把小锉刀收进挎包,完了还拍了拍膝盖上落下的骨粉,就在高慎行不耐烦时,才慢吞吞地说道:“我王一刀向来不欠人恩情,所以,大队长去哪,我王一刀就去哪。” “好,现在各自回去准备”高慎行直接就替徐十九拿主意了,沉声道,“今晚八点到大队部集合,我们今天晚上就走,德安城,老子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高慎行点了几个老兵的名,却把老骆驼、九爷、小癫子还有三个女兵给忽略了,可老骆驼他们却不于了,急起身问道:“高连长,我们呢?” “你们?”高慎行皱皱眉,他还真没考虑过要带上老骆驼他们,老骆驼腿瘸了,九爷跟小癫子老的老,小的小,带上势必会影响行军速度,这次他们离开,说难听点那就是临阵脱逃,万一被老骆驼几个给拖累,被抓回来那才叫冤。 带上曹娇、顾雅琴还有于欢也不合适,这三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实在太招人了,这次离开他们必然是要深入敌后去的,到了敌占区之后那可就是步步杀机,万一半道让小日本给缠上,到时候想要脱身都难。 当下高慎行皱着眉道:“你们留下,老胡会照顾你们。” 说完高慎行还冷冷地看了胡杰一眼,胡杰只能报以苦笑。 “那咋行?”老骆驼顿时急了,道,“没我给你们做饭,你们吃啥?” “还有我们。”曹娇也急了,连声道,“部队没有医护兵怎么成,带上我们吧。” 九爷似乎是猜到了高慎行的担心,说道:“高长官放心,我们不会拖累大家的。” 高慎行心下有些感动,都是生死相依、患难与共大半年的兄弟姐妹,他也委实狠不下心抛下他们,当下又回头望着徐十九,说道:“老徐,你说呢?” 徐十九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你们这又何苦,这又是何苦?”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高慎行没好气道,“你还真以为,你走了之后我们这些十九大队的残兵就能有好果子吃?告诉你,那是做梦。”高慎行还真不怎么相信邱维达会善待十九大队的残兵。 “好吧。”徐十九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那就一起走。” 既然决定了要带大家一起走,徐十九便立刻把杂念抛在了脑后,当下吩咐老骆驼和九爷去准备于粮,又让曹娇她们几个回去打点行装,再让黑瞎子牵着小黑去大门外站岗,从现在开始,十九大队所有人员一律禁止外出。 这无关乎信不信任,而是军事常识。 (分割线) 第二天,第174旅旅长邱维达带着一个记者来到了十九大队驻扎的小院,这个记者就是大公报记者范长江,他原本应该跟随军委会慰问团一起来德安参加祝捷大会,可临行前家里出了事所以耽搁了,结果也就没能赶上第74军的祝捷大会。 这次找来十九大队驻地,范长江也是受人所托送信来的。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见院门紧闭着,邱维达的副官便跑上去敲门,结果手才轻轻一碰门就开了,进去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找遍正屋、厢房以及后院都没人,当下副官急忙退出来向邱维达报告,“旅座,人不见了。” “不见了?”邱维达闻言不禁皱紧了眉头。 “别是跑了吧?”副官道,“我带人去把他们抓回来。” 说完,副官转身就想去召集卫队,却被邱维达叫住了:“回来,跑什么跑,十九大队肯定是执行任务去了。” 副官挠了挠头,不吭声了。 范长江举着信封,苦笑道:“邱旅长,那这封信……” 邱维达接过信封,看也不看就转交给了副官,一边说道:“信就先放在我这里吧,有机会我会替你转交给徐大队长。” 第1章相持 万家岭大捷之后不久,薛岳第l兵团即奉令放弃德安,退守南昌、上富、高安一线,负责保护长沙侧翼安全,冈村宁次第ll军在此前几个月的激战当中消耗巨大,暂时丧失了继续进攻的能力,武汉会战正式结束。 武汉会战,小日本虽然实现了对武汉行营的军事占领,也给**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但当初制订的迫使国民政府投降的战略目标并未实现,国民政府在放弃武之后并没有认怂,而是继续高调宣称坚持抗战,大有跟小日本玉石俱焚的架势。 当然,有个事情必须说道说道,中日战争全面爆发都已经有一年多了,如果从九一八事变开始算,中日两国之间的战争状态甚至已经持续了七年,中**民都死了有好几百万,可让人想不通的是,国民政府一直没跟小日本正式宣战。 谁也不知道蒋委员长为什么不宣战,这个是历史悬案。 国民政府在放弃武汉之后并未妥协,继续在陪都重庆发挥作用,领导全**民抗战,而且阎锡山、龙云、李宗仁等地方军阀也并未站出来挑战老蒋的权威,所以,小日本希望国民政府降为地方政府,并进而导致中国四五分裂的企图也同样落了空。 不过,小日本也并非一无所获,小日本最大的收获就是汪精卫 当年曾不惜舍命刺人的汪精卫,现在已经完全褪化成一个政客,汪精卫在国民政府内部一直受蒋委员长的打压,资历虽老,各方面能力却远不如蒋委员长,几次倒蒋都以失败而告终,为了一展胸中抱负,汪精卫最终投入了小日本怀抱。 汪精卫各方面能力不如蒋委员长,但是资历摆在那,在当时还是极有影响力的。 有了汪精卫这张牌,小日本以华制华的战略便有了实施的基础,再加上武汉会战打完之后,日本国内的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整个国民经济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财政上也再无法支撑像武汉会战这样的大型会战了。 另一方面,**领导的敌后抗战也逐渐对日占区构成了威胁。 虽然此时距离八路军、新四军大踏步挺进敌后还不到一年时间,但**拉队伍的速度是极其惊人的,不到一年时间,八路军就由三万人发展到了十万人,如果算上民兵、游击队的话数量更多,新四军也由几千人发展到了好几万人。 尽管八路军、新四军的装备很差,而且武装力量很分散,每次战斗能够集中的兵力最多也就三五百人,少的时候甚至就一两个人在那放冷枪,对小日本的杀伤也极其有限,一次战斗能毙杀十几个日本兵就算得大捷了。 可问题是,八路军、新四军他们敢于主动出击啊 八路军、新四军为什么频频主动出击?主流观点是**的抗日主张更加积极,更加主动,其实不尽然,八路军、新四军之所以主动出击其实是生存压力使然,因为他们不像**有国民政府提供军需给养,八路军、新四军无论武器还是口粮,全都得靠自己解决,你不可能到国统区跟**去争抢,那就只能深入敌占区从小日本那抢。 这一现实造就了一种循环效应,八路军、新四军要深入敌占区从小日本那夺食,自然就是人越多、枪越多才越好,于是八路军、新四军开始一刻不停袭击小日本运输车队,同时拼命吸收地方武装甚至土匪,可你人多枪多了,供给的压力就大了,于是八路军、新四军又拼命地往外扩大自己的地盘,结果就是,八路军、新四军的武装力量像滚雪球盘扩大,根据地的面积和人口也以几何级数疯狂增加 到武汉会战打完之时,整个华北已经处处可见八路军的影子,整个华中也布满了新四军的游击队,尤其让日军大本营担忧不已的是,八路军、新四军的游击队就像是草原上四处游荡的饿狼,让日伪军防不胜防 小日本占领华北、华中广大地区的初衷是要把这占领区建设成为日军的战争基地,为日本政府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及兵源,什么时候广大日占区可以向日军源源不断输血了,日本政府就可以真正跟美、英、苏等强敌叫板了。 但是现在,华北、华中等广大日占区别说向日军输血了,负责警备广大日占区的日军守备部队还在不断失血,若不尽快结束正面战事,调集兵力进行大规模的治安肃正战,占领区的形势还会更进一步恶化,届时整个占领区就将成为一个大泥潭,令日军疲于应付。 所以,武汉会战结束之后日军大本营便放弃了军事进攻为主、政治诱降为辅的战略,改为以军事进攻为辅、政治扶植为主,此前诱降的当然是蒋委员长,但现在小日本已经对蒋委员长不再抱有幻想,转而开始扶植汪精卫来对抗蒋委员长。 由此,中日战争也由小日本的战略进攻进入到了相持。 (分割线) 凌晨时分,鄱阳湖上一片漆黑,凛冽的北风刮得湖边的芦苇沙沙作响,使这个饱受战火蹂躏的鱼米之乡更显出格外的萧瑟。 一条小船在轻微的摇桨声中从芦苇荡里缓缓驶出,靠向了湖边的码头。 高慎行纵身轻轻一跃跳上埠头,然后双手拢在嘴边对着前面学了几声野鸭叫,对面黑夜中很快便出现了十几个身影,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手里抄着两枝盒子炮,机头张开,不是徐十九是谁?徐十九身后跟着就是十九大队的十几个残兵。 徐十九带着十几个残兵连夜离开驻地,出城时谎称执行绝密任务,守城门的是德安保安团的一个排长,此时在各种媒体的宣传下,第74军能打硬仗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德安保安团的这个排长听说是第74军要外出,甚至连问都没问一下就放行了。 离开德安之后,徐十九便带着十几个残兵一路往北疾行,从德安往南是国统区,虽然相对安全,却也可能被**发现并抓住,从德安往北是日占区,虽然危险,却不存被**抓回去再行枪毙的风险,徐十九宁可战死,也不愿意被抓回去当成逃兵枪决。 好在整个德安地区都是崇山峻岭,小日本虽然封锁了几条交通要道,却不可能封锁住大山万壑,加上当时已经进入严冬时节,山中蛇虫早已经绝迹,所以在经过连续十几天的艰难跋涉后,徐十九终于带着十几个残兵深入了星子附近的青龙湾渡口。 日军到来之前,星子的老百姓大多都逃走或者躲进了深山老林,只有极少数年纪大了的老人或者对小日本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乡绅留了下来,这些乡绅委实也是割舍不下好不容易才攒下的庞大家业,心想着小日本总不至于赶尽杀绝,便留了下来。 冈村宁次和石原莞尔被称为日本历史上仅有的两个战略家之一,不是没有原因的,至少在对待占领区的中国百姓的问题上,冈村宁次的目光就要比别的小日本将领深远得多,占领九江、星子、瑞昌诸县之后,冈村宁次并未大开杀戒,而是迅速拉拢留下的当地乡绅,成立了大大小小好几十个维持会,做足了中日亲善的文章。 看到小日本并没有杀人,躲进深山老林的老百姓便也壮起胆子回了家,许多原本已经逃进国统区的百姓听说消息后,也纷纷扶老携幼回了家,对于重返家园的人,冈村宁次同样没有为难他们,冈村宁次深知,人心向背将直接决定日本能否长期统治中国。 所以,当徐十九他们深入到青龙湾时,整个星子县的秩序已基本恢复,高慎行很容易就从老乡那里借到了一条舢板。 第2章奔走 待所有人都上了舢板,徐十九回过头望着胡杰,说道:“老胡,你回吧。” 胡杰有些不舍地说道:“大队长,我送你们过湖,反正也不差这几天时间。” “不用了,一来一去又是好几天,何况这里是敌占区,保不准就会有汉奸走狗去跟小日本告密,所以,你还是赶紧回部队吧。”徐十九拍了拍胡杰,又从口袋里把冯圣法送给他的那把勃朗宁手枪掏出来,递给胡杰道,“留个纪念吧。” 胡杰没有去接手枪,低着头说道:“大队长,要不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走吧?” 直到此刻,胡杰内心都仍在进行着思想斗争,一方面他割不下兄弟间情谊,在十九大队这一年多时间,他已经跟徐十九等人建立了深厚的战友之情,现在就要分开了,还真有些割舍不下,可是另一方面,他毕竟是炮兵,操炮才是他的理想。 现在理想跟现实发生了巨大的冲突,胡杰很是左右为难。 徐十九叹息着说道:“如果你跟犊子一样只是个小炮兵,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带走,可你不是,你不仅是炮兵,更是一个优秀的炮兵教官,你只有留在**才能发挥你的作用,跟我去了敌后只能是浪费,于国家、于民族都是损失。” 胡杰忽然激动起来,大声道:“大队长,你何尝不也是优秀的指挥官?你去了敌后,于国家、于民族何尝不也是损失?大队长,要不咱回去吧,既便第58师不要咱,咱也可以去别的部队,我就不相信,**几百个师,还真没有咱的容身之地” 徐十九便不再说话,只是用黯淡的眼神望着胡杰,胡杰的声音便轻了下来,脸上的激动之色也潮水般退了下去,胡杰知道,徐十九终究还是跟高慎行一样,对**彻底绝望了,他怎么也不可能再回去了,不过真说起来,**也真的是让人绝望啊,如果自己不是炮兵,如果不是因为**有炮兵,他又何尝愿意继续呆在**?太憋屈了啊 胡杰嘴唇嗫嚅几下,最后只于巴巴说了一句:“大队长,一路保重。” “老胡,快回去吧。”徐十九眸子里的黯然之色隐去,冲着胡杰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跨上了小舢板,早就等候多时的高慎行拿竹篙在岸上使劲一撑,小舢板便载着十九大队的十几个残兵无声无息地滑入了湖中。 胡杰往前追了几步,大喊:“大队长,老高,花和尚,犊子,刀子,九爷,小癫子……一路保重,一路保重啊……” 小舢板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湖面上,只有隐隐的告别声随着冰冷的湖风送过来,胡杰冲着前方拼命招着手,泪水早已潸然而下。 (分割线) 于欢坐在徐十九身边,轻声问道:“大队长,胡连长不会出什么事吧?” 徐十九弯腰从湖中掬了把水洗脸,一边说道:“能出什么事,老胡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等闲十几个小日本别想留下他,再说从青龙湾回德安一路都是崇山峻岭,只要避开几处交通要道,小日本也不可能发现他。” 于欢便憧憬起未来的样子,又道:“大队长,我们这是去哪?” 徐十九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说道:“暂时先过了鄱阳湖再说,等过了湖,再行决定往哪个方向走,不过能去的地方也有几处,不是皖南就是浙西,或者就是去苏南。” 高慎行一边摇着橹一边说:“我赞成去苏南,那里有**的游击队活动。” “咱于吗要去投奔**?”鲁建帮不乐意了,他对**虽然彻底绝望了,却并不意味着他对**就有好感,至于投奔**更是想都没想过,当下说道,“要我说咱们就自己打下一块地盘,**自主抗战,岂不更好?省得这党那党,这政府那政府对咱指手划脚,搞得咱无所适从。” 高慎行拿眼睛望向徐十九,问道:“老徐你的意思呢?” 徐十九没有吭声,只是从老骆驼手里接过摇橹,一下一下地划起来,高慎行便也不再追问,两人相处一年多,高慎行对徐十九已经很了解,徐十九不愿意回答,其实就等于是默认了,显然,徐十九也是不愿意去苏南投奔**的。 于欢却忽然说道:“咱们就去了苏南,也不一定非要投奔**呀。” 于欢自然是希望去苏南,更希望能与**游击队多多接触,因为她的内心存了一丝幻想,幻想着有一天能跟舒同文在敌占区重逢,当初她瞒着家里偷偷参加**,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可不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跟舒同文重逢? 想起舒同文,于欢便想起了表姐叶茹雪,便叹口气然后忧心冲冲地说道:“也不知道表姐现在怎么样了,可千万别被复兴社抓起来。” “被复兴社抓起来?”徐十九回过头,有些错愕地望着于欢,“她没有回汉口?” 几天前叶茹雪离开德安,说是回《汉口密勒氏评论报》分部,把她的通讯送审,现在汉口虽说已经被小日本给占领,但小日本并未跟西方列强交恶,以叶茹雪的公开身份,人身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再说复兴社又怎么可能跑日战区去抓人? 于欢低垂着头,不敢正视徐十九的目光,小声说道:“表姐她去重庆了。” “她去重庆了?”徐十九还以为密勒氏评论报的总部已经搬迁去了重庆,又道,“就算她去了重庆,复兴社的人又为什么要抓她?” “我我,我也不知道。”于欢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于欢她是知道的,叶茹雪这次去重庆,其实是替第58师尤其是替**十九大队打抱不平去了,牛屎墩之战,东、西孤岭之战还有万家岭之战,叶茹雪都是亲历了的,所以她比谁都清楚,第58师在万家岭大捷中的功劳绝不在第5沛之下 可现在,第58师却遭受了不公对待,十九大队更是惨遭撤编,作为一名记者,叶茹雪觉得必须站出来做点什么,不仅仅只为了第58师尤其是**十九大队的阵亡官兵,更为了活着的第58师官兵,他们必须得到应有的尊重。 (分割线) 由于武汉沦陷,长江航道被小日本封锁,叶茹雪只能够绕道云南才能进入四川,所以等她到达重庆时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到达重庆后,叶茹雪顾不上去见家人,直接就找到了密勒氏评论报的办事处,要求将她的几篇战地通讯尽快见诸报端。 密勒氏密论报一向同情抗战,对于宣传抗日、揭露日军兽行的报道是不遗余力,可叶茹雪这次送呈的两篇战地通讯却让总编鲍威尔陷入为难境地,鲍威尔在中国呆了多年,对国民政府和**内部的黑幕颇多了解,知道这是个不可触碰的禁区,一旦不小心触及了,甚至有可能引发中美两国间的外交纠纷。 于是,鲍威尔扣下了叶茹雪的文章。 叶茹雪却并未放弃,接着又找上了另外几家全国性的大报,先是大美晚报,再是申报,最后甚至找上了大公报,这几家报社对叶茹雪的文章颇多赞誉,但一说到刊载,便立刻大摇其头,事情是明摆着的,这根本就是要跟蒋委员长唱对台戏么。 叶茹雪奔走了数日,结果发现没一家报社愿意刊载她文章,到了最后叶茹雪一咬牙决定找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因为她知道**一向奉行**自主的抗战策略,对蒋委员长和国民政府的指令不怎么买帐,或许新华社愿意刊载她的文章。 第3章秘密战线 然而,不等叶茹雪跟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的人接头,军统的人就找上门了。 叶茹雪被军统的人“请”到了罗家湾19号,这里是军统甲室暨戴笠的办公室,军统局局长戴笠亲自“接见”了叶茹雪,因为叶茹雪身份非同小可,她公开身份虽然只是密勒氏评论报的战地记者,可真实身份却是党国元老叶楚汉的独生女。 “你父亲是叶楚汉?”尽管早已经查明了叶茹雪的底细,戴笠还得例行询问。 叶茹雪冷冷地看了戴笠一眼,回了句明知故问,别人进了军统怕得吓个半死,可叶茹雪还真不怎么害怕,不仅因为家势,更因为她觉着自己占着理,年轻人就是这样子,总是天真地认为有理就能走遍天下,殊不知这个世道不讲理的地方多了去了,尤其是政治,更是肮脏不堪,男盗女娼与之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戴笠笑笑,也不生气,于特务这一行,心理素质过硬是必须的。 戴笠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桌子上的案卷,待叶茹雪有些不耐烦了,才突然问道:“上级给了你什么指示?” “上级,什么上级?”叶茹雪满头雾水。 “呵呵,就是你们总编。”戴笠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刚才那句问话看似随意,其实是隐藏着很大学问的,有时候就连训练有素的特工都会露馅,不过通过叶茹雪的反应戴笠已经可以肯定这姑娘是没有问题的,至少跟**没有什么瓜葛。 “我们总编能有什么指示?”叶茹雪好看的娥眉微蹙了蹙,又道,“我说戴局长,你们把我绑到这里来究竟要于什么?该不会怀疑我是小日本间谍吧?”敢情叶茹雪想偏了,以为戴笠怀疑她是小日本的间谍呢。 “哪能呢,我们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叶小姐你是小日本间谍。”戴笠仰天打个哈哈,接着说道,“再说我们是请叶小姐你过来协助调查,怎么能是绑呢?这话要是传到了叶副院长耳朵里,我们可吃罪不起,呵呵。” 叶茹雪道:“这么说,我是自由的喽?” 戴笠笑道:“当然,叶小姐你当然是自由的。” “既然我是自由的,那就失陪了。”叶茹雪说着便站起身来,蹬着小皮鞋往外走,站在戴笠身后的特务想去拦,却让戴笠给制止了,等到叶茹雪离开了,戴笠才低声吩咐道,“派人跟着她,凡跟她接触过的人都要逐一记录。” “是。”那特务将头上礼帽往下一拉,转身匆匆去了。 毛人凤走进来,笑着对戴笠说道:“局座,这位叶小姐长得还真是漂亮呢。” 戴笠斜了毛人凤一眼,沉声说道:“你可别打这位叶小姐的主意,她父亲是立法院副院长叶楚汉,党国数得着的元老级人物。” 毛人凤轻咳了声,说:“局座想哪去了,卑职又怎会有这般念头,卑职只是觉着,这位叶小姐就像一块璞玉,若能稍加训练,必将在秘密战线上大放异彩” “你是说……”戴笠神情微动,遂即摇头道,“不行,她身份特殊。” 毛人凤不以为然道:“她身份再特殊总也还是中国人,既然是中国人,就应该为抗战大业贡献力所能及的力量,如今我中华大片国土沦陷,汪逆又已经潜逃越南,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必然会有大量的民族败类追随汪逆、认贼作父,要诛除这些民族败类,就需要更多像叶小姐这样的有志年轻人投身到秘密战线。” 戴笠还是有些犹豫,说道:“她未必会愿意吧?” 毛人凤笑道:“叶小姐愿意为了第58师不辞万里,跑来重庆活动,更愿意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九大队抱不平,就足见她是一位极富正义感的姑娘,所以,只要晓以大义,她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投身到秘密战线中来的。” “那你就姑且试试吧。”戴笠终于被说服了,接着又叮嘱道,“不过千万不要勉强,否则叶老那里不好交待,委座怪罪下来,我也保不了你们。” “局座放心吧。”毛人凤笑了笑,转身走了。 (分割线) 客厅里的气氛很有些凝重,李老爷的脸都快挤成苦瓜脸了。 昨天夜里,李老爷一觉醒来忽然听到外面院子里骨咚一声,还以为进了贼,赶紧披衣起床,从床头抄起花了五十块大洋买来的老套筒,结果才刚出门,就让人家用枪口给顶住了脑门,李老爷吓得差点当场失禁。 然后,一大群不速之客便占据了李老爷家。 这群不速之客有男有女,还有老人和孩子,倒也没做恶事,只说肚子饿了,让李老爷准备些吃的,李老爷焉敢不从,赶紧把家里的长工阿福还有两个老妈子给叫起来,连夜给这群不速之客弄吃的,煮了一大锅稀饭还蒸了馒头。 这会,这群不速之客就在客厅里大快朵颐。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不速之客都在客厅里,还有两个守在外面,一个守住了前门,另外一个把住了后门,显然是担心李老爷会去告密,其实李老爷真觉着自己比窦娥还要冤,这个维持会长又不是他想要当的,是小日本非逼着他当,他若不当会长,小日本就要杀光全村老少,李老爷实在没辙,只能顶着骂名当了会长。 一个头上留着戒疤,长得就像梁山好汉鲁智深的不速之客连吃了十几个白面馒头,又连喝了两大海碗的稀饭,然后将大海碗往桌板上重重一顿,站了起来,李老爷吓得心头骨咚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是……不会要杀人吧? “李老爷,替小日本做事,很滋润吧?”鲁智深阴刷刷地问了句。 真是要兴师问罪了?李老爷眼皮一阵猛跳,苦着脸道:“这不,这不是没法子么?我要不当这个维持会长,乡亲们可就都活不成了呀,我……” “当汉奸,你还有理了?”鲁智深说着就要拔枪,却让人给拦住了。 那人虽然蓬头垢面,脸上也是胡子拉碴,可人长得周正,瞧着顺眼,说起话来也是和和气气:“李老爷,我们来李家村之前就打听过了,你虽然当了维持会长,却从没有帮着小日本于过什么坏事,甚至还替别家完了小日本的粮,有这回事吧?” 李老爷讷讷地道:“王寡妇男人死了好些年,又带着好几个小囡,也怪可怜的,我看她也是实在缴不起军粮,就替她缴了。” 见李老爷始终紧张得不行,那人便宽慰道:“李老爷你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土匪,我们也是抗日的武装,不会祸害老百姓的。” “你们是**领导的游击队?”李老爷的神情明显松弛了下来。 “这里有**的游击队活动?”那人的回答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李老爷的头上,李老爷便立刻又紧张起来,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时候李老爷忽然想起来一个传言,说是小日本有时候会派人乔妆**游击队外出活动,一旦发现有谁给**游击队帮忙,立刻便是杀无赦。 那人无奈,只能实话实说:“李老爷,其实我们是**。” 李老爷苦着张脸没敢吭声,心里却想,**?早半年前**就跑了,现在整个皖南哪里还有半个**?哄三岁小孩呢?好在那人也没有继续追问李老爷的意思,在吃饱喝足后,那群不速之客又在天亮前离开了。 第5卷第4章伏击 离开李家镇已经好几十里地了,鲁建帮还在那里骂骂咧咧、喋喋不休地说:“要照我的性子,就该把那个李三省给枪毙了,什么东西,好好的中国人不当,却非给小日本去当维持会长,只要是汉奸 第5卷第5章二龙山 这次高慎行猜错了,在前边设伏的不是游击队,而是当地一伙土匪。 徐十九他们现在到的地方叫龙口县,地处皖南靠近苏南浙西的方位,龙口县境内有一座大山名叫二龙山,就在李家镇前面 第5卷第6章出手 然而,青龙寨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冷二爷话音刚落,一个小喽罗突然怪叫起来,一众大小头目急扭头看时,只见二龙山主峰的半山腰上已经腾起一团巨大的红光,紧接着便有一股黑色烟柱扶 第5卷第7章青龙寨 青龙寨的这群土匪打阵地战那叫一个弱,别说一个加强小队,甚至就连一个班十几个日本兵都可能把他们打垮,可是打近战、混战,这些土匪却个个都是好手,各种阴招、暗招层出不穷,让人防不 第5卷第8章落脚 鲁建帮还真不拿自个当外人,跟冷二爷回到山谷里,逮着那些土匪就骂:“你们这群兔崽子,他娘的干吗呢,在赶集啊?赶紧的,各人捡一条三八大盖、带足子弹,跟我去到前面山头上构筑防御阵 第5卷第9章影响 凭借过硬的军事技能,十九大队的残兵很容易就折服了青龙寨的悍匪,也在青龙寨谋得了一处落脚之地,至于刚刚结束的这场小规模战斗,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的残兵们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不过灭了 第5卷第10章震动 龙口县宪兵队两个小队被全歼,冈村宁次仅仅只是被惊动,可对于二龙山的另一股土匪黑龙寨的匪首过山风来说,可就是震惊了! 过山风知道消息当然比冈村要早,几乎是战斗刚结束,他就 第5卷第11章黑龙寨 八路军小分队在挺进敌后开辟根据地时,主要分三个步骤,而且声名在外,第一步就是在该地区找个落脚点驻扎下来,叫站稳脚跟;站稳了脚跟之后,就想办法镇压当地民怨较大的土豪劣绅或者清 第5卷第12章侵入 冷二瘪瘪的回到大寨,召集几个大头目一说,整个聚义大厅立刻就炸锅了。 “进剿黑龙寨?开什么玩笑?!黑龙冈地势可比咱青龙坪还险,怎么进剿?” “就是,黑龙冈要那么好打, 第5卷第13章震慑 过山风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积年老匪,尽管事出突然却仍保持着镇定。 疤老二跟过山风相比就差了好几条大街,当时就把手伸向腰间想去掏枪,却被过山风制止了,对方只有两个人却能神 第14章收编 东方天际才刚刚露出鱼肚白,黑龙岗下便开来了一队**。 这当然不是什么真正的**,而是青龙寨的土匪所假扮的,虽然穿了**的军装,可土匪就是土匪,怎么穿都还是土匪,一个个帽子歪带,皮带斜扣,走道时也是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全然不可能有军人的样子。 赶了一夜的路,青龙寨的土匪们又累又饿,到了黑龙岗脚下便一个个歪倒在地上。 冷二让手底下的喽罗把野鸡脖子跟两挺歪把子全都架起来,然后开始无聊的等待。 一直到这一刻,冷二都不知道徐十九葫芦卖的究竟什么药,他虽然服从徐十九的调谴带着七八十个喽罗走了这一趟,可内心里却其实并不看好徐十九,总之,走上一趟可以,可如果要他的人强行攻打黑龙寨,他是决计不于的。 前面山崖上有颗脑袋探了一下,然后马上缩回去,估计报信去了。 叶老咪回过头,一边拿帽子扇着风一边问冷二道:“大哥,这**究竟想于啥呀?不会真是嫌咱们没事做,纯消谴咱们吧?” “老四你别瞎说。”附近都是自家兄弟,可冷二还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好在并没等太久,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便有一个黑龙寨的小头目顺着羊肠小道匆匆跑下山来,见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休息的青龙寨土匪便连连点头,一边赔着笑脸,一边连声说着借过,借过,然后从群匪让出的道路走到了冷二跟前。 待看清是冷二,那小头目却有些傻眼,讷讷地说道:“冷,冷大当家的?” 冷二闷哼一声,好整以暇扯了看军装,昂着头说道:“错,爷如今是**。” “哦,对对对,**,是**。”小头目马上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冷,冷长官,咱们副司令,呃不不,咱们二当家的有请。” “二当家的?”冷二皱了皱眉,问,“你们司令呢?” “我们司令?”小头目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冷二一眼,小声嘀咕道,“我们司令不是让你们**的徐长官给打死,呃不,给击毙了么?” “你说啥?”冷二闻言吓了一大跳,“过山风死了?” 旁边叶老咪和几个青龙寨的大头目也是吓了一大跳,让他们吃惊的不是过山风的死,而是过山风竟然是死在徐十九手中的,这他娘的怎么回事?徐十九他不是回部队调兵了么?敢情他没回部队,而是先来了黑龙寨? 更让冷二、叶老咪他们吃惊的,是徐十九竟然杀了过山风 过山风可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可是龙口有名的快枪手,就冷二跟过山风放单对,也不敢说就一定能赢过山风,更何况,这里可是黑龙寨,是过山风的老巢啊,冷二还真是无法想象,徐十九怎么就能在黑龙寨杀了过山风。 黑龙寨那小头目再次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冷二,心里却已经在骂娘了,你娘咧,一准就是你个龟孙子引来的**,现在还要在这装不知情,有意思么?又说道:“冷长官,徐长官可在聚义厅等你呢,你去还是不去?” “大哥不能去,这里面有些古怪。” “是啊大哥,鬼知道这小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哥,要不要把这家伙吊起来,让他说实话?” 几个大头目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劝冷二不要上山,黑龙寨就算不龙潭虎穴,那也差不了太多了,仅凭眼前这家伙一顿白话,就想把青龙寨的人诳上山,未免也太容易,万一这要是个陷阱,到时候大伙想跑都没机会。 黑龙寨那小头目撇着嘴没有吭声,心里却又在骂娘,你娘嘞,就算要坑你们,我们黑龙寨也犯不着拿司令脑袋当诱饵吧? 看到黑龙寨小头目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鄙夷之色,冷二便恼了,让黑龙寨一个小头目瞧不起,他冷二的脸面往哪搁?可就这样上黑龙岗又委实有些冒险了,正犹豫时,鲁建帮已经在一个黑龙寨小喽罗的引领下大大咧咧走了下来。 徐十九也是刚刚想到冷二未必敢上黑龙岗,才赶紧把鲁建帮派下来。 看到鲁建帮大大咧咧从黑龙岗上来,而且并没有被限制zìyou,甚至给他带路的小喽罗还有原先下山的那个黑龙寨小头目都有些害怕他,冷二和青龙寨的群匪才信了,当下冷二便不再犹豫,带着群匪顺着羊肠小道踏上了黑龙岗。 一路过了龙脊岭、黑龙嘴、龙须沟等几处险要所在,黑龙寨的大寨已然在望。 等到踏入黑龙寨,冷二和青龙寨的土匪们全都傻了,只见黑龙寨两百多号土匪全都两手抱头蹲在寨前广场上,黑瞎子身上捆着炸药在广场中间走来走去,他每走到一处,那处的土匪便会本能地想避让,却又不敢挪步,那种神情间的恐惧绝不是假的。 看到冷二,黑瞎子甚至咧了咧嘴,十九大队的残兵中,黑瞎子脾气是最好的。 冷二却有些背脊发冷,心头发怵,他还真没有看出来,平时挺憨厚的傻大个,竟然也有着这样的一面,叶老咪和青龙寨十几个大小头目看黑瞎子的眼神也变了,他们已在心里给黑瞎子重新定位,你娘嘞这黑大个也不是善茬啊。 走进大厅,冷二和十几个大小头目再次被震惊了一下。 黑龙寨的聚义大厅建得很宽敞,站个上百人不成问题,大厅中间还铺了红绸,红绸两侧是十几把椅子,正北则是三级台阶,台阶上摆着一张大椅,大椅上铺了张老虎皮,这必然就是过山风的金交椅了,只不过现在却空着。 台阶下放着火盆,火盆边摆着张桌子,徐十九还有高慎行正坐在那大快朵颐。 冷二的瞳孔不禁缩了缩,心忖徐十九、高慎行的神经还真不是一般的粗线条,过山风颅脑开裂的尸体就倒在眼面前,黑龙寨的那十几个大小头目就站在大厅里虎视眈眈,甚至连他们身上的枪都没有下,他们就敢敞开了吃?饿死鬼投胎还是咋的? “嗯,你们都来了。”看到冷二,徐十九顺手从面前大瓷盆里撕下一条鸭腿,一边递过来一边说,“走了一夜的山路,弟兄们一定饿了吧?来来来,坐下吃,还热着呢,吃完了还有,管够。”那架势,俨然就是黑龙寨的真正寨主。 冷二这会儿哪有心情吃饭,青龙寨十几个大小头目则更加没心情,他们忽喇喇地闪到徐十九身后站成了一排,一个个又迅速掏出盒子炮,张开机头,神情不善地盯上了大厅两侧站着的黑龙寨大小头目,就差枪口相向了。 聚义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变紧张起来,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初来乍到的青龙寨群匪紧张得不行,在这站了半天的黑龙寨群匪其实更紧张,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眼前这局面该怎么收场,更不知道徐十九和**会怎么收拾他们,只不过刚才他们都没胆量反抗,现在就更不敢了。 徐十九已经吃完,一边剔着牙一边站起来,然后径直走上台阶坐上了虎皮椅,坐定之后低头望着下面针锋相对的两寨大小头目,说道:“人都已经齐了,现在开始开会,不过在开会之前我先宣布个事,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今天成军了。” 第15章十九支队 “十九支队?” “皖南抗日救**?” 青龙寨、黑龙寨的大小头目都是面面相觑。 黑龙寨的大小头目错愕之余却也松了口气,既然是组建抗日救**,好歹这条命是保住了,只要先保住了性命,将来的事等将来再说,如果眼前这个家伙靠谱,今后真当**又如何?如果这家伙不靠谱,大不了到时候再闪人。 冷二和青龙寨的群匪却被搞了个措手不及,怎么着,徐十九不仅要收编黑龙寨的人,敢情连他们青龙寨的人也不放过?原先也说收编,冷二心里还真没太在意,至少在**大部队到来之前,他不会把这当个事,可现在就得仔细掂量了。 “承蒙两寨的弟兄瞧得起,由我徐十九暂时先担任支队长一职。”说这话徐十九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他真是在青龙寨、黑龙寨群匪的拥戴下才勉为其难答应当这个支队长,完了又指着站台阶下的高慎行,说道,“高慎行,将成为你们的副支队长。” “至于两寨的弟兄们……”说到这儿徐十九故意停顿住,群匪便纷纷竖起了耳朵。 停顿了足足有半分钟,徐十九接着说道:“两个山寨的弟兄将统一整编为3个大队,番号分别为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所属第l大队至第3大队,青龙寨的弟兄将被整编为第l大队,冷二任大队长,一应军官由冷二委任。” 冷二心底忽然萌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来,尽管徐十九只给了个头衔,像军饷、装备、弹药之类的好处却半点没有,可不知道为什么,冷二就是感到莫名的得意,甚至于还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胸膛,使自己身姿站得更加的挺拔。 徐十九笑了笑,又道:“青龙寨的弟兄们,今后你们可就是官军了。” 青龙寨的十几个大小头目便也情不自禁挺直了胸膛,都说自古官匪不两立,可又有谁知道这句话的背后包含了土匪的多少心酸,多少血泪?官兵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土匪却只能苟苟且且偷生,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谁他娘的愿意当土匪? 当然了,如果你以为青龙寨的土匪们从今天开始就会傻乎乎给徐十九卖命,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些个土匪可狡猾着呢,你若不能给予他们足够的好处,或者展现出足够碾碎他们的实力,他们是不会乖乖听命的。 徐十九的目光转向黑龙寨群匪,黑龙寨这十几个大小头目中,其实也有几个两手沾满无辜百姓鲜血的刽子手,不过为了稳定军心,现在却不宜再杀人了,何况,只要收编了黑龙寨的土匪,今后还怕找不到秋后算帐的机会? 当下徐十九说道:“黑龙寨的弟兄将分成两部份,分别整编为第第3大队,疤二任第大队大队长,副支队长高慎行兼任第3大队大队长,手下军官的任命,还有寨中兵员的调配,就由你们两个大队长商量着办。” 听到这,疤二和黑龙寨的大小头目便长出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冷二和青龙寨的土匪们都还搞不清徐十九的底细,徐十九说他们只是先谴小队,后面还有大部队,青龙寨群匪既不怎么相信,却也不敢不信,所以当徐十九提出来要他们配合进剿黑龙寨时,他们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青龙寨的土匪尚且不知道徐十九他们的底细,黑龙寨的土匪就更不清楚了。 而眼面前的情形,却是青龙寨的土匪已经穿上了**的军装,匪首冷二也对徐十九言听计从的样子,所以黑龙寨的土匪们就更愿意相信,徐十九真是国民zhèngfǔ派来收编龙口县各路土匪的长官,他们绝没有想到,十九大队其实只有八个战斗人员。 所以,对于徐十九的整编决定黑龙寨的土匪根本就不敢反对,何况徐十九的整编决定对黑龙寨其实还是很优厚的,因为青龙寨的人才编了一个大队,黑龙寨却编了两个大队,虽说只有疤二捞了一个大队长,可至少大家伙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青龙寨编成十九支队第l大队,其实就是换个称呼而已,所以根本不需要做什么,顶多就是几个小头目争一争班排部队长,所以再接下来主要便是第以及第3大队的整编,疤二现在已经完全认清了形势,所以对高慎行客气得很,主动提出来让高慎行先挑人。 高慎行也不客气,开始了挑人,高慎行挑人的标准很简单,也很是与众不同,他首先一个眼神冷冷地瞪过来,土匪若连对视都不敢,直接就被他淘态,对视时间不长的,不管原先是大头目还是小头目,都只能当大头兵,最后只有几个敢跟高慎行长时间对视的,被都被高慎行委任为了中队长、小队长职务。 最后高慎行只挑了六十多个人,勉强编成了两个中队。 疤二把剩下一百多人聚集起来,先屁颠屁颠跑进大厅,到徐十九里去请示过,然后把百多人编成了三个中队,每个中队下辖三个小队。 就这样,皖南抗日救**十九支队的架子算搭起来了。 徐十九遂即把冷二、疤二、高慎行以及八个刚刚走马上任的中队长叫进大厅,召开了皖南抗日救**十九支队的第一次军事会议,只是看那红地毯两侧一溜摆开的交椅,这次军事会议委实没有多少国民革命军的味道。 徐十九大马金刀坐在虎皮交椅上,直到这会,过山风的尸体都还没有被搬走,在满地血浆的衬托下,徐十九的目光更显冷冽,从与会的十个大小土匪头目脸上扫了一圈,徐十九才杀气腾腾地说道:“先宣布两条纪律。” “第一,严禁扰民,以前你们当土匪时怎么样我不管,可是现在你们是**,**就应该有**的样子,今后再敢有扰民者,一律杀无赦第二,必须服从上级的命令,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谁若是敢抗命不遵,同样杀无赦” 冷二、疤二还有八个中队长正襟危坐,没人表示异议。 开玩笑,就算有异议谁又敢真提出来?过山风就躺那,谁敢这时候提出异议,没准下一个躺在那里的就该轮到他了。 “很好。”徐十九点点头,又道,“现在宣布另一个决定,鉴于青龙寨跟黑龙寨之间还是存在着空档,尤其是经盘石谷进来的小路,很容易被小日军利用向两寨发起突袭,所以我决定在盘石谷另建一座山寨,第3大队今后就驻扎在盘石寨。” 要想空手套白狼,凭空吞并一支军队,又打又拉、分化瓦解永远是不二法宝 在这一点上,蒋委员长委实堪称是宗师张的人物,想当年他手上就一支学生军,区区两千五百人的兵力,武器装备也并不比各路军阀强多少,换成别人领军,这么一支学生军很容易就会被唐继尧、陈炯明、杨希闵等各路军阀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下,可在实战中,蒋委员长却愣是凭借高超的手腕,在各路军阀中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三五年混战下来,黄埔学生军已经茁壮成长为谁都不敢忽视的战力,各路军阀却得仰蒋委员长鼻息而生存了。 客观公正地说一句,孙大炮虽名义上是广州革命zhèngfǔ的领袖,其实就是个牌位,无论政治上还是军事上,孙大炮全都是碌碌无为,黄埔学生军其实就是蒋委员长一手打造,否则在诸多黄埔系的将领中间,蒋委员长也不可能拥有那么高的威信。 到了中原大战之时,蒋委员长的政治技巧更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番推心置腹便让张小六俯首帖耳,冯玉祥、阎锡山、唐生智先后都倒在了蒋委员长脚下,在军事上很少失败的李宗仁,最后也输了个莫名其妙。 徐十九当然没蒋委员长这本事,否则他也不会被第74军扫地出门。 但是收拾青龙寨、黑龙寨区区两三百号土匪,对于徐十九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要想真正收编两寨的土匪,分化才只是第一步,然后是拉拢,最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收编。 第16章川军溃兵 徐十九起了个大早,亲自带着第3大队的六十多个土匪开始跑cāo。 **只要没有战斗任务,早餐前就必定要跑cāo,近则五公里,远则二十公里,视部队的训情形而定,如果是新兵,训强度就要小一些,如果是老兵,强度就大得多,在**内部,其实并不存在老兵可以优哉游哉混日子的情形。 土匪自然没法跟正规军相比,两公里跑下来一个个就开始掉链子,不是这个拉肚子就是那个脚崴着了,这毕竟还只是一群野性未驯的!土匪,徐十九一下也不敢练得太狠,只好临时削减了训练量,又把队伍拉回了盘石寨。 盘石寨就在上次青龙寨群匪伏击小日本的地点,险峻虽不比青龙坪、黑龙冈,却是龙口县城、李家镇进入二龙山的唯一的通道,不从这走,那就得多走几百里,从北边的南陵县去绕道,或者就直接穿越茂密的深山老林,但这不是一般的军队能胜任的。 由于时间仓促,盘石寨暂时只搭了一排茅草屋,再在谷中辟了cāo场。 匆匆吃过早餐,六十多号土匪开始由鲁建帮带着训练拼刺,鲁建帮拿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站队列前讲解,底下的土匪有交头接耳闲聊的,有掏耳朵抠鼻屎的,也有抱着三八大盖看着鲁建帮发呆的,就没几个在认真听。 要不是徐十九特意地叮嘱过,鲁建帮只怕当场就要发作了。 看到鲁建帮拿群匪没有办法,高慎行便摇头道:“这些个土匪草寇,明显已经养成了懒散的恶习,温吞水训怕是不行,要按照我的意思,就该给他们来狠的,完成任务嘉奖,完不成任务狠狠惩罚,有敢炸刺的,杀无赦” “现在还不到时候。”徐十九摇了摇头。 这些土匪野性未驯丨一下练狠了就极可能炸刺。 虽说徐十九他们未必就怕了这区区几十号土匪,可好不容易才在二龙山站稳了脚跟,徐十九可不想就这样毁掉大好局面。 所以说,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徐十九道:“这些土匪靠不住,咱们还得有自己人才行。” 高慎行道:“算算时间,李牧也该回来了,就是不知道能带回来什么消息。” 十几天前,徐十九就安排李牧出去打探在龙口县、南陵县活动的各路武装,只要目的有两个,一是对二龙山南北两县的各路武装有一个认识,还有一个就是,徐十九希望能够找着几路**溃兵,然后把这些**溃兵吸收到二龙山来。 只有**,才有可能成为皖南抗日救**dúlì第十九支队的基石 青龙寨、黑龙寨的土匪名义上虽然已经变成十九大队的人马,可这只是个假象,要想冷二、疤二真正听命于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些土匪可狡猾着呢,你不给他们足够多的好处,或者不表现出足够震慑他们的实力,他们是绝不会乖乖听命的。 蒋委员长当初打压拉拢、分化瓦解各路地方军阀,也还有黄埔学生军托底,十九支队若没有嫡系部队,要整合龙口、南陵两县的各路武装就不啻于痴人说梦。 徐十九道:“这次李牧能有多大收获不敢说,毫无收获却不至于。” 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以及去年年底刚结束的武汉会战,几十上百个师的**被小日本打垮,这些部队的溃兵有些撤回后方进了收容站,有些却由于道路阻隔、消息不畅就留在了敌后,像川军,更有成建制滞留在敌后的。 所以,李牧怎么着也不至于毫无收获。 (分割线) 李牧还真有了收获,而且还是大收获。 十几天前,李牧离了盘石寨之后开始漫无目的往前走,龙口县属于皖南山区,境内遍布崇山峻岭,什么鲤鱼山、平顶山、老鼠山、马鞍山、荷花尖,大大小小数十山头,几乎每个山头都盘踞着土匪武装,也有**的溃兵,不过李牧在接触过之后便无奈放弃了,因为这些**溃兵已经完全废了,变得毫无斗志了。 一直到了离二龙山百多里外的狮子山,李牧又遇到了一股**溃兵。 李牧凭借着高慎行闲遐时传授的技巧,毫不费力从山后断崖摸上去,准备抓一个活口盘问一下这股溃兵的底细,结果竟然失了手,被他盯上的警戒哨个子虽小,身后却极灵活,李牧一击没能得手就再没了机会,被活捉了。 李牧只能自叹倒霉,结果却在山上遇到了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不是别人,就是曾经在龙首山下受过十九大队援手之恩的川军排长李双枪。 到后来李牧才知道,当初李双枪带着十几个弟兄离开十九大队之后,便踏上了追赶川军大部队的征途,可等他们好不容易追上大部队,正准备找军长潘文华去替饶师长伸冤时,才知道潘文华竟然已经让蒋委员长给撤职了。 尤其让李双枪怒不可遏的是,害死饶国华将军的元凶刘汝斋竟然成了他们旅的旅长,李双枪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残酷事实,带着十几个弟兄愤然脱离部队又转辗流落到了龙口县,路过狮子山时一伙土匪下山来打劫,结果反而让李双枪给剿了。 由于无处可去,李双枪便索性在狮子山落了脚,此后李双枪又陆陆续续收容了一百多号溃兵,其中有杨森第军的官兵,也有郭勋祺第50军的溃兵,甚至还有zhongyāng军的溃兵,中间也跟小日本干了几仗,不过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 得知徐十九就在二龙山落脚时,李双枪当即表示要来投奔。 李双枪跟徐十九的接触并不多,但是徐十九的能耐他已经在牛首山一战中见识过了,那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高级指挥官,甚至就连牛首山的整体防御方案都是他一手制定的,当初如果让徐十九来指挥南京保卫战,就绝不会打成后来那样惨。 再一个,徐十九对他李双枪和十几个老弟兄还有着救命之恩,徐十九已在二龙山扯起了皖南抗日救**的大旗,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应该来投奔。 第二天,李双枪就打点好行装,带着那一百多号弟兄上了路。 这会儿,李双枪的队伍已经到了李家镇外,就是当初徐十九他们落脚的地儿。 毕竟是日占区,要想不惊动小日本的jiān细,要想不招来小日本的打击,那就只能夜间行军,正是夜深之时,李家镇上却竟然还亮着灯,隐隐的还有狗吠声传过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李家镇上定然来了陌生人,而且人还不少 “好像是李三省家。”李牧来过李家镇一次,对这个本家还算有印象,当初鲁建帮还曾想杀他来着,却让徐十九给制止了,李牧同样对这个本家颇有好感,认为他虽然当了小日本的维持会长,却未必就是什么汉jiān。 李双枪也觉得奇怪,皱着眉道:“这深更半夜的,谁会没事跑来窜门?” “难道是大队长他们过来了?”李牧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十九大队残部虽然在盘石谷暂时落了脚,也从黑龙寨收编了一股土匪过来,但给养却紧缺,所以徐十九他们趁着天黑跑来李家镇找李三省借一点粮食,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啥子,徐大队长?”李双枪道,“那我们也赶紧过去。” 当下李双枪便带着一百多溃兵跟着李牧兴匆匆地往李家大宅而来,可是离李家大宅还有几百米时李牧却发现不对了,因为村口cāo场上竟然停放着好几辆卡车,还有六七个日本兵围着火堆团团而坐,一边喝酒,一边在说笑,火堆上还架着只鸡在烧烤。 在cāo场边缘,还有一个日本兵端着三八大盖在放哨。 第17章言家兄弟 “李三省,皇军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要想清楚了。” 看着萎萎缩缩的李三省,言三拳也渐渐有些不耐烦,这老东西看着胆小怯懦,其实口风紧得很,他在这套了半天话,愣是没问出一句有用的来,看来不给这家伙苦头吃,他是不会吐露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了。 “可,可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呀。” 李三省苦着脸,望向言三拳的眼神里有着莫名的恐惧。 言家村老言家,可是皖南有名的世家,世代以武传家,言三拳本不叫言三拳,只是因为十六岁上三拳打死了一头大牯牛,所以才有了三拳这绰号,时间一长就没人记得他本名,都叫他言三拳了,言三拳也颇喜欢这个名字,结果就这样叫下来了。 言三拳跟李三省一问一答时,旁边有个穿着西装的眼镜男在不停地给一个日军大尉做着翻译,那眼镜男的眉眼跟言三拳几分相似,只是要年轻英俊一些,这个家伙就是言家二少言无忧,年才刚从日本留学归来。 在留学日本时,言无忧就对小日本极有好感,觉得小日本哪哪都好,而他的母亲祖国却哪哪都不行,日军占领芜湖之后,言无忧很快就跟小日本驻军勾搭上了,甚至还鼓动小日本出兵占据了龙口县,然后就给小日本驻龙口的宪兵队长当起了翻译。 别看言无忧只是个小翻译官,可小日本由于语言不通,几乎事事都要倚重言无忧,所以言无忧一句话就可以定人的生死,年县城里的王大户因为言语上顶撞了言无忧几句,结果这小子就诬告王大户勾结**,转天就让小日本抄了家,王大户的老婆,两个小妾还有四个女儿全让小日本给糟蹋了,还在襁褓中的儿子也给杀了,王大户更惨遭大狼狗分尸,死得可谓极其悲惨,自打那之后,龙口县就再没人敢得罪言家。 再后来,整个言家都在言无忧的游下投向了小日本,言三拳更成了便衣队队长,领着由言家护院改编成的便衣队,替小日本四处杀人放火抢粮,可谓坏事做绝,这回言家兄弟领着大队日军找上门来,李三省又岂能不害怕? 看到言三拳对付不了李三省,言无忧便走过来恐吓道:“李三省,小寺太君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知道皇协军的刘麻子不?” “知道,知道。”李三省连连点头。 刘麻子原本是龙口县警察局的局长,言家老二领着小日本打进城时,龙口县县长、保安团团长还有五百多名官兵全部壮烈殉国,刘麻子却带着下警察投了敌,然后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协军龙口警备旅的旅长,在龙口县也算一号人物。 言无忧狞笑了笑,又道:“刘麻子因为阳奉yīn违,上次皇军进剿二龙山时故意带着部队落在后面,结果连累皇军吃了败仗,早几天前就已经让小寺太君给砍了” 李三省脸上抖了抖,心里却想,刘麻子作恶多端,死了才好,最好小日本把你们言家兄弟也砍了,省得再做恶。 言无忧yīn着脸道:“连刘麻子这样的人物,小寺太君砍也就砍了,所以要杀你就跟杀只鸡毫无区别,你要是个识相的,就赶紧把你知道的都出来,大约半个月前,在你家呆了一晚上的那伙**究竟有多少人?他们又是什么来路?” “可,可我真不知道啊。”李三省心里害怕,可他真是不知道,又不敢瞎,万一要错了再让小日本查出来,麻烦更大,因为那时小日本就会怀疑他跟**真有联系,他是在跟**窜通起来对付他们。 “李三省,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言无忧也不耐烦了,上回小日本进剿二龙山失利,一家伙损失了两个小队,在整个皖南都引起了震动,自打日军进占龙口,就没吃过这大亏,据连第ll军司令官冈村宁次都发了火,把dúlì混成第14旅团的旅团长藤堂高英叫训丨了一顿。 藤堂高英回过头就逼着龙口县的宪兵队长北岛切腹自杀了,然后又派了小寺过来当宪兵队长,这个新来的宪兵队长是从第10沛团调过来的,对言家也不像原来北岛队长在时那般客气,上任后头一件事就是勒令言三拳查清二龙山惨败的原因。 言三拳费了好多劲才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李家镇,结果从一个无赖口中得知,就在日军兵败二龙山的头天晚上,李三省家曾经来过一群不速之客,那无赖半夜偷偷起来,本来想李三省家的后园偷南瓜,结果就无意中撞见了。 言三拳如获至宝,当即报告给了小寺队长。 小寺队长当即派出一个中队保护言家兄弟前来李家镇,小日本所以兴师动众,也是因为二龙山一仗给打怕了,因为不知道山上**的底细,担心派兵少了又给一口吞了,所以才派了整整一个中队过来,装了整整六辆运兵卡车。 为了不惊动**,小日本甚至还是趁天黑之后过来的。 言家兄弟没想到,最让人担心的**没来,可李三省的口风却比想象中还紧,两兄弟轮翻上阵嘴都快于了,李三省却还就是那一句,啥也不知道,李三省是真不知道,可是言家兄弟却绝然不这么想,**半夜三更过来找你,你不知情,鬼才相信 言无忧只能使出杀镜了,yīn恻恻地道:“李三省,听你有个女儿在上海读书,前几天才刚从上海回来,没错吧?” 李三省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煞白,颤声道:“你你你,你想于吗?” 独生女儿李玉仙是李三省的骄傲,更是他的心肝宝贝,为了这女儿,李三省三十岁上死了老婆就再没续过弦,更因为疼女儿,李三省省吃俭用把她送大上海,让她在教会学校念新学,李三省不为啥,就为女儿高兴。 现在言无忧把主意打到女儿头上,李三省顿感整个世界都快要塌了。 李三省眸子里流露出来的绝望和恐惧让言无忧感到一丝残忍的快意,当下不无得意地道:“李三省,皇军可不像我这么好话,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把你知道的都出来,你若再敢不知道,皇军并不介意拿你女儿快活快活。” “别别加,我,我……”李三省终于崩不住了。 言无忧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便给言三拳使了个眼色。 言三拳便走上来唱起了红脸,和颜悦色地道:“李三省,你要早这么配合多好,非逼着我们拿你女儿做威胁,真是何苦来哉,其实大家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愿把事做绝,传扬出名声不好听,对吧?现在跟我,那天来的到底什么人?” “**。”李三省颓然道,“我不太确定,但那应该就是**。” 言三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马?” “这我就真不太清楚了。”李三省苦笑道,“当时进我们家的只有十几个人,有几个女娃还有老头和小孩,至于镇外还有没有他们的人,我就真是不清楚了,他们在我这儿就吃了一顿宵夜,天亮前就离开了,也不知道了哪里。” 言三拳脸又拉了下来,沉声道:“你的都是真的?” “真的,全都是真的。”李三省连连点头,赌咒发誓道,“我要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无全尸……”完了,李三省又流着眼泪哀求言三拳道,“言爷,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你行行好,放过我们家玉仙吧,求您了。” “行了,让你女儿乖乖呆房里,别到外面来晃。”言三拳不耐烦地挣开了被李三省扯住的衣袖,倒不是动了什么恻隐之心,白了是排外心理作祟,作为一个中国人,言三拳也实在不想看到中国女人被小日本糟蹋。 第18章李玉仙 然而,言三拳话音刚落,一个窈窕的倩影就俏生生地进了客厅,同时一个悦耳的声音也传了进来:“爹,家里来客人了呀?” 言家兄弟、小寺队长还有他的副官、两个警卫闻声回头,然后同时被震了一下,只见走进来的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那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甚至美到了无法形容,那个小寺队长还算好,言家兄弟和几个日本兵却看得眼睛全都直了。 李三省却是连死的人心都有了,我的宝贝女儿呀,你乖乖待里屋多好,于吗非跑外面来呢?这下好了,小日本还能放过你? 李三省原以为接下来就该是小日本连声哟西叫着,抢上前来撕扯他女儿的衣衫,若真到了这一步田地,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跟狗日的小日本拼了,哪怕是死,也定要保住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哇。 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的宝贝女儿竟向那小日本的什么队长鞠了一躬,然后叽里呱啦地说起了鸟语,这,这是怎么说的?宝贝女儿什么时候学会小日本的鸟语了?再扭头看看同样的笑容满面,同样的连连鞠躬的那小日本队长,李三省顿时间有些凌乱了。 小寺的心情却非常好,他绝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一个赏心悦目的中国美人,而且还是一个对日本文化颇有好感并且精通日语的中国美人,尤其对方认为日本对中华古文化的继承和保护做得要比中国好,这点更是得到了他的认同。 八年抗战,中国不知道有多少妇女惨遭日军暴行,但必须要指出的是,那大多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基层军官以及士兵所为,那些受过高等教育、上过陆军士官学校甚至陆军大学的中高级军官,平时还是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的。 既便同样的满肚子男盗女娼,他们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 小寺少佐前年才刚刚从陆军大学毕业,出身于武士世家并且受过良好教育的他,当然不可能做出那种焚琴煮鹤的事情来,如果看见一个漂亮的中国女人就要像只发情的狗,扑上去施以暴行,这简直就是大煞风景。 美人,是用来赏玩的,而不是摧残的。 中国美人很善于交际,小寺少佐也很乐于跟她交流,他们从中国古代侠客跟日本忍者之间的关系,一直讨论到了两国佛教的差别,甚至还说到了徐福率三千童子东渡扶桑,看着两人在那滔滔不绝进行交流,李三省和言家兄弟有些傻眼。 言家兄弟知道李三省有个女儿,却不知道如此漂亮,而且还会日语。 尤其是言家二少言无忧,他虽然在日本留学有四年,日语也算精通,可是跟面前这个美人比起来,那就差得太远了,尤其这美人对日本的文化也有着相当研究,这一点他就更加的自愧不如,言无忧甚至有些嫉妒美人跟小寺之间的沟通。 言谈之间小寺说到他收藏了一幅王羲之的书法真迹,李玉仙便说道:“小寺桑,我可以到你那里一睹王羲之的书法真迹吗?” “当然。”小寺风度翩翩地道,“李小姐能来,那是我的荣幸。” “哈依。”李玉仙连连鞠首,喜不自禁地道,“改天我一定前来拜访。” 小寺正yù趁热打铁今天就邀请李玉仙前往宪兵队,一个通讯兵忽然匆匆走进来,将一封电报递过来,小寺看完电报之后脸色立刻就变了,当下顾不上邀约李玉仙去宪兵队,而是有些抱歉地道:“李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恐怕得先告辞了。” 说罢不等李玉仙有所表示,小寺又对言家兄弟道:“马上回宪兵队。” 言三拳听不懂日语,拿眼睛去看言无忧,言无忧愕然问道:“太君,**的事?”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眼下我们有更紧急的任务。”说罢小寺扬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往外一挥,沉声道,“开路,开路” 临出门之前,小寺还不忘向李玉仙微微躬身表示歉意,李玉仙报以微笑。 言家兄弟虽满头雾水,却也不敢违背小寺的命令,屁颠屁颠也跟着走了。 看着几个小日本还有言家兄弟鱼贯出了大门,李三省赶紧跑过来把大门给关上,然后转身直勾勾盯着自家宝贝女儿李玉仙,黑着脸问道:“玉仙,刚才怎么回事?” 李玉仙惑然道:“爹,你说什么呀,什么刚才怎么回事?刚才怎么了?” “我是问你,你怎么会讲小日本的鸟语?”李三省气得跺脚,脖子都粗了。 “在上海学的呀,女校有个日本藉教师,我平时没事就跟她学习日语会话。”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你,我送你去上海读书,是让你去学新学,不是让你去学小日本的鸟语,还跟个小日本的军官眉来眼去的,你害不害臊?”李三省气不打一处来,他疼爱女儿不假,却不代表就毫无底线,毫无原则。 “爹,你胡说什么呀,什么眉来眼去的?”李玉仙不高兴了。 “我有胡说么?我有胡说么?你刚才可不就跟那小日本眉来眼去的?” “才不是呢。”李玉仙冲李三省翻了翻白眼,转身蹬着红色小皮鞋走了。 李三省对自家的宝贝女儿毫无办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跺着脚哀叹:“哎哟,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啊。” 李三省却没看到,李玉仙在转过身去的时候,俏脸上便流露出了一丝歉疚之色,有些事情她只能瞒在肚子里,却无法跟父亲说。 (分割线) 罗家湾19号,军统甲室。 戴笠一下就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前来汇报工作的毛人凤有些不敢正视戴笠吃人的眼神,小声答道:“上海那边的工作出了一点纰漏,这批药品运出上海不久小日本就嗅到了异味,然后出动海军加强了对长江航道的巡逻封锁,不得已我们只能改走陆路,结果在龙口让一伙土匪给劫了。” “毛人凤,让我说你什么好?”戴笠怒火中烧,瞪着毛人凤恨声道,“你知不知道那批药品有多重要?这可是奎宁水啊,去年因为缺奎宁,九江、德安战场死了多少将士你又不是不知道,眼看着这天又要热起来,你让江西战场上的几十万**怎么办?” “卑职无能,请局座责罚。”毛人凤有些沮丧,这事都怪他有些大意了。 药品起运之前,军统上海站站长王天木曾提醒过毛人凤,李士群、丁默邮相继投靠日本人之后,对军统已经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尤其是丁默邮,从民国13年开始就是国民党zhongyāng组织部调查科科长,可谓秘密战线上的老前辈,号召力极大 可毛人凤却没把王天木的警告当作一回事,认为这不过是王天木变相向chongqìng索要活动经费的借口,仍决定使用原先的交通线运输药品,最后果然就让丁默邮嗅到了气味,虽说这批药品暂时还没有落入小日本手里,但眼下已经失陷在日占区却是不争的事实。 “责罚,责罚,责罚有用吗?”戴笠敲敲桌子,没好气道,“我就把你毙了,能换回那几十万美金的奎宁?我要的不是责罚,我要的是奎宁,是奎宁我不管你怎么办,偷也好抢也罢,你必须把这批药品给我弄回来” 毛人凤啪地立正,大声应道:“是” 训丨了毛人凤一通,戴笠的气也消了,想想又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张表格递过来,郑重其事地道:“行动处刚刚在龙口县建了个联络站,这是龙口联络员的代号以及密电码,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跟他联络,让他配合你行动。” 第19章药品 夜色中,李牧、李双枪目送着小日本的车队沿着乡间土路逐渐远去,脸上都露出了困惑之色,这不符合逻辑啊,小日本深更半夜的过来,屁事没于就又回去了?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拜访李三省?那也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 “龟儿子的,小日本这唱的哪出啊?”一个川军老兵小声嘀咕一句。 李双枪从藏身的田梗后面站起身来,跟李牧说:“要不把李三省抓来问问?” 李牧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小日本深更半夜到李三省家,然后又走了,李三省怎么都洗脱不了通敌的嫌疑,李牧甚至开始为之前的想法而感到羞愧,现在看起来,李三省还真就是个汉jiān,当初真该听花和尚的,把他毙了。 不过现在毙了这狗汉jiān也为时未晚。 当下李牧也跟着站起来,沉声说道:“走。” (分割线) 小寺队长带着宪兵队的大队人马匆匆返回龙口县城时,特高课课长石田早已经在宪兵队司令部等了好半天了。 这里所说的特高课并非指直属于内务省的特高课,而是广大日占区广泛设置的一个特务机关,抗日战争时期,宪兵队就相当于警察局,而特高科差不多就是警察局里的刑侦科,当然了,特高科还肩负着搜集情报、监视伪高官、策反诱降、侦捕审讯等极其繁重的任务,是日伪统治下一个不可或缺的暴力机构。 石田的特高课名义上隶属宪兵队,其实却是dúlì办公。 石田的军衔更是跟小寺平级,都是陆军少佐,只不过,小寺纯五郎是从陆大毕业的天保钱组,而石田次男却是个无天组,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小寺纯五郎明显是前途无量,到宪兵队也只是锻炼,不久之后肯定就会获得晋升。 石田更从私人渠道得知小寺出身于武士世家,所以时时处处都会请示小寺,特高课也成了宪兵队事实上的下属机构。 “石田桑,事情知道了吧?”小寺年轻气盛,却真把石田当成了自己部下。 石田在伪满洲国于到四十好几岁才混上少佐,棱角早已经被磨平了,所以并没有因为小寺的盛气凌人而生气,脸上神情反而变更加恭敬,重重鞠首道:“哈依,我们特高课也已收到派谴军司令部电报,**有一批药品进了龙口。” “哟西。”小寺握紧拳头,狞声道,“这批药品必须夺下” 作为一名刚从第10沛团调过来的陆军少佐,小寺纯五郎太清楚这批药品的价值了,这不仅仅只是几十万美金的事情,而是决定着成千上万名**官兵的生命,夺了这批药品,**将至少多增加十万人的伤亡。 **每增加十万人的伤亡,就意味着日军可以减少至少上万的伤亡,这对于兵力已经捉襟见肘的帝国来说,不啻于雪中送炭,尤其在既将进入夏季的情形之下,再加上现在南昌会战也已经拉开序幕,这批药品的重要性就尤其凸出了。 “小寺阁下请放心,这批药品既然已经进了龙口,就别想再出去了。” 在小日本的军队里,阁下这个敬称不是随便叫的,只有大佐级别以上的高级军官才有资格被人称呼为阁下,小寺纯五郎只不过是个陆军少佐,自然是没资格的,也就石田为了舔小寺的腚眼才这么叫 被人称呼阁下,小寺很是受用,当下指示石田道:“石田桑,特高课的特工必须连夜行动起来,在全县进行地毯式的排查,我会让便衣队配合你们行动,一旦发现了蛛丝马迹则立即上报,我会带着宪兵队随时支援。” “哈依。”石田重重鞠首,转身去了。 片刻后,十几辆边三轮摩托便轰鸣着驶离了宪兵队司令部,每辆边三轮摩托车上都坐着三个日本兵,后面还跟着几个跨骑洋车的便衣队队员,言家兄弟也跨骑着洋车跟在边三轮摩托后面吃灰,心里却在骂娘,这大半夜的唱的哪出啊? (分割线) 石田带着特高课的特工在便衣队的配合下,地毯式排查龙口县境内哨卡、码头以及各个隘口时,李牧也开始了对李三省的审讯。 小日本一走,李双枪便带兵控制了李家镇。 望着面前这张年轻的依稀还有些印象的脸,李三省心里在一个劲的叫苦,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小日本前脚才刚走,**就又过来了,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左右不是让小日本给杀了,就是让**给毙了。 想到这关节,李三省便一个劲地哀声叹气。 “你再叹气也没用,别他娘的装出委屈样。”李牧拿手中盒子炮的枪口顿了顿桌面,厉声喝问,“说,小日本深更半夜的到你家于吗了?” 李三省双手扰在袖里,身体往后面缩了缩,小声回答道:“没,没于啥,就问了问上次你们来李家镇的事情,问我你们有多少条人枪……” “你胡说”李牧怒道,“上次我们来是在凌晨,根本没人看见,小日本又怎么会知道我们来过李家镇?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向小日本的告的密?” “长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有告密。”李三省吓得双手连摇。 李牧闷哼了一声,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把我们的情况告诉小日本?” “这个,那个”李三省目光闪烁,支吾着回答不上来,李牧便喀嚓一声将盒子炮的机头张开来,李三省吓得一骨碌跪在地上,连声哀求道,“长官,我这也是没办法,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我不说小日本就要杀我全家。” “你说了,我们**就不杀你了吗?你这个狗汉jiān” 李牧当即把枪口对准了李三省脑门,杀汉jiān他还真不会手软。 “住手”不过没等李牧扣下扳机,一个清脆的声音就喝住了他,李牧、李双枪闻声回头,只见一个漂亮的女娃已经昂然直入,两个川军溃兵跟着她走进来,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尴尬,显然刚才没拦住这女娃让他们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 “作为一名中**人,你却拿枪口对准中国百姓的脑袋,你不觉得羞愧吗?你们军人的职责是保护百姓,可刚才小日本来李家镇时,你们又躲在哪?”漂亮女娃走到李牧面前,紧盯着李牧眼睛问,“现在小日本走了,你们倒出来抖威风了?” 李牧、李双枪被李玉仙责问得哑口无言,刚才他们还真就躲在镇外。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小日本真在李家镇烧杀掳掠,把屠刀对准镇上的无辜百姓,李双枪和他手下一百多号溃兵也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虽说在战场上早已经吃惯了败仗,可川军毕竟还是那支川军,这点儿血性还是有的。 “不敢跟小日本去拼,却把威风撒到老百姓身上,我都替你们感到脸红。”李玉仙的言词辛辣而又大胆,“你们还是带把的吗?” 李双枪拿眼睛看向李牧,他现在心里觉得臊得慌。 李牧却红着脸在那分辩:“可,可他是汉jiān,汉jiān就该死” “饭可以乱吃,话最好别乱说。”李玉仙反唇相饥道,“你说我爹是汉jiān,证据呢?就因为我爹跟小日本说,前几天你们来过我们家,有十几人,这就算背叛国家了?我爹不这么说难道让小日本把整个李家镇上千口人都屠了?” “那也不能说,小日本来了你们可以躲。”李牧还不肯服软。 “躲?说得轻巧,你们拍拍屁股就能走,可我们往哪走?”李玉仙嘴角露出一丝饥讽之色,说道,“往沦陷区躲,还是往大后方躲?大后方真就是大后方,真就安全么?谁知道转天你们**不会又跑了?” 这次李牧也被说得哑口无言了,面前这女娃不仅言词凌利,更关键的是,她的话击中了**软肋,不管怎么说,自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以来,**便一直在往后溃败,华北、华东以及中原的大片河山已经沦陷敌手,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双枪扯了扯李牧衣袖,示意他赶紧走,李双枪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了。 李牧闷闷地跟着往外走,临出门前才转身回头,忿忿然说道:“跟你澄清一个事,我们不是**,我们是皖南抗日救****是在溃退,可我们皖南抗日救**却在进攻,我们现在已经打回龙口县了。” 第20章军统 望着几个**灰溜溜地出了门,李玉仙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之色,明明是**,却非说自己不是**,还说什么皖南抗日救**?皖南除了土匪会道门武装,就只新四军,从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支皖南抗日救**? 李三省关了大门回来便直勾勾地望着自家女儿。 对于这个刚从大上海回来的宝贝女儿,李三省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当他面对小日本或者**时,全都是战战兢兢的,可他这宝贝女儿倒好,跟个小日本谈笑风生,跟**也敢于据理力争,这已不像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家了。 直觉告诉李三省,他这个女儿有问题。 李玉仙发现老爹神情有异,便愕然问道:“爹,你这么看着我于吗?” 李三省道:“我就得看着你,可不能让你跑去向小日本告密,这些**不好惹,前阵子在盘石谷一家伙就灭了两个小队,小日本护不了你。” 皖南抗日救**在二龙山盘石谷一家伙灭了小日本百多号人,消息早已经传遍远近十里八乡,李三省又焉能不知?这伙**人虽不多,杀小日本却着实不含糊,他们连小日本都不在乎,杀起汉奸来就更不会手软。 所以,李三省还真怕宝贝女儿去跟小日本告密。 李玉仙不无错愕地道:“爹你胡说什么呀,我于吗要去告密?” 说罢李玉仙就过来要拨开李三省,李三省却不让,连声说道:“闺女你就别骗爹了,爹打小看着你长大,还能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出这个门,还有爹得说你一句,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会几句鸟语,就跟言家老二一样成了小日本的走狗。” “爹”李玉仙跺了跺脚,嗔道,“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要回房睡觉走开啦” 女儿的声音拉长了腔调,李三省刚才那股坚决劲顿时间不翼而飞,李玉仙只轻轻一便将李三省拉到了一边,然后李玉仙便径直出了客厅,出客厅后她却没回自己闺房,而是穿过后院从小门离家走了,也不知道这黑灯瞎火的于吗去了。 看着宝贝女儿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李三省便在那跺脚长叹:“还说不去找小日本告密,还说不去找小日本告密,唉,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那皖南抗日救**可不好惹,真不好惹啊……唉,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女儿?” 李玉仙并没有如李三省想象中那样连夜去向小日本告密。 离了自己家之后,李玉仙便摸黑到了镇外一栋独门小院,用手压着门上铁环轻轻叩了三下,停一下又叩三下,遂即紧闭的大门便无声无息地打开来,一穿着粗布长衫、戴着宽檐礼帽的年轻男子闪出来,李玉仙便低头走了进去。 李玉仙进去之后,那年轻男子却没马上跟进去,而是站在大门外对着四周警惕地扫视了好几遍,确定没什么异常之后才走回去关上了大门。 事实上,这里便是军统局在龙口刚刚建立的联络站。 李玉仙穿过院子,直入大厅,然后又一个同样装束的年轻男子打着手电迎上来,向着李玉仙低低喊了一声头,李玉仙轻轻颔首,那年轻男子便走过去移开了一个古玩架子,后面露出一道暗门,灯光从里面漏出来,一个年轻女子戴着耳麦正在发报机前侦听电讯号。 如果李三省跟着过来,他一定会大吃一惊,他的宝贝女儿敢情还是一个大人物。 事实上,早在上海读女校时,李玉仙就已经秘密加入了蓝衣社别动队,并且还因为外貌靓丽成为了重点培养对象,此后更因为表现优异成为了别动队的高级特工,这次军统要在龙口设联络站,出身龙口县的李玉仙便成了站长。 打手电的年轻男子跟着进来,从里面将古玩架复位,然后才过来跟李玉仙说道:“头,刚才我们都担心死了,你没事吧?” 李玉仙神情冷浚,淡然说道:“没事,这点儿小事我还应付得过来。” 那年轻男子却明显很关心李玉仙,又接着问道:“后来的那群人,好像是川军?” “是川军,不过他们自称是皖南抗日救**。”李玉仙这次过来,就是想向上级报告这件事,在龙口县竟然有一支川军小部队打出了皖南抗日救**的旗号,事情虽不大,却属于明显异常事件,是必须向上级报告的。 跟小日本的特高课一样,军统在各地的联络站也肩负着多重任务。 对于军统来说,最首要的任务当然是搜集小日本的情报,汇总到重庆罗家湾16号之后进行统筹筛选分析,从中找出用的情报支持正面战场的抗战,除了搜集情报外,就是暗杀叛军投敌的汉奸特务,尤其是汪精卫、陈公博、周佛海这样的大汉奸。 为了对付军统,汪伪政府也组建了76号,军统跟76号之间的猎杀与反猎杀贯穿了整个抗战的中期和后期,双方在秘密战线上反复绞杀,其惨烈丝毫不亚于正面战场,其实到了抗战中后期,军统的主要任务就是暗杀。 当然,在有八路军、新四军活动的区域,军统还肩负有一项秘密任务,那就是临视**的动向,尤其是武装力量的扩张,尽管眼下国共两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但这并不意味着国民党就对**完全放松了警惕。 事实上,蒋委员长就连睡觉都对**睁着半只眼,对于自己的政治对手,蒋委员长有着超乎想象的敏锐嗅觉,从政治上,诸如冯玉祥、阎锡山甚至李宗仁之流,全都不足以对他蒋某人构成威胁,唯独**和**能对他构成威胁。 李玉仙怀疑这个所谓的抗日救**跟新四军有瓜葛,所以必须要上报。 李玉仙把自己要上报的内容写在纸条上,正要吩咐报务员转译发出时,那报务员却忽然摘下耳机,扭头跟李玉仙报告:“头,16号呼叫。” 16号就是罗家湾16号,也是军统总部所在地。 李玉仙做了个接听手势,女报务员便赶紧重新戴上耳塞,一边仔细聆听,一边用铅笔在抄纸上写下一行行的点划符,接收完了最后一个电讯号之后,打开抽屉拿出个小本,却是军统专用的密电码本,军统专用的密电码不见得有多复杂,更换频率却非常快,这样就能有效避免被敌人破译而泄露机密 对照着密电码,天书一般的点划符就神奇地转化成了一段一段的文字。 看到李玉仙看完电报之后脸色顷刻间阴沉下来,旁边那年轻男子问道:“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玉仙点点头,沉声道:“那批药品出事了。” “什么?”年轻男子顿时脸色大变,李玉仙率领的这个小分队半个月前才刚从上海过来,当然是知道这批药品的,这批药品可是用南洋华侨募集的捐款从美国购买的奎宁水,是专门为了今年夏季而准备的,一旦被劫,后果将不堪设想。 去年夏季,九江、德安战场爆发大规模的疟疾,数以万计的**将士没倒在战场上,却倒在了病床上,疫情最严重时,每天都是上千具尸体被深埋或者火化,这些惨况虽没有见诸于报端,可对于秘密战线上的人来说并非什么秘密。 李玉仙走到角落,从火炉上拿开正烧着的水壶,将电报扔了进去,看着写满字迹的抄纸在炭火中化为了灰烬,李玉仙才重新将水壶搁回去,然后抬头望着年轻男子以及坐在发报机前的年轻女子,说道:“16号指示我们,必须尽快查清这批药品下落,然后配合总部派过来的别动队将这批药品安全运回大后方。” 第5卷第21章川军来归 盘石谷,此刻正沉浸在静谧的夜色当中。 临时搭建的茅舍营房内,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第3大队的六十多号土匪大多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一间茅屋里有隐隐的灯光漏出来,曹娇、于 第22章耍心眼 在青龙寨,徐十九跟冷二喝酒一直喝到了第二天凌晨。 李牧带着李双枪他们到达盘石谷时,徐十九跟冷二还在喝着呢。 青龙寨上次让小日本一把火给烧了,不过储藏给养的山洞却没被发现,所以大部份的物资都得以保存,再加上二龙山走兽不少,昨天冷二才刚带人打了两头野猪,所以这次徐十九上山,冷二能大鱼大肉大碗酒的招待他。 不过说到底,冷二还是想用酒肉堵住徐十九的嘴,让徐十九免开尊口。 这些个积年老匪都狡猾着呢,徐十九前脚刚上山,冷二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不过徐十九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不管是大碗酒,还是大块肉,徐十九都来者不拒,可一直喝到了凌晨,陪酒的几个中队长小头目都已经溜桌子底下去了,冷二也已经喝得醉熏熏的都快要躺下了,徐十九却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看着东倒西歪的几个小头目,徐十九心中暗笑,冷二想灌醉他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早在闽变之后刚到上海时,他就发现自己对酒精免疫,在交际场上无论喝多少酒都不会醉,也因此闯出了海量的名头。 在认识俞佳兮之后,徐十九才知道自己体内有一种能够分解酒精的酶要比平常人多,酒精进入肝腑后很快分解,所以才不会醉,但俞佳兮同时也告诉他,既便不醉喝酒太多也同样会伤害肝脏,之后徐十九就很少豪饮了。 想到俞佳兮,徐十九内心便又隐隐作疼,当下端起海碗一饮而尽。 “好,爽快,徐支队长,老徐”冷二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斜着醉眼,一边还拍着徐十九的肩膀说,“我冷二闯荡江湖这么些年,还真没服过什么人,可唯独你,没说的,咱冷二服你,真服,来,咱们兄弟再于一碗,于” 冷二端着大海碗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结果腿一软就滑地上了,徐十九走过来一看,冷二早已经醉成烂泥了,就这片刻功夫,呼噜都打得山响了,摇摇头,徐十九从怀里摸出一张写好的借据,拉过冷二的手沾上准备好的印泥摁了个手印。 等冷二一觉过来,太阳都到中天了,一边嘀咕着我怎么睡地上了?一边爬起身来,结果看到几个中队长也横七竖八躺桌子底下,再回过头一看,徐十九垫着他的虎皮睡正香,似乎是被冷二给惊扰到了,徐十九也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冷二,现在什么辰光了?”徐十九揉揉眼睛,问。 冷二从窗户探出头去看看日头,又缩回来答道:“估计十二点过了。” “都十二点过了?下山的路可不好走,赶紧的,点几个人挑上家伙跟我下山。”徐十九一边说着一边爬起身,又上前挨个把躺桌子底下酣睡的几个中队给踹醒。 “挑家伙,下山?”冷二这才想起来正事,徐十九这回上山是向他讨装备来的,当下开始装傻,说道,“支队长,你说啥?” “冷二,你该不会是想耍赖吧?”徐十九又岂能不知道冷二什么心思?当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借据,递到了冷二跟前说道,“你瞧,借据上白纸黑字全都写着呢,这红手印你也按了,可不兴耍赖,否则也别当这个大队长了。” 望着摁了红手印的借条,冷二有些傻眼,待回过神来给了自己一耳光。 醉酒误事,醉酒误事啊,不过借条上手印都摁了,冷二也不好反悔了,当下让叶老咪去山洞里领了两挺歪把子外加一箱子弹,一边还不忘反复跟徐十九絮叼着:“支队长,这可是咱们第l大队借给第3大队的,是借,不是给啊,以后得还的。” 徐十九一边往外走一边不耐烦道:“瞧你那点出息?就这两条破机枪一箱子弹,就当个宝似的,你藏山寨里会下崽还怎么着?我告诉你,眼界放宽些,区区两条机枪算啥?等将来咱十九大队还得闹个炮兵大队,大炮,见过没有?” “大炮?”冷二撇撇嘴道,“咱上次不就缴了好几门?也不怎么的。” “你懂个屁,那也叫大炮?那叫掷弹筒好不?真正的大炮,大口径,这么大”徐十九张开左右拇指跟食指,合一起比了比,接着说道,“十几公厘口径,一发炮弹过来就能炸一个大坑,落在你身边,就找节完整的手指都难了。” 冷二听了眼睛发直,问道:“大炮真这么厉害?” 叶老咪和几个头目想象着徐十九描绘的炮击情形,一个个脸色都有些泛白。 徐十九道:“十几公厘口径还只是野战炮,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大炮,口径超过三十公厘的大口径舰炮,那才一个厉害,一炮过来就能削平一座山头,像青龙坪,两发炮弹打过来基本上就炸平了,还有更厉害的,不过那就是重磅航弹了。 冷二眼里流露出期待之色,问徐十九道:“支队长,咱们今后真能有这样的大炮?” 徐十九道:“十几公厘口径的野战炮恐怕是不好搞,不过七八公厘口径的步兵炮、迫击炮搞几门还是不成问题的,咱们十九支队早晚会有炮兵。” 冷二迫不及待地说道:“支队长,到时候你可得给咱也闹几门。” “你第l大队是不是我十九支队的部队?”徐十九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冷二,又道,“我徐十九会亏待自己的弟兄?” “那是,嘿嘿,那是。” 一路无话,一行人赶到盘石谷外时已经是日头搁岗了。 看到满山谷正在砍伐树木、搭建营房的川军官兵,冷二和随行的十几个青龙寨土匪都有些傻眼,这些人明显不是第3大队的土匪,就黑龙寨那群土匪,隔几里地都能认出来,可眼前这伙**无论形象还是气质,都跟3大队的土匪截然不同。 “这咋的,十九支队的大部队过来了?”冷二扭头望向徐十九。 徐十九心里已经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脸上却莫测高深地说道:“这哪是大部队,不过是一个先谴连,大部队还在后头呢。” 说完徐十九便将冷二撇在身后,大步走进了盘石谷。 高慎行早已经带李双枪迎上来,看到是李双枪徐十九顿时大喜过望,他猜到了这多半是李牧搜罗来的**溃兵,却没想到竟还是成建制的川军,而且还是李双枪的部队,对于李双枪徐十九同样印象深刻,正是李双枪和手下十几个老兵,正是牛首山下那场拼刺,改变了徐十九对川军的一贯印象。 “李连长” “大队长” 徐十九、李双枪同时伸出右手握住对方左臂,来了个握手礼,又同时伸出左拳在对方胸口捶了一拳,然后相视哈哈大笑。 笑完了,徐十九又问:“兄弟,你怎么不在川军于了?” “别提了,我们师座死得多冤?军座就说了几句公道话,竟然就被唐二瘟给撤职了,在那实在是憋屈,老子一怒就不于了。”说完了李双枪也反过来问徐十九,“大队长,你怎么也不在74军于了?74军现在可牛了,小日本都怵的三五部队啊” 徐十九道:“说来惭愧,我让74军给扫地出门了,老高他们都是受了牵累。” “啊?”李双枪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间接不上话,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就74军那样的部队,我们还不稀呆。”高慎行插进话来说道:“74军再牛,可曾打过几个像样的胜仗?就说万家岭,别看灭了小日本一个师团,可自身伤亡又有多少?第58师为了堵住缺口,几乎整师拼光,第5沛虽说拿下了张古山,可最后又剩下多少人?还好意思说大捷,充其量也就是惨胜,一场惨胜就吹上了天,以前吃的那败仗呢?不说了,说起来我都脸红,在**打仗那叫一个憋屈,我他妈都快憋屈死。” 徐十九说道:“74军以前老吃败仗,不是因为不会打仗,而是因为上面不会指挥,无论是淞沪会战还是南京保卫战,要指挥好了,能打成那个熊样?” “这话我赞同。”李双枪连连点头道,“也就蒋光头那哈儿,才会放着国防线不守,却非把几十上百个师调上海市郊去跟小日本拼,临了都下令撤退了,瓜娃子还要出尔反尔,弟兄们的心气都给让他给闹没了,打的什么仗?” 眼看话题又要绕到老蒋身上,可讨论这个实在没多大意思,徐十九赶紧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了,李连长,带我去见见弟兄们。” 第23章第5大队 李双枪和一百多川军溃兵在盘石谷安顿了下来,徐十九给了个第4大队的番号,李双枪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大队长。 有了第4大队一百多身经百战的老兵,徐十九就考虑着要弄出点动静了。 不只是为了弄出动静宣告**的存在,更为了获取物资给养,说白了吧,供养小两百号人也是个巨大的负担,青龙寨虽然还有些粮食,也拿出其中一部份给盘石谷,但这点儿粮食根本撑不了太久,徐十九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这天晚上,徐十九正就着油灯研究龙口县地图,想着怎么打好这第一仗,高慎行忽然抱着他的改装步枪走进来,又一屁股坐在徐十九对面。 徐十九头也不抬问:“你不说要跟李牧去狩猎么?” 高慎行跟李牧经常会在夜间外出狩猎,一来弄点野味改善一个伙食,二来还可以借机训练李牧,正是在高慎行近乎残酷的训练下,李牧身手才逐渐变厉害起来,现在虽然还比不上高慎行,却也差不太多了。 “老徐,我不想于了。”高慎行一开口就吓了徐十九一大跳。 “你说啥?”徐十九霍然抬头,望向高慎行的目光顷刻间变得冷冽。 遂即徐十九的眼神变缓和下来,黯然道:“你也想去投奔**了?” 高慎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岔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要走,我是说,我不想当第3大队的大队长了,还是让花和尚当这个大队长吧,他比我更合适,至于我么,我想从各个大队挑选出一批人,专门训练他们进行特种作战。”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徐十九松了口气,只要不走就好。 高慎行道:“我想这个其实已经很久了,只是以前时机不成熟,因为在正面战场上,特种部队的作用比战斗部队强不了多少,训练难度、成本却要大得多,所以不合适,可现在咱们已经深入敌后,特种部队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几个人的小部队,怕是很难有什么用吧?”徐十九虽然也涉猎过西方的军事著作,可对于现代特种作战却知之甚少,更不可能知道,特种部队的作用甚至是战略级的有时候特种部队一次小小的出击,就足以改变一场大战的胜利天平。 “也许有用,也许没用,反正我就是想试试。”高慎行虽然跟随蒋百里系统地学习过特种战术,可对于特种作战的战略作用,却也同样不甚了了,高慎行只隐约觉得,在敌后战场组建特种部队应该是能够大有作为的。 “你真已经想好了?”徐十九问。 “嗯,我想好了。”高慎行点点头。 “那好吧,人你自己挑,要什么装备你尽管提,只有是现在有的马上就给,没有的我也马上去想办法,我给你三个月的训练时间,够不够?”见高慎行已经有了决定,徐十九也不多说什么废话,不管怎么样,十九支队能多几个李牧这样的强兵,总是不错的。 高慎行道:“装备的事就不用老徐你操心了,这点小事,我自己会想办法 徐十九道:“再就是番号,你要个什么番号?”大小是个战斗单位,自然得有番号,当下徐十九又道:“第5大队怎么样?” 高慎行道:“才几个人的大队?要不第巳” “小家子气了些,现在只有几个人,不等于将来也只有几个人,如果事实证明特种作战确实效果显著,我并不介意你将整个十九支队都训练成为特种部队。”徐十九摆了摆手,不容置辩地说道,“就这么定了,第5大队。” “行,那就第5大队。”高慎行点点头,便想转身离开,却让徐十九叫住了。 “老高你先别急着走,我也正找你呢。”徐十九将刚刚看的那幅地图给推过来,高慎行眼睛看去,只见上面做了密密麻麻的标注,全是日伪军的情报,不过这些标注全集中在一条狭长地带,这也是当初他们渗透进入龙口县的行军路线。 除了这条路线之外,周边区域却是一片空白,上面什么标注都没有。 高慎行低头看地图,徐十九却没头没脑地说:“我想去趟龙口县城。” “你想打龙口县城?”高慎行霍然抬头,吃惊地望着徐十九,“怕是不行吧?” 上次在盘石谷一家伙灭了小日本两个步兵小队,那是机缘凑巧,一来小日本不熟悉二龙山的地形,二来小日本分了兵,而最重要的是小日本明显是轻敌了,事先不知道有徐十九这八个精锐老兵存在,猝不及防下才吃了大亏。 如果正面交锋,八个老兵加青龙寨的土匪是绝对于不翻两个小队的,就于翻一个步兵小队都够戗,这还是在山区里打伏击战,如果跑去龙口县城打攻坚战,那就更不够瞧了,就算有李双枪和一百多号老兵也照样不行。 说白了,这不是光靠单兵就能解决的问题,这得靠强大的火力,没有强大的火力,你就把十九支队的几百号土匪个个训练得像高慎行,也照样拿不下县城,高慎行再是厉害,小日本一梭子打过来,也照样得摞翻在地。 “想哪去了,我怎会想去打县城。”徐十九摇头,“就是去诳诳。” 徐十九又指着地图道:“我们对龙口县所知极少,各乡、各镇有多少股地方武装?每股武装有多少条人枪?尤其是对县城内的日军,我们更是一无所知,这不利于今后发展,所以我想先走一趟县城,去探探小日本的底。” 在古代,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而现在则是,兵马未动,情报先行 要想打赢一场战争,对敌人没有足够的了解是绝然不行的,譬如小日本,在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之前,针对中国的情报搜集工作甚至已经暗中进行了近半个世纪之久,一些年轻的参谋军官,甚至通过“旅行”针对华北、华东绘制了详尽的地图 所以在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小日本进展才会势如破竹,甚至于就连德国顾问法肯豪森寄予厚望的淞沪地区的水网地形,也丝毫未能起到迟滞小日本的作用,因为小日本早就针对华东地区这一特点做了周密准备。 十九支队今后要想在二龙山立足,要想在龙口县坚持抗战,就必须对周边地区的各股地方武装做到心中有数,尤其要摸清楚龙口县小日本驻军的底细,然后才能够针对性地制订今后的发展计划以及作战计划。 高慎行松了口气,说道:“这事就交给我吧,我跟李牧去。” 徐十九点了点头,这事交给高慎行他很放心,既便身份暴露了也不怕,龙口县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是不小,以高慎行的能耐找个藏身地点易如反掌,小日本要想留下高慎行跟李牧,还真不那么容易。 不过徐十九还是叮嘱道:“注意安全。” 高慎行微笑了笑,说道:“你以前不常说,能杀你的小日本还没出生么?今天我也把这话送给你,能杀我高慎行的小日本,同样还没出生呢。” 出了支队指挥部,高慎行把李牧找来连夜就出发了。 两人急行百余里,赶在第二天拂晓之前赶到了龙口县城的东门外,在城门外一处苞米地里小憩片刻又吃了点于粮,天色就完全亮了,大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都是推着各种疏菜或者挑着柴担进城赶早市的附近山民。 高慎行花一块大洋买了两挑柴,又跟两个山民换了衣服,再把盒子炮藏柴禾内,然后跟李牧挑着柴担大摇大摆地走向城门。 第24章龙口县城 然而,不等高慎行、李牧走近城门,一队伪军便从城门洞里冲出来,跑在最前面的伪军军官一边路还一边高喊:“闪开,都他娘的闪开……” 几个山民慢了片刻,这伙伪军冲来抡起枪托就砸。 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被伪军砸翻在地,又在伪军拳打脚踢下往城门边上爬,李牧顿时大怒,反手就想去柴禾捆里摸枪,却让高慎行给制止了,高慎行冲李牧摇了摇头,然后挑着柴担闪到了城门侧。 稍顷,城内便传来了轰轰轰轰的马达轰鸣声。 遂即,几辆边三轮摩托从城门洞里飞驰而出,最前面那辆边三轮的车斗上还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小日本那个机枪手掉转枪口对准百姓,嘴里突然发出哒哒哒哒的摸拟枪声,正等待进城的百姓大惊失色,赶紧四散走避,许多挑担被打翻在地。 望着中国百姓惊慌失措的样子,那小日本却哈哈大笑起来。 “狗日的小日本,现在尽管嚣张,可劲嚣张吧,哼,早晚你得落小爷手里,到时候看小爷怎么收拾你。”李牧死死地盯着那个吓唬中国百姓的日本兵,发现那个日本兵右脸上有颗黑痣,黑痣上还长了一撮毛。 高慎行却没被仇恨的情绪所左右,一直在冷冷地观察敌情。 从城门飞驰出来的边三轮有四辆,差不多就是一个步兵组,估计就是小日本尖兵组,紧随最后一辆边三轮摩托之后的,是一辆铁王八,就是装甲战车,从形制看应该是小日本仿制的维克斯战车,三挺车载机枪,火力还是很强劲的 紧随装甲车之后驶出来的,是连续六辆大卡车。 看到这里,高慎行便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小日本的卡车蒙着篷布,所以看不清里面具体装了多少人,但在兰封战场,十九大队是缴获过小日本的辎重卡车的,这种仿制美国雪佛兰卡车生产的尼桑180型卡车,载重三十人毫无问题。 就按每辆卡车二十人计算,差不多也有一个中队了。 小日本光外出就一个中队,再加留守县城的怎么也该有两个中队吧? 两个中队的小日本守备队,对于小小的龙口县城来说绝对是奢侈了。 十九支队差不多也能够死了攻打县城的心了,至少在现阶段,十九支队根本就不具备攻打县城的实力。 小日本的队伍还没有过完,六辆卡车后面还跟着一群便衣队。 几十个穿着一色黑布短袄,戴着黑色宽檐草帽,肩上挎着一色锦面匣子的便衣队骑着一色的洋车,叮叮当当地跟在卡车后面吃灰,李牧见了顿时两眼放光,心忖龙口县便衣队还真他娘的拽,一群狗汉奸都混得人五人六的。 高慎行压低声音对李牧说:“别羡慕,这洋车早晚都是咱们的。” “那是。”李牧深以为然,小声说道,“老高你能找他们要洋车,那是给他们面子,他们要是敢不给,嘿嘿,小爷像拧小鸡一样拧断他们脖子。”顿了顿,李牧又说道,“不对,这群狗汉奸,他们就给了洋车,老子也饶不了他们 说话间,又一群伪军军官从城门洞里出来,不过到了城门口,这群伪军军官就不再跟着往前走,而是停下来人模狗样地给小日本敬礼,等小日本走远了,这几个伪军军官却立刻又换了副嘴脸,领头的一个军官冲着漫天扬起的灰尘狠狠吐了口痰,嘴里不知道骂了句什么难听的话,他身后那几个小军官也是愤愤然的样。 高慎行心头便微微一动,看来这伙伪军对小日本意见不小啊。 小日本车队一走,城门口便又恢复了秩序,此时的龙口县还没有新四军游击队活动,**也早已经溃逃无踪,所以小日本根本不担心县城的安全,对城门的守卫也就不怎么紧,只安排了伪军前来守门,而且伪军也不怎么尽力。 高慎行、李牧挑着柴担很容易就混进了城。 小日本进驻龙口县之后,县城虽经历了一段动荡时期,不过现在已经逐渐恢复秩序,说到底小日本也要税收,也要粮饷,光杀人是不解决问题的,一年多时间过去,东门大街便渐渐恢复了昔日的热闹。 两人找了处角落,把柴担往地上随便一搁,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叫卖起来。 还真有人来问价,高慎行随便报了个高价,那人瞪了高慎行一眼,骂句外地佬想钱想疯了吧?然后转身走了,高慎行这才注意到了自己在无意之中露出的一个破绽,他讲的是带有广东腔的国语,而不是皖南当地的方言。 再有人来问价时,高慎行便索性装起哑巴,只用手势叫价两块大洋。 这年景一斤肉也就两角钱,一担柴两块大洋要能卖出去才叫有鬼了,不过高慎行原本也不打算卖柴,只是做掩护而已,两人正无聊地等天黑时,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靴忽然站在了他们面前,高慎行抬头看时,只见站他们面前的竟是上午进城时冲小日本背影吐口水的那个伪军军官。 “卖柴禾的,跟我走吧。” 那伪军军官也不问价,更不问两人愿不愿卖,说完就直接转身走了。 李牧回头去看高慎行,高慎行却已挑起柴担,跟着那伪军军官走了,李牧也赶紧挑起柴担跟了上去。 (分割线) 小日本的车队一直过了河湾镇二十里,到鲤鱼嘴才停下。 河湾镇在龙口县城的西北角,距离六十多里,李家镇则在龙口县城的东北角,距离七十多里,两个镇跟县城差不多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不过河湾镇的丁口数要少得多,甚至连李家镇的一半都不到,其实就只是个稍大点的村落,只是附近的山民会在约定俗成的日期拿着自家的山货、特产来到这里叫卖,久而久之河湾村就形成了河湾镇。 言无忧将洋车停好,屁颠屁颠跑到装甲车前,对着弯腰钻出车门的小寺、石田说道:“太君,这里便是鲤鱼嘴了。” “鲤鱼嘴?”小寺看了一眼,发现这里两山相夹,谷中狭窄而谷口敞开,还真像是个张开的鲤鱼嘴巴,当下点头赞叹道,“哟西,这真像呢。” 石田却面无表情地问言无忧:“言桑,那箱奎宁真是从这找到的?” 言无忧道:“太桑,我敢向您保证,那箱奎宁绝对是从这里找到的。” “哟西,地图。”石田一挥手,早有勤务兵打开随身携带的挎包,把地图展开来摊在地上,言无忧恬着脸凑过来,一边说道,“太桑,这里地处青阳、龙口、铜陵三县的交界,自古就是三不管地带,近些年土匪猖獗,光有字号的就有十多股。” 石田望着小寺,问道:“小寺桑,你怎么看?” 小寺分析道:“这么重要一批奎宁,支那军不可能不派专人护送,既便是在黑夜里,一整箱药品的掉落也会发出不小的声响,不可能不引起押运人员的注意,而这箱奎宁却就这样遗落在了鲤鱼嘴,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批药品出问题了” “小寺桑,你的意思是说,这批药品已让土匪给劫了?”石田道。 “这种可能性很大。”小寺点点头,遂即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也不能排除这是支那军在故布疑阵,企图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我看这样,不如兵分两路,石田桑你带人往回走,从各处交通要道搜寻蜘丝马迹,我留下,重点排查附近的各路土匪。” 第25章是个人物 军统的动作也很快,药品被劫刚过去七天,一支由二十多名武装人员组成的别动队就迅速赶到了李家镇,跟李玉仙接上了头,带队的上尉姓孙,一双眼睛有意无意总往李玉仙的胸脯上瞟,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李玉仙长得实在太勾人。 孙上尉只顾着欣赏美色,以至于李玉仙布置了些什么都没听清楚。 一直到李玉仙布置完了,所有人都拿异样的眼神看过来,孙上尉才终于从幻想当中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孙上尉赶紧站起来,严肃地道:“那就按照李站长刚才布置的方略,各小组立刻开始行动。” 没有人站起来应和,就连别动队几个组长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异样。 龙口特别行动小组组长杨汉英更是肺都快气炸了,自打离开上海来到龙口开始,杨汉英就已经把李玉仙视为自己的禁脔了,李玉仙虽然是他的上级,然而这丝毫不影响他内心的热情,上级又怎么了?上级也是女人,也一样需要男人的慰藉。 当下杨汉英很不客气地质问道:“孙上尉,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孙上尉神情尴尬,刚才他脑子里想的事还真不能跟人说,杨汉英还要再责问时,却让李玉仙一个极其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李玉仙回过头来,跟孙上尉说:“孙上尉,蛤蟆尖的土匪虽然不值一提,可要是能够不使武力就讨回药品,还是不要使用武力的好,毕竟土匪也是中国的武装力量,只要他们愿意抗日,我们还是应该给他们机会的。” 孙上尉这才知道刚才他闹的乌龙有多大,当下糗着脸道:“那李站长的意思是?” 李玉仙嫣然一笑,娇声道:“小妹的意思,还是先礼后兵,先派人携带礼物上山,能够说服土匪当然是最好,实在说服不了,那就只能走最后一步,把他们剿了。” “先礼后兵?好,我同意。”孙上尉当即表示同意。 (分割线) “牛四根,牛团长,咱们十九支队行事向来是先礼后兵,刚才好话我们已经说了一大通了,你若还是不识相,说不得只能给你吃枪子了。”高慎行翘着脚坐在太师椅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一脸苦相的伪军军官。 老话怎么说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全不费功夫。 高慎行进了城后,正毫无头绪之际,眼前这伪军军官却自己撞枪口上来了 高慎行说完,李牧就拿盒子炮的枪口戳了戳牛四根脑门,厉声道:“蹲好了,别以为我们只是在吓唬你,实话告诉你,我们要杀你就跟杀只鸡似的。” 牛四根苦着张脸,心里别提有多懊恼了,真他娘的,我牛四根究竟哪路神仙的香没有烧到?出门买个柴禾竟然也能领回来两个煞星,不过牛四根还算硬气,已经被人拿枪顶着脑门了,嘴上也还是不肯服软:“两位,就算要杀牛某,也该让牛某做个明白鬼吧?” “哟嗬,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李牧恼了,反转盒子炮照着牛四根后脑勺就来了下狠的,牛四根被这下砸得眼冒金星,疼得更是直呲牙,嘴上却仍在那里大声嚷嚷,“小子,你就这点力气?挠痒痒呢,来,给爷来个舒服的。” 李牧这下是真火了,抡起盒子炮又要砸,却让高慎行给制止了。 高慎行将翘桌上的腿放下来,又俯身过来盯着牛四根眼睛,说:“牛四根,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人物,不过我就纳闷了,你怎么就当了小日本的走狗,当狗有意思么?以你的本事上哪不能混口饭吃?非要当汉奸?” 牛四根抬头看看高慎行,沉默了。 见牛四根蹲在那不说话,高慎行一时间也有些为难,当初选择牛四根做盘问的对象,也是打着问完了就灭口的打算,汉奸甚至比小日本还可恶,所以杀个把汉奸对于高慎行来说还真跟杀只鸡差不多,不过现在情形却与预期中有些 牛四根是“皇协军”龙口警备旅第l团团长是确凿无疑的,旅长刘麻子被枪毙之后,牛四根甚至还当上了代理旅长,要不了多久也许就是龙口“皇协军”的最高长官了,当然,在小日本眼里,既便当上师长,地位也还是跟狗毫无区别。 按理说,像牛四根这样的伪军高级军官,绝然是死有余辜的。 可除了情理,高慎行也有他的一套独特的评判标准,他觉得,像牛四根这样硬气的中国汉子绝不至于当汉奸,这中间没准另有曲折,如果现在不问缘由就把牛四根毙了,痛快倒是痛快了,可也说不定就杀了一个无辜的硬汉。 当下高慎行问道:“牛四根,你就不想再说点什么?” “没什么可说的,老子就是汉奸,该杀,动手吧。”牛四根挺光棍,沉声道,“爷只求你们动手时手脚麻利点,照这儿给老子来一枪。”说着牛四根就主动低垂下头,拿自己的脑门对准了李牧机头大张的盒子炮。 李牧再拿眼睛看向高慎行。 高慎行眯眼盯着牛四根,脑子里忽然间萌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牛团长,不如我们换一个地方再谈谈?”高慎行示意李牧收起枪,说道 李牧虽然不解,却老实地把枪收了起来,牛四根诧异地望着高慎行,问道:“换个地方再谈?有这必要吗?” “有必要,今天是小弟孟浪了。”高慎行决定了要赌这一把,便索性押大的,当下接着说道,“牛团长,我听说龙口县城有一座醉仙楼,酒好,菜更绝,小弟在那摆酒,专门给牛团长赔礼道歉,还望牛团长一定光临。” 说罢高慎行便站起身来,带着李牧扬长走了。 牛四根扭过头,定定地望着高慎行、李牧出门而去,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怎么说的?就这么着把他给放了?还要在醉仙楼摆酒,专门给他赔礼道歉?难道就不怕他搂草打兔子,带兵把醉仙楼给抄了? 牛四根慢慢站起来,脸上神情有些阴晴不定。 (分割线) 出了牛四根的宅院,李牧急走两步追上高慎行,问:“老高,刚才于吗不动手?万一这家伙调兵来个全城搜捕,可也够咱们忙活的,而且,探底的事就泡汤了,回了盘石谷怎么跟支队长交待?” 高慎行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李牧紧着又追上去,再问:“老高咱们这是去哪?” “去醉仙楼。”高慎行说道,“摆酒给牛四根赔罪。” “啥,还真去醉仙楼?”李牧大惊道,“老高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高慎行回头看着李牧,说道,“这个牛四根绝不一般,我相信自己眼睛,相信自己判断,牛四根绝不至于给小日本当狗。 “可他就是汉奸,就是小日本一条狗”李牧急道,“这是事实。” 高慎行道:“老师说过,有时候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在表象背后,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相,所以,先不要急着下结论。” “可万一你看走了眼呢?老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牧倒也不是危言悚听,这可是拿他们两个人的命在赌博呢,万一要是看走了眼,他们两个今天可就交待在这里了,李牧绝不认为高慎行此举是个好主意。 “嗯,你这话说的也在理。”高慎行脚下不停,一边说道,“这样,你先出城去,我一个人去醉仙楼,如果过了午夜我还没出城,那就说明我真看走了眼,已经栽在龙口了,你赶紧回去盘石谷报告老徐,让他再派人过来。” “老高,真值得冒这个险么?”李牧追上来拦住高慎行,问。 “值得,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这次我们就极可能拿下龙口县” 第26章单刀赴会 军统的人从李家镇翻山越岭抄小路赶到河湾镇时,已经是傍晚了。 小日本竟在河弯镇外的三岔路口设了个卡,行人都必须接受捡查,杨汉英颇为意外地说道:“怪了,昨天我们过来时这里明明没有设卡,怎么这会小日本就在这里设了卡?难道小日本这么快就闻到了气味?不应该啊。” “不排除这种可能,杨组长,能不能绕过去?”李玉仙有些担心。 这里毕竟是沦陷区,小日本拥有天然的优势,如果小日本也发现了药品的下落,那麻烦可就大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小日本仅只是闻着了气味,而不知药品具体下落,只有这样,夺回药品才还有一丝的机会。 “能,我知道还有条小路通往蛤蟆尖。”杨汉英道。 “走。”李玉仙当即命令所有人员原路返回,抄小路前往蛤蟆尖。 这一路总算是有惊无险,终于在天黑时分顺利抵达了蛤蟆尖脚下。 李玉仙抬头望着暮色中的蛤蟆尖,山不算高,看上去也不怎么险峻,不过还真像只蹲伏在苍穹下的大蛤蟆。 不过,一个现实的难题已摆在了李玉仙面前,该派谁去跟土匪交涉? 这个人选必定得有足够的份量代表国民政府,随便派个人肯定不行,而且这个人还必须有一定的随机应变能力,否则上了山,被土匪的什么阵仗一吓连话都说不囫囵,就只会丢人现眼,更别提讨回药品。 而且,此行必然冒有绝大的风险,土匪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连**救命的药品都敢劫,就绝对不会在乎多杀一个**。 李玉仙看向杨汉英,很希望他能自己站出来。 杨汉英却从解间解下水壶,半转过身去喝水,装做没注意到李玉仙的眼神 最后还是别动队队长孙敬主动站出来,跟李玉仙说道:“李站长,我去吧 李玉仙有些犹豫,可她也实在没有别的人选了,只能顺水推舟答应下来,说道:“孙队长,上了山一切小心,切记不要跟土匪顶牛,既便谈不扰,我们也还有使用武力一途,也一样可以把药品讨回来。” 孙敬笑笑,说道:“李站长放心,不就几个毛贼么,我孙某人还没放在眼里。” “就是,不过一群毛贼,还真能翻天不成?”杨汉英这时候又开始活跃起来。 李玉仙回头看看杨汉英,眸子里有着说不出的意味,杨汉英却自我感觉良好,还在那里慷慨激昂地说着大话,孙敬倒也没有再多什么,回头招呼别动队的两个队员扛起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便大摇大摆走向了蛤蟆尖的山口。 (分割线) 蛤蟆尖远远没有二龙山广阔,更加没有二龙山险峻,但有一点却是二龙山比不上的,那就是蛤蟆尖地处铜陵、青阳、龙口三县交界处,属于三不管地带,所以自古便是盗匪横行的匪窝,现在盘踞在蛤蟆尖的也是一股积年悍匪。 匪首田老七,据说早年间曾是横行长江水面的江洋大盗,后来被**剿了七兄弟死了六个,就剩他一个,便流落到蛤蟆尖当了山大王,这些年下来,也很是啸聚了一百多人枪,在蛤蟆尖方圆百十里算得上是最大的一股势力了。 田老七四十出头年纪,大块头,满脸横肉。 草厅里架着个大火盆,火盆里火烧得正晒,上面用铁索从梁上垂吊下来一口大铁锅,铁锅里煮着满满一锅的牛杂,上面还洒了些葱花,整个草厅里都弥漫着极浓郁的牛杂香味,当然也混杂着汗臭味以及某种体液味。 两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偎在田老七身边,田老七一手拿着只牛蹄啃着,一手却在其中一个年轻女子的屁股上肆意揉捏着,看那两个女子战战兢兢、神情僵硬的样,一准就是从附近乡村掳来的良家女子。 “总司令,总司令,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一个小喽罗气喘吁吁从草厅外冲进来,大叫。 田老七将啃了一半的牛蹄随手递给怀里那个女人,又将几根手指伸进嘴里吮了吮,这才心满意足地问:“是哪边来人了,日本人,还是**?” 小喽罗道:“总司令,来的是**,不是小日本子。” 田老七道:“**反应挺快啊,这就找上门来了?有多少人?” 小喽罗道:“不多,就三个人,而且带了礼物来,一挺机枪还有子弹。” “唉哟嗬,拿机枪当礼物?**就是阔气啊。”田老七顿时来了兴致,一把就将怀里的两个女人推开,站起身来吼道,“弟兄们,摆阵仗,开山门,迎接贵客啦” (分割线) 孙敬和两个手下进山之后就被蛤蟆尖的土匪蒙住了眼睛,被领着走了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之后,地势便逐渐平坦起来,又往前走了百十步,牵着他的土匪便让他停下来,然后把蒙在他脸上的黑巾拿了下来。 孙敬睁开眼睛看过去,只见前方是一条泥土路,两侧点着上百枝的松明火把,将方圆百十步都照得亮如白昼,火光下,一百多个土匪在道侧排成了两队,左一队右一队,几乎是在孙敬看过去的同一刻,一百多土匪齐刷刷扭头,又冷森森的目光看过来,在火光、寒光闪闪的大片刀以及黑洞洞的枪口的映衬之下,还真有股子莫名的杀气。 不过,孙敬还真就不怕这样的阵仗,当下整了整身上的军装,然后昂首挺胸,顺着土路大步向前,堪堪走近最前头两个土匪时,那两个土匪反手拔出寒光闪闪的大片刀,咣当一声架在一起,刀刃朝外挡住了孙敬的前路。 接着,前面的土匪也纷纷举起大片刀或者土铳,架在了一起。 孙敬却连眼睛都没斜一下,昂着头大步迎上了冷森森的刀刃。 眼看着孙敬的脖子就要撞在刀刃上,头前两个土匪赶紧将大片刀给收了回去,孙敬继续大步向走,所过之处,土匪们便纷纷收起了大片刀、土铳或者老套筒,这既是土匪的迎客习俗其实也有给来客一个下马威的意思,没点胆色的还真会给吓住。 看到孙敬面不改色走进聚义大厅,坐虎皮交椅上的田老七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遂即大手一挥吼道:“摆酒” 早有喽罗上前来在聚义大厅靠门口位置摆了三张矮桌,又将三坛老酒以及三大盆热腾腾的牛杂摆在矮桌上,孙敬急行军一下午到现在还没有吃饭,肚子还真就有些饿了,当下也不客气,盘腿坐下来就开始大快朵颐。 田老七眼里越发有了欣赏之色。 直到酒足饭饱,孙敬才抹抹嘴,又冲田老七抱了抱拳,说道:“田大家当的,酒喝了肉也吃过了,现在是不是该谈正事了?” “爽快。”田老七挠了挠光头,大笑道,“老子就喜欢跟你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我也不瞒你,药品的确是老子带人劫的,你们想把药品给讨回去,不是没得商量,反正老子这蛤蟆寨也就一百多口人,用不了这么多的药品,不过 孙敬道:“田当家的,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便是。” “好,果然爽快。”田老七重重一拍虎皮交椅,人也霍然站起来,大声道,“老子想要的其实不多,两门国造迫击炮、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十挺捷克轻机枪、四百杆汉阳造再加五十万发子弹,只你们备足这些,药品老子随时送上 孙敬的眼神立刻冷下来,沉声道:“田大当家的,人贵有自知之明” 一个土匪,竟然敢狮子大开口向国民政府索要这么大一批军火,这些装备几乎可以装一个团了,且还是装备精良的主力团,别说国民政府现在军需短缺,根本就拿不出来,就真拿得出来,也绝无可能便宜这些土匪。 “他娘的,刚还说你是个爽快人,这就不利索了,娘的还敢骂老子,活腻歪了。”田老七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声大吼,十几个小喽罗便呼喇喇地冲进大厅,十几把明晃晃的大片刀便已经压在了孙敬和两个队员的脖子上。 第5卷第27章挣扎 “这顿酒怕是不好吃啊。” 同一时刻,牛四根也在龙口县城的家中犹豫。 此时聚集在牛四根家里还有好几个心腹手下,其中一个伪军营长说道:“团座,老话说宴无好宴、会无好会, 第5卷第28章下黑手 牛四根陷入了挣扎当中,田老七可比他心狠手辣多了。 田老七蹲下来,望着被摁倒在地的孙敬,狞笑着说道:“小子,你以为老子的酒真就是好吃的?还敢骂我,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做了你? 第5卷第29章收编 入夜之后,龙口县城便关闭了城门。 不过区区三丈高的城墙自然是挡不住高慎行跟李牧,两人甚至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仅凭手指抠住城砖缝隙,就不费吹灰之力爬上了城头,又用同样的方法 第5卷第30章孝子 牛四根像往常一样端着一盆热水走进了老母亲的卧室,然后将老母亲从床上搀起,又扶着她在太师椅上坐下来,又帮老母亲脱掉鞋子、袜子,最后将老母亲的双脚浸入水盆,蹲下来开始给老母亲洗 第31章牺牲 突然出现在的大队日军惊扰到了隐蔽在镇外大院里的军统联站的特工,行动小组组长杨汉英赶紧让小兰将打开的电台关机,暂停向上级报告这里的情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海那边已经新出现了电讯信号侦测车,这边也还是小心些为妙。<-》 同时,特别行动队二十多名战斗人员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好在小日本并不是冲着联络站来的,车队径直驶过大院,又进了镇上。 不过很快,杨汉英的心又悬了起来,因为小日本的车队径直去了李玉仙家,这已经三天之内小日本第二次去李玉仙家了,难道说,小日本已经闻着了什么气味,对李玉仙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杨汉英赶紧派人假扮村民去李家大院附近打探消息。 过了一会,派去的人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让杨汉英心惊肉跳的消息,李玉仙竟被小日本带走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李玉仙临走之前在她闺房的窗台上摆了盆兰花,这是事先约定的暗号,摆兰花说明没问题,如果摆出菊花,那就说明她已经身份暴露。 虽然李玉仙在窗台上摆了兰花,可杨汉英还是莫名担心,不过担也没办法,他总不能追上去把李玉仙从小日本手里夺回来,当下闷闷不乐回到秘密,跟报务员小兰道:“小兰,重新开机,向总部报告我们这里的情况。” 报务员道:“组长,今天是约定更换密电码的日期了。” “瞧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杨汉英走到密室角落,从矮柜里取出密码箱,打开密码箱后里面却摆放了满满一箱子是竖着摆放的,总共分上下三排,每排约有十几本,都是中国明清时期的古典小说。 杨汉英又回头问:“小兰,口令是多少?” 小兰说了声幺八,杨汉英便从密码箱里将第一排第八本小说拿了出来,却是红楼梦,这便是这一阶段要用的密电码了,当然,小说是没法直接当成密电码的,还得转化为一组组的数字符,具体点来说,就是通过一组数字符号指向特定页面、特定行数中间的某一个字,然后将这些字组合起来,就成了书面情报了。 这样的通讯手段,小日本绝破译不了。 (分割线) 毛人凤疲惫地揉搓着太阳穴,整个人几乎软瘫在椅子上。 自从李士群、丁墨村投靠小日本之后,军统在上海的处境就开始变得严峻起来,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有新的噩耗传过来,不是这个特工遭到小日本宪兵队的追捕,就是那个潜伏多年的特工被“请”进了宪兵队。 军统上海站站长王天木在发给总部的电报当中连连叫苦,声称最近这段时间上海站的人员装备损失非常严重,请总部迅速派谴得力人员充实上海站,同时免不了请求总部给上海站拨付大量的活动经费。 不过上海的局面还不是最让毛人凤,上海的局面虽困难,但凭借复兴社在上海经营多年的基础,小日本要想在短时间内将军统上海站连根拔起,那是绝无可能的,所以,王天木喊得虽响,其实局面未必就真有那么糟糕。 真正让毛人凤头疼的是河内刺汪的失败 汪精卫于去年年底潜逃越南河内,并发表臭名昭著的“艳电”之后,便成了整个中华民族的心腹大患,蒋委员长与汪精卫在党内倾辄多年,对这个老对手还是很了解的,公允地评价一句,汪精卫就是志大才疏的典型。 否则以汪精卫当时的名声及地位,蒋委员长凭什么跟他斗? 但话说回来,汪精卫是国民党的元老人物,在党内拥有很大影响力,一旦公开投敌并组建伪政权,就会对国民政府构成威胁,尤其是汪伪政权还能得到日本政府的鼎力支持,这种威胁就更呈几何倍数激增,届时国民政府就真有可能降格成为地方政权。 有鉴于此,蒋委员长授意戴笠派人潜入河内,不惜代价除掉汪精卫。 刺汪一事,戴笠交由毛人凤负总责,毛人凤也派出了军统头号刺客——王恭澍 说起王恭澍,那绝对是个传奇人物,此人于民国年成功刺杀了暗中投靠小日本的北洋军阀张敬尧,不过此后针对石友三、殷汝耕、王克敏的几次暗杀均以失败而告终,更让人扼腕叹息的是,河内刺汪也再次失手,还损失了好几个优秀特工。 除了河内失手,还有件事也让毛人凤头疼不已,那就是药品 龙口联络站刚刚发来电报,药品已经查明确系落入土匪之手,但由南昌派出的别动队首战失利,别动队队长孙敬,在上山与土匪交涉未果之后惨遭杀害,又一名优秀的特工人员牺牲在了秘密战线上。 毛人凤正头疼不已时,门外忽响起高跟鞋踩地板上的咚咚声。 遂即一个年轻靓丽的身影便气鼓鼓地走进了毛人凤的办公室,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密勒氏评论报记者——叶茹雪,叶茹雪是立法院副院长叶楚中独生女,身份非同小可,不过这并未能打消毛人凤将其吸收进入军统的念想。 站在毛人凤的立场上,叶茹雪当真是绝佳的特工人选,首先人长得特别漂亮,这就为她展开间谍活动提供了保护,只要是男人,就鲜少有不喜欢美色的,再一个叶茹雪还受过高等教育,其公开身份是还是一份外文报纸的记者,这又是极大便利。 小日本有个川岛芳子,毛人凤很希望叶茹雪能成为中国的川岛芳子。 叶茹雪却不知道这些,走进来气鼓鼓地问:“毛人凤,你究竟想于吗?” 自从去年年底回重庆,叶茹雪就一直在为第58师,确切点说是在为十九大队以及徐十九的事情奔走,她希望国民政府军委会能够恢复十九大队的编制,更希望国民政府能够给予第58师官兵跟第5沛一样的荣誉。 但现实是残酷的,叶茹雪奔走了半年,竟没一家报纸理会她,就连一向极为欣赏叶茹雪的《密勒氏评论报》总编鲍威尔,一说起替十九大队正名的事情,就连连摇头,鲍威尔不怎么了解国军内部的派系倾辄,却也知道这件事是不合时宜的。 期间也有几家报纸表示愿意刊载叶茹雪的文章,但往往是今天刚谈妥,到了明天对方立刻就变卦了,后来叶茹雪才知道,原来竟然是军统局的人跟他们打了招呼,并威胁称他们若是敢刊载叶茹雪的文章,就立刻查封报馆。 但叶茹雪并未放弃,依然执着地奔走。 两天前叶茹雪又找到了一家报纸,原本已谈好,可今天对方又变卦了。 叶茹雪忍无可忍,便径直找上了罗家湾19号,来找戴笠理论,戴笠不在,她便又找上了毛人凤,军统总部的门禁倒也没有拦她,因为这段时间叶茹雪经常光顾这里,而且他们也知道毛处长想吸收这位美女记者进入秘密战线。 “叶小姐你来了,呵呵,请坐,你随便坐。”毛人凤笑呵呵的,不以为意 也就叶茹雪,换别人站在毛人凤跟前,还真不敢这样大声责问,这可是军统局事实上的二号人物,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致人于死地再加上毛人凤为人阴沉,许多下属在面对他时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说,你们为什么要威胁新快报?”叶茹雪却根本没心情跟毛人凤客套,气愤地道,“毛处长,你摸着良心问问,我写这样的文章难道真是捣乱?你不就觉得国民政府这么对待牺牲在万家岭下的几千官兵,很不公平?” 第32章公平 “公平?”毛人凤也变严肃起来,说道,“什么是公平?” 不等叶茹雪回答,毛人凤便接着反问道:“你觉得,第58师在万家岭上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为万家岭大捷奠定了基础,所以就应该受到跟第5沛一样的待遇?他们应该一样接受全国人民的欢呼,他们应该受到一样的赞誉?” “难道不应该吗?”叶茹雪反问,“难道第58师不配得到赞誉?” “第58师当然配,而且我认为第58师比第5沛更有资格得到赞誉。<-》”毛人凤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表情转黯,又接着说道,“可叶小姐你想过没有,第58师官兵很英勇,很不容易,也应该得到赞誉,可牺牲在淞沪战场上的十几万官兵呢?牺牲在南京战场上的十几万官兵呢?还有,牺牲在华北、徐州战场上的几十万官兵呢?他们该不该、配不配得到赞誉?” 叶茹雪语塞,好半晌才分辩道:“这不一样,松沪会战、南京保卫战都打输了,可万家岭毕竟是打赢了……” “不,你错了,万家岭其实我们也打输了。”毛人凤打断叶茹雪道,“没错,小日本第10沛团是在万家岭遭到了重创,可是在大的层面,小日本却成功地夺取了中国的地理心脏——武汉,武汉会战,我们输了,局部的胜利根本不足以扭转全局的失利。” “第5沛之所以会被军委会塑造成为典型,不是因为他们打得有多好,而是因为他们完成了对小日本第10沛团的最后一击,所以这个光环、这份荣誉只能够落他们头上,中国需要英雄,全国军民更需要鼓舞,所以第5沛就成了典范,事情就这么简单。” 叶茹雪听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词,明明是区别对待,却也可以说得这样的冠冕堂皇,而且隐隐的,叶茹雪觉得,对方说的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军委会之所以大肆宣扬第5沛,并不是因为第5沛的战功就真比第58师高,而完全是因为第5沛恰逢其会,所以成了英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毛人凤接着说道:“叶小姐你为了替第58师官兵讨要一个说法,半年如一日,不停地奔走,我很欣慰,这说明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记者,更说明你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但是你不觉得你有些狭隘了吗?你为什么只看到了第58师,为什么就没有看到淞沪战场、南京战场以及各个战场上牺牲的数以百万计的国军官兵呢?” 顿了顿,毛人凤又哀伤地说道:“这些牺牲都是你能够看到的,这些国军将士既便战死了,至少还能得个抗战烈士的称号,可叶小姐你知道吗,除了能够看得见的战场,其实还有你看不见的战场,你知道吗,许多奋战在秘密战线上的官兵,最后战死了,也只能是默默无闻,就连个抗战烈士的称号都跟他们无缘。” 叶茹雪望着毛人凤,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毛人凤惨然笑了笑,说:“你跟我说公平,你觉得这公平吗?” 说着毛人凤便拿起桌上一份名单递过来,说道:“你看看这个,这是最近这几天我们军统牺牲的人员名单,他们都跟你一样,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好青年,他们有理想有热情,更有为国捐躯的决心,你想听听他们加入军统时的誓词吗?” 叶茹雪接过名单,一眼扫过去,第一行写着的名字是孙敬,军衔上尉,牺牲地点是在皖南龙口县,牺牲时间是两天前,备注栏里写着孙敬上尉的遗言:为了党国,为了领袖,为了中华民族的抗战大业,我甘愿放弃一切,包括个人名誉 客观地讲,军统名声臭大街是因为在解放战中屠杀了大量的共产党人。 但在八年抗战当中,军统还是很做了些可歌可泣的敌后斗争的,当时加入军统的,也大多是些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他们跟那些被抓了壮丁,被麻木地驱赶上战场又麻木地死去,并且到死都不知道为何而战、为何而死的国军壮丁有着本质的区别。 拿着名单,叶茹雪也是心情复杂,在这之前,她只想着要替遭受不公正对待的第58师官兵讨个说法,却从没想过除了第58师,遭受不公平对待的抗战烈士还有很多很多,叶茹雪更没有想过,这些烈士是否需要她为他们正名。 不说别人,就说徐十九,临走之前叶茹雪曾找到徐十九,跟他说,她一定会替第58师的阵亡官兵讨要一个说法,可徐十九听了这后只是淡淡一笑,当时叶茹雪还不知道徐十九为何而笑,现在却终于明白,徐十九其实并不在乎所谓的名誉。 毛人凤接着说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公平,要说不公平,我们中国招惹、惹谁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西方列强总欺负我们?就连小日本这个弹丸小国现在都来侵略我们,我们大片的国土沦丧,无数同胞死难,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你要真替那些战死的烈士不平,你就不应该在重庆四处活动,鼓动报社刊载跟国民政府的宣传口径截然相左的文章,这是要引起全国军民的思想混乱的,你要真替那些战死的烈士不平,你就该投身抗战中去,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 望着神情激动、慷慨陈词的毛人凤,叶茹雪久久无语。 (分割线) 毛人凤鼓动如簧之舌,极力游说叶茹加入秘密战线时,徐十九也在龙口县城对牛四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牛旅长,你也是中国人,血管里流淌的终归是炎黄后裔的血脉,你就真的愿意给小日本当狗,你就真的愿意跟秦桧、吴三桂一样,死后还要背负千年骂名?人终有一死,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牛旅长你可要想清楚了。 牛四根一小口、一小口地呷茶,只是听,并不说话。 牛四根其实早就有反水的心思,只是不敢轻易表露,别看眼前这家伙自称是第74军出身的高级军官,军衔还是什么上校,现在又是什么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支队长,可鬼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见牛四根始终没有回应,徐十九就知道这事急不来。 当下徐十九起身告辞道:“牛旅长,打扰你老半天了,我们改日再拜访。 “这就走了,吃了中饭再走啊?”牛四根嘴上挽留,人却根本没站起来。 徐十九笑笑,冲牛四根拱拱手,跟高慎行径直走了,目送徐十九、高慎行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牛四根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开始反背着手踱步,一边踱步一边还长吁短叹,脑子里面更有两个声音,正在激烈地辩论。 “大哥,你就别犹豫了”一个伪军连长走进来,说,“左右都是反水,就没这伙人咱们也得反,现在有这伙人支应,成功的机会就更大了,于吧” 牛四根却还下不了决心,摇着头道:“再等等,再等等。” “大哥,再等黄花菜都凉了。”伪军连长跺着脚,说道,“而且黄建春那边好像已经闻着了什么气味,这几天正不断地搞小动作,要万一真的让他逮着了什么痛脚,再告诉小寺,那咱们可就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黄建春是皇协军警备旅第团的团长,也是刘麻子的铁杆心腹。 不过跟牛四根不同,黄建春是最早鼓动刘麻子投靠小日本的人,甚至刘麻子被枪毙,背后也有黄建春的影子在,只不过,新来的宪兵队长小寺纯五郎,是个不按规矩出牌的人,结果黄建春没能当上旅长,反而是牛四根当上了代旅 黄建春表面上不说,其实内心早就恨牛四根入骨。 第33章反水 “黄建chun?”牛四根面上露出一丝不屑,说道,“他翻不了天。” 牛四根最瞧不上的就是黄建chun这样的人,**没撤的时候一味拍县长马屁,小ri本一过来,立刻又开始舔小ri本的腚眼,像这种有nǎi便是娘的角sè,不可能有啥节cāo,也绝不会有多大的本事,牛四根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伪军连长却不这样认为,私下都在传说,刘麻子的死是因为黄建chun煽yin风、点鬼火,这事虽未证实,可信度却是很高的,因为当初进剿二龙山之时,劝刘麻子别出死力的正是黄建chun,所以反过来再挑唆小ri本对刘麻子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黄建chun既然敢yin刘麻子,也就有可能故伎重施yin牛四根。 伪军连长正想再劝几句,一个伪军小兵却匆匆进来,说:“旅座,老太太发脾气了,正在房里摔东西呢。” “咋了,这是咋的了?”牛四根一听,当即站起来。 伪军连长跟着牛四根往后院走,一边问小兵:“咋了?” “连长,我也不知道哇。”小兵苦着脸,说道,“刚才老太太到外面来走了一圈,回来就开始发脾气,还胡乱摔东西,小六上去想劝几句,结果让老太太拿拐杖给打了,额头都给打破了,这会已经去卫生队包扎了。” “我不说了,让你们看着点,别让老太太到处走么?”连长火了。 “可老太太非要出去,我们也拦不住啊。”伪军小兵愁眉苦脸地道。 说话间,牛四根已经进了后院,刚进垂拱门,里面便传来哗啦一声。 牛四根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厢房,刚好看到老母亲举起一个青花瓷瓶往地上砸,牛四根赶紧抢上去搀住老母亲,却任由老母亲将他花了十几块大洋买来的元青古瓷摔地上,然后咣唧一声裂成了无数碎块。 “娘哎,娘哎,你想摔那就摔,你要喜欢听这响,儿子再让人给你买几个去,可别闪着您老人家腰,哎哎,儿子搀您坐下。”牛四根搀着老母亲,往椅子上扶。 不料老太太却一把挣脱了他手,然后cāo起搁桌上的拐杖往牛四根身上打过来,牛四根也没躲,只是侧侧身,任由拐杖抽在自己背上,一边还说:“娘,您要心里不痛快,您就抽儿子几下消消气,可别气坏了您身体。” “打死你个小肖子,打死你个不肖子。”老太太却真抽,拐杖抽在牛四根背上都膨膨作响,伪军连长和小兵站在门口,听了眼皮直跳,牛四根却跟没事人似的,只是伸手虚虚地抚着老娘,唯恐老娘不小心摔倒。 等打累了,老太太坐下来,又流泪道:“根娃你告诉娘,你是不是真当汉jiān了?” 原来,刚才老太太去外面,正好碰到两个老街坊在闲聊,提及牛四根当了汉jiān,老太太原本不信,还跟街坊吵了几句,可最后再问别人,要么不说,要么就说了同样的话,敢情这半年多来,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牛四根脸上的神情猛一僵,心里更像被人拿针扎了一下,隐隐的刺疼,别人说他是汉jiān他不怎么在乎,可老娘这么说,他就受不了,打小老娘就教他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老太太平时多骄傲的一个人,要让她知道她儿子当了汉jiān,那不等于往她老脸上抽耳光么? “娘,我”牛四根有心否认,可话到嘴边却卡住了,否认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还真当了汉jiān?你还真当了汉jiān?”老太太流着泪、跺着脚,怒不可遏地道,“我们牛家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让我死后怎么去见你爹,怎么去见牛家的列祖列宗,你怎么就当了小ri本的狗,你怎么就当了小ri本的狗?” 说着老太太便激动起来,竟一头往墙上撞过去。 幸好牛四根反应快,赶紧抢上来一把给拉住了,然后噗地跪在老母样跟下,带着哭腔哀求道:“娘,你可别做傻事啊,儿子知道错了,儿子已经知道错了。” 老太太回过头来,空洞的眼神望着牛四根,问:“你真知道错了?” “嗯,嗯,嗯嗯。”牛四根连连点头,哽咽着道,“儿子真知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老话说的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能知错就改,把身上这身狗皮脱了,掉转枪口打小ri本,就还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老太太摸着牛四根脑袋,颤巍巍地说道,“根娃呀,你永远都别忘了,你是中国人,你是中国人啊。” “嗯,儿子没忘,儿子永远都不会忘,儿子是中国人,儿子永远都是中国人。”牛四根赌咒发誓,连声说道,“娘你放心,儿子这就脱了身上这身狗皮,这就去打小ri本,儿子就赔上xing命,也誓要当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这才是我儿子,这才是我的牛娃。”老太太说着流下泪来。 “娘,你先歇着。”牛四根搀着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又道,“儿子这就过去召集jing备旅的弟兄们,跟小ri本开于” 出了后院,牛四根就问伪军连长道:“老三,上午来的那两个**出城没有?” “没有,我知道大哥你担心他们是小寺派来的jiān细,所以一直派人暗中跟着呢,他们离开这里之后并没有出城,而是在清源茶楼落了脚,除了来过这里的那两个军官,还有另外三个人,他们要了个包厢,到现在都还窝在那里。” “这样,你马上把他们请过来。” (分割线) 离开牛家之后,徐十九、高慎行一行找了家茶楼先落了脚。 轻易放弃从来就不是徐十九的作风,尽管牛四根没有露出半点口风,但是凭直觉,徐十九就知道牛四根的确已经有了反水之心,只不过现在他还处在犹豫之中,只要能够找到合适的切入点,说服牛四根还是不难的。 只是,这个切入并不怎么好找。 高慎行道:“老徐,牛四根是孝子,要不我们从他老母亲身上想想辙?” “不妥,正因为牛四根是个孝子,我们才更不能拿他老母亲来做文章。” “那怎么办?这种事情宜急不宜缓,一旦迁延ri久,让小ri本听到风声,能饶得了牛四根?没有牛四根,咱们要想拿下县城,那是绝无可能。” “再想想辙,我就不信,活人还能够让尿给憋死?” 两人正想辙,下面大街上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李牧一个闪身到了窗户边,再将雕花木窗推开一条缝,徐十九和高慎行透过缝隙往下看去,只见一队荷枪实弹的伪军已经顺着大街开过来,将清源茶楼给围了起来。 遂即一楼大厅好一阵鸡飞狗跳。 李牧迅速从后腰掏出镜面匣子,黑瞎子也弯下腰,打算将藏在插糖葫芦的稻草杆里的机枪剥出来,只有王一刀还坐在那里,没动。 “不要乱动。”徐十九却看出了蹊跷,急制止道,“他们没有恶意。” 稍顷,楼梯上便响起蹬蹬蹬的脚步声,遂即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上午在牛家跟徐十九见过面的那个伪军军官一个人走了进来,先拿眼神扫了扫依窗而立的李牧,再看看靠墙站着的就跟黑金刚似的黑瞎子,然后才冲徐十九作揖道:“徐长官,咱们旅座有请。” “怎么,你们旅长可是已经改了主意?”徐十九放下茶盏,笑着问那伪军连长。 “徐长官去了不就知道了?”伪军连长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其实也是想试试徐十九的胆量,看徐十九敢不敢走这一趟,徐十九当然是不会让他失望,当下推盏而起,说道,“看来我不走这一趟还不行了,请吧。” “徐长官请。”伪军连长侧身做了个请势。 徐十九也没有推辞,当先出了包厢。 第34章机会 几乎是同一时间,宪兵队队长小寺纯五郎也带着李玉仙到了河湾镇。 李玉仙是小寺纯五郎专门请来给石田充当翻译的,石田将亲赴蛤蟆尖跟田老七谈判,为了招揽田老七的武装,小寺这一次可当真是下了血本,不仅有两挺仿捷克轻机枪、一百枝汉阳造步枪,甚至还有一挺马克沁重机枪。 当然,这些装备都是缴获自**的。 小寺甚至还许诺,只要田老七肯投降,他立刻就能当上龙口jing备旅副旅长兼第3团的团长,他手下的一百多号土匪也能摇身一变,成为龙口县jing备旅第3团的官兵,这的确是很高的赏格了。 当然,小寺也绝不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收编一途。 派石田上蛤蟆尖谈判的同时,小寺也打算把龙口宪兵队主力以及皇协军jing备旅主力都调到河湾镇,田老七如果愿意投靠,那当然是皆大欢喜,他小寺不仅可以白得一批药品,甚至还能够更进一步壮大皇协军力量。 假如,万一田老七不愿投靠,小寺也并不介意出手灭了这股土匪。 所以,小寺做好了两手准备,能拉拢则拉拢,不能拉拢那就开打 所以,这边徐十九刚到牛家,双方坐下来甚至未及展开实质xing的详谈,小寺派来的传令兵就到了:皇协军龙口jing备旅紧急集结,半小时后跟随宪兵队开赴河湾镇 送走了小寺的传令兵,牛四根苦笑着对徐十九说道:“徐长官,jing备旅要出任务了,夺取县城的事怕是要改ri再谈了。” 牛四根刚跟徐十九探讨了里应外合,夺取龙口县城的可能xing。 jing备旅要想反水,难点在于没弹药,平时军需都锁在军火库,由宪兵队专门看守着,只有出任务的时候小ri本才会把弹药分发到jing备旅的各个战斗单位,没有了弹药,皇协军jing备旅就跟拔了牙的老虎,根本翻不起浪来。 要不然,小ri本驻军只有两个中队,伪军却有一个旅,当然,实际兵力只有两个营,但既便只一个营的伪军,如果是全副武装,小ri本只怕连晚上睡觉都得睁半只眼。 所以说,如果没有外力配合,单凭jing备旅就想打县城,基本跟送死差不多 但如果有了外力,局面就又不同了,jing备旅虽然没有军火,却看守着县城四座城门,每一座城门都有一个排的伪军驻守,而监视伪军的ri军只有三个,既便没有弹药,要悄悄解决掉区区几个ri本兵还是很容易的。 解决掉了看守城门的ri本兵,就能够把十九支队放进县城。 十九支队进了县城,就能向宪兵队把守的军火库发起突袭。 只要打下了军火库,jing备旅官兵有了弹药,牛四根还是有底气跟小ri本于一仗的,既便灭不掉小ri本的宪兵队,全身而退跟十九支队去二龙山落脚总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这大的事,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还得敲定中间大量的细节,否则,随便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他牛四根和反水的jing备旅官兵就将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小寺一个命令传下来,jing备旅全体开拔,那就只能改天再议了。 徐十九却不这么看,当即说道:“牛旅长,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个机会么? “机会?什么机会?”牛四根还真没看出来,这中间存在什么机会,难不成在行军到半路突然发难?虽说出任务时弹药将会分发到单兵,可每个伪军也就五发子弹,每挺机枪也就五百发子弹,要当面锣、对面鼓跟小ri本于起来,牛四根还真没打赢的信心。 徐十九长话短说道:“牛旅长,不管小ri本去河湾镇于吗,他总得回县城,我们就在他回县城的必经之路埋伏,然后,前边我们一开火,你们就马上从后面包抄夹击,小ri本也不是天兵天将,猝不及防之下我就不信他们受得了。 牛四根皱眉道:“徐长官,这也太仓促了吧?” 这的确有些仓促,现在就连小寺把宪兵队主力及皇协军jing备旅调去河湾镇于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要在河湾镇呆上几天才能回县城,既便要回县城,焉知小ri本就不会临时改道先去别的镇兜上一圈?还有,伏击点选在哪里? 这中间存在的变数太多,很容易出现纰漏。 牛四根虽下定决心反水,却也不想拿自己的身家xing命冒险,更不愿意把jing备旅几百号官兵置于险境当中。 那个伪军连长也嘀咕道:“小ri本宪兵队主力可有两个中队,还有一辆铁王八,那可不是好惹的,真要伏击宪兵队,那还不如趁宪兵队主力不在的时候来偷袭龙口县城呢,到时我们暗中派几个人回城来接应,或许还有得手的机会 徐十九心头微动,不过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小ri本宪兵队主力调走之后,龙口县城的守备必然会变空虚,但留守的小ri本也必定会提高jing惕,这个用脚都能想得到,而且河湾镇离县城也就几十里,小ri本乘坐卡车、边三轮或者骑马,不到两个小时就能赶回来,如果换了以前的十九大队,徐十九有信心在半个小时解决战斗,可以现在的十九支队,就给半天时间也未必能够拿下,一旦缠斗之际小ri本回援,那群刚刚收编的土匪肯定炸窝。 反倒是伏击小ri本宪兵队的主力,看似冒险,其实得手的机会还是相当大的,因为在小ri本身边有着皇协军jing备旅这颗炸弹,一旦引爆,小ri本绝对会被炸个猝不及防,打仗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这种未知的,不确定因素。 其实,有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临阵对敌时,最可怕的不是敌人刺来的明刀,而是战友捅过来的暗刃说到底小ri本也不是天兵天将,除非他们事先知道jing备旅要反水,并提前做好防备,否则,它就绝然难逃此劫 当然,这中间的确存在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主要是时间太仓促了,有些冒险。 但是,风险与收益往往是成正比的,老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尽快打开龙口抗战的局面,徐十九不介意冒险一博 当下徐十九也不给牛四根反驳机会,紧接着说道:“牛旅长,我这就回盘石寨,去制定伏击计划,计划做好了我就派人通知你,无论你们jing备旅参不参加,这一仗,我们十九支队都打定了,请你一定慎重考虑我的建议。” 说罢,徐十九将宽檐礼帽往头上一扣,转身走了。 目送徐十九身影出门而去,伪军连长回过头,问:“旅座,咋办?” “什么咋办,赶紧去集合队伍,开拔”牛四根瞪了伪军连长一眼,又从勤务兵手中接过武装带扣身上,然后戴上大檐帽,走出了客厅。 (分割线) 徐十九认为这是个机会,李玉仙也同样认为这是个火中取栗的机会。 到了河湾镇之后,李玉仙才知道小寺是要她当翻译陪石田上蛤蟆尖,李玉仙当然不愿意上山,她很清楚自己的条件,以她的美貌,极可能引来山上土匪的垂涎。 作为一名特工,李玉仙其实早已经做好了**的准备,贞cāo对她们这样的秘密战线上的女人来说,是一件奢侈品,她能到现在都保持自己的贞节,已经堪称是奇迹了,李玉仙并不介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愿意当个土匪的压寨夫人。 但小寺的态度很坚决,李玉仙知道她不答应也不行了。 现在,唯一让李玉仙感到焦虑的,是无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因为,一旦蛤蟆尖上的土匪真的投靠了小ri本,则那批药品也必定会落到小ri本手里,真要这样,别动队要想从小ri本手里夺回药品,就基本上没有可能了。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半路截夺 但是,仅凭别动队的力量是绝无可能做到这件事情的,李玉仙想到了那天晚上有过初步接触的皖南抗ri救**,虽然,对这支武装她还不甚了解,但对方既然敢打出皖南抗ri救**的旗号,想必应该是有几分底气的。 如果能有皖南抗ri救**的配合,夺回药品或许还有可能。 只是,该怎样与皖南抗ri救**取得联络呢?李玉仙正无计可施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前方路口多了个乞丐,注意到乞丐面前竟摆了三口破碗,并呈品字形时,李玉仙嘴角便绽露出了一丝微笑,还好,杨汉英不是太笨,派人跟上来了。 第5卷第35章伏击点 徐十九回到盘石寨,便开始着手制订伏击小日本的计划。 鲁建帮却不看好这次伏击,说道:“支队长,牛四根并没有给准信,万一我们这边仓促打响,而他那边却没什么反应,那么这仗就必 第36章狡兔三窟 蒙眼走了好几里路,杨汉英终于被带进了盘石寨。 进了盘石寨内、被揭开蒙眼的黑布之后,杨汉英心里才终于镇定下来,只见寨子里来来往往不少人穿着制式的军装,虽然有不少是川军的灰布军装,但川军也是**,至少不会跟土匪一样,一言不合就骟人,甚至杀人。 杨汉英被带到了十九支队的指挥部。 “你真是军统的人?”徐十九望着杨汉英,问道。 杨汉英当然知道对方不会轻信自己,不过他早有准备,当下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皖南抗ri救**,第十九支队的徐支队长了,我确是军统的人,但限于组织纪律,没法给你们什么书面证明,不过我可以向你们透露一个消息,藉此证明自己的身份。” 高慎行斜着眼打量着杨汉英,说道:“如果你是想说,小ri本宪兵队主力已经离开县城前往河湾镇,那趁早还是别说了,我们早就知道了。” “是吗?”杨汉英反问道,“那你们知道小ri本去河湾镇是要于吗?” “你知道?”高慎行又道,“你知道小ri本去河湾镇是为了什么事?” 徐十九心想,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他正苦于不知道小ri本的具体行止,结果马上就有军统的人来,告诉他小ri本的具体行止? “当然知道。”杨汉英道,“小ri本去河湾镇是为了一批药品。” 然后杨汉英又把药品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徐十九跟高慎行对视了一眼,神情便同时变得凝重起来,如果事情真如这家伙所说的这样,那就严重了,一旦这批药品不能及时送到江西前线,就会有大量的*ing锐老兵死于疟疾 到最后,杨汉英甚至开出了皖南抗ri救**出手相助的条件:“徐支队长,如果你们愿意出手相助,并且帮助我们夺回这批药品,我们一定会投桃报李,通过我们上级给军事委员会施加影响,使你们正式编入他妈的战斗序列。” 直到现在,杨汉英都认为徐十九他们就是一群由溃兵自发组织起来的抗ri武装,因为在他妈的序列中,无论是顾祝同的第三战区,还是陈诚的第九战区,都不存在皖南抗ri救**这样一支武装,**那边也没有听说过。 至于说徐十九这个所谓的上校支队长,在杨汉英看来多半也是自己封的。 所以,在杨汉英看来,他开出的“赏格”已经够高了,因为皖南抗ri救**一旦成了他妈的正式编制,则不仅会有弹药粮饷供给,所有军官更会在军政部登记造册,更意味着徐十九的上校军衔将得到承认,杨汉英认为徐十九是绝对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的。 不过,徐十九、高慎行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杨汉英的预料。 高慎行不屑地笑了笑,说道:“编入**战斗序列?还是不必了吧。” 杨汉英闻言有些错愕,却没理高慎行,望着徐十九说道:“徐支队长,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个真就不用想了,我们是不会加入**战斗序列的。”徐十九也道。 杨汉英瞳孔微缩了缩,又道:“这么说,你们是**领导的抗ri武装? 杨汉英觉得只有这样解释才合理,如果这支所谓的皖南抗ri救**真是**领导的敌后抗ri武装,那他们不愿意加入他妈的战斗序列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徐十九却道:“杨组长这话怕是说错了,**领导的抗ri武装,无论八路军还是新四军,不都属于他妈的战斗序列?我们不愿加入他妈的战斗序列,自然也不可能是他妈的武装,跟你直说吧,我们只想duli自主抗战,不想受任何党派的领导。” 杨汉英瞠目结舌,这还真有些出乎他的预料,duli自主抗战?不受任何党派领导? 徐十九接着说道:“不过杨组长尽管放心,药品的事情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你们给我们提供小ri本的确切行止,我们就一定帮你们夺回药品。” 不说徐十九他们原本就是从第74军出来的,就没有这一层关系,他们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这可是关系到十几二十万**官兵xing命的大事,于系实在重大,就把十九支队几百号弟兄全部搭上,徐十九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 这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比生命更加重要。 杨汉英原本心都已经凉了,再一听到这话顿时大喜过望,说道:“徐支队长,那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 徐十九道:“我徐某人说话从来算数。” 杨汉英道:“好,有徐支队长这句话,鄙人也就放心了,我们已经派出特工,严密监控小ri本的动向,小ri本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都会及时转告贵部。”说完,杨汉英便站起身来,拱手道,“如果徐支队长没别的事,鄙人就要告辞了。” 杨汉英前脚刚走,冷二、疤二就带着两寨土匪陆续赶到了。 把十几个小头目留外面,冷二、疤二径直进了十九支队指挥部。 相比疤二,冷二在徐十九面前要从容许多,进了门就大声嚷嚷:“支队长,这么急把弟兄们召集起来,是不是有啥大买卖?” 土匪就是土匪,不管有啥行动,第一反应就是打家劫舍。 不过这次还真跟打劫差不太多,不过不是打劫乡绅大户,而是打劫小ri本 徐十九目光依然没有离开地图,头也不抬地说道:“没错,这次咱们十九支队要于一笔大买卖,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今年一整年的军需就有着落了。 “嗬,那可真是大买卖了。”冷二、疤二一听顿时来了jing神。 疤二接着又问:“支队长,到底是啥大买卖?说来弟兄们听听。” 高慎行冷冷地掠了疤二一眼,说道:“问那么多于吗?难不成,你还怕支队长把你们第大队给卖了不成?” “那不会,那不会。”疤二讪讪地闭上了嘴。 “你们两个放心吧,我心里面有数,亏本的买卖咱们是不做的。” 徐十九起身拍了拍冷二、疤二肩膀,不过也并没有把真相告诉他们,到底青龙寨、黑龙寨的土匪加入十九支队的时间都太短了,要是让他们提前知道这次要去跟小ri本火并,说不定就敲起破锣、打退堂鼓了。 人马已经到齐,接下为就该开拔了。 徐十九带着几个大队长来到外面时,十九支队四百多号人已经在临时辟出的cāo场上排成了四个凌乱的方阵,从左到右依次是第l大队、第大队、第3大队以及第4大队,望着凌乱的队形、杂乱的衣衫以及五花八门的装备,徐十九也只能报以苦笑。 不过徐十九很快就振作jing神,队形凌乱,今后加强训练就是了,衣衫杂乱,只要打下了龙口县城,还愁弄不到布做军装?至于装备,只要打赢了接下来的这一场硬仗,那就什么都有了,什么都齐了。 当下徐十九也懒得再训丨话了,直发下令开拔。 这次开拔的目的地是龙皇荡,龙皇荡是一大片开阔的水面湖荡,湖畔芦苇丛生,湖中甚至还有无人的小岛,就藏个几万人马都不成问题,而且龙皇荡的水路交通四通八达,若能弄到船只,甚至可以直接顺水而下、直达长江航道。 都说狡兔三窟,十九支队只二龙山一处据点,那是远远不够的,而龙皇荡就是徐十九选定的另一处落脚点,这一次前去,一个是因为龙皇荡的确适合隐蔽,另一个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实地戡察一下,看一看是否适合打水上游击。 用高慎行话讲,徐十九的脑子始终是清醒的。 既便这次真能灭了龙口宪兵队的主力,然后又拿下了龙口县城,徐十九也从不认为十九支队就有能力一直守住县城,当小ri本调集主力部队反扑龙口县城,十九支队撤离县城就是必然的,所以,多准备几处落脚点是绝对必要的。 第5卷第37章相思 银盆般的明月高挂在半空,清冷的月辉洒落下来,给夜幕下的龙皇荡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美丽到让人窒息。 十九支队于入夜之后开拔,子夜前便到了龙皇荡。 望着明月投在水中的 第38章爱人 从项副军长住处出来,刘畅又邀请舒同文去他的住处那里坐坐。<-》 刘畅跟舒同文名义上虽然算是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的同学,其实两人同学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舒同文读了八个月整,而刘畅却只读了三个月不到,严格来说,刘畅其实只能算是到延安去进行脱产培训丨系统地学习一下军事政治理论而已。 所以,刘畅在新四军军部的住处并没有被组织收回。 来到刘畅住处,刘畅又拿出一罐他珍藏的牛肉罐头招待舒同文。 舒同文肚子早饿了,也没跟刘畅客气,三五两下就把罐头吃了。 看着舒同文在那大快朵颐,刘畅却一副犹言又止的样子,舒同文便问道:“老刘,有什么话你就尽管直说,便吞吞吐吐的。” 刘畅便站起来,到门外看了看,然后才关上门,走回来坐下,小声说道:“同文,青阳县游击队比较复杂,远比你想象当中还要复杂得多,如果有可能,我劝你最好还是去找项书记好好谈谈,能不去青阳还是不要去了吧?” “你这话说的,组织上安排我去青阳,还能讨价还价?” “倒也是,刚才你真不应该说那么绝,现在就想挽回也难了。” “老刘,青阳县的局面究竟有多复杂,搞得就像是龙潭虎穴似的。” “龙潭虎穴?”刘畅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意味,又道,“恐怕也差不太多了。” 刘畅便把发生在青阳县的事情跟舒同文说了,原来在今年正月里,青阳县真发生了游击队纵兵抢掠老乡的恶性事件,在当地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国民党第三战区甚至把诉状告到了延安党中央,中央也责令东南局彻查此事。 不过,调查的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所有的证据、线索都无一例外指向青阳县游击支队的指导员,曹阳,为平息各方面的怨气,项英最后派保卫处把曹阳给枪毙了,但刘畅跟曹阳是认识的,他绝不相信曹阳会于出纵兵抢粮的事情来。 “这里面肯定有内幕。”刘畅信誓旦旦地说道,“同文,你将来的搭裆,就是青阳抗日游击支队的支队长,胡光宗,这家伙可不是个善茬,在被我们新四军收编之前,他是横行青阳多年的积年悍匪,你今后可得小心了。” “哎哎,注意点言辞,什么土匪,现在是革命同志了。” “好好,是革命同志,总之你去了青阳,多留个心眼就是了。” 两人闲聊一阵,天色就麻麻亮了,刘畅邀请舒同文多留几天,还说要带他去野战医院见见他的恋人,言语间不无显摆的意思,直说他的恋人要比于欢漂亮得多,舒同文却笑着婉拒了,他想即刻动身前往青阳,以早日投身抗战当中 一大早,舒同文就跟军部派的保卫于事出发了。 刘畅却兴匆匆地直奔新四军军部野战医院而来。 (分割线) 这时候,野战医院的杨院长正在找俞佳兮谈心。 说是谈心,其实就是做媒了,新四军绝大部份高级于部都已经年过三十,年龄超过四十的也不在少数,但是无一例外的,一个个都是光棍,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早几年前他们一直在钻山沟、打游击,哪里有条件解决个人问题 现在条件稍有改善,这些个老光棍就想着要找个女人了。 孔老夫子说过,食色性也,可见男人找女人是极正常的,完全没有必要站到道德制高点上去加以批判,党中央也是考虑到这些高级于部的个人问题,所以有意识地派了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当然,组织上是绝对不于包办婚姻的事情的。 这两年间,不断有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调来新四军工作,新四军的这些个高级于部就开始心痒难耐了,像俞佳兮这样条件出色的,更成了众人追逐的焦点,有胆大的直接找上医院向俞佳兮表白,也有抹不开面子的,就逼杨院长去给他做媒。 这次找到杨院长要求做媒的,又是一个师级于部,拒绝都不行。 “小俞啊,你年龄也不小了,是该到了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了。”杨院长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苦口婆心地劝俞佳兮,“咱们于革命工作的,也不能只顾着工作,而把自己的个人问题耽搁了,对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杨院长,说多少次你才信,我真有爱人。” 俞佳兮很是无奈,在新四军工作这段时间,总体上还是挺愉快的,就是有一点让俞佳兮感到非常困惑,就是时不时会有人来医院找她,甚至有找她看牙疼的,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搞得俞佳兮也是非常头疼。 要说,新四军其实也不乏优秀的高级将领,有几个无论人才相貌,都挺出众,而且年龄也不算大,刚刚三十出头,正是男人一生当中最具魅力的时候,野战医院刚来的几个小护士就被这几位迷得春心荡漾,大有不惜倒追之势。 不过俞佳兮心里早就有了人,就再装不下别人了。 见杨院长蹙着眉头,不说话,俞佳兮便接着说道:“杨院长,我真没骗你,我真的有爱人了,他叫徐十九,就在第74军,要不是因为当时咱们医院实在缺主刀医生,我当时就去第74军找他去了,也就不会留在咱们新四军了。” 杨院长便叹了口气,说道:“小俞,有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俞佳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警觉起来,问道:“杨院长,你要说什么 杨院长说道:“老何昨天来过,他给我带来一个消息,说你托组织转送的那封信,送到第74军之后却没人收,退回来了,后来组织又通过关系打听了下,才知道第58师在万家岭一战中伤亡很大,全师近万人几乎全部打光,只有不到五百人活了下来,所以……” 俞佳兮的脸色已经变了,杨院长却还是硬着心肠把话说了出来:“所以,你的爱人,那个徐十九,肯定已经牺牲了,他若没有牺牲,早就收到你的信并且给你回信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阿九他不会死,他绝不会死的。”俞佳兮摇着头站起身来,出门的时候,因为心神恍惚险些跟人撞在一起,这人却是刘畅,刘畅看着俞佳兮踉踉跄跄从院长室出来,便赶紧追上去,一边连声喊:“佳兮,佳兮……” 俞佳兮却理都没有理,加快脚步低着头走了,低头瞬间,似有泪水从脸颊上滑下来。 刘畅怏怏地收住脚步,心情有说不出的低落,原以为时间三个月回来,俞佳兮再见到他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尽管俞佳兮平时对他也有说有笑,但也仅仅只限于革命同志的情谊,远未到男女之情上面。 望着手中的野花束,刘畅怅然若失。 杨院长看到了刘畅,出来打招呼道:“小刘,你从延安学习回来了啊?” 刘畅不着痕迹地把野花束藏在身后,回头笑道:“杨院长,佳兮她刚才怎么了?” 杨院长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还不是那些个首长,瞧上人家大美人了,却非要我这个老头子出面说媒,人家小俞医生的恋人牺牲在了万家岭,他们不愿意跟人说,却非要我出面说破当这个恶人,恼火得很。” 听了前半截刘畅心里直冷笑,那些个首长也真是恬不知耻,年纪都一大把了,还惦记人家小姑娘,也不嫌害臊,可听到后半截却难掩心中狂喜,他知道俞佳兮有个恋人,而且还是第74军一个上校军官,却没想到竟死在了万家岭。 也就是说,他刘畅仍有机会博得美人芳心。 第39章被困 回头再说龙口县。<-》 龙口县宪兵队长小寺派特高课课长石田上蛤蟆尖跟田老七谈判,试图收编蛤蟆尖上的土匪为己所用,想法当然是好的,而且小寺也给足了诚意,不仅给了两挺捷克轻机枪和一百支汉阳造步枪,还许诺了一个团的编制。 但小寺明显不怎么了解中国国情,更不熟悉土匪们的思维方式。 但凡是土匪,那都是逍遥惯了的,你不把枪口顶到他们脑门上,他们是绝对不可能乖乖接受收编的,就算你真拿枪对着他们,他们表面上算是接受了收编,内心也未必真就认可了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出幺蛾子了。 相比较之下,徐十九对土匪的了解就深刻得多,手段也狠得多。 同样是收编,徐十九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跟黑龙寨的土匪谈条件,而是直接上山,以雷霆手段毙了过山风,黑龙寨的土匪在见识过了徐十九的狠辣手段之后,立刻就乖多了,绿林道上崇尚强者为尊,你跟土匪谈条件,那是自取其辱 石田就受了蛤蟆尖土匪的侮辱,连累李玉仙也让土匪给调戏了。 石田被引入山寨,对着田老七叽叽呱呱说了一通,李玉仙转译。 田老七听了之后却是哈哈大笑,笑得眼睛都流下来了,仿佛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边笑,一边还跟坐在两侧的大小头目说道:“你们,你们听见没,小日本竟然也想收编,收编咱,哈哈哈,小日本他娘的也想收编咱,哈哈哈……” 坐两侧的十几个大小头目便也跟着大笑起来,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盗亦有道,引伸到土匪身上,那就叫匪亦有道,就算当土匪,他们也只想当中国的土匪,从来就没想过当小日本的土匪,别以为土匪就不敬祖宗了。 事实上,八年抗战叛国投敌的国军不少,投敌的土匪还真没有几个。 石田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有什么好笑,但他隐隐感到,这些土匪的笑绝对没怀什么好意,当下扭头问李玉仙道:“李小姐,他们,在笑什么?” 李玉仙同样感到不妙,从这些土匪的反应来看,他们十有八九不会接受收编,这样的话他们的安全可就成了问题,小寺明显垂涎她的美色,却毫不犹豫就把她派上山来,可见是个心狠手辣,行事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的家伙,他是绝不会在乎石田的死活的,更不会在乎她一个中国女人的生命安全。 小寺给的最后时限是明天中午十二点钟。 一旦超过中午十二点,而蛤蟆尖上的土匪又不肯下山接收整编,宪兵队主力马上就会毫不犹豫向蛤蟆尖发起进攻,一旦宪兵队发起进攻,蛤蟆尖的土匪绝对饶不了石田,而她李玉仙的命运只怕会更加不幸,因为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漂亮女人。 事实上,现在就已经有人打李玉仙的主意了。 “大哥,跟小日本有什么好废话的,直接拉出去,刷洗了得了,至于说这个会说中国话的日本娘们,嘿嘿,则不妨留下来给弟兄们乐呵乐呵,他奶奶个熊,这日本娘们长得还真是勾人,老子活了半辈子了,就没见过这么勾人的娘们。” 一个小头目如是说,剩下十几个大小头目便哄堂大笑,一个个两眼放光,像狼一样盯着李玉仙鼓腾腾的胸脯子、细细的腰肢、长长的双腿还有浑圆肥硕犹如磨盘般的大屁股,上上下下直打量,看得李玉仙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全都给老子闭嘴”田老七却火了,一拍屁股底下的虎皮大椅,瞪着眼睛大吼,“他娘的,咱们是土匪,不是什么采花贼,欺负女人的事是咱们该于的吗?都给我听好了,这日本娘们可值大价钱,谁他娘的要乱动,可怪老子枪子不认人。” 田老七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抱的是老子没得吃,你们也别想吃的心思,因为田老七早年让北伐军给骟了,早就不能人道了,所以也不想让手下这些个土匪碰女人,尤其是像李玉仙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他心里就更加的不爽了 有个小头目不甘心,小声嘀咕:“大哥,弟兄们就拿她泄泄火,又不少她一根毛。” 马上有小头目附和,接着说道:“就是,这多中国爷们侍候她,指不定多高兴呢。” 李玉仙气得娇靥铁青,心里更暗暗发狠,这一次要能顺利脱险,非得带着别动队灭了这伙土匪不可,灭了还不算,还得把这些个大小头目的眼睛全部挖掉,舌头全部割掉,尤其是他们胯下那根卵子,非得骟了不可 还算好,田老七顶住了压力,派几个小喽罗把石田跟李玉仙关进了后山地牢里,石田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来两个小喽罗扑过来要捆他,便开始奋力挣扎,结果把小喽罗给惹恼了,照着他身上就是一顿拳脚,还用臭袜子堵了嘴。 对李玉仙小喽罗就客气多了,没施拳脚,也没用破袜子堵嘴。 两人被反缚双手关进了地牢,牢门从上面关上,光线暗下来。 石田嘴被堵着,没办法说话,只能一边唔唔着,一边用焦虑的目光看着李玉仙。 李玉仙的双手同样被反缚着,好在嘴巴没堵上,当下小声道:“石田桑,别出声。” 石田果然不再出声,李玉仙这才轻轻挪过身来,然后翻转身背对着石田,石田会意,赶紧向着李玉仙身后俯下,李玉仙双手摸到石田嘴上堵着的臭袜子,拿了下来,石田不愧是搞特工出身,既便面前便是李玉仙又圆又翘的大屁股,也没有斜一下眼睛。 石田坐起来,问道:“李小姐,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关我们? 李玉仙苦笑,说道:“石田桑,这些土匪根本就不愿意接收皇军的收编,不仅不愿,明天一大早他们还要杀你,还有我,他们把我也当成了日本女人。 “纳尼?这些土匪竟如此的丧心病狂?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都不讲? “他们要能讲规矩,那就不是土匪了,石田桑,看来咱们是难逃这一劫了 说完,李玉仙便用哀怨的眼神看着石田,要说逃跑,李玉仙并非毫无办法,作为秘密战线的精英,她曾受过专门的脱困、逃跑训练,别说地牢,就天牢她都能逃出去,但是她现在有了更好的主意,她要引导石田带着她脱困。 石田当然也不愿意死在这里,当下说道:“李小姐,你靠过来。” 李玉仙茫然问了句,石田又压低声音道:“你把我左脚上的皮鞋给脱下来,我在里面的鞋垫下面藏了一点东西。” 李玉仙靠过来,背着身将石田左脚上的皮鞋脱下来,又伸手进去摸索片刻,竟从里面掏出一片薄薄的刀片,很薄,但是非常锋利,李玉仙用刀片割掉石田身上的绳索,石田恢复自由后又割断了李玉仙身上的绳索。 李玉仙活动了一下手腕,说:“我们没梯子,地牢门也关着,还是出不去 土匪造的这个土牢挺深,垂直向下足有三米多深,四壁的泥土经过夯打,很坚硬,出入其中全靠一架竹梯,土匪在抽走竹梯之后,就不关上地牢门,他们也只能仰天哀叹了,何况现在地牢门也关了,他们就更没办法出去。 不过,这点小小的困难自然是难不住石原这个精英特工。 很快石原便想到了脱困的办法,然后躺在地上哼哼起来,李玉仙拿绳索将石原双手虚虚捆回原样,又将双手背身后缩到土牢角落,然后才尖叫起来:“来人哪,快来人哪……” 上面盖在地牢入口上的石板应声打开,一颗脑袋探出来,问道:“嚷什么,嚷什么,发情了?你再嚷嚷,信不信老子下来于了你?” 李玉仙满脸都是恐惧之色,呶着嘴说:“他,他好像死了。” 第5卷第40章鲤鱼嘴 上面两个土匪一听便有些傻眼,总司令可是专门叮嘱过,说这两个小日本值大价钱,少说也值两条机枪,让他们仔细看管,这真要在他们眼皮底下死了一个,回头总司令还不得剥了他们的皮? 第41章伏击 田老七为他的狂妄和坐井观天付出了代价。 田老七在蛤蟆尖盘踞多年,期间除了龙口保安团,也不是没有**来进剿过,不过田老七所不知道的是,当时前来进剿的**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而是皖系军阀陈调元的杂牌部队,无论装备还是单兵素质,跟小ri本根本没法比。 蛤蟆尖又不如二龙山险峻,所以,山脚下的第一道防线很快失守。 往半山腰仰攻的时候,土匪埋设的伏弩、铁蒺藜、地雷、竹签什么的,给小ri本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但仅凭这些东西就想挡住小ri本宪兵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从发起进攻仅仅不到半小时,小ri本便已经打到了半山腰。 田老七带着土匪在半山腰抵挡了一阵,很快就被打得丢盔弃、溃不成军。 小寺的宪兵队足足有两个中队的兵力,有九二式重机枪、歪把子轻机枪,掷弹筒,甚至还有两门8hmm口径的曲shè炮,蛤蟆寨的土匪虽先后从**、小ri本那里白得了两批武器装备,但只有装备而没有弹药,打起仗来比烧火棍强不了多少。 小ri本一通炮击,蛤蟆寨山门被炸开,百十号土匪顿时便作鸟兽散。 不过到了这时候,蛤蟆寨的土匪就是想逃命都已经没机会了,小寺早有准备,言三拳的便衣队还有牛四根的jing备旅早已兵分多路,堵住了各条下山小路,最后自田老七以下一百多号土匪被抓回来八十多人,只有十几个侥幸逃了出去。 “哪个是田老七?”小寺挎着军刀,扭头问石田。 石田在经过军医紧急处理之后,jing神已经好多了,他走到双手抱头蹲在院子里的一溜土匪跟前,一个个看过去,终于在最角落的位置找到了神sè如土的田老七,田老七自知已然难逃此劫,当下嗤声骂道:“狗ri的小ri本,爷爷当时就该毙了你。” 骂完田老七扑上来,张开双手想去掐石田的咽喉,几个ri本兵早端着刺刀冲上来,照着田老七背心连捅了数刀,田老七宽厚的肩背顷刻间被捅成血筛子,嘴角也有殷红的血丝汩汩溢出来,两眼更圆睁着,很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些,统统杀掉。”小寺轻轻挥手,宣判了八十多个土匪的死刑,然后又跟言三拳和牛四根说道,“言桑,牛桑,派人找药品。” “哈依。”言三拳、牛四根点头应了,各自分派手下官兵去找药品。 蛤蟆寨也就三五十间草屋,便衣队和伪军很快就在其中一间草屋里,找到了**被劫的那批奎宁水,望着面前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几百个纸箱子,小寺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国民zhèngfu花重金购买的这批药品,终于还是到了皇军手中。 院子里,李玉仙、牛四根还有言三拳却是各怀心思。 李玉仙是真着急,她不知道杨汉英有没有跟皖南抗ri救**接上头,更不知道皖南抗ri救**是否愿意援手,牛四根依然是神思不属,只有言三拳是真的替小ri本担心、考虑,蛤蟆尖这一带地处三县交界,附近除了有土匪外,更有**游击队活动。 看看ri头已经搁山岗,言三拳一溜小跑到小寺跟前,点头哈腰说道:“太桑,天马上就要黑了,这里可都是山区,地势复杂,附近更有许多股土匪活动,前面青阳县境内甚至还有**的游击队,此地委实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回去吧。” “哟西。”小寺欣然点头,挥手道,“回河湾镇。” (分割线) 叶老咪将肩上扛的石块卸下来,胡乱放在地上,然后回头跟冷二发起牢sāo:“大哥,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净在这儿刨土了。” 冷二手里抄着把短铁锹,有一下没一下铲着土,一边说:“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其实冷二心里也很不爽,昨天晚上走了半夜路,然后在龙皇荡喂了半晚上蚊子,心里就盼着早些于完活,好回山寨,不曾想中午刚过命令又下来了,急行军向鲤鱼嘴开拔,累死累活到了鲤鱼嘴了,也不说究竟于啥,只让大伙在这刨土挖坑。 这事情做的,实在是莫名其妙,怨不得弟兄们牢sāo满腹。 叶老咪哼道:“大哥,我少说几句没啥,可总得给个准话吧?这大老远的,跑鲤鱼嘴来究竟于什么来了?这一带可是田老七的地盘,别是支队长又想收编了田老七吧?田老七可跟国家有深仇大恨,他降谁也不会投降**哪。” 叶老咪困惑,冷二其实也一样困惑,他也不知道徐十九到底要于吗。 叶老咪正发牢sāo,徐十九的通讯兵李牧已经风一样跑过来。 李牧一边跑,一边压着声音向正在懒洋洋修工事的土匪们示jing:“小ri本来了,准备战斗,小ri本来了,准备战斗……” “啥,啥啥,小ri本?” 叶老咪和冷二都吓了一跳,出发前支队长可没说这次要跟小ri本于 “小李子,你小子该不会是在吓唬人吧?”叶老咪坐起来,问李牧。 “小爷闲得没事做,吓唬你好玩啊?”李牧回头斜了叶老咪一眼,又继续向前传达徐十九的战斗命令。 叶老咪和冷二面面相觑,这可咋整? 不等两人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前面山谷里已经出现了小ri本的摩托车队,由于山谷的阻挡,直到现在,才有马达的轰鸣声传过来,这明显是小ri本的搜索尖兵,一边驱车前进,一边用车载机枪对着两侧树林扫shè。 一梭子弹尖啸着打在叶老咪眼面前,叶老咪吓得一激泠,腿一软,一屁股就跌坐回了才挖开半人深的战壕里,说起来青龙寨的土匪还算是挺能打的,在之前,他们就已经伏击过好几次小ri本的骡马队,在二龙山,还于翻了小ri本两个中队。 相比青龙寨的人,黑龙寨的土匪们就表现得更加的不堪。 小ri本的搜索尖兵才刚出现,就有好几个黑龙寨的小喽罗往后出溜,这个说撒泡尿,那个说吃坏了肚子,总之就是想跑,不过徐十九对此早有准备,派了四大队的**老兵端着刺刀在他们屁股后面守着呢。 也幸亏徐十九早有准备,特意把伏击阵地设在几百米外,否则,刚才这阵sāo动就足以暴露目标,到时候伏击就会变成遭遇战,那对十九支队来说可是致命的,以十九支队现在的装备水平以及训练,跟小ri本打遭遇战那就是找死。 鲤鱼嘴的地形比较形象,神似一尾跃出水面的鲤鱼,张开的鱼嘴正对着河湾镇,鱼尾又从鱼肚上弯过来,斜对着蛤蟆尖,小ri本从蛤蟆尖下来,要么走鱼肚上分岔出去的青龙公路前往龙须沟据点,要么走鲤鱼嘴回河湾镇。 小寺并未意识到皖南抗ri救**已经在鲤鱼嘴设好了埋伏。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小寺大意,因为ri军从昨天开拔,到现在时间才不过才过去三十几个小时,按常理讲,这么短的时间,皖南抗ri救**就想掌握ri军的确切行踪都困难,更遑论在必经之路设伏,打ri军一个措手不及了。 但遗憾的是,小寺这次偏偏遇上了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发小ri本的搜索队刚刚驶出鲤鱼嘴,大队人马刚进鲤鱼肚,趴伏在鲤鱼嘴右侧山头上的高慎行便开火了,一枪,就打爆了小ri本搜索队的少尉小队长,高慎行的枪声,就是开火的命令,下一霎那,十九支队几百号人马便对着小ri本猛烈开火。 第5卷第42章致命一击 枪声响起时,牛四根正骂骂咧咧地往前走。 要黑了,皖南抗日救**却始终没有出现,牛四根的心情便莫名地变恶劣起来,再加上下蛤蟆尖时又崴了脚,这火一上来就更压不住, 第43章全歼 两军对阵,影响胜负的因素有很多,但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双方的装备、训练水平以及兵力数量对比,基本上,装备好、训练好、兵力多的一方将取得最后的胜利,这就好比一群狮子,跟一群绵羊对阵,最后胜出的肯定会是狮子。 但是在一种情形下,这个基本准则将不再灵验。 这种情形就是,其中一方遭到了另一方的伏击 古往今来,弱势一方通过伏击打败强敌的战例不胜枚举,最经典的莫过于孙膑伏击庞涓的马陵道之战,孙膑仅以一万轻兵便大败魏国十万大军,其中还包括三万全副武装的大魏武卒(重装步兵)。 可见在伏击战中,绵羊也有可能撕碎狮子。 从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开始,日军无论训装备还是单兵素质,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在大多数时候,日军跟**相比就像是狮子,而**则更像绵羊,可是,一旦落入了陷阱,狮子也绝不比绵羊强太多。 十九支队的伏击,打了小日本一个措手不及 皇协军龙口警备旅的临阵反水,更给了小日本致命一击 前后不到半小时,小日本便已经招架不住了,两个中队三百多个日本兵已经减员超过一半,剩下一百多残兵已经被挤压到了狭窄区域内,依托几辆卡车及装甲车围起的工事负隅顽抗,如果不出现奇迹,覆灭已经是不可避免了。 看看火候差不多,徐十九便下达了总攻命令。 李双枪站起身来,嘀嘀嗒嗒的锁呐声响起来,原本趴在地上举枪射击的十九支队官兵们便纷纷跳起身来,端着刺刀嗷嗷叫着冲下了山坡,最后剩下的几十个日本兵,也纷纷拉开枪栓、退弹出膛,冲出来跟十九支队官兵们展开了白刃战。 徐十九左手持刀,右手操枪,连续于掉了好几个日本兵。 身后忽然响起马达的轰鸣声,急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小日本已经跳上了一辆横在路上的边三轮摩托,徐十九抬手就是一枪,那小日本却在前不容发之际猛然一拧油门,边三轮便猛然一个倒退,徐十九近距离的一枪竟然落空了。 徐十九连开两枪,那小日本却已经驾驶着边三轮箭一样冲出去。 小寺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半天了,刚才十九支队没有发动总攻前,他如果贸然驾驶边三轮摩托车突围,绝对会被打成血筛子,现在十九支队的人已经跟日军纠缠在一起,谷中一片混乱,再加上光线又暗,就给了小寺突围的机会。 二大队的几个土匪冲上来想拦,结果让边三轮给撞得倒飞出去。 徐十九举枪瞄准,却始终无法锁定驾车的小日本,而在弹道的正前方,又有十九支队的官兵正跟小日本拼刺,徐十九顾忌子弹会误伤自己人,便不太敢贸然开枪,就这片刻,那小日本便已经驾驶着边三轮连续撞翻数人,冲出了谷口。 “老高高慎行”徐十九情急之下,扭头高喊起来。 徐十九并不在乎跑掉几个漏网之鱼,但绝不能让小日本骑着边三轮逃走,因为这会影响到十九支队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高慎行抄着改装步枪冲过来,徐十九伸手一指他就明白了,当下将步枪往背上一挎,便大步冲向了另一辆边三轮摩托车,小日本的搜索队在战斗打响后并没有逃走,而是掉头又杀回山谷,六辆边三轮有三辆翻车,一辆被炸毁,剩下两辆完好,一辆已经被小寺给骑走,高慎行便跨骑上了最后一辆边三轮。 翻身上车之后高慎行再猛然一拧油门,胯下的边三轮便轰的一声冲了出去,只片刻,前方便只剩下了一道车灯隐约可见。 这时候,山谷中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牛四根带着一身杀气来到徐十九面前,刚才的混战中,他连续毙杀了六七个日本兵,其中一个日本兵还被他用镜面匣子生生砸碎了脑袋,到现在,他脸上都还粘着脑浆和血渍,看上去显得格外的狰狞、骇人。 “徐长官” “牛旅长” 徐十九跟牛四根对视着,现场的气氛很有些诡异。 跟着聚拢过来的伪军军官还有冷二、疤二、李双枪、黑瞎子等十九支队的军官顿时紧张起来,疤二的右手食指甚至已经悄悄压住了盒子炮扳机,就在局面快要失控时,徐十九跟牛四根同时上前一步,伸出右手用力相握,然后大笑起来。 “牛旅长。”徐十九一边笑一边说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徐长官。”牛四根也笑着,一边说,“我没想到你真敢来” 徐十九哈哈一声,说道:“打小日本,我们十九支队从来不会手软。” “先前你这般说,我并不信,不过现在却信了,十九支队好样的。”牛四根说完冲徐十九啪地立正,敬了记标准的军礼,大声道,“徐长官,你若瞧得起牛某,从今天起牛某和手下四百多弟兄们就把命交给你了” 经过鲤鱼嘴一战,牛四根对徐十九已经完全服了。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作为一名军人,牛四根很容易就能从鲤鱼嘴一战中看出许多东西,在他看来,跟着徐十九这样的厉害长官,日子绝对有奔头,更重要的是,加入了皖南抗日救**,他们就能挺起腰杆堂堂正正做 徐十九微笑道:“进了十九支队,可没旅长给你当。” “嗨,徐长官可千万别这么说,什么狗屁旅长,就是小日本一条狗。”牛四根被徐十九说得有些汗颜,臊着脸道,“一句话,只要能够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做人,哪怕只当一个大头兵,我牛四根也是绝无半名怨言。” “好。”徐十九遂即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既然牛旅长把话说到了这份上,那我也代表皖南抗日救**几百号弟兄表一个态,欢迎牛旅长跟龙口警备旅的弟兄们加入”说完,徐十九伸手,再一次跟牛四根紧紧相握。 这次握手,却跟刚才的意思截然不同了。 “支队长,抓到一个小日本的奸细”李牧押着一个人,兴匆匆地走了过来,徐十九扭过头去看,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李牧这家伙却毫无怜香惜玉之念,举起步枪照着那美人儿的背上就是一枪托,嘴里还骂着,“老实点 李玉仙疼得闷哼一声,又回眸恶狠狠地瞪了李牧一眼。 “瞪什么瞪?”李牧却完全不吃李玉仙这一套,又道,“显得你眼大,还是怎么着?” 徐十九、牛四根等人眼神怪异地看过来,李牧才说道:“支队长,这个臭娘们是汉奸李三省的女儿,上次我跟老李去李家镇,还让这娘们给骗了,这回可让小爷逮着了。”说完李牧又往李玉仙磨盘般的屁股上踹一脚,骂道,“这回没话说了吧?” 李玉仙忍无可忍,瞪着眼回骂道:“你爹才是汉奸,你全家都是汉奸” “哟嗬还敢顶嘴?”李牧恼了,抡起枪托又要往李玉仙背上砸下,不过这次让徐十九给制止了。 徐十九制止了李牧,问李玉仙道:“你到底什么人?为什么跟小日本在一起?” 李玉仙冷冷地掠徐十九一眼,道:“闻名不如见面,徐支队长就是这样对付,向贵军提供宝贵情报的友军的么?” 徐十九目光一凝,问:“你是军统的人?” “徐支队长以为呢?”李玉仙反问道,“要不是我们军统帮忙,你们能及时、准确掌握日军的行踪?你们能在鲤鱼嘴全歼宪兵队?” “狗屁军统。”李牧却对李玉仙怨念极深,骂道,“你有凭据么?” 李玉仙闭上嘴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徐十九,不过徐十九很快就没心情再盘问李玉仙的底细了,因为高慎行已经骑着边三轮回来,旁边车斗里还横放着一具尸体,不消说,肯定是骑车逃走的那个小日本。 第44章诈城 “嘎吱。尽在”高慎行一个漂亮的甩尾,边三轮便停在了徐十九跟前。 徐十九冲高慎行竖了竖大拇指,又回头跟牛四根说:“老牛,带上你的弟兄,咱们一块去夺了龙口县城。” “夺了县城,现在?”牛四根张大了嘴巴。 能打赢鲤鱼嘴这仗,牛四根就已经很满足了,他还真没想过打县城。 旁边李玉仙美目里也泛过一丝异sè,遂即嘴角又绽起一丝不屑之sè,夺县城?就凭借这几百号乌合之众?既便龙口县城的宪兵队主力已被全歼,可留在县城的小ri本少说也还有半个中队吧?小ri本据坚城而守,没有重武器就想拿下来?简直就是妄想。 “对,现在。”徐十九却根本就没留意到李玉仙俏脸上流露出的不屑。 说话间,那边高慎行已经带着人把侧翻在路边的三辆边三轮摩托车给抬了上来,试了试车,其中有两辆完好无损,只有一辆前轮被炸爆胎,需要更换掉轮胎才能继续使用,高慎行当即指派李牧带人换轮胎。 高慎行又让人打起火把,开始检查缴获的卡车。 这次出任务,小ri本一共征调了一辆装甲汽车,六辆边三轮摩托车及六辆卡车,此外还有几十辆骡马车,在刚才的激战中,这些车辆全被堵在鲤鱼嘴内,一辆都没有跑掉,高慎行首先检查了下仅有的那辆装甲汽车。 可遗憾的是,这辆装甲汽车已经在刚才的激战中,被四大队仅有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打成了筛子,就连从英国原装进口的维克斯战车也挡不住马克沁重机的子弹,更何况是小ri本仿制的装甲厚度才mr薄皮战车? 装甲汽车的水箱、发动机全部报废,就算能修也绝非短时间内能修好,高慎行大致检查了一下,便直接放弃了。 徐十九也钻进驾驶室试了下,下了车就开始骂人。 六辆卡车中,两辆彻底报废,三辆车只是略有损毁,还有一辆卡车侧翻在沟里,车头严重损毁,但被抬上来之后试了下,竟奇迹般发动了起来。 高慎行将四辆边三轮摩托车、四辆卡车发动起来,四大队有不少**老兵都在部队简单学习过驾驶汽车,马上便有几个老兵自告奋勇站出来,也想试试手,一大队、二大队、三大队还有伪军官兵也好奇地围过来,都忘记了打扫战场。 没人注意到,一个被压在几具尸体下的小ri本正悄悄往后出溜。 这个幸运的小ri本就是石田,装甲汽车被打成筛子,他却没事,当皖南抗ri救**第十九支队发起总攻,他便趁着混乱钻出装甲汽车,躺进路边水沟装死,趁人不注意他还拉了两具尸体压在身上,这才侥幸活到现在。 事实证明了,并不是所有的小ri本在陷入绝境后都会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 翻进小水沟,把身体藏进草丛里,石田便不再妄动,这小鬼子不愧是从特高课出来的jing英,知道这个时候绝非逃命的好时机,此时最恰当的做法便是找个隐蔽所在藏起来,等中国人全部离开之后,再设法逃回县城去。 其实,会装死的并不止石田一个,还有言家两兄弟。 便衣队的几十号人几乎全被打死,可言三拳、言无忧兄弟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不能不感叹这两兄弟保命的功夫,真说起来,这里面其实也没什么秘诀可言,无非就是冲锋时躲在别人后面,机枪扫过来时,比别人更快倒在地上。 不过两兄弟的运气比石田差了点,石田倒地的位置靠近战场边缘,可他们倒地装死的位置却在战场zhongyāng,距离徐十九、高慎行他们正检修车辆的场所也不远,尽管这时候绝大部份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可他们真弄出点动静,没准就给发现了。 不过这机会实在难得,两兄弟终究按捺不住,开始偷偷倒着爬。 眼看着就要爬到边缘,却被一个走到路边准备解手的土匪给发现了,那土匪当即从肩上卸下老套筒,对着正往后倒爬的言三拳就是一枪,结果自然是偏了老远,可枪声也惊动了正在围观检修车辆的其他人。 言家两兄弟一看不好,跳起身来,撒腿就跑。 高慎行反应明显比别人快了半拍,当即大吼:“老徐” 徐十九反应也是不慢,当即从黑瞎子手中夺过火把,往前奋力掷出,燃烧的松明火把翻滚着在空中划出一条光晕,向着言家兄弟逃跑的方向飞过去,借着火把发出的微光,高慎行迅速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只听啪一声,一个身影应声倒地。 高慎行再开第二枪时,空中翻滚的火把已经落进了沟里,噗的灭了,这一枪便没能命中目标,另一个身影只一闪,便消失在了山坡上。 李牧从卡车上跳下来,跃跃yu试道:“我去把他追回来” “回来”徐十九却制止了李牧的冒险,看对方的身手,明显不是个善茬,李牧虽然速度快,可现在毕竟是晚上,就算追上了也未必能够讨到便宜,要万一有个闪失,那对十九支队来说,绝对是得不偿失。 何况对方是徒步逃走,根本影响不到接下来的作战行动。 当下徐十九又吩咐高慎行、牛四根道:“老高、老牛,你们各挑五十个人,换衣服” 高慎行当即转身去挑人了,牛四根却还有些懵,到现在都还搞不太清状况,有些愣愣地问徐十九道:“换衣服?换啥衣服?” “换小ri本的衣服。”徐十九指了指倒毙在脚下的小ri本尸体,接着说道,“咱们乔妆小ri本的援军,坐车去诈城” 牛四根这才反应过来,两眼放光道:“妙啊,我怎么就想不到?” 徐十九笑笑,又说道:“老牛,赶紧挑人换装吧,时间可不等人。” 牛四根也兴匆匆挑人去了,徐十九又扭头跟李双枪说道:“老李,打扫战场就交给你们四大队了,打扫完战场你们就直接回盘石寨,不必等我们了。” 说完,徐十九便转身跳上了一辆边三轮,坐进了边斗里。 很快,高慎行、牛四根便各挑了五十人,又纷纷换上小ri本军装,坐上了卡车或者边三轮,四辆边三轮还有四辆卡车,足够运输一个步兵中队了。 见徐十九压根再没理会自己的意思,李玉仙不由得急了,想上前理论,却让李牧给挡住了,说道:“于吗,于吗,你给我老实点” 李玉仙想要绕过李牧,李牧一使眼sè,两个土匪便抢上来架住了李玉仙,借着李玉仙挣扎的机会,那两个土匪甚至还往她磨盘般的屁股上摸了两把,李玉仙气坏了,照着一个土匪裆部就是一脚,那土匪吃疼,当即蜷缩成了一团。 “嘿,你个臭娘们还敢动手?”冷二恼了,抢上前来就要扇李玉仙耳光。 “冷大队长,别跟个娘们一般见识。”还是李双枪看不过去,制止了冷二 就这么一耽搁,徐十九早已经带着一百号“ri军”坐着边三轮、卡车走远了。 李玉仙没办法,只能跟李双枪说道:“你是十九支队的副支队长?这里由你负责?” “锤子副支队长。”李双枪瞄了李玉仙鼓腾腾的胸脯一眼,说道,“老子只是四大队的大队长,不过这里由老子负责,这话倒是没错。” “行,只要这里现在由你负责就好。”李玉仙点点头,指着四周横七竖八摆满山谷的几十辆大车,以及散落在地上的不少药品,说,“这批药品,关系着上高前线,几十万官兵的生命安全,我命令你们立刻派人把它们转运后方。 “命令?”李双枪哂然道,“你是啷个,凭啥子命令我们?” 李玉仙道:“就凭姑nǎinǎi是军统局驻龙口县,少校联络员。” “军统?”李双枪的脸立刻拉下来,因为刘湘死的极蹊跷,川军将士就没一个对军统的人抱有好感,当下拿手往腰上一叉,说,“龟儿子军统,就蒋光头来了都不好使,有啥子话啥子事,等我们支队长回来喽再说。” 第45章求援 龙口县宪兵队原本只有一个中队的兵力,不过在二龙山一家伙损失两个小队之后,也就是小寺到任之后,兵力却得到了极大的加强,duli混成第14旅团的旅团长藤堂高英从有限的兵力中抽调了两个中队,还专门给小寺配了一辆装甲汽车。 这一次出击,小寺带走了宪兵队的主力,龙口县城只留了两个小队。 徐十九在明知道李玉仙身份的前提之下,也没有顾得上跟她商量药品处置的问题,就是为了抢时间,抢在留守龙口县城的小ri本得到消息之前,一举拿下县城因为前往蛤蟆尖清剿土匪的小ri本并没有携带任何无线电设备,换句话说,留守龙口县城的小ri本现在根本还没有得到宪兵队主力被歼灭的消息。 从鲤鱼嘴到龙口县城,七十多里路走了两个多小时。 等乔妆成ri军的十九支队出现在龙口县城东门外时,已经是半夜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过来,守在城头上的小ri本立刻就被惊动了,一束耀眼的强光从城头上面照shè下来,一下子就锁定了打头的那几辆边三轮,几乎是同时,城头上也响起了喀嚓喀嚓的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的声音。 守备东门的步兵小组组长村田从垛堞上探出头,大声喝问道:“你们哪部份的?” 尽管城头上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过村田和身边六七个ri本兵其实一点也不紧张,因为城外的军队又是边三轮摩托车又是卡车的,绝不可能是中**队,就既便不是小寺长官的宪兵队主力回来,多半也是邻县的驻军部队 高慎行从边斗跳下,扯了扯身上穿的大尉军装,这套军装是从小寺身上剥下的,也是仅有的一套大尉军装,高慎行特意走到探照灯强光下,让城头ri军能够看清他的军衔,旋又抬头厉声骂道:“八嘎,你们就是这么迎接友军的么 高慎行说的一口地道的京都口音,城头上的几个ri本兵脸sè立刻变了。 小ri本的duli混成第14旅团编成于熊本,对于出身熊本的农家子弟而言,京都那就是令人神往的天堂,而出身于京都的子弟在他们眼里更是地地道道的上等人,对方这么年轻就已经扛了大尉衔,多半还是个显贵子弟。 小ri本的阶级分化远比想象中严重,等级制度更是森严到了极致。 “哈依。”村田明显也受到了影响,站城头对向着高慎行连连鞠首。 高慎行摆足气势,从鼻孔里哼一声,又冷冷地道:“还不赶紧开门?” “哈依,哈依”村田连声答应着,带着几个ri本兵一溜小跑下了城楼,把紧闭着的城门打了开来,车队再次启动,经过城门甬道缓缓入城,前面的车辆依次过去,最后一辆卡车却嘎吱一声停在了城门内侧,遂即从卡车车厢里跳下来二十多个ri本兵。 村田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正要递给当先走过来的,那个ri军少尉时,忽然发现下车的二十多个友军竟然呈扇形散开,隐隐对他们形成了包围,村田立刻意识到不对,急伸手想要拔枪时,却已晚了,两个友军两步抢上来把他摁倒在地。 村田张嘴想要高喊,嘴巴却被对方蒲扇般的大手捂住了,对方再一发力,只听得喀嚓一声响,村田的脑袋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转过来,脖子断了,人也很快咽气,另外几个ri本兵也很快被围上来的二十多个友军用刺刀捅死了。 不费吹灰之力骗开城门,并解决了城门守军,徐十九当即留下部份兵力把守城门,守好后路,然后就带着剩下的人员直扑宪兵队司令部,这个时候,县城的绝大部份居民都已经睡下了,整个县城都沉浸在一片静谧当中。 不过,仅仅片刻之后,激烈的枪声便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 战争总是充满了偶然,无论多么高明的指挥官,也无法做到料敌机先,更不可能让战事始终按着他的意愿而发展,有两个ri本兵因为在醉仙楼喝了酒,半夜回营,结果就在街口看到了一队被十九支队杀掉的巡逻队士兵。 两个ri本兵顿时吓醒,当即开枪示jing。 突兀的枪声惊动了守备宪兵队的ri军,偷袭就变成了强攻。 尽管留守龙口县城的小ri本只有两个步兵小队,其中一个小队还分散驻扎在四门,真正留守宪兵队司令部的其实只有一个步兵小队,但既便只有一个小队,也足够十九支队费好半天手脚了,说到底,现在的十九支队大半还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如果不是因为刚刚在鲤鱼嘴打了个胜仗,这群乌合之众心气正高、士气正盛,徐十九甚至都没信心拿下宪兵队司令部,战事暂时陷入了僵持,不过徐十九并不怎么担心,ri军毕竟兵力有限,耗下去最后完蛋的肯定是小ri本。 徐十九唯一有些担心的是,邻近的铜陵、青阳县的ri军会赶来驰援,铜陵县、青阳县距离龙口县城虽说有一百多里地,可小ri本要是坐车来,走得快的话也就三个小时,换句话说如果天亮前还不能够解决战斗,那就必须撤出战斗了。 (分割线) 徐十九猜的没错,龙口ri军的确已向外界求援了。 尽管在进城之前,徐十九就已经让李牧剪断了龙口县城通往邻近县的电话线,但是龙口县宪兵队有一部电台,既便电话不通,也仍可以通过电台,跟驻扎九江的duli混成第14旅团的旅团部取得联络,藤堂高英很快就知道龙口县城遭袭。 副官前来报告时,藤堂高英才刚睡下,当下又赶紧起床。 走进作战室里时,藤堂高英心情可想而知,早不知道在心里把小寺骂了几遍,藤堂高英对小寺可是寄予厚望,原本指望着他到龙口后能够肃清匪患,整顿好龙口的治安,使之成为华中的治安模范县区。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藤堂高英特别给小寺调了两个中队 要知道邻近几个县,譬如青阳、铜陵诸县,都只驻扎了一个中队,唯独龙口县派了两个步兵中队,藤堂高英甚至还给小寺配了一辆装甲汽车以及一个摩托小队,为的就是加强龙口宪兵队的机动能力,以更迅速地肃清龙口匪患。 可是现在倒好,匪患没肃清,甚至于连县城都遭到了攻击。 更加让藤堂高英恼火不已的,还是这件事将会引发的后果 一旦龙口失守,就将成为整个华中战区第一个被**光复的县城,藤堂高英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届时冈村宁次司令官将会如何震怒,因为这将继万家岭之后,又一次在冈村宁次的履历本上写下极其不光彩的一页。 “小寺这个蠢货,还是联系不上吗?”藤堂高英进门就问。 藤堂高英专门给小寺配的装甲汽车,是安装了车载电台的,以便随时联络 不过藤堂高英所不知道的是,在鲤鱼嘴伏击战中,小寺乘坐的装甲汽车在第一波攻击当中就让**的重机枪打成了筛子,车载电台也打坏了,所以从伏击战刚一开始,小寺纯五郎就跟龙口县城、duli混成第14旅团失去了联络。 迎着藤堂高英看过来的目光,通讯参谋苦涩摇头。 “八呀……牙鲁。”藤堂高英从牙缝里崩出一句骂人的话,遂即又下令道,“命令,铜陵县、青阳县立刻向龙口派出援军” 参谋长小声说道:“旅团长,铜陵、青阳两县境内都有支那武装在活动,而且,这两个县的驻军原本就不多,要是再向龙口派谴援兵,这两座县城可就空了,所以,还得从池州调兵前往铜陵、青阳县,加强守备力量。” 小ri本在池州驻有一个步兵大队,附近也没有成建制的**主力,所以抽调两个中队加强铜陵、青阳防御是没问题的。 第5卷第46章打援 梁大胆噗滋闷了一大口酒,又用手撮起两粒花生米送进嘴里,然后嚼得咯吱咯吱响,旁边的几个营连长看得面面相觑。 “总队长,咱们不去迎迎?”一个营长试探着问了句。 “迎个屁 第47章掐架 追赶舒同文的其实只是小日本的搜索队。 小日本陆军有着严格的步兵操典,扎营、行军、作战都有严格的规定,譬如扎营时必须修建坚固的营防,行军时必须派尖兵搜索队,作战时的规定更多,其中就包括白刃战之前必须拉开枪栓,退出枪膛里的子弹。 小日本的尖兵搜索队一般是骑兵,有时候则是摩托化步兵。 青阳县宪兵队派出的搜索队就是一个摩托化步兵小组,有三辆边三轮摩托,九个日本兵还有一挺歪把子轻机枪,按说摩托车怎么也要比人跑得快,不过青阳县通往龙口县的公路路况实在太差,骑摩托车还真不比人快。 “停停停止前进”军曹长村田突然下令。 上等兵冈田便赶紧拉紧铩车,边三轮摩托车嘎吱一声,一个甩尾横在了路中央,后续跟进的另外两辆边三轮也紧急铩住。 “军曹长,怎么了?”一个上等兵从车斗里坐起来问。 村田没有吭声,只是用警惕的眼神仔细地搜索着四周,四周一片死寂,刚刚在前面奔跑的两个人已经消失,车灯照到的地方一片雪白,照不到的地方却一片漆黑,隐隐的,村田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胁,这小鬼子参加过徐州会战,经验丰富。 “掉头,回去。”村田观察了片刻,再次下达了命令。 (分割线) “咦呀,小日本怎么走了?” 前方黑暗中,看到小日本掉头走了,舒同文不由急了。 刚才他担心驻地老乡吃亏,尤其担心青阳县游击总队吃亏,所以远远的便鸣枪示警,可现在看到青阳县游击总队早就有了准备,各个部队也都在赶来参战的途中,便希望能够趁这机会打个伏击战,消灭掉这一股小日本。 旁边梁大胆却拿旱烟管敲了敲脚底,气定神闲地道:“放心,待会小日本还得回来。” 对附近地形,梁大胆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地图来,小日本大半夜的不呆在县城,却跑到游击队控制的地盘上来,绝没安好心,不过,不管他们安的什么心,打的什么主意,要想从这过去,就只有两条道,这一条还算是好走,老鹰嘴那边根本不通。 梁大胆跟舒同文这才算是搭上话了,当下舒同文向梁大胆伸手说:“梁队长,今后咱就是搭裆了,你是老革命了,今后还请您多关照。” 梁大胆却只是冷冷地看了看舒同文,并没有伸手的意思。 舒同文的手便僵在那,收回去吧,不妥,可一直伸着吧,好像也不好,他早听说梁大胆是个难缠的主儿,却没想到两人才刚见面,梁大胆就会给他这样一个难堪,当着这么多战士的面,舒同文一时间真有些下不来台。 那边梁大胆又大吼道:“三连长。” 一个队员匆匆跑过来,道:“有” 梁大胆撇了撇嘴,道:“带指导员去指挥部,咱们指导员可是从延安抗大出来的,知识分子,上级领导宝贝着呢,待会打起仗来,可别让小日本的枪子给伤着了,真要那样,支队长可饶不了老子,老子更饶不了你们。” 舒同文的脸也沉下来,这话让他听着十分刺耳。 领了任务的三连长走过来,苦着脸说道:“指导员,要不先回指挥部?” “不用了。”舒同文冷冷地拒绝了,说道,“我舒同文也算是个老兵了,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哪有让战士们冲锋在前,我却躲在后面的道理?” 舒同文的性格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若给我呲牙,我也绝不会为了维护团结就毫无原则地忍让你,梁大胆一顿夹枪带棒,舒同文也就不客气,当即就用冷言冷语硬棒棒地顶了回去。 一句话,我舒同文来青阳县不是来受你鸟气的,我是来打小日本的。 三连长便有些不知所措,两个领导见面就掐架,他夹中间也很为难。 “唉呀,老兵啊?失敬这么说指导员肯定参加过不少战斗了?”梁大胆呀一声,又上上下下打量着舒同文,说道,“给大伙讲讲你的战斗故事呗?” 梁大胆嘴上说着,心里却别提有多腻歪,这些个白面书生,在抗大摸过几回步枪、打过几回靶,就敢说自己是老兵,真要打起仗来,能够不朝天放枪就算不错了,还老兵呢,简直就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舒同文冷冷地道:“要讲故事,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怕是不合适吧?” 梁大胆直翻白眼,刚说你人胖,你还真就喘上了?战斗故事,你丫能有战斗故事?讲你在抗大打靶打了几环?你丫知道汉阳造保险怎么开不?心里不爽,梁大胆便也恶气恶气地跟三排长说道:“三排长,既然指导员非要参加战斗,那就随他吧。” 梁大胆跟舒同文掐架这会功夫,小日本果真又兜头开回来了。 (分割线) 武田大尉很郁闷,作为青阳县的宪兵队长,他的职责是维护青阳县的治安,龙口县的治安原本跟他没有关系,可九江一个电话打过来,他就被勤务兵从被窝里叫起来,然后匆匆集结青阳县宪兵队主力,连夜驰援龙口。 武田大尉并不清楚龙口发生了什么,只是旅团长的语气很急。 从青阳县到龙口县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要经过老鹰嘴,一条要经过燕窠,从地形图上看,从老鹰嘴走更近,但是道路更狭窄,而且地形更加复杂,燕窠要相对远些,但是道路较宽,相对要好走一些,不过燕窠附近有**游击队在活动。 武田大尉原本是想在不惊动**游击队的前提之下,趁夜悄悄通过燕窠 可非常遗憾的是,搜索队才刚刚行进到燕窠附近,就遭到了不明武装分子的袭击,枪声一响,武田大尉就知道悄悄通过燕窠的计划要落空了,再往前走,多半会遭遇游击队,于是果断下令掉头,全军改走老鹰嘴。 可是到了老鹰嘴,武田大尉却痛苦地发现,因为前阵子大雨,山洪爆发居然冲毁了一座桥梁,如果是在平时,架桥、修路也不算什么,可现在要赶时间,武田大尉就没辙了,要么放弃所有车辆、辎重,全军轻装疾进、去龙口。 要么,冒着遭遇游击队的风险,再走燕窠。 武田大尉最终决定还是走燕窠,强行通过。 (分割线) 还真让梁大胆说中了,小日本真又回来了。 舒同文已经冷静下来,觉得还是应该跟梁大胆缓和一下关系,当下主动搭话道:“梁队长,你怎么就能肯定,小日本一定会回这里来?” “怎么就能肯定?嘿,因为老子会掐指灵算。”梁大胆得意地道。 “队长你就吹吧,还不是因为昨天咱们刚去过老鹰嘴,知道老鹰嘴上架的桥断了,小日本的车队根本过不去,只能从这过。”梁大胆的警卫员长子却是个老实人,一语就道破了梁大胆掐指灵算的天机。 “你个熊玩意儿,不说话会死?”梁大胆恼了。 舒同文忍俊不禁,有心想笑,又怕梁大胆脸上挂不住,憋得很是辛苦。 梁大胆从枪套里掏出盒子炮,咔嚓一声张开机头,道:“全体都有,准备战斗” 舒同文也卸下盒子炮的弹夹,从挎包里摸出一把子弹,动作麻利地压好,上夹,接着又驳上枪托,肩膀抵住枪托做好了射击准备,舒同文的这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稍有眼力的人一看就知,这是玩惯了盒子炮的。 梁大胆斜眼过来,撇着嘴道:“行啊,枪玩得挺溜。” “马马虎虎吧,还得向梁队长你这样的老革命学习。” 舒同文是谦虚,可这话听在梁大胆耳朵里,却是挑衅。 正好前方小日本的尖兵搜索队已经进入到了一百米内,梁大胆随手扬起盒子炮,也不瞄准,就扣下了扳机,只听叭一声响,头前那辆边三轮的驾驶员便一头歪倒在地车上,边三轮摩托车失去了控制,便一头栽进了路边水沟里。 第48章磨合 梁大胆的枪声便是命令,下一霎那,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游击队员便纷纷开火。 只不过,枪法像梁大胆这样准的游击队员毕竟没几个,所以,打得虽然热闹,可是摞倒的小日本却只有廖廖两三个,剩下六七个日本兵已经跳下车,趴倒在路边水沟里,架起仅有的那挺歪把子轻机枪跟游击队对射起来。 小日本的枪法真是不赖,虽然天黑,可一梭子扫射过来,就摞倒了好几个游击队员,其中一个游击队员面门被贯穿,受了重伤,当时就退出了战斗。 梁大胆恼了,扭头大吼:“机枪,把机枪给老子拿过来。” 青阳县游击总队已经发展到一千多人,已经是团级单位,装备在新四军各个**游击总队里算是最好的,跟主力团比也毫不逊色,只不过平常时候部队都是分开驻扎的,只在作战行动时才会集结,此时梁大胆身边就只有一个警卫连,机枪也只有一挺。 警卫连长抱着机枪冲过来,梁大胆伸手接过机枪正要实施火力压制,耳畔只听得叭的一声枪响,然后前方打得正欢的那挺歪把子便嘎然竭了,梁大胆便愣住了,这可是晚上,射击难度跟白天绝不可同日而语,是谁,竟然打得这么准? 梁大胆发愣的当口,警卫连长已经在那大声叫好:“指导员,好枪法” 舒同文移动着枪口,照着前方曳光飞射的方向叭的又是一枪,刚刚才转移到另一处阵地上的歪把子便再次歇了,这次连梁大胆都忍不住喝彩,舒同文却淡淡地道:“这算个甚,我以前认识一个老兵,枪法才是真准。” “比指导员你还准,那得多准?”警卫连长问道。 “我这么跟你说吧,四百米内,指哪打哪。”舒同文道。 “说啥,四百米内,指哪打哪?”警卫连长听得直咋舌。 梁大胆却不屑地撇了撇嘴,心忖你就吹吧,四百米内指哪打哪,不成枪神了?真要有枪法这么准的,一次战斗下来,还不得于掉几十上百个小日本? 说话间,小日本的搜索队已经不支退回去,不过来时的九个日本兵,只活着逃回去两个人。 警卫连长当即带着几个队员去收集战利品。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游击队已经打出经验来了,知道刚才打的只不过是小日本的尖兵搜索队,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小日本的“大部队”过来,所以,留给游击队打扫战场的时间不会太多。 警卫连长很快回来了,手里多了挺歪把子轻机枪,腋下还夹着一口木板箱 跟着警卫连长一起过去的三个队员也是收获颇丰,两个肩上挂了好几杆三八大盖,另外一个肩上却挂了好几条武装带,每条武装带上都缀着三个皮质子弹盒,打开来,里面都是整盒整盒的子弹,弹头锃亮锃亮,簇新的。 “队长,撤吧?”警卫连长兴奋地道。 绝大多数时候,游击队都不会选择跟小日本死磕,只要稍有斩获,就见好就收了,说到底游击队的实力毕竟还很有限,暂时还打不起,大仗、硬仗以及恶仗,而只能采取更加灵活的麻雀战术,积小胜,为大胜。 这种战术不起眼,跟正面战场上**轰轰烈烈的大会战比较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你若是因此,而小觑了这种麻雀战术,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这种麻雀战术,每次对小日本造成的伤亡都很有限,有时候十几个,甚至是一两个日本兵,可是次数一多,累加起来的伤亡数字就非常可观了。 跟以往相比起来,青阳县游击总队这次的斩获算是极其丰厚的了,所以,警卫连长才会兴匆匆地问梁大胆说,撤退不? 可这次,梁大胆却不打算就这么收手。 因为小日本很少在夜间出来,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小日本这次一反常态,在夜间跑到游击区来,肯定有什么要紧事,游击队若能在这堵一堵,没准就能给小日本造成很大的麻烦,没准就能让小日本吃个大亏。 “不,小日本这次来得蹊跷,老子,得摸摸他们的底。”梁大胆说完又吩咐警卫员长子道,“长子你脚快,快去通知一营、二营,让他们别来燕窠了,让他们在前面的九间廊、坳里头构筑防御工事,老子这回给小日本来个层层设防,就不让他们过去。” 不得不说,梁大胆的嗅觉其实也非常敏锐,他已经嗅出来,定是龙口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青阳县的小日本宪兵队才会连夜出动,龙口究竟出了什么事,梁大胆不知道,可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小日本越急着想过去,老子就越不让你过去。 这边梁大胆的命令刚刚下达,那边小日本主力就浩浩荡荡过来了。 远远望去,一束束雪亮的车灯将黑漆漆的群山空谷照得亮如白昼,数百名日本兵排成了四路纵队,正沿着公路向前开进,那一顶顶钢盔在雪亮车灯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篷篷炫目的冷冽反光,还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杀 “我的乖乖,少说也有一个中队”警卫连长瞪大眼睛,失声道,“队长,县城的小日本该不会是倾巢出动了吧?” 梁大胆也是心头微沉。 青阳县的小日本倾巢而出,这仗怕是不好打了。 青阳县游击总队虽然有一千多人,战斗力也不比新四军十几个主力团差,但是跟小日本相比还是存在着很大差距的,至少在现阶段,青阳县游击总队是绝然不具备,跟小日本正面硬拼的底气跟实力的。 对这点,梁大胆有着很清醒的认识。 基本上,日军一个小队就能打败新四军一个营,小日本若出动一个中队,新四军集结两个团也未必能稳操胜券,小日本若是出动一个大队,那新四军就至少得调集,两到三个师才有赢的机会,小日本若出动一个联队,新四军就只能绕着走了。 实力对比就是这样,梁大胆内心虽然非常不爽,但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随着战争的持续深入,新四军的装备正在逐渐变好,战斗力也在逐渐变强,而小日本除了正面战场上的主力师团,在广大占领区编成的**混成旅团的兵员素质、装备水平却在下降,总体上,双方的实力正在慢慢的接近。 舒同文也已意识到局面严峻,当下提议道:“梁队长,不如我带一个排去对面山头,这样当小日本进攻时,我们就能够形成交叉火力,加大小日本的进攻难度,同时还能保护主阵地的侧翼,你知道,小日本最擅长的就是迂回侧后 “指导员,你也知道小日本擅长迂回侧后?”梁大胆略略有些惊讶。 “这都是小日本玩烂的套路,只要有了防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舒同文一边卸下驳好的枪托,一边却随口说道,“从淞沪到南京,再从南京到兰封,小日本一贯都是这么于的,只不过,从来就没从我们手中讨到过半点便宜。” 舒同文说的随意,旁边梁大胆却听得暗暗心惊,甚至忘了小日本已经大兵压境。 这又是怎么说的?难不成,眼前这个白面书生还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还有兰封会战?难不成这白面书生还真没咋唬人,还真是死人堆爬出来的老兵?不过,梁大胆再转念一想,这白面书生以前竟然当过国民党,脸色立刻便又拉了下来。 另一边的警卫连长更是眼睛都直了,他才不管指导员原来是不是国民党,反正现在是**,更是青阳县游击总队新任指导员当下警卫连长兴奋地道:“我的乖乖,指导员,你竟然还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还有兰封会战 如果不是大敌当前,警卫连没准就缠着舒同文讲战斗故事了。 舒同文淡然点点头,又跟梁大胆道:“梁队长,如果你没什么不同意见的话,我这就带三排去对面山头设防了。” 梁大胆没任何表示,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尽管舒同文曾经是国民党这件事让他很不爽,但他也得承认,舒同文提出来的建议很有道理,别人不知道的是,梁大胆曾经在近距离观摩过小日本跟**之间的阵地战,确切点说是小日本跟川军第集团军某个团之间的一场阵地战。 在那场阵地战当中,小日本在正面进攻受阻之后,便派出一个小队迂回侧后,结果竟导致川军全线动摇,一个团最后竟然让小日本的一个中队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也正是在这一次观摩当中,让梁大胆对小日本的迂回战术有了极其深刻的认知。 所以,梁大胆其实是同意了,只不过拉不下脸来,不肯服软而已。 警卫连长跟随梁大胆好多年,对梁大胆脾气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当下扭头大吼:“三排长,带上你的人,跟指导员走,快” 第49章光复龙口(上) 武田大尉一开始并没有将游击队放在眼里。 今天之前,武田大尉并没有跟游击队正面交过手,游击队也一直很小心地避免跟青阳县日军正面交锋,所以武田大尉对游击队还是很陌生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游击队的战斗力有一个基本的判断。 毕竟游击队的现实情况摆在那里。 武田大尉原以为,日军要想通过燕窠是绝然不成问题的,问题是,究竟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够打通道路,然而,双方一接火武田大尉就知道自己错了。 听枪声,游击队的兵力恐怕不会太多,充其量也就百十号人。 游击队的装备也差强人意,从枪声判断,有三八式步枪、中正式、汉阳造,甚至还有老掉牙的老套筒,机枪只有两挺,一挺捷克式外加一挺歪把子,枪声也断断续续,显然,游击队的子弹是极紧缺的,很少有长点射的时候。 所以,无论装备还是兵力,日军都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按道理讲,日军很容易就能打垮游击队,但是真打起来,武田大尉才发现,游击队比他想象中要难缠,他们装备虽差,却非常老练,战斗还没打响,便抢先占据了公路两旁的两座山头,日军无论进攻哪座山头,都会遭到对方交叉火力覆盖。 第ij的试探性攻击很快就败下阵来,还损失了十几个日本兵。 “八嘎牙鲁。”武田大尉咒骂着,解开了军装的风纪扣,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开始变炎热起来,既便进入后半夜,也依然是燥热难耐,不过,更让武田大尉心急如焚的,还是旅团部每隔半小时一封的催促电报。 旅团部催促得如此之急,可见龙口县的局面定然已经非常严峻了。 武田大尉把第的小队长野村叫到跟前来,表情狰狞地吼道:“野村桑,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半小时之内必须拿下公路两旁山头,打通道路 “哈依”野村少尉重重鞠首,转身集结部队去了。 (分割线) 其实,龙口日军所面临的情势显严峻,却远未到崩坏的程度。 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对龙口县宪兵队司令部的进攻并不顺利,非常不顺 龙口县自古便是匪患丛生的边荒小县,不仅城墙修建得比一般县城要坚固得多,就连县衙也是专门加固过的,四周的围墙高两丈,两面用青砖包裹,中间则是糯米汁、稻草掺杂黄土的夯土,其坚固程度足堪嘴混凝土相比。 日军占领龙口后,县衙便成了宪兵队司令部,并且还进行了再一次的加固,县衙大门外垒起了两个环形街垒,四周围墙上架起了铁丝网,四个拐角处,还加盖了炮楼,每个炮楼上都有岗哨不间断执勤,简直就是一座小型要塞了。 当奇袭变成强攻,十九支队就显得办法不多。 四大队的强攻又一次被小日本顶了回来,还损失了十几个川军老兵。 小日本不仅在大门口建了两个环形街桑,更用钢板焊了两个机枪巢。 带队的范小哈哭丧着脸来到徐十九跟前,嚷嚷道:“支队长,这样没得行,再这样强攻下去,弟兄们可就全都快拼光廖。” 牛四根还有几个伪军军官也都看了过来,巴巴地看着徐十九。 徐十九也是挠头,攻坚靠的可不仅仅是战斗意志,或者战术,靠的更是装备,不要说皖南抗日救**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部队,就算是中央军来了,也未必奈何得了缩乌龟壳里的小日本,说到底,攻坚还得依靠重武器。 可皖南抗日救**现在缺的就是重武器。 哪怕有一门8hmm口径的迫击炮,徐十九也能砸开这乌龟壳。 小寺的宪兵队,其实是装备了迫击炮的,只不过这小鬼子很有些眼光,眼见得宪兵队主力的覆灭无可避免,便果断炸毁了仅有的两门迫击炮,就连掷弹筒也毁了,所有的炮弹也当成手雷扔出炸人了,所以十九支队并没有缴获迫击炮。 如果是在白天,高慎行还能凭借过人的枪法,逐一猎杀小日本机枪手。 可现在是夜间,高慎行枪法再好,也没办法把子弹准确地射进机枪巢、那仅只一尺见方的射击孔里。 实在无计可施,徐十九只能够下令暂停进攻。 “支队长,要不咱们还是先撤吧?”范小哈已经打起了退膛鼓。 牛四根也有些意动,强攻宪兵队司令部难度实在太大,与其在这里白白消耗时间,白白损失兵力,还不如趁破了县城的机会,捞些好处得些实惠,尤其是那些个明里暗里投靠小日本的商家,抢他***,让他们当狗。 想起城里这些奸商,牛四根就恨得咬牙切齿。 以前小日本还没来,这些商家把他们巡警当爷爷供着,可小日本一来,这些个商家就再不拿他们当人看,别人不说,就说醉仙楼的老板,钱老屁,以前他牛四根没事上醉仙楼吃个饭啥时候给过钱?现在倒好,不但给钱,价钱还比别人贵。 牛四根也带人砸过一回,可钱老屁直接告到了宪兵队,结果前任宪兵队长就把牛四根叫到宪兵队司令部,好一顿训丨钱老屁凭啥能动请宪兵队长?还不是因为他的老婆跟前任宪兵队长暗中有一腿,这个不拿自个女人当人的狗东西 当下牛四根试探着说道:“徐长官,要不先不打这里,先把那些汉奸给镇压了?” “不行,临难而退从来就不是我们十九支队的作风”徐十九却断然给予了拒绝。 牛四根便不禁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徐十九竟拒绝得如此于脆,又如此的绝决,也是到了这一刻,牛四根才猛然间想起来,他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皇协军警备旅的代旅长了,现在他是皖南抗日救**的一员,于什么职务都还没说定呢。 徐十九开动脑筋想辙了,强攻不行,那就只有奇袭 可小日本已经有了防备,再想奇袭,又谈何容易? 徐十九想啊想的,最后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还是淞沪会战,因为朱侠的促成,十九大队由上海保安总团转隶中央军第u沛,徐十九先行跟朱侠前往吴淞镇,结果就遇上了小日本特战队的奇袭,当时驻守吴淞镇的保安队给徐十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徐十九至今还记得吴淞保安队的大队长,水匪出身的海豹子。 当时在吴淞镇跟小日本特战队打巷战时,海豹子的保安队可是各种奇招、阴招、暗招层出不穷,就连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小日本特战队都疲于应付,徐十九至今还记得,其中就有保安队队员用辣椒面裹手榴弹去炸小日本。 当下徐十九把牛四根叫到跟前来,问道:“牛旅长,城里有没有杂货店? 牛四根便有些错愕,随口就说道:“杂货店?多了,得有十几家,最有名的是东门的陈记老店,上百年的老字号了,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徐十九又道:“杂货店里,有没有卖辣椒面的?” “既然是杂货店,又岂能没有辣椒面?”牛四根越发的茫然了,皖南人吃辣虽不如湖南人、四川人名声在外,却也是无辣不欢的,一顿饭要是没个辣味,吃起来就没劲了,所以家家杂货店,辣椒面那是必备的货物。 “这事有门了”徐十九一拍双手,说道,“牛旅长,你这就带弟兄们去把各家杂货店的辣椒面都搜集起来,我有急用。” 牛四根愕然道:“徐长官,现在?” “对,就现在。”徐十九点头道,“能不能拿下宪兵队司令部,就指着这辣椒面了。” “徐长官,你要用辣椒面呛小日本?”牛四根终于回过味来,遂即两眼放光,带了一个连,兴冲冲地搜集辣椒面去了。 第50章光复龙口(下) 杨春花从黑暗中坐起身来,伸手推了推身边的钱老屁:“当家的,醒醒 钱老屁一把拍开杨春花手,颇有些嫌弃地道:“喊鬼啊喊,让不让老子睡了?” 杨春花俏脸上便火辣辣烧,尽管黑暗中看不见钱老屁表情,可她仍能想象出来,此刻钱老屁的脸上定然满是嫌恶之情,自从上回那档子事情出了之后,钱老屁对她就再没有过好脸色,别说沾她身了,就碰一下她的手都嫌。 想到伤心处,杨春花便轻轻啜泣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怎么不去死?”钱老屁翻身坐起,恼了。 “你个死没有良心的,你还好意思说?”杨春花收住哭声,也恼了,伸出双手往钱老屁身上胡乱打过来,一边道,“要不是你把小鬼子往家里引,老娘会**?再说了,野田往老娘身上使劲时候,你在哪,你还算男人吗?你个绿毛乌龟,老娘打死你,打死你……” 杨春花虽然是个女流,而且长得挺俏,身量却是极高,足有一米七出挑,而钱老屁却是个典型五短身材,动起手来还真不是他老婆对手,一时间竟被打得连连惨叫,就头上的头发都被杨春花揪掉了好几撮。 夫妻两个正在扭打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嘭嘭的拍门声。 听到拍门声,夫妻两个便不约而同地停了手,今天晚上外面打了一夜枪,他们两个刚刚还在提心吊胆呢,若是**反攻、打回了龙口县,那还好,再怎么也是**,至少不会祸害老百姓吧,可万一要是土匪进城,那可就难讲了。 刚才外面的枪声忽然歇了,原以为就消停了。 却不想,现在竟有人来拍他们门了,半夜叫门,准没好事哪 “当家的,好像有人拍门。”杨春花用手戳了戳钱老屁的腰眼。 “手起开,老子耳朵没聋。”钱老屁再次嫌恶地拍开了杨春花的手,然后翻身坐起,一边披衣往外走,一边大声回着,“谁呀,谁呀,这大半夜的,这是谁呀?” 钱老屁刚刚走到前进大堂,还没来得及上前开门,大门便被人从外面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撞开了,只听嘭的一声,门板整块往内倒下来,险些砸着钱老屁的脑袋,遂即一大群人已经挎着枪、打着火把忽喇喇地冲了进来。 “牛旅长?”钱老屁一眼就看见了牛四根,讷讷着,“你们这这这,这是 牛四根掏出一颗烟,斜眼冷冷盯着钱老屁,他其实已经从城内十几家杂货铺里搜集了足够多的辣椒面,之所以还要到醉仙楼来走一趟,并不是真的就非要醉仙楼的辣椒面,而只不过是想要公报私仇罢了。 不过今天还有正事,显然不是清算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吓唬一下他。 看到钱老屁站在那,并未上前给自己点烟,牛四根便也没有了抽烟的兴致,上前拍了拍钱老屁肥得流油的胖脸,轻声说道:“钱老板,奉徐长官命令,暂借城中所有商家的辣椒面一用,怎么样,是你自己拿呢,还是弟兄们自己进去搜啊?” “辣,辣,辣椒面?可我们这不卖辣椒面。”钱老屁茫然。 “杂货铺里辣椒面多的是,你们怎么不去杂货铺?”杨春花也从里间走出来,因为天气渐渐炎热,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衫,却把个高挑、婀娜的身姿全展现了出来,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该的大地方够大,该细的地方也足够细,真正勾人到极致,牛四根还算好,同来的十几个伪军连眼睛都直了。 “这个你就管不着了。”牛四根没去看杨春花,冷着脸道,“你们拿不拿吧?” “拿,拿拿,我们拿。”钱老屁已经反应过来,看这情形,不把辣椒面给他,牛四根这混帐还真可能把酒楼砸了,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把辣椒面给他,回等再去小寺太君那里告他一状,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钱老屁乖乖把半袋辣椒面拿了出来,牛四根也没了发作的借口,走了。 牛四根走了好一会了,杨春花却还站在大门边,往外张望,内心便莫名泛酸,上前一把关上大门,冷着脸讥讽道:“人早走了,还看着呢?这是旧情未断还是怎么着啊?” “钱老屁,你就不是个男人。”杨春花瞪了钱老屁一眼,转身扭着大屁股走了。 (分割线) 钱老屁还想着要借小日本的虎皮来压牛四根,却不知道小日本已经穷途末路了。 牛四根从县城十几家杂货铺里搜刮了足足十几袋辣椒面,徐十九又让一百多号弟兄把军装的两只袖管全都割下来,一头打好结,再灌进半截辣椒面,然后塞进一颗手榴弹,拉着导火索之后再扔进了小日本两个环形街垒。 几颗颗“辣椒弹”像雨点般扔过去,小日本的两个环形街垒顷刻间便笼罩在了呛人的浓烟当中,在农村烧过辣椒的人都该知道,这烟真能把人呛死,不仅让人咳死去活来,还会把你眼睛辣得欲仙欲死,就连睁都睁不开。 除非是早有防备,戴好了防毒面具,否则根本就顶不住。 把守宪兵队大门的小日本自然想不到**也会使用“化学武器”,结果就让**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等门口笼罩的辣椒烟散开,十九支队一百多号人便端着刺刀冲了上去,十九支队的官兵大多是川人,或者皖南当地人,对辣椒的抗力要比小日本稍强些,却也同样被辣得眼睛直流,再接下来双方就是短兵相接,好一通混战。 没有了火力优势,小日本的兵力劣势便暴露无遗。 不到半盏茶功夫,守在宪兵队司令部大门口的十几个日本兵就被于掉了,尽管司令部内还有少量小日本参谋、医护兵、侨民什么的负隅顽抗,却已经掀不起什么浪,龙口县城的光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这也是皖南第一座光复的县城。 (分割线) 九江,日军独立混成第14旅团司令部。 自从接到龙口告急的电报之后,藤堂高英便一直守在办公室里,几乎每隔十分钟,藤堂高英就会让人发报询问龙口的最新情况,龙口县城是早就失守了的,但是,让藤堂高英感到欣慰的是,龙口宪兵队司令部还没失守。 只要龙口宪兵队司令部还没有失守,局面就仍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要铜陵、青阳两县的援兵能够及时赶到龙口,龙口就还有救。 到了这个时候,藤堂高英已经不对失去联系的小寺纯五郎抱有希望了,若不是已经出了什么意外,小寺纯五郎怎么可能到现在还联络不上?至于是谁算计了小寺,藤堂高英也大概猜测到了,估摸着,还是那所谓的皖南抗日救** 还有,攻击龙口县城的肯定也是这个皖南抗日救**。 “皖南抗日救**,皖南抗日救**,皖南抗日救**……”藤堂高英嘴里念叼着,正疯狂地翻找着情报资料,试图从各县宪兵队、特高课汇总的情报中找到这个皖南抗日救**的相关资料,可让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皖南抗日救**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突然就出现了。 藤堂高英一开始怀疑这是**向日占区派谴的小股部队,但对于**小部队是否具备这样的高素质,藤堂高英表示怀疑,因为一支小部队要想深入敌占区,站稳脚跟并且迅速打开局面,绝不是在地图上画几条穿插曲线这么简单,更不是军校出身的高级参谋坐在办公室里拟订几个渗透计划就能够办到的。 **有这方面做得还不错,但也仅只是不错而已,他们的军队无论八路军、新四军或者地方游击队,都不足以对大日本皇军构成威胁,打县城对于**的队伍来说,目前阶段还是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 但是皖南抗日救**就敢打县城,而且马上要得手了 这支军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怎么敢打县城? 藤堂高英正疯狂翻找情报资料时,一个少佐参谋忽然神情凝重地走进办公室,然后打开文件夹,将一份电报递给了藤堂高英,藤堂高英接过电报抄纸,上面甚至只抄了个题头,连正文都还没来得及转译,这很不正常。 换成平时,通讯参谋要是抄这样一份只有题头,却没有正文内容的电报过来,藤堂高英早就大耳括子扇过去了,可现在,藤堂高英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怒色,而只有震惊,因为电报纸上抄写的题头分明是,诀别书 诀别书?龙口县真失守了 尽管电报抄纸上面只有题头,通讯参谋也没说电报是谁发来的,但藤堂高莫就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这封诀别电文定然是龙口守军在全体玉碎前发出来的,考虑到拍发电报所需要的时间,龙口县城此刻多半已经失守了。 第51章放弃 这个时候,南昌会战也正打得如火如荼。 随着第ll集团军后续几个师团的陆续到位,日军在前一阶段的被动情形已经得到了极大缓解,**试图光复南昌的企图也已化为泡影,**第九战区副总司令长官薛岳,甚至就是否光复南昌跟蒋委员长发生了争执。 由于前一阶段**攻势极其凌厉,尤其是刚刚换装苏式装备的第74军,更是在战场上表现出了超强的战斗力,从奉新、大城一直推进到了南昌城外的西山万寿宫,几乎可以用势如破竹来形容,老对手小日本第10沛团几乎被打得闻风丧胆 当时情形,如果不是因为俞济时胆怯,害怕第74军过于孤军深入,有可能反过来遭到日军合围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第74军军长王耀武正好患病在吉安疗养,第74军没准早就已经光复南昌了,南昌会战也早已经以**的胜利而告终了。 可惜历史没有假如,因为俞济时的怯懦,**丧失了一次绝佳的战机。 但是,第19集团军尤其是第74军在第一阶段的耀眼表现,却给了蒋员长一种错觉,认为**在部份换装苏式装备之后,战斗力已经得到了极大加强,而小日本在经历过了武汉会战的持续消耗之后,战斗力已经严重下降。 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蒋委员长断然下定决心要光复南昌 蒋委员长固执地认为,自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以来,**便一直在溃退、溃退、再溃退,现在也该来一次大的反击,也该光复一两座大城市了,蒋委员长更希冀着,通过这次光复南昌的举动,赢得美、英、苏等国的军事于预。 正常一段时间之后,蒋委员长脑子再次开始发热。 但薛岳却与蒋委员长意见相左,作为一线指挥员,薛岳更加清楚**的现实困难,**的现实困难就是缺乏攻坚的重武器,再一个困难就是,**的后勤保障也非常成问题,苏联援助的轻武器是很好用,可问题是,消耗也大 经过连续一个多月的攻势作战,参与进攻的三十几个主力师基本上已经师老兵疲,随军携带的弹药供给也基本上消耗殆尽,这时候再想组织大的攻势作战,已然是不可能了,要想进攻南昌城这样的坚城,更是妄想。 薛岳是**当中,为数不多的,敢于正面抵制蒋委员长令谕的高级将领之一,这次薛岳同样坚持自己的意见,并且得到了他的直接顶头上司、第九战区总司令长官陈诚,和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的支持,最终,蒋委员长还是让步了 这样的结果对于冈村宁次来说,无疑是不利的。 在后续几个主力师团陆续到位之后,冈村宁次甚至还期盼着**主动来进攻。 这是因为,进攻作战的消耗明显要大于防卸作战,**一旦进攻,一旦进攻不利,就很容易被日军抓住机会打反击,以中日两军目前的情形,**一旦溃败,则南昌战场上的三十几个师的主力,就极可能会被日军全歼。 果真如此,这将是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以来,日军打成的唯一的一次大规模歼灭战,这也足以洗刷冈村宁次在德安战场上留下的耻辱了。 可惜人不遂天愿,薛岳这个难缠的老对手,再一次坏了冈村宁次的好事。 所以,这几天冈村宁次的心情是很糟糕的,因为南昌会战的局面正向着德安会战的局面在演化着,战事很可能再次陷入胶着,薛岳这个讨厌又难缠的对手,就像牛皮糖似的,想甩吧甩不脱,想打吧又打不死,别提有多难受了。 所以,当冈村宁次听说龙口失守,心情的恶劣也就可想而知了。 龙口只是个偏远小县城,从军事角度考量,就放弃了也没什么,可如果换个角度,从政治角度来考量,得出的结论那可就截然不同了。 这是因为,迄今为止,只要是已被日军占领的土地,还没有重新吐出来过的先例,连一寸都没有,而龙口县却开了个非常恶劣的先河,从全局层面看影响也许不大,毕竟只是座小县城而已,可对于皖南地区的治安形势,影响却非常大。 因为,这意味着皖南的十几座县城,再没有一座是绝对安全的。 “司令官阁下,我请求将旅团司令部迁往龙口。”藤堂高英垂着头,闷声道。 “纳尼,把旅团司令部迁到龙口县?就这么座偏远小县城?藤堂桑,你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吗?”冈村宁次眉头深深地蹙紧,尽管现在心情很不好,却也没有把怒气撒到藤堂高英的头上,说到底,龙口的失守跟藤堂高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关于这个皖南抗日救**,真就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么?”冈村宁次对于近乎于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皖南抗日救**同样困惑,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性质的军队?是**向日占区派谴的小股游击部队,还是**领导的游击队?或者于脆就是一伙土匪? 藤堂高英抬头,神情苦涩地看着冈村宁次,说道:“让司令官阁下失望了 “那就算了,龙口暂时先放弃吧。”冈村宁次叹了口气,眼下正是南昌会战紧要紧的关头,第ll集团军所有的战备资源都必须优先保障南昌前线,为了确保赢得南昌会战最终胜利,其余方向暂时收缩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藤堂高英道:“司令官阁下,真的放弃龙口?” “就这样吧。”冈村宁次郁闷地挥挥手,逐客了。 “哈依。”藤堂高英重重鞠首,灰溜溜地走了。 (分割线) “队长,队长……”青阳县游击总队l营长王老虎跑到梁大胆跟前,喘息道,“顶不住了,弟兄们顶不住了,赶紧撤吧。” 梁大胆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告诉弟兄们,再坚持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 王老虎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叫苦不迭道:“队长,还坚持啊?伤亡太大了呀。” 梁大胆便也有些犹豫,从昨天半夜到现在,小日本跟疯了似的,一次又一次发起决死冲锋,大有不惜一切代价,打通青龙公路的架势,青阳县游击总队在燕窠、九间廊、坳里头先后构筑的三道防线已全部被突破。 梁大胆紧接着又在平水庙构筑起了第四道防线,现在也快顶不住了。 尤为不利的是,天就快亮了,等到这天一放亮,小日本的迫击炮、掷弹筒立刻就会跟长了眼睛似的打到游击队的阵地上,梁大胆可是近距离目睹过小日本跟川军交锋的,小日本的迫击炮、掷弹筒还真不是吃素的。 舒同文也说道:“梁队长,要不还是撤吧?” 从昨天半天到现在,游击队已经拖了小日本整整半夜了,不管龙口那边将发生什么,游击队也算对得起友军了。 梁大胆就更犹豫了。 眼看东方天际一点点亮起来,梁大胆终于下决心要撤了。 然而,就在梁大胆要下令时,最意想不到的情形发生了,正向游击队阵地发起猛攻的小日本竟抢先一步后撤了,而且撤出战斗之后也没有停下脚步,几个步兵小队以战斗队形展开来,交替掩护着往来时方向走了。 “咦呀,小日本这是放弃了?”舒同文惊讶地道。 “怪了,这个不符合常理呀,明明占着上风呢,怎么说撤就撤了?别是小日本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吧?”王老虎也是看得满头雾水。 梁大胆却是一拍大腿,吼道:“他娘的,肯定是龙口县那边发生了变故,而且还是不利于小日本的变故,青阳县的小日本就巴巴过去,也挽回不了局势了,要不然,小日本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撤了” “龙口县发生变故?”王老虎茫然道,“啥变故?” “你问我?”梁大胆瞪着王老虎,指指自己鼻子,又没好气道,“我他娘的又问谁?” 说罢,梁大胆又把警卫员长子叫过来,吩咐他道:“长子,你带两个人去一趟龙口,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娘的,老子在这打了大半夜的恶仗,可得把这事给捋清楚了,别最后究竟为了谁在打仗都搞不清。” 第52章地盘 龙口县,战斗已经结束,现在该是清点战利品的时候了。 牛四根已经带着jing备旅的官兵奔着小ri本的特高课去了,一般情况下ri占区每个县的宪兵队和特高课都是在一起的,不过龙口的宪兵队跟特高课却是分开办公的,所以徐十九把这差事交给了牛四根的jing备旅,其实就是想让他们发点儿小财。 jing备旅的官兵在鲤鱼嘴、县城连续打了两仗,人也死了,如果不给他们点儿甜头,那是绝然难以服众的,也不利于人心的聚拢,说到底,jing备旅不是什么zhongyāng军,他们甚至于连地方杂牌都算不上,你不能对他们的觉悟期望太高。 徐十九却带着高慎行直奔宪兵队的仓库而来。 高慎行边走边道:“老徐,我听说便衣队的驻地可是跟小ri本的特高课挨在一起,你让牛四根的jing备旅去抄小ri本的特高课,岂不是把便衣队这块肥肉也送牛四根他们嘴里?言三拳的便衣队作恶多端,攒下的家当估计不会少哦。 “便衣队就再会搜刮,不到一年时间又能攒下多少家当?再说了,便衣队搜刮了钱财还不得向小ri本进贡,自己又能留几个?”徐十九不以为然道,“还有,你不能对牛四根的jing备旅期望太高,他们毕竟不是正规军。” “也是,对这伙伪军还真不能要求太高。” “什么伪军,现在他们也是十九支队的弟兄了。” “老徐,你要真打算收编这伙伪军,回头可得让花和尚好好整顿整顿,别到时候他们加进来,咱们十九支队战斗力没加强多少,名声却他们给糟蹋了。”对牛四根本人,高慎行还是信得过的,但对于jing备旅的伪军官兵,高慎行却明显不信任。 别的先不说,jing备旅在鲤鱼嘴伏击、攻打龙口县城这两仗中的表现就不咋样,尤其是攻打宪兵队司令部,jing备旅的人畏敌怯战、贪生怕死的特点便暴露无遗,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群老兵油子,吃拿卡要是样样在行,上阵杀敌就稀松平常。 徐十九点头,这事他也已经在考虑,并准备找个机会跟牛四根谈谈了。 徐十九又道:“不过咱们也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这些人身上,咱们还得有自己真正的部队,否则要紧时候是要吃大亏的。” 眼下十九支队的成分还是太杂,有十九大队的老兵,有土匪、有川军,现在又加进来了伪军,搞不好以后还会有军统的人,这么一支成分极复杂的队伍,你就再整顿再训练,也不可能把他们练成令行禁止的正规军。 毕竟,不论土匪、川军还是伪军,他们的许多积习是多年养成的,想改也改不了,非要强行去改,没准还会逼出什么乱子来,所以,还不如索xing招募些新兵,新兵就像白纸,好好训练一下,还是可以练出一支jing兵来。 高慎行道:“现在整个龙口县都是咱们的地盘,你还怕招不到兵?” “有了兵,还得有枪啊,总不能让弟兄们赤手空拳去跟小ri本拼。”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长排平房前,这便是宪兵队司令部的仓库,每座库房的墙壁上还残留着前清年间留下的“禁”字,还有小ri本刷上去“大东亚共荣”字样,徐十九又道,“现在我就指着这仓库里的军需了,小ri本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每座库房的大门都紧闭着,门上还落了大铁锁。 黑瞎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大铁锤,照着其中一座库房大门上的铁锁就砸下去,只听得“咣当”一声,锁落门开,再用力一推,紧才的、沉重的木门便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打了开来。 走进库房,里面却码放着一排排的麻包。 李牧拔出刺刀,照着其中一个麻包刺下,再一剌,便将麻包剌开了一个口子,黄澄澄的麦粒便哗啦啦流出,李牧回过头望着徐十九,大声道:“大队长,全部都是麦子,全部都是麦子啊,这下咱们的口粮可有着落了,哈哈。” “瞧你那点出息,一点麦子就高兴成这样。”高慎行走上来,照着李牧后脑勺上虚虚地扇了一巴掌,他知道,徐十九现在最想要的并不是粮食,十九支队现在占了县城,还用担心没饭吃?十九支队现在最缺的是军火。 果不其然,看到满屋子都是小麦,徐十九便直接去了下一间。 遗憾的是,下一间库房里存放的还是麦子,连续十间库房装的都是麦子,少说也有一百多万斤,这对于龙口这么个小县来说,简直无法想象,真不知道小ri本是怎么搜刮来的,估计连父老乡亲的口粮都给搜刮于净了。 随着中ri战争持续深入,小ri本的战线越拉越长,投入的兵力也越来越多,相应的,后勤供应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武器装备方面,甚至连国内的教学用枪都征用了,物资供应尤其是粮食供应方面压力更大。 说到底,小ri本只是个弹丸岛国,粮食产量有限,要想供应上百万军队在异国他乡持续作战,这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实上,从南京保卫战开始,小ri本的军粮供应就已经开始变紧张,时任第ll军司令官的柳川平助因此下达了各师团就地征粮的口令,柳川平助的这一口头命令最终也直接导致了小ri本在京沪地区的烧杀掳掠。 到了民国p年,小ri本的粮食供应越发紧张,国内粮价已经暴涨了十几倍 为了缓解粮荒,从广大ri占区征粮就成了必然,龙口县也是刚完成夏粮征收,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转运池州,结果就便宜了皖南抗ri救**。 最后一间库房,储存的却是满满一屋子的熏肉。 最后徐十九只在整个仓库最角落的一间小屋里,找到了少量的军火,却也只有几百枝汉阳造步枪,六七挺捷克式轻机枪,还有一挺老黄牛,除了这些国造军火,还有少量ri械,不过数量就更加稀少,装备一个排都不够。 ri械保养不错,可国造军火却大多已经生锈了,尤其是那挺马克沁,套筒中间瘪落,还破了个洞,枪机上也是锈迹斑斑,多半已经报废了,那几挺捷克式轻机枪也是不容乐观,显然,小ri本自缴获这些装备之后,就几乎未经保养 李牧大失所望,皱着眉头道:“就只这些零碎?” “有,总比没有要强一些?”高慎行拍了拍李牧的肩膀,宽慰道,“再说了,咱们守着龙口县这么大地盘,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怕搞不到武器、装备吗?瞧着,最多半年时间,咱们就什么装备都齐全了。” 高慎行这话,还真不是瞎说,松沪会战、南京保卫战还有武汉会战,**一路溃败,不知道有多少装备、多少弹药武器遗落在敌后,这些武器装备大多流入了土匪、马贼或者各股会道门武装手中,没见龙口县的土匪全换装了? 譬如黑龙寨、青龙寨还有田老七的蛤蟆寨,装备还真不差。 打下县城后,皖南抗ri救**的名声算是打出来了,局面也算是打开了,再接下来就该整肃龙口境内各股土匪以及会道门武装了,十九支队只要能把龙口境内的土匪跟会道门武装剿灭于净,缴获的武器装备就装备一个师没准都还有余。 所以,若能从小ri本宪兵队仓库里缴获些武器装备,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但既便什么都没有捞到,也不必太过失望,不管怎么说,打下龙口县,有了这么大块地盘,对于刚刚成军的皖南抗ri救**来说,都是巨大的胜利。 第53章冲突 先不说徐十九这边打下龙口县城后,一边派兵查抄小日本宪兵队、特高课以及便衣队的资产,一边派人上街敲锣打鼓宣传光复,回头再说盘石寨,李玉仙连同那批药品都被李双枪给带回了盘石寨,杨汉英就带着别动队找上门来了。 在盘石谷口跟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杨汉英不耐烦了,当即命令别动队二十几号队员端起枪,枪口朝前,打算硬闯了,还别说,二十多个别动队员个个都是盒子炮,杨汉英跟几个组长更是人手一把花机关,装备还真是挺不赖。 守在谷口的两个土匪却有恃无恐,当即也端起了步枪。 “让开”杨汉英拿枪口指着其中一个土匪,沉着脸道,“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的乖乖,我好怕哟。”那土匪名叫二愣,是个典型的二愣子,还真没把杨汉英和他手上的那挺花机关放在眼里,上前迎着枪口,吊耳朗当地道,“小子,有种就开枪,爷爷要皱一皱眉头,今天就跟你姓。” 杨汉英火了,咔咔拉上枪栓,狞声说道:“让不让开?” “不让,你能咋的?”二愣歪着头,索性环抱双臂吹起口哨来了。 杨汉英便有些骑虎难下,真开枪吧,站长李玉仙还在他们手里,难免投鼠忌器。 可不开枪吧,刚才他已经把话说绝了,再把话咽回去,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没得还让眼前这两个土匪笑话。 杨汉英正进退维谷时,一个组长忽然上来扯扯他衣袖。 杨汉英心里正恼火呢,当即回头吼道:“扯什么,扯?” 那组长不免有些尴尬,又赶紧用眼色示意杨汉英,杨汉英微微抬头,顺着组长示意的方向看去,遂即便心头一凛,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断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冒出了黑压压上百号人,上百杆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谷底,对准了他杨汉英,还有特别行动队的几十号队员,除了步枪外,甚至还有好几挺捷克式轻机枪。 刚才杨汉英若敢妄动,死的绝对是他而不是眼前土匪。 想到这,杨汉英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这才猛然惊觉,这里可是盘石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别动队还算不上强龙。 直到这时候,李双枪才冷着张脸出来,不阴不阳地道:“你是啷个,啥子事体?” 杨汉英收起花机关,有些讪讪地说道:“李大队长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把鄙人给忘了?” “嗳呀,呀,原来是杨组长呀。”李双枪脸上摆出一副热情的样子,遂即把脸一板,冷冰冰地说道,“说,啥子事体。” 杨汉英就再迟钝,现在也感觉到了李双枪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敌意,当下皱着眉道:“李大队长,我们似乎并没有什么过节吧?不仅没什么过节,鄙人还曾经给贵军提供了情报,帮助贵军在鲤鱼嘴伏击了小日本,贵军难道就是这么对待有恩于你们的客人的么?” “客人,你算个啥子客人?”李双枪冷冷地道,“废话少说,到底啥子事体?” 杨汉英是真茫然了,看李双枪这副样子,也绝然没有延请他进盘石寨的意思,便也只能忍着气说道:“李大队长,那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在鲤鱼嘴把我们站长给抓了,我郑重请求你们立刻放人,还有从鲤鱼嘴截获的那批药品,也请你们立刻移交给我们。” “你说啥子?”李双枪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杨汉英,说道,“把药品移交给你们?” “对,请你们立刻放了李站长,再把药品移交给我们。”杨汉英耐着性子重复一遍。 “龟儿子的,你说的倒是轻松,知不知道为了截夺这批药品,咱们十九支队战死了多少个弟兄?现在你一句话就把这批药品给起走,啷有这么容易的事,还有你说的那个娘们,你说她是你们站长,她就是你们站长?你有啥子证据没得?” “李大队长,我的话难道还不能算证据?你还需要什么证据。” “你个哈儿,你说的就是证据,那我还说你是小日本的奸细。” “李大队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你不相信我可以,但请别侮辱我的人格。” “行了行了,老子不跟你废话,带上你人,赶紧从这里滚球,你要再胡搅蛮缠,可别怪老子下你们的枪。”说完,李双枪还贪婪地瞄了瞄杨汉英手里的花机关,心里想着,龟儿子的都是好家伙啊,落这伙人手里可真是白瞎了。 杨汉英已经忍无可忍,威胁道:“李大队长,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锤子后果,这里可是日占区,蒋光头还能派中央军过来,抓老子?” “李大队长。”杨汉英终于怒了,吼道,“请注意你的言辞,不要侮辱领袖。” “锤子领袖。”李双枪也是大怒,把手一挥,吼道,“来人,把他们枪下了” 一声令下,两侧山崖上又有更多的人冒出来,谷口外也忽喇喇冲进来上百人,上百杆黑洞洞的枪口全对准了杨汉英跟二十几号别动队员,现实威胁下,二十几号别动队员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乖乖地被下了枪,还全给抓了起来。 不过也有漏网之鱼,留在后面望风的一个队员就悄悄溜了。 逃回联络站报信之后,留守人员便赶紧一个电报发到重庆。 (分割线) “你说什么?李玉仙还有别动队的人都让这个皖南抗日救**给抓了?”戴笠颇有些恚怒地瞪着毛人凤,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毛人凤苦笑,摇头道:“卑职也不清楚,不过已经派人去查了。” 戴笠沉吟着,皱眉问:“这个皖南抗日救**,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会不会是**那边发展的队伍?你有没有跟中央驻重庆办事处求证过?” 毛人马还是只能苦头,答道:“卑职早已经求证过了,**在龙口并没有武装,只在相邻的青阳县有一支游击队。” “这么说来,还真可能是一伙土匪。” “多半是吧,现在的土匪也喜欢打抗日的旗号。” 戴笠又把话题扯回来,虎着个脸跟毛人凤说道:“我不管这个皖南抗日救**,到底是什么性质,土匪也好山贼也罢,也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总之这批药品必须给夺回来,因为这一批药品,老头子已经训丨了我好几回了。” “是,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夺回药品。”毛人凤啪地挺身立正。 戴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将脑袋埋进了堆积如山的资料当中,这些资料都是全国各地的联络站搜集上来的,上面什么内容都有,底下的分析人员其实已经筛选过了一遍,汇总到戴笠这里的是细选的,但还是得以千计数。 戴笠每天都会浏览汇总,看看能否从这些杂乱无章、看似鸡毛蒜皮的锁碎情报当中总结分析出有价值的情报。 毛人凤灰头土脸从戴笠办公室里出来,刚回到办公室,却意外地看到了叶茹雪。 自从上次在毛人凤这里接触到了秘密战线之后,叶茹雪便经常来罗家湾十七号,毛人凤也有意将秘密战线上的一些秘辛透露给叶茹雪知道,接触得越深,叶茹雪就越发现,她以前似乎是误解了蓝衣社,也就是现在的军统。 在以前,蓝衣社也许于过许多龌龊事,但自从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蓝衣社的几万名成员便迅速投身到了血火纷飞的抗战当中,刺杀、爆炸、投毒,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无处不有他们身影,只求杀敌,却不求闻名于世。 每一天,都有数十上百的蓝衣社骨于在死去。 他们也许不如正面战场的**那样死得壮烈,却一样伟大 接触越深,叶茹雪就越觉得这是一群值得尊敬的人,现在,她想成为其中一员 “毛处长,我决定了,我要加入军统,请求你批准。”叶茹雪看着毛人凤,很郑重地说道,“我要跟秘密战线上的那些志士,一起战斗” “你可想要想清楚了。”毛人凤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一旦加入了军统,就必须接受组织严酷的纪律约束,而且,我必需提醒你,一旦加入军统,成为了一名特务,你将面对超乎想象的困难和危险,不仅仅来自于敌人,甚至来自于战友。” “我明白,我已做好了准备。”叶茹雪再次郑重点头,这段时间,他从毛人凤这了解了许多军统秘辛,其中就有敌后战线上许多情报,秘密战线很危险,除了有大量牺牲,还有许多人变节投敌,这些背叛者就成了军统的敌人。 其中影响最恶劣、对军统伤害最大的要数军统上海站站长王天木的叛变。 由于王天木叛变,军统上海站几乎被小日本连根拔起,这在秘密战线上,绝不亚于一场浩劫,戴笠闻讯之后极为震怒,现已经派出军统的头号于将陈恭澍前往上海,军统上海站现正在重建当中,正是急需精兵强将的时候。 “我想去上海。”叶茹雪望着毛人凤,说道。 毛人凤笑了,说道:“叶小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你要想成为秘密战线上一名表现优异的特工,可没那么容易,首先你得接受严格的训练,在没有受训丨之前,你就去了上海也只能是送死,我可不希望你白白牺牲。” “可我已等不及了,受训丨需要多长时间?” “最多一年,以你的资质,也许半年就够了。” 第54章摘桃子 李子涵大步走进黄百韬的办公室,在门口啪地立正,朗声道:“报告。 黄百韬从手上拿的文件收回目光,抬头见是李子涵,便笑着站起身来,又走上前来挽着李子涵往里走,一边说道:“子涵,都安顿好了?” “报告参谋,没什么好安顿的,作为革命军人,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 “呵呵,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股锐气。”黄百韬笑着拍了拍李子涵的肩膀,然后又走回到办公桌后面,重新拿起刚才看过的电报,对李子涵说道,“你先随便坐一会,我还有急事要去禀报总座,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参谋自便就是。”李子涵当然不会拦着。 黄百韬再拍拍李子涵肩膀,转身走了。 (分割线) 黄百韬走进顾祝同办公室时,顾祝同正在发脾气。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上官云湘第集团军的一个团长纵兵抢了当地一个乡绅,没想到那个乡绅竟然跟党国元老李烈钧沾亲带故,结果李烈钧直接就告到了蒋委员长那里,蒋委员长当即发来了一封电报,把顾祝同狠狠训丨斥了一顿 “枪毙,我不管那个团长有什么背景,立刻枪毙”顾祝同在蒋委员长那触了雷,便将怒火发泄到了上官云相头上。 上官云相满脸苦涩,有心想辩解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启齿。 说起来,三战区各集团军纵兵枪掠乡里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上官云相绝不相信顾祝同就不知道,困难是明摆着的,**的控制地域越缩越小,而**的规模却越扩越大,光靠国民政府给的那一丁点儿军饷,已经根本没法维持,何况,国民政府发给的还是法币,这玩意现在就是废纸,一屁都不值。 三战区几十万人,个个都要张嘴吃饭吧?顾祝同自己变不出粮饷,就只能各集团军自己想办法,上官云相也同样变不出粮饷,就只能让底下的军、师长们自己想办法,这样一级级推下去,底下的团长、营长就只能够去抢了。 抗战爆发两年来,第三战区的广大国统军早就已经是怨声载道了。 纵兵抢掠乡里所引发的恶果也是很明显,第三战区的几个集团军,除了唐式遵的第集团军军纪稍好,其余刘建绪第10集团军、陈仪第集团军以及上官云相第集团军的军纪已严重崩坏,军纪败坏带来的必然就是战斗力的严重下降。 上官云相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也就现在小日本的主攻方向是薛岳的第九战区,要换成第三战区是小日本的主要进攻方向,三战区的几个集团军只怕连半个月都撑不下来,甚至于一触即溃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这些话上官云相能跟顾祝同说么?当然不能。 所以,上官云相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新来的参谋长黄百韬,希望黄百韬能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保住他那个外甥团长的小命,他那个外甥虽不是东西,抢了粮食不说,还把人家的小妾给抢了,可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他的亲外甥 黄百韬却只能装没有看见上官云相求助的目光。 跟别的**高级将领不同,黄百韬可谓出身不正,他没上过哪个省的讲武堂,也没上过保定军校,更不是黄埔军校生,军阀混战年间还曾经给北洋军阀李纯当过传令兵,后来还是在张宗昌麾下一路于到了旅长,后又跟着徐源泉投靠了蒋委员长。 不过三年前,他还是有幸考进了陆军大学特别班,终于变成了蒋校长的学生,虽说此学生非彼学生,跟黄埔系学生还是没法比,但不管怎么说总算跟蒋校长有了师生名份,这才得到了蒋校长赏识,由军委会高参外放第三战区参谋 黄百韬知道自己的出身跟那些黄埔军校生没法比,所以到了第三战区任上之后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竭尽全力维系好跟顾祝同之间关系,对底下几个集团军总司令,黄百韬也是百般迁就,丝毫没有摆参谋长的架子。 也正因为此,上官云相才会给黄百韬使眼色,希望黄百韬能够站出来说几句。 但上官云相这次注定要失望了,对于三战区**抢掠乡里的事情,黄百韬其实同样心知肚明,也很清楚这种情形持续下去,将对**的战斗力造成极大影响,但他只是三战区的参谋长,而不是哪个集团军的总司令,想管也管不了 看到上官云相还站那里不肯走,顾祝同怒不可遏,拍案怒吼道:“你还愣在这于吗?还不赶紧去把那个团长给毙了,以正军法?” 上官云相讨个老大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顾祝同这才看向黄百韬,说道:“参谋长,什么事?” 黄百韬将手中电报递给顾祝同,说道:“这是军统局刚刚发来的电报。” “军统军?”顾祝同皱了皱眉,伸手把电报接过来,顾祝同脸上表情原本有些不耐,但只看了几行字,立刻就变郑重起来,看完之后更是久久没有做声,老实说,顾祝同并不关心那批药品的事,反正三战区的药品早发了,就缺药品也是九战区。 所以,对于出兵夺回药品的事,顾祝同丝毫不感兴趣,但是,另一个消息却引起了顾祝同的注意,或者说让他吃惊不已。 皖南抗日救**,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部队,竟然硬从小日本手中光复了一座县城?这可不是小事,第三战区3个集团军外加新四军,顾祝同轻易都很难以组织起像样的攻势,要想光复一座县城更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让小日本夺去的县城这么好光复,三战区早把皖南十几个县光复了,毕竟顾祝同手下养着几十万大军呢,多一座县城就要多一份钱粮收入,手下官兵就会多一口吃,他顾祝同身上背负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顾祝同挠了挠头,问道:“这皖南抗日救**到底什么来路?” 黄百韬调来三战区时间虽然不长,但对顾祝同的脾气却已经相当谙熟了,听顾祝同这么一说,黄百韬就知道顾祝同已经动了伸手摘桃子的念头,他问的其实不是皖南抗日救**的来路,而是这个皖南抗日救**,到底有多强的战斗力? 如果皖南抗日救**战斗力不强,多半是直接剿灭。 如果皖南抗日救**战斗力极强,就派部队去收编。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已经被这个皖南抗日救**光复的龙口县,必须纳入**治下,或者说必须纳入第三战区,再说直白一些,龙口县所有的钱粮、税收,都必须上缴第三战区长官部,由他顾祝同支配。 作为一名参谋长,跟主官搞好关系是必要的。 而要想跟主官搞好关系,揣摩主官心思就是必须的。 黄百韬由于经历的关系,他身上少了黄埔军校生的桀骜不驯丨却多了几份人情练达,当下便顺着顾祝同的意思说道:“总座,我看有必要派人跟这个皖南抗日救**接触一下,最后剿灭也好,收编也罢,总之龙口县是一定要纳入三战区治下的。” “嗯呐,我也是这么个意思。”顾祝同很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参谋长,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顾祝同这是在向黄百韬示好了,这个被派去龙口跟皖南抗日救**接触的人,可不会一个人去,而是必然带着部队前去的,换句话说,顾祝同要黄百韬推荐一个人上来,这个人将被提拔,并被派到龙口县镇守一方。 在职务安排上,少说也应该是个上校团长。 黄百韬其实自己都很想去龙口,相比留在战区长官部当参谋长,他更愿意下到一线部队去带兵,哪怕只当个军长或者师长,但他也知道这不现实,眼下他还处于考察期,在蒋委员长没对他完全放心之前,他是不可能下放一线部队带兵的。 于是,一个年轻英挺的影子便掠入了黄百韬眼前,道:“倒是有这么个人选,总座还记得前几天刚从军委会下放来的那批高级参谋么?其中有个是立法院副院长叶楚中,叶老的女婿,此人虽未上过黄埔军校,却极有军事天赋。” “你说的是李子涵?这年轻人我也有印象。” “对,就是他,我觉得他去龙口就很合适。” “行,那就是他了。”顾祝同当即做了决定,“让他带一个加强营去,番号就定为龙口县独立团吧,他进军委会时才刚晋升的陆军中校,下放战区时又提了上校,现在一下又要晋升少将旅长,怕有人不服,就先于个上校团长吧。 第55章言家 言三拳正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准备到邻近铜陵县表叔家躲几天。 在鲤鱼嘴,言三拳死里逃生,言无忧却死在了皖南抗日救**的枪口下。 兴许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已经年逾七旬的言老爷子柱着拐仗出现在了言三拳的房门外,言家从祖上便从事贩运行业,到了言老爷子这一辈,家业骤然兴旺起来,成了龙口县都是数得着的殷富人家。 看到言三拳浑身都是血,言老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拐仗就往言三拳打过来,言三拳没防备,一下被打个正着,言老爷子的拐杖是藤木杖,抽在身上还真不是一般的疼,言三拳便嗷地跳起来,一边躲着,一边大声哀嚎。 “爷,阿爷,你于吗呀,好端端的于吗打人?” 言老爷追着言三拳乱打,一边骂道:“你个小畜生,竟然还有脸回来,看我不打死你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我打死你,打死你……” 房间不算大,可供躲闪的空间太小,言老爷子的藤杖又足够长,言三拳连着又挨了好几下,不免也恼了,当下劈手夺过了藤仗,冲言老爷子吼:“打打打,你打死我好了,老二死了,再打死了我,就再人给你养老送终。” 言老爷子的身躯顿住了,颤声问道:“你刚才说啥?” “爷,阿爷,老二死了。”言三拳黯然道,“您现在就我一个孙儿了。” “死了么?真就死了么?”言老爷子的身板晃了晃,接着惨然失笑,“死得好,死了于净,你们两兄弟放着人不当,却非要去给小日本当走狗,非要去当汉奸,就活着也只是个祸害,死了倒于净,死了于净。” “爷,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言家”言三拳火了。 说起当汉奸,言三拳其实也是满腹委屈,他之所以当汉奸,还不是因为小日本已找上言家,他若不答应,不仅他自己死必死无疑,就整个言家也完了,他背着汉奸的骂名,还不是为了保住老言家,还不是为了言家能够变更好? “放屁,你给小日本当狗,祖宗都给蒙羞,还敢说是为了言家?” 说着言老爷子又从地上捡起藤杖,追过来又要打言三拳,言三拳再顾不上收拾细软,赶紧冲出房门,夺路而夺。 然而,言三拳才刚出房门,外面却骤然响起猛烈的犬吠。 “坏了,肯定是牛四根带着皖南抗日救**打上门来了”言三拳顿时脸色大变,皖南抗日救**也许不知道他的底,可牛四根是土生土长的龙口人,对他言三拳的底细不要太清楚,不用说,肯定是牛四根领着人秋后算帐来了。 言老爷子虽然恨两个孙子当了汉奸,可是毕竟舔犊情深,尤其是言三拳、言无忧兄弟俩幼年丧父,是言老爷子既当爷爷又当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们拉扯大,又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言三拳被牛四根抓去枪毙? “快去后院,下地道,快”言老爷跺脚低吼。 言三拳闻言如梦方醒,赶紧折回来奔后院去了。 不片刻,言家的几十个护院家丁纷纷聚拢过来,言家毕竟是大户,几十个护院家丁竟是人手一把盒子炮,言老爷子带着护院家丁来到前院,又让人搬来一把太师椅,在正厅台阶上摆好,先坐定了,才让家丁上前打开大门。 大门打开来,却并没有士兵蜂拥而入。 言老爷子定睛看去,只见大门外笔直地站着一个年轻的**军官。 之所以说**军官,是因为言老爷子认得这身军装,更确切点说,是他认得对方军帽上的青天白日徽标。 当年北伐军打孙传芳时,言家曾帮助北伐军输送过给养,言老爷子唯一的儿子,也就是言家兄弟的父亲,就是在那一次运输给养的途中,让孙传芳的部队给打死了,所以,对于北伐军或者说**,言老爷子的感情很复杂。 早年言三拳曾经想过参加**,却被言老爷子制止了。 言老爷子打量徐十九时,徐十九也在打量着言老爷子。 看上去很普通一个老头,身上穿着土布短褂,可见是个节俭惯了的老人,头发、胡子已经变花白,脸上、额头上全是一道道的岁月留痕,如果是在别的地方遇着了,徐十九必定会认为对方就是个普通的老农。 但在这个地,这个点儿,立刻就显出言老爷子的不一般了。 言老爷子的太师椅边上还摆了张矮几,矮几上除了一把紫砂茶壶,还放着一把大镜面匣子,而且机头已经张开,还有一溜二十来个黑衣短打的汉子,从言老爷子身后顺着左右两侧的回廊排列开来,只看这阵仗,就知道言老爷子不是一般人。 牛四根跟着走进来,凑着徐十九耳朵,低低地道:“徐长官,他就是言忠 “言老爷子。”徐十九脸上忽然绽开笑容,按照着江湖规矩,给言老爷子抱拳作揖,朗声道,“晚辈徐十九,给您请安了。” “当不起长官礼。”言老爷子淡淡地应着,却屁股都没抬下。 徐十九不以为意,他讨厌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古董,却尊重那些真正值得尊敬的老人,言老爷子无疑就是后者,尽管老爷子养了两个汉奸孙子,可是这并不影响他这一世的清誉,用牛四根的一句话来说,言家镇也就言老爷子一个人物。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言老爷子是个人物,徐十九也不想专程走这一趟。 言三拳刚才听到狗吠声,就以为是牛四根带兵来抓他,却是想差了,徐十九虽然憎恨卖国求荣的汉奸狗腿子,但要说为了区区一个汉奸兴师动众,却是不至于,徐十九这次来言家镇,其实就是专程前来拜访言老爷子的。 原因也非常简单,徐十九看上言家镇了。 或者再确切点说,徐十九看上言家镇上的年轻汉子了 言家镇自古尚武,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能耍两把。 所以,言家镇虽然不如李家镇、河湾镇丁口多,但在以往的乡间械斗当中,却是横扫整个龙口县,从无敌手,龙口县各路土匪时不时的会去李家镇、河湾镇上打秋风,甚至还敢去县城打劫,却唯独没有哪路土匪敢来言家镇。 如果能把言家镇上的这群既有武术底子,又心性淳朴的农家汉子募集起来,稍加整训丨立刻就是一支强兵 不过凡事有利弊,言家镇的乡风是淳朴,却也非常排外。 打下龙口县城后,徐十九便开始了招兵,募兵告示甚至贴到了稍大点的村,可是两天过去,徐十九眼睛都盼得直了,还没人来应征,徐十九百思不得其解,找来牛四根一问,才知道龙口的宗族影响力非常大,没有族长点头,年轻人根本不敢应征。 事实上,不仅仅龙口县,在整个皖南,宗族势力都是很庞大的。 所以,各家族长就成了绕不过去的坎,而言老爷子就是徐十九头一个需要拜访的,因为言老爷子不仅是言家的族长,更兼着镇长,当然,那是民国年间的老黄历了,小日本来了之后也一度希望言老爷子出面担任维持会长,却被峻拒了。 “来人,给徐长官看座。”言老爷子一摆手,早有护院搬来了一条矮凳。 徐十九看那矮凳的高度,而且还摆在台阶下,就知道言老爷子对他是不太欢迎的,不过徐十九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不管怎么说,皖南抗日救**都打死了言无忧,言老爷子心里若对十九支队没有一点芥蒂,反倒是不正常了。 第56章宗族势力 从言家大院出来,随行同来的李牧再按捺不住,忿忿然说道:“大队长,要不我带一个班去把那老东西抓来?” 徐十九在言家只呆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而且自始至终言忠就没好脸色,也就徐十九涵养功夫到家,换了是他李牧,早派兵把言家给围了,什么东西,一个破族长,还真当自己个是个人物了?要认真论起来,老东西还是汉jiān爷爷,横什么横? “你可别胡来啊。”徐十九赶紧制止,这一次言家之行虽然算不上顺利,却也并非毫无收获,至于言老爷子并没有拒绝跟他见面,这便是个好的开端,徐十九相信,只要以诚相待言老家子最终定会改变主意,毕竟民族大义摆在那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镇外,带着部队留在镇外的高慎行迎上前来,问道:“怎么样,碰壁了?” 徐十九不吭声,高慎行便道:“要我说,来这一趟那就是多余,你也不想想,能养出两个汉jiān孙子的爷爷,能是什么好东西?什么德高望重、跺跺脚言家镇就得地震,我呸,我就带一个班来,他倒跺一个脚给我看看,能把我震倒不?” “老高,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徐十九听了直皱眉头。 高慎行什么都好,军事素质尤其过硬,就是政治眼光欠缺了些,这个世界上,如果可以分清楚绝对的对与错,那事情倒是简单了,许多事情并不能用简单的标准来衡量,譬如说言老爷子,你能因为言家兄弟是汉jiān,就宣布他也是汉jiān卖国贼?明显就不合适嘛。 其实,徐十九也不愿意跟言老爷子打交道,言老爷子也许跟他俩孙子不一样,不是汉jiān卖国贼,但他固执、排外却是不容置疑的,可再不情愿这个交道徐十九还是得打,因为这关系到民心向背,关系到皖南抗日救**能否在龙口县发展壮大。 在这点上,徐十九毕竟也是有着局限,他始终认为少数乡绅、宗族就代表了民心,获得少数乡绅、宗族的支持,也就获得了民心,徐十九却不知道,乡绅、宗族其实只代表了小部份人利益,十九支队要赢取民心,最应该的其实是发动民众,直接争取底层农民的心,而不是想方设法争取这些乡绅、宗族的支持。 徐十九再次叮嘱李牧、高慎行道:“言家镇的问题,我会处理,你们可不能乱来。” 高慎行摆弄着手中的改装步枪,道:“既然你都不嫌烦,我们又有什么好多说的?” “再去李家镇。”徐十九说着便上了他那辆边三轮摩托,打下宪兵队司令部之后,十九支队又缴获了几辆边三轮以及两辆卡车,现在十九支队也算是跑步进入“机械化”了,只可惜储存的油料有限,撑不了多久这些车辆就得趴窝 不过徐十九也不会把这些车辆当个宝似的藏着,就直接拿出来用了。 高慎行、李牧也上了另一辆边三轮,牛四根和随行的一个排则上了另外一辆卡车,遂即两辆边三轮在前面,卡车在后面,卷起漫天尘土直奔李家镇而来,徐十九这一次出来,打算把龙口县的几个乡镇挨个走一遍。 徐十九一行赶到李家镇上时,李双枪、冷二还有疤二已经等着那了。 十九支队拿下龙口县城这事,李双枪、冷二还有疤二早已经知道了,两个积年老匪当即表示要带着部队进驻县城,冷二、疤二当了半辈子土匪,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打下一座县城,也过一过县太爷的瘾。 徐十九又岂能不清楚两个老土匪的心思,当即拒绝。 土匪就是土匪,多少年打家劫舍惯了的,又岂是说改就能够改的?若让这些土匪进了县城,那还不得把整个县城搅得鸡飞狗跳?到时候就调解两伙土匪跟伪军之间的矛盾就能让徐十九焦头烂额,徐十九就再不用于别的事了。 徐十九不仅不让青龙寨、黑龙寨的土匪进城,还专门把李双枪的川军也留在盘石寨,一是为了继续加固盘石寨工事,再一个就是就近监视青龙寨、黑龙寨的土匪,严防他们趁机下山,到李家镇一带去打秋风。 看到冷二跟疤二跟了来,徐十九便皱紧了眉。 李双枪只能向徐十九报以无辜的眼神,冷二、疤二非要跟着来李家镇,他也没办法,毕竟职务上大伙全都是大队长,李双枪根本就压不住这两个老土匪 冷二凑上来,涎着脸问:“我说支队长,l大队、大队的弟兄啥时候进城 “进城?l大队、大队于吗要进城?”徐十九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在青龙寨和黑龙寨呆的好好的,于吗要进城?” “啊?”冷二、疤二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说的?放着县城不住,谁愿意呆在二龙山上? 徐十九很快就给两个老土匪泼了冷水,说道:“你们以为县城就能一直守住?我告诉你们那是做梦,小日本很快就会调兵来反攻,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得放弃县城,你们有这闲功夫来回跑折腾,还不如花点时间加固下山寨的防御。 关于小日本接下来会怎么应对的问题,徐十九是反复推演过的。 结论是,在南昌会战结束之前,小日本不太可能反扑龙口县城,可一旦南昌会战胜利结束,小日本腾出手来之后是肯定会报复的,说到底,小日本也得考虑龙口失守的影响,他们如果不想看到皖南全线动摇的局面,就必须夺回龙口。 至于兵力,徐十九预计至少会派出一个步兵大队。 面对小日本一整个步兵大队的进攻,十九支队要想守住龙口县城,可说毫无机会,毕竟十九支队只是一支孤军,甚至连友军都没有,更加没有军需后勤保障,仅靠缴获的这点给养根本支撑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放弃县城是必然的结果。 徐十九现在指望的,就是能在小日本大举反扑之前拉起一支队伍,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队伍,嫡系所以徐十九才会耐着性子挨个拜访各个乡镇的族长缙绅,图的就是这些个族长缙绅能发句话,动员族中子弟踊跃报名参加十九支 冷二跟疤二交换了一下眼神,却明显不怎么相信。 徐十九便也懒得多做解释了,又扭头问李双枪道:“老李,上次在鲤鱼嘴抓住的那个自称是军统联络员的女人,身份核实过了没有?” “没有,还关着呢。”李双枪摇着头回答道。 “这都两天了,还没核实过?军统那边也没来人?” “来了。”李双枪老实回答道,“还来了好几十个,龟儿子的,还想抢人,最后我一气之下全把他们给抓起来了。” “老李你闯大祸了,军统可不好惹。”高慎行怪叫道。 “锤子怕他们军统,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就是。”李双枪哂然道,“再说了,他们说是军统就是军统?有得凭据没得?我还说他们是汉jiān呢。” “行了,抓了就抓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徐十九摆摆手,又问道,“可那批药品却于系重大,你派人送出去了没有?” “没得,也还在寨子里存放着呢。” “说啥,那批药品也没有送出去?”徐十九不禁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也是当时他急着偷袭县城,所以忘了要跟李双枪交待了,后来拿下县城之后更是急于募兵,就把这事给抛到脑后去了,这下,说不准就误了大事了。 去年的德安会战,薛岳兵团深受疟疾之害,十九大队也有不少老兵死于疟疾,所以很清楚这批药品的重要性,这批药品晚到赣西一天,说不定就会有上千老兵死于疟疾,当下吩咐李双枪道:“老李,你现在就回盘石寨,赶紧带人把这批药品送出去。” 李双枪也意识到自己做得孟浪了,点头道:“要得,我这就回去,带人把这批药品送往赣西,直到交给九战区的兄弟部队为止。” 第57章美色 李玉仙被关在地牢里已经整整两天了,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懊恼。 李玉仙倒不关心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她虽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皖南抗**的性质,但有一点是可以基本确定的,那就是他们跟土匪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大约还不至于做出奸杀妇女这样令人不齿的恶行。 李玉仙唯一担心的就是药品,如果那批药品也被皖南抗日救**给扣下,从而导致不能如期运往赣西前线,那很可能就意味着赣西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将士病亡,一旦真的出现这种极端恶劣情形,光是组织的惩罚就绝非她所能承受。 另外,李玉仙也担心她不在,杨汉英这家伙会胡来。 李玉仙并不知道,杨汉英和军统派来龙口县的整个别动队,都已经被李双枪一股脑全给抓起来了,只不过并没有跟李玉仙关在一块罢了。 临近中午,地牢盖板打开来,送饭的又来了。 中午的阳光直射下来,长久呆在黑暗中的李玉仙有些刺眼,本能地举手遮挡光线,直到眼睛稍稍适应了阳光照耀,李玉仙才抬头往上看,给她送饭的还是那个十四五岁少年,李玉仙的目光望上去,那少年便赶紧移开了他的视线。 李玉仙的嘴角便情不自禁地绽起了一丝笑意,她知道自己很漂亮,也极少有男人能够对她的美色表现得无动于衷,现前这个少年虽然还只有十四五岁,却也已经是人事初懂,开始对异性有着朦胧的憧憬了。 “小兄弟,你多大了?”李玉仙笑着问了句。 少年没有应声,只是用草绳吊着饭篮垂下来,很细、很脆的草绳,几乎一拉就断,显然是担心李玉仙会借机拉着草绳爬出地牢,李玉仙得承认,这个地牢的防范措施挺严的,至少她还没有想到脱困的方法。 “小兄弟,你能陪姐姐说会话么?”李玉仙估计少年被人叮嘱过,便开始糯糯的,软语相求,美人计,是女特工的必修科目,无论中国的、日本的或者是西方各国的女特工,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色套取自己所需的情报,这都是基本素养。 少年脸红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吊下篮子后就马上关上地牢盖板。 李玉仙仰头柔柔地望着少年,说:“我也有个弟弟呢,跟你一般大。” 李玉仙是睁眼说瞎话,她爹根本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又哪来什么弟弟?但特工就是这样,既便说瞎说,说来也跟真话似的。 少年相信了,也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也有个姐姐,跟你一样大,一样好看。” “真的呀?”见少年话匣子打开,李玉仙心中暗喜,谆谆善诱道,“能跟我说说你姐姐么,我想她一定很疼爱你吧?” “那是,以前我姐最疼爱我了。” “以前?你姐现在不疼你了么?是因为你不乖,惹她生气了么?” “才不是呢。”少年马上垂下头,脸上也流露出了黯然之色,道,“我姐死了,先让小日本给糟蹋了,然后又让小日本给杀了,还有我爹我娘,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就只剩下了我,还有我爷爷两个人。” 李玉仙芳心微颤,没想到眼前这小小少年竟还有这么凄惨的遭遇。 当下李玉仙心里竟真的泛起了一股怜爱,柔声道:“今后我就当你姐姐,好么?” 少年脸上顿时露出兴奋之色,显然他也是极愿意有李玉仙这么个漂亮的姐姐的,不过很快他眸子里的兴奋之色便隐了去,摇着头道:“不行的,李大队长说你是日本国女人,我不能让一个日本国女人当我的姐姐。” “你们李大队长瞎说,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少年也连连点头,道:“我也觉得姐姐你不像日本人。” 不知不觉间,少年已经把李玉仙当成了姐姐,至少嘴上以姐姐相称了。 李玉仙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套取一些她想要的信息了,便问道:“你说的李大队长是不是那天带队打伏击战的,个子挺高,挺英俊的那个?” “才不是呢。”少年撇撇嘴,说道,“李大队长个不高,看人都眯眼的,你说的那个是我们大队长,呃不,现在他是支队长了。” “支队长?皖南抗日救**的支队长?” “对啊。”少年兴奋地道,“这个番号响亮吧?比我们以前的番号可响亮多了。” 李玉仙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皖南抗日救**的详细来历,当下不着痕迹地问:“你们以前的番号又是什么呢?” 少年毫无戒心,道:“我们以前的番号是第58师独立十九大队。” “第58师独立十九大队?”李玉仙芳心微震,又道,“第74军的58师? “那还能有哪个58师?”少年满脸自豪地道,“我听老兵们讲,我们十九大队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还打了兰封会战,我跟我爷爷就是兰封会战时参加十九大队的,后来我们还曾经死守星子,又参加了万家岭之战。” 李玉仙道:“万家岭之战第58师好像打得挺惨的吧?” 少年叹道:“可不是咋的,全师一万多人,就活了四百多个,我们十九大队也死得只剩下十几个老兵,要说功劳,万家岭之战其实我们58师功劳最大,可最后却全成了5沛的功劳,最让人气愤的是,还是上峰把我们十九大队的番号给撤了 你说哪有这样的,我们十九大队打了这么多恶仗,还杀了这么多的小日本,不嘉奖就算了,居然还要撤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最后大队长跟十几个老兵的心全都凉了,大伙就脱离了**的序列,到龙口来独立抗战来了,你看现在多好,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我们就已经光复了一座县城,要是再过个一年半载的,整个皖南就都是我们十九支队的地盘了,嘿 李玉仙所参加的训练还真不是白瞎的,不知不觉间,就把她想要知道的信息全都给套出来了,皖南抗日救**果然跟**有关联,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她原以为皖南抗日救**的性质很可能跟华北的吕正操一样,已脱离**加入共军。 现在看来,事情跟她设想的略有出入,皖南抗日救**虽然已经脱离了**,却并没有加入共军序列,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此外,李玉仙也万万没想到,皖南抗日救**竟然是由一群从第74军出走的老兵组建的。 李玉仙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少年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没名字,爷爷叫我小癫子。” “小癫子?”李玉仙闻言莞尔,在江南,长辈常常称呼调皮捣蛋又还未起名的晚辈为小癫子,或者三角石头,不过北方这样的情形却是不多见,当下李玉仙又道,“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再这样叫不好,不如姐给你起个名吧?” “好呀,那姐姐你给我起个名。”少年连声叫好,真是认了这个姐姐了。 “你姓什么?” “姓萧。” “姓萧呀,不如就叫萧巅吧,不过不是癫子的癫,而是山巅的巅,姐姐相信,将来你一定会站在军人职业的最高峰上,成为一名优秀的将军” 正说话间,地牢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小癫子,跟谁说话呢?” “姐,我先不跟你说了啊,晚上我再来看你,到时候给你捎个罐头来,小日本的牛肉罐头,刚从县城缴获的。”小癫子说着就盖上了地牢盖板。 整个地牢空间再次恢复了黑暗,李玉仙却定下神来。 既然皖南抗日救**是一群从第74军脱离的老兵所组建的,那他们就绝不会扣住这批药品不放,因为去年他们也一定曾亲身经历那场空前惨烈的疟疾,在知道了疟疾对于第九战区几十万官兵的威胁后,他们就绝不会从中做梗。 只要那批药品能安全运往赣西,李玉仙就再没什么好担心了。 李玉仙甚至有些期待跟那个徐大队长或者说徐支队长的再次见面了,那天在鲤鱼嘴只是匆匆一面,李玉仙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太深的印象,只知道那是个个挺高、人挺俊的军官,别的就真没什么印象了,可现在看来,这个人身上的故事似乎不少。 因为李玉仙很清楚万家岭大捷的始末,万家岭一战之所以能够近乎全歼小日本第10沛团,最大的功臣当然还是第58师,如果没有第58师死守在前,根本就没有第5沛辉煌在后,至于官方宣传,则是另一回事。 但十九大队原属于第58师的序列,战后却被撤编,这是颇耐人寻味了,这中间,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第58章摩擦(上) “队长,队长”l团l营长王老虎急濠濠冲进指挥部,冲正翘着脚、喝着小酒的梁大胆大声嚷嚷,“我们营在九间廊截住了一伙不明武装” “不明武装?”梁大胆举起的酒盅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正在旁边矮几上编写训+划的舒同文也停下了钢笔,扭头看过来。 “嗯,不明武装。”王老虎重重点头道,“得有百十号人,装备挺好,有花机关,还有条老黄牛呢,看着不太像是土匪,可也没穿军装,问他们话,他们也不答话,我觉得可疑,就让l连长带着人把他们截下了,眼下还在跟l连顶着牛呢。” “他娘的,有花机关,还有老黄牛,该不会是zhongyāng军?”梁大胆抓着武装带就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走,看看去。” “这事是得赶紧弄清楚,可千万别跟友军起了冲突。”舒同文说着话套上钢笔套,又合上笔记本起身,跟着往外走。 “嗳嗳嗳,你就不用去了?”梁大胆回过头,皱着眉跟舒同文说道。 “我是指导员,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去?”舒同文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成成成,那你就跟着。”梁大胆闷哼一声扭过头去,心里面却嘀咕,白面书生,有事没事就喜欢瞎掺和,而且一掺和,准坏事,原本没事这些白面书生都能给你整出事来,而且大道理还一套一套,说得你都挑不出错来。 因为连续两任指导员都跟自己不对付,梁大胆对上级派下来的指导员,已经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心理yin影了。 (分割线) “团座,打” 特务连长杨大树凑到李子涵身边,窝火地道。 “不行,这是友军,不能乱开枪”李子涵说完又扭头吩咐两侧隐蔽在树林草丛中的duli团的官兵,“全都给我听好了,谁都不许开枪” “团座,你是好意,可人家却未必领你的情,我看他们就是在拖延时间,好等他们的主力赶到,他们主力一到,就该对咱们下狠手了。”杨大树扯了扯头上鸭舌帽,又道,“依卑职的意思,不如趁现在他们主力未到,先下手为强 李子涵便也开始变得犹豫起来,杨大树说的这种可能xing毕竟是存在的。 说起这次龙口之行,李子涵其实也是毫无心理准备,毕竟在半年之前,他还只是十九大队一个小小的上尉连长,进军委会直属的总参谋部之后,马上就提了中校,半个多月前下放第三战区长官部参谋处,任上校参谋。 然而,到任才两天,他竟然又要下部队,担任实职团长了 李子涵当然还是希望能下一线部队带兵,而且他也很清楚,凭他岳父在国民zhèngfu的影响力,帮他谋个师长那是不太可能,但谋个上校团长却不成问题,所以,李子涵知道自己迟早会下部队,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昨天,参谋长黄百韬把他叫过去谈话时,李子涵甚至还不敢相信。 不过再接下来,李子涵就知道他这个团长不好当,因为他的防区在龙口,龙口跟国统区隔着老远,李子涵要带着部队进入到龙口县,就得横跨ri占区,再一个就是,龙口县已经有了一支抗ri救**,李子涵去了还得争地盘。 如果手上真有一个团的jing锐,李子涵其实也不怵。 小ri本说厉害,是厉害,正面战场上的几十个主力师团那真不是吹嘘的,现在经过两年多时间的实战锻炼,战斗力更是提升了一大截,**基本上已经不是对手了,也就第九战区的薛岳兵团还能跟小ri本掰一掰腕子。 但是,小ri本说不厉害,其实也并不厉害,敌后战场上编成的十几个duli混成旅团,跟正面战场上的主力师团相比,战斗力就差远了,当然,跟除了薛岳兵团以外的**相比,小ri本这些个duli混成旅团的战斗力也是要占据上风的,但是差距至少没有大到让人绝望,至少像李子涵这样的少壮军官,还是敢于一战的。 所以,如果手上有一个团的jing锐,而且给养充促,李子涵还是有信心守住龙口县的。 可是,顾祝同只给了他一个团长的头衔,实际兵额却只有一个营,外加一个特务连,给的那个营,其实也是个空壳,前身是东北军第l13师所属一个步兵营,南京保卫战第l13师被打残,这个营就被收编,转隶刘建绪第10集团军,这个营说是营,可实际上的兵力却不足百人,还及不上一个连。 还是黄百韬会做人,专门从长官部调了一个特务连,加强给龙口duli团。 这个特务连可是真正的jing锐,不仅清一sè都是老兵,装备也是极其jing良,班长以上军官都配备了一sè的花机关,士兵也是人手一杆中正式步枪外加八颗国造手榴弹,每个排还有一挺仿捷克轻机枪,连直属机枪排还有一挺马克沁重机枪。 李子涵带着名义上的一个团,实际上的两个连从驻地开拔,一天一夜就急行军两百多里进入到了青阳县,早在开拔之前,李子涵就已经做好半路上跟小ri本遭遇的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没遭遇小ri本,竟遭遇了**领导的游击队。 对方在一开始就亮明了身份,并且询问这边的身份。 李子涵因为担心龙口县的皖南抗ri救**也跟**有瓜葛,而他此行又是专程去收编对方的,一旦现在就亮明了身份,就极可能让对方事先有了准备,这将对duli团今后在龙口县的处境造成影响,所以迟迟不愿表明自己的确切身份。 duli团不愿意亮明自己身份,对方也就不愿意放行,结果就这样耗上了。 李子涵想了想,觉得能够不交火还是不要交火的好,当下把l营长刘常青叫过来,对他说道:“刘营长,你去跟他们说,让他们立刻让开通道,要是再不让开,我们就开火了告诉他们,这是最后通谍他们若还是拒不放行,就要承担挑起摩擦的责任” “是。”刘常青答应一声,从藏身的大石头后面慢慢走出来,走向对面。 (分割线) “最后通谍?”刘常青来到对面时,梁大胆跟舒同文刚赶到,听刘常青转达了李子涵的意思,梁大胆轻蔑地道,“回去告诉你们长官,我梁大胆不是吓大的,老子十五岁就参加红军了,打死的白匪多了,也不差你们这几个。” 刘常青听了直皱眉,说道:“这位长官,话说得太难听了?” 现在都国共合作了,居然还骂**为白匪,再说到底谁是官兵谁是匪啊? “难听?”梁大胆冷然道,“老子跟你站在这说话,没拿枪子招呼,就算对得起你们这些国民党反动派了,要按老子以前的脾气,早就跟你们开干了。 刘常青也是有脾气的,冷然道:“长官,不是我小觑你们,就凭你们这百十号人,还真没放在我们的眼里,双方要真的动起手来,我敢向你保证,最后吃亏的绝不会是我们,所以奉劝长官最好还是不要冲动,早点让路才是正经。 第59章摩擦(下) “是么?”梁大胆冷笑,往两边呶呶嘴,说,“你不妨先看看两边。” 刘常青颇有些不知所谓地扭头看向山谷两侧,一看之下顿时变了脸色,敢情就在说话这功夫,山谷两侧的山脊上就已经冒出了大量身影,几个制高点上也都已经架起了机枪,刘常青估计了下,少说也有五六百人,足足有一个营 刘常青脸上虽然变了脸色,心中却并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冷然道:“长官这是打算主动挑起摩擦吗?” “我的乖乖,这还真是人嘴两张皮,正反都是理呀。”梁大胆道,“你们只说是**,却死活不肯报番号,谁知道你们是真是假?就算真是**,你们冷不丁跑到我们的防区来,还拿枪口对着友军,居然敢说我们主动挑起摩擦? 刘常青火道:“我们早说了,只是过路,过路” 刘大胆也道:“你们说过路就是过路了,我还说你们是借机刺探。” 这个时候,日军正面战场的攻势逐渐停止,除了冈村宁次的第ll集团军还在对薛岳的第九战区保持攻势,在其余各个方向日军都主动转入了防御,伴随着军事防御,日军的政治诱降也开始了发力,在华北,大量的**正陆续投靠小日本。 像石友三、孙良诚、庞炳勋这些曾在山东、河南跟小日本死磕的地方将领,都陆续带着部队投靠了小日本,你骂他们卖国贼也好,说他们自私也罢,战争就是这样子,比想象中要残酷得多,也丑陋得多。 中央军虽然很少出现投敌的情况,却也把主要心思转到了防共的层面上,在陕甘宁边区、晋察冀根据地、鲁中根据地还有皖南,都已经出现**苗头,秦启荣、张荫梧等部陆续向八路军民兵部队、后方机关发起了袭击,杀死了上千人 很难说这些事件就不是蒋委员长指使的,至少也是他所默认的。 蒋委员长一直视共党为心腹大患,尤其视**为其一生之敌,在读了**所写《沁园春·长沙》之后,蒋委员长曾感慨地跟陈诚说过一句话,能够写出“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样诗句的,绝对是胸怀天下的人,这样的人就像是刘备,不给他发挥的空间还没什么,可一旦给了他发挥的空间和机会,绝对会成为劲敌。 所以,在九一八事变爆发之后,蒋委员长宁可背负起割地求和的骂名,也坚持要“攘外必先安内,也坚持要先消灭掉红军,因为他始终认为**和红军的威胁,要大过日军,这之后史实的演变,也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蒋委员长的政治远见。 言归正传,此时离国民政府掀起第一波**浪潮虽然还有半年多时间,但各个地区已纷纷出现了摩擦,**方面**也在延安做出了重要讲话,指示八路军、新四军有理、有据、有节应对,对于军事挑衅,则给予坚决回击。 在这样的大气候下,李子涵想带部队通过新四军青阳县游击总队防区,的确是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这的确怪不到梁大胆的头上。 舒同文也很坚决站到了梁大胆的立场上,义正词严地对着刘常青说道:“刘营长,请你转告你们团长,我们新四军从来就不打友军,只要你们报出自己部队番号,亮明你们的真实身份,我们在核实之后自然放行,如果你们拒不配合,那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你们动机,如果你们非要强行通过的话,对不起,就只能刀兵相见了。” 梁大胆回头有些讶异地看了舒同文一眼,心里想,这些白面书生不是一贯主张一切服从于统一战线,一切服从于抗战大局的么? 就上一任指导员,国民党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他还坚持要忍让,最后导致一个大队被解散,反过来对小日本,那指导员就变得没理智了,游击队就几条枪,他却非要去打小日本重点驻防的龙须沟据点,梁大胆不答应,他还暗中动员了一个连去打,结果却中了小日本的埋伏,等梁大胆带着游击队主力去接应,人早死了。 可这次来的白面书生似乎跟前两回不太一样。 刘常青虎着脸,问梁大胆道:“长官,你怎么说?” 梁大胆看看舒同文,回头道:“没听见我们指导员刚才说的么?如果你们放下武器配合我们的核实,我们可以⊥你们通过,如果拒不配合,嘿嘿,那么对不起,老子今天说不得就只能缴了你们械了。” 舒同文皱了皱眉,却没有去指正梁大胆对他话里意思的曲解。 这也是梁大胆农民式的狡猾,梁大胆一贯就是这样,就一群大雁飞过他还要想着拔几根毛下来,这么一伙装备精良的**通过他的防区,还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给了游击队动手的借口,梁大胆要是肯轻轻放过,那他就不是梁大胆了。 刘常青冷冷地道:“长官,我可以视之为你们最后的答复吗?” “废话。”梁大胆不耐烦道,“这就是我们最后的答复。” (分割线) 刘常青回来跟李子涵一说,特务连长杨大树立刻火了,怒道:“这群泥腿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要我们放下武器接受核查?我丫了个呸,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小日本飞机大炮加坦克,都没能让我们放下武器,凭他们几条破枪,也配?” 发泄几句,杨大树又冲李子涵说道:“团座,你就下令吧,打吧” 李子涵把目光投向了刘常青,由于时间尚短,李子涵对他手下这两员大将的能力为人还不是十分熟悉,但杨大树较鲁莽,刘常青较理智,黄百韬还是说过的,所以他想听听刘常青的意见,毕竟只有他跟对面的游击队直接接触过。 刘常青道:“团座,我觉得能不打还是不打为好,对面的游击队不仅兵力超过我们,装备也颇为精良,刚才我都看到了好几挺捷克式轻机枪,而且他们占据的制高点也有讲究,可以很好地构筑交叉火力,眼下我们身处谷中,打起来,怕是要吃亏。” 杨大树道:“几挺机枪算个屁,我就不信一群泥腿能够翻了天去。” 刘常青道:“几挺机枪不可怕,就眼前这群游击队其实也没什么,可杨连长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是要跟青阳县的共党游击队抢地盘,而是要去龙口县跟那个皖南抗日救**抢龙口县城,若是在这边受了损,影响到整个计划,就得不偿失了。” 刘常青这句话打动了李子涵,当下一扶头上军帽,从大石后面走出来,朗声说道:“我去会会这个梁大胆。” “团座,我跟你一块去。”杨大树跟着站了起来。 李子涵略略犹豫了一下,很快就点了点头,又吩咐刘常青道:“刘营长,我不在时,部队由你指挥,一旦发生意外,不必有什么顾忌,坚决给我打。”说完,李子涵就带着杨大树转身走了。 第60章故人 李子涵从藏身的岩石后面站起来,他的警卫员赵大海早已经抢先一步,用他魁梧的身板把李子涵挡在了身后,赵大海据说曾经受过王家大恩,是李子涵的老丈人,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王宠惠专门找来保护李子涵安全的。 王宠惠一开始是坚决反对宝贝女儿王玉兰嫁给李子涵的,虽然李子涵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名牌大学毕业,人也挺机灵,可两家的家世相差实在悬殊,王宠惠其实也不是看不起李子涵,而是实在不看好两个人的未来。 不过王玉兰非要嫁,王宠惠也就没辙,甚至还恬着老脸,替李子涵去军委会总参谋部谋了一个中校参谋的职务,大约半个多月前,李子涵提出要下战区,王宠惠又多方活动把他安排到了第三战区当参谋,军衔还提了一级。 王宠惠甚至把他的贴身侍卫赵大海都给了李子涵,这个老丈人算是很够意思了。 “对面的人听着,这是我们团座”杨大树挎着花机关,冷冽目光从两侧山脊上的游击队员身上扫过,又道,“叫你们的最高长官出来答话。” (分割线) 听说对面出来的年轻人是个团长,王老虎不禁纳罕道:“我的乖乖,不知道下面的毛长齐没有?这就团长了?” “还算有点胆识,走,我们出去会会他。”梁大胆将盒子炮插回枪托,回头去招呼舒同文,刚才舒同文的表态让他颇感意外,梁大胆头一次觉得白面书生其实也有可取之处,至少这次上级派下来的指导员就挺靠谱的。 梁大胆回过头来,却看到舒同文竟愣在了那里。 “指导员?”梁大胆又喊了一声,舒同文还是没有反应,梁大胆又大声喊了一声,舒同文才如梦方醒,接着却撇下了梁大胆,径直起身迎向了对方,梁大胆便不禁有些错愕,这是怎么的了?指导员难道遇着老熟人了? (分割线) 看到舒同文大步流星走过来,李子涵先是一愣,遂即大喜过望。 “阿文”李子涵伸出手指,指着舒同文,脸上已经露出了惊喜之色。 “子涵”舒同文张开双臂,大步迎上来,两人先是用力相拥,然后各自往对方胸口狠狠捶了一拳,尽管当初在十九大队时,两人时常因为政见不同而激烈争论,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人的感情,从内心深处,两人都视对方为兄弟。 “真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还活着”李子涵撇嘴。 “你都没死,我又岂能这么早死?我们的辩论还没分出胜负呢。”舒同文毫不相让,遂即相对大笑起来。 看到李子涵跟舒同文在那把臂大笑,梁大胆跟杨大树却满头雾水,这是怎么说的?原本剑拔弩张的对手,闹了半天还是老熟人?这世界真就这么小? “梁队长,我跟你介绍一下。”舒同文拉着李子涵跟梁大胆说道,“这是以前我在十九大队时的老战友,兰封会战结束后,我就脱离了国军前往延安,没想到竟在这里又遇着了以前的老战友,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呵呵。” 李子涵向着梁大胆伸出右手,笑道:“梁队长,幸会了。” 梁大胆有些讪讪的,伸出手跟李子涵握了下,却不知道该说些啥。 不过既然指导员跟对方的团长认识,再动手无论如何也不合适了,当下冲后面的王老虎挥了挥手,王老虎愕然,怎么着,这是要收手呀?见王老虎愣在那里,梁大胆便急了,赶紧连连冲着王老虎打手势、使眼色。 王老虎无奈,只得带着部队撤了。 舒同文笑道:“子涵,刚才就是个误会,你千万别心里去。” “都是兄弟,还说这些于啥。”李子涵摆了摆手,又问道,“阿文,你不是去了延安么,怎么又到皖南了?”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咱们回头慢慢聊。” “今天怕是不太方便,我还急着赶路呢。” “再急也不差这一天,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让我尽尽地方之谊。” “不是,阿文,我这真有急事,我还得赶往龙口县,有任务……” “子涵,你这就不够意识了啊,你要一晚都不愿留,那就不当我是兄弟了啊。” 旁边梁大胆也插进话来,说道:“李团长,你该不会担心指导员把你们灌醉了,偷偷缴了你们械吧?” 舒同文也笑道:“子涵,我的酒量可是颇见长哦。” 李子涵大笑道:“阿文,你跟梁队长都已经把这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要再不去,那真就是矫情了,成,阿文,你在前面带路,今天晚上咱们就好好地喝一回,我倒要看看,一年多不见,你的酒量是否真的见长了。” (分割线) “谁呀,谁呀,别拍了,再拍门都破了。” 李三省嘟嚷着穿过天井,把大门打开来,看到李牧站在门外,李三省顿时脸色大变,赶紧缩了回去,就想重新关门,李牧抢前一步,半条腿伸进门里边,笑道:“李老爷,怎么说咱们都已是熟人了,你就这样对待老熟人啊?” 李三省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没好气地道:“你又想于什么呀?” 徐十九从李牧身后走出来,和和气气地说道:“李老爷,咱们能进去说么 “别,别,别,寒舍简陋,实在招待不了你们这群贵客。”看见徐十九,李三省越发变了脸色,又道,“你们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对于上次徐十九带着人寅夜拜访的事情,李三省可是记忆犹新,虽说现在小日本让眼前这伙人打跑了,可谁知道小日本啥时候回来?到时候这伙人往二龙山上一躲,他们却有家有业的就躲都找不着地儿,所以他实在不想跟这些人有什么瓜葛。 徐十九便僵在那里,李牧却火了,反手拔出盒子炮威胁道:“你开不开门 “你,你想于什么?你可别乱来。”李三省吓得退了两步,惊恐地看着李牧。 “既然李老爷不欢迎,那咱们就不打扰了。”徐十九制止了李牧,转身离开。 离开李家大院,徐十九越想越是沮丧,这一圈走下来,到最后什么收获都没有。 回县城的路上,高慎行奚落着说道:“怎么样,让我说着了吧?这些个乡绅、族长要是肯听你的招呼,那才叫有鬼了,要我说,也别跟他们客气了,一个字,打他娘的凡是不愿意出钱、出人支持抗日的,就是汉奸,就要坚决予以镇压。” 驾驶边三轮的李牧也附和道:“大队长,我觉得老高说的对。” “对什么对,我们要这么做,跟小日本有什么区别?”徐十九却不认同。 尽管有些乡绅、族长的表现的确非常可恶,小日本只把刺刀一亮,他们纳粮就比谁都积极,可他们找上门,好话说了一大箩筐,却连一个好脸都换不来,不要说动员族中青壮参军了,就连捐几个大洋支持一下抗日都没。 徐十九原以为,打下龙口县城之后,全县百姓必然是欢呼雀跃,各界人士必然是踊跃捐款,有志青年必然是踊跃报名参军,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大队也必将迅速发展壮大,可现实却是异常残酷的,徐十九期望的情形一个都没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全县老百姓对龙口县城的光复表现得非常淡漠。 全县各界人士,尤其是那些个乡绅、商户以及族长们就不说了。 想到这里,徐十九便不觉有些沉重,看来要想在敌后发展壮大,并不容易 李牧一边开车,一边叹息道:“唉,要是阿文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把全县的父老乡亲动员起来,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了。” 高慎行也说道:“老徐,咱们还真就不如共产党,听人说共产党已经在华北、华东开辟了几十、上百个根据地,敌后斗争也开展得有声有色,可咱们想开辟一块根据地,怎么就这么难呢?龙口县的百姓,怎么就不支持咱们?” 徐十九也是直挠头,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就先不回县城了,反正回去也说服不了那群奸商。”徐十九舒了口气,命令李牧掉头转向,往盘石寨而去,李双枪抓军统别动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要是拖着长时间不予处理,只怕真会闹出事来。 第61章霸道 李玉仙终于离开地牢,被带到了徐十九的支队指挥部。 说是指挥部,其实也就是一栋稍大一些的茅草屋而已,屋里的陈设也是极其简陋,除了一张用木条钉起来的板床,就只有一张极破旧的大方木桌,以及四条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破旧长板凳,其中一条长板凳还断了一只脚。 徐十九拉开其中一条完好的长板凳,笑着对李玉仙说:“李小姐,请坐。 李玉仙却没有坐下来,走到贴在墙上的地图前站定了,一边看着这张明显是人工手绘的军事地形图,说道:“还真没看出来,徐支队长的图上作业这么漂亮,我看军委会那些个陆大毕业的高参也未必能比你强到哪去。” 对于这个徐十九,李玉仙是越来越好奇了。 大约半个多月前,当徐十九带着十几个残兵来李家镇时,李玉仙还真没想过,这个家伙竟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创出这么一番局面来,由此可见,这家伙绝非寻常人,白手起家开创一番局面,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十九微笑了笑,说道:“李小姐过奖了。” 李玉仙转过身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徐十九,美目笼罩着淡淡轻烟、看上去就像画中的人物一样不真实,俏丽的嘴角还带着微微的弧度,似笑非笑,看上去别提有多妩媚,又有多撩人,必须承认,李玉仙还真是个祸水级的女人。 李玉仙当然不是发花痴,也不是简单地想勾引徐十九。 美色的确是特工的利器,但不到走投无路她们是不愿意打出这张牌的。 李玉仙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想尽可能地拉近她跟徐十九之间的距离,尽可能使接下来的交流更融洽,从而方便她在不知不觉得获取她想要的信息,所以,她并不介意给徐十九营造出一种错觉,让他认为她对他有好感。 于是,两个人的目光便在空中对接。 以前,鲜少有人能够跟李玉仙对视,对方往往坚持不了几秒,就会从内心深处涌起自惭形愧之感,然后下意识地避开视线,不过这次,李玉仙却意外的发现,这个徐十九竟丝毫不受她美色影响,就那样淡淡微笑着,直视着她,而且嘴角同样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霎那间,李玉仙便明白了,这个徐十九绝非那些行伍出身、从没见过漂亮女人的粗俗丘八所能比拟,无论言谈和举止,这家伙都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面对着漂亮女人,更表现出足够的定力,李玉仙甚至萌生出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家伙似乎经历过许多女人,而且全都是漂亮女人。 “徐支队长,你的眼睛看上去很忧伤。”李玉仙还从徐十九的眸子深处发现了另外一种极其隐秘的东西,尽管徐十九掩饰得很好,嘴角也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李玉仙却还是透过徐十九的眼睛,看到他心灵深处的落寞。 “是么?”徐十九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就像一柄锋利的尖刀,一下就刺进了李玉仙美目深处,沉声道,“李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徐十九的眼神骤然变犀利,李玉仙吃不住劲,便本能地避开了视线,同时脸上也换了一副楚楚可怜之色,道:“徐支队长平时对女人也都是这样凶巴巴的么?要是这样,可没哪个女人敢嫁给你呢?” 徐十九哑然失笑,眼神重新变得缓和,笑道:“李小姐,你也不用这样云遮雾绕跟我扯这些没有用的了,我知道你们军统很忙的,所以,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当然,在这之前我得首先向你道个歉,为之前对你的冒犯之举。” “徐支队长,我接受你的道歉。”李玉仙笑道。 话一说出口,李玉仙自己也觉得有些吃惊,这次她无缘无故被人关了三天两夜,按她以前的性格和脾气,无论如何都得讨要一个说法,绝非对方轻轻一句道歉就能够揭过,不过面对着徐十九,李玉仙发现她竟有些拉不下脸来。 都说女人长得漂亮占便宜,其实男人长得俊也一样占便宜,李玉仙在心里自嘲。 “至于药品……”徐十九又道,“我也已经派人送往赣西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大约一周之后就能交给九战区的兄弟部队了。” “对于药品,我从来就不担心。”李玉仙笑道。 这还真不是违心之言,自打知道徐十九是从第74军出走的老兵,李玉仙就再没担心过药品的下落问题,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从第74军走出来的,九战区有他那么多曾经的战友跟兄弟,他绝不会把这批药品扣下。 “还有个事,贵部下,暂时恐怕还不能放人。”徐十九接着又道。 李玉仙诱人的小嘴张成了惊讶地问道:“徐支队长,你该不会把我们军统局驻龙口联络站的人员全都抓起来了吧?”惊讶归惊讶,李玉仙却并不怎么担心,想来她绝不认为皖南抗日救**会对军统的人下狠手。 “这倒没有。”徐十九摇了摇头,把李双枪跟杨汉英的冲突从头说了。 李玉仙禁不住以手扶额,心忖杨汉英这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就皖南抗日救**是一群从第74军出走的老兵所组建的,要换了是一群土匪演变而来,杨汉英这么做不仅会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她,更会导致夺回药品任务的彻底失败。 当下李玉仙道:“徐支队长,这事是我的人做的不对,我得向您道歉。” 徐十九摆摆手,淡然道:“道不道歉都没啥,有个事,我得跟李小姐您说一下。” 李玉仙微笑着,冲徐十九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说,徐支队长有什么话尽管请说。 徐十九低头沉吟了片刻,然后抬头说:“李小姐,你是军统的人,消息灵通的很,所以有些事我也不瞒你,其实也根本瞒不过你,是这样的,我们皖南抗日救**奉行的是独立自主抗战的策略,我们既不受国民政府节制,也不受任何党派的领导。” 李玉仙莞尔道:“徐支队长是想把龙口县打造成您的独立王国么?” “你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以。”徐十九并没有否认,又接着说,“总之,在我们皖南抗日救**的地盘上,绝不允许别的性质武装存在,**也同样不行,所以,贵部下暂时恐怕还不能释放,除非李小姐答应在下,释放之后他们会立刻离开龙口。” 李玉仙诱人的小嘴再次张成了“o”形,说徐十九想把龙口经营成独立王国,本是她的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徐十九竟真想这么于,一时间,李玉仙不知道该为徐十九的想法感到好笑,还是愤怒,这个人,未免也太霸道了。 李玉仙调整了下情绪,说:“徐支队长,你知道这么做将引发的严重后果么?” “李小姐,恐怕你还没听清楚我的意思。”徐十九笑吟吟地望着李玉仙,语里的意思却没有一丝退让,“龙口县是我们皖南抗日救**打下的地盘,我们皖南抗日救**也不属于任何政府党派,所以,恐怕不会有什么后果。” 徐十九的言外之意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龙口县是我们皖南抗日救**从小日本手中抢来的地盘,国民政府没资格指手划脚、说三道四,军统也没资格往我们皖南抗日救**的地盘上派人,非要派人,对不起,我们就得抓起来。 第62章男儿泪 青阳县,燕窠村。 虽然已经是深夜,可一座民房的东厢房内却还亮着灯,不时有爽朗的笑声传出来,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舒同文、梁大胆还有李子涵正围着方桌而坐,桌上摆了两瓶酒,还有一大盆花生,三个人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梁大胆跟两人闲聊了一阵,找个借口到外边解手去了。 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李子涵、舒同文两个人,话题也开始变深入。 “子涵,我听说你们后来又打了德安会战,在万家岭第58师都快拼光了,大队长、老高还有黑子他们都还活着吧?他们现在在哪里?”舒同文现在最急切想知道的,还是原来十九大队那群老兵的下落,以及他们现在的境遇。 李子涵便面露黯然之色,轻轻叹息了一声。 舒同文心里便咯顿一声,问道:“大队长他……” “那倒没有。”李子涵自然知道舒同文误会了他的意思,当下摇头道,“万家岭一战,整个第58师拼到只剩四百多人,我们十九大队更只活了几个,不过大队长、老高、黑子还有老胡几个都没事,至少在我离开前,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你离开之前?”舒同文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又道,“那后来呢?” “后来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李子涵摇摇头,又道,“我听人说,大队长、老高他们最后出走了,还扬言要脱离**序列,深入敌后独立抗战,然后就再没有消息了,我来三战区上任之前,特地去过一趟第九战区,找到了老胡,可老胡也只知道大队长他们已经渡过鄱阳湖进入了皖南,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皖南,大队长他们真来了皖南?”舒同文不禁有些激动,一想到能够跟徐十九他们这些曾经同生共死的老战友重聚,舒同文就再无法淡定。 “老胡只说他们来了皖南,却没说会在皖南落脚,也许他们已经过了皖南去了浙西或者苏南,谁知道呢?”李子涵道,“我听老高说起过,他跟大队长曾经在苏南跟贵方的一支游击队合作过,他们很可能是去了苏南。” 其实李子涵还有一重担心没说出来,当时胡杰可是说了,徐十九他们出走时就只剩十个战斗人员,却带着三个女兵,两个老人还有一个孩子,只有两枝驳壳枪,八枝步枪,手榴弹更只两颗,就子弹也只有廖廖一百多发。 就这么点人,这么点儿弹药,随便遭遇小日本一个小队,只怕都够戗,若是遭遇中队以上规模的日本兵,只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李子涵很担心,徐十九他们很可能已经战死在了某条公路旁边,或者某一道封锁沟前。 舒同文看出了李子涵的担心,拍拍他肩膀,说:“子涵你就别瞎操心了,大队长是什么样人?那可是九命狸猫,打北伐、一二八上海抗战,再到后来的炮台山之战,多少大仗恶仗都要不了他的命,小日本能奈何得了他?” “倒也是,九命猫的绰号还真不是白给的。”李子涵释然。 “至于老高”舒同文剥了几粒花生塞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论打仗的本事,他也许不如大队长,可要说战场保命的本事,只怕大队长也还不如他呢,你可不要忘记了,南京之战在暮府山,他一个人就杀了两百五十个小日本,两百五十个啊” 说起高慎行,李子涵眼前仿佛又浮现起了高慎行冷酷的嘴脸,这个家伙以前话不多,可自从张友全死后,却跟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极为碎嘴,当时李子涵被他说得是不胜其烦,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成了温馨的回忆。 “这个二百五,还真是个二百五。”李子涵摇头,嘴角含笑。 正好梁大胆解完手回来,便问道:“二百五?谁是二百五?” 舒同文笑着道:“老梁,我们是在说十九大队的一个老兵,这人可是一个人物。你不是一直对我不服气么?说我的枪法就是面子活,真到了混战时候,小日本根本不会给我瞄准的时间和机会,只有跟你一样,开枪不带瞄准,那才是真的管用。” 上次舒同文在战场上亮了一手枪法,借着子弹的曳光击毙了小日本两个机枪手,游击队的队员们都很佩服,便撺掇着梁大胆跟舒同文比试了一回枪法,结果舒同文在卧姿、跪姿以及站姿三种姿势的打靶中都赢了梁大胆。 最后梁大胆恼了,正好一只麻雀飞过,他便掏出盒子炮甩手就是一枪,把小小的麻雀给打了下来,这个打移动靶舒同文就不行了,梁大胆这才勉强扳回一点面子,还大言不惭地说舒同文只会打固定靶,枪法也就是面子活。 此时舒同文说起,梁大胆犹觉脸上有光,当下说道:“可不就是这样?小日本可不会傻站在那里让你瞄准打,打仗还得是像我这样,抬手就有,等你瞄准了再打,小日本的子弹早就打过来,把你打成筛子了。” 舒同文笑着摇头,说道:“我承认,老梁你说的在理。” 梁大胆这才面有得色地坐下来,又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 李子涵道:“我们刚在说,十九大队有个老兵,他的枪法才是真厉害,南京保卫战失败之后,我们十九大队奉命断后,在赛虹桥阵地跟小日本血战数昼夜,最后一个大队四百多人几乎全部拼光,最后就只两个人从地道逃出了南京 梁大胆点点头,由衷地道:“九江、德安这一场大战,还有淞沪、徐州、武汉这几次大会战,你们**打得其实不错,至少我梁大胆是极佩服的。” 梁大胆十五岁参加工农红军,亲人、战友死在**枪口下的,不知道有多少,可谓是血海深仇了,所以平时提及**,张口闭口就是国民党反动派,但这并不妨碍梁大胆从一个老兵的角度,去看待淞沪会战以及南京保卫战。 也就装备精良的中央军,才能够在淞沪战场坚持三个月 也就训练有素的中央军,才能够在万家岭给小日本重创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梁大胆恨得牙齿痒痒的中央军,中国只怕早就亡了。 梁大胆的话让李子涵跟舒同文的思绪不可遏止地回到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以及兰封会战当中,那一场场血火纷飞的恶战当中,两人耳畔依稀又听到了猛烈的爆炸声,还有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友的,声嘶力竭的怒吼声。 “不要管我,冲,往冲前……”高疯子倒下前,最后的嘶吼。 “遗书?我不用写遗书,因为写了也没人收。”丰县之战前夜,全大队的官兵都在流着泪准备遗书,只有二瓜满脸惆怅地望着落日发呆,高慎行问他为啥不写遗书,为什么不给家人留点念想?当时二瓜这样回答。 李子涵也想到了牛屎墩之战,为了守住阵地,张友全的l连竟全员战死,高慎行找到张友全时,张友全已经不成人样了,却硬撑着不肯咽气,直到高慎行从死人堆里找到他,他才冲着高慎行大吼,我们不是逃兵,然后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些往事一幕幕从眼前掠过,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泪流满面。 看着李子涵、舒同文在那里默默地流泪,梁大胆难掩心中震憾。 梁大胆也曾有过生死相依的战友,也曾经历过战友离去的痛苦,第五次反围剿失利,老班长战死时,梁大胆还哭得像个孩子,所以,他就格外能够体会李子涵、舒同文此时内心的酸楚,忽然之间,梁大胆觉得**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第63章战争年代 最后还是梁大胆把话题重新引开,问李子涵道:“李团长,你们刚才说的那个老兵,从南京逃出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子涵不着痕迹地抹去脸上泪痕,说道:“当时,跟着老高跟大队长一起从地道逃出南京城的其实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咱们大队长的未婚妻,还有一个是老高,就是那个老兵,是他的一红颜知己,很漂亮的一个姑娘。” “后来怎么样了?”梁大胆的心悬了起来,若只是两个老兵,逃跑怕是不难,毕竟南京城外有那么多座大山,两个人随便往哪片老林子里一钻,或者往哪个山坳里一猫,躲上三五天再也来,小日本只怕早就放弃搜索了。 可要带着俩女人,要想脱身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舒同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后来,他们泅渡长江失败,我们大队长的未婚妻沉入了长江,老高的红颜知己也崴了脚,为了不拖累大队长跟老高,最后她选择了自杀,老高受了刺激,在幕府山大开杀戒,一个人就于掉了两百五十个小日本。” “噗。”梁大胆把嘴里的烧酒全喷出来,险些喷到舒同文身上。 “啥,指导员你说啥?那个老高,一个人就于掉了二百五十个小日本? 梁大胆是个大老粗,没谈过恋爱,所以对姚念慈为了不拖累爱人,增加他们逃生的机会而选择自杀的事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可对于高慎行毙杀两百五十个日本兵的说法,却是震惊不已,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对,他一个人就于掉了两百五十个小日本,追杀他们的两个日军步兵中队,几乎被他们两个人给全歼,最后小日本被迫调来了特战队,才把大队长跟老高逼入了绝境,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最后大队长跟老高又让我们的游击队给救了。” “这可能么?一个人就能于掉小日本一个加强中队?”梁大胆连连摇头,表示不信。 舒同文道:“当时救人的是苏中水上游击队的何队长,何克启,你也认识,你不信可以去问他,看我有没有撒谎。” “是老何救的人?”见舒同文抬出了何克启,梁大胆便也有些信了,毕竟何克启现在是三支队第l团的团长,驻地离青阳县也不是很远,梁大胆隔三岔五就会跟他见面,舒同文要是撒谎,很容易就会被戳穿。 可梁大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人灭掉小日本一个加强中队,这怎么可能呢? 无意中说起俞佳兮跟姚念慈,李子涵便也想起一件事来,说道:“阿文,小欢在武汉没等到你,就偷跑出来参加**了,听老胡说,她也跟着大队长他们一起走了。” “啥,小欢也参加**了?”舒同文闻言不觉有些傻眼,这是怎么说的。 (分割线) 曹娇忙活完了回到宿舍时,正好看到于欢双手抱膝,正坐在院里的石碾子上发呆,她是那样的出神,就连曹娇走到身边都毫无察觉。 直到曹娇伸出双手在于欢眼前晃了两晃,于欢才呀的惊醒过来。 “又在想你的阿文了?”曹娇挨着于欢,也在石碾子上坐下来。 于欢便轻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郁寡欢道:“姐,你说,我还能够跟阿文再相见吗?” “傻丫头,当然能了。”曹娇搂着于欢肩头,柔声道,“说不定呀,你的阿文已经在延安学回一身本事,现在都已经派到皖南当大官了。” 于欢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他当大官,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 曹娇便也沉默了,若生活在和平年代,于欢的愿望很容易就能实现,可现在却是战争年代,平平安安就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就她跟黑瞎子,现在虽说在一起,可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也许一仗下来,人就没了。 曹娇自打淞沪会战起便在十九大队了,经历的生离死别也不少了。 十九大队多少铁打的汉子,龙精虎猛,可一仗下来,说没就没了。 佳兮姐多好的人,又漂亮,跟大队长简直天造地设,可说沉江就沉江了。 有时候,曹娇真想劝说黑瞎子当逃兵,让黑瞎子带着她逃到大后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小日子,生上一堆娃,再把他们养大,就这样和和美美过上一辈子,可曹娇也就在心里想想,首先她心理上有坎,再者黑瞎子也不可能答应她。 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为一句,谁让生活在战争年代呢? (分割线) 真说起来,于欢跟舒同文其实还算是幸福的了,尽管两地相隔,音讯沓无,可是他们至少还有着期盼,不像有些人儿,就连期盼都没有了。 俞佳兮从院长办公室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 这次杨院长找俞佳兮倒不是为做媒的事,这之前的半年多时间,看上俞佳兮的新四军于部是越来越多,最后有于部还因为俞佳兮打了一架,事情闹得挺大,最后就连东南局书记项英也被惊动了,把这两个于部狠狠训丨了一顿。 从这之后,来野战医院找杨院长的于部才少了。 这次杨院长找俞佳兮,却是因为俞佳兮在最近这段时间的表现。 俞佳兮人虽然年轻,却是正儿八经的医学硕士,还是留美归来的高材生,当初项副军长可是费了不少口舌才把她留在野战医院,那时新四军才刚刚草创,什么都缺,医生更缺,可以说整个野战医院都是俞佳兮撑起来的。 参加新四军这两年,俞佳兮不知道抢救活了多少新四军官兵。 可是最近的这两天,俞佳兮却屡屡在术中出错,几次险些酿成医疗事故,昨天给一个团长做手术,直到缝合完了之后才发现少了一把镊子,最后不得已,只能再次打开那个倒霉团长的腹腔,把留在他体内的镊子取出来。 因为这事,新四军军长叶挺把杨院长叫去狠狠地训丨斥了一顿。 杨院长回到医院就把俞佳兮叫过来,倒也没有发脾气,只是叮嘱俞佳兮注意身体,不要背负心理负担,然后给俞佳兮放了几天假,杨院长其实是知道俞佳兮为什么会屡屡出错的原因的,一句话,她的精神支柱已经垮掉了。 自从上次杨院长把那个噩耗告诉她后,俞佳兮整个人就垮了。 一直以来,始终有个信念在支撑着俞佳兮,无论局面多困难,无论条件多艰苦,她都坚一直持了下来,因为她始终坚信,有朝一日能够与她的爱人重聚,可上级转来的那封信却彻底断绝了她的念想,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刘畅手里拿着一束不知道从哪里采来,也不知道叫什么名的花儿,一路哼着欢快的小曲走进野战医院,正好看到俞佳兮踉踉跄跄,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走到回廊中间时,人便有些不支,扶着墙壁慢慢瘫软下去。 刘畅心疼得快要窒息,赶紧冲上去把俞佳兮搀扶起来。 望着俞佳兮苍白却仍不失精致、俏丽的娇靥,刘畅内心忽然涌起强烈的怜惜感,当即双臂手力,想要将俞佳兮拥入怀抱里,可俞佳兮却很快清醒过来,非常坚决地挣脱开,然后扶着墙壁,一路踉跄着走了。 在俞佳兮身后,刘畅抱着那一束不知名的野花,怅然若失。 战争年代,活着原本就不容易,又何苦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眷恋至此?为什么就不能够尝试着,尝试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第64章追美 刘畅正失落时,一只大手轻轻摁在了他肩上。 刘畅骤然惊醒,回过头看时却是新四军副军长兼东南局书记项英,便赶紧挺身立正,冲项英敬礼:“项书记。” 项英笑着问道:“小刘,发什么呆呢?” 刘畅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没什么。” 项英顺着刘畅刚才注视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了俞佳兮的背影,便恍然道:“我说去延安之前那段时间,还有回来之后这一段,你老往医院里跑,敢情是来看美人呀,你小子可真行,不声不响的,就把咱们野战医院最美的美人给拿下了。” 从延安回来后,刘畅便提了团级副职,已经够得上二五八团标准,有一次便跟项英流露出想要结婚的愿望,项英问他对象是哪个,刘畅又支支唔唔的不肯说,项英还真没想到,刘畅谈的对象竟然就是俞佳兮。 项英又道:“你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那些个支队长、团长都快要把野战医院的门槛给踏破了,老杨那里压的照片都有一大摞了,前几天还有两个团长嫌暗中较劲不过瘾,当众大打出手,被我好一顿训丨你赶紧跟佳兮把婚礼办了,否则医院都快要乱套了。” 刘畅却是有苦自己知,要说去延安前,他跟俞佳兮关系其实不错,平时工作都忙,可只要有了空,俞佳兮偶尔也会跟他出去走走,几次送花,俞佳兮也没有直接拒绝,就是刘畅言语试探时,俞佳兮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正面回答。 刘畅估摸着,俞佳兮对他还是有着好感的,不过暂时关系还没到那一步上 从延安回来,刘畅便觉得各方面的条件都已经成熟了,他甚至已经写好了上交组织的结婚报告,就等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俞佳兮挑明这件事情了,然而,事到临头刘畅才发现,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俞佳兮对他根本就没那意思。 见刘畅苦着脸不吭声,项英便道:“怎么,还没拿下山头呢?” 刘畅苦笑道:“项书记,其实我还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项英笑了笑,说道:“小刘,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忠告你一句,要想抱得美人归,光会送花可不成,你得学会关心人家。” 说完,项英拍了拍刘畅的肩膀,转身走了。 “学会关心人家?”刘畅喃喃低语着,眼睛逐渐变得明亮,再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束不知名的野花,毅然转身走向俞佳兮的宿舍。 (分割线) 有些女人就是天生的狐媚子,就衣布荆钗穿身上,也仍难掩她的撩人姿色 李玉仙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地牢里关了两天,被放出来后只洗了个脸,便立刻又显得容光焕发起来。 再寻常不过的黑裙蓝袄穿在她身上,立刻就显得不寻常起来,尤其黑裙被她的屁股顶得往后面高高翘起来,让人忍不住心痒痒,想要弯下腰去仔细瞧瞧,这娘们屁股究竟是怎么长的,竟能有这般大,这般翘? 在场几个男人的视线就直往李玉仙胸脯还有屁股上瞄。 李玉仙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注目礼”,显然很淡然,同时获释的杨汉英心里却大为不爽,当下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在场的几个男人,牛四根、鲁建帮还有李双枪便赶紧从李玉仙身上收回自己的视线,装出正气凛然的样子来。 冷二、疤二这两个土匪却只冷冷地回瞪了杨汉英一眼,再回过头,看向李玉仙的目光却变得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李玉仙把目光转向另一侧,不远处,徐十九正跟高慎行低声交谈。 看徐十九、高慎行满脸郑重的表情,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可是再看皖南抗日救**其他军官,却一个个都满脸轻松,甚至于还有心情对她想入非非,所以对不可能是小日本报复来了。 不是小日本来报复,又会是什么事? 谍报人员的直觉告诉李玉仙,这其中必定有可供挖掘的东西。 只可惜,她对皖南抗日救**的了解还是太少,接触也还是太少了。 好半天,徐十九才跟高慎行走回来,对着李玉仙说道:“李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发生了一点事情,耽误您的行程了。”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李玉仙是徐十九的贵客,其实这贵客是被反缚了双手的。 李玉仙虽然很想知道刚才徐十九跟高慎行商量了什么,可她当然不会傻到问出来,当下微笑着说道:“徐支队长客气了,其实,你就不送也没啥。” “呵呵,不送可不行,一则显得我们不懂礼数,再则这也是为了李小姐跟杨组长的安全考虑。”徐十九打了个哈哈,再肃手道,“李小姐,杨组长,请 李玉仙微笑了笑,说道:“徐支队长,要不还是把我们眼睛蒙上?” 李玉仙跟杨汉英被带回盘石寨时,可都是蒙了双眼的,想起这事,杨汉英便气不打一处来,又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李玉仙其实也不无调侃之意,徐十九却是就坡下驴,当下吩咐高慎行道:“老高,那就给李小姐和杨组长把眼睛蒙上吧。” 李玉仙跟杨汉英便有些傻眼,不是吧,还真蒙眼睛啊? 不等高慎行上前,冷二已经自告奋勇上前来,连声道:“我来,支队长我来。” 拿来了两块黑布,冷二在给李玉仙蒙眼睛时,自然少不了要往她身上蹭两下,在给杨汉英蒙眼时,下手极狠,杨汉英疼得在那里嗷嗷叫。 直到被带出盘石谷,杨汉英还在那咬牙切齿。 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带路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李玉仙感觉到有人给她松了绑,接着又给她揭去了蒙住眼睛的黑布条,李玉仙微微睁开眼,只见徐十九正带人将路边的一大丛灌木丛扒拉开来,然后从里面拖出了一辆边三轮摩托车。 就在李玉仙以为徐十九要用边三轮送她回家时,徐十九却自己跨上了边斗,回头笑着跟李玉仙说:“李小姐,咱们后会有期了。” 说完,徐十九轻轻一挥手,边三轮就轰的一声窜了出去,车轮从黄土路上疾驶而过带起滚滚灰尘,向着李玉仙、杨汉英扑面而来,李玉仙赶紧用小手捂住口鼻,忙不迭地退到了路侧,等她灰尘散去,徐十九早坐着边三轮走远了。 饶是李玉仙脾气好,此刻也不免被气个半死。 好你个徐十九,让你拽,看你能拽到啥时候,到时候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李玉仙正自生气时,旁边忽然传来唔唔声响,回头看时,才发现杨汉英还蒙着眼睛杵在那里,既没被松绑,堵在嘴里的破布团也没去掉。 等李玉仙给他松了绑,杨汉英便忙不迭拉出堵在嘴里的破布团,又将蒙住眼睛的黑布条扒落下来,然后咬牙切齿地道:“太过份了,这群土匪简直太过份了站长,我们回去就给重庆去电,请求局座出面,从三战区调部队过来灭了他们。” 李玉仙却没任何回应,只冷冷地瞪了杨汉英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看到李玉仙转身就走,杨汉英却不明所以,好半天后才如梦方醒,赶紧追上李玉仙,一边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着:“站长,这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这群土匪太嚣张了,居然还敢关着别动队不放,要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还真以为咱们军统好欺负?” 李玉仙忍无可忍,停下来训丨斥杨汉英:“杨组长,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杨汉英愣在那里,李玉仙又接着训丨道:“你也知道别动队还被他们关着,这时候从三战调部队来,这不是逼他们狗急跳墙么?还有,除了打打杀杀,你脑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你是一名特工,不是士兵,你要搞清楚自己身份。” 第65章军统的女人 李牧驾驶着边三轮摩托车,开得风车斗转。 不得不说,李牧在驾驶方面的天赋上,要明显高过高慎行大截,尽管接触摩托车时间还不长,可李牧的车技却已经有了青出于篮而胜于蓝的趋势,既便是在崎岖的山间公路上,李牧也仍能将边三轮开得风驰电掣。 就连高慎行这么个大胆的人,都再三让李牧慢着点开。 徐十九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在考虑另外一件事情。 就在今天上午,高慎行从县城回盘石寨的路上,遇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虽穿着粗布衣裳,装束得像山民,可高慎行还是凭着老兵的直觉,判断出他们也是军人,尤其是他们的手心、手指长满老茧,这是长期操枪才会出现的特征 最令高慎行起疑的,还是这两个人正沿路打听皖南抗日救**的消息。 于是高慎行就悄悄跟了上去,可高慎行毕竟不是特工出身,而这两个人又极警觉,他们发现高慎行在尾随他们,并在一片小竹林里设套伏击了高慎行,可惜的是,高慎行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厉害得多,最后反而栽在了高慎手的手里 高慎行初步审查过,却毫无收获,这两个人的口风紧得很,从身上也没搜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高慎行便把他们押回到县城,暂时关在宪兵队司令部,交由牛四根的人看管,自己则骑上边三轮,赶紧回盘石寨向徐十九报告。 “老徐,你说会不会是那边的人?”高慎行没头没脑问道。 “不好说,从你刚才说的情形看,可能性不小。”徐十九道。 “如果真是那边过来的人,那局面可就复杂了。”高慎行皱眉,当初离开部队时,高慎行原以为到敌后打下一块地盘,独立自主开展抗战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可到了敌后,真当他们打下了一块地盘,才发现,事情远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虽说龙口的小日本给灭了,可那么多股土匪还没肃清,各个乡镇的乡绅、族长也还没有流露出要配合的意思,县城的商家、大户也还在骑墙观风,皖南抗日救**所面临的局面还真不是一般化的复杂,该怎么处理,还真是考较人的活计。 高慎行就想想都觉得头大,道:“老徐,你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徐十九却早就有了计较,不容置疑道,“原则只有一个,我不管你是什么军或者什么党,只要来了龙口县,来了我们皖南抗日救**的地盘,那就得听我的,在龙口县,我绝不允许别的性质的武装存在。” 高慎行说道:“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怕是不容易吧?” 高慎行的担心并非多余,无论是**,还是国民党,现阶段都不是小小的皖南抗日救**所能得罪的,尤其是**,他们在敌后战场上的发展简直惊人,就说新四军,据说已经有了七个支队、几十个主力团,兵力将近八万人 还有国民党,**主力虽然到不了龙口,可无论三战区、五战区,或者九战区,派谴一两个主力团过来,却还是不难的,以皖南抗日救**的实力,别说是一个团,就派一个营的正规军穿插过来,只怕也吃不消。 “是不容易,但再难还能比万家岭更难?”徐十九淡淡地道。 “说的也是,看来是我想太多,自己吓唬自己了。”高慎行哑然失笑,摇着头道,“咱们连小日本都不怵,还会怕了这些想来捡落地桃子的人?他们想来,尽管放马过来便是,无论明的暗的,阴的、阳的,咱们全都接着便是。” 徐十九说道:“这只是最坏的情形,人家未必就是来捡桃子的。” 高慎行却不以为然,摇着头道:“**的人没接触过,他们会起啥心思不知道,不过国民政府的人却绝不会安什么好心,就说军统的那个李玉仙,别看她当面有说有笑的,像个邻家女孩般可亲,可转过身去指不定会在背后使出什么坏招。” 说到李玉仙,李牧便也来劲了,说道:“大队长,老高说的对,李玉仙那个骚娘,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回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搬弄是非呢,说不定过几天三战区或者九战区就派部队来龙口县了,你就不应该放了那个骚娘。” “该来的终究会来,就不放走李玉仙也会来,不该来的终究不会来,就放了李玉仙也照样不会来。”徐十九说了句偈语,又接着训丨斥道,“还有小牧,别开口闭口骂人家骚娘,李玉仙哪骚了?她对你发骚发浪了?” 李牧扭过头,冲背后的高慎行吐了吐舌头。 “好好开你的车,别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着女人。”高慎行劈手在李牧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又道,“再说军统的女人,你也敢想,作死啊?” 徐十九和高慎行都看出来,李牧似乎对李玉仙起了心思,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两人都比李牧多了许多阅历,都知道军统前身就是复兴社,这可是一个极端组织,他们行事的唯一准则就是忠于领袖,别的,在他们眼里就屁都不是 所以军统的女人,沾上了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分割线) 渣梓洞原本是一处小煤窑,因产出的煤多渣土而得名。 在数年之后,这里就将成为臭名昭著的渣梓洞集中营,败逃台湾之前,国民党在渣梓洞集中营屠杀了三百多**人,可现在,这里却还只是军统局刚刚筹建的一处训练营,专门用来训练刚刚招募的青年特工。 射击场上,叶茹雪举枪对准一名死囚,却迟迟无法扣下扳机。 为了锤炼受训丨特工的心理,被枪决的死囚并没有被蒙住双眼,而且还正对着射手,面对着死囚或恐惧、或麻木又或者哀伤的眼神,要想冷酷地扣响扳机,从很近距离将子弹射入对方面门,再看着对方面门绽裂,血浆、脑髓飞溅,要做到这一点,还真不容易。 绑在叶茹雪面前的是一名年轻的少女,很瘦,据说她曾帮助日本人窃取机密,所以被当局判了枪决,想到对方跟自己一样都是花季少女,而自己这一枪下去,对方立刻就要香消玉殒,而她的父母亲人又不知该有多么哀伤,叶茹雪就再无法扣下扳机。 毛人凤站在叶茹雪身边,冷酷地说道:“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你就必须摒弃所有的情感,同情、亲情、友情甚至爱情,都将成为你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你必须毫不犹豫地把一切情感踩在脚下,在你的信条中,只有领袖不能背叛” “处座,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叶茹雪痛苦地闭上了美目。 “不,你能做到,我相信你能行。”毛人凤冷酷地盯着叶茹雪,一边说道,“小雪,你有着很高的天赋,你拥有成为一名优秀特工的全部潜质,现在只不过是一道小小的坎,我相信你能够迈过去,小雪,你一定能行的。” 叶茹雪虽闭着眼,可眼面前却全是那死囚哀伤、绝望的眼神。 一想到自己这一枪下去,就要结束一个花季少女的生命旅程,叶茹雪握枪的右手就禁不住的发颤,打固定靶、移动靶,叶茹雪已经可以百米内弹无虚发,可近距离击毙一个死囚对于她来说,却是如此的艰难。 毛人凤的声音还在耳畔一遍遍重复。 “相信自己,要相信自己,你能行。” “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具人形标靶而已。” “甚至连你自己也不是人,只是一架人形机器而已。” “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你就必须忘掉自己是人。” 在毛人凤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之下,叶茹雪的心理终于被逐渐的催眠,当毛人凤第九十八次反复强调后,叶茹雪终于扣下扳机,枪声响过,那名女囚的面门从鼻梁中间猛然间绽开来,飞溅的血浆、脑髓溅了叶茹雪一脸。 开完枪,叶茹雪就如同虚脱般瘫坐在了地上。 “很好,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毛人凤却是满脸赞赏。 叶茹雪跨过这道心理关比毛人凤预计的要早了半个月,这意味着,叶茹雪能够提前半个月通过培训丨更意味着秘密战线将能提前半个月迎来一名优秀的特工,毛人凤坚信,叶茹雪一定能够在秘密战线上大放异彩。 “处座,狐仙急电。”秘书匆匆走进来,将一封电报递过来。 “小雪,你休息下。”毛人凤拍了拍叶茹雪肩膀,拿着电报走出了射击场,看完电报,毛人凤的脸色立刻沉下来,皖南抗日救**竟然是由一群从第74军出走的老兵所组建的,这可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第66章静观其变 “徐十九?”看完电报,戴笠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对于徐十九,戴笠其实已经不陌生了,早在淞沪会战的第二阶段,他就奉何应钦命查过这个徐十九的底,戴笠的记忆力非常惊人,事情过去两年多,他都还能清楚地记起徐十九履历上的一些细节,甚至知道他原名徐汉魂。 从履历上看,此人是个极会带兵、更善于打仗的军官。 “对,徐十九。”毛人凤点了点头,道,“此人原是第58师独立第十九大队的少校大队长,据说极得师长冯圣法的赏识,万家岭大捷之后,冯圣法调任第74军任副军长,其实是明升暗降,独立十九大队也被撤了编,这个徐十九便带着几个老兵出走皖南,并扯起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旗号,又于数日前一举光复了龙口县。” 毛人凤不愧是搞情报的,评论很客观,丝毫不带个人情感倾向。 介绍完了,毛人凤又问:“局座,要不要将这件事上报给委座?” “不,先不要报告委座。”戴笠摆了摆手,因为南昌会战陷入胶着,并未能实现蒋委员长事先所期望的光复南昌的战略目标,所以这段时间蒋委员长的心情非常恶劣,甚至就连党国元老何应钦都因为一点小事遭到了他的训丨斥。 这个时候把徐十九的事情上报给蒋委员长,这不是存心给他添堵么? 作为蒋委员长的心腹,戴笠对蒋委员长的性格可以说比谁都更了解,在有些方面蒋委员长显得很有胸襟,连冯玉祥、唐生智、阎锡山、李宗仁这样的跟他斗了几十年的老对手他都能坦然容纳,可在有些方面,蒋委员长的心眼却又极小。 譬如说炮制西安事变的张小六跟杨虎成,蒋委员长就怎也不能原谅。 又譬如说发动闽变的十九路军,蒋委员长也是打内心深处不想原谅。 而这个徐十九恰恰就是十九路军的余孽,更糟的是,这个十九路军余孽至今还对十九路军念念不忘,就连名字都改成了十九,其替十九路军喊冤的心态昭然若揭,这样的人物,就再会带兵、再会打仗,也绝不可能博得蒋委员长青睐的。 所以,把这件事上报给蒋委员长,就只能给蒋委员长添堵。 打吧,这毕竟是一支抗日的队伍,打了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不打吧,这又是一支危险的队伍,指不定哪天就又冒出个十九路军来,那可就是往蒋委员长的脸上啪啪啪地扇耳光了,所以,这件事暂时还是不宜上报,若能在军统局层面加以解决,然后再给蒋委员长呈送一个结果,就可以了。 毛人凤也觉得这么点小事就上报给委座知道,未免显得军统太没担当,当下又问道:“那这事该怎么处理?” 戴笠背着双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说道:“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毛人凤一下子没闹明白,困惑地问,“怎么个静观其变法 戴笠道:“徐十九不是说龙口县是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地盘,不允许别的性质的武装力量存在么?好,那我们就不妨满足他条件,龙口联络站以及别动队就地加入皖南抗日救国军,接受他指挥,狐仙完全可以替皖南抗日救国军搞搞情报工作嘛。” “局座,这招棋妙啊。”毛人凤的眸子里流露出了由衷的钦佩之色。 让军统局驻龙口联络站的人以及别动队就地加入皖南抗日救国军,徐十九就失去了借题发挥的机会,他就只能乖乖放人,此后无论将联络站、别动队的人单独编队,还是打散编入到别的部队,局面都将纳入军统局的掌控当中。 说到底,徐十九也就是个会带兵、会打仗的武夫,说起搞组织政治工作,只怕就连门外汉都算不上,如此不出半年,整个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中层、基层军官就会全部成为军统局的人,到时候就能架空徐十九,使皖南抗日救国军纳入国军的战斗序列。 戴笠却摆了摆手,说道:“龙口县的局势发展未必就能如我们所愿,电告狐仙,要密切注意共产党跟新四军的动向。” 毛人凤道:“局座的意思,是共产党也会盯上这支皖南抗日救国军?” 戴笠说道:“不能不防啊,共产党的宣传洗脑手段,你也非常清楚,跟他们比,我们的水平还是不够,同等条件下,我们还真未必能赢他们。” 毛人凤道:“我明白了,这就给狐仙复电。” (分割线) 长子双手被反绑着,强制蹲坐在一张矮凳上,矮凳不仅矮而且小,甚至兜不住他的小半边屁股,坐上面硌得慌,这样的坐姿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不过更让他感到难受的,却是那盏刺眼的大灯,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有小半天,长子感觉到自己就快要崩溃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长子宁可选择坐老虎凳,或者被人灌辣椒水,那也好过现在就像熬鹰一样给熬着,长子这一回也是倒霉,牛四根的警备旅以前是于啥的?巡警他们最善长的就是刑讯逼供,文的文、武的武,他们整人的花样多了去了。 徐十九、高慎行走进观察室,坐在椅子上的贺老六赶紧起身相迎。 观察室紧挨着刑讯室,中间就隔了一层隔音玻璃,从刑讯室看不到观察室,不过从观察室却能看清刑讯室里的一举一动,高慎行看了看疲惫至极却兀自强撑着的长子,问道:“怎么样,这家伙还是没有招?” “没有,这家伙还真是能挺。”贺老六摇了摇头。 徐十九想了想,说道:“算了,还是把他带出来吧。” “好嘞,我这就把人带出来。”贺老六转身往外走,其实他早就已经不耐烦了,你说谁愿意没事陪个奸细在这里于耗着?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碧翠楼找小水仙快活去,或者去醉仙楼吃个饭,顺便摸摸杨春花那骚娘的大屁股。 长子被人强行带离刑讯室时,人还是晕晕乎乎的,直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他才微微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一个极年轻的国军军官,说是国军军官,其实也是猜的,因为对方的军帽上缀着一枚青天白日徽章。 在那个国军军官身后,就站着那天制伏他的另外另一个军官。 那军官冷冽的眼神扫视过来,长子便情不自禁地避开了视线,直到这一刻,长子都无法相信当时所发生的一切,这家伙,面对他们两个人的前后夹击,却毫无惧色,然后一枪就打飞了他手中的盒子炮,再一枪就打穿了他的裤裆。 当时只要偏上一丁点,长子裤裆里那话儿就没了。 “请坐。”徐十九冲长子肃了肃手,和颜悦色地道。 长子闷哼了一声,却没有落座,道:“我站着就行。” “随你,你爱站着那就站着吧。”徐十九自己落了座,望着长子说道,“看得出来,你肯定不是小日本的奸细。” 长子撇了撇嘴,没吭声,心里却想,你才是小日本奸细。 徐十九笑了笑,接着说:“我不管你是哪个阵营的,重庆方面的也好,延安来的也好,也不管你来龙口是为了什么,总之就一条,在龙口县,我奉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劝,至于龙口以外的地方,你们爱于啥就于啥,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长子满脸茫然,他还真没听懂徐十九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不明白就算了,反正你也不需要明白,回去告诉你的长官,让他不要再对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有什么念想,我们就是一群纯粹的军人,不是什么国军,也不想加入共产党的队伍,我们只想打小日本,不想掺和到政治斗争中去。” 这回长子听明白了,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啥,啥意思,你们要放我走? “你们要是不愿走,想留在这里,那也随你们。”徐十九笑笑,又接着说,“不过我这里可不会管你们的食宿,一切费用自理。” 长子便站起身来,不确定地问道:“现在能走?” “你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你的同伴已经在大门外等你了。”徐十九肃了肃手,又叮嘱道,“不过别忘了把我刚才说的话,带给你们长官。” 长子正对着徐十九、高慎行往后退了两步,确定两人尤其是高慎行没阻止的意思,转身就跑,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第67章佳兮的决心 海豹子到新四军军部来开会,顺道就过来看望一下俞佳兮。 海豹子当初跟着何克启的游击队来到皖南,之后就参加了新四军,现在早已经是某主力团的团长了。 不过当海豹子看到俞佳兮时,却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海豹子上次来新四军军部时,俞佳兮虽然也是满脸的疲惫,可精神状态却是极好的,因为新四军野战医院的医生太紧张,俞佳兮每天要做几十例手术,甚至连休息的时间都没,可是这次再见,俞佳兮的精神却几乎垮了。 海豹子喊了好几声,俞佳兮才终于有了反应,回头见是海豹子,脸上才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又跟海豹子打了声招呼。 “俞医生,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到有些累了。” “累了就多休息,你也别太拼,手术是做不完的,回头我去跟老杨说一下,让他别每天给你安排那么多手术,真要把你给累倒了,回头见了徐大队长,我可没法交待。” 海豹子提及徐十九,俞佳兮便禁不住想起几天前杨院长跟她说的话,想到徐十九已然不在人世了,想到她跟徐十九已然阴阳两隔,她就止不住的嘤嘤抽泣起来,眼泪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地往下掉。 海豹子慌得是手足无措,问道:“俞医生,你这是咋的了?” 海豹子以前是水匪出身,于的就是打家劫舍的营生,却还真没抢过民女,也没谈过什么恋爱,所以压根不知道怎么安慰女生,何况也不太合适,海豹子心里敬徐十九犹如天人,俞佳兮又是徐十九未婚妻,他内心连一丝亵渎的念想都没。 正好刘畅也来探望俞佳兮,看到这情形便将海豹子给拉了出来。 海豹子心里犹自感到不安,问刘畅道:“小刘,俞医生这是怎么了?” 刘畅叹了口气,黯然说道:“还能怎么了,自从得知徐大队长已经牺牲的噩耗之后,佳兮就一直以泪洗面,好多天了。” “徐大队长牺牲?谁说的?”海豹子愕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年多前的事情了,是在万家岭之战当中牺牲的。”刘畅叹息着道。 “这不是胡说八道么?”海豹子两眼圆睁,大声道,“半个月前我们二支队才刚刚接待了**九战区一个观摩团,里面有个炮兵营长叫胡杰的,就是5沛原独立十九大队的,他亲口跟我说,徐大队长已经脱离**,带着几个老兵到皖南来了。” “说啥,徐大队长他没有牺牲啊?”刘畅心下不免大吃了一惊。 “牺牲啥啊牺牲,他可是九命猫,炮台湾小日本那么多大口径舰炮、那么多飞机炸,都没能炸死他,他能那么容易死?”海豹子摇了摇头,转往又要往野战医院的宿舍区里走,一边又道,“我得把这事告诉俞医生去。” 刘畅顿时就急了,一把扯住了海豹子。 “小刘,你于啥?”海豹子回头,有些错愕地看着刘畅。 刘畅心念急转,小声说道:“老海,佳兮现在的情绪极不稳定,你骤然间告诉她这么一个特大喜讯,我担心她精神上接受不了。” “也是,大悲之后再大喜,是容易出事。”海豹子点头道。 “老海,你看这样行不,反正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回头等佳兮精神稳定些,我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行,那这事就拜托你了,我还得去军部开会呢,走了。” 海豹子说完就走了,留下刘畅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当刘畅再次走进俞佳兮所在的宿舍时,却发现俞佳兮已收住悲声,正在收拾行装,由于条件所限,野战医院的医生、护士大多住集体宿舍,俞佳兮是野战医院首席外科医生,原本是有资格住单间的,不过她把单间让给了别的医生。 看到俞佳兮在收拾行装,刘畅感到有些不明所以,问道:“佳兮,你这是 俞佳兮却没有理会刘畅,打点好行装之后就径直出了宿舍,然后又去了院长室。 看到俞佳兮将一张字迹绢秀的辞职报告摆放在自己的桌上,杨院长不禁傻了眼,有些愣愣地望着俞佳兮,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直到这个时候杨院长才忽然想起来,俞佳兮既非**员,也非因为向往革命投奔延安的热血女青年 从一开始,俞佳兮就没想过要留在新四军,完全是因为项副军长再三挽留,而当时新四军又实在缺乏医生,又有大量的重伤员急需做手术,俞佳兮才勉为其难留下了,然后就这样一直留在了新四军,以至于杨院长都快忘了这事实 “小俞,你这,你这是……要走?”杨院长吃声问道。 俞佳兮轻轻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决地说道:“我要去找他。” “找他,谁呀?”杨院长说完就立刻反应过来,又道,“小俞,组织不是已经帮你找到想找的人了?你要找的人已经牺牲在万家岭战场了。” “我不信。”俞佳兮说道,“他是九命猫,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你这,你这可不是一个无神论者该有的态度,人皆有一死,真到了战场上,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谁死都不奇怪。”杨院长苦口婆心以劝,“当然,小俞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换成是我的亲人,我也一样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是事实。” “杨院长,感谢这一年多来你对我的照顾。”俞佳兮对着杨院长深深鞠躬,又道,“这一年多来,我在医院过得很开心,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抢救了不少的伤员,也做了许多有意义的事情,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现在,我要去寻找我的爱人了。” 杨院长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了许多挽留的话,可俞佳兮却已经打定主意要走。 刘畅随后也赶了过来,也一再挽留俞佳兮,但这根本不足以动摇俞佳兮的决定。 到最后甚至惊动了项英,可既便项英出面,也同样无法改变俞佳兮的决定,无奈,项英只能派刘畅带一个排护送俞佳兮前往第九战区。 (分割线) 李子涵在燕窠呆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李子涵再次来向舒同文辞行,这次舒同文没有继续挽留,只是笑着问李子涵道:“子涵,你老实告诉我,这次打从青阳过,是不是要去龙口县?” 李子涵笑笑,也没有隐瞒:“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多问?” 舒同文又道:“子涵,要不你再多住几天吧,我们已经派人去龙口打探消息了。” 李子涵闻言顿时目光一凝,沉声道:“阿文,不会你们也在打龙口县的主意吧?” 舒同文知道瞒不过李子涵,笑着道:“子涵,瞧您这话说的,龙口县现在就是一片无主之地,你们独立团去得,为什么我们游击队就去不得?” 梁大胆的嘴角不禁勾了勾,他对舒同文的这番表态相当满意。 人以前虽然是**,可现在正儿八经是青阳县游击队指导员,所以时时处处都得站游击队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我跟你李子涵是老交情,这没错,可交情归交情,一旦牵扯到正事那就得掰扯清楚了,来不得半点马虎。 龙口县,是梁大胆已经盯了几天的一块肥肉,又岂能便宜了独立团? “得得,我说阿文你怎么这热情,非留我在燕窠,敢情打的这主意,今天我才算是把你给看清楚了。”李子涵指了指舒同文,言语间虽然不客气,其实却没有多少不快,说到底这是两党之间的纷争,跟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交却没什么关系。 舒同文笑着道:“子涵,你也别装出一副怨妇的模样,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已经偷偷派了几个人去龙口,你敢说你那个特务连长真回长官部去了?”昨天李子涵派他的特务连长带了几个人外出,说是回长官部去送信,其实是去了龙口县。 李子涵便哈哈大笑起来,搂着舒同文道:“阿文,咱们是大哥莫说二哥。 第68章邪乎 笑过了,李子涵又正了正脸色,郑重地道:“不过阿文,咱们兄弟归兄弟,可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了比较好,你们也要去龙口县插一脚,我不能也不想反对,毕竟大家现在都是抗日的友军,你们去了龙口,咱们兄弟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梁大胆猛一拍大腿,打断李子涵道:“李团长,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梁队长,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李子涵很不高兴地把话语权抢回来,然后义正词严地跟舒同文、梁大胆说道,“你们去龙口我不反对,但有两条原则不能逾越,一,县城是我们独立团的,你们游击队不许跟我抢。” “这个没问题。”梁大胆道,“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梁队长,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了,你再说?”李子涵哼一声,又道,“二,皖南抗日救国军已经是我们独立团的菜,你们也不许跟我们抢。” “子涵,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舒同文不乐意道,“皖南抗日救国军怎么就成了你们独立团的菜了呢?” 李子涵想要反驳,舒同文又打了个比方,说道:“这就好比人家个一闺女,模样俊、条子好,咱们两兄弟都瞧上眼了,那就拾掇拾掇,把自个打扮得精精神神的,上门去相样,至于人家闺女相中了你,还是相中了我,那就各凭本事了。” “就是,就是,人家闺女心里怎么想的都还不知道呢,哪有像你这样,就敢说人家闺女非你莫嫁了,你这不是王老虎抢亲么?”梁大胆为舒同文的比方拍案叫绝,心想还是指导员说话有水平,不愧是从延安抗大出来的。 梁大胆却忘了,当初舒同文刚来时,他可是骂人家白面书生来着。 李子涵却说道:“阿文,梁队长,不是我小觑你们,就凭你们游击队这家底,人家闺女会相中你们?所以,见不见面相不相亲,都一个样,结果已经注定了,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费这个心思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收编几股土匪呢。 梁大胆正要反驳时,l营长王老虎匆匆走进来,附着梁大胆耳朵低语了几句,梁大胆顿时变了脸色,冲舒同文使了个眼色,又跟李子涵告了个罪,跟着王老虎匆匆走了,梁大胆走了之后,舒同文又跟李子涵争论了片刻,结果梁大胆又折回来了。 回来后,梁大胆又给舒同文使眼色,这下李子涵可不乐意了,皱着眉头说道:“我说阿文、梁队长,你们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啊,古人都有当面收信当面拆阅的说法,你们有什么机密不能让我这个兄弟知道的,你们还当不当我们独立团是友军了?” 梁大胆挠了挠头,说道:“倒也没什么不能让李团长你知道的,就是这个事吧,说出来他有些丢人,是这样,我们派去龙口县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他回来跟我说,龙口县的这伙人可不好对付,邪乎着呢。” 李子涵不以为然,问道:“怎么个邪乎法?” “我也说不清楚,还是让我的警卫员跟你们说吧。长子。” 一个大个子应声入内,摆了个并不标准的立正式,大声道:“有” 梁大胆在长条凳上重新坐下来,没好气道:“你跟指导员还有李团长说说,这伙人到底怎么个邪乎法?” 长子说道:“那天我奉了队长的命令,跟赵四、马六去龙口县,从李家镇,我们就开始打听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消息,结果不知怎么的,就让人家给发现了,我跟赵四、马六在一片竹林设了个套,本想打晕对方的人,结果……反倒让人家给收拾了。” 李子涵看了看梁大胆,笑着道:“梁队长,看来你的部队还需要加强训练 梁大胆也觉得丢人,黑着脸不吭声,长子却不乐意了,反驳道:“对方虽然只一个人,可是无论身后还是枪法,全都邪乎着呢,就你们独立团的人去,也别想讨得了好。” “是么?”李子涵不以为意道,“那你倒是跟我说说,对方到底怎么个邪乎法?” 长子说道:“当时马六从后面冲出来,他力气大,只要被他抱住,就一头牯牛都别想挣脱,可那个人只在马六手上随便拍了一掌,马六的手就松脱了,赵四跟着冲上去,结果也让人家给放倒了,我意识到不对,想要掏枪,结果才刚掏出一半,对方原本挂在肩上的长枪就已经到了手上,然后一枪就把我盒子炮给打飞了,我想去捡,对方接着又是一枪,把,把我裤裆给打穿了,我就,我就,就再没敢动。” “不能吧,对方长枪还能比你短枪更快?”李子涵嘴角绽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子涵还有梁大胆,接着说,“我说阿文还有梁队长,你们若以为随便编一个故事,就能让我们独立团打退堂鼓,也未免太小瞧我们独立团了 “谁闲得蛋疼编故事糊弄你?”梁大胆不高兴了。 舒同文却从中间发现了细节,问长子道:“长子,你刚才说那个人出长枪的速度比你掏短枪的速度都快?” “对,我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的枪,太邪乎了。” “然后他只一枪就打飞了你的盒子炮,再一枪就打穿了你的裤裆?” “对,他就只开了两枪,而且还不带瞄准的,抬手就搂火。”长子现在想起来,都感到卵蛋发颤,当时只要偏一点,裤裆里的话儿可就没了。 舒同文又问:“长子,你看清楚他手中那杆长枪的样子了吗?” 这下就连李子涵也意识到舒同文这么问的用意了,当下也问:“那杆长枪上面是不是还装了一具望远镜?单筒的?” 长子低头回忆了片刻,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有,有的。” “老高,肯定是老高”舒同文跟李子涵对视一眼,同时大叫起来。 “一定是老高,除了老高,还有谁可以轻而易举放倒赵四、马六跟长子?赵四、马六可是我们游击总队有名的大力士,长子更是有名的快枪手,也只有老高这家伙,才能让他们三个吃这么大一个亏”舒同文又兴奋地大吼。 梁大胆听了个满头雾水,问:“指导员,老高是谁?” 李子涵抢着道:“梁队长,还记得前天晚上,我们跟你讲的那个老兵吗?在幕府山一人击毙两百五十个小日本那个,说的就是他,老高,高慎行” “我的乖,还真有这人?那我梁大胆可得会会他。” (分割线) “你说什么?你们要加入皖南抗日救国军?” 徐十九从他的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有些错愕地望着李玉仙。 “怎么?徐长官是瞧不上我们呢,还是说不敢接收我们呢?”李玉仙笑吟吟地望着徐十九,打趣道,“徐长官可是战斗英雄,吴淞镇、炮台湾、小朱庄、牛屎墩,那么多小日本你都不放眼里,应该不至于连接收我们的勇气都没有吧?我们军统毕竟不是老虎,我李玉仙更不是母老虎,对吧?” 从小癫子那里侧面了解到徐十九是来自第74军的老兵之后,李玉仙就对徐十九的过往表现出了浓厚兴趣,回联络站之后,李玉仙便立刻从重庆要来了徐十九的详细履历,不看不知道,一看李玉仙还真是吓了一跳。 徐十九从十六岁开始当兵,参加北伐,然后一路参加了一二八上海抗战、闽变,一二八上海抗战、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兰封会战以及德安会战,一直到德安会战结束,他才带着十几个老兵私自脱离了国军。 第69章美人计 徐十九很快就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微笑着道:“如果李小姐愿意加入我们皖南抗日救**,那是再好不过了,我正愁我们没个搞情报的,有了李小姐你和军统的人加入,我们皖南抗日救**也就有了自己的情报处了。” 李玉仙笑道:“这么说,徐长官是答应喽?” 徐十九摊了摊手,反问:“我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李玉仙便啪地立正,挺起鼓腾腾的胸脯大声道:“报告长官,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情报处处长,李玉仙,前来报到,请长官训丨示。” 徐十九既没有回礼,也没有说稍息,甚至没有起身,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李玉仙。 足足看了有十几秒,看得李玉仙心里都有些发毛了,徐十九才忽然说:“李小姐,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加入皖南抗日救**,我欢迎,但是你们若在暗中搞小动作,那可别怪我徐某人不讲情面。” 李玉仙心中便一凛,看来重庆对徐十九的评价还是有失偏颇。 徐十九并非一名除了军事,对政治毫无概念的军人,今后军统要想在皖南抗日救**发展,只怕不会那么容易,不过李玉仙内心很快又涌起了浓烈斗志,徐十九表现越优秀,她才越感兴趣,才越有征服的**。 “徐长官,哪有你这样的?吓着人家了呢。” 李玉仙很是妩媚地白了徐十九一眼,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会利用自己的天赋,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散发出撩人的气息,尤其厉害的是,李玉仙表现得还非常自然,完全就是一个女下属对男长官的撒娇,不似风尘女子那般媚俗。 徐十九的目光便低落下来,落在了李玉仙的胸脯上。 停了大约有两秒钟,徐十九的目光继续往下移,越过李玉仙草绿色军装包裹下那又圆又翘的大屁股上,得承认,这个女人真的生有一副极其撩人的身躯,那纤细的腰肢下,急剧放大的髋部曲线,能轻易勾起男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 徐十九目光就像犀利的刀,看得李玉仙极其不自然。 李玉仙甚至产生出了错觉,仿佛身上的衣衫都已经被剥光了。 不过李玉仙毕竟不是常人,她很快就克服了心理上的不适感,甚至还转了个身,侧对着徐十九,将女性最美、最撩人的形曲线完全呈现在徐十九面前,李玉仙甚至在想,如果答十九真的对她提出非份的要求,也不是不能考虑。 在李玉仙美目的注视之下,徐十九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长长的办公桌,又走到了李玉仙跟前,当徐十九停下脚步时,两人的身体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一股极浓烈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饶是李玉仙军统出身,此时此刻也不免有些心旌摇荡了。 再接着,徐十九的右手揽上了李玉仙的纤腰,左手更轻轻掂起了李玉仙下颔,就在李玉仙以为徐十九接下来定会吻她,就在李玉仙犹豫着是顺从呢,还是婉拒呢的时候,预期中的徐十九的吻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徐十九近距离注视着李玉仙清澈得犹如一汪碧泉的美眸,从李玉仙的美眸里,徐十九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面孔,美色当前,徐十九内心却没有一丝的涟漪,说道:“李小姐你非常漂亮,我想到现在为止,大约还没人能抗拒你的美色,对吧?” 李玉仙没有应声,只是睁大美目,望着徐十九,她知道,这时候最好别说话。 徐十九的眼神逐渐冷下来,手也离开了她身体,接着说:“不过,如果你以为能够对我使用美人计,那你可就想错了,所以,你最好别有异样心思,只专注替我们皖南抗日救**搜集小日本情报就好,若不然,你会后悔今天所做出的决定。” 说完,徐十九甚至还伸手轻轻拍了拍李玉仙粉嫩的脸颊,然后转身走了。 直到徐十九走了有好一会,李玉仙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气急地直跺脚。 徐十九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正好遇上站在门外的高慎行,高慎行其实站门外有一段时间了,也把刚才徐十九跟李玉仙之间发生的一幕全看在了眼里,当下一边跟着徐十九往外走一边说道:“老徐,其实你完全可以反过来对她使出美男计的。” “你今早上还跟李牧还说,让他别对军统的女人起什么心思,怎么到我这,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这不是因人而异么?李牧这小子甚至就连女人都没经历过,他怎么可能驾驭得了军统的女人?但你不一样啊,你可是从大上海十里洋场的名媛堆里厮杀出来的,就连唐瑛都拜倒在了你脚下,区区一个李玉仙又算得什么?” 徐十九不想就这话题继续下去,问道:“对了,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还真有事,而且还是好事,天大的好事。”高慎行道,“老徐,你不是正发愁没办法发动龙口县的百姓,没办法募集足够多的兵员么?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因为阿文来了,盘石寨那边刚送来消息,阿文他正在赶来县城的路上 “你说什么,阿文他正在赶来县城的路上?” “嗯,阿文他如今可出息了,都当上游击队指导员了,听说青阳县游击总队马上就要改主力团了,到时候阿文就该是什么政委了,好像。”接着,高慎行又道,“不止阿文,这次一起来的还有子涵,这小子如今也是出息了,都当上团长了” “走,我们到半路迎迎他们去。”听到舒同文、李子涵联袂而来,徐十九也是高兴。 虽说舒同文已经加入了**,李子涵如今更当上了**的团长,而他们却脱离了**战斗序列,可是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曾经在十九大队呆过,跟他们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弟兄,兄弟来了,他这个老长官又岂能不去迎接一下? (分割线) 盘石寨前往龙口县城的砂土公路上,一辆边三轮正在飞驰。 驾驶着边三轮摩托车的正是舒同文,早在淞沪会战的时候,舒同文就曾经学习过驾驶技术,卡车都会开,边三轮就更不在话下,舒同文车技还很不赖,遇到稍大些的弯道他就不减速,直接一个甩尾滑过去。 坐在边斗的李子涵可是紧张得不行,连连让舒同文开慢些。 坐在后座的于欢却是毫无感觉,只是双手紧紧环着舒同文的腰,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舒同文背上,一边还梦呓似地问:“阿文,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直到现在,于欢都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能在前线跟舒同文重逢,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她却有些不敢相信了,突如其来的幸福总是那么的不真实,以至于于欢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确 舒同文则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跟于欢说,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坐边斗里的李子涵则一遍又一遍地以手扶额,他都快被这对搞凌乱了,不过回想起当初他从兰封前线回武汉,跟王玉兰在火车站重逢时的情景,也就能够理解了,对于一对正陷入热恋的恋人来说,再没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情了。 第70章借兵 徐十九跟高慎行想出去迎接一下李子涵跟舒同文,结果刚出城门,就遇到了川军残兵跟警备旅的兵痞在那里斗殴。 警备旅的兵痞有六个,却被俩川军打得抱头鼠窜。 那六个老兵痞吃了亏,自然不肯罢休便又找来了十几个助阵的来,反过来把那两个川军一顿狠揍,徐十九跟高慎行骑着边三轮摩托出城门时,那两个川军已被打倒在地,十几个警备旅的兵痞正拿脚往他们身上狠命招呼。 “住手”徐十九厉声大喝,可是那十几个兵痞却根本就没理他。 高慎行火了,咔咔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对着头顶就是叭的一枪。 枪声一响,那十几个兵痞才终于住了手,可扭头看向徐十九、高慎行的目光里却还是存在着桀骜不驯丨显然,这些个兵痞并不怎么认可徐十九这个长官,甚至在他们内心,从来就没有把徐十九当成过他们的长官。 “咋回事,是谁,谁开的枪?” 一个警备旅的小军官跑过来,大声喝问。 高慎行冷冷地扫了那小军官一眼,说道:“我开的枪。” “哟,原来是高长官。”小军官挺身立正,懒洋洋地敬了记军礼。 “管好你的人,别给我惹事。”徐十九冷冷地瞪了那小军官一眼,又下车将那两个倒在地上的川军扶起来,这两个倒霉蛋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模样很是狼狈,好在伤势不重,徐十九便道,“马上回去找你们连长,领三天禁闭” 那两个川军明显不服,张嘴就要分辩,却让徐十九不由分说打断:“回去 相对来说,川军的军纪还算是不错的,两个川军扁了扁嘴,瘸着腿回营了 高慎行嘴巴动了一下,最终却没说话,徐十九的处理显得有些草率,他甚至都没有查清楚斗殴的起因,但是军队从来就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在军队里,拳头就是道理,如果你的拳头不够硬,既便你是长官,说出的话也一样不好使 眼下的皖南抗日救**,情势远比表面上要复杂。 说到底,还是真正听命于徐十九的嫡系部队太少。 李双枪的川军残兵是最听话的,可毕竟只百余人。 除了李双枪的川军残兵,就只剩下原黑龙寨、青龙寨的土匪以及牛四根的原皇协军警备旅的官兵了,这两拨人马出身不正、军纪更败坏,要放一块非惹出大乱子不可,所以徐十九才坚决把两寨的土匪压在了二龙山。 但既便是这样,单独驻守县城的警备旅也不消停。 就在前天晚上,警备旅一个排长带着几个老兵痞把县城一个寡妇给**了,正带兵巡逻的范小哈闻讯赶到,把那个排长当场抓起来给枪毙了,结果就把警备旅惹毛了,一百多警备旅官兵包围了范小哈的川军连驻地,扬言要讨个说法。 当时那个架势,徐十九不给个说法他们说不定就再次反水了。 最后,还是牛四根出面才总算弹压下了这群乱兵,不过徐十九也看出来,牛四根也弹压得很勉强,说到底,对于警备旅官兵来说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别的都是虚的,既便牛四根是他们长官,可如果牛四根不能给他们好处,他们也一样不于。 以前,徐十九无论在上海保安总团或者是中央军,十九大队都只是一支大部队内部的一支小部队,成分相对单一,最多也就是老兵跟新兵之间的差别,所以管理起来很容易,可是现在徐十九要独挡一面了,才发现治军并不那么容 别的不说,单只是不同利益群体之间的利益分配,就不是那么好摆平的。 以前在独立十九大队,老兵都是共过生死的弟兄,上午刚打过架,到下午就能好得穿一条裤子,至于新兵,再怎么刺儿头,劈头盖脸一顿鞭子抽将过去也就服贴了,那时候,徐十九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样提高十九大队的战斗力。 可是现在,对牛四根的警备旅还有二龙山的土匪,你根本不能管得太严,管太严,他们指不定就出什么事,也不能过分压制李双枪川军残部,否则你一边纵容警备旅跟土匪,一边却对川军残部严加要求,那川军残部还不得委屈死 所以现在,徐十九是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这长官当得别提多闹心。 再接下来,还会有军统的别动队加入,皖南抗日救**的成分就将变得更加复杂,徐十九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如斗了,若不能尽快扭转局面,徐十九也不用再想打小日本了,每天光是充当和事佬就够他忙乎了。 一场风波很快就平息下去,徐十九、高慎行跨上边三轮,继续往城外开。 高慎行一边驾驶着边三轮,一边说:“老徐,这样下去怕是不行,警备旅这群兵痞迟早得惹出乱子来,要不索性把l大队、大队和3大队调过来,以铁腕手段把警备旅的这帮老兵痞打散整编,免得夜长梦多。” 徐十九沉默着不说话,他不是没有动过借二龙山土匪整顿警备旅的念头,但这么做必然导致皖南抗日救**人心涣散,到时既便勉强完成整顿,警备旅的这些大兵,对皖南抗日救**还能剩下多少认同感? 再一个,二龙山的土匪就能比警备旅的兵痞更靠谱? 警备旅的兵痞好歹还是城里人,行事多少还有些顾忌,毕竟都是乡里乡亲,就说那个被强奸的寡妇,其实跟那个被范小哈枪毙的排长也是认识的,只因寡妇不愿改嫁,才把那个排长给惹恼了,然后几两黄汤下肚就不管不顾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出来。 可二龙山的这些土匪就不同了,这些土匪全都是孤家寡人,过的那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以前还受过城里人气,真要让他们进城,管了事,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只会更加的乱来,徐十九可不想冒这险。 高慎行却不这样想,接着说道:“老徐你完不必顾忌太多,等整顿完警备旅的人,再把土匪赶回到二龙山就是。” 徐十九道:“他们若不愿回去呢?” 高慎行道:“那就镇压了他们,他们还能翻了天去?” 徐十九道:“整顿警备旅不难,要镇压土匪也容易,可是整顿、镇压完了之后呢?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也就只剩下百十号人了,到时候小日本打过来,又拿什么抵挡?到时候县城守不住,就想找个落脚的地儿都不容易。” 高慎行便沉默了,这些后果还真有没考虑过。 如果真调来二龙山土匪整顿警备旅,再借川军镇压土匪,那就是把龙口县的地方势力以及绿林势力全得罪了,一旦小日本反攻,他们就需要面对来自好几股势力的联合绞杀,徐十九就再有本事,一百多号川军就再能打,也是绝对招架不住。 不过高慎行很快又想到了一个办法,说道:“老徐,现在子涵可是已经当上团长了,阿文也当了什么指导员,手底下全都有兵,要不,跟他们借点兵? “你跟他们借兵?”徐十九哂笑道,“老高,你是真傻呢,还是假傻?” “啥意思?”高慎行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等话说出口就意识到了,接着说道,“你是说,阿文跟子涵他们会对咱们动别样心思?” 徐十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应道:“你觉得呢?” 高慎行的脸黑了下来,皱着眉头道:“那还不如于脆别见了。” “不,见还是要见的。”徐十九摆了摆手,说道,“毕竟大家兄弟一场,情份在那,不过等见了面,就别谈正事儿,只管说以前的交情。” 第71章第三战区 浙西某个偏僻小镇,**第三战区长官部。 黄百韬走进顾祝同办公室,向顾祝同敬礼:“总座。” 顾祝同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起身问:“又怎么了?” 顾祝同还以为又是下面的哪个集团军向他讨要军饷来了,所以有些不高兴 “有个新情况。”黄百韬将手里拿着的电报递过来,说道,“龙口独立团刚刚传回一封电报,详细说明了皖南抗日救**的情况。” “龙口独立团?皖南抗日救**?”顾祝同闻言愣了一下,最近的这两天,他因为粮饷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早把这事给忘了,不过马上他就又想起来,说道,“哦,你说的是李子涵的部队,他到龙口了?已经完成对皖南抗日救**的收编了?” 黄百韬笑着摇摇头,示意顾祝同先看电报。 顾祝同便不再说话,低头仔细看起电报来。 电报上所说的情况,跟顾祝同的预期有着很大的出入,李子涵的独立团根本没有完成对皖南抗日救**的收编,皖南抗日救**的性质更与此前的判断有着很大出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土匪性质的部队,而是由一群**老兵所组建的。 而且,这群**老兵还是从中央军的第74军出走的。 尤其这支所谓的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的支队长,顾祝同竟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或听说过这个名字,可一下子顾祝同却又想不起来了,当下便问黄百韬道:“这个徐十九,可能找到他的履历?” 黄百韬早有了准备,当即就将手中的文件夹递了过来。 打开文件夹,里面放的就是徐十九的履历,顾祝同便满意地看了黄百韬一眼,对于这个谨慎又有能力的参谋长,顾祝同还是挺满意的,他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向老头子郑重推荐黄百韬,由黄百韬出任第军军长。 徐十九的履历不多,只有薄薄几张纸,但份量却不轻。 从北伐武昌战役起,直到去年的德安会战,这个徐十九参加了十几次大会战,尤其是面对小日本的时候,战绩着实是不错,无论是一二八上海抗战率领死兵连迂回敌后,无论是淞沪会战死守罗店,还是南京保卫战死守牛首山,再到兰封会战奇袭丰县、小朱庄,再到德安会战死守牛屎墩,表现都可圈可点。 这样一员战将,若是出身黄埔,早就平步青云了。 不过遗憾的是,徐十九却是十九路军出身,所以行伍多年都只于到陆军少校,去年万家岭大捷之后,第74军别的基层军官全都获得了晋升,此人却被第58师的新任师长陈式正给扫地出门了,不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也正因为这个,徐十九才会带着几个老兵脱离了**。 看完徐十九的履历再去看李子涵发来的电报,顾祝同发现李子涵措词很谨慎,电报中并没有出现收编字样,很显然,李子涵还没有做好跟老长官徐十九翻脸的思想准备,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不管怎么说,徐十九都曾经是李子涵的长官。 顾祝同沉吟了片刻,问黄百韬道:“参谋长,你怎么看?” “总座,从履历看,这个徐十九可不一般哪,无论带兵,带是打仗,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说句不中听的,许多保定军校毕业的只怕都远不如此人。”黄百韬先客观地评价了一下徐十九,接着说道,“李子涵的独立团实际只有两个连的兵力,真要动起手来,未必就能稳操胜券哪。” 顾祝同知道黄百韬说的已经有所保留了,事实上,就凭徐十九的能力表现,别说保定军校的学员,就黄埔军校前五期的学员,也没几个能及得上这样的人物,说他是一时之骄雄也不为过,李子涵想跟徐十九掰腕子,不是能否稳操胜券的问题,而是稳输的局面,他就真带了一个主力团去,结果只怕也一样 需要说明的是,无论顾祝同还是黄百韬,对于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的具体兵力都缺乏一个清晰概念,他们只是从番号来分析,想当然地认为第十九支队就是一个师,再不济也至少应该有两个团的兵力。 如果让顾祝同、黄百韬知道第十九支队实际只有不到半个团的兵力,而且就这半个团的兵力还都是七拼八凑起来的,单纯论战斗力,李子涵的独立团要远远强过十九支队,既便比兵力多寡,十九支队也没比独立团多多少人。 正是基本这种错误判断,而李子涵也没有弄清楚十九支队具体兵力,并上报第三战区长官部知晓,所以顾祝同和黄百韬才会得出李子涵的独立团无法收编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的结论。 当下顾祝同又问道:“那参谋长你的意思是……” 黄百韬道:“若非要收编徐十九的部队,也不是没有办法,大可以从唐式遵的第集团军调几个师去,龙口县距离第集团军的防区也不是特别远,可卑职担心的是,如果我们这边逼迫太甚,徐十九会不会倒向那边?” “那边?”顾祝同皱眉道,“你是说……新四军?” 新四军按照战斗序列应隶属于顾祝同的第三战区,但事实上,新四军从来就没有服从过顾祝同号令,顾祝同也从来就没妄想过能调动新四军,在新四军刚成立的头一年,双方还能够相安无事,但从去年底开始,双方就开始频闹摩擦。 到了今年夏天,新四军跟**之间就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也很简单,**开展敌后斗争,他们将八路军、新四军的骨于老兵像撒种子一样撒出去,国民政府和蒋委员长原本以为八路军、新四军的这点儿家底很快就会被小日本以及日占区的会道门武装以及土匪啃得连渣都不剩。 可事实的演变却让国民政府和蒋委员长有些始料未及。 八路军、新四军撒出去的骨于老兵非但没被敌人消灭,反而落地生根、茁壮成长,敌后根据地在日战区就跟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根据军统的情报,**创建的大大小小的根据地加起来已经有了几十个,光正规军就已经发展到几十万人 反过来看国民政府,蒋委员长也同样往敌占区派出了大量的**部队,其兵力规模是八路军、新四军的几十倍,但**的表现就要比八路军、新四军逊色得多了,石友三、庞炳勋以及孙良诚之流投了敌,于学忠、韩德勤所部也是越打兵越少,前景黯淡。 蒋委员长一看,哟,这样下去可不行,继续放任这样的局面持续下去,等哪天抗战胜利了,赶跑小日本了,中国最富饶的华北、中原、华东以及华中也全成**地盘了,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形,蒋委员长便开始未雨绸缪、预做布置。 蒋委员长的策略很简单,一是往**的地盘派官员,接管行政治权,二就是派人收编根据地的民兵武装,争夺**的果实,但**又岂是好相与的?于是矛盾和摩擦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持续到现在,双方关系已经变得极其紧张。 顾祝同甚至已经授意参谋部制定剿灭新四军的计划了。 在这个节骨眼,顾祝同当然不愿意看到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倒向新四军,尤其徐十九还是这么个能打仗的军官,此人真要投了**,新四军岂非更加的如虎添翼?将来双方爆发冲突,**要想剿灭新四军,就更加不容易了 黄百韬低声道:“总座,这种情形虽未必会出现,却不能不防哪。” 顾祝同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把李子涵的独立团从龙口撤回来?” “军令岂是儿戏,龙口独立团既然已经组建,就断然没有从防区撤回的道理。”黄百韬摇了摇头,接着说,“总座,不如向军委会帮皖南抗日救**要个番号,将他们纳入第三战区的序列,再将龙口独立团编入皖南抗日救**,一来可以就近监视,二来还可以对皖南抗日救**实施渗透,慢慢的将之正式纳入三战区。” 顾祝同击节道:“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定了。” 第72章老兵归队 就在国民党第三战区得到消息的同时,驻扎在皖南泾县云岭的新四军军部也得到了青阳县游击总队送去的情报。 新四军方成立之初,只下辖四个支队,全军共一万余人,但枪支只有六千余枝,相当一部份士兵还拿着大刀片,但经过将近两年时间的发展、壮大,新四军已经迅速扩充到了五个支队、一个纵队外加一个江抗,全军已经拥有将近五万官兵 在这方面,军统局搜集到的关于新四军的情报明显有误,军统局提供给军委会的情报上说,新四军已经拥有七个支队,将近八万人但也正是因为军统局提供的错误情报,更加加剧了蒋委员长对新四军的忌惮。 总的来说,敌后斗争的形势正变得复杂,新四军除了要面对日军时不时的扫荡,还要面对来自**的挑衅,尤其在皖南,新四军军部所在的泾县处于**的三面包围之中,随时都可能遭到**合围,所以新四军方面的神经也很紧张。 这个时候突然杀出一支皖南抗日救**,并且一举光复了龙口县,当然会引起新四军高层的注意,在舒同文向新四军军部汇报之后,项英当即指示舒同文查清楚这支皖南抗日救**的来历,同时尝试着进行友好性质的接触。 很快,舒同文的第二封急信送到了军部。 皖南抗日救**由一群中央军老兵组建,这个情况让新四军的高层感到失望,但徐十九这个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的支队长却又让项英等人看到了希望,因为舒同文在信中很明确地说明了,徐十九出身老十九路军,其理念与国民政府格格不入。 总的来说,十九路军跟**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当初十九路军之所以在福建另立政府,发动闽变,最主要的原因为就是不愿意跟红军作战,徐十九是十九路军余卒,这对于新四军来说无疑是个利好消息。 新四军副军长兼东南局书记项英当即召集高层开会。 至于说新四军军长叶挺,却是被排除在会议之外的,因为叶挺此前已经**,按例是不能列席党内会议的,事实上,叶挺这个军长完全是摆设,新四军的实际领导权完全掌握在项英手中,甚至就连**中央,也无法有效地指挥新四军,这中间的缘由非常复杂,甚至还牵扯到共产国际跟**之间控制与反控制的博弈。 会议研究得出的结论是,皖南抗日救**值得争取 项英当即向青阳县游击总队下达指示,尽一切努力争取皖南抗日救**加入新四军的战斗序列。 (分割线) “老兵舒同文,前来报到” “老兵李子涵,前来报到” 舒同文、李子涵直挺挺地站在徐十九面前,举手敬礼。 望着眼前这两张比自己还年轻的脸,徐十九也是感慨万千,人的际遇真的很玄妙,当初舒同文离开的时候,徐十九又何曾想过能跟他在皖南重逢?还有李子涵,徐十九绝想不到才半年多不见,李子涵已经是上校团长了。 “稍息”徐十九回了军礼,又上前与两人逐一拥抱。 然后是高慎行,先跟李子涵来了个熊抱,再轮到舒同文时,却是先击掌、再握臂,再接着才是拥抱,最后还往舒同文胸中捶了一拳,高慎行甚至没有一点儿的掩饰,他跟舒同文之间的关系明显要比跟李子涵亲密。 说到底,高慎行跟李子涵的理念存在严重的分歧,而跟舒同文却称得上志同道合。 李子涵脸上笑着,仿佛毫不在意,心头却难免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不担心徐十九会倒向**,却对高慎行充满了担忧,高慎行虽然也想当个纯粹的军人,但他的诸多理念却明显更倾向**,难保最后不会投向**。 而高慎行又对徐十九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一旦高慎行投向**,难保徐十九不会跟着倒向**。 寒喧过后,舒同文又道:“大队长,真是没想到,我们分别后,竟然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更没有想到,万家岭大捷之后,国民党当局竟然还撤了咱们十九大队的编,到最后你跟老高、黑子他们竟然都脱离了**。” 李子涵心头便越发一沉,舒同文这就开始了么? 徐十九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阿文,子涵,咱们只叙离情,不说正事 “对对对,不说正事,不说正事。”高慎行想起徐十九的叮嘱,当下上前一手一个,把李子涵跟舒同文拉到身边,笑着说道,“走,咱们回县城,上回打下龙口县城,老徐可是缴了不少的清酒,这回咱们非喝个痛快不可。” “对对对,喝酒喝酒,咱们去醉仙楼。” 一行人跨上了边三轮,回县城而来。 (分割线) 回到县城,徐十九就把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大大小小的军官都请到了醉仙楼,大摆筵席给舒同文、李子涵接风洗尘,在开席前的介绍中,徐十九着重介绍了李子涵跟舒同文目前在**以及新四军的军衔职务。 听说李子涵是**的上校团长,舒同文也是新四军一个游击总队的指导员,参加接风的宴的大小军官都不免有些暗自心惊,尤其是牛四根警备旅下面的几个营、团长,听说李子涵的独立团就在青阳县境内,心中已经萌生出的别想心思顿时就淡了不少。 徐十九操办这接风宴,也基本达到了震慑这些个别样心思者的目的。 一顿酒吃到深更半夜,才散场,原十九大队几个老兵返回县衙之后,却仍无睡意,便各自扎堆继续叙说离别之情。 李子涵把廖耀华叫到他的房间,先小心地关上门窗,然后低声问道:“华子,你老实告诉我,大队长有没跟那边扯上关系?” 李子涵还在十九大队工兵排当排长时,廖耀华才只是刚入伍的新兵,砀山一战,要不是李子涵把廖耀华从死人堆里背回去,廖耀华现在早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所以对于李子涵这个曾经的老长官,廖耀华还是非常尊敬的。 当下廖耀华老实地回答道:“没,绝对没有。” 李子涵便松了口气,他相信廖耀华不会骗他。 顿了顿,李子涵接着问道:“皖南抗日救**现在总共有多少人马?” “这个……”廖耀华挠了挠头,小声说道,“大队长叮嘱过,不能说。” 李子涵对此是早有预料,又道:“华子,你跟我是什么关系,也不能说?再说,就算你不说,难道我不会去找别人?” “真不能说。”廖耀华站起身来,说道,“排长,我得走了。” 李子涵无奈,只得把廖耀华给送走了,回房间前他看了看舒同文的房间,发现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隐隐可以听到舒同文跟高慎行的说话声,李子涵的心头便又一沉,廖耀华不肯告诉他有关皖南抗日救**的具体情报,高慎行却未必会瞒着舒同文。 其实李子涵真是想多了,高慎行面对舒同文,也一样守口如瓶。 “阿文你就别问了,这真不能说。”高慎行道,“否则老徐会杀了我的。 舒同文还想再问时,高慎行却已经转移开话题,说道:“阿文,你这次来可真是太是时候了,你不知道,老徐正因为一件事烦恼呢,你快帮他想想办法 当下高慎行便将皖南抗日救**筹不到捐、募不到兵的困窘和盘托出。 听完了高慎行所说,舒同文道:“这事很容易呀,只要发动群众就行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问题是各乡各镇的乡绅族长根本不听招呼,怎么发动 “乡绅族长?发动他们于什么?咱们要发动的是广大劳苦大众,而不是这些个只知作威作福的乡绅族长,甚至,我们还要镇压几个民愤极大、做恶做端的土豪劣绅,只有让广大劳苦大众看到希望,他们才会发自内心拥护我们。” 第73章借人 “镇压乡绅、族长?先不说这些乡绅、族长是否真是贵党所说的土豪劣绅,既便这些乡绅、族长真是土豪劣绅,可他们中的不少人兼着镇长、乡长或保长,杀了他们,整个政府机构岂不就是彻底瘫痪了?今后谁给我们征粮?” 舒同文话音方落,一个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两人回头看时,却是李子涵站在门外,脸上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显然,这家伙已经做好了跟舒同文、高慎行激辩的准备了,意外的是,李子涵身后还站着徐十九。 舒同文、高慎行赶紧站起身来,将徐十九、李子涵迎了进去。 待徐十九落了座,李子涵率先挑起了战火:“阿文,你怎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舒同文微笑了笑,以征询的眼神望向徐十九,显然,此时的舒同文已经变内敛了,再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在征得徐十九的许可之后,舒同文才说道:“子涵,辩证唯物论告诉我们,这个世界离了谁都会照常运转,不可否认,乡绅、族长是国民政府行政架构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不可替代的。” 李子涵道:“谁能替代他们呢?那些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的泥腿子? 舒同文道:“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子涵你可不要小觑这些不识字的农民,他们以前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治理地方的才能,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而是因为他们没有获得机会,关于这一点,在我们的各个根据地,已经被无数的例子所证明过了。” “你是指农会么?”李子涵不以为然道,“那完全就是暴民组织。” 李子涵所说的农会,是指北伐战争时期,由共产国际所主导的一场逆流,叫嚣着武装保卫苏联、武装保卫斯大林的中国农民几乎将北伐军占领区内的基层政府机构连根拔起,正忙于争夺党内领导权的蒋委员长和汪精卫一看形势不妙,赶紧联手镇压。 “子涵,关于你所说的那件事,我不想多做评论,但我想说的是,如今的中共已不再是当初的中共,而且过往的错误并不能掩盖今天的成就,我们八路军、新四军之所以能够在敌后越战越强、篷勃发展,就是因为我们充分发动群众,更依靠群众的政治路线。” 李子涵态度很坦率,当年那场逆流,的确是错误,但那并非出于中共意愿,事实上,当时的中共只不过是苏共的中国支部而已,就连党的主要领导人都得苏联说了算,王明凭着共产国际领导的赏识,就能轻易掌控中共,这绝非一个成熟的政党所应有的表现。 但如今的中共,在经历了两万五千里长征,在经历了极其严酷的锤炼之后,正变得越来越成熟,其中最为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中共的领导人再不是由别的组织指定,而是通过残酷的军事、政治斗争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譬如说毛泽东,他并不是生来就是中共的主要领导人。 在井冈山时期,毛泽东甚至算不上中共的主要领导人,随便一个中央来的特派员就能够把他架空,第五次反围剿面对博古、李德的错误军事路线,他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够眼睁睁看着红军一步步地滑向失败的深渊。 但是,在生死倏关的长征途中,毛泽东却用他卓越的政治眼光、超越常人的胆魄一次次地将红军从失败的边缘上拉了回来,并藉此获得了广大红军将士的忠心拥戴,成了中共无可争议的主要领导人。 到了延安时期,毛泽东在中共党内的地位早已经变得无可动摇,既便王明顶着共产国际钦差身份回来夺权,也是不行了。 李子涵便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八路军、新四军的敌后斗争开展得有声有色,远较国军更成功,这个是不争的事实,他如果继续贬低共产党发动群众、依靠群众的路线,岂不是反而证明,国民政府依靠乡绅、族长构织起来的基层政府架构就更加不堪? 徐十九听了不免有些心动,问舒同文道:“阿文,发动劳苦大众,真就可以?” 舒同文笑了笑,说道:“大队长,抗战才刚刚爆发时我们共产党人才有多少人?现在八路军、新四军的根据地又有多大面积?有多少人口?如果广大劳苦大众不值得信任,不值得依靠,我们又岂会有今天的大好局面?” 徐十九明显被说动了,但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徐十九倒不担心共产党在掌握了基层组织之后,会削弱他对军队的掌控力度,因为他很清楚军队跟组织是两回事,只要共产党的组织还没有渗透到皖南抗日救国军内部,情形就还是可控的,徐十九能够接纳军统,为什么就不能接纳共产党? 徐十九担心的是,一旦失败,他就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按舒同文说的这个办法,必然会跟龙口县的乡绅闹僵。 李子涵虽然无以反驳,却不甘心就此输了角逐,说道:“大队长,还是要慎重。” 徐十九便看向高慎行,高慎行道:“老徐,试试总是没什么关系,既便不行,局面也不会变得比现在更糟,不是吗?” 高慎行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眼下南昌会战已经逐渐进入收尾阶段,留给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兵源的问题,只等小日本调集军队向龙口县发动反攻,皖南抗日救国军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行,那就试试。”徐十九下了决心,又问舒同文道,“阿文,你能过来吗?” 如果有可能,徐十九当然还是希望舒同文过来帮忙,毕竟是十九大队的老弟兄,互相之间也熟悉,如果换了个人过来,万一脾气不对付怎么办?徐十九绝不相信共产党人就一定是大公无私的好人,肯定也有难以相处的人。 舒同文笑道:“大队长,这个我得请示过组织才能给你答复。” “了解。”徐十九笑道,“你现在毕竟是有组织的人了,呵呵。” “还请大队长理解。”舒同文笑了笑,又道,“还有就是,如果组织上答应我过来,我可能还会带几个人一起过来,毕竟,共产党人也不是神仙下凡,我更非三头六臂的妖怪,一个人于不了太多事,还得有人帮忙。” “这个没问题,一个好汉三个帮嘛,呵呵。” 还是那一句话,徐十九能够接纳军统的人,也就不会将共产党人拒之门外 看到徐十九跟舒同文三言两语便已经谈妥,李子涵心下不免有些着急起来,虽说直到现在为止,徐十九都还没有流露出来投共的意思,但如果放任舒同文以及更多的共产党人进入龙口县,渗透进皖南抗日救国军,那今后的局面可就难说了。 李子涵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以武力来收编皖南抗日救国军,作为一名军人,只要党国需要他动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但一来他的独立团实际兵力只两个连兵力,二来当他面对徐十九,李子涵还真没多少信心。 收编不成,被收编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如果以整个独立团加入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战斗序列中,无疑可以占据极大的份量,李子涵有足够的自信,除了原十九大队几个老兵,单以眼下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无论装备,还是单兵素质,都绝然不可能跟独立团相提并论。 只不过,这么大的事情绝不是李子涵所能做主的,必须上报战区长官部。 李子涵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战区长官部能够准确预判出龙口县的形势,并提前做出安排,否则等到共产党完成了布局,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第74章减租减息 言老四一回到家,就蹲在自家屋檐下开始叭嗒叭嗒抽老烟,媳妇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理,媳妇再从屋里走出来,却发现言老四竟然在默默地掉眼泪,看到自家男人在哭,女人家顿时就慌了,连声问,老四怎么了? 言老四还是一声不吭,眼睛却怎么也止不住。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言老四更是言家镇上出了名的硬汉,若不是真触及了伤心处,他又怎么会掉眼泪? 看着两手空空蹲在那里流泪的自家男人,女人问道:“老四,田租清完了吧?” 说到缴租,正好触及了言老四的伤心处,当下将老烟管一扔,两手抱头呜呜嚎哭起来。 言老四之所以伤心,是因为今年的租息又涨了,而且还涨了一大截,早上他推去的半车麦子,只把往年借贷的利钱给平了,往年借贷的本钱,今年开春青黄不接时从言家借的两斗麦子,还有今年的田租,却没缴上。 就把家里剩下的那点麦子拿去,也只够缴上田租。 换句话说,缴完了田租,言老四辛苦半年所得也就什么都没剩下了,一家五口若要想活下去,还得从言家去借粮食,然后进入本息越来越高,越来越还不上的恶性循环,言老四虽然只念了半年私塾,可这笔帐还是算得清楚的。 眼下的日子是一片黑暗,言老四根本看不到希望。 言老四甚至想搓根草绳,往自家院里的梨树上一悬就算了,这苦日子何时是了,两脚一蹬也就解脱了,可一想到屋里正嗷嗷待哺的三个娃儿,最小的那个甚至还只有半岁,言老四便又狠不下心,他走了,三个娃儿怎么办? “老四,你倒是说话呀,租子清了么?”女人也有些急了。 被问急了,言老四才流着泪道:“媳妇,要不咱们把二丫典了吧?” 在农村,因为青黄不接、口粮不足而把女儿典给别家当童养媳的,不在少数,因为是典卖过去的,童养媳到了夫家是不可能有地位的,通常都会被当成牲口一般来使唤,所以既便是苦人家,不到实在走投无路是断然不会把女儿送去当童养媳的。 “啥,老四你刚才说啥?你要把二丫典了?你个死没良心的,亏你还是个男人,亏你还是个七尺高的汉子我打你,我打死你……”女人便急了,扑上来动手撕打言老四,可打了没几下,夫妻俩便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这样的场景在言家镇、在龙口县、在皖南乃至在整个中国,并不鲜见。 战乱一起,最遭殃的永远都是普通老百姓,因为他们家底薄、根脚浅,几不具备抵御任何风险的能力,一群乱兵过境、一次加租加息或者一次强征加征,就能让他们倾家荡产,若遇上黄河决堤、长沙大火那样的人祸,那就只能够闭着眼等死了。 不过,言老四一家还算是幸运的,正当夫妻俩在抱头痛哭时,街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铜锣声响,言老四擦去脸颊上的泪水,扭头看,只见一大群人正举着牌子在街面上游行,中间有个年轻人还拿着扩音喇叭在高喊,因为人声吵杂,听不太清。 “老四,这是咋了?”女人便有些心慌,该不会是又要征兵了吧? 前年、去年,国民政府都曾经到镇上来征兵,先是三丁抽一,接着便是二丁抽一,这次是要再征,没准就连单丁都要抽走了,想到这里,女人便下意识地抓紧了言老四衣袖,仿佛言老四真要被抓了壮丁。 言老四满脸的茫然,自然是回答不上来。 却有人替他回答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跑过来,一边高喊:“四哥,有好事儿” “好事儿?”言老四仰起还带着泪痕的瘦削脸庞,茫然问道,“咱能有啥好事儿?” “减租减息,政府要减租减息了”少年一边往回跑一边回答,“以后借岱,利钱最高不得超过一分,田租最高不得超过三成,往年借下的贷,清完的租,也要重新算,四哥,按照现在这算法,言家还得倒找你不少钱。” “说啥,言家还得倒找我钱?”言老四越发茫然。 少年却不再多说什么,飞也似地跑回家报信去了。 那群举着牌子的人却越走越近了,言家夫妇也能够听清楚了。 “乡亲们,父老乡亲们,我们是龙口县抗日民主政府派驻言家镇工作小组,我们这次来不仅要推行减租减息的政策,还要选举成立区政府、农会以及妇救会各个机构,乡亲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言家镇的主人了。” “乡亲们,你们有什么疑问的,可以去镇外祠堂,我们专门有人在那里替你们解答,你们往年多缴了多少田租,多还了多少利钱,都有专人替你们计算清楚,也会有专人替你们向言家讨还,我们是人民的政府,你们完全不必有什么顾虑。” 殷尚文拿着用硬纸板卷成的扩音喇叭,边走边高声大喊。 共产党反应很快,效率更远远胜过国民政府,当三战区的信差还在路上时,东南局在接到舒同文报告后便迅速向龙口县派出了工作小组,小组以殷尚文为组长,拟担任龙口县抗日民主政府的县委书记,殷尚文也是徐十九的熟人。 当初高慎行背着徐十九逃出幕府山,在尾原重美特战队的追杀下一路逃到长江边上,眼看就要束手就擒之时,是殷尚文恰好救下了两人,在游击队的驻地,高慎行、徐十九跟殷尚文还有何克启、胡志静他们也有所接触。 所以徐十九很容易就接纳了殷尚文,龙口县抗日民主政府也迅速组建起来 龙口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动群众、推行减租减息政策,殷尚文选定的第一站便是言家镇不仅因为言家镇是龙口县第一大镇,更因为言家是龙口县首屈一指的乡绅,可说是全县乡绅、土豪的风向标。 (分割线)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言家镇,言家也被惊动了。 “老太爷,老太爷不好了。”管家言七飞也似地冲进后院,冲正在院里给一盆兰花浇水的言忠言老爷子大喊,“老太爷,大事不好了。” “小七,不要慌,有什么事慢慢说。”言老爷子放下水壶,在太师椅上坐下来。 言七喘息了片刻,这才说道:“老太爷,龙口县成立了一个什么抗日民主政府,跟以前的国民政府是两码事,还往言家镇派了个工作小组,派工作小组倒也没有什么,可恨的是还要推行什么减租减息,这对我们言家可是大为不利 “减租减息?”言老爷子道,“说说,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言七便将工作小组宣传的减租减息政策说了遍,言老爷子的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如果真要落实工作小组减租减息政策,那他们言家这回可就要大出血,赔掉一大半的家产,那都还只是保守估计算,搞不好就得倾家荡产。 因为往年言家借贷出去的都是五分利,如果按一分利重新算,每块大洋、每年就得倒找给借债人四厘八分,譬如说言老四,借言家十块大洋,借了五年,那么现在,言老四再不用还言家钱不说,言家还得倒找他钱,总计倒找十四 还有佃租,以前一直按五成收,现在最高不得超过三成,那就得倒找各家租户每年两成的佃租,言家镇几百户人家,大部份都是言家的佃户,这个数字汇总起来也是极惊人的,至少言家的粮仓得空掉一大半。 但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强制回赎抵押、典卖 言家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现在这光景,而是经过了几代人的惨淡经营才积攒下的家业。 具体怎么经营的呢?说来并不光彩,就是每当遇到灾荒年,乡亲们青黄不接了就会向言家举债,借债是要还的,而且要付利息,乡亲们家底本来就薄,借了债基本上就别指望能够还上了,到最后利息都还不上,就只能典卖抵押的田地。 言家正是靠着这样的积累,几十年经营才攒下如今的家业。 现在抗日民主政府推行强制回赎抵押、典卖,那可真是要了言家的老命了,因为推行减租减息政策之后,言家的佃户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了结余,这些结余足够把他们以前抵押、典卖给言家的田地给赎买回去了。 第75章能耐 龙口县城,一队队的**正排着整齐的队列进城。 前来赶集的乡民,欢迎**进城的百姓,还有看热闹围观的人群,拥挤在一起,把个主街两侧挤得水泄不通。 徐十九站在城门口,面带微笑,对着进城的**官兵逐一挥手。 这次进城的不是二龙山的土匪,而是李子涵龙口独立团的官兵。 国民党第三战区的命令终于还是到了,李子涵接到战区长官部的命令之后,没有片刻耽搁,便赶紧又从部队暂驻地赶到龙口县城,向徐十九转达了长官部的书面命令,面对顾祝同主动递过来的橄榄枝,徐十九也知道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徐十九想脱离**、独立抗战这不假,但他也知道,在中国的地面上,无论在敌占区还是国统区,要想完全脱离国民政府的控制,是不现实的,至少蒋委员长和国民政府的大义名份摆在那,既便是**也要服从于大局。 现在,顾祝同肯承认皖南抗日救**,并将之纳入第三战区战斗序列,无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徐十九也不可能再奢求更多了,在这前提下,顾祝同将李子涵所率的龙口独立团安插进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结果了。 高慎行站在徐十九身边,低声道:“老徐,你就不怕喧宾夺主?” 李子涵的独立团虽然只有两个连,区区两百多人,可这两个连的装备、训练却要比十九支队别的部队明显高出一截,现阶段,就牛四根的警备旅、二龙山的土匪还有李双枪的川军残部加一块,也未必能于得过李子涵的独立团。 所以说,高慎行的担心还是有他的道理的。 “喧宾夺主?”徐十九笑了笑,他却不这么认为。 从表面上看,李子涵独立团的加入的确对徐十九于皖南抗日救**的主导地位构成了威胁,一旦李子涵弄清楚了皖南抗日救**的实际兵力,并将之上报第三战区长官部,很难说顾祝同就不会改变主意,命令李子涵强行收编皖南抗日救**。 可反过来看,李子涵的独立团的到来同样帮了徐十九大忙。 有了李子涵独立团的震慑,牛四根警备旅的老兵痞还有二龙山的土匪就再不敢对徐十九的命令阳奉阴违,再虚予蛇委,他们就得考虑一下后果问题了,不管怎么说,李子涵都是徐十九带出来的兵,两个人的交情摆在那里。 当下徐十九用嘴巴呶了呶对面不远处,小声对高慎行说道:“老高,你不觉得龙口独立团到来后,我说的话更管用了么?” 高慎行顺着徐十九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了牛四根还有站在牛四根身后的贺老六等十几个警备旅的军官,这些警备旅的军官大多神情凝重,不时还小声交谈几句,虽然听不见,高慎行却不难猜测,他们定然在评判独立团的战斗力。 高慎行反应了过来,恍然道:“我说今天上午你让警备旅配合尚文的工作小组进驻言家镇,警备旅竟如此配合,当时我还纳闷来着,警备旅这帮大爷怎么这么好说话了?敢情是因为独立团到来的缘故呀。” “要不然,你以为是因为啥?”徐十九笑道。 “不过说到言家镇,老徐,是不是再从子涵的独立团调一个排过去?”高慎行不无担忧道,“言忠可不什么善茬,这老家伙走南闯北可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物,言家也颇有几十号护院家丁,单凭警备旅的那个排,我怕镇不住场子呀。” “怕是用不着,没听尚文说,比这再复杂、更凶险的场面都见过么?”徐十九摆手拒绝了,都说**人很善于群众工作,不管多复杂的局面,不管有多困难,到了他们手里那就不叫困难,阿文还有尚文可不就是这么说的? 徐十九还真想看看这些**人的能耐。 (分割线) 言老七是被他的媳妇拖着来到祠堂外的。 夫妻两个过来时,祠堂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大多数人只是围在外面瞧热闹,真正敢于走进祠堂去询问的,还是不多,这其实也正常,对于这些老实巴交的苦哈哈来说,减租减息这样的好事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从来只听说官府会派人来催缴皇粮,完不了皇粮还会被抓去县城坐班房,又何曾听说过官府还会减租、减息?还有,现在民国已经好几十年了,老百姓都已经习惯了民国,骤然之间冒出来一个抗日民主政府,心理上还需要一个适应期。 言老七伸长脖子往里看,正好遇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殷尚文。 殷尚文便上前笑着问道:“老乡,你是不是来清算历年田租、利钱的呀? 言老七赶紧摇头,本能地想要往后退缩,却被他媳妇拉住了,在媳妇的眼神压迫下,言老七才硬着头皮上前,殷尚文便将言老七请进了祠堂,先搬过来一条长凳子让言老七坐,言老七却不敢坐,死活非站着。 殷尚文又问言老七向言家历年借贷的银钱、米粮。 言老七一五一十都说了,自有人一笔笔记录在案。 很快计算结果便出来了,殷尚文拿着帐本过来跟言老七说道:“老乡,根据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政策,言家一共得退还佃租、米粮以及银钱,折合大洋一十四块,我们会对此进行核实,若确实无误,工作组将会负责帮你向言家催讨。” “你们,你们帮催讨?”言老七吃吃地问道,有些不敢相信。 “对,我们会帮催讨。”殷尚文点点头,说道,“你就回去等结果吧,多少五天,少则三天,就会有结果了,当然,前提是你所提供的帐目要经得起核查。” “帐目绝对正确,我一笔笔都在心里记着的。”言老七连声道。 “行,那就没啥事了,老乡你先回去等着吧。”殷尚文笑着道。 言老七便萎萎缩缩地退出了祠堂,刚一出来,他媳妇便上前来,问:“老七,咋样?” 言老七脸色有些泛红,低声说道:“说是言家要倒找我一十四块大洋,让我先回家去等着,他们会帮着向言家讨,而且也就是这三五天。” “这,这,这是真的?”言老七媳妇的声音也开始变得颤抖。 旁边竖起耳朵听着的镇民也是一片哗然,许多已经动了心思的人便纷纷走进了祠堂,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过来瞧瞧的,心思也开始变得活泛起来,只要是人,就没有不想过好日子的,不管这政府最后能否兑现,进去试试总是没什么关系。 于是,越来越多的镇民进了祠堂,原本显得空荡的祠堂顿时变拥挤起来。 “嗳,不要挤,老乡们都不要挤。”祠堂里很快响起了殷尚文清朗的声音,“慢慢来,按照顺序一个个过来,总之不把乡亲们的租、息清算完,我们是绝不会离开的,所以大家完全不必着急,慢慢来,嗳,一个个的来。” 不过,也有镇民到现在还在冷眼旁观。 在这批人眼里,言家才是言家镇的天,言老太爷才是言家镇真正的主宰,以往无论是哪一个大帅,还是国民政府,要想治理好言家镇,就绝离不开言家跟言老太爷的帮忙,这个所谓的抗日民主政府,却想造言家的反,那岂不是寿星公吃砒攉,嫌命长了么? 言老太爷虽然已经年纪一大把了,却不是什么好惹的善人,瞧着吧,待会言老太爷就该带着言家的护院家丁赶过来砸场子了。 (分割线) 言家大院,言老太爷已经生气了。 “这里是言家镇,岂能由得他们胡来?”言忠言老爷子拿手中藤木杖跺了跺地面,竟将铺在地面上的青砖跺得碎裂开来,言七赶紧上前来搀起言老爷子往外走,外面院子里,言家的二十多号护院家丁早已经完成了集合。 第76章打开局面 “言老太爷来了” “言老太爷来了” 树的影,人的名,言老太爷一到,整个祠堂内外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那些仍在围观的人脸上便不免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之色,人就是这样,不过日子过得多么苦多不易,总是能够找出点乐子来,就现在来说,如果能够看到那些企图挑战言家权威的同村人倒霉,就是他们最大的乐子了。 那些已经进过祠堂的人们,其中就包括言老四,就不免在心里打鼓了。 虽然柱着拐杖,可言老太爷的步伐却异常稳健,甚至不需要言七搀扶,就稳稳地走进了祠堂,正在祠堂里面忙碌的工作组便很快警觉起来,负责保护工作组安全的二十几个警备旅官兵也都端起了枪,拿枪口对准了言老太爷一于人 言老太爷身后的二十多个护院家丁也不甘示弱,同样举起了手中的枪。 双方剑拔弩张,祠堂里的空气骤然变紧张起来,这时候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就是乱枪火并的局面。 只有两个人还保持着镇定。 一个当然是言老太爷,这个老头儿可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当然不会被眼面前这小小的场面给吓住,另一个则是殷尚文,殷尚文人虽然年轻,却同样是见过世面的,在泾县开展减租减息工作,殷尚文所在的那支武装工作组甚至跟一个土豪的别动队火并过。 “年轻人,听说你们要搞什么免租免息?”言老太爷目露威棱,瞪着殷尚文问。 虽然没人介绍过,但言老太爷什么眼力?他一下看出来殷尚文是当中的主事者。 “老人家你说错了。”殷尚文望着言老太爷纠正道,“不是免租免息,是减租减息,我们抗日民主政府明确主张,各乡缙绅的正当权益应予保障,但对于超出正当权益的租息,则必须予以削减,还希望言老太爷您,能够支持我们的工作。” “支持你们的工作?”言老太爷冷然道,“凭什么?” “老头,我劝你最好识相点,不要试图跟政府顽抗”殷尚文身后的另一个年轻人忍无可忍,站出来想要训丨斥言老太爷,却被殷尚文给压下了。 “政府?”言老太爷哂然道,“你们这个所谓的抗日民主政府是谁封的?经过国民政府的审批了吗?有蒋委员长或者安徽省主席亲笔签发的公函吗?什么都没有,那就是乱党、是土匪,作为言家镇的镇长,我就有权把你们抓起来 “你倒是试试。”殷尚文身后的年轻人忍无可忍,一挥手,身后警备旅的二十多名官兵便纷纷拉动枪栓、推弹上膛。 “年轻人,我劝你说话行事之前最好先考虑清楚后果。”言老太爷没有理会殷尚文身后的年轻人,也没有理会对准自己的六七杆黑洞洞的枪口,只是抖了抖身上的长袍,好整以暇地对殷尚文说道,“你们信不信,只要我一跺脚,你们就别想再活着踏出言家镇” 话说到这份上,谈判基本上算是谈崩了,殷尚文也就不再客气,冷冷地回敬:“我却是不信,言老太爷不妨就跺一个脚,让我瞧瞧。” 言老太爷这下被逼到了墙角,当即回头冲管家言七喝道:“小七,去召集乡党,给这些外地人瞧瞧咱言家镇爷们的威风” “是”管家言七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只片刻,祠堂外便响起了“当当当”的钟声。 祠堂外有一颗上百年的老松树,两人高处有一枝横桠,在这枝横桠上悬了口钟,平时只要有什么事,譬如说惩治奸夫淫妇,譬如有土匪前来侵袭,又譬如要召开镇民大会,这口钟就会被敲响,然后整个镇子的男人就会操着家伙蜂拥而至。 钟声敲响,言老太爷便让家丁搬来把椅子,气定神闲坐下了。 殷尚文不甘示弱,也让人搬来了一条长凳,在言老太爷对面坐下。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大约莫十几分钟,祠堂外已是人声鼎沸。 “年轻人。”言老太爷看着殷尚文,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利者的微笑,说道,“如果你现在肯服个软,认个错,把你们搞的那个什么免租免息的狗屁政策给撤销了,我还是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全须全尾地回县城去。” 殷尚文笑了笑,说道:“言老太爷,我也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抗拒还是不抗拒,减租减息的政策都必须推行,言家历年盘剥全镇父老乡亲的佃租、利钱必须如数退还,如果全镇父老有意赎回典押田产,言家也不得以任何理由进行推诿。” “狂妄”言老太爷被殷尚文这话气得不轻,饶是他几十年的养气功夫,也不免被气得胡子乱颤,当下起身走出祠堂,准备召集乡党给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教训丨免得他们真拿言家镇当是随意出入的地儿。 然而,当言老太爷走出祠堂,却意外地发现,情形似乎不对。 祠堂外人山人海,整个镇子的老少爷们几乎都来了,这没错,所有的老少爷们手里全都操着家伙,这也没错,可问题是,这些老少爷们却没有群情激愤,更没有表现出要把这群外来者碾成齑粉的气势,甚至于……有些冷漠。 没错,就是冷漠,言老太爷从乡党们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冷漠 不过,言老太爷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先拿拐杖顿了顿地,准备要说话了,然而让言老太爷感到意外的是,没等他说话,一个声音便已经抢先喊出来:“减租、减息,把历年多缴的田租、息钱还给我们” 言老太爷大怒,举起拐杖便往那人打将过去。 那人劈手夺住,言老太爷使劲挣了挣,竟挣不脱,再定晴看时,夺住他拐杖竟然是平时老实马交、一锤子砸不出半个屁的言老四,可这一回,言老四就跟吃了熊心豹胆似的,也敢当面顶言老太爷了。 “反了,反了”言老太爷顿时给气得浑身发抖。 管家言七一挥手,冲身后的家丁怒吼:“给我抓起来” 两个家丁冲上来,准备抓人,可不等他们冲上前,更多的乡民却已经挺身站出来,手拿着柴刀、扁担、锄头甚至是鸟铳,把言老四护在身后,这些乡民一边跟言家家丁对峙,一边齐声喊:“减租、减息,还我们佃租,还我们利钱 “减租减息,还我们佃租,还我们利钱,还钱” 越来越多的乡民围了过来,现场很快变得群情激愤,只不过,激愤的对象并不是殷尚文和他的工作小组,而是言老太爷,是言家 说到底,言家的权威其实也是建立在暴力基础上的。 这种权力基础其实并不牢固,如果一厢情愿地认为,以宗族乡党为纽带联结起来的权力基础有多牢,那就是对这一种权力架构缺乏足够的认知,当面临外乡、外党的威胁之时,宗族乡党的确会表现出团结的一面,而且凝聚力还颇不小。 但是当问题和矛盾来自内部,并且有外力介入之时,这种机构就很容易土崩瓦解。 几年前,国民政府也曾严打过土豪劣绅,可是没掌握正确的方法,只是一味地企图用外力改变现状,结果就被地方上的土豪劣绅纠集乡党乡民,把国民政府派下去的县长、乡长完全给架空了,到最后,国民政府只能够妥协。 但是,共产党在苏区、陕甘宁边区以及广大抗日根据地所开始的打击土豪劣绅,效果却非常之好,不管是当地很有威望的开明乡绅,还是只知道鱼肉乡里的土豪劣绅,就没一个能够跟共产党相抗衡的。 一句话,共产党打击土豪劣绅,所依仗的并非外力,而是当地乡党乡民的内力 而共产党的利器就是减租减息,这本事也是国民政府学不来的,因为国民政府下派官员立场就不对,不管谁革命,都不可能革自己的命,这些官员大多出身当地地主阶层,是断然不可能帮着贫苦大众去造地主反的。 言家镇的局面也跟别的地方差不多。 言老太爷还幻想着,言家还能像以往一样一呼百应,把殷尚文和他的工作小组赶出言家镇,这却是痴心妄想了。 面对着群情激愤的乡党、乡民,言老太爷第一次感到茫然。 这是怎么了?言家真就做错了?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呢? 殷尚文也跟着从祠堂里走出来,看到言家镇的乡民正群情激愤地声讨言老太爷,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微笑,言家镇的局面看来是打开了。 第77章当兵 “非得枪毙么?” 徐十九皱眉看着殷尚文,问道。 今天一大清早,殷尚文便从言家镇回来,向他报告说,已经把言老太爷抓起来,并且已经在昨天经过公审,只等徐十九同意就要执行公开枪决了。 老实说,对于殷尚文的这个建议,徐十九觉得很吃惊。 龙口县十几个乡镇,比言老太爷更贪婪的土豪劣绅不在少数,有极少数土豪劣绅绝对已经够上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标准了,就要镇压、要枪毙,也应该镇压、枪毙这些可谓恶贯满盈的土豪劣绅,而不是像言老太爷这样的开明乡绅。 跟别的乡绅比起来,言老太爷真算得上开明乡绅。 “我的意见是,言忠必须枪毙。”殷尚文道,“言家镇的局面虽然说已经打开了,可乡党们的顾虑并未消除,言家在言家镇的影响力可谓根深蒂固,既便言三拳、言无忧兄弟投靠小日本当了汉奸,也丝毫无损于言家的地位以及影响力。” “这种情形下,乡党们就不可能不担心,言家还会有起复的那一天,一旦言家复起,会不会实行反攻倒算?他们刚刚才赎回来的田、地会不会又被言家给夺回?还有他们从言家退回的历年多缴的佃租、利钱,会不会被讨回?” “有这样的顾虑,乡党对我们民主政府的支持就会有保留。” “只有镇压了言老太爷,以雷霆手段彻底瓦解掉言家势力,乡党们才会打消顾虑,真正拥护我们抗日民主政府,总之我认为,如果我们不能给予乡党足够的保证,抗日民主政府就不可能获得乡党毫无保留的支持。” 徐十九还是有些犹豫,出身不同、立场就不同,对于言老太爷这样的乡绅,徐十九是不抱什么恶感的,甚至就连言老太爷放贷,徐十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五分利在这个时代绝对算不上高利,何况言老太爷并未大斗进、小斗出 殷尚文道:“我也承认,言忠相比别的乡绅,已经算是开明乡绅了,但是无论他有多开明,他对本乡本党实施盘剥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经过我们县委的调查,言家镇共有一千余户,其中三百多户是言家佃户,言家镇的田地则有超过六成是言家田产。” “言家的佃农和田产竟有这么多?”徐十九闻言也不禁微微吃了一惊。 “这还不算。”殷尚文又道,“其余六百余户也大多向言家借了高利贷,现实情形就是,这些年来言家的家产越来越丰富,光粮仓里积攒的粮食就够全镇食用三年有余,而其余大部份乡党,却几乎连隔夜粮都没有,这难道就是正常现象吗?” 徐十九听得暗暗心惊,问:“言家有这么多粮食?” 殷尚文道:“这还只是保守估计,如果镇压言家、没收言家财产,我敢保证,收获远比这个数字要大支队长,这对于十九支队来说,也不啻于雪中送炭哪,部队要扩编,要征兵可都离不开粮饷供应哪。” 见徐十九有些心动,殷尚文这是要把言家当肥猪宰杀了。 殷尚文又紧接着说道:“支队长,镇压言家还有一个好处,就连势力在当地根深蒂固的言家都被民主政府镇压了,那各乡各镇,还有哪个乡绅还敢跟民主政府唱反调?还有县城的这些商家,他们也该想想,总是敷衍民主政府的后果” 徐十九便也彻底动心了,正如殷尚文所说,言家盘剥乡党是不争的事实。 “好,这事我就答应了,不过不能搞扩大,除非是作恶多端、民愤极大的土豪劣绅,否则还是少杀几个吧。”徐十九道,“毕竟现在奉行的全民统一战线,现阶段,我们的首要敌人是小日本,只要这些乡绅商贾愿意抗日,还是对他们网开一面吧。” (分割线) 言老太爷被龙口抗日民主政府公开枪决,此事引发了极大震动。 不过最震动最大的,还是言家镇的乡党,对于言家镇的乡党们来说,言家就是天,言老太爷就是主宰,可现在,言老太爷已被枪毙,言家,也已经被抗日民主政府给抄家了,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言家已彻底烟消云散。 (分割线) “老四,你于吗去?” 看到言老四虎着脸往外走,女人赶紧抢上来挡住了大门。 大门外,两个年轻人举着扩音喇叭走过,一边走一边喊:“乡亲们,父老乡亲们,减了租、减了息,也赎了地,今后就有好日子过,可是小日本亡我之心不死,他们很快就会纠集军队打过来,龙口很快就会遭到小日本进攻。” “小日本比土匪恶霸更凶残,比土豪劣绅更苟刻,他们若来了龙口,我们就别想过好日子,我们的妻女将遭到他们凌辱,我们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将被他们抢走,到时候,我们甚至连给地主老财当佃农都还要不如。” “父老乡亲们,你们如果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如果想保护你们的妻女,想保住你们的田地财产,那就只有拿起钢枪,去参军,当兵打仗,我们用子弹、用手榴弹,去告诉小日本,龙口绝不是他们该来的地儿” 两个年轻人喊着话,走远了,言老四拧身又要往外走。 “老四,你不要去,我不让你去。”女人又一次挡住了言老四去路,她知道自家男人要去哪里,他想要去的是镇外的征兵点,他要去报名参加皖南抗日救**,但女人对这有着极大恐惧,她无法想象,一旦自家男人真上了战场,一旦战死在了战场上,留下她个寡妇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可怎么活? “娃他娘,我必须得去。”言老四决心已定。 当今天中午亲眼看到言老太爷被当众枪毙,然后工作组的人又将言家应找还自家的十四块大洋以及六百多斤粮食送过来时,言老四内心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觉得这个抗日民主政府是真真正正为穷苦人着想的政府,他愿意拿性命来保卫这个政府。 言老四虽然只念过半年私塾,也没什么见识,可他还是能看清楚,保卫龙口抗日民主政府,就是保卫他们家将来的生活,现在,被抵押、典卖的田已经赎回,家里也有了够娘儿四个吃一年的粮食,日子总算是有了盼头。 言老四绝不愿意再回到以前的窘迫生活。 就在几天前,他还蹲在自家屋檐下流泪,还曾经想过悬梁自尽,若不是因为三个孩子年幼,这时候的他说不定早已经是阴间一鬼了。 “老四,你要去当兵我不反对,可别去正规军好么,咱当民兵。”女人便流下泪来,女人很清楚自家男人的性子,平时他看上去蔫蔫的,八棍子都打不出半个屁来,可一旦做出了决定,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只能够妥协。 设在镇外词堂的征兵处有两个,一个征民兵,一个则招正规军。 当民兵虽然也很危险,也有可能被调上战场,可好歹要安全些。 “不,我就当正规军。”言老四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的女人。 “老四,你想过没有,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娃他娘,那你又有没有想过,若没人报名,又哪来的正规军?小日本若真打过来,龙口县若守不住,那就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小日本可不是人,那都是群畜生,什么事情都于得出来,所以,我不能让他们进入言家镇。” “老四,你就非要去么?”女人哀哀地望着言老四,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言老四却把装于粮的搭裢往背上一搭,扭头绕过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言老四的身影远去,女人早已泪眼摩挲,一个半大小子从里面走出来,左手牵着个女娃,右手还抱着个更小的,女娃仰头问:“娘,爹于吗去呀? “你爹呀,他要去当兵。”女人擦去泪水,再转过身面对三个孩子时,立刻就变得坚强起来,从半大小子手里接过最小的娃,又牵着小女娃往屋里走,一边说道,“外面来了一群强盗,你爹得去把他们赶跑。” “爹可真厉害,强盗都打。”小女娃天真地道。 “那是,你爹可厉害着呢。”女人说着,转念却又想到也许今天这一别,夫妻俩就将天人永隔,便不觉又是潸然泪下。 第78章踊跃 “姓名?” “言老四。” “年龄?” “二十九。” 负责登记的军官抬起头看了看言老四,面无表情地接着问:“为什么当兵 言老四挠了挠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当兵,他就是为了守护家里刚刚赎回来的那几亩水浇地,他就是为了守护妻儿才来当兵的,但是他不善于言词表达,当下闷声回答道:“不为了啥,就是想当兵,打小日本。” 军官点点头,又问:“知道当兵可能战死吗?” “知道。”言老四老实地点头,这个他当然知道,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军官又问道:“你现在反悔还来不及,如果等我把你名字写到名册上,你再反悔,那可就是当逃兵,要是被抓回来是要被枪毙的。” “不反悔。”言老四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还是那句话,言老四绝不愿意再回到过去那种日子了,为了能让老婆孩子有饭吃、有衣服穿、过上有盼头的目子,他就死了,也毫无怨言。 军官便把言老四的名字登记造册,然后给了他两块大洋,一边说道:“这是你这个月的军饷,拿了军饷赶紧去对面军营报到。” “啥,还,还有军饷?”言老四讷讷着,不敢伸手去接。 军官不由分说把大洋塞言老四手里,然后不耐烦地吼道:“下一个。” 一个膀大腰圆的壮小伙挤上前来,把言老四挤到了旁边,言老四揣着两块大洋,愣愣地进了对面的军营。 (分割线) 不远处,徐十九、高慎行、舒同文、李子涵、牛四根等人正冷眼旁观。 根据国民政府第三战区发的委任状,徐十九已经正式担任皖南抗日救**司令兼第十九支队支队长,目前整个皖南抗日救**暂时只辖第十九支队一个支队,为师级编制,第十九支队下辖四个步兵团。 李子涵的龙口独立团改编为第l团。 牛四根的龙口警备旅改编为第团。 李双枪的川军残部及二龙山的土匪改编为第3团,由李双枪担任团长,冷二、疤二这两个老土匪担任副团长,底下的营、连、排、班部队长全部由川军老兵担任,二龙山的大小头目只担任副职部队长,土匪头目基本上靠边站了。 对于这种局面冷二、疤二当然是不满,底下的大小头目更是怨声载道,但现在的皖南抗日救**已经不再是之前的皖南抗日救**了,有了李子涵的两个步兵连,二龙山的土匪们若想炸刺,那就得考虑一下后果了。 第4团则为新建团,团长为鲁建帮,言家镇这批新兵将成为第4团基于。 殷尚文人虽然年轻,工作经验却极其丰富,才短短十几天时间,就已经把言家镇的局面完全打开,眼前火爆的征兵场面就是最佳证明,言家镇近四千丁口,壮丁满打满算也就千人左右,就算上四里八乡,也就两千来人,现在一家伙就来了四五百人 望着眼前踊跃场面,李子涵内心也是不无感慨,扭头问舒同文道:“阿文,在你们**的各个抗据地,老百姓报名参军都是这样踊跃吗?” 舒同文点点头,说:“根据地的情形基本上就是这样,游击区的情况就要差些,至于小日本所说的巩固区,老百姓就非常冷淡。” 李子涵听了暗暗心惊,既便只有根据地的老百姓踊跃参军,那也是相当可怕的,根据军统局所提供的情报,**所领导的抗日根据地已达到十八个,所控制的总人口数很可能已经超过了五千万人,这意味着**将轻松获得数百万的兵源。 反观国民政府,**的征兵、募兵情况那就要恶劣得多了。 尽管蒋委员长已经发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号召,各个城市、各大院校的青年学生也表现出极大热情,纷纷报名参军,但国民政府的大中院校毕竟不多,青年学生的数量也极其有限,根本不足以弥补**损失 所以,国民政府只能加大对大后方的征兵力度。 云南、四川、广西的壮丁正一批批地向前线输送。 但跟**根据地的老百姓踊跃报名参军不一样,大后方的壮丁并非自愿参军,而是国民政府强行征募,抗战全面爆发到现在已经持续两年,**的损失已经数以百万计,后方负责征兵的军官早已经无所顾忌了。 什么三丁抽一、两丁抽一的,现在全都成了摆设。 现在基本上是看到壮丁就抓,然后再用麻绳一栓,再一串串地往训练营里驱赶,然后往往集训丨不足三个月,便把这些壮丁强行驱赶上战场,由于经费紧张,训练条件恶劣,许多壮丁甚至没走到训练营就给饿死了。 就侥幸活下来的壮丁,也根本不知道为何而战。 等他们上了战场战死,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而死。 对于这些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家乡,甚至不知道国家是什么概念的泥腿子而言,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国家兴亡那统统都是虚的,他们只知道自己被逼着离开家乡,只知道自己被逼着离开了妻儿老小,只知道被逼着拿枪,踏上战场 这样一群士兵,所组成的一支部队,能有多少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作为一名有见识又懂得思考的军官,李子涵早已经预见到了这种危机,事实上,**的战斗力已经出现了极其严重的退化,现在许多部队,别说小日本野战师团,就遇到小日本的守备旅团,往往也是一触即溃。 更夸张的是,有些部队只要一听到小日本炮声,就会土崩瓦解。 反倒是**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及游击队,在敌后打得有声有色,颇有越打越强、越打越壮大的趋势,之前因为缺乏接触,李子涵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所在,可今天,李子涵却是有了初步的了解了。 看看言家镇的这些乡党,李子涵就大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句话,**的兵知道为什么而战,就战死了,也知道为什么而死,而**的兵,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就战死了也不知道因何而死。 不过,也正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李子涵也越发的有了危机感。 **如此善于发动当地老百姓,老百姓又如此拥护的**,假以时日,**就必成大气候,若不能尽快扭转这种局面,只怕等到抗战胜利,打跑了小日本,整个中国就都是**的地盘了,这绝不是危言悚听。 蒋委员长定然也是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最近才动作频频。 具体到龙口,李子涵也认为他有必要对**的势力加以限制,抗日民主政府是徐十九同意组建的,而且让**抢占了先机,他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军队,眼前这批士气高昂的泥腿子,却绝不能再让**控制 当下李子涵便向徐十九提出建议道:“司令,4团都是新兵,只怕不利于训练,更不利于战斗力的形成,不如从我们l团抽调部份骨于老兵,进入4团担任基层军官?”说完了李子涵又扭头问鲁建帮,“老鲁,你觉得呢?” “这敢情好。”鲁建帮心里毫无党派之争,当然是满头答应。 徐十九也只想当个纯粹的军人,也是无可无不可,当下说道:“也好。” 殷尚文却是脸色剧变,正要表示反对时,却让舒同文一个眼色制止了。 舒同文当然知道李子涵这是要借机控制4团,以杜绝**的势力继续向皖南抗日救**渗透,只不过历史大势绝非人力所能扭转。 第79章债券 钱老屁黑着脸回到了醉仙楼。 杨春花扭着大屁股迎上前来,问道:“当家的,徐司令都说了些啥?” 今天一大早,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一个小军官就进了醉仙楼,人倒是挺客气,也没有索要财物,只让钱老屁下午五点去司令部赴宴,小军官走后,钱老屁出去打听了下,左近但凡有点身家或者有点地位的人,都接到了邀请。 有道是宴无好宴,会无好会,钱老屁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这就算不是鸿门宴,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吃的宴,若去赴宴,不出点儿血怕是应付不过去了 钱老屁有心不去,可又害怕遭到清算,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杨春花留在家里,也是提心吊胆,钱老屁刚回来就紧着问来了。 “你个骚娘,问什么问?”钱老屁瞪了杨春花一眼,转过脸去。 “嘿,你个钱老屁,老娘关心你,反倒做的不对了?”杨春花伸出春葱似的手指,在钱老屁脸上戳了下,骂道。 钱老屁嫌恶地拨开,扭头往里走。 杨春花不依不挠地跟进来,只见钱老屁已经在屋里头翻箱倒柜。 看到钱老屁把藏在卧房隔墙里的密室打开,又从里面拖出来两口金丝楠木箱子,杨春花便不禁俏脸变色,急道:“当家的,你要于吗?” 钱老屁这回没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训杨春花,而是叹道:“还能于吗,把这些家当清点清点,捐了呗。” “啥,你要把这些年攒下的家底都给捐了?”杨春花不敢相信道。 这些年夫妻俩辛辛苦苦经营醉仙楼,攒下的家当,可都在这里了。 “不捐还能怎么的?”钱老屁又叹了口气,把一张纸头递给了杨春花。 杨春花接过纸头一看,却是龙口抗日民主政府“发行”的债券,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说什么为抗击日寇募集资金,其实本质还是要各家商户出钱,给皖南抗日救国军派粮派饷,末尾还盖着一个模糊的公章,估计是拿萝卜临时刻的 杨春花再一看金额数,险些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龙口抗日民主政府下派给醉仙楼的认购债券额,竟然是——五万大洋 是五万大洋,而不是五万法币,抗战打到现在,法币早已经一钱不值。 “五万大洋,他们怎么不去抢?”杨春花跳脚骂道,“我们就是卖了醉仙楼,也凑不齐五万大洋他们是存心想逼死咱们……” 钱老屁赶紧抢上前捂住了杨春花嘴,小声哀求:“姑奶奶你就少说两句,行不?” 杨春花瞪着钱老屁,含糊不清地说:“我有说错么?小日本都没他们这么黑” “你给我闭嘴。”说到小日本,钱老屁便又被勾起了伤心事,当下怒目训斥,“你个骚娘就知道扭屁股卖骚,别的什么都不懂,你以为抗日民主政府真就是好惹的?言老太爷都让他们说镇压就镇压了,你能跟言老太爷比?” 钱老屁算是看明白了,小日本也好,国民政府也罢,抗日民主政府也差不多,在他们眼里,商家、缙绅就是肥猪,一群养肥了才好宰杀的肥猪,以前小日本没宰杀他们,并不是小日本心软,而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让皖南抗日救国军给赶跑了。 所以,这点儿家底是注定保不住的,左右都是个捐,还不如索性捐得于脆 真等到人家抗日救国军上门来催讨,恐怕就不是五万大洋,得是十万大洋了 杨春花也被钱老屁这话给刺激着了,当下跳脚骂:“你个死没良心的,你当老娘愿意扭屁股卖骚?还不是你这只绿毛乌龟没用,拿自己家女人往小日本怀抱里送?老娘吃了这么大的亏都没跟你说呢,你竟还有脸说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夫妻俩扭打着,一不小心钱老屁就被杨春花推倒在了床上,让杨春花圆滚滚的大屁股往胯上一骑,钱老屁便有些来了兴致,伸手往杨春花大屁股上摸,杨春花身上只穿了薄薄的旗袍,让钱老屁长满老茧的大手一摸,当下便也有些情动。 杨春花伸手握住钱老屁的命根,媚眼如丝地道:“钱老屁,还骂老娘是骚娘不?” “骂,怎么不骂?你这个骚娘,老子今天非弄死你。”钱老屁一个翻身将杨春花骑在胯下,一边伸手去解杨春花身上旗袍,一边又恶狠狠地骂,“你个骚娘,我让你发骚,让你发骚,看老子不弄死你,不弄死你……” (分割线) 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 徐十九问李玉仙:“李处长,这会不会有些狠了?” 抗战债券虽是以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名义派发的,其实却是李玉仙鼓捣出来的。 眼下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由于殷尚文工作很得力,兵源已经不缺,就是缺经费,第十九支队现在已经有两千多人马,每天人吃马嚼的,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光靠从小日本那里缴获的那点儿物资根本就撑不了几个月。 此外,置办军装、给官兵发饷都需要经费。 购买装备、弹药更是需要大量的经费,虽说现在小日本已基本控制了长江航道,但小日本一天没跟西方列强翻脸,就一天没办法彻底封锁长江航道,西方各国的商人还是有办法将武器装备偷偷运进来贩卖,只是价钱昂贵。 再有就是,洋买办已经不再接收法币,而只接收大洋了。 当然你若有黄金、珠宝之类的硬通货,洋买办就更欢迎。 遗憾的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现在穷得叮当响,不要说拿出经费去购买武器装备,就给新兵发放的几万安置费都是从言家抄没来的。 徐十九一筹莫展时,李玉仙给他出了个主意,发行抗战债券。 所谓的抗战债券,名义上是可以兑现的,期限是两年,但是谁都知道,这根本就是有借无还的死债,徐十九也没想过,两年到期之后要给龙口的商户兑现,所以,他的意思是差不多也就行了,最好不要逼太狠。 然而具体负责这事的李玉仙却下了狠手 李玉仙早已经借助军统的力量对龙口县的这些个商家、大户的家底摸了个底掉,所以开给他们的债券金额基本上正好是他们的家底,这几乎就是,要把龙口县城内的商家、大户给连根拔起了,当然,募集的金额也是极惊人。 小小一个龙口,竟然募集了八十万大洋。 除八十万现洋,还有价值三十万大洋的金银珠宝古玩。 殷尚文镇压言老太爷的效果就显现出来,有言老太爷的例子活生生摆在眼前,龙口县的这些商家、大户就没有一个敢于偷奸耍滑的,全都乖乖按照抗日民主政府给定的额度认购了抗战债券,有几个商家甚至主动多认购了些。 “瞧您说的。”李玉仙白了徐十九一眼,嗔道,“没经费时你一天到晚都愁眉苦脸的,现在我帮你弄了经费,你一句感谢的话没有不说,还怨我下手太黑,哪有你这样的?” “好吧,算我说错了,向你道歉。”徐十九也必须得承认,李玉仙弄来的这笔经费,还真是帮了他大忙了,现在皖南抗日救国军不仅解决了粮饷问题,还能拿出相当部份经费从洋买办手中购买武器、弹药。 不出半年时间,皖南抗日救国军就将脱胎换骨。 “错就是错,什么叫算错啊?一点诚意都没有。”李玉仙嗔道。 “好吧,我为刚才的失言向你表示真诚的歉意。”徐十九笑道。 “这还差不多。”李玉仙妩媚地斜了徐十九一眼,又接着说道,“那,这次我帮了你这么大的一个忙,你该怎么感谢我呀?” “你想我怎么谢你?”徐十九脸上笑着,目光却变锐利起来。 李玉仙便心中一突,吐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改口说道:“跟我讲讲你跟唐瑛、俞佳兮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好处的,这个要求总不过份吧?” 听到佳兮俩字,徐十九的心便揪了一下,眼神也黯淡下来。 第80章造化弄人 不过徐十九眸子里的黯淡仅仅持续了片刻,很快又重新变得锐利,盯着李玉仙问:“你好像很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 “不,我只喜欢打听我感兴趣的人的私事。”李玉仙笑吟吟地说道。 李玉仙毫不避讳她对徐十九的兴趣跟好感,徐十九便也颇为无可奈何,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该警告的也已经警告了,可对李玉仙这个军统女特务似乎没什么效果,她依然是我行我素,徐十九也不能真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毕竟两人现在还是上下级关系,工作交道总还是要打的。 徐十九摇了摇头,淡然道:“你们军统不是无所不能么?我跟唐瑛还有佳兮之间的事情只怕也瞒不过你们吧,找你们上峰调阅一下材料不就知道了?” 李玉仙道:“材料未必就一定是准确的,我想听你亲口说。” 徐十九道:“那只能说抱歉了,我不习惯跟别人分享隐私。” “唐瑛据说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这是真的吗?”李玉仙不依不挠问。 徐十九便不再理会李玉仙,开始低头阅读高慎行刚刚递交上来的关于组建第5大队的报告书,早在刚到二龙山的时候,高慎行就曾向徐十九提出过不再担任副支队长,他要从各单位抽调精兵强将组建特种部队,将之打造成十九支队的一把尖刀。 只不过当时条件所限,高慎行的构想难以付诸实施,可现在,十九支队已经有了一块稳固的地盘,也有了可供挑选的人员,高慎行便觉得组建第5大队的时机已经成熟,便再一次向徐十九提出了这一动议。 高慎行的计划书,说是计划书,其实就是纸授权书。 高慎行希望徐十九能授权于他从各团抽调精兵强将。 徐十九看计划书,李玉仙却还在那里不依不挠地问:“那俞佳兮,你未婚妻,真的已经香消玉殒了吗?” “谁说的?” 徐十九还没有回答,门外一个声音却传了进来。 徐十九跟李玉仙抬头看时,殷尚文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摞文件,殷尚文一边将手里的文件放到徐十九桌上,一边跟李玉仙说道:“李处长,你听谁说司令的未婚妻,就是俞医生,她已经香消玉殒了?” “她难道不是已经沉入长江了吗?” “没错,俞医生她是沉入了长江,可她又被人给救了。” “你说什么?”殷尚文这话一说出口,李玉仙没怎么吃惊,坐在桌子后面的徐十九却霍地站起来,两步就绕过来攥住殷尚文肩膀,脸上的表情变得既激动又狰狞,问道,“尚文你刚才说什么,佳兮她被人给救了?” “呃,司令你不知道?”殷尚文有些错愕地望着徐十九。 俞佳兮当初跟随何克启的水上游击队一路到达皖南,接受国民政府整编,殷尚文便随游击队被编入了新四军,后来又转到泾县云岭当区委书记,新四军军部在云岭,俞佳兮所在的新四军野战医院也在云岭,殷尚文跟俞佳兮民时常见面。 所以,对于俞佳兮的近况,殷尚文可说是相当熟悉。 殷尚文接到上级调令前来龙口县上任前,曾听说俞佳兮已经离开新四军野战医院,去了第九战区,还以为俞佳兮是有了徐十九消息,所以毅然离开新四军跟徐十九相会去了,当初俞佳兮答应留下来时,就说过,她只是暂时留下来帮忙。 等到新四军野战医院走上正轨,俞佳兮还是要离开。 殷尚文到了龙口之后意外见到了徐十九,发现俞佳兮并没在徐十九身边,还道是徐十九把俞佳兮送回大后方去了,所以也没有多想,毕竟这是人家两口子间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表现得太过关心,没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再后来,殷尚文他就投入到了繁重的减租减息工作当中,忙得天昏地暗,就更忘了要跟徐十九提这个茬。 所以,徐十九现在失常的表现,让殷尚文很是有些错愕。 “佳兮她真被人给救了?佳兮她真被人给救了?”徐十九双手骤然发力,攥得殷尚文肩膀一阵生疼,连脸色都变了。 “司令,你真的不知道?”殷尚文苦笑着问。 “尚文,你快告诉我,佳兮她到底活着没有?” “司令,你这样让我怎么说呀?”殷尚文摊了摊手,苦笑。 徐十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攥紧殷尚文肩膀的手,然后请殷尚文到椅子上坐下来,然后问:“尚文,你快告诉我,佳兮她到底怎么样了?” 殷尚文便将海豹子从水中救起俞佳兮,胡志静去江心洲跟海豹子谈判,无意中提到徐十九结果引出俞佳兮的情节从头说了,殷尚文一直说到了俞佳兮到达云岭后,因受新四军副军长项英挽留,而暂时留在了野战医院工作。 听殷尚文说完,徐十九直感到做梦般不真实。 那天在冰冷的江水中,徐十九眼睁睁看着俞佳兮沉入长江水底,那种撕心裂肺的揪疼到今天都还能清晰感受得到,有时候午夜梦回,徐十九都仍会感到心头一阵阵的揪疼,徐十九以为他已经永远错过佳兮,却万万没有想到,佳兮竟然还活着 “看来这个俞医生还真是绝情呢。”李玉仙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插进来,说道,“司令思念她都快思念疯了,她却在新四军的野战医院一呆就是一年多,她难道就不知道有个人在苦苦思念着她、等着她吗?还是说,他在新四军已经有了新欢了?” 徐十九皱了皱眉头,他绝不相信俞佳兮会背叛他,但她一直留在云岭,一直留在新四军的野战医院工作也是不争的事实,当下又问殷尚文道:“尚文,佳兮她现在还在云岭,还在新四军军部直属的野战医院工作?” 云岭距离龙口不远,相隔也就两三百里路。 此时此刻,徐十九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云岭去。 殷尚文接下来的话给了徐十九当头一盆冷水,说:“司令,俞医生半个多月前就离开了云岭,我还以为她是有了你的消息所以找你去了,真没想到司令你竟然还不知道俞医生她还活着,早知道我就应该早点告诉你。” 徐十九不禁怅然若失,激动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些。 俞佳兮若还留在云岭,徐十九快马加鞭赶过去,最多两天就能够相会了,可现在俞佳兮已经离开云岭,只说去了第九战区,具体却不知去了哪,两人想要再次遇上,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这还真是造化弄人。 (分割线) 还真是造化弄人,徐十九并不知道俞佳兮此时就在离龙口不远的龙须沟 半个多月前,俞佳兮决意离开云岭,说是不相信徐十九死讯,坚决要去第九战区打听徐十九消息,其实在内心深处,俞佳兮却已经是相信了的,她之所以离开云岭,之所以要赶去第九战区,其实只是为了确认徐十九的死讯。 至于在确认了徐十九死讯之后要怎么做,俞佳兮却没有想过。 但有一点俞佳兮却是非常确认的,既便徐十九真的已经不在,她也绝不会轻生,她会用她的双手,用她的医术抢救尽可能多的伤员,在另一个战场继续徐十九未竟的事业,直到最终赢得抗战胜利,把小日本赶出中国 从云岭去第九战区的防区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经浙西、赣南绕行,这条路虽远,却胜在安全,因为一路上全都是国军的防区;另一条就是经青阳、龙口然后偷渡过鄱阳湖,这条路近些,却要经过日军防区,相对危险。 负责护送俞佳兮的刘畅事先已经知道徐十九就在龙口,所以主张走浙西、赣南,不过俞佳兮却执意要走龙口,甚至不惜孤身上路,刘畅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不过刘畅还是尽可能地避开了皖南抗日救国军控制下的二龙山。 不走二龙山,那就只能走小日本控制下的龙须沟据点。 结果很不幸,在试图通过龙须沟据点时,遇到了麻烦 第81章佳人蒙尘 不等边三轮摩托车完全停稳,野口隆幸就一脚跨出了边斗,抬头看了看龙须沟据点三座呈品字形分布的炮楼,野口隆幸的眉宇间有着挥之不去的抑郁 作为一名纯粹的剑道武士,野口隆幸对侵华日军的诸多暴行打心底感到不满,他认为两个国家之间的较量,只应该涉及军队之间的厮杀,而不应该殃及无辜的平民百姓,可侵华日军在进入中国之后,却屡屡向着平民举起了屠刀。 最令野口隆幸无法忍受的,还是在南京持续六周的大屠杀。 野口隆幸认为,帝国的脸面还有皇军的声誉都被那群杀红了眼的暴徒丢尽了。 到最后,野口隆幸甚至跟他的主官竹下义晴发生了激烈争吵,作为一名副官,却跟自己的主官争吵,这在等级制度极其森严的日军当中,是极为罕见的,野口隆幸当即被一脚踢出了常设师团,先调特设师团,后又被编入了独立混成第14旅团。 对于小日本的军官们来说,这样的惩罚几乎是就是灾难性的。 在小日本的战斗序列当中,十七个常设师团的地位要远远高过一般特设师团,而特设师团作为野战师团,其地位又明显高过作为守备队的独立混成旅团,所以相对来说,常设师团的军官更容易获得晋升,而独立混成旅团的军官却很难得到晋升。 野口隆幸被踢出常设师团,又被编入独立混成旅团,然后又被派到青阳县当了个小小的宪兵队长,就基本上宣告了他在军队中继续晋升的可能,换句话说,他极有可能会在宪兵队长这个位置上于到退役,当然,前提是他得能活到最后。 作为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少壮军官,野口隆幸内心的抑郁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到野口隆幸,守在龙须沟据点大门外的两名日本兵赶紧抬枪致敬,野口隆幸举手回了军礼,然后大步进了据点。 今天一大清早,野口隆幸就接到了特高课长石田从龙须沟据点打过来的电话,说是抓住了两个新四军奸细,野口隆幸便当即带着一个步兵小队,驱车赶来了龙须沟据点。 野口隆幸虽对自己的际遇有着诸多不满,却也没有自暴自弃,到了青阳县宪兵队长任上后,也算尽职尽责,对于青阳县的日军而言,最大的威胁并非国军,而是新四军,所以口隆幸非常重视石田抓获的这两个新四军奸细。 野口隆幸也是到了青阳县宪兵队长任上之后,才发现后方的治安肃正战跟前线的大规模会战有着本质的区别,前线的大规模会战虽惨烈,可主官只需要考虑双方的兵力、装备、训练水平以及后勤保障,余下的就是战场见分晓了。 而后方的治安肃正战规模往往很小,应付起来却要棘手得多。 最让人头疼的还是新四军的游击队,你几乎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从哪里钻出来袭击你的辎重队,他们几乎不袭击日军大部队,专只袭击日军或者伪军的辎重部队,或者下乡征粮的运输队。 游击队发动的袭击,规模通常极小,往往只十几个人,了不起也就几十个人,每次给日军造成的损失也很有限,但是可怕的是,游击队的袭击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有时候一天就会遭到几十次袭击,这损失累加起来也是极其惊人的。 野口隆幸也曾试过用诱饵设套伏击,效果却不甚理想,因为游击队非常狡猾,一旦发现情形不对,他们随便放上几枪就会逃跑,简直比泥鳅还滑。 直到不久之前,野口隆幸才终于找到了对付游击队的有效办法 这个办法说出来其实并不稀奇,那就是在游击队内部发展间谍 这么大个中国,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能够视死如归,既便是新四军游击队,也同样有人贪生怕死当叛徒,特高课已经在青阳县游击队收买了一个叛徒,利用这个叛徒,日军就能提前掌握游击队的动向,从而避免了好几次不必要的损失。 遗憾的是,特高课收买的这个叛徒只是游击队的小卒,因而无法知道游击队真正的核心机密,宪兵队也就没有办法利用这个叛徒提供的情报设伏,一举歼灭青阳游击队,所以,野口隆幸听说特高课在龙须沟据点抓获了一个游击队的大官,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刚进大门,特高课长石田跟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色宽檐礼帽的男子迎了上来。 对于石田,野口隆幸内心是极为不屑的,这个家伙原本是龙口县特高课的课长,后来龙口宪兵队在鲤鱼嘴遭到最近冒出来的皖南抗日救国军伏击,宪兵队长小寺不幸战死,这个家伙却趁天黑奇迹般逃了回来。 作为一名骄傲的武士,像个小丑般从战场上逃离是可耻的。 换成是野口隆幸自己,他宁可像小寺那样战死也绝不逃生。 不过石田并不是武士,这些经过培训的!特工从不在乎名声、荣誉甚至尊严,自然也不会拥有武士应有的骄傲,对于他们来说,实现目的才是第一位的为了实现目的,他们甚至可以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所以口隆幸瞧不起他们。 看到石田,野口隆幸表情很冷淡,石田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野口桑,一路上辛苦了。”作为平级,石田却像是觐见上级般鞠首致敬 野口隆幸却仍只是冷淡地摆摆手,说道:“石田桑,让我们看看你的收获吧。” “哈依。”石田再次重重鞠首,然后半转过向向野口隆幸伸出右手,做了个请势。 (分割线) 俞佳兮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回过头来,只见一群日本兵已经簇拥着两个日本军官大步走了进来。 俞佳兮冷淡地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日本军官,便转开了视线。 落到了小日本手里,俞佳兮就再没生离之念,甚至也做好了被凌辱的思想准备,作为一个女人,而且还是美人,俞佳兮很清楚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尽管一直到现在为止小日本都还保持着克制,但那只是因为小日本还没有撕下脸上的面具。 野口隆幸走进来后,只是看着俞佳兮没说话,他有些震惊于对方那慑人的美貌,野口隆幸甚至在心里拿眼前这个中国女子跟他的恋人千叶花子比较了一下,他必须得承认,这个中国女子的美貌绝不在他的花子之下。 石田作为一名特工,却从俞佳兮冷漠的眸子里看到了更多内容,他走过来用日语跟野口隆幸说道:“野口桑,这个中国女人很镇定,一点也没有普通女人被我们抓获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惊慌,根据我的经验,这只有两种可能。” 野口隆幸静静倾听着,他知道在这方面石田可说是专家。 石田接着说道:“这两种可能,一是这女人受了什么刺激,早已经不把生死放心上;二是这个女人接受过专门的训练,知道应该怎么应付我们的审讯,而这种人,多半是支那正规军或者游击队的高层核心,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石田在中国活动多年,跟军统前身复兴社的特工,以及中共的地下党,都不同程度地打过交道,其反谍经验可说极其丰富,否则昨天也不可能一眼就识破了刘畅、俞佳兮等一于人的伪装,只不过这次,石田的判断却明显是出了偏差。 俞佳兮之所以如此镇定,镇定到近乎冷漠,是因为她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自从得知徐十九死讯那一刻起,死亡,对于俞佳兮来说,就已经不再是什么畏途了,甚至,在内心深处,俞佳兮隐隐还在期盼着死亡的降临。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要比生命重要。 对先烈们来说,国家的荣辱兴衰、民族的存亡延续,其价值要远远超过生命。 对于战士来说,保护自己的祖国,保护自己的同胞,值得他们为之献出生命。 对于绝大多数国人而言,为了守护自己的妻儿老小,也可以献出他们的生命。 而俞佳兮,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但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爱情,她也同样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年轻的生命。 第82章攻心 野口隆幸从俞佳兮身上收回目光,问石田道:“石田桑,你打算怎么撬开她的嘴?” 石田摇了摇头,说道:“野口桑,这个女人非常镇定,可见她已经不再把生死放在心上了,所以要撬开这个女人的嘴恐怕不太容易。” 作为一名受过专门训练的特工,石田至少能说出上百种酷刑,其中就包括古代中国最有名的两种酷刑,刷洗还有望天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其实根本不需要施用酷刑,只需言语恫吓就足以令其屈服,可对于意志坚定的人来说,既便是最残酷的酷刑,也没用。 直觉告诉石田,眼前这个镇定、冷漠的中国女人一定属于后者,在她的身上,只怕任何酷刑都不会有效果,就在野口隆幸到来之前,石田已经威胁过她,扬言要找十几个日本兵过来轮奸她,结果却只换来对方极轻蔑的一瞥。 显然,对方早有了承受一切的心理准备。 野口隆幸点点头表示认可,又问石田道:“那么石田桑,你又打算怎么处理?” 石田道:“野口桑,这次我们活捉的游击队奸细有两个,这个女人不好对付,从她身上怕是很难取得突破,不过另外那个男人却可能成为突破点。” “小日本,有种你们冲我来,拿个女人拷问算什么本事?” “小日本,快到爷爷这儿来,爷爷还痒痒,再给爷爷挠挠痒。” “佳兮,你不用怕,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一切有我,有我呢。” 石田正跟野口隆幸悄悄低语,隔壁的囚室里忽然传来一阵阵的怒吼。 龙须沟据点没有专门的囚室,石田抓到人后就关在放杂物的储藏室,储藏室是一排五间平房,羁压俞佳兮的是最左侧的储藏室,那一阵阵的怒吼却是从最右侧的储藏室传来,石田便带着野口隆幸来到了最右侧的储藏室。 储藏室里,一个年轻男子被人用铁链栓在房梁上,整个人呈“大”字造形展开来,身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鞭痕以及血迹,身上的衣衫也褴褛不堪,显然在野口隆幸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受过酷刑,不过,显然还没有屈服。 “小日本,有种冲我来,冲爷爷来” 看到石田、野口隆幸走过来,年轻男子开始剧烈挣扎,拷住他手腕、脚脖子的铁链也被挣得叮当乱响,坐在旁边休息的一个便衣队便大步走过来,抡起牛皮鞭照着那年轻男子劈头盖脸抽将过去,那年轻男子便杀猪般惨叫起来。 年轻男子虽然疼得连声惨叫,不过眸子里的凶狠却丝毫未减。 野口隆幸冷冷看着年轻男子,一边用日语跟石田说道:“石田桑,这人的嘴恐怕也不那么容易撬开呢?” 石田却道:“这人要比刚才的女人好对付。” “哦?”野口隆幸饶有兴趣地问,“是么?” 石田说道:“野口桑,你别看这人喊得凶,眼神看上去也极凶狠,其实是色厉内茬,他之所以喊得这么大声,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储藏室,跟在石田身后的翻译官便赶紧搬过来两把椅子,请石田和野口隆幸坐了,两人便坐在六七米开外,看着便衣队给那年轻男子行刑,先鞭笞,然后烙刑,然后老虎凳,再然后钢针刺指…… 三四种酷刑下来,年轻男子昏死过去两次,却又被便衣队用冷水泼醒过来 年轻男子再次被冷水泼醒过来时,眸子里的凶狠之色已经收敛不见,整个人的精神也变得萎靡,完全没有最开始时那种锐气。 石田就知道,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当下石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年轻男子身边,旁边累得跟狗一样的两个便衣队便赶紧上前,伸手揪住了年轻男子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目光正对着石田,石田的翻译官,那个黑衣男子,也已经准备好同声翻译。 刘畅虚弱地看着眼前神情阴冷的日本军官,内心更感绝望。 此时此刻,刘畅真的连肠子都悔青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世事可以从头来,他一定会选择走二龙山,而不是冒险走龙须沟据点,可惜时间不会倒流,世事更不能重来,所以刘畅只能够吞下这枚苦涩的恶果。 刘畅其实不怕死,从投身革命那天起,他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理准备,就像入党宣誓里所说的,共产党员时刻准备着为革命而献身,这绝对不是嘴巴上说说而已,至少,对于那个年代的共产党人来说,他们真是不怕牺牲的 唯一让刘畅感到揪心的,还是俞佳兮,她也落入了小日本手里。 俞佳兮是女人,而且还是个漂亮女人,漂亮女人落小日本手里,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刘畅甚至都不愿去想,因为一想到俞佳兮会被小日本无情蹂躏,他的胸腔就跟裂开来似的,他真的真的不愿意看到俞佳兮受到任何伤害。 日本军官用日语叽哩呱啦说了一大通。 翻译官马上转译过来:“说,你叫什么名字?在游击队担任什么职务?这次化妆经过龙须沟据点,又有什么目的?”转译完了,翻译官还自作聪明地加上了几句,“小子,我奉劝你还是识相点,招了的好,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刘畅轻蔑地扫了翻译官一眼,然后回过头,冲石田吐了口带血的口水。 翻译官大惊失色,两个便衣队冲上来又要鞭打刘畅,却让石田给制止了。 石田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慢慢擦去脸上的口水跟血渍,一边却跟刘畅说道:“你吐在我脸上的口水,我很容易就能够擦掉,可如果我在你身上留点记号,恐怕就要伴随你一身,你就是想擦也不可能擦掉了,譬如说,在你的脸上刻几个字?” 听完翻译官的转译,刘畅不禁心下微颤,他不怕死,却有些害怕受凌辱 试想一下,小日本真在他脸上刻几个字,然后再放他回去,他还有脸见人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只这种程度的恫吓还不足以动摇刘畅,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还能活着回根据地,左右都要死了,又何必在乎脸上被刻几个字呢? 看到刘畅无动于衷,石田也不着急,更不羞恼,慢吞吞接着说道:“看来你并不害怕脸上被人刻字,也不害怕身上多几样东西,那么,如果少了几样东西呢?譬如说,我把你的男根给阉割了,不知道你的同胞、你的战友知道之后又会怎么样看你呢?” 刘畅的身体便不可遏止地轻轻地颤抖起来,这世上,真有东西比死更可怕 石田却还在继续从精神上摧残刘畅,说道:“假如你真的被阉割了,你脸上的胡子就会慢慢的脱落,你的喉结将会慢慢地消失,你的声音将会逐渐变尖细起来,你的言行举止将会越来越朝着一类已经消失掉的人群演化。”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很清楚。” “没错,太监,你将很成为太监中的一员。” “从此以后,你将只能像女人一样坐着尿。” “从此以后,你的身上总是会充满尿骚味。” “从此以后,你将会彻底丧失人道的能力,无论多漂亮、多妩媚的美人脱光了衣服站在你面前,你都将无能为力,你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别的男人骑在胯下,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的男人将他们丑陋的东西戳进她们身体…… 石田的语气非常平淡,仿佛在述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刘畅却听得毛骨悚然。 “别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刘畅用尽所有力气冲石田怒吼,试图打断石田冷漠、却直刺他灵魂的声音。 石田当然不会如刘畅所愿,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隔壁那个美丽的女人肯定是你的爱人,你没必要否认,我能够从你看她的眼神里看到爱意,不过,如果你不答应跟皇军合作的话,那么非常不幸,你的美人……” 第83章屈服 舒同文从龙口连夜赶回了燕窠,因为走得急,半道上舒同文甚至从马背上摔下来,好在只是蹭破了点皮,并没有什么大碍。 “老梁,什么事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舒同文一进指挥部就问。 “阿文,你是不是忘了你是青阳游击队的指导员了?”梁大胆郁闷地道。 最近这段时间,舒同文呆在龙口的时间远比呆在燕窠的时间要多,倒好像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政委,而不是青阳游击队的指导员,梁大胆对此也是不无腹诽。 不过梁大胆很快就回到了正题,说道:“阿文,出事了,我刚刚得到消息,总部的一个同志护送一位女医生前往第九战区,化妆通过龙须沟据点时让小日本给识破了,那位女医生连同护送的同志都被小日本给抓了。” “啥,女医生,总部的同志?”舒同文茫然。 “嗨,还是让人家跟你说吧。”梁大胆咳了一声,说道。 当下梁大胆让长子出去,叫了一个人进来,来人穿着新四军军服,自称是总部特务营的一个排长,然后把他奉命带一个排护送女军医、刘畅前往第九战区的事情说了,听说刘畅被小日本给抓了,舒同文顿时脸色大变。 舒同文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排长道:“就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当时因为目标太大,我们就分批通过,我和弟兄们都安全通过了,可走在最后的刘副主任还有那位女同志却不知道怎么的让小日本识破了,我们再冲回去救,却已经晚了,还白白牺牲了几个弟兄。” 梁大胆就非常郁闷地道:“这个刘副主任也真是的,过境龙口为什么不走燕窠?从燕窠到二龙山再到龙口县城,眼下都处在中国军队控制之下,他却非要从龙须沟据点过,这不是紧着往小日本枪口上撞?真是搞不懂他。”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还是赶紧准备救人吧。”舒同文摆了摆手,又问那排长道,“知不知道那医生叫什么名字?” “好像姓俞,叫什么兮。”那排长道。 “俞佳兮?”舒同文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舒同文也是不久前才刚刚才从殷尚文那里知道,俞佳兮那天坠入长江后并没死,而是让海豹子给救了,然后转辗到了云岭,一直在新四军野战医院工作,直到不久前才刚刚离开云岭准备返回第九战区去寻找徐十九。 “对对对,就叫俞佳兮。”排长肯定地道。 舒同文的心顿时间沉入了深渊,竟然真是俞佳兮 “阿文,你认识这个俞医生?”梁大胆疑惑地问。 舒同文便把俞佳兮的一些事迹,还有她跟徐十九的关系跟梁大胆简单说了,梁大胆顿肃然起敬,他还真没想到这个被小日本抓去的俞医生,竟是这样一个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决意献身抗战事业的大家闺秀,梁大胆打心底佩服这样的巾帼。 “阿文,啥也别说了,我这就去集合部队,准备救人。”梁大胆转身往外走。 “老梁,你先别着急。”舒同文却冷静下来,皱着眉道,“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贸贸然就去救人,风险太大,谁知道两人现在是不是还关在龙须沟据点?万一小日本已经知道了两人的身份,然后设下陷阱等着我们往里面钻,又怎么办?” “阿文,救人如救火,这事可缓不得,要不然可就晚了。”梁大胆却有不同意见,被抓的这两位身份可非同一般,何况那位俞医生还是一位女同志,落小日本手里时间长了,连白痴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哪是能缓的事情? 舒同文便叹息了一声,说道:“老梁,你的担心我明白,可你更要清楚,他们落小日本手里已经超过了二十小时,现在该发生的恐怕都已经发生了,而且,每一个革命战士都是党的宝贵财富,我们不能为了救两个人,而拿别的同志的生命去冒险。” 梁大胆便也不再吭声,他知道舒同文说的对,只是心理上有些难以接受。 当下梁大胆叫来警卫排长,让他派人去游击队各个驻地,命令l营、营还有独立大队来燕窠集结,又吩咐长子带人去龙须沟据点侦察,那新四军排长也跟着去了,分派完了梁大胆又回过头,问舒同文道:“阿文,这事你打算怎么跟那个徐十九说?” 舒同文以手扶额,也倍感头疼,俞佳兮被抓的事他还真没法跟徐十九说。 作为十九大队仅剩的老兵之一,舒同文很清楚徐十九在坚强的外表之下,其实也有着一颗柔软的心,记得高慎行曾对他说,那天俞佳兮中弹坠江之后,徐十九因极度伤心,竟然险些得失心疯,由此足见俞佳兮在他心里面的份量。 前几天,徐十九才刚刚得知俞佳兮安然无恙,此时他还沉浸在喜悦当中,若再让他骤然间听到俞佳兮被小日本所俘的噩耗,舒同文真担心徐十九会承受不住这打击,疯掉,这样子的大喜大悲,搁谁身上也吃不消啊。 当下舒同文叮嘱梁大胆道:“老梁,俞医生的事一定要封口,绝不能外泄 梁大胆点点头,表示理解,心下却不免替尚未谋面的徐十九而伤怀。 (分割线) 刘畅已经被转移到了青阳县城,被安置进了医院的手术室里。 手术室门打开,一个戴眼镜的日本军医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女护士,那个日本军医走进来后一声不吭,躲在镜片后面的小眼睛却往刘畅的身上看个不停,那冷幽幽的目光,让刘畅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一个护士从日本军医身后走出,从白搪瓷托盘里拿出一把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剪子、镊子还有钳子,在手术台上一字排开,看着那一排寒光闪闪的手术器械,刘畅内心的惊恐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当下颤抖着问:“你们要于什么,你们想于什么?” 没人回答刘畅,那个女护士只是将手术台上的器械逐一拿起,放灯光下检查。 刘畅亡魂皆冒,当即使劲挣扎起来,只不过,他的四脚还有腰部已被紧紧固定在手术台上,根本挣扎不脱。 另一个女护士从手术台另一侧过来,撩起了刘畅身上的术衣。 刘畅便感到下身一凉,应该是整个下体都暴露在了空气当中,然后,他更惊恐地感到一只柔软的小手已经捉住了他的男人命根,另一个女护士这会已经检查完手术器械,当下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递给那个日本军医。 那日本军医点了点头,嘴里冒出句:“哟西。” 看日本军医俯身下来,手术刀眼看就要落在自己男人命根上,刘畅终于崩溃,涕泪交流着哀嚎起来:“我说,我什么都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落下来的手术刀停在了半空中,手术室的门也被人从外面打开。 石田带着黑衣翻译官走了进来,石田笑吟吟地看着刘畅,问道:“现在,请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刘畅。” “哟西,年龄?” “二十六。” “职务?” “新四军四支队团政治部副主任,不过还没来得及去上任。” “跟你同行的那个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俞佳兮。” “什么职务?” “她没职务,只是野战医院的军医。” “刘桑,你这样子可不怎么聪明哦?”石田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真是医生,真的只是一个医生,我真没骗你们。”刘畅赌咒发誓。 石田转过头去,冲日本军医使了个眼色,日本军医点点头,手术刀便再次落下。 “不要,不要啊,她真的只是医生……啊”刘畅骤然感到胯部一疼,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一股尿水更从尿门汹涌而出,好在捉住他男根的女护士早有准备,迅速用一块毛巾给捂住,没有溅到石田、野口隆幸的身上。 石田满意地点头,微笑着说道:“刘桑,恭喜你加入我们。” 刘畅这时也感到不对了,刚才的那阵疼虽然很强烈,却消失得很快,这会已经没有任何疼感,两个女护士更解开了他手上、腰上还有脚上束缚,刘畅恢复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下身,当看到男根还好端端长身上,当即长舒了口气。 “刘桑,接下来请你好好享受,我们回头再好好聊。”石田微微一笑,转身退出。 那个黑衣翻译官还有日本军医也跟着退了出去,手术室里便只剩下了刘畅,还有那两个日本女护士,看到刘畅眼神扫过来,那两个女护士便嫣然一笑,不约而同地撩起了身上的白大褂,露出了浑圆修长的两双美腿,还有圆滚滚的肥腻大屁股。 第84章军火 李玉仙哼着欢快的不知名小调,将桌上的几份文件收起放进文件袋,然后拿起文件袋站起身,正要往外走,杨汉英却微微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李玉仙脚下没停,随意地问道:“杨科长,有什么事吗?” 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成立后,李玉仙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情报处长,杨汉英也成了情报处下属行动科的科长,从三战区过来的那二十多名别动队员,还有原龙口联络站的数名行动队员,现在都归杨汉英手底下管着。 杨汉英看看李玉仙,没有吭声。 李玉仙想要出门时,才发现杨汉英居然挡在了大门口,她走过来,也一点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当下李玉仙美目一凝,抬头看着杨汉英,沉声问道:“杨科长,你什么意思?” “李处长,我想提醒你一下,你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杨汉英其实已经忍了很长时间了,今天却终于忍不住了。 李玉仙的正式职务是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少校处长,可最近这段时间,李玉仙却更像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后勤处长,她先是替徐十九出谋划策,发行了抗战债券,接着竟又动用军统的关系替徐十九从上海订购军火。 然而,真正让杨汉英无法忍受的,还是李玉仙借机往徐十九的办公室跑,看到李玉仙跟徐十九打得火热,看到李玉仙在徐十九面前言笑靥靥的样,杨汉英就感到胸口似有着一团烈火在燃烧,他真想掏枪把徐十九毙了。 李玉仙的俏脸立刻沉下来,火道:“杨科长,请注意你的身份” “李处长,正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必须提醒你。”杨汉英毫不退让。 李玉仙凛然,她突然意识到杨汉英除了是情报处行动科的科长,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秘密身份,重庆方面并没有将杨汉英的这重身份公开,甚至连她也瞒着,但这并不意味着李玉仙就不知道,在军统,越级监督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所谓越级监督,就是指下级对于上级的监视。 譬如说李玉仙,她原本是军统局驻龙口联络站的站长,但重庆方面并不会放任她大权独揽,所以在她手下,会秘密安插一个监督员,监督李玉仙的一举一动,在秘密战线,这样的安排是很有必要的,在实战中也的确避免了很多无谓损失。 现在,杨汉英几乎已经表明,他就是那个秘密监督员。 “李处长,我再一次提醒你。”杨汉英盯着李玉仙眼睛,沉声道,“对于你来说,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处长的身份只是暂时的,你真正的身份始终是国民革命军军事委员会调查统局的一名特工,所以,你最好不要对任何人产生感情。” 军统有几大戒律,头一条就是不能对任何人动感情。 李玉仙恼羞成怒,冷然回应:“杨科长,我也再一次提醒你,你现在只是情报处下属行动科科长,作为处长,该怎么开展工作,该怎样去跟别人打交道,我想,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划脚,现在我命令你,让开” 李玉仙语气已经变得极其严厉,杨汉英只能够让开。 李玉仙拿着文件袋从杨汉英跟前走过,当两人交错而过时,李玉仙又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这一声轻哼令杨汉英如堕冰窟,心里便没来由地后悔起来,他原本只是想委婉地提醒一下,让李玉仙跟徐十九保持距离,却不想,局面竟演变成这样。 李玉仙踩着皮鞭镫镫镫远去,很快就只留下一个摇曳背影。 望着李玉仙摇曳生姿的背影,杨汉英眸子里逐渐流露出一抹阴狠之色。 徐十九却不在他的办公室里,李玉仙问明徐十九去处之后,便跨上边三轮直奔城外新兵营而来,在新兵营的大训练场上,李玉仙看到了徐十九,徐十九正跟李子涵、牛四根、鲁建帮、李双枪这几个团长站在一起。 皖南抗日救国军团、3团以及4团的整训丨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展开,徐十九每天都会来新兵训练营转一转,尽管现在他已经官居“司令”,手下有一大票团长、营长,但他还是不习惯每天坐办公室,还是在热火朝天的训练场上,才会感到自在。 “司令。”当面对徐十九的时候,李玉仙立刻就变得笑靥如花。 最开始,李玉仙只是想“征服”徐十九,然后通过徐十九控制皖南抗日救国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玉仙却发现徐十九没有陷入他的温柔陷阱,而她自己却似乎迷失了,因为每当她看到徐十九时,心情总会莫名其妙变好。 “李处长?”徐十九回过头来,淡然道,“有事么?”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李玉仙白了徐十九一眼。 李子涵、牛四根、李双枪和鲁建帮几个团长便纷纷走开去,李玉仙倒追徐十九,这在皖南抗日救国军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只不过徐十九却心里有人,对李玉仙不假词色,暂时两人还没什么进展,不过李子涵他们也不会留下来扰了人家好事。 徐十九便不自觉地蹙紧了眉头,老实说,他很不喜欢李玉仙的做派。 看到徐十九眉头皱起来,李玉仙撅撅嘴,赶紧将文件袋拿出来说道:“人家是向你道喜来了呢,军火已经有着落了,英国商人史蒂芬爵士已答应以国际市场价向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提供一批军火,不久后就可以运抵沪上了。” “哦,是么,这么快?”徐十九闻言大喜。 截止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夏天,小日本已经先后攻占南昌、杭州、广州,长江航道、杭洲湾水路以及广州湾航道已经全部被小日本切断,国民政府赖以维系的海上交通线已经被小日本切断,不得已,只能够紧急抢修滇缅公路。 不过,小日本要想彻底封锁海路,却也是不可能。 尽管此时欧洲的局势已经极紧张,英、法、美等西方列强的注意力已经转向欧洲,远东已经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但西方列强也不可能乖乖吐出到手的利益,所以恶心一下小日本的事情他们还是非常乐意做的,譬如往国统军偷运军火。 尽管日本海军加强了对中国沿海海域的巡逻力度,但是效果却微乎其微,因为在小日本跟西方列强正式宣战之前,日本海军不可能阻止美英军舰停泊上海港,也不可能阻止美英军舰溯长江停泊到汉口码头。 当然,这种程度的军火偷运,已经不足以影响中日战争的进程了。 但对于皖南抗日救国军来说,英国商人偷运过来的军火,就足以⊥他们改头换面,两千枝毛瑟步枪,二十挺马克沁重机枪,五十挺捷克式轻机枪以及五十万发子弹,已经足可以武装起一个精锐的中央军主力团了。 当然了,徐十九通过军统向洋商订购的军火并不止这些,其中还有高慎行专门审请的十枝狙击步枪,这十枝狙击步枪是高慎行用来武装第5大队的。 不过当徐十九接过李玉仙递过来的电报一看,却傻眼了。 “李处长,你没弄错吧?”看着电报上的数字,徐十九有些不敢相信,上面写着的是毛瑟步枪四百枝,马克沁重机枪八挺,捷克式轻机枪二十挺,子弹二十万发,这比徐十九预期中缩水了不少,也就武装起一个营。 李玉仙摊了摊手,苦笑着说道:“司令,军火涨价了。” “这些个洋鬼子,就没一个好东西。”徐十九也只能摇头苦笑,也就现在小日本表现出了想要独吞中国的样,所以美、英、法等西方列强才勉强施以援手,但凡小日本能匀点好处给他们,这些洋鬼子不来趁火打劫,中国人就该烧高香了。 李玉仙道:“那,司令,这批军火是继续交易还是算了?” “继续交易吧。”徐十九叹了口气,很有些无奈,谁让中国没有自己的国防工业,什么都需要从国外进口呢,没有自己的国防工业,那就只能忍受西方列强的盘剥,还是共产党的领导人毛泽东说的对,落后就要挨打啊。 第85章条件 石田领着刘畅来到包厢门口,微笑肃手,然后以生硬的汉语说道:“刘桑,请。” 刘畅也不客气,昂着头就走进了包厢,包厢里已经摆好一桌酒席,野口隆幸早已经大马金刀坐在了主位上,看到刘畅走进来,野口隆幸冲刘畅微微点了点头,野口隆幸甚至都懒得起身见礼,对于背叛自己祖国的败类,他一向极为鄙视。 野口隆幸的傲慢刺痛了刘畅神经,当下拉开椅子一声不吭坐下来。 石田跟着走进来落座,翻译官也跟了进来,不过这里没他的位置。 野口隆幸鄙视归鄙视,却很快调整好心态,主动端起酒杯对着刘畅说道:“刘桑,合作愉快。” 跟石田只会说几句简单而又生硬的汉语不同,野口隆幸却说得一口流利汉语。 刘畅略有些惊异地看看野口隆幸,心里却始终记着野口隆幸刚才的轻蔑眼神,当下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冷然道:“野口先生,现在就说这话,未免太早了吧?” “八嘎牙鲁。”野口隆幸勃然大怒,“刘桑,你这是拿我们当猴耍吗?” 野口隆幸是军人,是武士,一向喜欢直来直去,还真没听出来刘畅话里有话。 包厢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日本兵,十几个日本兵便忽喇喇冲进来,十几把明晃晃的刺刀便对准了刘畅全身。 刘畅却夷然不惧,只是冷冷地看着野口隆幸。 还是石田通过翻译官转译,知道刘畅其实是想待价而沽,所以心里不怒反喜,因为刘畅有这样的想法,恰恰说明他在新四军是一个有份量的大官,而不是一个无名小卒,当下起身小声劝慰野口,野口这才悻悻然坐回去。 十几个日本兵也收起刺刀退出包厢。 石田重新落座,通过翻译官问刘畅:“刘桑,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刘畅放下筷子,说道:“我刘某人虽然不堪,却也不屑于出尔反尔,一句话,我可以跟你们合作,但我有个条件,如果你们不答应,那还是杀了我吧。 野口隆幸便又要发作,什么东西,都已经变节屈膝了,居然还敢提什么条件? 还是石田反应快,一个眼色制止了野口,又问刘畅道:“刘桑,说说你的条件。” “我的条件不难,对于你们来说不过只是举手之劳。”刘畅举起酒杯滋的喝于,然后将酒杯顿在桌面上,望着野口说道,“我想要个人,跟我一起被你们抓住的那个女人。” 听完翻译官转译,石田当即大笑起来,说道:“刘桑,这个条件真是太容易了,回头我就让人把她送到你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绝对不会有什么人来于涉你。” 石田其实很怀疑刘畅所说的,他始终认为俞佳兮绝对不会只是个医生,不过为了取信刘畅,他并不介意把俞佳兮绑到刘畅的床上,因为就算俞佳兮是新四军大官,如果她执意不投降,那也是毫无价值,与其杀掉,还不如满足刘畅的兽欲。 “不,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刘畅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得到的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你们必须配合我演一出好戏,帮我俘获她的心,作为回报,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其中就包括新四军藏在青阳县的情报站。” “情报站?”这下野口隆幸也不淡定了,问道,“青阳县真有新四军的情报站?” 刘畅淡淡地看了看野口隆幸,说道:“半年多前,我还是新四军保卫部的于事,青阳县城有没有新四军的情报站,我能不知道?你们也不想想,青阳宪兵队几次下乡扫荡,却都没逮住游击队主力,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 野口隆幸道:“难道游击队事先得到了消息?” 刘畅冷然道:“那是当然,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在青阳县城的一举一动,全都处在游击队的监视之下,你们这边才刚出县城,那边游击队就马上知道消息了,等你们过去,要能逮住游击队主力,那才叫有鬼了。” “哟西,快告诉我,情报站在哪里?” “等你们满足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会告诉你们。” 野口隆幸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快,说道:“刘桑,请告诉我,你想要皇军怎么样配合你演戏?” (分割线) 一缕清冷的月光透过小窗照射进了囚室。 俞佳兮靠着潮湿的墙壁,仰头望着弯弯的明月,不知不觉回想起了与徐十九相识、相知然后相爱的点点滴滴,在大世界的初次见面,徐十九就给她留了一个花花公子的印象,此后徐十九因阑尾炎住院,才惹出俞佳兮的故意不打麻药。 想到当初自己一刀切下去,徐十九两眼圆睁的样,俞佳兮嘴角不禁绽起一丝笑意,此时回想起来,徐十九那仿佛要吃人的样,依稀就在眼前,可是再转念一想,自己跟徐十九已经是阴阳两隔,俞佳兮不免又心如刀绞。 俞佳兮正感黯然,耳畔仿佛听到一阵壳壳的声响。 一开始,俞佳兮听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没有注意。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声响非但没有消失,却反而变得越发的清晰,而且似乎还有着某种特定节奏,仿佛是有人拿什么东西在敲墙壁。 俞佳兮便警觉起来,悄然移到了对面墙根。 侧耳聆听片刻之后,一个声音从对面传来,好像在喊她名字。 稍一分辩,俞佳兮便听出那是刘畅的声音,当下不确定地问:“刘于事,是你?” “佳兮,是我。”墙那边很快就传来刘畅的回应,然后又接着问道,“你还好吧?” 俞佳兮便没有回应,好?都落小日本手里了,还能有什么好?只不过,俞佳兮内心却也没多少恐惧,人都要死,早晚而已,想到很快就能够去另外一个世界跟徐十九重聚,她内心甚至还隐隐的生出一些期待来。 “佳兮,你不用怕,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刘畅的声音还在从墙对面传来,“刚才我看到了我们地下党的一位同志,他就在小日本的宪兵队做事,他已经给我递消息,今天晚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让我们做好准备。” 俞佳兮闻言愕然,她还真没想过,还有机会活着逃出去。 刘畅又说了几句,便叮嘱俞佳兮静坐休息,以蓄养体力。 时间在悄然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在俞佳兮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外面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俞佳兮顿时间惊醒过来,再抬头看时,只见一个黑影已经从两排牢房中间的通道闪了过来,借着月光,俞佳兮看清楚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那黑影先到了俞佳兮隔壁关刘畅的囚室前,紧接着便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再接着俞佳兮就看到刘畅已经从囚室出来,再然后,那黑影又打开了俞佳兮囚室的大铁锁,刘畅便冲进来,想把俞佳兮从地上搀起来。 俞佳兮轻轻挣脱了刘畅双手,被抓后她并未受什么折磨,当然不需要人搀扶。 更何况,除了徐十九以外,俞佳兮也很不习惯跟别的男子有这样的亲密接触。 刘畅眸子里便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阴郁之色,只不过牢房里光线暗,刘畅又侧对着俞佳兮,所以俞佳兮并没有发现,刘畅很快就调整好自己心态,扭头对俞佳兮说道:“佳兮你能走?能走的话待会可跟紧了,还有,千万别出声 “嗯。”俞佳兮冲刘畅点了点头,又轻嗯了一声。 俞佳兮跟刘畅走出囚室时,刚才那黑影却不见了,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来到外面的看守值班室时,俞佳兮才发现值守的两个伪军已经躺地上,两人胸口还有身下都是大滩的血迹,显然已经被杀了,消失的那个黑影再一次出现,刚才估计是到外面探路去了,俞佳兮才看清楚是一个脸上有道疤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跟刘畅也不说话,只用眼神简单的交流。 刘畅便回过头对着俞佳兮,低声宽慰道:“佳兮,你不用担心,地下党的同志已经扫清了障碍,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第86章计划 刘畅并没有撒谎,新四军在青阳县城的确设有一个情报站。 而且这还不是一个普通的情报站,这个情报站直接受新四军保卫部领导,而相邻数县的中共地下情报站则都要受青阳县情报站的直接领导,换句话说,青阳情报站就是新四军江南数县的情报总站,地位可说是非同小可。 借着夜幕的掩护,野口隆幸、石田悄然登上了一栋公寓顶层的阁楼。 透过阁楼微微敞开的一条缝,可以隐约看清楚街对面的一家杂货铺。 这是家再普通不过的杂货铺,杂货铺的老板甚至还跟野口隆幸认识,是一个脸微胖,笑起来很萎锁的中年人,见了野口隆幸更是满口太桑,如果不是刘畅所提供的情报,野口隆幸根本无法把他跟共产党的情报人员联系起来。 已经凌晨两点过,杂货铺里的灯光却还没熄灭。 野口隆幸目光泠浚地看着从窗户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对石田说道:“石田桑,你安排的人,不会出问题吧?还有整个过程,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野口桑你放心,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石田信誓旦旦。 野口隆幸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尽管他打心底瞧不起刘畅这叛徒,却也必须承认他所设计的计划极其高明,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计划将会顺利完成,青阳县宪兵队不仅可以一举摧毁新四军的情报站,更可以向新四军高层打入一枚楔子 当然,那个刘畅大约也可以借机俘获那女医生的芳心。 时间在枯燥的等待之中悄然流逝,石田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时间。 时针堪堪指向三点,石田便扭头跟野口隆幸说道:“野口桑,好戏开场了 野口隆幸再低头看,借着昏暗的月色,可以看到十几个黑影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了杂货铺外,两人盯死大门,两人看死窗户,还有另外四人包抄后门,只片刻功夫,一切便已准备就绪,紧接着杂货铺的大门就给踹开,六七个黑影一下冲进去。 杂货铺里的灯光很快熄灭,显然,里面的人已经意识到了危险降临。 只不过,此时才意识到危险降临,显然已晚了,几声沉闷的枪声响过,一切便重归于寂静,又片刻,杂货铺里的灯重新亮起,然后一个黑影便从杂货铺里走出来,向着街对面的公寓匆匆而来,看到这,石田便也匆匆下了阁楼。 片刻后,石田重回到阁楼,笑着跟野口隆幸说:“六名特工全部击毙包括躲在安全房里的两名枪手,无一人漏网,此外,还缴获了大量机密文件,其中就包含新四军江南数县情报站的名单地址及联络暗号,野口桑,这次咱们逮着大鱼了” “哟西。”野口隆幸欣然点头,脸上却并没有多少高兴之色。 对于野口隆幸这样纯粹的军人来说,秘密战线的较量没有半点吸引力。 不过石田却兴奋得不行,当即离开阁楼,亲自去安排下一步行动去了。 (分割线) “快,快点。” 前来“营救”刘畅跟俞佳兮的地下党特工老成,在前面连连催促。 刘畅便扭头关切地望着俞佳兮,问:“佳兮,要不还是我背你吧?” “不用,我能行。”俞佳兮却倔强地摇摇头,咬着牙继续往前疾走。 不过现在的俞佳兮的确有些不方便,关键是她身上的旗袍太碍事了。 走了不到几十米,就是一个十字路口,三人正准备穿过十字路口时,一束刺目的手电光忽然从一侧照射过来,走在中间的俞佳兮便无可避免地暴露在了灯光下,遂即一声日语大喝从一侧大街上传过来,估计是在问什么人。 “坏了,是小日本的巡逻队,赶紧走”老成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俞佳兮便由疾走改为飞奔,身上旗袍绷裂了也顾不上了,刘畅跟在俞佳兮身后,看着俞佳兮于飞奔中摇曳的细腰圆臀,还有绷裂开的旗袍下露出来的那双雪白修长的大腿,眼神便不自禁得变得火热起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刘畅不由暗恨老天爷不开眼,为什么不让俞佳兮崴下脚?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享受美人在怀了。 很快,六七个日本兵便从另一条街追过来,跟在三人后面连连开枪。 不时有子弹尖啸着从三人头顶飞过,看看时机差不多,刘畅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尿泡猪血洒在自己身上,然后啊呀惨叫一声倒地上。 俞佳兮从前面折返回来,蹲下来焦急地问:“刘于事,你怎么了?” 刘畅脸扭曲着,装出痛苦的表情,呻吟道:“我好像,中,中枪了。” “我给你瞧瞧。”俞佳兮可是军医,第一反应就是想看看刘畅的伤口。 刘畅哪敢真让俞佳兮看他的伤口?当下用力推开俞佳兮,厉声大吼道:“佳兮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快走。” 俞佳兮不防备,险些一屁股坐地上。 这时候前面探路的老成也折返回来,连声问刘畅怎么了。 刘畅又冲老成怒吼:“老成,你快带佳兮走,我掩护你们” 说完,刘畅便从腰间拔出从看守身上顺来的二十响盒子炮,对着后面追来的那队日本兵连连开枪,老成咬咬牙,冲俞佳兮吼道:“俞医生,我们快走 “可是,刘于事他……”俞佳兮看着刘畅,很有些不忍心。 “快走,佳兮快走,要不然我们一个也别想活着逃出去”刘畅回过头来怒吼两声,然后终于把埋在心底快一年的那句话给喊出来,“佳兮,我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包括为你去死,你听好了,能为你而死,我感到很快乐” 说完了,刘畅又转回身去,冲追上来的日本兵连连开火。 俞佳兮却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直到老成冲过来拉她,她才被动地跟着老成拐进了一条小弄堂里,小弄堂逐渐深入,身后的枪声也逐渐变得遥远,可俞佳兮耳畔却仿佛仍能听到刘畅的怒吼,佳兮,我爱你,能为你而死,我感到很快乐…… 小弄堂走到底是一堵照壁,前方再无去路,俞佳兮正感到着急时,一侧紧闭的一扇木门忽然吱哑一声打了开来,一点微弱的灯光从门内透出,然后一个年轻男子从里面出来,冲两人招手道:“老成同志,这边。” “走。”老成拉着俞佳兮便进了门。 进了门,一个穿着青布长衫、面容和善的中年人便迎上来,看到只有老成跟俞佳兮,中年人便脸色微变,问道:“老成同志,刘畅同志呢?” 老成便黯然叹息道:“刘畅同志在突围时受了重伤,为了掩护我们,他主动选择留下,这会儿怕是,已经……” “不,他还没牺牲,你们听,外面的枪声还没停,说明他还在抵抗,他还没牺牲。”俞佳兮急了,求中年人道,“这位同志,我求求你,你们快去救救刘于事吧,他虽然受伤,可只要及时手术,兴许还有救。” “知道了,我们会救的。”中年人点点头,又道,“老成同志,俞医生,待会打起来,这里的安全房很快就会暴露的,你们不能留这,必须马上转移。”说罢,中年人又回头把那个年轻人叫过来,急声吩咐道,“小李,你带他们去二号安全房。” 年轻人将头上的宽檐礼帽往下一拉,上前说道:“两位请跟我来。” 老成转身就走,俞佳兮在临走前却再次恳求中年人:“这位同志,请你们一定要救出刘于事,我求你们了。” 第87章脱险 青阳县城内枪声骤起时,长子跟他一起同来的新四军曹排长才刚刚翻进城内。 青阳县城的城墙只有不到三米高,由形状不甚规则的青石砌成,坡度也较大,在没有人阻止的情形下,很容易就能翻越城墙。 “不好,好像是刘记杂货铺方向” 长子稍稍分辩了下枪声传来的方向,脸色立时大变,因为他曾来过县城一次,所以知道刘记杂货铺是地下党在青阳县的情报站,这次他趁夜翻墙进城,还想着找地下党的同志打听一下刘畅跟俞佳兮的消息,刘记杂货铺可千万不要出事。 情况紧急,长子也不及跟曹排长多说,拔枪就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两人顺着大街往前飞奔了大约五十米,前面一条胡同里忽然冲出来三个黑影。 “谁?”长子和曹排长不愧是老兵,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就矮身隐入了墙角。 对面三人反应却明显慢了半拍,其中一个因为刹不住脚,径直冲进大街中央,完全暴露在了月色下,借着朦胧的月色,长子发现那是个女人,新四军的曹排长更惊异地发现那身影竟有些眼熟,很像是在龙须沟据点出事的俞医生。 曹排长是新四军特务营的排长,特务营长期跟总部一起,所以曹排长见过很多新四军女兵,这些女兵当中漂亮的也是不少,有许多还是大城市来的大学女生,但是像俞佳兮这样漂亮得让人窒息的女生却是不多,所以曹排长印象很深。 当下曹排长不太确定地问了声:“你是……俞医生?” 对面的女人就是俞佳兮,俞佳兮的记忆力也是极好,一下就听出了曹排长的声音,当下惊喜不已道:“你是曹排长?” “自己人。”曹排长收起枪,跟长子从阴影中出来。 这时候对面另外两个身影也从隐蔽的墙角走了出来,长子却都不认识,正纳闷时,右侧骤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队日本兵便顺着右侧大街包抄了过来,同时俞佳兮她们刚才出来的那条胡同里也传来了呼喝声。 “新四军的泥腿子们听清楚了,你们已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还能饶你们一命,顽抗只能死路一条,石田太桑说了…”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宽檐礼帽的家伙顺着墙根萎萎缩缩往前走,一边向着这边大声高喊。 长子甩手就是一枪,可惜偏了一点,只打飞了那家伙的宽檐礼帽。 追过来的日本兵便纷纷卧倒,趴地上或者蹲墙根下跟长子、曹排长还有另外两个刚才保护俞佳兮过来的地下党对射起来,俞佳兮急步躲到曹排长身后,问道:“曹排长,你们排全都进城来了吗?” “没有,就我跟长子两个人。”曹排长一边开枪,一边回答。 俞佳兮便难掩眸子里的失望,她还以为曹排长带了部队过来。 这时候掩护俞佳兮过来的两个人当中的一个喊道:“曹排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小日本的大部队随时可以赶过来增援,你们赶紧护送俞医生出城,我们掩护” 曹排长、长子也觉得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当下搞着俞佳兮鄱墙出城。 当石田带着便衣队追到城墙下时,曹排长、长子还有俞佳兮早已出城。 便衣队长不知道石田的全盘计划,自告奋勇要带人翻过城墙继续去追,却让石田淡淡拒绝了:“算了,不用追了,跑了就跑了吧。” (分割线) 燕窠,游击队驻地。 梁大胆跟舒同文正在焦急地等待消息。 刘畅、俞佳兮已被小日本从龙须沟据点转移到青阳县城,这消息长子已经派人送回了燕窠,不过,青阳县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暂时却还没下文。 “算了,不能再等了。”梁大胆从凳子上虎地站起来,冲舒同文吼道,“再等下去就连黄花菜都凉了,老子这就带部队去青阳县城。” “老梁”舒同文道,“你就不能冷静点?现在带部队去打青阳县城,你有把握么?要是打成了僵持,池州小日本赶过来增援怎么办?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能打下青阳县城,真要把小日本逼急眼了,他们还不得先杀了刘畅同志跟俞医生?” “那你说怎么办?”梁大胆缩回脚蹲到凳子上,窝火道。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长子的消息回来,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话音刚落地,长子却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指挥部,梁大胆惊喜地站起来,疾声问道:“长子,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长子呼呼地喘着精气,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长子也是实在累坏了,他几乎是一口气从青阳县城跑回燕窠的,六七十里的山路,他就只走了四个钟头不到。 “哎呀,你倒是说话,真是急死个人。”梁大胆急得直挠头。 还是舒同文心细,给长子倒了杯凉水,一杯凉水喝下肚,长子这口气终于缓过来,喘息着说道:“队长,指导员,俞医生,俞医生她脱险了。” “啥,俞医生她脱险了?”梁大胆闻言愕然,这样也行? 舒同文却是大喜过望,急声问:“真的,俞医生现在哪里?” “她在后面。”长子刚说完就看到梁大胆眼睛瞪过来,似乎责怪他把俞医生一个人留后面,便赶紧解释,“总部特务排的曹排长在,出不了事,再说我这不是急着回来报信,这才紧着赶回了燕窠。” 梁大胆这才把吐到嘴边的训丨人话咽回去。 舒同文不放心,当即带着一个排亲自赶过去接应。 这次还算顺利,在半路上,舒同文顺利接到了俞佳兮。 看到了舒同文,俞佳兮也是唏嘘不已,俞佳兮依稀还记得舒同文刚到上海时的样,那时候的他因为在南苑目睹了太多同学的牺牲,竟得了失魂症,后来还是徐十九留下了他,又在一次激烈的巷战中恢复了神智,然后便留在了第十九大队。 一眨眼两年时间已经过去,当初那个稚嫩、青涩的大学生也已经成长为一名老练、坚韧的抗战老兵了,俞佳兮却没想到向舒同文问徐十九的消息,因为舒同文现在已经成了新四军的什么指导员,还道是当初离开南京之后他就脱离了**。 但是舒同文的下一句话却让俞佳兮欢喜得险些晕过去。 “佳兮姐,可算是把你救出来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大队长他交待了。”舒同文以手扶额,心下不无庆幸。 “大队长?”俞佳兮闻言先一愣,遂即反应过来,语气颤抖着问,“你是说,阿九?” “那还能有谁?”舒同文微笑道,“佳兮姐你不知道,当初你坠江之后,大队长他可伤心了,我听老高说,因老高保护不周,大队长差点把他给掐死,还有,前几天大队长他听说你还活着,而且就在云岭新四军总部,直恨不得马上赶去云岭。” “阿文,你说的是真的吗?阿九,他真的还活着?”俞佳兮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可不?”舒同文笑吟吟地说道,“佳兮你忘了,大队长可是九命猫,小日本想要取他性命,那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哦。” 从舒同文的嘴里得到肯定的答复,俞佳兮的眼泪便刷的流了下来,这是喜悦的泪水。 在云岭新四军总部这一年多时间,俞佳兮盼星星、盼月亮,总盼望着能够听到徐十九的消息,为此她特意托**组织给徐十九捎去一封信,希望徐十九在收到她的信后,能够给她回一封信,可她怎也没有想到,最终等来的却是徐十九已经牺牲的噩耗。 在当时,俞佳兮真是感到天都塌了,整个世界也变得再没有任何色彩。 但现在,俞佳兮心头阴霾尽去,眼里的整个世界也重新变得生动起来。 第88章重逢 徐十九看着冷二,问道:“老冷,你想清楚了?” 冷二不敢直视徐十九眼睛,低着头道:“司令,我过惯了逍遥日子,实在是过不惯军营里的生活,军营里规矩太严了,不准嫖娼,不准耍钱,还不准随便喝酒,每天还起早摸黑的出操训练,这日子过得真太苦,我受不了。” 第十九支队正式整编之后,军纪条令开始正规化,原皇协军龙口警备旅的官兵还有二龙山上下来的土匪就开始出问题,这些老兵痞子和土匪平时过续逍遥日子,又哪里忍受得了军营的清苦?所以隔三岔五就有人偷偷逃跑。 按国军条令,逃兵被抓回来一律枪毙。 徐十九对于这些偷偷逃跑的老兵痞还有土匪其实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抓回来之后,也只是当众鞭笞三十,而不是枪毙。 冷二会来找自己要求离开,徐十九其实早有预料。 就眼下局面,皖南抗日救国军已经成了气候,已经根本不需要再借重二龙山土匪的力量了,所以就真放冷二、疤二这两股土匪离开军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答应放他们离开,还能落个好印象,今后双方也可能再次合作。 不过,当土匪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等将来抗战胜利了,无论是国民党恢复河山,还是共产党在日占区另立政府,他们都不会放任土匪肆虐,所以,为了冷二他们的前途计,徐十九还是觉得应该劝劝他们。 当下徐十九又劝道:“老冷,你可要想清楚了,军营虽然清苦,却逼不死人,你只要熬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间,等适应了军营的生活,就不会再觉得苦了,你看我们原十九大队出来的老兵还有l团的兵,不个个自在得很?” 冷二低着头不吭声,他之所以要离开,军营生活清苦基实只是表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徐十九夺了他兵权,现在他虽然挂着副团长的头衔,可是手底下却没一个兵,底下的营长、连长、排长啥的根本就不屙他。 徐十九又接着劝道:“如果你们现在离开,再回二龙山当土匪,逍遥是逍遥,快活也快活,可以后日子怎么办?你们总不能当一辈子的土匪吧?抗战总会有结束的一天,等打跑了小日本,无论国军还是共军,只怕都容不下你们。 冷二便真有些犹豫起来,作为土匪,有机会接受招安成为官兵,那真是祖上烧高香才能得来的福份,要不然水浒传中的宋江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山大王不当,非要受招安?冷二其实也不想再回二龙山当土匪去,他只是希望能够要回属于自己的人马。 只不过,如果要以丧失官兵身份、重新成为土匪为代价才能要回自己的人马,冷二那就得掂量掂量,这么做究竟是否值得了。 见冷二还在那里犹豫,徐十九便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冷二下首的叶老咪,问道:“老咪,你的想法呢?” 叶老咪刷地站起身来,冲冷二道:“大哥,咱们留下来吧,司令说的对,回二龙山当土匪没啥出息,只有留下来,打小日本,才是真爷们,再则说了,在军营苦虽苦些,可咱们都是拎着脑袋讨生活的爷们,死都不怕,还能怕了这 让叶老咪这么一劝说,冷二便也下了决心,当下站起身道:“好,我们留下” “嗳,这就对了。”徐十九过来拍了拍冷二肩膀,说道,“其实我知道老冷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就是在怨我夺了你的兵权么?你也不想想,若部队还让你带,你能带好么?你现在自己都管不好,能带好兵?” 冷二便难得有些脸红,他得承认,徐十九说的是事实,现在把部队交给他来带,十有八九带出来的还是一群土匪,老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土匪带出来的那就是土匪,怎么也不可能带成了官兵。 “行了,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再跟手下弟兄们多讲讲。”徐十九道。 冷二跟叶老咪便臊眉耷脸地离开了徐十九办公室,两人才刚出门,便看到警卫连长黑瞎子就像一座移山的大山从走廊上冲过来,沉重的脚步踩得走廊地板直晃荡,冷二一个闪身避了开去,后在的叶老咪却躲闪不及被带翻在地。 “这个黑瞎子,得了急惊风还是咋的,没长眼么?” 叶老咪爬起来揉揉屁股,跟着冷二骂骂咧咧地走了。 徐十九刚刚坐回到椅子上,黑瞎子就一头冲了进来,然后看着徐十九,手指着外面,嘴里却反复念叼着同一句话:“大队长,大队长,大队长……” 徐十九皱了皱眉,问:“怎么了,黑子,咋咋呼呼的?” “外外外,外面。”黑瞎子手指着外面,喘息道,“快快快,快快去。” 说着,黑瞎子便冲来把徐十九从椅子上拉起来,又推着徐十九往外走。 徐十九被黑瞎子搞得满头雾水,只能被动地跟着往外面走,出了办公室,穿过走廊,再拐过一堵照壁,再前面就是前院了,司令部原本是龙口县县衙,院子里花草、假山、亭台楼榭啥的全都有,正对大门却是广场。 徐十九被黑瞎子推着走过来时,一大群人正从大门往里走。 走在最前面的是高慎行,然后是李子涵,再是舒同文,再是李牧,四人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徐十九。 高慎行、李子涵、舒同文还有李牧,都是从淞沪会战时就跟着徐十九的老兵,也是原十九大队仅剩的几个老兵了,便是黑瞎子,也是在淞沪大溃败途中才加入十九大队,追随徐十九的时间都不及这四个人。 徐十九就越发困惑,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不过直觉告诉徐十九,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这件事情还跟他有关系。 不过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看他们几个表情就知道了。 徐十九心里嘀咕着,继续被黑瞎子推着被动地往前走。 紧跟李牧身后的,是王一刀、廖耀华、犊子、老骆驼、九爷还有小癫子,一个个也都是喜气洋洋,小癫子更是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小癫子闪开之后,紧接着走进来的却是曹娇、顾雅琴还有于欢这三个女兵。 三个女兵也同样的喜气洋洋,却紧紧挨一块,似在遮接着什么。 “嗨,我说,你们搞什么鬼?都拿我消谴么?”徐十九佯怒道。 三个女兵冲徐十九微笑了笑,然后从中间向两边缓缓让了开来。 一个窈窕的倩影便从三个女兵的遮挡下显现出来,徐十九眼睛看过去,脸上的怒容顷刻之间凝固,整个人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一下僵在那里,徐十九痴痴地看着前方,浑然不知今夕何夕,眼神里却流露出万般柔情来。 佳兮,竟然是佳兮?竟然是我的佳兮 俞佳兮缓缓抬起头,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是一样的柔情。 “佳兮?”徐十九轻轻呼唤一声,向着俞佳兮张开双臂。 俞佳兮便再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飞奔着投入徐十九怀里,又张开双臂死死地搂紧徐十九的颈项,泪水,更如断了弦的珍珠,顺着俞佳兮俏脸流下来,多少日思夜念,多少黯然神伤,多少离情别绪,这一刻,全都化作青烟去。 阿九,我的爱人,我再不离开你了,再不。 第八十七章脱险 青阳县城内枪声骤起时,长子跟他一起同来的新四军曹排长才刚刚翻进城内。 青阳县城的城墙只有不到三米高,由形状不甚规则的青石砌成,坡度也较大,在没有人阻止的情形下,很容易就能翻越城墙。 “不好,好像是刘记杂货铺方向” 长子稍稍分辩了下枪声传来的方向,脸色立时大变,因为他曾来过县城一次,所以知道刘记杂货铺是地下党在青阳县的情报站,这次他趁夜翻墙进城,还想着找地下党的同志打听一下刘畅跟俞佳兮的消息,刘记杂货铺可千万不要出事。 情况紧急,长子也不及跟曹排长多说,拔枪就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两人顺着大街往前飞奔了大约五十米,前面一条胡同里忽然冲出来三个黑影。 “谁?”长子和曹排长不愧是老兵,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就矮身隐入了墙角。 对面三人反应却明显慢了半拍,其中一个因为刹不住脚,径直冲进大街中央,完全暴露在了月色下,借着朦胧的月色,长子发现那是个女人,新四军的曹排长更惊异地发现那身影竟有些眼熟,很像是在龙须沟据点出事的俞医生。 曹排长是新四军特务营的排长,特务营长期跟总部一起,所以曹排长见过很多新四军女兵,这些女兵当中漂亮的也是不少,有许多还是大城市来的大学女生,但是像俞佳兮这样漂亮得让人窒息的女生却是不多,所以曹排长印象很深。 当下曹排长不太确定地问了声:“你是……俞医生?” 对面的女人就是俞佳兮,俞佳兮的记忆力也是极好,一下就听出了曹排长的声音,当下惊喜不已道:“你是曹排长?” “自己人。”曹排长收起枪,跟长子从阴影中出来。 这时候对面另外两个身影也从隐蔽的墙角走了出来,长子却都不认识,正纳闷时,右侧骤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队日本兵便顺着右侧大街包抄了过来,同时俞佳兮她们刚才出来的那条胡同里也传来了呼喝声。 “新四军的泥腿子们听清楚了,你们已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还能饶你们一命,顽抗只能死路一条,石田太桑说了…”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宽檐礼帽的家伙顺着墙根萎萎缩缩往前走,一边向着这边大声高喊。 长子甩手就是一枪,可惜偏了一点,只打飞了那家伙的宽檐礼帽。 追过来的日本兵便纷纷卧倒,趴地上或者蹲墙根下跟长子、曹排长还有另外两个刚才保护俞佳兮过来的地下党对射起来,俞佳兮急步躲到曹排长身后,问道:“曹排长,你们排全都进城来了吗?” “没有,就我跟长子两个人。”曹排长一边开枪,一边回答。 俞佳兮便难掩眸子里的失望,她还以为曹排长带了部队过来。 这时候掩护俞佳兮过来的两个人当中的一个喊道:“曹排长,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小日本的大部队随时可以赶过来增援,你们赶紧护送俞医生出城,我们掩护” 曹排长、长子也觉得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当下搞着俞佳兮鄱墙出城。 当石田带着便衣队追到城墙下时,曹排长、长子还有俞佳兮早已出城。 便衣队长不知道石田的全盘计划,自告奋勇要带人翻过城墙继续去追,却让石田淡淡拒绝了:“算了,不用追了,跑了就跑了吧。” 燕窠,游击队驻地。 梁大胆跟舒同文正在焦急地等待消息。 刘畅、俞佳兮已被小日本从龙须沟据点转移到青阳县城,这消息长子已经派人送回了燕窠,不过,青阳县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暂时却还没下文。 “算了,不能再等了。”梁大胆从凳子上虎地站起来,冲舒同文吼道,“再等下去就连黄花菜都凉了,老子这就带部队去青阳县城。” “老梁”舒同文道,“你就不能冷静点?现在带部队去打青阳县城,你有把握么?要是打成了僵持,池州小日本赶过来增援怎么办?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能打下青阳县城,真要把小日本逼急眼了,他们还不得先杀了刘畅同志跟俞医生?” “那你说怎么办?”梁大胆缩回脚蹲到凳子上,窝火道。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长子的消息回来,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话音刚落地,长子却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指挥部,梁大胆惊喜地站起来,疾声问道:“长子,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长子呼呼地喘着精气,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长子也是实在累坏了,他几乎是一口气从青阳县城跑回燕窠的,六七十里的山路,他就只走了四个钟头不到。 “哎呀,你倒是说话,真是急死个人。”梁大胆急得直挠头。 还是舒同文心细,给长子倒了杯凉水,一杯凉水喝下肚,长子这口气终于缓过来,喘息着说道:“队长,指导员,俞医生,俞医生她脱险了。” “啥,俞医生她脱险了?”梁大胆闻言愕然,这样也行? 舒同文却是大喜过望,急声问:“真的,俞医生现在哪里?” “她在后面。”长子刚说完就看到梁大胆眼睛瞪过来,似乎责怪他把俞医生一个人留后面,便赶紧解释,“总部特务排的曹排长在,出不了事,再说我这不是急着回来报信,这才紧着赶回了燕窠。” 梁大胆这才把吐到嘴边的训丨人话咽回去。 舒同文不放心,当即带着一个排亲自赶过去接应。 这次还算顺利,在半路上,舒同文顺利接到了俞佳兮。 看到了舒同文,俞佳兮也是唏嘘不已,俞佳兮依稀还记得舒同文刚到上海时的样,那时候的他因为在南苑目睹了太多同学的牺牲,竟得了失魂症,后来还是徐十九留下了他,又在一次j烈的巷战中恢复了神智,然后便留在了第十九大队。 一眨眼两年时间已经过去,当初那个稚嫩、青涩的大学生也已经成长为一名老练、坚韧的抗战老兵了,俞佳兮却没想到向舒同文问徐十九的消息,因为舒同文现在已经成了新四军的什么指导员,还道是当初离开南京之后他就脱离了**。 但是舒同文的下一句话却让俞佳兮欢喜得险些晕过去。 “佳兮姐,可算是把你救出来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大队长他交待了。”舒同文以手扶额,心下不无庆幸。 “大队长?”俞佳兮闻言先一愣,遂即反应过来,语气颤抖着问,“你是说,阿九?” “那还能有谁?”舒同文微笑道,“佳兮姐你不知道,当初你坠江之后,大队长他可伤心了,我听老高说,因老高保护不周,大队长差点把他给掐死,还有,前几天大队长他听说你还活着,而且就在云岭新四军总部,直恨不得马上赶去云岭。” “阿文,你说的是真的吗?阿九,他真的还活着?”俞佳兮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可不?”舒同文笑吟吟地说道,“佳兮你忘了,大队长可是九命猫,小日本想要取他性命,那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哦。” 从舒同文的嘴里得到肯定的答复,俞佳兮的眼泪便刷的流了下来,这是喜悦的泪水。 在云岭新四军总部这一年多时间,俞佳兮盼星星、盼月亮,总盼望着能够听到徐十九的消息,为此她特意托共产党组织给徐十九捎去一封信,希望徐十九在收到她的信后,能够给她回一封信,可她怎也没有想到,最终等来的却是徐十九已经牺牲的噩耗。 在当时,俞佳兮真是感到天都塌了,整个世界也变得再没有任何色彩。 但现在,俞佳兮心头阴霾尽去,眼里的整个世界也重新变得生动起来。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创世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带上豌豆荚吧小红鸡神韵有意小乐鸡神兽导师 第八十六章计划 刘畅并没有撒谎,新四军在青阳县城的确设有一个情报站。 而且这还不是一个普通的情报站,这个情报站直接受新四军保卫部领导,而相邻数县的中共地下情报站则都要受青阳县情报站的直接领导,换句话说,青阳情报站就是新四军江南数县的情报总站,地位可说是非同小可。 借着夜幕的掩护,野口隆幸、石田悄然登上了一栋公寓顶层的阁楼。 透过阁楼微微敞开的一条缝,可以隐约看清楚街对面的一家杂货铺。 这是家再普通不过的杂货铺,杂货铺的老板甚至还跟野口隆幸认识,是一个脸微胖,笑起来很萎锁的中年人,见了野口隆幸更是满口太桑,如果不是刘畅所提供的情报,野口隆幸根本无法把他跟共产党的情报人员联系起来。 已经凌晨两点过,杂货铺里的灯光却还没熄灭。 野口隆幸目光泠浚地看着从窗户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对石田说道:“石田桑,你安排的人,不会出问题吧?还有整个过程,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野口桑你放心,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石田信誓旦旦。 野口隆幸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尽管他打心底瞧不起刘畅这叛徒,却也必须承认他所设计的计划极其高明,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计划将会顺利完成,青阳县宪兵队不仅可以一举摧毁新四军的情报站,更可以向新四军高层打入一枚楔子 当然,那个刘畅大约也可以借机俘获那女医生的芳心。 时间在枯燥的等待之中悄然流逝,石田不时抬起手腕看看时间。 时针堪堪指向三点,石田便扭头跟野口隆幸说道:“野口桑,好戏开场了 野口隆幸再低头看,借着昏暗的月色,可以看到十几个黑影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了杂货铺外,两人盯死大门,两人看死窗户,还有另外四人包抄后门,只片刻功夫,一切便已准备就绪,紧接着杂货铺的大门就给踹开,六七个黑影一下冲进去。 杂货铺里的灯光很快熄灭,显然,里面的人已经意识到了危险降临。 只不过,此时才意识到危险降临,显然已晚了,几声沉闷的枪声响过,一切便重归于寂静,又片刻,杂货铺里的灯重新亮起,然后一个黑影便从杂货铺里走出来,向着街对面的公寓匆匆而来,看到这,石田便也匆匆下了阁楼。 片刻后,石田重回到阁楼,笑着跟野口隆幸说:“六名特工全部击毙包括躲在安全房里的两名枪手,无一人漏网,此外,还缴获了大量机密文件,其中就包含新四军江南数县情报站的名单地址及联络暗号,野口桑,这次咱们逮着大鱼了” “哟西。”野口隆幸欣然点头,脸上却并没有多少高兴之色。 对于野口隆幸这样纯粹的军人来说,秘密战线的较量没有半点吸引力。 不过石田却兴奋得不行,当即离开阁楼,亲自去安排下一步行动去了。 “快,快点。” 前来“营救”刘畅跟俞佳兮的地下党特工老成,在前面连连催促。 刘畅便扭头关切地望着俞佳兮,问:“佳兮,要不还是我背你吧?” “不用,我能行。”俞佳兮却倔强地摇摇头,咬着牙继续往前疾走。 不过现在的俞佳兮的确有些不方便,关键是她身上的旗袍太碍事了。 走了不到几十米,就是一个十字路口,三人正准备穿过十字路口时,一束刺目的手电光忽然从一侧照射过来,走在中间的俞佳兮便无可避免地暴露在了灯光下,遂即一声日语大喝从一侧大街上传过来,估计是在问什么人。 “坏了,是小日本的巡逻队,赶紧走”老成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俞佳兮便由疾走改为飞奔,身上旗袍绷裂了也顾不上了,刘畅跟在俞佳兮身后,看着俞佳兮于飞奔中摇曳的细腰圆臀,还有绷裂开的旗袍下露出来的那双雪白修长的大腿,眼神便不自禁得变得火热起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刘畅不由暗恨老天爷不开眼,为什么不让俞佳兮崴下脚?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享受美人在怀了。 很快,六七个日本兵便从另一条街追过来,跟在三人后面连连开枪。 不时有子弹尖啸着从三人头顶飞过,看看时机差不多,刘畅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尿泡猪血洒在自己身上,然后啊呀惨叫一声倒地上。 俞佳兮从前面折返回来,蹲下来焦急地问:“刘于事,你怎么了?” 刘畅脸扭曲着,装出痛苦的表情,呻吟道:“我好像,中,中枪了。” “我给你瞧瞧。”俞佳兮可是军医,第一反应就是想看看刘畅的伤口。 刘畅哪敢真让俞佳兮看他的伤口?当下用力推开俞佳兮,厉声大吼道:“佳兮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快走。” 俞佳兮不防备,险些一屁股坐地上。 这时候前面探路的老成也折返回来,连声问刘畅怎么了。 刘畅又冲老成怒吼:“老成,你快带佳兮走,我掩护你们” 说完,刘畅便从腰间拔出从看守身上顺来的二十响盒子炮,对着后面追来的那队日本兵连连开枪,老成咬咬牙,冲俞佳兮吼道:“俞医生,我们快走 “可是,刘于事他……”俞佳兮看着刘畅,很有些不忍心。 “快走,佳兮快走,要不然我们一个也别想活着逃出去”刘畅回过头来怒吼两声,然后终于把埋在心底快一年的那句话给喊出来,“佳兮,我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包括为你去死,你听好了,能为你而死,我感到很快乐” 说完了,刘畅又转回身去,冲追上来的日本兵连连开火。 俞佳兮却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直到老成冲过来拉她,她才被动地跟着老成拐进了一条小弄堂里,小弄堂逐渐深入,身后的枪声也逐渐变得遥远,可俞佳兮耳畔却仿佛仍能听到刘畅的怒吼,佳兮,我爱你,能为你而死,我感到很快乐…… 小弄堂走到底是一堵照壁,前方再无去路,俞佳兮正感到着急时,一侧紧闭的一扇木门忽然吱哑一声打了开来,一点微弱的灯光从门内透出,然后一个年轻男子从里面出来,冲两人招手道:“老成同志,这边。” “走。”老成拉着俞佳兮便进了门。 进了门,一个穿着青布长衫、面容和善的中年人便迎上来,看到只有老成跟俞佳兮,中年人便脸色微变,问道:“老成同志,刘畅同志呢?” 老成便黯然叹息道:“刘畅同志在突围时受了重伤,为了掩护我们,他主动选择留下,这会儿怕是,已经……” “不,他还没牺牲,你们听,外面的枪声还没停,说明他还在抵抗,他还没牺牲。”俞佳兮急了,求中年人道,“这位同志,我求求你,你们快去救救刘于事吧,他虽然受伤,可只要及时手术,兴许还有救。” “知道了,我们会救的。”中年人点点头,又道,“老成同志,俞医生,待会打起来,这里的安全房很快就会暴露的,你们不能留这,必须马上转移。”说罢,中年人又回头把那个年轻人叫过来,急声吩咐道,“小李,你带他们去二号安全房。” 年轻人将头上的宽檐礼帽往下一拉,上前说道:“两位请跟我来。” 老成转身就走,俞佳兮在临走前却再次恳求中年人:“这位同志,请你们一定要救出刘于事,我求你们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创世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带上豌豆荚吧小红鸡神韵有意小乐鸡神兽导师 第八十五章条件 石田领着刘畅来到包厢门口,微笑肃手,然后以生硬的汉语说道:“刘桑,请。” 刘畅也不客气,昂着头就走进了包厢,包厢里已经摆好一桌酒席,野口隆幸早已经大马金刀坐在了主位上,看到刘畅走进来,野口隆幸冲刘畅微微点了点头,野口隆幸甚至都懒得起身见礼,对于背叛自己祖国的败类,他一向极为鄙视。 野口隆幸的傲慢刺痛了刘畅神经,当下拉开椅子一声不吭坐下来。 石田跟着走进来落座,翻译官也跟了进来,不过这里没他的位置。 野口隆幸鄙视归鄙视,却很快调整好心态,主动端起酒杯对着刘畅说道:“刘桑,合作愉快。” 跟石田只会说几句简单而又生硬的汉语不同,野口隆幸却说得一口流利汉语。 刘畅略有些惊异地看看野口隆幸,心里却始终记着野口隆幸刚才的轻蔑眼神,当下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冷然道:“野口先生,现在就说这话,未免太早了吧?” “八嘎牙鲁。”野口隆幸勃然大怒,“刘桑,你这是拿我们当猴耍吗?” 野口隆幸是军人,是武士,一向喜欢直来直去,还真没听出来刘畅话里有话。 包厢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日本兵,十几个日本兵便忽喇喇冲进来,十几把明晃晃的刺刀便对准了刘畅全身。 刘畅却夷然不惧,只是冷冷地看着野口隆幸。 还是石田通过翻译官转译,知道刘畅其实是想待价而沽,所以心里不怒反喜,因为刘畅有这样的想法,恰恰说明他在新四军是一个有份量的大官,而不是一个无名小卒,当下起身小声劝慰野口,野口这才悻悻然坐回去。 十几个日本兵也收起刺刀退出包厢。 石田重新落座,通过翻译官问刘畅:“刘桑,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刘畅放下筷子,说道:“我刘某人虽然不堪,却也不屑于出尔反尔,一句话,我可以跟你们合作,但我有个条件,如果你们不答应,那还是杀了我吧。 野口隆幸便又要发作,什么东西,都已经变节屈膝了,居然还敢提什么条件? 还是石田反应快,一个眼色制止了野口,又问刘畅道:“刘桑,说说你的条件。” “我的条件不难,对于你们来说不过只是举手之劳。”刘畅举起酒杯滋的喝于,然后将酒杯顿在桌面上,望着野口说道,“我想要个人,跟我一起被你们抓住的那个女人。” 听完翻译官转译,石田当即大笑起来,说道:“刘桑,这个条件真是太容易了,回头我就让人把她送到你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绝对不会有什么人来于涉你。” 石田其实很怀疑刘畅所说的,他始终认为俞佳兮绝对不会只是个医生,不过为了取信刘畅,他并不介意把俞佳兮绑到刘畅的床上,因为就算俞佳兮是新四军大官,如果她执意不投降,那也是毫无价值,与其杀掉,还不如满足刘畅的兽欲。 “不,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刘畅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得到的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你们必须配合我演一出好戏,帮我俘获她的心,作为回报,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们,其中就包括新四军藏在青阳县的情报站。” “情报站?”这下野口隆幸也不淡定了,问道,“青阳县真有新四军的情报站?” 刘畅淡淡地看了看野口隆幸,说道:“半年多前,我还是新四军保卫部的于事,青阳县城有没有新四军的情报站,我能不知道?你们也不想想,青阳宪兵队几次下乡扫荡,却都没逮住游击队主力,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 野口隆幸道:“难道游击队事先得到了消息?” 刘畅冷然道:“那是当然,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在青阳县城的一举一动,全都处在游击队的监视之下,你们这边才刚出县城,那边游击队就马上知道消息了,等你们过去,要能逮住游击队主力,那才叫有鬼了。” “哟西,快告诉我,情报站在哪里?” “等你们满足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会告诉你们。” 野口隆幸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快,说道:“刘桑,请告诉我,你想要皇军怎么样配合你演戏?” 一缕清冷的月光透过小窗照射进了囚室。 俞佳兮靠着潮湿的墙壁,仰头望着弯弯的明月,不知不觉回想起了与徐十九相识、相知然后相爱的点点滴滴,在大世界的初次见面,徐十九就给她留了一个花花公子的印象,此后徐十九因阑尾炎住院,才惹出俞佳兮的故意不打麻药。 想到当初自己一刀切下去,徐十九两眼圆睁的样,俞佳兮嘴角不禁绽起一丝笑意,此时回想起来,徐十九那仿佛要吃人的样,依稀就在眼前,可是再转念一想,自己跟徐十九已经是阴阳两隔,俞佳兮不免又心如刀绞。 俞佳兮正感黯然,耳畔仿佛听到一阵壳壳的声响。 一开始,俞佳兮听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没有注意。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声响非但没有消失,却反而变得越发的清晰,而且似乎还有着某种特定节奏,仿佛是有人拿什么东西在敲墙壁。 俞佳兮便警觉起来,悄然移到了对面墙根。 侧耳聆听片刻之后,一个声音从对面传来,好像在喊她名字。 稍一分辩,俞佳兮便听出那是刘畅的声音,当下不确定地问:“刘于事,是你?” “佳兮,是我。”墙那边很快就传来刘畅的回应,然后又接着问道,“你还好吧?” 俞佳兮便没有回应,好?都落小日本手里了,还能有什么好?只不过,俞佳兮内心却也没多少恐惧,人都要死,早晚而已,想到很快就能够去另外一个世界跟徐十九重聚,她内心甚至还隐隐的生出一些期待来。 “佳兮,你不用怕,我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刘畅的声音还在从墙对面传来,“刚才我看到了我们地下党的一位同志,他就在小日本的宪兵队做事,他已经给我递消息,今天晚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让我们做好准备。” 俞佳兮闻言愕然,她还真没想过,还有机会活着逃出去。 刘畅又说了几句,便叮嘱俞佳兮静坐休息,以蓄养体力。 时间在悄然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在俞佳兮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外面忽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俞佳兮顿时间惊醒过来,再抬头看时,只见一个黑影已经从两排牢房中间的通道闪了过来,借着月光,俞佳兮看清楚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那黑影先到了俞佳兮隔壁关刘畅的囚室前,紧接着便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再接着俞佳兮就看到刘畅已经从囚室出来,再然后,那黑影又打开了俞佳兮囚室的大铁锁,刘畅便冲进来,想把俞佳兮从地上搀起来。 俞佳兮轻轻挣脱了刘畅双手,被抓后她并未受什么折磨,当然不需要人搀扶。 更何况,除了徐十九以外,俞佳兮也很不习惯跟别的男子有这样的亲密接触。 刘畅眸子里便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阴郁之色,只不过牢房里光线暗,刘畅又侧对着俞佳兮,所以俞佳兮并没有发现,刘畅很快就调整好自己心态,扭头对俞佳兮说道:“佳兮你能走?能走的话待会可跟紧了,还有,千万别出声 “嗯。”俞佳兮冲刘畅点了点头,又轻嗯了一声。 俞佳兮跟刘畅走出囚室时,刚才那黑影却不见了,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来到外面的看守值班室时,俞佳兮才发现值守的两个伪军已经躺地上,两人胸口还有身下都是大滩的血迹,显然已经被杀了,消失的那个黑影再一次出现,刚才估计是到外面探路去了,俞佳兮才看清楚是一个脸上有道疤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跟刘畅也不说话,只用眼神简单的交流。 刘畅便回过头对着俞佳兮,低声宽慰道:“佳兮,你不用担心,地下党的同志已经扫清了障碍,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创世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带上豌豆荚吧小红鸡神韵有意小乐鸡神兽导师 第八十四章军火 李玉仙哼着欢快的不知名小调,将桌上的几份文件收起放进文件袋,然后拿起文件袋站起身,正要往外走,杨汉英却微微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李玉仙脚下没停,随意地问道:“杨科长,有什么事吗?” 皖南抗日救**情报处成立后,李玉仙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情报处长,杨汉英也成了情报处下属行动科的科长,从三战区过来的那二十多名别动队员,还有原龙口联络站的数名行动队员,现在都归杨汉英手底下管着。 杨汉英看看李玉仙,没有吭声。 李玉仙想要出门时,才发现杨汉英居然挡在了大门口,她走过来,也一点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当下李玉仙美目一凝,抬头看着杨汉英,沉声问道:“杨科长,你什么意思?” “李处长,我想提醒你一下,你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杨汉英其实已经忍了很长时间了,今天却终于忍不住了。 李玉仙的正式职务是皖南抗日救**情报处少校处长,可最近这段时间,李玉仙却更像是皖南抗日救**的后勤处长,她先是替徐十九出谋划策,发行了抗战债券,接着竟又动用军统的关系替徐十九从上海订购军火。 然而,真正让杨汉英无法忍受的,还是李玉仙借机往徐十九的办公室跑,看到李玉仙跟徐十九打得火热,看到李玉仙在徐十九面前言笑靥靥的样,杨汉英就感到胸口似有着一团烈火在燃烧,他真想掏枪把徐十九毙了。 李玉仙的俏脸立刻沉下来,火道:“杨科长,请注意你的身份” “李处长,正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必须提醒你。”杨汉英毫不退让。 李玉仙凛然,她突然意识到杨汉英除了是情报处行动科的科长,可能还有另外一个秘密身份,重庆方面并没有将杨汉英的这重身份公开,甚至连她也瞒着,但这并不意味着李玉仙就不知道,在军统,越级监督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所谓越级监督,就是指下级对于上级的监视。 譬如说李玉仙,她原本是军统局驻龙口联络站的站长,但重庆方面并不会放任她大权独揽,所以在她手下,会秘密安插一个监督员,监督李玉仙的一举一动,在秘密战线,这样的安排是很有必要的,在实战中也的确避免了很多无谓损失。 现在,杨汉英几乎已经表明,他就是那个秘密监督员。 “李处长,我再一次提醒你。”杨汉英盯着李玉仙眼睛,沉声道,“对于你来说,皖南抗日救**情报处处长的身份只是暂时的,你真正的身份始终是国民革命军军事委员会调查统局的一名特工,所以,你最好不要对任何人产生感情。” 军统有几大戒律,头一条就是不能对任何人动感情。 李玉仙恼羞成怒,冷然回应:“杨科长,我也再一次提醒你,你现在只是情报处下属行动科科长,作为处长,该怎么开展工作,该怎样去跟别人打交道,我想,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划脚,现在我命令你,让开” 李玉仙语气已经变得极其严厉,杨汉英只能够让开。 李玉仙拿着文件袋从杨汉英跟前走过,当两人交错而过时,李玉仙又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这一声轻哼令杨汉英如堕冰窟,心里便没来由地后悔起来,他原本只是想委婉地提醒一下,让李玉仙跟徐十九保持距离,却不想,局面竟演变成这样。 李玉仙踩着皮鞭镫镫镫远去,很快就只留下一个摇曳背影。 望着李玉仙摇曳生姿的背影,杨汉英眸子里逐渐流露出一抹阴狠之色。 徐十九却不在他的办公室里,李玉仙问明徐十九去处之后,便跨上边三轮直奔城外新兵营而来,在新兵营的大训练场上,李玉仙看到了徐十九,徐十九正跟李子涵、牛四根、鲁建帮、李双枪这几个团长站在一起。 皖南抗日救**团、3团以及4团的整训丨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展开,徐十九每天都会来新兵训练营转一转,尽管现在他已经官居“司令”,手下有一大票团长、营长,但他还是不习惯每天坐办公室,还是在热火朝天的训练场上,才会感到自在。 “司令。”当面对徐十九的时候,李玉仙立刻就变得笑靥如花。 最开始,李玉仙只是想“征服”徐十九,然后通过徐十九控制皖南抗日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玉仙却发现徐十九没有陷入他的温柔陷阱,而她自己却似乎迷失了,因为每当她看到徐十九时,心情总会莫名其妙变好。 “李处长?”徐十九回过头来,淡然道,“有事么?”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李玉仙白了徐十九一眼。 李子涵、牛四根、李双枪和鲁建帮几个团长便纷纷走开去,李玉仙倒追徐十九,这在皖南抗日救**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只不过徐十九却心里有人,对李玉仙不假词色,暂时两人还没什么进展,不过李子涵他们也不会留下来扰了人家好事。 徐十九便不自觉地蹙紧了眉头,老实说,他很不喜欢李玉仙的做派。 看到徐十九眉头皱起来,李玉仙撅撅嘴,赶紧将文件袋拿出来说道:“人家是向你道喜来了呢,军火已经有着落了,英国商人史蒂芬爵士已答应以国际市场价向我们皖南抗日救**提供一批军火,不久后就可以运抵沪上了。” “哦,是么,这么快?”徐十九闻言大喜。 截止民国二十八年夏天,小日本已经先后攻占南昌、杭州、广州,长江航道、杭洲湾水路以及广州湾航道已经全部被小日本切断,国民政府赖以维系的海上交通线已经被小日本切断,不得已,只能够紧急抢修滇缅公路。 不过,小日本要想彻底封锁海路,却也是不可能。 尽管此时欧洲的局势已经极紧张,英、法、美等西方列强的注意力已经转向欧洲,远东已经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但西方列强也不可能乖乖吐出到手的利益,所以恶心一下小日本的事情他们还是非常乐意做的,譬如往国统军偷运军火。 尽管日本海军加强了对中国沿海海域的巡逻力度,但是效果却微乎其微,因为在小日本跟西方列强正式宣战之前,日本海军不可能阻止美英军舰停泊上海港,也不可能阻止美英军舰溯长江停泊到汉口码头。 当然,这种程度的军火偷运,已经不足以影响中日战争的进程了。 但对于皖南抗日救**来说,英国商人偷运过来的军火,就足以⊥他们改头换面,两千枝毛瑟步枪,二十挺马克沁重机枪,五十挺捷克式轻机枪以及五十万发子弹,已经足可以武装起一个精锐的中央军主力团了。 当然了,徐十九通过军统向洋商订购的军火并不止这些,其中还有高慎行专门审请的十枝狙击步枪,这十枝狙击步枪是高慎行用来武装第5大队的。 不过当徐十九接过李玉仙递过来的电报一看,却傻眼了。 “李处长,你没弄错吧?”看着电报上的数字,徐十九有些不敢相信,上面写着的是毛瑟步枪四百枝,马克沁重机枪八挺,捷克式轻机枪二十挺,子弹二十万发,这比徐十九预期中缩水了不少,也就武装起一个营。 李玉仙摊了摊手,苦笑着说道:“司令,军火涨价了。” “这些个洋鬼子,就没一个好东西。”徐十九也只能摇头苦笑,也就现在小日本表现出了想要独吞中国的样,所以美、英、法等西方列强才勉强施以援手,但凡小日本能匀点好处给他们,这些洋鬼子不来趁火打劫,中国人就该烧高香了。 李玉仙道:“那,司令,这批军火是继续交易还是算了?” “继续交易吧。”徐十九叹了口气,很有些无奈,谁让中国没有自己的国防工业,什么都需要从国外进口呢,没有自己的国防工业,那就只能忍受西方列强的盘剥,还是共产党的领导人毛泽东说的对,落后就要挨打啊。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创世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带上豌豆荚吧小红鸡神韵有意小乐鸡神兽导师 第89章营救 日军占领青阳县城之后,便有侨民尾随而至在城内开设起了日式料理店,专门为驻扎在青阳县城的日军官兵提供饮食服务。 桥本炭火烤肉店就是这们的一家日式料理店。 当然,如果你出得起价钱的话,料理店的老板娘同样可以提供特殊服务。 小日本虽然凶残,却也一样是人,也一样会有思乡之情,当他们 想念家乡,想念亲人的时候,便会来到这家日式料理店喝几杯清酒,吃点炭火烤肉,或者把料理店的老板娘叫过来小唱一曲,顺便手上揩揩油。 野口隆幸专门在桥本料理设宴款待刘畅。 不过刘畅喝着日本清酒却委实觉得无味,倒是料理店的老板娘长得不错,跪在矮桌边替他斟酒时,那撅起来的大屁股尤其让他眼热,那老板娘也是极风骚,不时冲刘畅抛媚眼,刘畅也就不再客气,把手伸进老板娘和服,上下其手起来0 让刘畅颇感到意外的是,老板娘和服底下竟什么都没穿0 看到刘畅径直从和服底下把手伸进了料理店老板娘胯问,野口隆幸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作为一名骄傲的武士,野口隆幸从心理上难以接受本国女人被他国男人轻bo,既便这个女人死了丈夫,是个寡妇,也一样难以接受。 不过,理智却告诉野口隆幸,牺牲一个女人的肉体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何况,这其实根本算不上牺牲,这女人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而已。 酒过三巡,野口隆幸跟打横作陪的石田使个眼色,石田便用日语说道:“刘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女人已经安全抵达龙口县城了。” 听完站在旁边的翻译官的转译,刘畅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俞佳兮到了龙口县城,就必然会跟徐十九见面,两人见了面,他就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两人将会干什么,一想到两人这会很可能在抵死缠绵,俞佳兮很可能就躺在徐十九胯下婉转承欢,刘畅就感到胸口仿佛要炸开来。 不过刘畅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故意放走俞佳兮,让她跟徐十九重逢,其实在刘畅计划之中。 因为刘畅很清楚,俞佳兮对徐十九用情至深,在没有亲眼看到、或者亲耳听到徐十九的确切死讯之前,她是绝不会死心的,所以,既便陪着她到了九战区,徐十九并未战死,已经脱离国军进入皖南的消息也是绝对封锁不住的。 既然俞佳兮跟徐十九的重逢是怎么也阻止不了的,那还不如索性成全他们,顺便在中间演一出舍命救人的好戏,加深自己在俞佳兮心目当中的印象,这样,当有一天徐十九真的死在俞佳兮面前时,他刘畅才有机会真正博得美人芳心。 当下刘畅说:“那我就先恭喜你们了,你们很快就能剪除心腹大患了。” 野口隆幸道:“刘桑,你就这么确信,徐十九他一定会来青阳县城救你?” 刘畅索性将料理店老板娘丰腴的身子整个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边上下其手,一边令其用嘴呷了清酒,又嘴对嘴喂进自己嘴里,一杯清酒下了肚才说道:“野口桑,如果你跟这个徐十九接触过,你也一样会确信不疑的。” 野口隆幸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我不太明白。” 刘畅笑了笑,接着说:“我这么说吧,这个徐十九不是个普通人,他手下有个名叫高慎行的兵,更不是普通人,我先说一件事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南京保卫战结束后,在幕府山,他一个人就击毙了你们两百多个官兵!” “纳尼?”石田听完翻译官转译,满脸的不可思议。 如果换了别人在说,石田没准一杯酒直接就泼过去了,仅仅一个人就毙杀了两百多名皇军士兵?这又怎么可能?难道说这个人是神?或者说,追杀他的皇军士兵只是一群猪?野口隆幸听了之后,脸色却顷刻问沉了下来。石田没参加过南京保卫战,所以才会觉得匪夷所思,可野口隆幸却是亲身参加过南京保卫战的,他不仅知道两个中国兵在幕府山毙杀两个中队,甚至还知道日军司令部最后出动了特战队,可是最终,却仍未能干掉那两个中国兵。 而且,野口隆幸很确信,他跟这两个中国兵交过手! 那是在南京城西的豆腐坊,他所在的竹下联队最先突破城垣工事突入南京城区,跟中国军队展开了惨烈的巷战,可最终却遭到国军一支部队的凶猛反击,突入南京城区的半个步兵大队几乎被全歼,联队长竹下义晴也险些玉碎殉国。 在撤离之前,野口隆幸曾试图凭借自己的枪法,坚守住最后的城垣工事,为后续大部队的前进保住通道,可最终,却遭遇了对方一个极其厉害的狙击手,野口隆幸至今都能清楚回忆起当初双方交手的瞬间。 当时,他反应只要慢上哪怕0。ol秒,对方的子弹就该打爆他的头,而不仅仅只是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疤这么简单,想到这里,野口隆幸便本能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颊,这道疤痕至今还留在他的脸颊上。 “是他们?!”野口隆幸眸子里霎时流露出异样的精芒 “怎么,野口桑认识他们?”刘畅略略有些讶异地问道 “不认识。”野口隆幸摇了摇头,接着又道,“不过我跟他们交过手。” “那就好。”刘畅道,“既然野口桑跟他们交过手,就应该知道他们不简单。” “岂止是不简单?”野口隆幸凛然道,“尤其是你说的这个国军老兵,更是一个极其可怕的狙击手,如果让我跟他单条,我未必就能稳操胜券。” “纳尼?”这下石田也有些吃惊了,野口隆幸有多厉害,石田是很清楚的。 要知道,野口隆幸在陆军士官学校读书时,连续三年都是射击考核第一名,因为射击成绩出类拔粹,他甚至额外获赠了一块银质怀表,这可是陆士从未曾有过的殊荣,现在野口隆幸却亲口说,他面对一个中国老兵,竟未必能稳操胜券 “哈依。”面对石田的质疑,野口隆幸重重鞠首,道,“这是事实。” 刘畅哂然笑笑,又接着说道:“野口桑,石田桑,我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艺高人胆大,像徐十九、高慎行这样枪法出众又极善白刃格斗的精英老兵,他们如果想要救个人,会选择兴师动众,还是会选择小部队搞偷袭?” “如果是我,必然是选择小部队偷袭。”野口隆幸道。 “这就对了。”刘畅冷然一笑,说道,“我刘畅在徐十九眼里什么都不是,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要救我刘畅,徐十九未必就肯冒险,可俞佳兮却是徐十九最心爱的女人,如果是俞佳兮恳求他前来救我,徐十九就一定会来的。” “可如果那个俞佳兮不恳求徐十九呢?”石田道。 “石田桑,如果你了解俞佳兮的为人,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刘畅道,“俞佳兮是个极其善良的女人,这一次我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掩护她脱困,她知道了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恳求徐十九出手相救,否则,她内心那道坎就过不去。” “哟西。”听完翻译转译,石田欣然点头道,“徐十九只要敢来,就必死无疑。” 野口隆幸却提醒石田道:“石田,再说一遍,我们的目标不仅仅只是徐十九以及皖南抗日救国军,还有青阳县新四军游击队,甚至是……泾县的新四军主力!所以,这次行动狙杀徐十九并非首要任务,让刘桑脱困才是最重要的。” “哈依。”石田鞠首道,“如果两个目标冲突,当然是以刘桑脱困为首选,可在两个目标并不冲突的前提之下,我认为击毙徐十九还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徐十九一死,皖南抗日救国军立刻就会土崩瓦解,皇军在皖南地区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第90章将来 时间已经进入民国28年夏季,皖南地区的冬小麦已经收割,一大摞一大摞的麦草在田边地头堆得到处都是。 黑瞎子挎着两把盒子炮,正在田梗上来回踱步。 时不时的,黑瞎子就扭头看看不远处的麦草垛。 那是一垛超大型麦草垛,足有几问房屋那么大。 斜阳西下,徐十九、俞佳兮正依偎着躺在麦秸垛上。 俞佳兮先跟徐十九讲了她被海豹子救起之后,在云岭新四军总部野战医院工作的一些经历,徐十九也跟俞佳兮讲了南京突围之后的经历,听说二瓜已经牺牲在了丰县,俞佳兮便扼腕叹息不已,直到现在,红杏依然还在云岭等着二瓜呢0 听到徐十九小朱庄、牛屎墩以及万家岭好几次遇险,俞佳兮更心疼到不行。 “阿九,真没想到,我们分开之后你竟然受了这么多委屈。”俞佳兮伸出手,轻抚着徐十九已经长出了青青胡子茬的脸庞,心疼地说道,“那些人怎么这么坏?万家岭大捷明明是你们 58师出力最多,可功劳怎么全成了51师的?” “还说那些干吗?”徐十九笑了笑,又道,“就像老高说的,我还真得感谢他们这样对待我们呢,我们要还留在第58师,现在还不知道会有多憋屈呢,你可能不知道,南昌会战国军又打输了,第74军也再次被打残了。” 徐十九是真看明白了,国军并不是不能打,更不是不敢打。 事实上,国军还是打得起硬仗的,既便是在连续经历了几次大败之后的现在,国军也还仍有一大批精锐部队能够打得起硬仗,譬如说薛岳的第l兵团。 但国军就是打不赢日军,面对日军,国军就只能一败再败,一溃再溃! 原因并非出在国军身上,而是出在国军高层身上,更确切点说,国军屡战屡败的根本原因其实就出在蒋委员长身上,南昌会战原本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可由于蒋委员长的再一次头脑发热,直接导致第74军等一大批精锐部队被打残。 这样的结果其实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如果蒋委员长能够采纳薛岳的建议,果断放弃光复南昌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这样的损失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如果第74军等几支拳头部队能够比较完整地保存下实力,南昌非但不会成为日军的战绩,反而会成为日军的累赘,届时,冈村宁次需要考虑的就是,究竟应该在南昌留下几个主力师团,才能够顶住国军无休无止的反扑。 然而,历史没有假如,由于蒋委员长的头脑再一次的发热,南昌会战也再一次的以国军的惨败而告终,冈村宁次和日军基本上实现了战前制定的目标,日军基本上扫除了国军对长江航道的威胁,而冈村宁次也终于在南昌把薛岳狠狠踩在脚下,打了个翻身仗。 当然,必须要说一句的是,南昌会战其实不是薛岳指挥的,由于蒋委员长跟薛岳意见不合,后期薛岳这个第九战区副总司令长官其实被解除了指挥权,整个会战其实是第l9集团军总司令兼前敌总指挥罗卓英在指挥。 自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开始,国军就一直在犯错。 所以,对于当初自己被国军扫地出门,徐十九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惋惜之情。 有什么好惋惜的呢?继续留在国军序列除了承受一次又一次的惨败,还能有什么?而脱离了国军,就再也不必忍受那无尽的败仗,到了龙口之后不仅打了几次胜仗,最后甚至还光复了县城,心中的那股憋屈早已荡然无存。 “可是阿九,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俞佳兮内心却 还是有些担心。 继续留在国军阵营,虽然憋屈,虽然要承受一次又一次的败仗,也许还要承受战友一个接一个离去的痛苦,可好歹有个名份在那,可现在又算是怎么回事?等将来抗战胜利了国民政府有可能容得下皖南抗日救国军? 像李子涵、鲁建帮甚至是高慎行他们,将来大不了再加入国军,可阿九呢? 阿九身上有着抹不去的十九路军烙印,届时国军的高层人物又会怎么对他? 徐十九便也沉默了,俞佳兮担心的这个问题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去想。 事实上,徐十九想到的要更多,更深,俞佳兮只是纯粹担心徐十九的安危,而徐十九却想到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将来的出路。 国民政府和国军高层对待他徐十九的态度已经是很明确了,第三战区派来了李子涵还有他的龙口独立团,而军委会更授意军统给他安插了一个情报处,这摆明了是要架空他、监视他,而共产党方面也同样不消停,也在或明或暗发力扩大影响。 徐十九夹在中问是左右为难,对于将来,他真的感到悲观。 如果是以前,徐十九绝不认为共产党会对国民党构成威胁,可现在,尤其是在见识过了殷尚文在言家镇的卓有成效的组织工作之后,就不这么认为了,在将来,共产党不但会给国民党构成威胁,而且极可能最终打败国民党! 都说民心所向,大势所趋,言家镇的变化就足以说明一切! 徐十九相信蒋委员长也定然看得到这点,所以他就更担心。 徐十九担心蒋委员长会在局面彻底失控之前对共产党下手,这样的话,受益的就只能是小日本,但有些事情并不以徐十九的意志为转移,在皖南地区,确切点说,在龙口县,国民党跟共产党之间的矛盾正变得越来越不可调和。 只是因为有徐十九存在,双方才没有立刻翻脸动手。 但对于这样的局面能够维持多久,徐十九表示悲观。 所以现在,徐十九甚至希望小日本能够反攻龙口县,有了外力的介入,国共双方才有可能暂时握手言和,一致对外 看到徐十九陷入了沉默,俞佳兮便伸出小手紧紧握住了徐十九粗糙的大手,然后仰头望着徐十九长满青色胡子茬的下巴,柔声问:“要不,我找找我爸爸?” 俞佳兮父亲俞鸿钧,在淞沪会战爆发之初是上海市的市长,现在担任中央信托局常务董事,在国民政府内部虽然算不上显赫人物,但多少还是有些门路的,如果能够求得俞鸿钧出面,而且徐十九也愿意配合的话,事情未必就没有转机o 徐十九本想拒绝,可是看到俞佳兮满是希冀的目光,吐到嘴边的话便改了口,微笑着说道:“好的,要是等到抗战结束了,我还活着,我们就去找你爸爸,请他出面给我谋一份前程,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他女婿嘛。” 听着徐十九的话,俞佳兮心里既感欢喜,又感伤心。 徐十九有多骄傲,俞佳兮比谁都要清楚,如果他是个肯攀附权贵的人,当初就不会那么决绝地离开唐大小姐,唐家可是沪上名流啊,可是当初徐十九离开唐瑛时,却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然而现在,他却 肯为了自己而委曲求全。 这让俞佳兮如何不欢喜,又如何不心生伤感? “阿九,答应我,一定要活着。”俞佳兮把头埋进徐十九怀里,伸出一枚手指在戳进徐十九衬衣缝,轻轻捻着徐十九胸口,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着,有我在等你,我还没给你生儿能女呢,当初你可答应过我,我还没当妈妈呢。” “我答应你,不打跑小日本,我绝不死。”徐十九轻吻着俞佳兮额头,说。 “打跑了小日本你也不许死,我要你一直活到一百岁。”俞佳兮伸出一枚纤纤玉指,轻轻捂住徐十九嘴,说,“我要你活到一百岁,到了一百岁还要像现在这样抱着我,陪着我一起看落日,说我爱听的话。” 第91章叫我司令 两天后,一个意外的消息传到龙口,刘畅并没有死! 消息先是从共产党那边反馈过来的,俞佳兮脱困后,游击队方面很快就知道青阳县城内的情报站已经让小日本给破坏,梁大胆便重新派了侦察员潜入县城打探消息,然后就看到了被绑在东门城头示众的刘畅。 小日本还放出话来,要在三天后枪毙刘畅。 梁大胆迅速将这情况上报云岭新四军总部,新四军总部很快就传来指示,要求青阳县游击队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刘畅,考虑到青阳县游击队缺乏攻坚的重火力,舒同文便带着梁大胆来到龙口,请求皖南抗日救国军配合游击队攻打青龙县城。 其实,梁大胆原本只是想向皖南抗日救国军借两门炮。 但舒同文认为青阳县城距离池州太近,一旦战事不顺,驻扎池州的日军大部队很快就能赶来增援,所以单凭青阳游击队想拿下青阳县城,无疑是极其冒险的,但如果有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全力配合,局面立刻就不同了。 舒同文费了不少口舌,终于把梁大胆说服了。 徐十九当即召集皖南抗日救国军高级军官,举行会议。 “我反对出兵,青阳县城有日军重兵把守,强攻胜算不大。”听完情况介绍,李子涵便直截了当地反对道,“何况就为了救一个人,却要拿成百上千的官兵的命去冒险,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也是无比愚蠢的,我坚决反对。“ 高慎行便冲徐十九撇撇嘴,看来今天这次会议注定要演变成一场口水战。 果然,列席会议的舒同文马上反驳:“子涵,你忘了我们十九大队的信条了?我们十九大队的信条就是永不抛弃,绝不放弃,在战场上,只要有一个弟兄掉队,所有弟兄就会毫不犹豫杀回去,这次救刘畅,就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李子涵皱了皱眉,道:“如果这个刘畅是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兵,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兵,那也没什么说的,就是拼光整个皖南抗日救国军,这人也必须救,可他毕竟不是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士兵,所以,只能跟贵军说声抱歉了。” “平!”李子涵话音方落,梁大胆便拍案而起,黑着脸道,“爱救不救,搞得来没有你们皖南抗日救国军,我们就打不下青阳县城,救不了人似的,哼!”说完,梁大胆就把舒同文从凳子上拉起来,沉声说道,“阿文我们走,走!” 舒同文还想再劝几句,却被梁大胆不由分说拉着走了。 出了门之后,依稀还能听到梁大胆在那里埋怨舒同文:“来之前我怎么说来着,国民党反动派就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靠不住,阿文你非不信,非要走这一遭,非要把脸凑上去给这帮白眼狼扇,这下好了,自讨没趣了吧? 依稀也能听到舒同文在那里解释:“我们大队长不是还没发话么?” “得了,得了,什么你们大队长,如今他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梁大胆立刻不耐烦地打断了舒同文,说道,“他要真愿意出兵,轮得到手底下一个小团长放肆?要换了在我们游击队,哪个土崽子敢这样冲我呲牙,我非骟了他。” “老梁,你误会了,我们大队长不是那样的人。” “行了,你别说了,越说我越来气,这次救了他未婚妻只是凑巧,就不提了,上次他们打龙口县城,要不是我们在拼死打阻击,他们能够顺利拿下龙口县城?做他们的清秋大梦去吧,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就翻脸不认人了,哼。” 两人逐渐走远了,说话声音也终于听不到了。 军事会议经梁大胆这么一搅扰,气氛便有些异样。 几个团长都看着徐十九,不知道徐十九会做何反应。 李子涵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火了,当下起身向徐十九致歉道:“大队长,刚才我的话可能是有些刻bo了,但意思就是这意思……” 徐十九冷冽的眼神扫过来,李子涵后半截话便硬生生憋回了肚里。 徐十九冷冷地盯着李子涵足有十秒钟,然后才冷然说道:“李子涵,刚才当着友军的面我姑且给你留点面子,但现在,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徐十九,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兼第十九支队支队长,该不该出兵,该不该打青阳,还轮不到你来做决定!” 李子涵脸色大变,解释道:“大队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绝没有……” “叫我司令!”徐十九再次打断李子涵,又冷冷扫了坐在长条桌对面的李玉仙一眼,接着说道,“有些事,我不说并不意味着我不知道,更不意味着我就会默许你们胡闹下去,我最后提醒你们一遍,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忍受极限。” 最近这段时间,李玉仙跟李子涵的确有些过于活跃了。 李子涵隔三岔五就会召集l团、4团的军官聚会,在聚会上,李子涵也会尽可能地向这些基层军官宣讲三民主义,灌输效忠蒋委员长的思想,其意图是不言而喻的,就是想把这两个团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李玉仙的动作稍隐蔽,却也同样瞒不过徐十九。 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军统便已经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发展了几十名成员,最让徐十九生气的是,李玉仙竟然还试图将不谙世事的小癫子也吸收进入军统,徐十九察觉后,当即让高慎行把小癫子给带上了二龙山。 看到徐十九发火,李子涵顿时凛然噤声。 李子涵此时才猛然意识到,徐十九可是令小日本吃尽苦头的九命猫,而不是一个只知道沉默和稀泥的老好人,徐十九以前没有发作,不是因为他就真的好欺负,而是因为他顾念昔日的袍泽之谊,而他,李子涵,却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 徐十九从李玉仙、李子涵身上收回目光,接着说道:“现在我宣布,各团即刻集结,弹药下发到单兵,下午两点开拔!” “是!”几个团长纷纷起身,挺身立正。 李玉仙也跟着起身,却坚持己见道:“司令,请你慎重考虑。” “不用考虑了。”徐十九冷冷地掠了李玉仙一眼,说,“先不说上次我们打龙口县城,青阳县游击队曾经帮我们打过援,就没有这一层,青阳县游击队那也是我们的友军,也是中国的国防力量,现在友军有难,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 “好吧,你是司令,你的决定我无权反对。”李玉仙耸了耸香肩,俏脸上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说,“不过我有一点我认为有必要提醒司令,小日本公开扬言枪毙刘畅,也许只是个圈套,目的就是把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引到青阳县,再调集重兵围而歼之。” 徐十九眼神冷下来,盯着李玉仙问道:“李处长,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你刚才不都说了,人终归是要救的。”李玉仙娇怨着瞪了徐十九一眼,说,“不过在出兵之前,我认为有必要由我们军统的人对青阳县城的敌情搞一次侦察,先摸清楚小日本的确切意图,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好不好?” 几个团长便纷纷拿眼睛看徐十九,李玉仙这个建议还是有道理的。 徐十九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当下说道:“好吧,那你们可得抓紧。” “是!”李玉仙便猛地挺起鼓腾腾的酥胸,娇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第92章第5大队一万层 龙口县城通往盘石寨的公路上,一辆边三轮正风驰电擎般往前疾驰。 高慎行将边三轮开得风车斗转,坐在他身后的黑瞎子直喊老高慢些。 坐在边斗里的徐十九却没感觉,只望着公路两侧的苍茫群山不吭声。 十九支队所属各团已经在集结,武器弹药、口粮也已经下发到单兵,李玉仙的情报处也已经展开了对青阳县城的渗透侦察,龙口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青阳县城的小日本必定会有所察觉。 说到底,小日本也不是瞎子、聋子,他们在青阳游击队跟皖南抗日救国军这边不可能没有潜伏耳目。 小日本肯定会知道这边动静,但如果小日本真的以为皖南抗日救国军会大张旗鼓去攻打青阳县城,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刘畅,徐十九是必须要救的,先不说舒同文这层关系,单就是刘畅救了俞佳兮,徐十九都必须救,但是从一开始徐十九就没想过要强攻青阳县城,在现阶段,无论新四军、国军还是皖南抗日救国军,跟小日本相比始终是敌强我弱。 青阳县城的日军兵力并不多,但是池州 却驻扎着重兵! 青阳县城跟龙口县城不一样,龙口离池州远,青阳离池州却很 近。 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挡住池州方向的来援日军,强攻青阳县城那就注定要失败,这种注定要失败的仗,以前在第58师时,徐十九打过很多,可是现在,他却不想再重复以前的错误了,明知道是错误,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 所以拿下青阳县城是绝无可能的,救人还得另想办法。 徐十九转过头来,望着高慎行问:“老高,第5大队集训时间毕竟还是短了些,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把握不敢说,但六分还是有的。”高慎行却显得自信满满。 如果要全歼青阳日军,拿下青阳县城,高慎行是一分把握都没有,但如果仅仅只是闯入青阳县城救一个人,高慎行还真敢夸这口,说到底,青阳县的小日本也绝不可能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还会有第5大队这样一支特战队! (分割线)二龙山,黑龙嘴下。言老四一阵狂奔,所过之处,草木树枝都被他身上的衣袂带得东倒西歪。 转眼间,言老四便已经到了崖下,只见他伸手往崖上横出的一颗老树身上轻轻一带,整个身体便已腾空而起,往上升了足有四尺多高,眼看着升势已竭就要下落时,言老四却不可思议地弓腰、再收腹,又硬生生往上拔高两尺。 “好!” “漂亮!” “老四好样的!” 站在崖下的李牧、犊子、二愣、王一刀还有小癫子便纷纷大声叫好。 高慎行的第5大队终于正式组建,这只是日常训练中的普通一幕而已。 本着宁缺勿滥的原则,第5大队的首批成员加上高慎行也只有七个人,就组建一个小队都还不够数,但这七个人都各有所长。 高慎行的特长就不必多说了,枪法那是一顶一的。 李牧在高慎行的严格要求下,其枪法也大有青出于蓝而青于蓝的架势。 言老四的特长是跳跃、攀爬,由于家境清贫,言老四从小便跟着父亲在山中打猎,为了追逐一只猎物,六七米宽的深涧,言老四都能一跃而过,壁立如削的悬崖,言老四徒手攀爬起来就如同在平地上行走。 犊子的特长是力大无穷,要论块头,没人及得上黑瞎子,可单比拼力量,黑瞎子也要输犊子半分,有次别人非撺掇着两人比拼,结果犊子扛着四百斤的石磨一口气走了五里,黑瞎子却只坚持了四里不到,还险些闪了腰。 此外,犊子还能操纵各种火炮,懂得大拇指测距,还能肩扛迫击炮实施平瞄直射。 至于王一刀,却是刀法大行家,徐十九的白刃拼刺就已经够厉害了,在一二八上海抗战中的炮台山一战,徐十九左右手各持短柄刺刀,至少抹了十几个日本兵,可王一刀比徐十九还厉害,王一刀耍起大片刀来,不出两个回合,必见生死。 第5大队的最后两名成员是二愣跟小癫子,这却是个组合。 二愣臂力过人,他可以将六七斤重的石头扔出七八十米远,甚至可以将小癫子抛上四五米高的断崖,而小癫子的特长是身体轻盈、反应敏捷,遇到连言老四都无法攀援的悬崖,借助二愣跟小癫子这对组合,第5大队就能够轻松翻越。 当然了,作为特战队,他们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言老四在悬崖上兔起鹘落,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已经攀上了黑龙嘴,然后一条长索垂下来,李牧、犊子、王一刀、二愣、小癫子等人便顺着绳索纷纷攀援而上,片刻后,六人便已经全部上了悬崖,接着又是下崖。 下了悬崖之后又是二十公里武装越野。 等队员们一路跑回盘石寨时,一个个已经累得跟狗似的 洗过澡、吃过晚饭,按照惯例又是练习特战手语的晚课,可由于高慎行外出,就临时改成了文化课,高慎行秉承了徐十九的作风,对部队的文化学习非常重视,尤其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言老四、小癫子更是重点关注的对象。 文化课自学到一半,高慎行就回来了。 让第5大队的队员们感到意外的是,徐十九竟然也来了 徐十九的到来让特战队员们感到意外之余,心下也不无雀跃,因为徐十九的到来极可能意味着他们将会出任务,高慎行对特战队采取的极限疲劳训练法,何谓极限疲劳训练法?就是平时练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出任务反而变成了一种放松。 所以,当高慎行宣布完命令后,六名特战队员顿时欢呼起来。 (分割线) 野口隆幸趁着夜色走上了城头,守在城头上的两名日本兵赶紧抬枪致敬。 野口隆幸举起右手回了记军礼,然后扭头看向了被绑在城头上的高慎行,为了尽可能地把戏演得更逼真,刘畅主动要求特高课的人把他毒打了一顿,打得疲开肉绽,身上的衬衣也几乎被血迹浸透。 “刘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人在准备营救你了。” 刘畅冷冷地看了野口隆幸一眼,没有吭声,心里却想,这他娘的算什么好消息? 虽然已经背叛了自己的祖国,还出卖了自己的同志,可是刘畅内心的良知却并未完全泯灭,一方面他希望能够早日回去,回到俞佳兮的身边去,可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回去,因为一旦回去了,也就意味着他必须出卖更多的同志。 刘畅也想过回去之后敷衍小日本,不给他们送情报,但是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因为刘畅已经出卖过了一次同志,小日本已经掌握了他的把柄,如果他不配合,小日本只需稍稍向新四军透露出一点点风声,保卫部的同志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给抓起来,然后毫不留情地处决,对于叛徒,保卫部的同志一向不会手软o 野口隆幸并没有因为刘畅不搭理自己而生气,又道:“不过,事情与我们的预期有些出入,根据可靠消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武器弹药还有行军口粮,已经下发到了单兵,徐十九似乎准备强攻青阳县城,而不是奇袭。” “这不可能。”刘畅断然道,“绝不可能。” “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野口隆幸道,“但事实就是这样。” “烟幕弹,这肯定是徐十九的烟幕弹。”刘畅一口咬定道,“调动部队强攻,只不过是徐十九放出来的烟幕弹,像徐十九这样的人,不可能不清楚强攻青阳县城的代价,野口桑,请你相信我,这一定是徐十九放出的烟幕弹。” 刘畅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因为如果徐十九不来的话,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就要落空,对于小日本,徐十九就既便不来,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但对于他刘畅来说,徐十九若不来,那就是失败,因为他既便回去了,因为有徐十九存在,他也注定无法得到俞佳兮。 所以,徐十九必须来,而且必须得死! 第93章行动 第5大队针对刘畅的营救行动当天晚上就开始了。 经过一天勘察,高慎行发现青阳日军的夜间戒备强度很高,尤其是东门附近更是戒备森严,反倒是在白天,日军的戒备会相对松懈一些,显然,小日本认为游击队或者皖南抗日救国军真来偷袭的话,夜间行动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经过反复权衡,高慎行决定在第二天早集时间行动。 青阳县城跟龙口县城一样,每天清晨都会有附近的山民、猎户带着野味或者土产前来赶集,小日本将刘畅绑上城头示众之后,虽然加强了城门附近的警戒力度,却并未强行勒令罢市,每天清晨,早市还是会准时开始。 小野寺对着女墙撒了泡尿,然后挎着枪穿过马道又站到了垛堞后面。 掏出怀表看看时间,才凌晨四点刚过,可东方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城外也陆续出现了挑着担子、扛着猎物前来赶集的山民猎户,不过城门不可能这么早就开,来到城外的这些猎户山民来到城门外 之后,便开始三五成群,凑一起聊天0 时间在百无聊簌中缓慢流逝,小野寺烟瘾再次上来,便走到避风处抽了根烟,等他再从城楼里走出来时,天色已然大亮,此时距离早市开市已经只剩下几分钟,城外前来赶集的山民猎户已经在整理他们的摊位了。 小野寺的目光越过垛堞下看,距离城门口最近是个年轻的猎户,只见他将一捆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麦秸铺在地上,然后将串成一串的猎物依次摆放在上面,这些猎物里有山鸡、野兔、獾子等小动物,赫然还有一头毛色鲜艳的狐狸。 小野寺便有些心动,他认识城里一个皮毛商贩,如果能够把这只狐狸买下来,就可以请那个商贩帮他做一条漂亮的皮毛围巾,届时再将这条皮毛围巾寄回日本送给美子,她是一定会感到无比开心的,想象着爱妻眉花眼笑的模样儿,小野寺脸上便也露出了笑容。 不过很快,小野寺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了,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片黯淡之色。 由于运力紧张,侵华日军普通官兵已被限制往国内邮寄物品,甚至有传言说,就连最基本的物件往来,很快也要加以限制了,所以,既便买下这只狐狸,并且请认识的那个皮货商帮他制成围巾,也根本无法寄回国内,送到美子手上。 小野寺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从那只毛色漂亮的狐狸身上收回来继续往前看,再后面是个卖柴的樵夫,那樵夫满脸木讷之色,身边摆着一挑干柴,小野寺估计了下重量,那挑干柴少说也有两三百斤,心里便暗暗咋舌,这挑夫倒是好力气。 目光继续前移,有一辆大车歪倒在了路边,大车上装载的麦秸已经散落下来,几乎塞住了半条公路,一个年轻的车夫正蹲在侧翻在地的大车旁边,拿着个车轱辘在检查,似乎是在纳闷,好好的车轱辘怎么说断就断了? 一切如常,跟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早上六点,城门打开,早市开始。 城头日军也准时换岗,小野寺被人替下来,回到营房倒头就睡,昨睡之前,小野寺还拿出夹着爱妻相片的士兵证仔细看了看,这小日本浑然不知道,他将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欣赏爱妻美丽动人的笑容了。 (分割线) “山鸡,野兔、獾子,毛色新鲜的狐狸来。” 言老四有一搭、没一搭地叫卖着,遇到有人上前来问价,张开口就是天价,问价的人一走,他便又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喊,时不时的,言老四还会跟乔妆成樵夫的犊子以及乔妆成赶大车的高慎行交换一下眼神。 言老四距离城门口最近,肩负着的警戒任务。 简单来说,言老四就是第5大队的眼睛,小日本有没有在城门附近设下陷阱,城内有没有异常的情形,这都需要言老四去认真观察,然后仔细权衡,一旦言老四出了错,那代价极可能就是整个第5大队的全军覆灭。 早市已经开始,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城头上的日本兵看起来很放松,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第5大队的队员们已经借着各种身份的掩护,或者进入了城里,或者混迹在了城门口的商贩中间,当然,这也可能只是表面现象,小日本说不定已经张好了口袋,正等着第5大队往里钻呢。 微微抬头,言老四便看到了绑在城头上的刘畅,言老四不认识刘畅,但在出发前言老四曾经仔细辩认过刘畅的照片,第5大队的每个队员都反复看过,这也是为了防止小日本使用调包计,换个假的刘畅引诱他们去救。 尽管城头上的刘畅已经被鞭打得浑身血迹、伤痕累累,就脸上都有好几道鞭痕,可言老四却可以肯定,这个刘畅应该是真的。 一队日军巡逻兵挎着步枪走出来,言老四便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又从麦秸堆上拎起一只足有三四斤重的野兔,冲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日本兵点头哈腰地笑道:“太桑,太桑,刚打来的野兔要不要买一只?只要五角小洋,便宜卖嘞。” 那日本兵却理都不理,挎着刀、昂着头走过去了。 日军巡逻队过去之后,一个伪军排长忽然走过来,斜着眼冲言老四说道:“小子,真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打猎啊?” 言老四赶紧连声说不敢。 伪军排长便直截了当说:“这么着,两块大洋,你的这些野味老子全包了。” “老总,这些野味少说值十块大洋!”言老四一听就急了,不是着急价钱,而是着急这些野味要真让伪军排长买了,他就没了掩护了。 “说啥,十块大洋?你怎么不去抢?!”伪军排长一听就火了。 这时候,六七个流里流气的伪军士兵也背着枪从城门出来,把言老四围住了。 负责掩护言老四的犊子便赶紧回头,向着不远处正在“修理”大车轱辘的高慎行打出手势,问:队长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动手? (分割线) 野口隆幸一大早起来,正在院子里练习剑术。 小日本的剑道经过长时问的发展,已经衍生出了一整套像模像样的剑道文化,包括练习时使用的护具,练习开始之前的行礼,以及攻击之中不准使用下三滥的招数等等,野口隆幸身为神道无念流流主的亲传弟子,讲究就尤其多。 野口隆幸一顿疾风暴雨般的狂攻,陪练的石田便被打翻在地。 石田卸下头上防护面罩,看着野口隆幸抵住自己咽喉的木剑,苦笑道:“野口桑,你的剑道又精进了,真不愧是千叶流主的亲传弟子。” 野口隆幸收回木剑,也卸下头上面罩,说:“石田桑,你的剑道却似乎是退步了。” “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石田爬起身来,蹬着木履走到野口隆幸身边,又从副官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苦笑道,“自从当上这个特高课长,我就再没机会静下来体悟剑道真谛,更何况,我也没有千叶流主那样的老师” 野口隆幸便勉励道:“只要肯付出努力,石田桑还是可以在剑道有所成就的。” “算了,还是先为天皇陛下效忠,打赢这场圣战再说吧。”石田摇了摇头,又问道,“野口桑,旅团长那边回复了吗?” 野口隆幸席地坐下来,也从副官手中接毛巾擦了擦脸,说:“旅团长已经从九江紧急调谴了一个步兵大队到池州,还给这个步兵大队配了二十辆边三轮摩托车、三十辆卡车,外加 两辆维克斯装甲战车,这几乎就是一个摩步大队了。” “哟西。”石田欣然道,“有了这个摩步大队,池州援军就能在四个小时之内赶到青阳县城,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不来便罢,若敢来,就必死无疑!” 野口隆幸点点头,问:“龙口方面,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还没有,迄今为止皖南抗日救国军都还没有从龙口开拔。”说到这里,石田的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如果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始终都按兵不动,藤堂旅团长就向池州派出一整个摩步联队又有什么用? 除非藤堂旅团长下定决心夺回龙口,不过现阶段,日军夺回龙口的条件显然还不成熟,因为第ll军才刚刚结束南昌会战,参战各师团包括独立混成第l4旅团,都已经精疲力竭,不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很难投入再一次的进攻作战。 第94章得手 犊子向高慎行打来手势,问:动手还是不动手? 高慎行看着正围住言老四推搡的六七个伪军,瞬间便做出了决定,动手! 几乎是在高慎行向犊子打出动手手语的同时,犊子就已经把身边一捆干柴推倒,然后迅速从干柴捆里取出了一门82mm口径迫击炮,附近几个卖菜的山民还有县城里出来赶早市买菜的市民见状,顿时一哄而散。 围着言老四的六七个伪军,还有伪军排长也一哄而散。 虽然伪军排长腰里别着枪,几个伪军肩上也挎着步枪,可他们的枪膛里根本没子弹,有枪没子弹,跟烧火棍有啥区别? 再看看人家,一出手就是迫击炮! 那可是迫击炮,迫击炮啊,来的就算不是正规国军,也绝对是新四军主力,又岂是他们这些二鬼子、伪军招惹得起的? 没说的,赶紧有多远就躲多远。 这时候,守在城城头上的两个日本兵也意识到了不对。 只不过,不等这两个日本兵做出反应,两颗灼热的子弹便已经高速旋转着飞过来,一下射穿了他们的头颅,子弹高速旋转时所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将两个日本兵的颅骨从后脑勺处整个撕开来,脑组织都喷了个精光。 这一切说来慢,其实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高慎行的第5大队虽然只集训了半个月,但除了言老四、小癫子和二愣,其他四个人却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尤其是李牧的枪法,更是直追高慎行,两百米距离上,李牧爆小日本头就跟别人五十米内打固定标靶一样简单。 紧接着,犊子也架好了他那门迫击炮。 只听嗵的一声,一发烟幕弹落在城门附近,第二发更准确地落在了城头。 这烟幕弹是打下龙口县城后缴获的仅有的几样战利品之一,但只有十发。 几发炮弹过去,当巡逻到五百米开外的日军巡逻队听到枪声兜转回来时,城门附近已经完全被烟雾所笼罩,五百米的距离,虽然处在日军三八大盖的有效射程之内,但却没几个日本兵有这样的射术,有了烟幕阻挡,那就更捉瞎了。 “老四,老王,上!”高慎行一边冲言老四大吼,一边将从麦草堆里扒落出来的捷克式轻机枪架起来,这时候,城门洞里隐隐传来日本兵的呼喝声,不出高慎行所料,小日本果然还是设了陷阱,听杂乱的脚步声,里面的日本兵至少有一个小队。 高慎行不由分说,对着城门洞就是一梭子,烟雾中传来好几声惨叫。 紧接着,城门洞里便响起了歪把子的怒吼,还有子弹嗖嗖尖啸着从高慎行头顶掠过。 由于烟雾遮掩,小日本只能对着城门口范围射击,不过小日本的机枪手还是有点实战经验,如果不是高慎行经验丰富,打完一梭子之后立刻就转移了射击位置,只怕此刻,他就已经被小日本的机枪打成筛子了。 城头上也出现了十几个日本兵,不过城头上同样被烟雾所笼罩,所以这十几个日本兵也同样只能够对着城外胡乱开枪,而第5大队又只来了几个人,目标极小,小日本凌乱的步枪火力几乎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个时候,言老四和王一刀已经套好了防毒面具。 防毒面具也是上次打下龙口县城后缴获的战利品,可惜只有两套。 言老四跑了二十多米,便已经到了极速,最后竟凭借巨大的惯性,硬生生跑上了青阳县城既不高也不算陡的城墙。 城头上的烟雾虽然浓,却也没有浓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看到一个人突然从城墙翻上来,城头上的十几个日本兵立刻就发现了,为首的军曹长一声令下,十几个日本兵便同时拉开枪栓,退出了枪膛里的子弹,然后迅速呈扇形散开来,端着刺刀向言老四逼了过来。 小日本的单兵素质还真不赖,尽管烟雾熏得他们眼泪直流,可是这十几个日本兵却还是强忍着,端着刺刀一步步逼过来。 言老四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有些发懵。 好在这时候王一刀也手脚并用爬上了城头,看清楚城头上的情形之后,王一刀翻手从背上卸下大片刀,一边大步流星迎向挺着军刀走在最前面的小日本的军曹长,一边头也不回地冲言老四大吼:“老四,这几个小日本交给我了,你去救人,快!” 言老四这才如梦方醒,转身疾步冲向绑在城头上的刘畅 (分割线) 枪声响起时,野口隆幸跟石田刚坐下来准备喝早茶。 “怎么回事?”石田一下没反应过来,茫然问,“哪来的枪声?” “枪声来自东门方向!”野口隆幸一下分辩出枪声传来的方位,凛然道,“难道……真是那个徐十九救人来了?” 刘畅曾信誓旦旦向野口隆幸跟石田表示,像徐十九、高慎行这样本事高强的人,单枪匹马直闯青阳县城是极有可能的,因为在他们眼里,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们不敢去的地,可野口隆幸跟石田却并没有把刘畅的判断当一回事。 野口隆幸跟石田明显更相信自己的判断,皖南抗日救国军或者新四军若想救人,那就只能调集主力强攻青阳县城,除了这别无他途。 当然,野口隆幸并没有彻底无视刘畅的意见,尽管他不认为徐十九敢单枪匹马前来青阳县城救人,但他仍旧在东门附近埋伏了一个小队,只要徐十九还有那个高慎行敢来,野口隆幸就有九分把握留下他们。 “徐十九?!”石田顿时兴奋起来。 “走,看看去。”野口隆幸也虎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野口隆幸其实并不在意徐十九,他更在乎的其实是高慎行,当初跟高慎行在南京水西门附近城垣缺口处交手的那一幕,至今还留在野口隆幸的脑海里,尽管嘴上承认高慎行要比自己厉害,但在内心,野口隆幸却并不这么认为。 野口隆幸相信,当初要不是他大意,要是他早知道对方有这么个厉害的狙击手,那么上次交手的结果就不该是他受伤,而应该是对方被他一枪打爆头!对于自己的枪法,野口隆幸有着超强的自信心,而且从未曾动摇过。 (分割线) 野口隆幸跃跃欲试,刘畅同样兴奋莫名。 被捆在城头上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尤其现在还是夏天,蚊叮虫咬,一夜下来身上就全是小红疙瘩,刘畅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靠着木桩正准备打个盹休息下,结果就被两声极其突兀的枪响给惊醒了。 急睁眼,城头值守的两个日本兵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骤然问发生的一切令刘畅ji动不已,来了,真来了,徐十九终究还是来了! 想到日军在城门内埋伏了一个小队,想到徐十九很快就会死在小日本枪下,刘畅就兴奋得想要高喊:佳兮,你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只不过,再接下来发生的战斗场面,却让刘畅暗感心惊 刘畅并不确定徐十九来没来,但前来营救的只有几个人却是确凿无疑的。 但就是这廖廖几个人,却打得小日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无论是枪手的远距离狙杀,还是操炮手发射烟幕弹,模糊双方射界,还是乔妆后抵近埋伏,从头至尾安排得滴水不漏,这样高素质的一支部队,无疑是令人生畏的。 刘畅正咳得死去活来,一副防毒面具忽然覆在了他脸上 刘畅近乎贪婪地呼吸了两个清新氧气,再透过防毒面具玻璃面罩往外看,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并不是他记忆当中的徐十九,那人憋住了呼吸,从腰问拔出短柄刺刀刷刷两杀就挑断绳索,恢复了刘畅的自由。 “请问,你是十九大队的吗?你们徐大队长来了吗?” 刘畅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徐十九来没来,一恢复自由便赶紧问。 前来救人的言老四却根本没空搭理他,一把就将刘畅背起来,转身就走。 “放我下来,这位同志,快放我下来,我能走,我自己能走!”刘畅剧烈挣扎起来。 言老四却还是充耳不闻,背着刘畅来到城墙边,然后抓住刘畅的双手把他放了下去,城墙脚下有人接应,把刘畅托举着放了下去。 第95章生死较量 当野口隆幸、石田带着一个小队赶到时,笼罩在城门附近的烟幕已经散开,整个现场却早已经狼藉一片,城门洞里俯卧着几个士兵,身下有殷红的血渍浸出,还有个士兵挨着门墙在那里哀哀呻吟,一手捂着自己腹部,指缝问隐隐有血迹渗出。 城门外枪声依然ji烈,还有日军官兵此起彼伏的呼喝声音。 “上城楼!”石田想通过城门洞往外走,却被野口隆幸不由分说拉上了城头。 上到城头,城外的景象便尽收眼底,只见一队日本兵正沿着公路往前追击,有五个作农夫、猎户装束的中国士兵俄尔返身射击,俄尔往前飞奔,其中一个中国士兵的背上还背着个人,想来就应该是被他们救走的刘畅了。 这五个中国兵既便是撤退,也仍然保持着战斗队形,机枪留在后面,负责火力掩护,两名士兵手持步枪,专负责接应,剩下两个人,一个负责背负受伤的刘畅,另外一个竟然还能够在撤退当中发射出迫击炮弹。 更远处,一辆卡车正沿着公路飞驰而来,车轮下面卷起滚滚烟尘。 “八嘎,才五个人?!”石田惊得凸出来,这怎么可能? 野口隆幸也是神情阴沉,不过相比石田,野口隆幸却一眼就看出来,这五个中国士兵绝非普通士兵,无论火力配置,无论战术动作,无论互相之间的交替掩护,这五个中国士兵全都展现出了远高于普通国军的水准。 只片刻,那辆卡车便已经飞驰到了五人近前。 远远的,只见那辆卡车猛然一个急刹车,前轮剧烈擦地在公路上拖出了两道长长的刹车印痕,当卡车完全停稳时,车头几乎已经撞到了背着刘畅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中国兵,遂即另一个中国兵从驾驶舱里探出头来,招呼同伴上车。 “枪!”野口隆幸向副官伸手,副官赶紧掏出王八盒子递过来。 “八嘎。”野口隆幸却一把打掉副官手中的王八盒子,然后大步走向一名卫兵,从他手中夺过三八大盖,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又在城头上半跪下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充满着一种残酷的美感,必须得说,这小日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分割线) “上车,上车,快上车!” 李牧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招呼队友赶紧上车。 高慎行将机枪架在公路边的小土包上,正对着后面追来的日本兵猛烈扫射,眼角余光忽然发现远处城头上寒光一闪,隐隐还看到有个日本军官正半蹲在城头举枪射击,高慎行背上的汗毛霎时间竖起来,当下本能地一偏头。 “嗖!”一颗子弹几乎是贴着高慎行脸颊掠过。 子弹与空气高速摩擦所产生的灼热气浪霎那问便在高慎行右脸颊上留下一道焦黑的弹痕,仅仅毫厘之差,高慎行今天就交待在这里了。 “大家小心,小日本有狙击手!小牧,快掉头!” 高慎行死里逃生,顿时间厉声大吼起来,一边收起机枪从小土包上跑下来,途中还连续变换了几次行进方向,李牧也顿时警觉起来,不等队友们上车便一脚踩下油门,原本停住的卡车便再次开动起来。 (分割线) “是他,就是他!” 一枪落空,野口隆幸便立刻意识到,对面那个家伙就是上次在南京水西门城垣缺口处遇到的那个国军狙击手。 “他?谁?”石田却是满脸的茫然。 野口隆幸没有理会石田,右手食指压住步枪扳机,准星开始追逐起那个跑动的身影,不过很遗憾,对手实在太狡猾,不仅连续做出战术规避,而且战术规避动作毫无规律可循,好几次野口隆幸已经留好余量,对手却又临时换了方向。 很快,对方的卡车已经完成调头,几名中国兵也先后上了车厢。 其中一个中国兵还在卡车的防护板后面趴下来,向着城头开了两枪,可惜距离太远,根本连野口隆幸的汗毛都没打着,野口隆幸浑忘一切,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准星下面那个跑动的身影上面,他在等待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分割线) 高慎行从小土包冲上来,离卡车还有一段距离。 为了让高慎行追上卡车,李牧不得不控制油门,一边来回拨打方向,使卡车尽量保持曲线行进,以免日军狙击手打爆轮胎,已经上车的言老四、王一刀趴在护板后对着远处城头连连开枪,可惜距离太远打不中目标。 犊子从后护板伸出手来,冲高慎行大喊:“老高,快点,快点!” 高慎行两眼圆睁,使劲往前跑,卡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如果换了平时,高慎行一阵疾跑就能追上,可现在,他却必须在奔跑的途中,不断做出各种战术规避动作,否则很容易就会被对面的日军狙击手锁定、击毙。 这就比较考较人体力了,而且更考较耐心。 因为高慎行心里很清楚,对方肯定瞄着他的前方,只要他稍稍流露出登车的迹象,对方就立刻会毫不犹豫扣下扳机,这样,他就正好一头撞上高速飞过来的子弹,换句话说,在对方没有开枪或者在完全脱出对方步枪射程之前,他绝不能轻易登车。 (分割线) 城头上,野口隆幸也暗暗着急。 对手的冷静超出他的想象,面对如此凶险的局面,却能够如此冷静,若换位相处,野口隆幸并不确信自己是否能够做得比对手更好。 双方的距离正一点点拉远,目测估计,现在至少已经超过了四百米! 虽然三八式步枪的有效射程超过500米,如果是无风环境并且射界良好,像野口隆幸这样的优秀射手甚至可以命中一千米外的目标,但这毕竟不是实战,在实战中,步枪子弹的弹道会受到风速、重力等诸多因素的严重干扰。 四百米内,野口隆幸还有信心击中对手。 可一旦距离超过了五百米,能否命中就只能凭运气了。 眼看对手正一点点接近有效射程的极限,野口隆幸终于无法再保持淡定,当高慎行再一次做出试图登车的佯动时,他终于果断开枪,这一枪当然没能命中,但野口隆幸也留了个心眼,这一枪也只是烟幕弹。 开完第一枪之后,野口隆幸又以最快的速度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然后迅速瞄准卡车的后护板射出了第二枪,不管是第一枪还是第二枪,野口隆幸都没有瞄高慎行,而都是瞄准了卡车的后护板,他是在赌! (分割线) 野口隆幸赌对了,这个小日本不仅枪法出众,而且深谙人的心理。 野口隆幸射出的第一枪准确地打中了卡车的后护钢板,三八式步枪弹的穿透力很强,四百米外都依然打穿了卡车的后防护钢板,紧接着,又打穿了小癫子背在身上的军用水壶,然后嵌进了卡车车厢的木质底板。 高慎行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几乎是野口隆幸子弹击中卡车的后防护钢板,发出当一声响的同时,高慎行便一个箭步猛冲上来,在将手中机枪抛向车厢的同时,双手也猛然问疾探而出,一把就抓住了车卡的后防护钢板,然而就在这个当口,野口隆幸射出的第二发子弹也到了。 “噗!”高慎行右背心猛然绽起一朵血花,抓住防护钢板的双手也一下松开来。 所幸言老四,一把抓住高慎行手,把他硬生生拽上了卡车,犊子、王一刀还有小癫子赶紧冲上来,七手八脚把高慎行接过去,在车厢里把他平放下来,这个时候,高慎行嘴角已经有血沫汩汩涌出,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第96章生死时速 “老高,撑住,要撑住啊!” 言老四、犊子、王一刀几双大手死死摁在高慎行胸口,可鲜血还是从他们手指缝间渗出来,只片刻,便染红了三人手。 高慎行意识仍保持着清醒,也能用眼神跟人交流,嘴却已经说不出话了。 “小牧,快点,你他娘的开快点!”王一刀扭过头,冲着前方驾驶室怒吼。 驾驶室,李牧神情狰狞,握紧方向盘的双手手背上青筋凸起,右脚脚尖更是早已经将油门踩到了底,沉重的卡车就跟发了狂,轰轰咆哮着往前疾驰,甚至连转弯的时候,李牧都不肯减一下速,有那么好几次,卡车都险险翻车。 “老高,你可不能死,你可千万不要死啊!” 李牧跟自己说不要哭,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在原十九大队幸存的几个老兵中,要说谁的感情跟李牧最好,非高慎行莫属,高慎行对于李牧来说,既是师傅又是兄弟,高慎行教会了李牧很多的东西,譬如野外生存,譬如伪装技巧,又譬如陷阱的设置,等等。 车厢里,犊子几个也在一刻不停地跟高慎行说话。 犊子如今也是老兵了,他知道,像高慎行这样的重伤员,你绝对不能让他们睡着,因为他们一旦睡了过去,就再不可能醒过来了,犊子并不知道高慎行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但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老高,你娘的怂了?别跟个娘们似的,给老子站起来。” “高队,你说过要教我枪法的,我还没跟你学习射击呢。” “老高,你他娘的,吓唬谁呢?你的命比大队长还硬,我们知道你死不了。” 车外忽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原来卡车经过一处急弯,李牧不得已减了速,但卡车仍旧不可遏止地向外侧倾斜,就连内侧的前后轮都悬到了空中,李牧眼看就要翻车,赶紧又回了一把方向,卡车这才堪堪落回地上。 冲过弯道,龙口县城已经遥遥在望了。 李牧再一次将油门狠狠踩到底,一边在心里大声怒吼:“老高,就要到了,就要到县城了,只要到了县城,你就有救了,老高你有救了,佳兮姐她可是最厉害的军医,她一定有办法救活你的,一定……” (分割线) 给徐十九检查完身体,俞佳兮便开始默默流泪。 徐十九披上衣服过来,将俞佳兮轻轻搂入怀里,说道:“我不是好好的么?” 徐十九不劝还没什么,这一劝俞佳兮便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即张开双臂抱着徐十九腰放声大哭起来,徐十九怎么劝都劝不住,而且,俞佳兮搂徐十九是那样紧,仿佛只要她一松手,徐十九立刻就会化作一缕青烟而去。 今天早上起来,徐十九忽然感到头疼如裂。 也就徐十九挺能够忍,硬是忍着万锥穿脑般的剧疼而没有呻吟出声,但他煞白煞白的脸色还是引起了俞佳兮警觉,当即对徐十九进行全身检查,还造了x光像,这x光机是皖南抗日救国军打下龙口县城后,从日侨开设的诊所中缴获的。 看完x光造像,俞佳兮再抑制不住心中焦虑和担心。 早在七年前的一二八上海抗战,徐十九头部就曾被小日本子弹击中,至今这颗子弹都还留在徐十九脑袋中,x光造像显示,留在徐十九左脑后部的这颗子弹已经被一层保护组织所包裹包围,而且这层保护组织明显要比三年前更加厚了。 以前,这颗子弹从未带给徐十九明显不适,可现在,情形却明显不同了。 今天早上,徐十九之所以会感到头疼如裂,就是因为子弹周围的包裹组织已经严重压迫到了脑部神经,大脑是人体中最为复杂的器官,俞佳兮并不是脑科医生,却也知道脑部神经长时间遭到挤压将会造成什么后果,这个后果就是死亡! 如果不进行手术,将子弹取出,徐十九最多还能活十年! 可是要进行手术,又谈何容易?既便抗战爆发之前的大上海,都没有给徐十九动手术的条件,也就美国有这样的医疗技术,可现在徐十九要去美国又谈何容易? 更何况,徐十九也绝不愿意抛下他的弟兄去美国手术,因为徐十九也同样的清楚,手术的风险很高,成功的概率只有五成。 想到这,俞佳兮便越发的伤心。 “佳兮,别哭了,快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徐十九只能轻轻地抚摸着俞佳兮脸颊,一遍遍的哄。 “嘭啪!”虚掩的办公室门忽然被人撞开,李牧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换平时,看到徐十九跟俞佳兮拥抱在一起,李牧肯定会非常识趣地退出去,再重新把办公室门拉上,可这次,李牧却直接无视徐十九,大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俞佳兮手,带着哭腔哀求:“佳兮姐,救救老高,你快救救老高,救救老高吧……” “老高?”徐十九脸色大变,厉声问,“老高怎么了?” 李牧这才发现徐十九竞也在,当下转过头,对着徐十九就嚎啕大哭起来:“大队长,老高他,老高他中枪了,他中枪了……” 徐十九拉着俞佳兮就冲出办公室。 两人刚出办公室,外面一大群人就乱哄哄拥了进来。 两副担架被犊子、言老四、王一刀还有二愣抬进来。 头一副担架上躺的可不就是老高?后一副担架上躺的人却不认识。 “老高?!”徐十九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来攥住了高慎行右手。 高慎行的意识仍然保持着清醒,看到徐十九竟然还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仿佛在安慰徐十九:老徐,没事儿,我没什么事。 俞佳兮跟着过来,看到刘畅之后只是歉疚地笑了笑,然后返身忙碌起来,相比刘畅,高慎行的伤势显然更重。 “小娇,快准备器械。” “小欢,准备急救包。” “雅琴,准备麻醉剂。” 闻讯赶来的曹娇、于欢还有顾雅琴跟着俞佳兮进了手术室。 徐十九、王一刀还有犊子他们也想跟进手术室时,却被顾雅琴坚决地挡了回来,当顾雅琴关上手术室大门时,俏脸上分明也挂着晶莹的泪水。 担架上,刘畅愣愣地看着俞佳兮的倩影消失在了手术室里,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从始至终,俞佳兮的目光就没有在他脸上停留超过一秒钟,她甚至没顾上给他做一次检查,就匆匆忙忙进了手术室。 这固然跟高慎行伤得很重有关系。 但是,如果现在躺在担架上的人不是他刘畅,而是徐十九,刘畅确信,俞佳兮绝对不会这么急着进手术室,再不济,她也得先替徐十九捡查完了伤势,再安排好人清理创口,然后才会进去给高慎行动手术吧? 尽管,刘畅对这样的结果早有心理准备。 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刘畅才发现,他真的很难接受。 这时候刘畅便格外的遗憾,为什么率队去青阳县城救人的是高慎行而不是徐十九?为什么此刻躺手术台上的是高慎行,而不是徐十九? 好半天后,徐十九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伤员,赶紧安排人给刘畅清理创口。 徐十九也走过来跟刘畅寒喧了几句,还向刘畅表示了感谢,不过徐十九心里挂念着高慎行的生死安危,实在没心情跟刘畅多说,寒喧几句后便又回到了手术室门外,手术室外,更多的官兵闻讯赶来,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在那里等。 第1章烽烟四起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鲤鱼嘴的山坳里,一支部队正高唱军歌向前逶迤而进。从宏亮的歌声中,就可以听出来这支部队的士气非常高,只见这些个大头兵们一个个高昂着脑袋,直恨不得把下巴支到天上去,走在最前面的冷二更是顾盼自雄,走起路都开始走八字步了,这也难怪,l营刚又拔了座炮楼。 上次跟徐十九交心后,冷二便铁了心留在了皖南抗日救国军。 经过几个月的磨炼后,冷二还真就克服掉了以前的土匪习性,团长李双枪便又让冷二当了营长,而且还是战斗力最强的第1营营长。 进入民国28年秋天之后,皖南抗日救国军练兵已小有所成,各团、各营便开始四出滋扰邻近各县的小日本驻军,今天打一座炮楼,明天又拔一个据点,后天又到哪个点伏击一下小日本的运输队,邻近各县顿时间烽烟四起。 转过山坳,迎面又有一支部队唱着军歌从另一条岔道过来。 过来的却是第2团的第1营,牛四根的部队,营长贺老六。 冷二脸上便露出了得意之色,迎上前问:“老六,今天有啥收获?” “嗨,别提了,在黄羊坳守了一天两夜,最后就等来一支辎重队,只缴了几条破枪,被服粮食倒是不老少,倒霉啊。”贺老六嘴上喊着倒霉,眉眼间流露出的却都是得意之色,这一次黄羊坳伏击战,他的l营可是收获颇丰。 武器弹药虽然没缴获多少,却缴获了整整两卡车的补服还有粮食,这个冬天全营弟兄的棉衣都有了着落了,不像别的兄弟部队,武器弹药虽然缴获了不老少,可一个个都还打着单衣呢,等天冷下来,可有得他们苦头吃。 说话间,贺老六的后续人马已经从山坳后面冒出来,只见一个个身上都背着一大捆被包或成捆成捆的棉衣,中间还有几辆牛车,也不知道贺老六从哪征来的,上面满载着麻包,冷二鼻子贼灵,隔老远都闻着了大米清香。 “我的乖乖,老六,你们营发大了。” “哪里,也就发点儿小财,老冷你呢?” “我们营?我们营可不敢跟你们营比,我们就拔了小日本一座炮楼,不过运气实在不怎么好,没捞着什么好玩意儿,就缴了一门六成新的野鸡脖子。”说着话,冷二便让人把刚缴获的重机枪抬上来,这玩意挺沉,得四个人抬。 看着抬上来的野鸡脖子,贺老六眼睛都直了。 要单纯论火力,野鸡脖子其实完全不能够跟老黄牛相比,野鸡脖子不仅射速慢,而且故障率也要高出一截,但不管怎样,野鸡脖子终归是重机枪啊,其火力输出是歪把子、捷克式等轻机枪没法比的,什么三八式步枪就更别提了。 “我说,老冷,你们营原本就已经有一挺野鸡脖子了吧?”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冷二原本就有了一挺九二式重机枪,现在竟又弄到了一挺,而他贺老六同样也是营长,可是直到现在手头都还没有一挺重机枪,全靠那两挺半新不旧、打不到半个弹斗就会卡弹的歪把子机枪在支撑场面。 冷二听了便呵呵笑,说道:“老六,那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如今加上这一挺,咱们营已经有了三挺野鸡脖子,老子打算闹个重机枪排,美中不足的是,子弹不能敞开喂,要是子弹能够管够,老子一个营就敢去强攻龙须沟据点。” “啥啥啥,你说啥,你要闹重机枪排?”贺老六脸立刻黑了。 冷二就得意地笑笑,上来搂着贺老六肩膀说:“兄弟,说句良心话,老哥真想拿野鸡脖子跟你换被服,你看这天一天天冷下来了,到了冬日里外出站个岗放个哨啥的,身上没穿件棉衣真顶不住,可没法,弟兄们不答应呐。” “得得得,你他娘的少在那说风凉话。”贺老六虎着脸把冷二手拍开,扭头就走 今天贺老六是真气着了,这团长跟团长不能比,同样是团长,鲁建帮、李子涵就要比牛四根、李双枪日子好过得多,在团长下面,营长跟营长也不能比,就说他贺老六,现在能跟冷二比?可是也怨不了别人,谁让人家战斗力强呢。 皖南抗日救国军四个团,现在相互之间战斗力已经逐渐拉开。 鲁建帮的4团虽是新编团,却是四个团中公认战斗力最强的,几次团级演习,4团也毫无悬念地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 4团战斗力强,不仅仅只是因为官兵大多来自言家镇,本乡本土的凝聚力强,更因为4团训练好,装备好。 4团的装备清一色都是原装进口,什么李恩菲尔德步枪、斯登姆冲锋枪、布朗式轻机枪还有马克沁重机枪,虽说都是东南亚英军淘汰下来的装备,却也有六七成新,对于抗日战场上的国军来说,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除了4团,李子涵的l团跟李双枪的3团战斗力在伯仲之间。 由原皇协军龙口警备旅改编的2团是公认战斗力最差的,几次演习,2团的成绩也都是垫底,搞得团长牛四根每次去司令部开会都只顾着低头抽烟,2团战斗力差,一个重要原因装备实在太差,再一个训练强度也明显不如兄弟部队。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主官就是牛四根能力跟不上。 李子涵、鲁建帮正儿八经都是中央军出身,鲁建帮甚至还是中央军校生,李双枪虽然只是川军出身,但川军打仗英勇那也是出了名的,在吃苦耐劳方面,川军做得甚至比中央军都好,具体表现就是平时训练肯下死力、动真格。 而牛四根只是巡警出身,军事素养跟李子涵他们根本没法比。 再加上徐十九的关注重点一直是4团,无论装备、粮饷,都有意识地向4团倾斜,这才造成了2团战斗力低下的局面。 看着贺老六气鼓鼓地走远,冷二却只是哈哈一乐。 回过头来,冷二又冲着身后的大头兵们大声怒吼:“弟兄们,接着唱,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 (分割线) “慢点儿,慢点儿,嗳,先右脚,再左脚。” 顾雅琴搀着高慎行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院子里。 这时候已经是秋天,院子里面的菊花开得正芬芳,高慎行近乎贪婪地嗅吸着院子里的新鲜空气,自从上次营救刘畅受重伤之后,他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踏出病房,整整三个月没有呼吸到病房外面的新鲜空气了。 说起来也真是高慎行命大。 正好当时第5大队有卡车,能够在第一时间将重伤的高慎行送回龙口,正好当时俞佳兮就在龙口,正好当时皖南抗日救国军从小日本侨民开设的诊所缴获的药品,譬如磺胺粉、譬如麻醉剂,譬如止血棉,都还有少量存货。 这几个条件只要有一个不满足,高慎行这条命早就交待了。 迎着菊花的暗香舒展了两下胳膊腿,高慎行便扶着花坛石沿想坐下来。 顾雅琴便赶紧走过来制止,天凉了,像高慎行这样重伤初愈的伤员最容易感染风寒,现在高慎行的身体机动远未恢复,一旦感染了风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俞佳兮为此还专门叮嘱过顾雅琴,绝对不能够让高慎行着凉。 “没事,就在花坛上坐坐,能有啥事?”高慎行却浑然不当回事。 想当年,在中央军校上学时,寒冬腊月都还要到玄武湖里去游泳,不也照样没啥事?再说现在才十月初,天气才刚转凉,又哪那么容易着凉? “佳兮姐叮嘱过的,一定要注意保暖。”顾雅琴却执意拿来了棉垫。 高慎行便火了,一把将顾雅琴手里的棉垫拍到地上,然后转身就走。 顾雅琴便委屈地撅起了小嘴,强忍着才没有流泪,因为长时间卧床、不能动的缘故,高慎行自从苏醒之后,脾气便一直不怎么好,动辄拿护理他的顾雅琴撒气,有时候是故意几天不吃东西,有时候是换药的时候不配合,更过份的,有时候高慎行还会口不择言揭顾雅琴心中的伤疤,拿她被小日本糟蹋的事笑她。 顾雅琴却总是默默承受着,哭过了,又继续回去细心地照料高慎行。 高慎行就是在顾雅琴的精心照料下,身上伤势才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不过,高慎行今天心情不好,却是因为掂记着第5大队的考核行动。 虽然受了重伤,可高慎行对第5大队的训练却并没有落下,而是通过李牧时刻关注着第5大队的整训工作,经过三个月的残酷训练,第5大队也已经初步成军,遂即高慎行就对他们部署了考核行动,而今天,就是完成考核的最后期限了。 第2章第十九号炮楼 皖南的日军为了挤压新四军游击队的活动空间,在各县修筑了大量炮楼,然后以这些炮楼为支点,再辅以几百公里长的壕沟、公路将整个游击区分割成了无数小块,给新四军游击队的渗透、活动造成了非常大的困难。 这是冈村宁次这个老鬼子的杰作。 不得不说,冈村宁次这老鬼子还是有点水准的。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两年之后,日军已占领了华北、华东、华中大片中国领土,随着占领区面积不断扩大,人口不断增多,占领区的治安肃正战开始越来越多地羁绊日军,尤其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给日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为应对游击队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的麻雀战,小日本各个方面军、集团军司令官的应对策略也大不相同。 新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的应对策略是三光政策。 所谓三光政策,就是见人即杀,见物则抢,带不走的则全部烧光! 多田骏推行的三光政策给华北地区的无辜平民造成了极大的灾难,但是小日本的野蛮暴行并未吓倒中国人,面对日寇屠刀,华北的平民百姓反而更加坚定了抵抗的决心,八路军也由此迎来了一次大发展的历史机遇。 仅仅一年之后,八路军甚至就有能力发起较大规模的战略反攻了,这便是百团大战。 关于百团大战,有说是战略冒进,也有说是在八年抗战最为艰苦、最为黑暗的时期,给中国军民注入了一针强心针,抛开争议暂且不论,当时八路军已经有了对日军发动战略反攻的能力,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由此可见,多田骏的三光政策是极其失败的。 相比之下,冈村宁次就要比多田骏高明多了。 冈村宁次知道,对汉人实施种族灭绝政策是注定要失败的。 汉族屹立东方整整两千年,曾无数次面临种族灭绝的威胁,但是汉族的敌人却没有一次得逞过,无论是五胡乱华,还是蒙古南下,或者是满清的逆流,他们可以奴役汉人百年甚至两百年,却永远也别想灭亡汉族。 到最后,这些异族不是被同化就是被赶回了他们的栖息地。 所以,冈村宁次更倾向于对中国实施怀柔政策,分而化之。 冈村宁次没搞三光政策,却在第11军的控制区域大兴土木,修了大量炮楼、壕沟以及公路,通过这些炮楼、壕沟以及公路将八路军、新四军以及游击队的活动区域分割开来,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同时分化占领区的老百姓。 这便是臭名昭著的囚笼政策的雏形,虽然远未完善,威力却已经显现出来了。 在日军修筑的这些炮楼、壕沟以及公路的挤压之下,在皖南地区活动的新四军、游击队明显感觉到了压力,面对“温和”“不怎么滥杀无辜”的日军,中国老百姓的纯朴本性便暴露无遗,他们就不怎么愿意参加新四军,打小日本了。 面对这一严峻的形势,新四军展开了大规模的破袭行动 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也应新四军之邀参加了行动 经过数月的破袭作战,与龙口相邻的青阳县境内的日军炮楼遭到了极大破坏,皖南抗日救国军不得不把目光投向更加远的外围。 但是,第5大队这次跑得也太远了。 经过三个多月的残酷训练,高慎行决定对第5大队实施一次正式考核。 为了尽可能地提高这次考核的难度,高慎行让顾雅琴找来了一张地图,然后拖着尚未痊愈的病躯,在病床上划了一条行军曲线。 这条曲线的最终指向,是铜陵县的第十九号炮楼! 然后,高慎行给出了完成考核的期限,只有七天! 铜陵县各炮楼的编号是由内往外编的,越靠近县城编号越小,第十九号炮楼已处于日占区的边缘,由于紧邻游击区,所以第十九号炮楼的警戒措施很严,除了有一个班的日军长期驻守以外,还有整整一个排的伪军。 第十九号炮楼外围有一条小河,小河整个呈几字形经炮楼北边、东边再向南边流过,成了炮楼的天然护河,小日本又征集民夫在西边挖了条壕沟,并引入河水,第十九号炮楼便成了四面环河的堡垒,可谓易守难攻。 已经是深夜了,在河边站岗的两个伪军早躲进了岗亭。 天气已转凉了,河水冷得能把人冻僵,负责站岗的两个伪军绝不认为游击队能够从河对面游过来,更何况,既便真有游击队从河对岸游过来,也绝无法躲过炮楼顶上的探照灯,探照灯可一刻不停地照射着炮楼四周。 两个伪军绝对想不到,还真有人从河对岸过来了。 雪亮的探照灯从炮楼顶上照射过来,照亮了河面,河面上平静无波,只有几根芦苇随风轻轻摇荡,探照灯停留片刻,便转向了他处,几乎是在探照灯转开的同时,那几根随风摇荡的芦苇便开始无比诡异地向着对岸移动。 几分钟后,那几根芦苇便到了对岸。 紧接着,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便从河水中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 再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一共五个人。 李牧从河水中探出半颗脑袋,回头打量着身后的四个队友,言老四、王一刀、犊子还有二愣,河水冰冷刺骨,如果不是嘴里咬着刺刀,李牧的两排牙齿极有可能会打战,言老四他们也差不多,说到底,他们也是血肉之躯。 这次正式考核,高慎行给第5大队出了道难题。 那条穿插曲线,高慎行并未划在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或猿猴愁越的悬崖峭壁,事实恰恰相反,高慎行将这一条穿插曲线划在了人烟稠密处,途中不仅要经过两处大集镇,还要通过整整十二道封锁线,而且,第5大队还不准使用武力强行通过。 在没有到达目的地前,只要开枪即便宣告这次考核的失败。 作为一名精英特种兵,高慎行深知特种作战的精髓就是悄然到达、突然打击! 特种作战没有前方,没有后方,没有外援,也不会有内应,甚至于没有希望,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自己,只要枪声响起,结果,就只会有两个,一个是行动失败,丧失继续行动的机会,另一个便是行动成功。 为了穿越小日本的重重封锁线,第5大队花费了大量时间。 等李牧他们费尽心机,潜伏至铜陵县第十九号炮楼附近时,时问已经是七天考核期限的最后一天了。 (分割线) 何癫子是驻守第十九号炮楼的伪军排长。 因为天冷,与他相好的王寡妇又回了娘家,何癫子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在各炮楼,日本兵一般都睡在炮楼的顶层,而伪军一般都睡集体宿舍,除了排长有单独铺位,班长以下的大头兵们都只能够睡大通铺。 何癫子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忽然感到嘴巴里被塞了东西,便本能地伸手想去把嘴巴里塞的东西掏出来,结果却发现双手竟然动弹不得,何癫子当即猛然惊醒过来,待要翻身坐起时才发现整个人都被死死捆在了铺位上。 值得庆幸的是,眼睛没有被蒙上。 所以,何癫子看到了吃惊的一幕。 宿舍里的火盆已经架起来,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五个陌生人正围坐在火盆边,一边烤着火,一边还喝酒吃牛肉罐头,何癫子的眼睛霎时间便瞪大了,这五个人从哪来的?他们是国军,还是新四军?或者土匪?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环顾左右,何癫子才吃惊地发现,全排三十多个人全都跟他一样,都被人死死捆在了铺位上,除了头,别的部位都动弹不得,嘴巴里也都塞着各自的破袜子,都发不出声,一个个的都已经醒来,正在那大眼瞪小眼呢。 第3章夺回龙口 似乎是察觉到何癫子他们已经醒来,五个人中的一个便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哟,你们都醒了?” 三十多个伪军面面相觑,何癫子却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人便起身走过来,把何癫子嘴里的破袜子给拿掉,说道:“认识一下,我叫李牧,皖南抗日救国军第5大队的副大队长。” “皖南抗日救国军?我的乖乖。”何癫子便舒了口气,还好不是土匪。 这几个月,随着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四处出击,名声也迅速传遍了整个皖南,眼下皖南抗日救国军在皖南的名声,就跟八路军在华北的名声差不多。 在华北,只要八路军一到,伪军基本上就会丧失掉反抗的意志,乖乖投降。 八路军有偌大名声,倒不是他们真就很能打,而是因为八路军的政策厉害。 除了少数恶贯满盈的大汉奸,八路军对于伪军基本上只缴械,很少杀人,伪军呢,披上这身狗皮大多也是为生活所迫,很少有铁了心当汉奸,做走狗的,所以平日里撞见了,伪军一般都会乖乖地缴械投降,他们才不会为小日本去跟八路军死拼。 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俘虏政策是舒同文帮忙制定的,也差不多。 所以何癫子就很安心,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脑袋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可不乱杀人。 李牧又把三十几个伪军嘴里的臭袜子都拿了下来,这些伪军也都非常配合,就没有一个大喊大叫向小日本示警的,当然了,他们就大喊大叫,也没用了,因为炮楼里的十几个日本兵早让李牧他们给干掉了,这会尸体都该冷了。 李牧也没义正词严地训斥这些伪军,毕竟人跟人是有区别的,面对着屠刀,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一样的无所畏惧,只要这些伪军能够谨守心里的最底线,不至于彻底沦为小日本的帮凶走狗,那都是可以原谅的。 而且,这些谨守心理最底线的伪军,其实还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隐藏助力。 这几个月,皖南抗日救国军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跟这些伪军的朝天放枪以及踊跃缴械是分不开的,大家毕竟都是中国人,所以到了战场上,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有些时候,这些伪军甚至还会趁乱打小日本的黑枪。 吃饱喝足,李牧他们还开走了炮楼里放的两辆边三轮摩托车。 到了中午,铜陵县城里的日军才发现不对,派了巡查队过来,结果就发现了还被绑在床上的三十几个伪军,还有被人扔进了河里的十几具日本兵的尸体,带队的日军少尉气得嗷嗷叫,却也没啥办法,因为袭击炮楼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早就溜走了。 (分割线) 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旅团长藤堂高英心情忐忑地走进了冈村宁次的办公室。 冈村宁次侧着身坐在办公桌后面,瘦弱的身躯几乎完全缩进了黄梨木椅子里,藤堂高英注意到冈村宁的脸色很差,躲在眼镜片后面的眸子里闪烁着阴冷而又愤怒的目光,那一双倒吊眉也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藤堂高英的心情便越发紧张起来。 藤堂高英知道冈村宁次为什么心情不好。 南昌会战,对于日军来说不啻于一场史诗般的胜利,面对国军最精锐的薛岳兵团,冈村宁次却仅靠两个在此前的德安会战中被打残的软弱师团,第l01师团以及第106师团,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不仅成功占领了南昌,更重创了薛岳兵团。 不过在南昌会战胜利结束之后,冈村宁次却有些忘乎所以了。 就在南昌会战胜利结束的次日,冈村宁次便以强硬的口气给大本营去了一封电报,要求大本营继续扩大对华中的战争规模,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中南、西南、西北,既便不能全歼国军,也务求将蒋介石政权赶到新疆去。 为了促使大本营下定决心,冈村宁次还站在了战略高度上仔细分析了世界局势以及中日战争可能的未来走向,冈村宁次认为,英法已经完全被德国牵制在了欧洲,红色苏联跟德国也迟会开战,所以日本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美国。 尽管美国现在还未走出孤立主义,但美国绝不会永远孤立下去,他们迟早会在轴心国跟协约国之间选边,然后加入这场战争,而且,美国选择加入轴心国的机率微乎其微,也就是说,美国将肯定成为日本的敌人,日美开战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摆在日军面前的选择就是,在中国泥绰深陷的情形之下与美国开战,或者迅速解决掉中国事变,然后集中全力与美国决战,毫无疑问后一种选择对日本更有利,所以,现在必须克服一切困难,全力结束掉中国事变。 但冈村宁次的这一建议明显与大本营唱反调了。 因为早在南昌会战之前,大本营就已经决定要由军事进攻为主、政治诱降为辅转入以政治诱降为主、军事进攻为辅,冈村宁次现在要求继续扩大进攻规模,这根本就是不把大本营的头头脑脑放在眼里了,这还得了? 于是,大本营给冈村宁次来了一封措辞严厉的电报。 还有传言说,大本营正在考虑将冈村宁次调回本土,当什么军事参议官,这是要把冈村宁次给冷藏起来,不予重用了。 所以,这段时间冈村宁次的心情非常恶劣。 “司令官阁下。”藤堂高英重重收脚立正,向冈村宁次鞠首致敬。 冈村宁次抬头,躲在镜片后面的双眸就像毒蛇般盯着藤堂高英,直到藤堂高英额头上隐隐渗出冷汗,冈村宁次才闷哼一声,扬了扬手中文件,问藤堂高英:“藤堂桑,皖南的治安形势为什么会糜烂至此,你又是怎么指挥的?” 第ll军的控制区域涵盖鄂、湘、赣、浙、苏、沪上百个县,整个长江中下游流域几乎都处在第11军控制之下,由于冈村宁次推行怀柔政策,总的来说,第11军所控制的区域治安形势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比华北地区要强很多。 但是皖南地区例外,皖南地区的治安形势可说异常严峻 尤其是与龙口县相邻的几个县,日军甚至都有些站不住脚了。 “哈依,卑职无能,请司令官阁下责罚。”藤堂高英鞠首,并没有替自己辩解,这是日本军人的优点,遭长官训斥时,既便是冤枉的,他们也会首先从自身寻找不足,而不是想着向长官去伸诉,或者寻找借口替自己推卸责任。 冈村宁次轻哼了一声,怒气有所平息,问:“这个皖南抗日救国军,很难缠么?” “哈依。”藤堂高英重重鞠首,回答道,“青阳县宪兵队长野口隆幸报告说,这个皖南抗日救国军虽然隶属于支那军的第三战区,却与第三战区别的部队风格截然不同,他们不仅训练有素,而且装备也很好,战斗力极强。” “是么,第三战区还有这样一支部队?”冈村宁次再次拧紧眉毛。 与第ll军直接对峙的国军战区有三个,分别是第九战区、第五战区以及第三战区,冈村宁次最为忌惮的便是薛岳的第九战区,第九战区的部队也是冈村宁次的重点打击对象,不过南昌会战过后,第九战区已遭到重创,已不具备进攻能力了。 然后是李宗仁的第五战区,冈村宁次现正在酝酿随枣会战,目的就是要给第五战区的国军一次重创,打掉第五战区的反击潜力,以彻底解除来自长江北岸的威胁。 至于顾祝同的第三战区,老实说冈村宁次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顾祝同这样的总司令长官,第三战区就不可能会有打得起硬仗的精锐部队,所以,尽管第三战区的几十万大军就窥伺在侧,冈村宁次却从未放在心上。 “司令官阁下,卑职恳求将旅团部迁往池州。”藤堂高英再次提出请求。 “这却是不必,不就是一支支那杂牌军么,他们还翻不了天。”冈村宁次还是没怎么把皖南抗日救国军放在眼里,否决了藤堂高英的请求,又道,“你抽调一个步兵大队,再配上骑兵、炮兵、工兵加强成独立大队,去夺回龙口就是了 “哈依。”藤堂高英重重鞠首,转身去了。 第4章争风吃醋 尽管李牧他们抢了两辆边三轮摩托车当代步,一路上也连闯了十几个关卡,可等他们回到龙口县城时,却已超出规定期限整整三十小时,高慎行毫不客气地判了个不合格,并且严厉批评了李牧,还扬言说要继续强化训练三个月 不过李牧却看出来,高慎行对他们其实还是满意的。 从医院出来,李牧便一溜小跑着来到情报处,他有好玩意儿要送给李玉仙 看到李牧进来,杨汉英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最近这三个月,李牧来情报处的次数明显增多,基本上,只要这家伙得空回县城就一定会情报处转悠一圈,对于李牧的用心,杨汉英当然是心知肚明的,这家伙就是冲着李玉仙来的。 最开始李玉仙成天往徐十九办公室跑,杨汉英虽然心中不满,却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知道徐十九是有恋人的,而且两人感情还非常深,徐十九也从没有把李玉仙放心上,俞佳兮来到龙口之后,杨汉英就更加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可是杨汉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立刻又面临着新的严峻挑战。 新的挑战来自第5大队的李牧,这小子虽然不如徐十九英俊,嘴巴却比蜜还甜,常常能逗得李玉仙眉花眼笑,最可恶的是,这家伙经常会挖空心思送给李玉仙一些小礼物,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李玉仙还都挺喜欢。 李牧也注意到杨汉英脸色不好看,不过他根本不在乎。 在整个皖南抗日救国军,除了高慎行还有徐十九,李牧还真没把别人放在眼里,至于杨汉英,在李牧眼里更不过只是个特务,一毛钱都不值,所以,李牧直接无视杨汉英投射过来的极具威胁意味的眼神,哼着小调进了李玉仙办公室。 李牧进来时,李玉仙正在办公桌后埋头整理情报。 借助皖南抗日救国军影响力的急速扩大,李玉仙的情报处也在邻近各县陆续建立了几个情报站,这些情报站每天都会把大量的极其庞杂的情报集中反馈到李玉仙这里,李玉仙每天的工作,主要就是分析处理这些情报,以便从中找出有价值的情报。 注意到有人不敲门就走进来,李玉仙顿时间便蹙紧了娥眉,不过抬头见是李牧,李玉仙俏脸上的不快之色就淡化了许多,然后白了李牧一眼,嗔声道:“下次记得敲门啊,这样不请自入,很没有礼貌的。” “仙姐,我这不是想你了么?”李牧涎着脸,笑。 “少来,你一消失就是半个月,想我?鬼才信你。” “仙姐,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瞧瞧。” “行啊,你倒是把心挖出来给我瞧瞧,看是黑的还是红的。”李玉仙没有抬头,继续浏览堆积如山的繁杂情报。 “这可是你说的啊。”李牧说着掏出匕首,反手就往自己心口扎。 “嗳嗳嗳,你还真挖啊?”李玉仙便抓起桌上文件袋往李牧扔过来,一边嗔道,“你要真把心挖出来,回头那个二百五还不得活剐了我?” 李牧便收起匕首,笑嘻嘻走到李玉仙近前道:“仙姐,有好东西给你。”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李玉仙嗔了李牧一眼,对于李牧,李玉仙是有些喜欢,却不是男女之间那种喜欢,本来也是,嘴巴甜又懂得讨人欢心的男人,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李玉仙虽然是军统女特务,却也一样是女人。 李牧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极其精致的手枪。 枪是勃朗宁手枪,看做工就知道肯定是比利时原产,不过最吸引李玉仙的,却是手枪的金色外表镀层,使整把手枪就像是纯金打造的,名贵、奢华,李玉仙爱枪成痴,抽屉里就收藏了不下二十把手枪,所以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你这枪哪来的?”李玉仙目不转睛盯着这把枪。 “小日本孝敬的,不过现在,它是你的了。”李牧把手枪放到李玉仙面前 这把手枪是昨晚上的战利器,顺利拔掉第十九号炮楼后,李牧在小日本曹长的军用挎包里面发现了这把手枪,他知道李玉仙喜欢枪,便把这把枪偷偷藏了起来,回驻地后,也没将这把手枪上缴司令部,而是偷偷来了情报处。 “真送我?”李玉仙拿起枪,笑着问李牧。 “真送你,你要不喜欢,那我就把它扔了。”李牧毫不犹豫地点头,此时的他,完全不知道这把手枪和李玉仙之间即将发生什么故事。 “我喜欢,谢谢你的礼物。”李玉仙微笑着,把枪收进了抽屉。 李牧便壮着胆绕过办公桌,越发凑近到李玉仙跟前,涎着脸问:“仙姐,等会下了班咱们去醉仙楼吧,我请你吃个饭。” “没时间呢。”李玉仙摇摇头,又冲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情报资源呶呶嘴,说道,“你瞧这里还有大堆情报没分析呢,今晚只怕又要熬一个通宵,唉。” “那,要不我从醉仙楼叫一桌过来,咱们就在这里吃?”李牧颇有些不依不挠。 李玉仙正要说好啊时,办公室门忽然壳壳响起,两人抬头看时,只见杨汉英站在办公室门外,一张脸阴沉得快能刮下霜来。 看到李牧跟李玉仙两颗脑袋几乎顶在一起,杨汉英肺都气炸了。 不过杨汉英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丨并未发作,而是迅速冷静下来,向李玉仙报告道:“处座,徐司令请你过去,有紧急军情通报。” 听说徐十九有请,李玉仙放下手头的事情,起身就走了。 李牧也不能阻拦,只能够怏怏地看着李玉仙的倩影离开。 等李玉仙走远了,杨汉英忽然上前一步把李牧堵在李玉仙办公室里,然后目露凶光,恶狠狠瞪着李牧,沉声道:“小子,军统的女人不是你能碰的,你要识相,就离处座远点,否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哟哟哟,我好怕呢。” “小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嘿嘿,小爷就见了棺材也不掉泪,你能怎么着?” “小子,嘴上逞威风对你没有好处,军统不是你能招惹的,懂吗?” “不懂,小爷还真没把军统放眼里,有什么招尽管命同来,小爷都兜着。 两人脸对脸,眼对眼,跟斗鸡似的,对峙了片刻,便很隐蔽地动起手来,电光石火之间两人便对了几招,结果堪堪打了个平手,李牧虽然经历了高慎行的残酷训练,可他的特长是枪法,自由博击并非他的最强项。 杨汉英的强项同样不是博击,他的强项是暗杀。 杨汉英没有办法用武力镇慑住李牧,便只能继续言语威胁:“小子,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离我们处座远点,否则,你很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升起。 “吓唬谁呢?”李牧冷冷地反击道,“就你那点儿道行,想暗杀我?还是省省吧。” “我不跟你斗嘴,我只告诉你,你要是不离处座远点,你会后悔的”杨汉英摞下句狠话,转身就走了。 李牧笑了笑,冲杨汉英背影道:“姓杨的,小爷今天也把话摞在这儿,李玉仙小爷要定了,你要是爷们,那就划下道道来,咱们凭真本事决个生死,你要是赢了,小爷打明儿起就再不踏入情报处半步,你要是输了,就给小爷闭上你的臭嘴” 杨汉英脚步一顿,不过很快又继续向前,走远了。 第5章小日本来了 李玉仙走进会议室时,那些个团长、营长都还没有到,就徐十九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仔细地查看墙上的大地图,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司令,这么急开会,有什么紧急军情么?”李玉仙走到徐十九身边,问 徐十九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李玉仙,问道:“李处长,你真不知道 “什么?”李玉仙还真不知道,当下有些困惑地反问徐十九,“司令,到底啥急事?” 徐十九表情便变严肃起来,说:“根据友军提供的可靠情报,日军向龙须沟据点秘密集结了至少一个步兵大队,还有至少一个骑兵中队及一个炮兵中队,看样子小日本指定有什么大动作,我怀疑这股小日本是冲着咱们来的。” “什么,日军向龙须沟据点集结了一个步兵大队?”李玉仙闻言顿时俏脸失色。 作为情报处的处长,如此严重的情报她却懵然不知,还要别人来告诉她,这不是严重失职又是什么?徐十九如果拿这事做文章,就把她和军统的人从皖南抗日救国军赶走,她也只能打落牙吞肚里,就连军委会也不能指责徐十九的不是。 “李处长,你们情报处的工作还需要加强,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要再出现第二次。”徐十九却只是不疼不痒敲打了李玉仙两句,就轻轻揭过了。 说白了吧,徐十九对军统从来就没抱过什么希望,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失 李玉仙松口气之余,心下也是不无震惊,不用说,这情报定然是新四军提供的。 这让李玉仙对共产党的能量再次有了直观的认识,上次为了营救俞佳兮跟刘畅,共产党隐藏在青阳县城的情报站被小日本连根拔起,整个皖南地区的情报机构也遭到重创,可现在才过去短短三个多月,共产党的情报线竟然就恢复了 片刻后,李子涵、牛四根、李双枪和鲁建帮就到了,各营的营长也都纷纷到了。 高慎行在医院听到了风声,也非要赶过来参加会议,顾雅琴跟过来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徐十九,徐十九却笑了笑,说道:“雅琴,就让他留下吧。”然后又跟高慎行说,“老高,你这伤可得快些好利索,要不然小日本都没你打的了 “老徐,信不信我现在就能上战场?”高慎行道。 “信,你老高说的话,我怎么不信?”徐十九笑笑,再转向那些个营团长,脸色却立刻变得严肃,沉声道,“根据可靠情报,小日本已向龙须沟秘密集结了至少一个步兵大队,还有至少一个炮兵队以及一个骑兵队,小日本动机暂时不明。” 十几个团营长顿时间振奋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狗日的小日本,忍了小半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么?哈哈。” “一个步兵大队,还有炮兵队、骑兵队?小日本可够瞧得起咱们的?” “小日本来得好,这几个月尽是小打小闹,老子早腻了,这次玩大的” 看着神情振奋的十几个部队长,徐十九心下也不无感慨,他不得不承认,共产党的这一套还真挺管用的,敌后斗争有其特殊性,你不能够一上来就跟小日本去硬拼,在敌强我弱的力量对比没有发生转变之前,必须坚定不移地使用麻雀战术 麻雀战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一是伤亡小,伤亡小就意味着新兵有更多机会活下来,就有更多机会成为老兵。 不像国军,一场硬仗打下来,新死基本上就死光了,然后又补充新兵,到下次打仗,新兵又再一次死光光,然后继续这样的恶性循环,到最后,老兵也越打越少,新兵却始终成长不起来,部队的战斗力就垮掉了。 麻雀战的第二个好处,是能积小胜为大胜,极大提振官兵的信心斗志。 这三个月,皖南抗日救国军打了一百多仗,每仗的规模虽然都是极小,最大规模也就营级战斗,战果也谈不上大,歼灭日军半个小队都算得上是难得的大胜仗了,可问题是,架不住老打胜仗啊,胜仗打多了,官兵的信心、士气、斗志噌噌噌就窜上来了。 换作以前,就算是兵强马壮时期的十九大队,也绝对不会有现在各团、各营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强烈的求战欲望,这种欲望是建立在老打胜仗的基础上的,说白了,这些团长、营长都把小日本当成了肥猪,当成了一堆堆的战利品。 而事实上也差不多,徐十九内心里也同样把小日本当成了待宰的肥猪。 “好了,好了,都别嚷嚷了。”徐十九不得不用手指重重叩了叩会议桌,待那些个部队长冷静下来,徐十九才接着说道,“不用猜都知道,小日本就是冲咱们来的,接下来仗该怎么打,应该不用我再教你们了吧?” “大队长你放心,仗该咋打,弟兄们心里都有数。” “司令尽管放心,这次定让小日本来得,回不得” “大队长你就瞧好吧,这次非把小日本揍得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司令,兄弟们盼大仗可是盼几个月了,这次可得整一场大的。” 刚刚还好的会场秩序顷刻间崩坏,团长、营长们纷纷拍胸脯、捶桌子,有几个甚至还捋着袖子起身,就差上前向徐十九立军令状了,还别说,这三个月、一百多场胜仗还真不是白打的,现在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士气还真不是一般的 徐十九也懒得再维持会场秩序了,当即宣布散会。 麻雀战的另一好处就是长官省事,因为一打起来,各团、各营肯定是独立行动,徐十九这个司令官最多也就指挥他的警卫连,所以,也就不需要研究什么作战计划,更不需要布置什么作战任务,作战任务都是明确的,就是尽可能地杀伤小日本的有生力量。 当然,必要的代价还是要付出的,譬如龙口县城,就必须无条件放弃掉。 这又是共产党跟国军的不同之处,共产党的宗旨是绝对不计较一城一池之得失,以保存有生力量为第一要务,而国军的宗旨,则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宁可全部拼光,也绝不会放弃一寸国土,抗战初期,绝大部份国军将士都做到了这一点。 从情感上,徐十九倾向国军的做法,可从理智上,徐十九却认为,共产党的策略是正确的,抗战抗战,你必须先有人,然后才能够继续抗战,你人都死光了,就留着国土那也是小日本的战利品,蒋光头误国啊。 放弃县城的预案是早就制定了的。 当天下午,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各单位就开始紧急撤离。 主要是后勤处,龙口百姓捐给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钱粮可不能便宜小日本,都必须抢运到二龙山里隐藏起来。 不过当真的离开龙口县城时,徐十九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尤其是当他看到县城居民扶老携幼挤在自家门口,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徐十九感到自己的心脏在一阵阵揪疼,徐十九很不愿承认,可事实就是事实,他现在的的确确在抛弃这些曾经鼎力支持过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县城居民。 殷尚文领导的抗日民主政府曾经做过动员,希望他们能搬到山里去。 可是这些县城居民祖祖辈辈都住在县城里,很少有人愿意逃离县城,就愿意逃离的那批人,也早在小日本第一次打过来之前就逃离了,现在还留在龙口县城的,基本上都是死都不愿意背井离乡的,这个时候自然也不愿意离开。 徐十九完全可以体会出这些县城居民的心情,他们脸上虽然没有流露出来,可内心对皖南抗日救国军定然是充满了埋怨:我们出钱出粮,不就是图你们能在小日本打过来时,保护我们么?现在小日本真打过来了,你们却要溜了?这不白眼狼么? 徐十九骑在马背上,张张嘴,想说上几句话,可话还没出口,一颗烂白菜就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叭唧一声砸在了他脸上,徐十九吐到嘴边的话便硬生生咽了回去,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当下只能黯然离开了龙口县城。 第6章困惑 一直到盘石寨,徐十九都还没从低落的情绪中挣扎出来。 那颗不知道是谁扔过来的烂白菜,不仅砸在了他的脸上,更压在了他心上,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徐十九不禁开始怀疑,抗战抗战,为的又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老百姓,守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么? 可是现在,小日本打过来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却撤离了,这又算什么回事 都说当兵就得打仗,保护百姓是军人的职责,可现在他们却扔下百姓跑了,他们还算是军人,还能算是男人吗? 连百姓都不能保护的军人,算什么狗屁军人? 徐十九越想就越觉得羞愧,越想就越觉害臊。 看到徐十九神情廖落,高慎行就示意抬担架的两个士兵把他抬到徐十九跟 “老徐,你想什么呢?”高慎行从担架上坐起来,顾雅琴赶紧上前来搀住他。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徐十九翻身下马,一边把马缰递给黑瞎子,一边说,“老高,你身体还没恢复,得多躺。” “我没事,不过我看得出来,老徐你有心事。” “净瞎说,我能有什么心事?不就打仗这点事。” 高慎行皱皱眉,让黑瞎子把附近的人都赶走,就连顾雅琴都让他给支走了,然后盯着徐十九眼睛说道:“老徐我还不了解你?你会为了打仗的事儿发愁?自打认识你,我就没见你因为打仗的事而愁眉苦脸过,你肯定有别的心事。 徐十九便叹了口气,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当中。 高慎行便急了,问:“老徐,是不是三战区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皖南抗日救国军越打越强,龙口县的抗战形势也是越来越好,高慎行不担心别的,就担心军委会来摘桃子,更担心三战区出幺蛾子,高慎行是真不想再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因为错误的国策、错误的指挥,重复一次又一次的惨败 “三战区倒没出什么幺蛾子。”徐十九摇了摇头,终于将他内心的困惑和盘托出。 听完徐十九的困惑,高慎行也陷入到了长时间的沉默,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上来。 从道理上讲,老百姓出钱出粮养着军队,军队就该保护他们,现在敌人打过来了,军队跑了,却把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扔给了侵略者,这的的确确不像话,也难怪当时有人拿烂白菜往徐十九脸上扔,这事要搁他高慎行身上,他也扔 可是隐隐的,高慎行又觉得哪里不对,事情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想了好半天,高慎行都没理顺自己思路,当下苦笑着对徐十九说:“老徐,你就别为这事伤脑筋了,改天阿文来了,我们问问他吧,这小子上过大学,理论水平高,看看他是怎么说的,还有他们共产党八路军,在华北又是怎么做的?” “八路军还能怎么样?还不跟我们一样,小日本一来他们就跑呗。”徐十九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你没听人说,小日本在华北搞个什么三光政策,都杀得血流成河了,龙口县城的乡党们,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啊。” (分割线) 伊藤茂绝没想到攻占龙口的行动会如此顺利。 伊藤茂是参加过淞沪会战的海军陆战队老兵,两年前他就是大尉大队长了,只是因为酒后得罪了上级,才被发配到独立混成第14旅团,当了个大队副。 为了夺回龙口,藤堂高英专门组建了独立混成第l大队,还从各个步兵大队抽调骨于军官,伊藤茂这才得以官复原职,又当上了大队长。 在龙须沟据点完成集结之后,独立混成第l大队就迅速沿大路向龙口县城推进,一路上根本没遇到任何阻碍,当天中午,独立混成第l大队就顺利抵达龙口县城,更令伊藤茂感到困惑的是,龙口县城竟城门大开,城内竟一个中国兵的身影都没有。 “野口桑,你说这会不会是支那军的诡计,城内会不会有埋伏?” 伊藤茂扭头问身边的野口隆幸,野口隆幸已经正式调任龙口县宪兵队长。 野口隆幸已经在青阳县跟游击队打了半年交道,对游击队的战术已经相当了解,当下摇了摇头,说道:“伊藤桑你多虑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支那军应该是已经跑了,这也是他们的一贯战术,从来就不与皇军正面硬拼。” 伊藤茂愣了下,遂即大笑道:“支那人都是懦夫,哈。” 野口隆幸却不这么认为,中国军队不与日军正面硬拼,可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因为他们有更好的战术选择,野口隆幸很想提醒伊藤茂,不过当看到伊藤茂心情大好,野口隆幸便把吐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心想还是先别扫了他的兴致。 独立混成第l大队兵不血刃就占了龙口县城,秉承冈村宁次的怀柔政策,伊藤茂并未在龙口县城大开杀戒,甚至还派兵去张贴安民告示,游说县城的商铺恢复营业,伊藤茂还特地约束了日军的军纪,严禁滋扰县城百姓。 对于小日本,龙口县城的乡党们其实不陌生,因为龙口县已经被占领过一次了。 龙口县城的乡党们原本还担心小日本会报复,可现在小日本并没有报复的意思,乡党们胆子就大了起来,先是醉仙楼恢复营业,然后各行各业也纷纷恢复营行,到第二天,整个县城就已经完全恢复了秩序,不过统治者却换了人。 对于龙口县城的乡党,伊藤茂并不打算报复。 可对言家镇的乡党们,伊藤茂却不打算放过。 因为既便是冈村宁次的怀柔政策,也是要分对象的,哪些中国人值得分化拉拢,哪些中国人要坚决予以打压,都有明确标准,像言家镇这样的,就属于要坚决打压的对象,因为言家镇的子弟几乎都参加了皖南抗日救国军他们是军属 占领县城后的第二天,伊藤茂就亲自带着两个步兵中队外加炮兵队、骑兵队气势汹汹直扑言家镇而来,伊藤茂打算通过血洗言家镇来告诫整个龙口县的乡党们,支持皖南抗日救国军跟皇军做对,是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分割线) 言家镇上,警钟早就已经敲响。 整个镇子也早已经陷入忙乱中。 秀姑将一窝小鸡、两只兔还有一口养了两个月的小猪装筐里,又将二丫装进另外一只筐里,挑起来就往外走,狗剩牵着大丫紧紧跟在妈妈后面,狗剩的背上还背着个铺盖卷,这是准备在山上过夜用的,他们说不定得在山里藏上好几天。 大街上全是乡党们匆匆忙忙的身影,不过忙而不乱。 几个背着土铳的民兵正在维持秩序,遇到要帮忙的,几个民兵还会上前搭一把手,还有几个年轻人手持扩音喇叭正在沿街叫喊:“乡亲们,小鬼子就要来了,咱们得加快了,带不走的就扔了,人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 远处已经隐隐可以听到枪声了,预示着小日本离这里已经不远了,都已经跟打阻击的民兵接上火了,还没来得及撤走的乡党终于有些急了,秀姑也加快脚步,一边叮嘱狗剩保护好妹妹,千万别把大丫给弄丢了。 狗剩牵着妹妹手跟着母亲,边走边问:“娘,爹怎么不跟我们一块走?” 言老四刚才回了家里一趟,只来得匆匆交待几句,便又背着枪匆匆离开了 “你爹是当兵的,得打鬼子。”秀姑边走边喘息着回答道,“打跑了小鬼子,咱们才能够回家,要不然咱们就无家可归了。” 第7章麻雀战之上 “讲一下” 李牧一声吼,言老四、二愣、王一刀、犊子还有小癫子便齐齐收脚立正。 李牧冷冽的目光言老四五人脸上掠过,沉声道:“这次我们第5大队的任务是,配合言家镇民兵队作战,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小日本的军官,然后是机枪手、旗手以及炮兵,但这一切都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保存自己,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言老四、二愣、犊子还有小癫子轰然回应。 李牧点点头,再一挥手,犊子便两步上前搬开了旁边一索石碾,底下便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入口,小癫子、二愣、王一刀、言老四还有李牧依次入内,犊子最后一个,在进入地道之后还将几百斤重的石碾举起,重新堵住了地道入口。 下到地底,是狭窄昏暗的甬道,每隔十米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早在三个月前,言家镇的局面才刚刚打开之初,殷尚文就发动镇上乡党开始了大规模的地道挖掘工程,龙口县山多平地少,不过言家镇却是例外,考虑到言家镇的地形不利于打游击,徐十九早早的便想到了挖地道。 经过三个多月的挖掘,言家镇已挖出几公里长的地道,整个言家镇的地底下,地道如蛛网般四通八达,几乎成了一个迷宫,既便是言家镇的民兵,有时候也会在迷宫般的地道中迷路,不过,第5大队对这里却相当熟悉。 因为,此前第5大队经常在这里训 顺着狭窄的甬道往前走了四五百米,空间骤然变开阔。 这里却是一处避难室,避难室里已经挤了上百个老人。 殷尚文领导的抗日民主政府,已经在言家镇组建了完整的基层组织,有区委,妇女委员会,还有儿童团,当然有民兵队,针对可能到来的日军扫荡,言家镇区委还制定了相应的应急预案并且进行了好几次摸拟演练。 所以,一切都组织得井井有条。 日军才刚出龙口县城,言家镇这边就已经得到预警,并开始了紧急疏散,一部份百姓逃往龙皇荡,一部份百姓撤往二龙山,还有一部份老人则进入地道暂避,由于组织得力,老百姓中间并未出现恐慌情绪。 看到李牧他们走过来,避难处的老人甚至还给他们加油鼓劲。 “小伙子,狠狠地打,多杀几个小日本,要不然我们可不依。” “对,咱言家镇可不是好惹的,小日本既然来了,那就别想再回去了。” “小伙子,等打跑了小日本,大娘给你们去说媒,每人说一个俊媳妇。” 李牧、言老四听了嘿嘿一笑,二愣、犊子的脸却霎时就红了,王一刀眸子里却忽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之色,只有小癫子啥都不懂,在那嘿嘿傻乐,在老人们的调侃声中,李牧几个人匆匆而过,迅速进入了各自的攻击位置。 (分割线) “别追了” 河野俊忽然高高扬起手中马刀,厉声大吼。 正策马向前飞奔的日军骑兵纷纷急勒马缰,胯下的战马便纷纷人立而起,也有的战马四蹄刨地往前滑行,大路上马嘶声顿时响成一片,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骑兵甚至还险些一头撞上了河野俊的战马,所幸河野俊骑术出众,轻轻一勒马缰便躲过去了。 “中队长,怎么不追了?”一个骑兵小队长打马上前,大声问。 “情形不太对,我们还是小心些好。”河野俊眯着眼望着前方,前方大约五百米外,有两个中国兵正向着一片小树林飞奔,这两个中国兵打扮跟普通老百姓毫无差别,说他们是中国兵,完全是因为他们手里抄着土枪。 不到片刻功夫,两个中国兵便隐入小树林消失不见。 “中队长,不过是几个泥腿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小队长佐藤不屑地道。 刚才要不是河野俊阻止,这会骑兵队只怕已经追上这两个中国兵了,只要被追上,这两个中国兵那就必死无疑了,虽说斩杀三两个中国兵并非值得炫耀的战绩,可只要一想到能够用马刀斩下中国人的头颅,佐藤就兴奋得老屙怒涨 佐藤来自江户一个武士世家的旁支,所以并不怎么把河野俊放在眼里。 面对来自于佐藤的挑衅,河野俊只能忍,在日本,家族的荣耀是可以带进军队的,所以像佐藤这样的纨绔一入伍就可以当上小队长,而他河野俊经历了两年征战,负了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队长。 佐藤却还在那不依不挠,说:“中队长,下次再遇上小股支那兵,可不能放过了。” 河野俊便再忍不住,皱眉道:“佐藤桑,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不过是诱敌之计吗?” “诱敌?”佐藤愣了一下,遂即仰天大笑起来,一边说道,“中队长,你是不是太瞧得起支那猪了?支那猪懂兵法么?” 河野俊道:“佐藤桑,孙子兵法乃支那人原创。” 佐藤说道:“我承认,孙子兵法是支那先贤孙子原创,可几千年下来,支那人早已经把他们祖宗的兵法忘记得一于二净了,帝国,才是古支那文化的完美继承者,孙子兵法也正在帝国才得以真正发扬光大,支那人,他们早忘记了 面对佐藤这个狂妄的世家子弟,河野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佐藤却越来越过份了,又说道:“中队长,如果你害怕了,你可以回去,我可以替代你指挥骑兵队继续侦察攻击,我保证,支那人的一举一动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既便他们躲到了地底下,我也照样能够把他们揪出来。” 说罢,佐藤竟不等河野俊有所表示,便径直带着他的骑兵小队扬长而去。 “八嘎”河野俊对着佐藤背影恶狠狠骂了一句,只好带着骑兵队跟上去 前进不到两公里,骑兵队便再次遭遇了中国军队,十几个中国兵从大路右侧的蒿草丛里窜出来,向着骑兵队胡乱开了几枪,然后转身就跑了,骑失队并未有任何伤亡,佐藤却是勃然大怒,带着他的骑兵小队死咬着追了下去。 河野俊真的不想管佐藤的死活,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死了才好,活着只能连累更多的帝国勇士,可是一想到佐藤的身份,以及临行前大队长伊藤茂的吩咐,河野俊却又不敢真的放任不管,当下只好带着骑兵队离开了大路,跟了下去。 (分割线) 言老四从一颗上百年的老柏树的枝桠上爬了出来,老柏树的枝桠纵横交错,形成了一处完美的狙击点,言老四稳稳地趴在枝桠上,又把毛瑟19步枪架在了枝桠上,相比穿透力更强的三八式,言老四更喜欢杀伤力更强的毛瑟步枪。 言老四尤其喜欢高慎行教给他的一招,用匕首在子弹的铜弹头上切出十字 同样口径的子弹,没十字的子弹跟有十字的子弹,威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切开十字的子弹虽然弹道会变得不太稳定,命中率会有所下降,但只要被击中,小日本既便不死,也得落个终身残废,伤势痊愈之后也别想再重返战场了 “兵戈、兵戈。”前方忽然响起两声清脆的枪声。 言老四顿时警觉起来,他知道,那是民兵队已把敌人引过来了。 透过百年老柏常年苍翠的针叶,言老四看到邻居七大爷家的小二正向着这边飞奔,在他身后百多米,二十余骑日军骑兵正穷追不舍,人的奔跑速度,自然不可能跟战马相比,只片刻功夫,日军骑兵便已经迫近到了五十米内。 言老四一下就盯上了高举着马刀冲在最前面的日本军官。 言老四默默估算了一下风速,又估计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并没有贸然开枪,而是手指压着扳机,准星锁定那日本军官继续往前追逐,言老四很清楚,他的机会只一次,要是一枪不能命中目标,就不可能再于掉小日本军官了。 (分割线) 佐藤双腿狠狠一挟马腹,胯下战马便再次开始加速。 脚下的大地潮水般后退,狂风呼呼刮在脸上,刮得佐藤的脸肌都凹了下去,双方的距离正急速缩短。 前方正拔腿飞奔的中国兵已经不足二十米远,佐藤桀桀桀地狞笑着,把高举着的马刀平着压了下来,借着战马冲刺的极致速度,他甚至不需要做出劈砍的动作,只需将马刀平着往前面拖过去,就能轻而易举把中国兵的脑袋切掉。 佐藤开始兴奋起来,瞳孔也因为充血而变红。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前方忽有一抹寒光闪过。 佐藤这小日本虽然狂妄,反应却是颇为不慢,当下本能地一偏脑袋,一股灼热的气流便已经贴着他的右脸颊掠过去,遂即感到右脸一麻,紧接着才是火辣辣的灼痛,佐藤顿时吃了一惊,再顾不上追杀前方的中国兵,赶紧将身体藏到马腹一侧。 第8章麻雀战之中 “可恶” 言老四一枪没命中目标,当即气得破口大咒。 经验告诉言老四,他必须果断转移阵地,如果再开枪的话,就极可能暴露方位,到时候未必能够于掉小日本,却极可能反过来被小日本于掉,老高和李牧再三警告过他们,小日本的枪法可是不赖,小觑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言老四却有些不太甘心,他想再碰碰运气。 透过准星,言老四继续锁定那个小日本军官,不过那小日本军官已经有了警觉,一边把身躯躲到马腹左边,一会又躲到右边,一边还打马在原地不停打转,这给言老四的瞄准带来了极大的困难,这小日本可够狡猾的。 但是言老四仍然没有放弃猎杀的打算。 这时候,十几个日军骑兵已经追上来,把那个军官围在了中间,十几个日本兵在马背上举起骑步枪,对着四周的树林胡乱开枪,其中几发子弹便射向了言老四藏身的柏树,嗖嗖尖啸着从他头顶飞掠过去。 (分割线) 佐藤一边勒马原地打转,一边从马背上腾过来挪过去,尽量避免留给对方狙击手锁定瞄准的时间间隔,直到本小队的骑兵跟上来,佐藤才命令他们散开来,对四周所有的可疑目标实施火力候察。 火力侦察持续了几分钟,佐藤也不敢从马背上坐起来。 这小日本从不把别人的生命当一回事,可对自己小命却爱惜得紧。 “你,你,还有你去左边,你们几个,去右边,还有你们几个,去前边,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目标,只要发现活物,无论人畜,一律击毙”佐藤仍不放心,命令本小队的十余骑兵扩大候察范围,确保四周安全。 十余骑骑便四散而去,扩大侦察。 (分割线) 看到有三骑日本骑兵径直向着自己藏身的柏树而来,言老四便有些急了。 这颗百年老柏树针叶茂密,树冠底下藏十几个人,远处根本就发现不了,可要是走近了看,那就很容易发现了。 负责诱敌的民兵跟言老四打过招呼后,躲进了树洞。 树洞底下直通地道,下面就是四通八达的地道网络。 小日本的骑兵越来越近,再往前十米就能发现自己,言老四便按捺不住,屏住呼吸瞄准前面的小日本军官开了一枪,却还是没能打中目标,只打中了小日本的战马,在战马的颈部撕开了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枪声一响,言老四藏身的方位便暴露了。 搜索过来的三个日本骑兵同时举起枪,照着言老四藏身的方位连续开枪,小日本的枪法还真不是吹的,虽然还没有发现言老四藏身的方位,但仅仅只是凭借着枪声,他们就基本判断出准确方位,险些就把言老四给于掉了。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方向的日本骑兵也呼啸而来。 言老四从藏身的枝桠连滚带爬翻下来,然后一头扎进底下枝桠间的树洞,几乎是在他扎进树洞的同时,那三个日本骑兵也赶到了,其中一个日本骑兵手一扬,一颗手雷已经噗噗冒着青烟飞起来,最后准确地落进了树洞里。 “轰”猛烈的爆炸过后,百年柏树从树于中间猛然绽裂开来,纷飞的木屑直喷射出几十米开外,原本就已经枯死半边的树于便再也承受不住沉重的树冠,在刺耳的嘎吱声中,老柏树从中间处拦腰折断下来。 “队长,树底下有地道。” 一个日本兵上前来检查过老柏树断口,扭头冲佐藤大吼。 佐藤惊魂甫定,冲那日本兵咬牙切齿地怒吼:“用手雷,炸死他们” 几个日本兵便纷纷解下腰间甜瓜手雷,磕炸引信后扔进了黑乎乎的树洞里,几秒延时之后,树洞深处便传出来几声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又有袅袅青烟从树洞逸出,至于有没有炸着躲进洞里的中国兵,就只有天知道了。 这时候,河野俊带着大队骑兵跟上来,盯着佐藤冷然道:“佐藤桑,现在你该知道,我并没有危言悚听了吧?” 佐藤闷哼了一声,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尽管还是不服气,不过佐藤也必须承认,中国军队要比他想象中更狡猾,刚才若不是他命大,那么此刻他就已经为天皇陛下玉碎了,想到这里,佐藤忍不住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爱马,战马仍未咽气,正躺在血泊之中呻吟。 蹲下来摸了摸战马的额头,佐藤不觉黯然神伤,这匹战马陪了他三年多,不想才刚踏上中国就为他挡了子弹。 河野俊却从枪套取出王八盒子,对着佐藤战马的额头就是一枪。 经过这一次惊魂,佐藤终于知道战争并非儿戏,所以收敛多了。 之后骑兵队继续向前搜索前进,又连续遭到了皖南抗日救国军零散袭击,但骑兵队汲取了教训丨之后,再没有轻易分兵追击。 一路有惊无险,骑兵队顺利进至言家镇的镇外。 言家镇外有条小河,紧挨小河便是大片的水田,此时田里的水稻已成熟,沉甸甸的稻穗压弯到地上,一片金黄。 小日本选这个时候来攻打龙口,也是有目的的。 因为皖南的水稻丰收在望,日军占领龙口后马上就能征收到足够的军粮。 河野俊命令骑兵队沿河岸散开,严禁践踏农田,然后举起望远镜远远观察镇上动静,镇上静悄悄的,听不到鸡叫犬吠,也不见有炊烟升起,河野俊已经在中国战场上呆了两年,知道这平静的背后,必然隐藏着杀机。 如果能选择,河野俊是真的不愿意进入到镇里。 可是没办法,骑兵队的主要任务就是战场侦察,找到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并死死咬住他们,为主力部队赶到,并对其实施围歼赢得时间。 河野俊放下望远镜,把目光投向了几个小队长。 佐藤装作没有看见,自顾自牵着马到河边饮水,这小日本被刚才的惊魂一刻吓着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河野俊没辙,只能命令两个小队留在镇外警戒,自己亲自带着另一个小队,下马进入镇子侦察,言家镇虽然是大镇,可镇上的街巷却极窄,骑兵进里面就跟进了密林,根本就腾挪不开来,反不如步行更利索。 进镇马上就是一座牌坊,穿过牌坊马上是岔道。 河野俊选了中间的主街,整个小队呈战斗队形展开,一个步兵小组在前开路,一个步兵小组掩护身后,一个步兵小组及火力支援小组居中接应,所有人全都提高了警惕,弓着腰蹑手蹑脚往前走。 一颗手榴弹噗噗冒着烟,忽然从街边院子里扔出来。 不等河野俊下令,几十个日本兵便同时趴倒在地上。 那颗手榴弹落地后弹了两下,继续噗噗往外冒青烟,几秒钟过去,并没有炸,又十几秒钟过去,烟也不冒了,却仍未炸,河野俊冲一个日本兵呶了呶嘴,那日本兵无奈,只能壮起胆上前,捡起那颗手榴弹,却发现只是个插了导火索的木头疙瘩。 “八嘎牙鲁。”河野俊看过之后,气愤地将木头疙瘩扔到一边。 这时候,破门而入的一个步兵小组已经完成了对那所小院的搜索,诡异的是,小院里鬼影子都没有,刚才那木头疙瘩仿佛是自己飞出来似的,河野俊不信邪,又亲自带人里里外外搜索了两遍,结果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开路”河野俊最后只能放弃,带着日本兵撤离小院。 然而,小日本刚回到街上,刚刚那小院里便又噗地扔出来一颗手榴弹。 包括河野俊在内,所有的日本便再次齐刷刷地趴倒在地,不过十几秒钟过去,那颗手榴弹又没炸,经过检查,那竟又是一颗插了导火索的木头疙瘩。 河野俊恼羞成怒,带着一个步兵小组再次冲进那小院里。 门房、正屋,东厢仔细捡查过了,还是毫无发现,最后轮到西厢房时,日本兵的警惕性已经明显下降了,显然,他们认为这次搜查又要像刚才那次,毫无收获了,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大咧咧上前,一下就挑开了门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帘后面却突然闪出一个人,却赫然是个中国兵,手里还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不等挑门帘的日本兵反应过来,那个中国兵便一个突刺,锋利的刺刀便噗地扎进了日本兵的胸口。 第9章麻雀战之下 伊藤茂带着大部队赶到时,河野俊才刚从镇里撤出来。 看着灰头土脸的河野俊,伊藤茂不禁蹙紧了眉头,问:“河野桑,怎么回事?” 河野俊耷拉着头,答道:“大队长,我们在镇子里遭到了支那军的袭击,两人玉碎,另有四人受伤,其中一人重伤。” 伊藤茂顿时精神一振,问:“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在言家镇里?” “这个……”河野俊哪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在不在镇子里,刚才他们就连中国兵的影子都没见,当下老老实实道,“大队长,不知道。” “纳尼?”伊藤茂霎时睁大眼睛,厉声道,“你不知道?” “哈依。”河野俊猛然收脚立正,再次重复道,“不知道。” “八嘎。”伊藤茂勃然大怒,照着河野俊脸左右开弓扇了好几记耳光。 “哈依。”河野俊被扇得嘴角流血,脸上更留下五道鲜红的指印,却只能把脸一次次回正过来,继续给伊藤茂往脸上扇。 伊藤茂发过脾气,当下又派出两个步兵小队进入镇里武装侦察。 不过这次的侦察却出乎意料的顺利,不到半个小时,一个小队长便一溜小跑来到伊藤茂跟前报告:“大队长,整个镇子全空了,一个人都没有。” “纳尼,一个人都没有?”伊藤茂闻言不禁有些傻眼。 根据特高课提供的情报,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部虽然设在龙口县城,可真正的巢穴却是在言家镇,所以在攻占龙口县城之后,伊藤茂就把言家镇列为了第一个扫荡目标,可伊藤茂没有想到,这次又扑了个空。 小日本的情报基本上是准确的。 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部虽然设在龙口县城,但四个主力团的驻地却不在县城,而是分别驻扎在言家镇、言家镇、龙皇荡以及鲤鱼嘴,龙口县抗日民主政府更常驻言家镇,说言家镇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巢穴一点没错。 “这不可能。”河野俊也大叫起来。 刚刚他的骑兵队还在镇子里让中国人给袭击了,而且吃了点小亏,就这会功夫,整个镇子就空了,这怎么可能?要知道整个镇子的周围都已经让骑兵队给监控起来了,中国兵难不成还真能变成土行孙,从地底下遁走不成? 这下,伊藤茂这老鬼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伊藤茂之之前一直呆在海军陆战队,半年前才调到独立混成第14旅团,调到独立混成第14旅团之后也一直呆在九江,更多的与国军第l兵团打交道,所以还没怎么跟新四军游击队打过交道,对这种麻雀战术也就很不适应。 这个时候,野口隆幸忽然走上前来,说道:“伊藤桑,支那兵肯定还在镇子里。” 待所有人目光都落自己脸上,野口隆幸才又接着说道:“刚才袭击骑兵队的那群支那兵肯定还在镇里,不过,要想找出他们怕不容易,他们很可能已经在地底下挖了地道,这会怕是早已经躲进地道里去了。” “地道?”伊藤茂愕然道,“支那兵躲在地道里?” “哈依,后方战场上的支那游击队跟正面战场的支那正规军作战方式完全不同,正面战场的支那正规军热衷于阵地战,而后方战场的支那游击队却更热衷于麻雀战,地道、河流以及崇山峻邻,都可以成为他们的掩护和绝佳的助力 野口隆幸曾经在第沛团服役,参加过淞沪会战以及南京保卫战,又在青阳县当了大半年宪兵队长,所以对正面战场的国军以及敌后战场的新四军游击队都有相当的了解,对新四军游击队的麻雀战术当然也不陌生。 “麻雀战?”伊藤茂愕然道,“麻雀?” 伊藤茂很难将麻雀跟作战方式联系起来。 “是的,之所以称呼这种战术为麻雀战,是因为他们的作战方式跟麻雀觅食的方式有很大相似之处,麻雀在觅食时从来不成群结队,多半是一两只、三五只,最多也就十几只,它们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目标小,行动又快,非常难以捕捉。” 伊藤茂便把河野俊叫到跟前,问道:“河野桑,是这样吗?” “哈依。”河野俊重重鞠首道,“野口队长的比喻非常形象,在从县城向言家镇进发的路上,我们遭到了皖南抗日救国军不下二十次的袭击,参与每次袭击的支那兵都不会太多,有时一两个人,有时五六个人,最多也不过十几个人,因为人少,目标极小,所以我们很难逮住他们,交火二十余次,对方毫发无损,我们却损失了十几个人。” “八嘎牙鲁。”伊藤茂挠了挠额头,一时之间也是无计可施。 (分割线) “风速两米,风向东南。”小癫子抓起一把沙尘抛洒向空中,然后扭头向趴在屋脊上面的李牧报告了风速以及风向。 整个言家镇的地底下几乎被挖空了,借助星罗棋布的出入口,第5大队的人以及言家镇的民兵可以悄无声息地从地底上到地面,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地面下到地底,李牧和小癫子就是刚刚才从地道上来。 李牧将枪口朝东南方向稍稍移了移。 李牧手中的这杆步枪就是高慎行那杆带有瞄准镜的改装步枪,透过瞄准镜,李牧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那个日本军官身上的领章,两道一颗星,是个少佐 少佐军衔,少说也应该是大队长,多半是龙口日军的最高长官了。 要能击毙这个日军少佐,绝对能给龙口日军极大的震慑 可惜的是,距离有些远,六百多米的距离,换了高慎行也没有十足把握。 李牧把呼吸调到最平稳,虚压在扳机上面的右手食指便缓缓地压了下去,某一刻,抵在肩上的步枪剧烈地弹了一下,耳畔更传来“兵戈”一声炸响,蹲在旁国的小癫子便赶紧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住了前方。 (分割线) 伊藤茂突然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掀翻在地,然后才听到了一声枪响,紧接着,左肩膀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疼,当即便用右手捂住左肩,仿佛杀猪般惨叫起来。 附近的日本兵也炸了锅,纷纷趴倒在地上,只有野口隆幸还保持着镇定。 通过伊藤茂翻倒的方向,野口隆幸迅速判断出弹道的大致方位,然后借助望远镜,迅速发现了正试图转移阵地的李牧以及小癫子,野口隆幸只大略估计了一下距离,便放弃了猎杀对方的打算,距离有些远了。 回过头,医务兵已经给伊藤茂检查完伤口。 伊藤茂这次还算是命大,仅仅只是被子弹掀掉了左肩膀一块皮,若是弹着点再往下移几寸,就算天照大神显灵也救不活他了。 伊藤茂惊魂甫定,待回过神来,就把炮兵队长叫到跟前,咬牙切齿地道:“命令,炮兵中队火力全开,发射烧夷弹,把言家镇给我烧成灰烧成灰” “哈依”炮兵队长重重鞠首,又匆匆跑步回到了阵地上。 片刻之后,炮兵队的两门九二步兵炮、四门mm口径迫击炮便开始猛烈开火,将一排排的烧夷弹打进镇里,很快,言家镇里便冒出了一处处火头,言家镇的房屋大多都是木头结构,极易燃烧,不到半小时,整个镇子便被熊熊大火所吞噬。 第10章代价 望着满地的断壁残垣,徐十九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这次小日本的下乡扫荡草草收场,灰溜溜回县城了。 此时已经是小日本焚毁言家镇之后的第三天了,大部份乡党已经回来,正在断壁残垣之间找寻可以回收的家伙什,原驻言家镇的4团也回来了,正帮助镇上的父老清理废墟、重建家园,只不过,这几个月,大家伙恐怕只能够住地道了。 “大队长,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得找小日本报仇”鲁建帮恶狠狠道。 4团常驻言家镇,鲁建帮也借住在一个孤寡老大娘的家里,这老大娘对他极好,就跟亲儿子似的,这次小日本一把火烧了言家镇,老大娘的那栋小院也化为了灰烬,刚才看到老大娘坐在瓦砾堆上默默垂泪,鲁建帮连死的心都有了 “对,团座说的对,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司令,小日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 “司令,不如现在就召集所有部队,攻打县城。” 几个营长也纷纷叫嚣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扬言要打县城。 “不行”徐十九却毫不犹豫地压下了几个营长的叫嚣,说道,“说的倒是容易,县城是这么好打的吗?” “上回,不也拿下了县城?”鲁建帮不服气道。 “那能比吗?”徐十九瞪了鲁建帮一眼,说道,“上回县城的小日本总共也只有不到两个中队,还在鲤鱼嘴让我们灭掉了一个中队,就这,打县城都费了老劲,现在小日本来了整整一个步兵大队,还有骑兵队、炮兵队,这能比吗 “那,那就这么算了?”鲁建帮别过头去,说,“大队长,乡党们可都看着咱们呢,咱们吃他们的,穿他们的,前些天小日本打过来,咱们却拍拍屁股给躲了,小日本烧了他们的房子家伙什,咱们也装不知道,他们又该怎么看咱 徐十九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鲁建帮,更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言家镇的几千父老乡亲,难道要跟父老乡亲们说:乡亲们,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还不够强大,还不能跟小日本硬拼,所以,只能对不起你们,只能拿你们牺牲 言家镇的父老乡亲省吃俭用,又让自家子弟参加皖南抗日救国军,不就是为了小日本打过来时,皖南抗日救国军能够保护他们?可现在呢? 这时候,殷尚文带着两个年轻人过来,闻言便接上了鲁建帮话茬:“鲁团长,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小日本不仅烧了我们房子,更杀了我们许多人,这个血仇要是不报,我们还算是人民军队?还算是人吗?” 由于预警及时,言家镇上的绝大部份乡党都及时撤离了,但四周仍有少数未及通知或者未及撤离的小村庄,遭到了小日本血洗,最后清点下来,人员伤亡超过了两百人,房屋家具牲畜等财产损失更是无法估计。 “嘿哟,难道你还赞成报仇,少见。”鲁建帮道。 皖南抗日救国军成分极复杂,整个就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的缩影,总的来说,大家相处并不算融洽,但也没什么大分歧,但具体到战略战术,像鲁建帮、李子涵这些个正规军出身的军官对于麻雀战术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在鲁建帮、李子涵他们看来,打仗,那就该摆开跟小日本堂堂正正打阵地战,在深山老林、地道还有河滨里躲躲藏藏的,跟小日本躲猫猫,算什么本事?要不是徐十九再三严厉告诫,这些个团、营长早带部队跟小日本正面硬拼了 面对鲁建帮的讥讽,殷尚文却没有生气,说道:“鲁团长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小日本烧了我们的家园,杀了我们的同胞,这血仇当然得报,但是,不是现在,在现阶段,整个抗战的形势仍然是敌强我弱,我们仍需要避敌锋芳,寻机歼敌。” “寻机,寻机寻机,到底要寻什么样的机?”鲁建帮没好气道。 殷尚文道:“小日本一个步兵大队抱团,我们拿他们没办法,可他们不可能每次外出行动都是这规模,他们总有落单的时候,等小日本落了单了,咱们再集结主力部队,像上一次在鲤鱼嘴那样,给小日本来一下狠的。” 鲁建帮道:“小日本要一直抱团呢?” 殷尚文道:“那他们就什么事情都不用于了,每天光县城、乡下来回跑,就能把他们拖死、累死,等他们疲了、累了、瘦了,咱们再给他们来下狠的,游击战的精髓是什么?游击战的精髓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鲁建帮道:“退退退,我们拍拍屁股就能走人,可老百姓怎么办?再退一万步讲,就算老百姓能提前退到山里去,可他们的房子呢?家里的财产呢?每次小日本过来,不是烧杀就是打砸,老百姓又有多少家伙什、多少房子给他们砸,给他们烧的?” 徐十九便也回头看着殷尚文,他也有着鲁建帮同样的困惑跟问题。 说白了吧,眼睁睁看着小日本烧老百姓房子,砸老百姓的家伙什,而皖南抗日救国军却只能躲在一边于瞪眼,徐十九有些过不去心中这道坎。 殷尚文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鲁团长,这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必须付出的代价?”鲁建帮窝火道,“这话说的,那要我们军队于啥?打不打得过小日本先两说,只要我们打了,努力了,既便最后还是没能保住老百姓的财产,那我们也能落个心安不是?你看现在,老百姓都在背后戳咱脊梁骨呢。” 殷尚文道:“鲁团长,民兵队和第5大队打了,也努力了。” 鲁建帮道:“那不算,我是说集合整个十九支队跟小日本拼。” 殷尚文道:“可是鲁团长你想过没有,要是十九支队输了呢?” 鲁建帮道:“就算输了,全部拼光了,咱们也能落个心安理得。” 殷尚文道:“呵呵,真要全部拼光了,你固然能落个心安理得,可整个龙口县几十万百姓却再也没有希望了,再扩大到全中国,要是我们八路军、新四军为了图一己心安,全都跟小日本去硬拼,拼到最后肯定全部挑光,到时候广大沦陷区的老百姓又该指望谁去?” 鲁建帮便沉默了,真要到了那时候,广大沦陷区的老百姓自然是谁都指望不上了。 殷尚文接着说道:“那时候,广大沦陷区的老百姓就只能接受小日本的奴役,从此毫无尊严活着,从此以后,他们再不能说中国话,做中国人,鲁团长,为了你的一己心安,却置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安危于不顾,你不觉得有些自私么?” “嘿,我想着跟小日本拼命,最后却反而成了自私?更成了置国家、民族安危于不顾的罪人?”鲁建帮听了个满头雾水,“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殷尚文道:“鲁团长你好好想想,难道不是这样吗?” 鲁建帮便沉默了,定下心来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徐十九忽然说道:“可是尚文你想过没有,这些大道理未必人人懂,我们为了保存有生力量而选择避敌锋芒,镇上的乡党又会怎么想?老鲁他并没有说瞎话,刚才的确有人在背后戳咱们脊梁骨,我也是亲耳听到了的。” 殷尚文道:“司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连这点小委屈都受不了,那咱们也趁早别打小日本了,于脆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得了。” 停了一下,殷尚文又接着补充道:“而且,不理解我们的绝对只是少数,大部份的乡党还是能理解的,小日本如果以为,通过烧杀等暴行就能够吓倒言家镇的乡党,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烧杀掳掠只会让乡党们更坚强更勇敢” 第11章疲惫 “兵戈” 一声突兀的枪响将伊藤茂从睡梦中惊醒。 伊藤茂翻身坐起,以最快速度披上军装、挎上军刀钻出帐篷,这时候,外面的枪声已经响成了一片,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敌人正从四面八方向着日军营地发起攻击,纷飞的子弹尖啸着在夜空中拖出一道道耀眼的曳光。 “这些该死的支那猪,他们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伊藤茂弯着腰,在警卫的护士下往低洼处走,一边恶狠狠地咒骂着。 这样的夜间袭击,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事实上,从日军扫荡言家镇开始,夜间宿营就从未安宁过。 白天时,除了几个躲路边打冷枪的中国兵,根本就见不着大队中国兵,可到了晚上,大群大群的中国兵就不知道从哪钻出来,开始向日军的宿营地发起猛烈进攻,更恼人的是,中国兵的进攻随心所欲,从来没个准点。 有时候,中国兵会在零点过发起进攻。 有时候,中国兵会在拂晓之前发起进攻。 有时候,中国兵的进攻甚至会从入夜之后一直持续到天亮。 日军如果集结军队发起反击,中国兵立刻就会作鸟兽散,可是只要日军一回到营地,中国兵立刻又会从四面八方聚过来,继续向日军营地发起无休无止的进攻,中国军队就像大山里面的蚊子,拍吧拍不着,赶吧赶不走,被它叮上一口吧,还他妈挺疼 片刻后,伊藤茂便躲进了相对安全的低洼处,野口隆幸很快也到了。 一见面野口隆幸就说:“伊藤桑,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白天要行军、要打仗,夜间还不能好好休息,你就想喝口热水,支那军还得来捣乱,就是铁打的人那也扛不住啊,你看皇军将士们都已经十分疲惫,坚持不了太久了。 “是啊,是得想一个办法逮住支那军的主力。” 望着夜空下给横交错、美奂美仑的弹道曳光,伊藤茂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嘴巴说说谁都会,可真要想逮住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又谈何容易?说到底这不是在日本,而是在人家中国人的地界啊。 这半个多月,日军连续发动多次扫荡,从言家镇到李家镇,从李家镇到龙皇荡,昨天又扫荡到了二龙山,这一路上净用脚量地了,却连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毛都没逮住半根,更不要说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主力了。 野口隆幸道:“伊藤桑,我还是那句话,要想逮住麻雀,还是得靠网” 从一开始,野口隆幸就针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麻雀战提出了网络战术,所谓的网络战术其实就是囚笼政策,先利用炮楼、据点、壕沟外加公路把整个龙口县分割成十几小块,每个小块驻扎一个小队,同时在县城部署一支机动部队 皖南抗日救国军要么等着被困死、饿死,要么就只能够冒险出击。 只要皖南抗日救国军一出洞,驻扎县城的机动部队就能快速出击,将皖南抗日救国军歼灭在日军的网络中。 只不过,这个网络战术得有大量的兵力作支撑,别的不说,光是驻扎各个网格的部队差不多就得两个大队,还得有一支机动性极高的部队,怎么也得一个摩步大队,仅凭伊藤茂的独立混成第l大队,显然是不可能胜任这个任务的 当下伊藤茂没好气地说道:“野口桑,你这不等于没说么?” 野口隆幸道:“伊藤桑,兵力不足你完全可以向旅团部求援啊。” 伊藤茂苦笑:“野口桑,旅团长给了龙口县一个独立混成大队,已经是破例了,你看看邻近各县,再看看整个华中,乃至整个华北,又有哪个县的驻军有一个大队的兵力?野口桑你想过没,如果每个县驻扎一个大队,占领整个中国得多少军队?” 截止现在,日军已经占领了近两千个县,如果每个县驻扎一个大队,那就差不多得有两千个大队,也就是说,日军至少得编成三百个独立混成旅团,才能够胜任对广大占领区的治安肃正战,而这,显然是绝无可能的。 不过,野口隆幸却显然不这样认为。 野口隆幸道:“伊藤桑,龙口县有皖南抗日救国军,而别的县没有,恕我直言,徐十九是个危险的对手,如果不能趁皖南抗日救国军还未强大起来前将其歼灭,如果等到皖南抗日救国军形成了气候,再想将其消灭,那可就不是一个旅团能对付得了啦。” “野口桑,你这话未免有些危言悚听了吧?”伊藤茂皱了皱眉头,心里面对野口隆幸的话颇不以为然,“是,我承认,徐十九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否则我也不会到现在还逮不住他的部队,可你要说一个旅团也奈何不了他,那就未免太抬举他了吧?” “伊藤桑,我无意与你争吵。”野口隆幸站起来向伊藤茂深深鞠躬,说道,“请您务必将龙口县的现实困难以及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现实威胁如实上报藤堂阁下,请求藤堂阁下调更多的军队来龙口,否则,龙口局面将彻底糜烂。” “野口桑,我会如实向藤堂阁下报告的。” 野口隆幸忧心冲冲,伊藤茂却显然很淡然。 (分割线) “六子,再来一挂,再给小日本放上一挂。” 看到对面小日本阵地上的枪声又稀疏下去,范小哈回过头来大吼。 范小哈的警卫员小六便拎着只洋油桶上前,又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挂百子炮,点燃了扔洋油桶里面,百子炮便在洋油桶里面劈啪炸响,那激烈的声响在夜空下传出老远,而且听上去极像是歪把子机枪在猛烈开火。 顿时间,对面阵地上的枪声也变激烈起来。 很显然,小日本真把这声响当成了机枪声。 范小哈嘿嘿一笑,翻身又躺到了草坡背面,从挎包里掏出一撮烟丝压烟锅里,然后划着火柴点燃了,滋叭滋叭地抽起来,川军号称“双枪兵”,这绰号还真不是白叫的,几乎人手一杆烟枪加步枪,范小哈自然也不例外。 范小哈正美着呢,前面坐地上的官兵忽然纷纷站起来。 范小哈定睛看时,只见李双枪已经背着手大步走过来。 “团座,你啷个来了?”范小哈赶紧收了烟枪站起身。 李双枪嗯了一声,问:“龟儿子的小日本,反击没得?” 范小哈连连摇头,道:“没得,没得没得,小日本缩壳壳里头,啷个敢出来?” 李双枪点点头,又道:“小哈,你听好喽,从现在起,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你都得弄出点动静来,不能让小日本消停喽,听清没得?” “听清楚喽,听清楚喽。”范小哈点点头,又问,“不过团座,这样子搞法,到啥子时候是个头嘛?我们整宿整宿窝这里喂蚊子,放百子炮,弟兄们的意见可着实不小,刚才毛驴那混球还跟我急眼,气得老子想捏碎他卵。” “你着啥子急?”李双枪瞪了范小哈一眼,又回头对着围过来的3营官兵,大声道,“弟兄们都听仔细了,司令可是说了,小日本被咱牵着鼻子在山窝里转了半个月了,差不多也该疲了、瘦了,过不了几天,咱们就该打反击了。 围过来的几十个3营官兵顿时间欢呼起来。 第12章牵牛 “弟兄们,给老子打,狠狠地打,打死这些狗日的” 冷二一边连声大吼,一边平举盒子炮对着前方猛烈开火,盒子炮后坐力极大,在没有接驳枪套的前提下有效射程只有五十米,超过五十米命中率就只能祈求神仙保佑了,不过中国人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盒子炮也一样能够玩出花来。 盒子炮引入中国没几年,就有经验丰富的老兵摸索出盒子炮的远距离盲射法,盒子炮不是后坐力大、射击时枪口要往上跳么?行,那我就平着射击,这样枪口再怎么跳,射出的子弹也只会呈扇形平着泼过去,两百米外照样能打死 打不中打得中那得另说,至少子弹不会飞到天上去。 鉴于盒子炮的这一特性,冷二射击时根本就不瞄准。 不过对手下的大头兵们,冷二却是要求极高:“弟兄们,都给老子瞄准了打,谁要是一颗子弹于掉一个小日本,回头老子请他喝酒吃肉,谁要是五发子弹都打不死一个,老子这里酒肉没有,竹片炒肉倒是有。” 趴在旁边举枪射击的大头兵们便哈哈笑起来。 不过,笑归笑,3团l营的大头兵们却没几个能打中目标,就打完枪膛里全部五发子弹也鲜少能有打中的,说到底,小日本也不是傻瓜,他们才不会直愣愣地往前面冲,更不会几十上百人挤在一起密集冲锋。 面对几十个拉开散兵线,做着各种战术规避动作的日本兵,就连淞沪会战中、中央军最精锐的德械师的老兵也捉瞎,皖南抗日救国军这些参军只仨月、就连正步都不会踢的大头兵泥腿子们那就更加不用提了。 面对面的较量,皖南抗日救国军还真于不过小日本,既便这次进山扫荡的仅仅只是小日本的三流守备部队。 乒乒乓乓的对射中,小日本很快迫近到了五十米内。 “手榴弹,快给老子用手榴弹招呼”冷二一边大吼,一边点射。 小日本已经欺近到五十米内,就已经进入了盒子炮的有效射程,就再不必平着连射凭运气打小日本,而可以瞄准了打了。 3营的大头兵赶紧扯下手榴弹往外扔。 对面的小日本反应也是不慢,3营官兵扔出手榴弹的同时,小日本的甜瓜手雷也忽忽忽地扔了过来,然后几十颗手榴弹、甜瓜手雷便交错着飞过空中,纷纷落到了对方阵地上,伴随着连续不断的爆炸,双方都出现了伤亡。 一颗甜瓜手雷落在冷二身边十几米外,爆炸产生的气浪将两个大头兵当场掀翻在地,如果不是警卫员反应快,冷二说不定就完了,炸弹才不管你是不是营长,不过为了救冷二,那警卫员身上却挨了几十块破片。 “小牛?小牛”冷二把警卫员翻过来,伸手一探鼻息,已经没气了。 “营座,营座,小日本的大部队上来了”一个大头兵手指前方,高喊起来。 冷二放下警卫员,扭头看,果然看到大量的日本兵已经从对面山梁后面冒出来,少说也有一百多人,冷二甚至还看到了迫击炮,十几个小日本单膝跪在对面的山脊上面,正在紧张地调校射击诸元,待会炮弹就该嗖嗖飞过来了。 “撤,快撤,弟兄们快撤到三连防线上去” 刚才面对小日本一个小队,3营都打得相当吃力,现在面对小日本一个中队,冷二就更没有取胜的信心,冷二这才信了徐十九的话,现阶段,皖南抗日救国军还真没跟小日本硬碰硬的底气跟实力,没辙,还得继续牵着小日本钻山窝。 3营官兵不少出身青龙寨、黑龙寨,对二龙山的地形熟到不能再熟,冷二一声忽哨,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分割线) 等伊藤茂气喘吁吁爬上山梁时,战斗已经结束。 尖兵小队的小队长匆匆跑过来,报告说击毙了两个中国兵。 伊藤茂不耐烦地把小队长赶走,他要的不是击毙区区两个中国兵,而是全歼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这个时候伊藤茂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眼瞅着这次都已经逮住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部队了,结果却还是让这个狡猾的对手给跑了。 野口隆幸却显得有些忧心冲冲,劝道:“伊藤桑,别再追了。” “纳尼,别再追了?好不容易咬住了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你却让我放弃?”伊藤茂神情不善地望着野口隆幸,如果不是顾忌野口隆幸出身武士世家,没准这会儿就已经一耳光扇过去了,这个节骨眼上泄自己人气,什么东西? 野口隆幸并未放弃,继续劝道:“伊藤桑,部队已经非常疲惫了。” 伊藤茂扭头看看身边的日本兵,发现一个个几乎都耷拉着脑袋,显然是真的很累了,本来也是,他们已经追着皖南抗日救国军在山里转悠两昼夜了,这两昼夜他们就没合过眼,更没吃过一顿热乎饭,就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 但伊藤茂也不是个肯轻易放弃的主,说道:“我们疲惫,前面支那军也好不到哪去,现在就看谁意志更坚定,就看谁先撑不住,野口桑,难道你认为大日本皇军会首先撑不住,会从意志上输给前面的支那猪吗?” 野口隆幸皱眉道:“伊藤桑,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我不知道。”伊藤茂闷哼一声,说道,“我只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就在前面,皇军只需再咬咬牙,只需再坚持片刻,就能够追上他们,于掉他们” 说罢,伊藤茂便不再理会野口隆幸,扭头吩咐副官道:“命令,各中队不得休息,继续向前追击,今天天黑之前,务必追上并消灭皖南抗日救国军” “哈依。”副官重重鞠首,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分割线) 二龙山深处的一处山洞里。 徐十九笑着询问殷尚文道:“尚文,这叫什么战术来着?” 殷尚文笑着说道:“我们呀,管这叫牵牛战术,当年在白区……” 听到白区两个字,李子涵的眉头便猛然皱紧了,殷尚文也马上意识到不妥,赶紧将后半截咽回肚子里,然后换了个说法:“这小日本就是牛,这头牛虽然挺壮,有劲,可他犟,不听使唤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怎么办呢?” “对呀,怎么办呢?”黑瞎子挠了挠头,憨憨问。 殷尚文微笑了笑,接着说道:“其实好办,我们把它牵到深山里去,先遛上它几天,等它累了、疲了、瘦了,自然就老实了,那时候要它往东,它就不敢往西,要它趴着,它就不敢站着,让它犁田,它就再不敢炸刺,呵呵。” 在场的几个团长、十几个营、连长便哄堂大笑起来。 “好一个牵牛战术。”徐十九伸手在地图上重重一拍,站起身说道,“小日本就是一头蠢牛,不过我们不要它往东,也不要它趴着,更不需要它耕什么地、犁什么田,这回呀,我们要吃它的肉吃牛肉吃小日本肉” 高慎行也冷笑道:“小日本只怕还在妄想着要吃掉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呢,却浑然不知自己个已经死到临头了。” 徐十九回过头来,凌厉的目光从四个团长、十几个营长的脸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李子涵脸上,问道:“子涵,各团、各营都已经进入指定位置了吗 李子涵啪地立正,朗声道:“报告司令,各部均已进入指定位置。” “好。”徐十九点点头,又扭头吩咐黑瞎子,“黑子,马上派人通知冷二,3营不用再跟小日本遛弯了,让他们把小日本往盘石寨引。” “是。”黑瞎子啪地立正,然后转身去了。 第13章钝刀宰牛之上 李玉仙正就着山泉洗头,耳畔忽然听到一丝微弱的异响。 李玉仙便将湿滑的秀发往上拢起来,露出天鹅颈一般修长的玉颈,然后回眸瞥了眼身后的灌木丛,娇嗔着说道:“出来吧,别藏了。” 李牧举着一束树枝从灌木丛后面站起来,涎着脸问:“仙姐,你咋知道是我?”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股味,隔老远我就闻着了。”李玉仙白了李牧一眼,道。 “是吗?”李牧便举起双手,吸着鼻子往自己左右腋窝闻,一边皱着眉头道,“我身上真有味?不能吧,没听别人说起过呀。” 李玉仙便不再理会李牧,回过头去又接着洗她头发。 李牧跟过来在李玉仙面前蹲下来,又涎着脸,笑道:“仙姐,我好像知道自己身上有啥味了。”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李玉仙没有抬头,笑着问。 “男人味。”李牧摸了摸自己下巴,嘿声道,“刚才仙姐一定是老远就闻着了我身上的男人味,所以知道是我来了,对吧?” “德性。”李玉仙便扬起头来,瞪了李牧一眼。 李牧搓了搓手,问道:“仙姐,要不我帮你洗?” “用不着。”李玉仙其实已经洗差不多了,当下将满头秀发濡泉水中漂洗于净了,又拿过旁边挂树枝上的于毛巾,一边揉搓着黑缎子般的长发,一边说,“没事献殷勤,准没安什么好心,说,你又在动什么坏心眼了?” “天地良心,我哪敢对仙姐您使坏?”李牧便叫起撞天屈来。 “油腔滑调。”李玉仙伸出手指在李牧额头戳了一下,李牧几乎连心都醉了。 “瞧你那傻样,丢了魂了?”望着李牧魂神俱醉的样,李玉仙忍不住便笑了,又道,“嗳对了,老徐不是要在盘石寨伏击小日本么,你身为第5大队的副大队长,不带你的兵去打小日本,怎么还有闲功夫跑这跟我耍嘴皮子?” “快别提了。”一说起这,李牧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一边说,“大队长不准第5大队参加这次战斗,不仅这一次,就以后,我们第5大队也没机会再参加正面战斗了,唉。” “这又是怎么回事?”李玉仙愕然道。 “谁知道,反正就是不许我们参加战斗。”李牧闷声道。 这却是事出有因,上次李牧第5大队留在言家镇配合民兵跟小日本打地道战,没曾想就有了伤亡,不仅言老四负了伤,二愣子更被小日本的毒气给熏成了重伤,等天黑,李牧跟犊子把二愣抬回二龙山,人早就已经咽了气。 高慎行知道后心疼得直哆嗦,要训练好一个特战队员,有多不容易? 残酷的事实证明,特战队员虽然要比普通士兵拥有更强悍的身体素质、更精良的装备以及更出色的战斗技能,但在面对面厮杀中,面对敌人射过来的子弹,特战队员们却并不比普通士兵拥有更强的生命力。 说白了吧,特战队就不是为了正面战斗而存在的。 所以打那之后,徐十九就给第5大队定了条纪律:禁止参加正面战斗 李玉仙不知道第5大队多了这么一条纪律,却从徐十九那里听到风声,第5大队应该是要招募第二批队员,要扩编了,时间就在打完这仗后,当下便跟李牧说道:“嗳,小牧,我听说你们第5大队马上要扩编?” “嗯,是马上要扩编了。”李牧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机密,也用不着隐瞒。 “这么说,你马上就要当货真价实的副大队长了?”李玉仙笑着说道,“就说军衔,是不是也要晋升少校了?那我可得恭喜你了哦。” “什么少校,我这个副大队长是暂时的,等老高身体恢复了,我还得当我的大头兵,还少校呢,能当个少尉就不错了。”李牧这倒是实话,第5大队除了高慎行,剩下的全部都是大头兵,包括李牧,论职务他是副大队长,可军衔却还是上等兵。 李玉仙美目里便掠过一丝狡黠之色,问李牧道:“那你想不想当少校?” “想,怎么不想?”李牧不假思索道,“少校能够多领好几十块大洋呢。 皖南抗日救国军隶属于第三战区序列,官兵都是有军饷的,定的是地方部队标准,比起在中央军时要少许多,但是少校营副每个月也有五十多块大洋。 其实,八路军跟新四军也是有军饷的,只不过换了个名义,叫做津贴,当然了,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津贴跟国军那是绝然没法比的,就八路军总部首长,每月的津贴也只有区区五块五角法币,这要在国军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小牧,你要真想呢,姐姐替你想法。”李玉仙铺垫了许久,终于抛出了香饵。 “你替我想法,你能有什么办法……”李牧的话说到一半,便嘎然而止,他忽然想起来李玉仙不仅仅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情报处长,她更是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驻龙口联络站的少校站长,而且马上就要升中校了。 “怎么样?”李玉仙盯着李牧眼睛,问,“要不要姐姐替你想想办法呀? “咳,那个……”李牧眸子转了转,忽然转身就跑,“那啥,我去看大队长他们宰小日本这头蠢牛去了,仙姐,咱们下次再聊。” 李玉仙笑吟吟地看着李牧落荒而逃,嗔道:“德性。” (分割线) 盘石谷中的战斗已经打得如火如荼。 伊藤茂骄狂成性,此前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避敌锋芒,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所以当冷二带着3团l营把小日本往盘石谷引时,伊藤茂这老鬼子根本就没多想,毫不犹豫就带着独立混成第l大队主力不依不挠追了上来。 小日本一进盘石谷,顿时风云突变。 原本一直往前逃窜的3团l营突然掉头,死战不退。 紧接着,左右两侧,身后都出现了大量的中国军队。 当伊藤茂意识到中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埋伏时,四面八方已经全部都是中国兵,小日本已经陷入重围,不过伊藤茂这老鬼子却没怎么惊慌,这老鬼子甚至还有些莫名兴奋,因为皖南抗日救国军终于不再躲,终于肯跟日军面对面的交锋了。 “愚蠢的支那人,终于按捺不住要跟皇军决战了吗?”伊藤茂柱着军刀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狞笑着说道,“这回,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大日本皇军的厉害。” 野口隆幸也同样感到纳闷,日军最怕的就是皖南抗日救国军一直避而不战,一直牵着日军在崇山峻岭打转,真要那样的话,最后日军肯定只能灰溜溜地撤回龙口县城,可现在,皖南抗日救国军竟一反常态,发动了反攻 野口隆幸在困惑之余,还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野口隆幸对徐十九的履历了解不多,但凭直觉,他觉得徐十九绝非易与之辈,这点从营救刘畅这件事上就能知道,所以现在皖南抗日救国军一反常态发起了反攻,绝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是否意味着对方已经有了消灭日军的底气呢 当下野口隆幸劝伊藤茂道:“伊藤桑,还是得小心。” 伊藤茂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说道:“野口桑,你还是太过谨慎了,说到底皖南抗日救国军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他们若利用地形跟皇军在山中捉谜藏,皇军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可现在么,嘿嘿,他们却是死到临头了” 第14章钝刀宰牛之中 徐十九还是有些托大了。 双方一交火,徐十九就知道自己对战事的估计有些过于乐观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在经过上一次扩军这后,虽然接受了三个多月的艰苦训练,却并未经历实战的洗礼,从根脚上,这还只是一支未经实战的新军。 许多新兵一上战场就懵,平时训练时已经极其熟练的战术动作,这个时候就全忘了,长官让趴下,他们杵在那里,长官让开枪,他们杵在那里,长官让冲锋,他们还杵在那里,就平时训练的五成水准都发挥不出来。 除了留下担当预备队的4团,l团、团以及3团的攻势全部受挫,不到半个钟头,担纲主攻的三个主力营就基本打残。 这次进山扫荡的日军只是三流守备队,不要说跟十七个常设师团没法比,就跟中日战争初期编成的几十个特设师团也没办地相比,这些守备队的兵员大多是预备役,有不少还是已退役多年的在乡军人,军事素养退化严重,战斗意志也远无法跟年轻人相比。 但是,架不住这些地方守备队参加过实战,他们拥有极丰富的战斗经验 经验令日本兵如虎添翼,他们能够更准确地领会长官的意图,能够更及时、更有效地执行长官的命令,反观皖南抗日救国军,别说那些参军不到半年的大头兵,就连不少基层军官也是愣头愣脑,一打起仗来就全乱了。 高慎行放下望远镜,脸上已经流露出一丝焦虑之色,对徐十九说道:“老徐,形势不太妙啊,这伤亡有些大了,已经影响到士气了。” 伤亡会影响到士气,说到底人都是活物而不是机器,意志再坚定的人,看到刚刚还活生生的战友死在自己眼前,看到满地的断肢残躯以及血渍,都难免意志动摇,意志一动摇,官兵的心气立刻就下来了。 就这会,部队的士气已明显不如刚开始那般高昂了。 如果再放任这样的情形继续下去,士气很可能溃解。 “传我命令,各团留下一个连负责佯攻,主力后撤五里休整”徐十九也觉得这种情形不能再继续下去,便果断下达了命令,“小日本这头蠢牛还挺倔的,都到这会了,还能挣扎出这么大动静来,不过没事,咱们有的是时间陪它玩儿。” (分割线) 伊藤茂发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攻击强度明显下降了。 “哈哈,支那人不行了”伊藤茂顿时兴奋起来,扭头冲野口隆幸大吼,“野口桑,我刚说什么来着,皖南抗日救国军就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已经招架不住了,哈,命令,各中队立即转入反攻,给我于掉他们于掉他们干掉他们” (分割线) “老徐,小日本转入反攻了”高慎行扭头冲徐十九吼。 “我看见了,反攻就反攻吧。”徐十九放下望远镜,扭头吩咐黑瞎子,“传我命令,各团各营大踏步后撤,把小日本往深山引,我倒要看看,小日本敢不敢分兵,哼” “是。”黑瞎子轰然应喏,转身传达命令去了,高慎行又道,“老徐,小日本不傻,怕是不会上当。” 要说对山里地形的熟悉,小日本拍马也及不上皖南抗日救国军。 小日本若真敢分兵、深入山中追击,则皖南抗日救国军回过头来就能将它们一口一口地咬死,说到底,皖南抗日救国军也有小两千人马,要吃掉小日本一个大队力有未逮,吃掉小日本一个中队,却是绰绰有余。 (分割线) 日军对地形的熟悉还是不及皖南抗日救国军。 所以,皖南抗日救国军一大踏步后撤,日军也就捉瞎了。 眼看日军的阵地越扩越大,战线也越拉越长,野口隆幸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妙,转身跟伊藤茂说道:“伊藤桑,不能再追击了,皇军对这里地形不熟,再往深山追击的话,就极可能会被中国军队反过来分割包围,那时可就被动了。 伊藤茂虽然骄狂,却不傻,他也同样看出了隐藏的危险。 当下伊藤茂点点头,吩咐副官道:“命令,各中队停止追击。” (分割线) 高慎行放下望远镜,对徐十九说:“老徐,我说什么来着,小日本没那么傻。” “哼,小日本不傻,却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徐十九轻哼一声,又吩咐黑瞎子道,“传我命令,各团、各营立即转入反攻,给我咬住小日本屁股往死里打,小日本若掉头迎击,则立即掉头后撤,绝不许恋战,快去” “是。”黑瞎子匆匆领命去了。 高慎行望着徐十九,问:“老徐,你这唱的是哪出啊?” “哪出?”徐十九笑笑,说道,“尚文的十六字方针,怎么说来着?”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还有,这不是尚文说的,是他们共产党领袖毛泽东说的。”高慎行道,“我听说,这个毛泽东可了不得,是个人物,当年红军在贵州已经穷途末路了,可他一上台,立刻就来了个四渡赤水,薛岳多厉害的人?都被他耍得晕头转向,最后红军都进四川了,他还带着中央军往贵阳追。” 徐十九笑道:“我只取其中的八字,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不过还不够形象,我们这种打法更像是钝刀子割肉,每一刀剌下的肉虽然不多,可剌的次数多了,也够小日本喝一壶的,小日本若不知道好歹,到时候有他们好受的 (分割线) “八嘎牙鲁,这群该死的支那猪”伊藤茂放下望远镜,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皖南抗日救国军这又是什么战术?日军一进攻,他们立刻就作鸟兽散,窜入深山老林中消失得无踪无踪,可日军一转身后撤,皖南抗日救国军立刻就会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然后聚集在一起,向日军发起猛烈的进攻。 日军再转身发起反攻,皖南抗日救国军便又作鸟兽散。 几次反复过后,日军便有些无所适从了,进吧进不得,退也退不得,便只能被动地守在阵地上,承受着皖南抗日救国军零敲碎打的袭击,这种零敲碎打的袭击,虽然不可怕,却异常恼人,扰得人心烦意乱、心浮气躁。 野口隆幸已经意识到了形势不妙,劝伊藤茂:“伊藤桑,赶快撤退吧。” “撤退,不,我绝不”伊藤茂却犹不肯放弃,狞声道,“支那人若以为借这种无赖战术就能够阻挡皇军的进攻,那可就错了,命令,以第l中队为前导,骑兵队为后卫,朝着西南方向给我追,先吃掉这个方位的支那军再说。” 伊藤茂还是有些水准的,知道这样被动挨打不是办法,必须果断反击,不过,也不能四面开花、全线反击,毕竟日军在兵力上还处于明显的劣势,如果四面开花、全线反击,就极可能被皖南抗日救国军反过来分割包围。 但选其中一路、全力反击就没这顾虑了。 日军抱成一团,皖南抗日救国军还真吞不下。 (分割线) “老徐,小日本集中全力追杀l团了。”高慎行道。 “有点意思,看来对面小日本的指挥官也还是有点水准的。”徐十九点点头,又道,“不过这毕竟是在中国的地界,更是在二龙山,小日本想咬住并且吃掉我们一路人马,想得也未免太天真了,小日本很快就会感到后悔了。” 顿了顿,徐十九又吩咐黑瞎子道:“黑子,传我命令,l团什么都不必管了,给我撒开腿丫子,往黑龙嘴方向跑,其余各团、各营都给我贴上去,从两翼以及身后袭击,别让小日本有一刻安生。” 第15章钝刀宰牛之下 利用地形优势,皖南抗日救国军将麻雀战术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日军紧追着李子涵的l团在山中乱窜了半天,最后自己累个半死,却根本连l团的人毛都没咬住半根,而皖南抗日救国军其余各团、各营对日军的袭击却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小半天骚扰下来,竟然于掉了小半个步兵中队。 “伊藤桑,伊藤桑……”野口隆幸从前面折回来,劝说伊藤茂道,“不能再追了,再追下去皇军的伤亡只会越来越大,你也看见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对附近地形非常之熟悉,继续往前追,只会落入他们算计中。” 伊藤茂停下来,柱着军刀剧烈喘息起来。 尽管不愿承认,但伊藤茂必须承认野口隆幸说的是事实,再继续在山中纠缠下去,日军的伤亡将越来越大,一旦伤亡超过一定比例,皖南抗日救国军就极有可能掉头杀回来,到那时候,日军就麻烦大了。 “八嘎牙鲁,该死的支那猪。” 但是让伊藤茂就此放弃,却又有些不甘。 “伊藤桑,面对现实吧。”野口隆幸道,“皇军不善山地作战,继续在山中跟支那军纠缠下去,局面只会越来越糟糕,不如果断撤出,到了平原地形再与支那军决战,在平原地形皇军才能发挥火力优势以及机动优势。” “可支那军若一直缩在山里不出来呢?”伊藤茂抹了抹额头上汗水,道。 “那就修炮楼、挖壕沟,封锁二龙山。”野口隆幸道,“围困他们,困死他们。” “八嘎牙鲁。”伊藤茂恶狠狠咒骂两声,终于还是选择了面对现实,扭头吩咐副官,“命令,各中队交替掩护,撤出二龙山。” “哈依。”副官重重鞠首。 (分割线) “大队长,大队长……”黑瞎子气喘吁吁跑过来报告,“小日本掉头了 “嗯,小日本掉头了?”徐十九跟高慎行对视了一眼,遂即转身爬上附近一个山头,站山头上居高临下往山谷看,果然看到小日本已经不再向前,转而向此前一直尾随小日本身后百般骚扰的3团发起了猛攻。 “老徐,看这架势小日本要跑。” 高慎行的伤势已经基本恢复,不过体能远未恢复到最佳,几十米山坡爬上来,人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徐十九放下望远镜,狞笑道:“小日本这时候才想起来撤退,已经晚了 说罢,徐十九又回头吩咐黑瞎子:“黑子,命令各团、各营,给我贴上去,缠住他,咬住他,绝不能让小日本顺顺当当后撤。” 高慎行长舒了口气,也笑道:“嘿嘿,小日本进山容易,想出山,可不那么容易喽。” (分割线) “弟兄们,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贺老六一边举着王八盒子胡乱开枪,一边连连大吼。 团l营两百多官兵散布在山坡上、树林里,纷纷举枪对着前方连续射击。 l营仅有的一挺九二式重机枪、两捷歪把子轻机枪也猛烈开火,灼热的子弹跟水一样泼过去,阻挡住了小日本前进的道路。 小日本的尖兵小组很快被打退。 不过紧接着,小日本的大部队便又打过来了。 这次上来的小日本足有一个加强小队,六七十号日本兵,甚至还有两门8m口径的迫击炮以及至少六具掷弹筒,一通炮火急袭,团l营的机枪阵地便被炸了个七零八落,六个机枪手伤了五个,仅有的那挺重机枪也被炸坏了。 小日本遂即发起冲锋,部署在两翼的火力支援小组也猛烈开火,子弹就跟密集的雨点般扫射过来,贺老六和全营官兵被压在山体棱线下,连头都抬不起来,火力方面,皖南抗日救国军还是没法跟小日本比。 “撤,撤,快撤,撤。”贺老六一看情形不妙,赶紧下令撤退。 贺老六一声令下,两百多官兵转身便跑,只片刻功夫,便在密林中跑没影了。 小日本的炮兵对着密林又打了十几发炮弹,便也停止了炮击,步兵也不再追击,而是分成几队,分别占据了山谷两侧的几个制高点,机枪也架了起来,摆开了警戒的架势,经过此前的反复追逐、较量,小日本再不敢随便追击。 没几分钟,伊藤茂便在骑兵队的保护下出现在了山谷当中。 山路崎岖,骑兵根本无法发挥,甚至连战马也得牵着行军。 伊藤茂累得满头大汗,身上的军装上还沾了泥土印和草渍,却是刚才走山路时,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还好并没什么大碍。 “大队长,喝口水吧。”副官把水壶递过来,殷勤地说道。 伊藤茂接过军用水壶,还没等送嘴里,后方山坳里便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显然是后卫部队又跟皖南抗日救国军接上火了,几乎是同时,山谷两侧制高点上负责警戒的日军也纷纷开火,显然,两侧的密林里也发现了敌人。 “八嘎牙鲁。”伊藤茂气愤地将水壶掼地上,怒不可遏道,“这些该死的支那人,还有完没完了?” 野口隆幸、河野俊和几个尉官也是相对苦笑。 此情此景,皖南抗日救国军就像贴在日军身上的狗皮膏药,甩甩不掉,挣挣不脱,打吧又打不着,别提有多难受了。 伊藤茂怒不可遏,遗憾的是,皖南抗日救国军根本不会他发怒就有所收敛,随着天色逐渐暗下来,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攻击频次明显增加,攻击力度也明显加强了,有时候甚至还会组织团以上规模的集团冲锋。 野口隆幸抬头看看天色,劝道:“伊藤桑,天就快黑了,不能再走了。” 伊藤茂虽然很想在天黑之前走出二龙山区,却也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夜间行军风险实在太大了,要是掉进了皖南抗日救国军伏击圈,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因为在夜间,日军的火力优势将会严重削弱,而兵力上的劣势却会被放大 当下伊藤茂吩咐副官道:“命令,各中队原地驻营,注意夜间警戒。” “哈依。”副官重重鞠首,转身传达命令去了,伊藤茂在路边石头上一屁股坐下来,忽然感到左肩隐隐作疼,军医官过来解开纱布一看,在言家镇受伤的伤口竟然已经化脓了,伊藤茂的心情顿时变得越发的恶劣起来。 (分割线) “老高,你慢点。”徐十九回头看着高慎行,又吩咐随行的李牧道,“小牧,还不扶着你们大队长点?” 李牧上前想搀扶高慎行,却被高慎行一把推开了。 “用不着。”高慎行闷哼一声,说道,“我手健脚全的,又没七老八十,用不着人扶。” 徐十九完全能够理解高慎行的自尊心,高慎行多骄傲的人?自从认识,他就没见高慎行怂过,换了是他徐十九,也绝不会让人扶。 不过夜间山路不好走,高慎行身体尚未痊愈就尤其困难。 当下徐十九下达命令:“黑子,命令警卫连,就地休整。” 迄今为止,皖南抗日救国军各团、各营已经全部投入战斗,唯一例外的就是徐十九的警卫连,这个警卫连是徐十九从各个团抽调精兵强将组建起来的,是徐十九攥在手里面的一把尖刀,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轻易刺出去的。 “老徐,你用不着顾忌我,我能行。”高慎行柱着木杖,倔强地说道。 “老高,用不着这么紧赶。”徐十九摆了摆手,淡然道,“这天一黑,小日本就绝对不敢再往前走了,除非他们活腻了,所以呀,我们有的是时间休息,等养足了体力,明天拂晓再跟小日本决战。” 第16章拿下了 总攻是拂晓之前开始的。 当黑瞎子带着警卫连这支生力军投入战斗之后,精疲力尽的日军终于招架不住,防线开始松动。 不过小日本确实顽强,其单兵素质绝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这些入伍还不到半年时间的新兵蛋子能比的,既便是黑瞎子的警卫连集中了几乎整个支队的精兵强将,在单兵战斗力上也仍然处于明显的下风。 说到底,军队的战斗力是打出来的,而不是练出来的。 小日本独立混成第l大队来龙口前,就已经在德安、九江参加了不少战斗,许多都是参战两年以上的老兵,他们的战斗经验绝不是新兵能够比的,既便这些日本兵大多都是超龄的在乡军人,战斗意志薄弱,可丰富的经验足以弥补这劣势。 黑瞎子亲率一个班担挡全连的尖刀,却被小日本一挺野鸡脖子挡住了去路 小日本的野鸡脖子猛烈开火,密集的子弹跟雨点一般泼过来,把黑瞎子和整个尖兵班压在山脊棱线下,连头都抬来起来。 黑瞎子回过头,看了看身后。 尖兵班的散兵线拉得很开,几乎超过了五十米,整个警卫连的攻击正面更是涵盖了附近好几个山头,全连一百多号人往深山密林当中一撒,处于黑瞎子喊话距离内的就只有尖兵班的十几个人,黑夜中视野能及的更只有区区两个人 “强子,强子?”黑瞎子冲其中一个大头兵大吼。 那个大头兵这会早就忘了战术动作要领,整个人嗖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弯着腰就往黑瞎子这边冲,然而才跑了两步,小日本的野鸡脖子就迅速追逐过来,一道道耀眼的曳光从夜空下旋过来,一下子就将大头兵的身体洞穿。 那大头兵吭都没有吭一声,就一头栽倒在地。 “嘿。”黑瞎子恨恨地捶了捶地,再一次大吼,“牯牛” 另一个处于黑瞎子视野内的大头兵这次学乖了,听到连长喊,便赶紧手脚并用、葡匐着爬过来喊:“连长,小日本火力太猛,上不去” 黑瞎子把手伸出来,大吼:“把你的手榴弹给我。” 牯牛马上就明白了,连长这是要抱手榴弹去炸小日本机枪阵地,想到这,牯牛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牯牛是言家镇上宅人,皖南抗日救国军镇压言老太爷时,他正因为抗租被关在言家地牢里,要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他这条命只怕早就交待了。 后来,牯牛不仅被皖南抗日救国军从地牢里放出来,还从言家退回租息,赎回了以前典卖的田地,全家老小才算是过上了有盼头的目子,所以,对于皖南抗日救国军牯牛真是打心眼里感激,打从穿上军装那天起,牯牛就发过誓,这条命算是卖给救国军了。 “连长,我去”牯牛从解上解下全部八颗手榴弹,用绑腿胡乱一捆,然后拉着导火索就往小日本机枪阵地冲了过去,小日本的机枪手也不傻,迅速调转枪口试图拦截牯牛,牯牛不断做出各种战术规避动作,却还是没能躲过机枪火力。 距离还剩下三十来米时,牯牛终于中弹倒地,抱在怀里的集束手榴弹轰然爆炸,在小日本机枪阵地前炸出一个大坑,却连小日本的毛都没炸着,黑瞎子懊恼地捶了捶地面,一咬牙也抱着集束手榴弹冲了上去。 看到又有黑影冲上来,小日本机枪再次猛烈开火。 不过黑瞎子比牯牛老到多了,他人虽然五大三粗,动作却无比敏捷,就像一头正在捕食的黑熊,一跃就能窜出三四米远,小日本的机枪很难将其锁定,只片刻,黑瞎子就已经向前突进三十多米,距离小日本机枪阵地已经不到二十米。 阵地上的日本兵急了,机枪继续猛烈开火,几个副射手、弹药手甚至于指挥官都纷纷直起腰来,举着王八盒子、三八大盖向着黑瞎子猛烈开火,黑夜中步枪、手枪的命中率根本无法保证,小日本这也是急眼了,才会胡乱射击。 然而不幸的是,黑瞎子竟中弹了,一颗m口径的步枪子弹打穿了他的左大腿。 黑瞎子当即腿一软跪倒在地,巨大的麻痹感更从大腿根处潮水般扩散,只片刻,整个左边身躯就完全失去知觉,人也再难动弹,只等小日本的野鸡脖子追逐过来,他这条命就该交待在这,想到这,黑瞎子不觉黯然叹了口气。 自打穿上这身军装,黑瞎子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一想到从此要与曹娇阴阳两隔,黑瞎子心里就不免一阵阵绞疼。 小日本的九二式重机枪迅速追逐过来,耀眼的曳光光带就像一把镰刀,一下就从黑瞎子胸口部位切了过去,昏暗的夜空下看不到有血光飞溅,其实黑瞎子的胸口整个都被打成了筛子,他低低地呻吟一声,歪着身体倒了下来。 但在倒地之前,黑瞎子却奇迹般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低吼着将已经拉着导火索的集束手榴弹猛地甩了出去,集束手榴弹冒着哧哧青烟,在夜空中划出一条不规则的抛物线,噗地落到了十几米外的机枪阵地上。 守在阵地上的几个日本兵顿时慌了,两个日本兵转身就跑,一个日本兵两手抱头赶紧趴到地上,那个机枪指挥官却骂了声八嘎,赶紧从地上捡起集束手榴弹想要往外面扔,可惜已经晚了,不等他捡起来,集束手榴弹就轰的炸了。 小日本的机枪指挥、跑在地上的机枪手连同转身逃跑的副射手、弹药手全都被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撕成了碎片,那挺九二式重机枪也被炸成了一索铁疙瘩,小日本的机枪声一停下来,十九支队的冲锋号再一次响了起来。 (分割线) 从总攻开始,徐十九的心便悬在那里。 尽管各种条件都对十九支队非常有利,小日本在经过连续几天的牵牛战术之后,早已经精疲力尽,弹药也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而十九支队不仅占据兵力优势,二龙山的地形也对十九支队有利,这一仗,获胜当没问题。 但是,能否全歼日军,还有要付出多大代价,徐十九其实并无把握。 果然,总攻开始之后,战事的进展并不顺利,既便黑瞎子的警卫连投入战斗后,也并未取得预期中效果。 看到战事陷入了胶着,迟迟打不开局面,高慎行便叹息道:“老兵还是太少了,老兵还是太少了呀,换做以前的十九大队,小日本早完了,哪里用得着费这功夫?蒋光头误国,蒋光头误国呀,那些个老兵,可惜了” 对于在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中损失的几十万精锐老兵,高慎行始终耿耿于怀。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蒋介石一意孤行、外加瞎指挥,那几十万中央军精锐是绝不会那么轻易葬送在上海,葬送在南京的,要是那几十万中央军精锐还在,小日本敢把战线拉现在这么长,那是找死,国军随随便便就能把日军防线打成筛子。 徐十九却没接腔,对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不想做评价。 何况,蒋介石虽然在军事上无能,可他在政治上却还是有建树的,要不是蒋介石将整个民族、整个国家拧成了一股绳,中国早就亡了,要不是蒋介石决心鱼死网破,那几十万中央军精锐就算保留下来,也不过只是日军的走狗。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忽气喘吁吁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冲这边高声大喊:“司令,拿下了,警卫连拿下了……” 第17章未能全歼 在十九支队警卫连的猛攻下,日军的防线终于崩溃。 打防御战就是这样,只要整个防御链条被突破一点,整个防线就会迅速崩溃,就像一个人,一旦身上出现伤口,就会不断出血,力量就会丧失,然后很快丧失反抗能力,解放战争中,张灵甫的整编74师就是这样被栗裕将军给吃掉的。 到天亮明,战斗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只有极少数日本兵还在负隅顽抗,却已经改变不了失败的结果了。 不过为了赢得这场用利,十九支队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当徐十九、高慎行在第5大队的护卫下出现在战场上时,各团、各营正在打扫战场,整个现场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没有喧嚣,没有吵闹,更加没有欢呼,所有的官兵都在默默地收拾着阵亡弟兄的遗体,然后在空地上一排排放好 人终究不是机器,面对伤亡,看着平时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打屁,一起训练的战友这会却成了冷冰冰的尸体,躺在自己面前,心理上肯定会出现波动,尤其这些都还是新兵,心理上的波动就格外剧烈,要想这些个新兵变成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中那些个冷静坚毅,天塌下来能当被盖的老兵,还需要个过程 “杏花,拿纱布,快给我一盘纱布。” “秀儿,止血棉,再给我一团止血棉。” “小欢,磺胺粉,快拿碘胺粉过来,这个伤员需要止血。” 山谷里,俞佳兮正带着医疗队在临时辟出的救护站救护伤员。 俞佳兮的医疗队如今也发展到了五十多人,除了最初的顾雅琴、曹娇还有于欢,陆陆续续又有五十多个少女加入。 又一个伤员被抬下来。 曹娇带着两个护士迎上来,指挥着抬担架的士兵将伤员放在空地一侧,然后准备要给伤员清理伤口,不过,曹娇只看了一眼就放弃了,她发现伤员的胸口整个都成了筛子,人也早已经咽了气,怎么都救不活了。 曹娇已经见惯了各种伤员,心中虽然哀伤,脸上却什么都没流露出来,她身后的那两个小护士却立刻就嘤嘤缀泣起来,泪水更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扑落下来,曹娇站起身准备迎接下一个伤员,然后莫名地,她的脚步忽然间顿住了。 下一刻,曹娇便突地转身,一下扑到了那伤员身上。 用药棉沾上酒精稍稍清理过那伤员的脸庞,终于勉强可以看清眉眼了。 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泪水顿时间便从曹娇眸子里喷涌而出,然后,曹娇便猛地将伤员的脑袋搂入怀里,抬起头,撕心裂肺般哭起来。 附近正在打扫战场的官兵纷纷转身,向这边看过来。 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护士正搂着一个早已经咽气的军官失声痛哭,官兵们脸上便纷纷流露出哀伤之色,这一刻,这些入伍还不到半年的新兵蛋子才突然发现,死亡离他们竟如此之近,也许明天,也许下一次战斗,毫无知觉躺在地上的就该是他们了。 徐十九脱下军帽,以右手平举胸前,然后向着黑瞎子的遗体默默鞠躬。 十九大队的老兵,又走了一个,回想起在苏州兵站第一次见到黑瞎子,他被三个广西兵骑在跨下狠揍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然而现在,黑瞎子却已经躺在地上,永远地睡了,任凭曹娇哭得柔肠寸断,也再无法将他唤醒了。 俞佳兮也走过来,紧紧地抱着徐十九胳膊。 俞佳兮是那样的用力,以致她的指关节都因为失血而开始发白。 作为医生,俞佳兮已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可现在,看着曹娇悲伤、绝望的样子,听着几乎要将她心生生撕裂的哭声,俞佳兮却从灵魂深处感到莫名的害怕,她无法想象,如果此刻躺在地上的人不是黑瞎子,而是徐十九的话…… 俞佳兮不敢再往下想,只是更加用力地揽住了徐十九胳膊。 “阿九,我们,我们……去香港吧?”俞佳兮犹豫又犹豫,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不久前,俞佳兮终于跟失散两年多的父母联系上了,她父亲俞鸿钧现在已经是外交部政务次长兼财政部长,还兼着中央信托局局长,长驻香港,专事负责对外联络,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活着,俞鸿钧喜出望外,专门托人过来接她前去香港。 俞佳兮拒绝了,无论出于对徐十九的爱,还是出于一名中华儿女的使命,她都不能够在这个时候离开战场,一个人跑到香港去避难。 可现在,看到又一个熟悉的老兵离开了,俞佳兮却害怕了。 说到底,俞佳兮也是女人,对于她来说,徐十九就是一切 徐十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俞佳兮的小手,然后对她摇了摇头。 “阿九,你的病情不能再拖了。”俞佳兮眸子里的泪水再抑制不住,哭道,“如果再不把你头部的子弹取出,你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留在徐十九头部的子弹,是促使俞佳兮下定决心离开的一大原因。 徐十九脑部的那颗子弹,已经在四周形成厚厚的包裹组织,现在这层包裹组织已经开始压迫徐十九脑部血管、神经,徐十九脑部的血管随时可能破裂,神经也随时可能中断,一旦出现这种极端的情形,徐十九转眼就能过去。 “我还死不了。”徐十九轻轻拭去俞佳兮脸上的泪水,说,“小日本的大口径舰炮,重磅航弹都要不了我命,一颗小小的子弹又怎么奈何得了我?”然后,徐十九又凑到俞佳兮的耳畔轻轻耳语了几句,俞佳兮便破涕为笑,打了徐十九两下。 徐十九轻轻扳开俞佳兮手,转身走向战场,一边吼道:“都给我把头抬起来,你看看你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打了败仗呢,我们赢了,赢了,知道吗?我们十九支队打了大胜仗了小日本让我们于趴下了 “没错,这一仗咱们是死了不少弟兄,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忘了你们入伍那天我给你们讲的话了?打从穿上这身军装,你们就不要再把自己个当做活人了,这些个弟兄不过就是早走了几天,我们很快也会过去跟他们在那边再聚,到了那边,咱们还接着于小日本” “咱们十九支队的兵,活着是好汉,死了也是鬼雄”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唱……” 嘹亮的歌声很快就在山谷中响起来,先是一个山谷,再是两个,然后三个,很快,附近所有的山谷中都响起了宏亮的歌声。 (分割线) “伊藤桑,当心脚下。” 野口隆幸搀着伊藤茂,小心地下了一处陡坡。 在野口隆幸跟伊藤茂身后,跟着河野俊和十几个日本兵。 十九支队最终还是没能全歼进山的日军,黑夜给了十九支队便利,也同样给了小日本掩护,借助夜幕的掩护,野口隆幸带着宪兵队十几个精锐老兵,从战场上杀开了一条血路,保护着伊藤茂逃了出来,路上又碰到了河野俊和十几个日本兵。 身后群山中忽然响起嘹亮的歌声,伊藤茂惊回头,还以为十九支队追来了 待到分辩出歌声尚远在好几里外,伊藤茂才稍稍定下心,又咬牙切齿地骂,骂完了,伊藤茂又感到无比哀伤,来二龙山之前,他还真没想过会落个这样的结局,两个步兵中队、一个炮兵队外加一个骑兵队,整整五百多人,最后竟只逃出来二十几个人 这次既便逃回去,只怕也是难逃切腹自尽的结局,伊藤茂便拔出刀,一咬牙便要切腹自尽,却让野口隆幸制止了,伊藤茂其实也就做做样子,挽回点颜面而已,野口隆幸制止,他也就顺坡下驴,见好就收了。 受到武士道精神的洗脑,小日本的下级军官的确有吃了败仗便切腹的传统,但是这并不普遍,只有极少数视荣誉胜过生命的狂热分子会这样,否则的话,八年抗战中,不知道会有多少日本军官死于自己刀下。 第18章震动 当徐十九巡视到战俘收容处,发现那里正陷入激烈的争吵。 二龙山之战,参加战斗的不仅仅有十九支队的官兵,还有附近各区、各乡的民兵,殷尚文作为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县长,当时兼任着县大队的大队长,这次自也参加了战斗,战斗结束后,县大队更成了打扫战场的主力。 小日本的主力部队,尤其是十七个常设师团以及前期十几个特设师团的官兵,基本上都是死硬的军国主义分子,这些日本兵既便战斗到了最后一个人,也绝对不会投降,既便受伤被俘了,也是凶性未减,逮着机会就会咬人。 不过,中后期编成丙种师团、丁种师团,战斗意志就差许多。 至于专门用来担负守备任务的混成旅团,战斗意志就更薄弱。 所以,二龙山之战结束之后,十九支队也抓到了十几个俘虏。 在如何处理这十几个战俘的问题上,殷尚文这个县长跟十九支队的几个团长产生了极严重的分歧,李子涵、鲁建帮等人要求就地处决这十几个日军战俘,殷尚文却坚决反对,徐十九过来时,双方正在激烈地争吵。 “大队长,你说这叫什么事?” “这些个小日本,不杀,留着于吗?” “难不成,只准小日本杀咱们的人,就不准咱们杀他们。” “没说的,毙了这些小日本,马上毙了他们,毙了他们。” 看到徐十九,李子涵、鲁建帮几个团长便马上围了上来,群情激愤。 在以前的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兰封会战等大会战中,十九大队偶尔也会抓到日军战俘,处理的办法基本上都是就地枪决,李子涵、鲁建帮他们习惯了这套,现在冷不丁跳出个殷尚文,要求拘押战俘,他们当然得跳起来。 徐十九皱了皱眉头,转向殷尚文,说道:“尚文,你到底怎么想的?” 殷尚文道:“司令,日内瓦公约规定,对于放下武器投降的战俘,是不能 “日内瓦公约你就不必跟我讲了。”徐十九打断殷尚文,又扭头看了看那十几个日军战俘,这十几个日军战俘大多数受了伤,见徐十九目光扫过来,便纷纷畏惧地避开视线,就没一个敢跟徐十九对视的。 徐十九从战俘身上收回目光,说:“尚文我就问你一句,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理由?” “有。”殷尚文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们现在就杀了战俘,只能够逞一时之快,对整个抗战大局却没有任何好处。” “嘿,这话新鲜。”鲁建帮忍不住叫嚷起来,“难不成放了这些个小日本,让他他重新拿起武器来杀咱们的人,反倒对抗战大局有好处?” 殷尚文道:“当然不能放人,至少抗战胜利前不行。” 李子涵道:“那么,把这些个战俘关起来就有好处?” “对,把他们关起来有好处。”殷尚文道,“首先,战俘是绝佳的免费劳役,他们可以于重体力活,弥补咱们人力的不足,其次,还可以对这些战俘进行教育,通过这些日军战俘的现身说法,可以感召、策反更多的日军战俘,在将来,他们甚至有可能反过来,成为我军的一分子,为整个抗战贡献力量。” “殷克思,你娘的没病吧?” “小日本会反过来帮咱们,说笑呢吧?” “你脑子被驴踢了?大白天的说胡话呢?” 几个团长一下乐了,纷纷对着殷尚文冷嘲热讽。 殷尚文却不予理会,只望着徐十九道:“司令,让我试试,试试总是无妨,既便不成功也可以到时候处决他们,你觉得呢?” 徐十九再看了十几个战俘一眼,问道:“尚文,你确定想试试?” “我确定。”殷尚文笃定地道,“我想在龙口也搞一个反战联盟。” 八路军已经在华北敌后战场搞了个反战联盟,目前已经策反了十几个日军战俘,有几个战日军甚至真的已经参加了八路军,殷尚文也很想在龙口尝试一下,要知道,策反日军战俘可是双倍杀伤,不仅削弱了敌人,还壮大了自己。 “好吧。”徐十九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 (分割线) 十九支队虽未能全歼进山扫荡的日军,却仍在皖南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敌后战场跟正面战场有着本质的区别,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战斗的规模。 在正面战场,参战双方的兵力动辄以十万计,所以伤亡数字也非常惊人,既便日军,也常常会死伤逾万,可在敌后战场,战斗规模往往很小,有时候双方参战兵力加起来也只有十几个人,伤亡数字也就微乎其微。 像二龙山之战这样,一战就灭掉五百多日本兵的,在皖南还真没发生过。 既便扩大到全中国,这样的胜利也是极为罕见的,八路军、新四军乃至国军的敌后游击队,几乎每天都在战斗,但每次战斗也就毙伤几十个,甚至几个日本兵,一次毙伤超过一百日本兵就已经是极为罕见的大胜仗了。 譬如青史留名的平型关大捷,也不过只是歼灭了一千多日本兵,而且歼灭的还不是第沛团的步兵主力,而是辎重部队,当然,从单兵素养上讲,第沛团的辎重兵其实并不比四个步兵联队的步兵差多少,也就名义上的差别罢了。 总之,在敌后战场上,一次歼灭超过五百日军,是极其罕见的。 所以,二龙山战斗结束不久,国民党第三战区,新四军总部都被惊动了。 国民党第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闻讯后极为震惊,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第三战区空有十几万军队,却已经连一场小规模的进攻作战都打不起了,主要就是缺乏弹药,打仗不是光有军队就行,还得有钱,更得有弹药。 还有,第三战区的军队,战斗力也已经衰退得不像样子了。 第三战区的部队,原本是国民党九大战区中战斗力最强的,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打完之后,原有的老兵就基本上死差不多了,后面的新兵基本上都是抓的壮丁,这些个壮丁既没有过硬的身体素质,更没有过硬的军事素养,战斗意志也不坚定,这些壮丁甚至都不知道为何而战,就死了也不知道为何而死 所以,第三战区就连团以上规模的攻势作战也是无力发动。 当然,顾祝同也从未想过要反攻,更没有想过要从小日本手里光复一寸土地,在顾祝同的观念里,能够守住现有的控制区域,就已经侥天之幸,反攻?那不是开玩笑么?就十几万乌合之众,几万条破枪,拿什么反攻? 在这种情形下,顾祝同猛然听到十九支队打了个大胜仗,一家伙歼灭了小日本一个混成大队,顾祝同又岂能不吃惊?第三战区十几万大军都不敢招惹小日本,十九支队区区几千人却敢,而且还把小日本闹得灰头土脸,这人跟人不能比,军队跟军队更不能比啊。 放下电报,顾祝同颇为感慨地对黄百韬说:“参谋长,这个徐十九,还真有点本事,十九支队不过两千多人马,竟就歼灭了小日本一个混成大队,简直无法想象哪,我们三战区的部队要都像十九支队这么能打,嘿嘿,光复杭州都不在话下。” 顿了顿,顾祝同又若有所思地问:“共产党的麻雀战术,真就这么厉害? 国军的高级将领,无论是早期的保定军校生,还是前六期的黄埔军校生,都有很强的正规军情结,甚至后来的中央军校生,都极看重其正规军荣誉,具体表现就是非常强调堂堂正正的阵战,从骨子里鄙视共产党的游击战术。 但在十年内战中,国军却吃够了共产党游击战术的大亏。 抗战进入相持后,共产党的游击战术也逐渐开始发挥出威力,到了现在,侵华日军的主力精力已经从正面战场转向敌后战场,就这样,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的活动都没有丝毫削弱,反而有着越打越强的趋势。 尽管顾祝同等国军高层不愿承认,但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就是,抗战的主战场已经从正面战场转向敌后战场,抗战的主力也从国军变成了共军,有鉴于此,顾祝同等国军高层也不得不开始正视共产党的游击战术了。 第19章猎杀与反猎杀 伊藤茂三五几下就啃完了手中的半根红薯,甚至连红薯皮都进了肚。 野口隆幸便将自己的半根红薯递给伊藤茂,伊藤茂舔了舔嘴唇,把野口隆幸的手挡了回去,尽管他很饿,很想吃东西,可他更加清楚,野口隆幸在这场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较量中比他更重要,所以,让野口隆幸保持体力更重要。 二龙山之战结束之后不久,十九支队便发现有小股日本兵趁夜溜了,尽管野口隆幸尽可能地掩盖了形迹,却还是在天亮之后被发现了,于是,一场猎物与猎人之间的较量便在二龙山区拉开了序幕,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五天来,伊藤茂一行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去大的村落,而只能钻山沟,走小路,遇到散落的农家猎户才敢去抢点吃的,可既便是这样,也还是遭到了十九支队的反复追杀,五天生死较量下来,小日本已经只剩三个人,伊藤茂、野口隆幸还有河野俊。 河野俊啃完手中半根红薯,又去地窖里反复寻找吃的,最后自然是毫无所获。 殷尚文这个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县长非常称职,在他的努力下,整个龙口县的老百姓已经完全发动起来,在小日本下乡扫荡之前就已经把所有能藏的粮食都给藏了起来,既便是深山中的猎户、农记也毫不例外。 河野俊从地窖里骂骂咧咧出来,拔出军刀就向捆在柱子上的老猎户逼了过去。 眼看那个老猎户就要死在河野俊的刀下,野口隆幸忽然站出来,拦下了河野,野口隆幸打心底反对滥杀无辜的行为,他固执地认为,战争只应该是两国军人之间的较量,而不应该波及无辜平民,尤其不能波及老幼妇孺。 就因为这,野口隆幸才被发配到宪兵队。 “野口桑,你让开,我要杀了这支那猪。” “河野桑,作为军人,不应该滥杀无辜。” “无辜?支那人把粮食藏起来,害我们饿肚子,他就该死” “总之,我们还是少杀几个无辜平民吧,因为这只会增加支那人对大日本帝国、对皇军的仇恨,只会更加坚定他们的抵抗决心。” 河野俊还要争执时,野口隆幸忽然竖起手指,示意噤声。 伊藤茂和河野俊顷刻间警觉起来,同时拔出王八盒子躺到了门背后。 野口隆幸向伊藤茂、河野俊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从后门离开,然后抄起三八大盖掩到了门后,伊藤茂、河野俊对视一眼,从后门走了。 (分割线) 片刻后,疤二带着一个排出现在了不远处。 “老李叔?”疤二浑没意识到危险,挎着盒子炮大大咧咧往前走。 茅屋里毫无反应,疤二一直往前走了几十米,直到距离茅屋只剩下不到五十米,才猛然意识到了危险,老李叔虽然说年纪大了,却是耳聪目明,这么近距离,早该听到了,除非他外出打猎去了,但是大清早的,老李叔显然不可能外出。 “隐蔽”疤二意识到不对,赶紧扭头向身后士兵下令。 然而已经晚了,几乎是疤二话音方落,耳畔便骤然响起一声枪响。 下一个霎那,一道曳光便已经闪电般射穿了疤二的眉头,灼热的弹头在洞穿疤二眉心之后,又将他的后半块头盖骨整个掀飞,颅腔里的脑组织猛然喷溅出来,像一朵瞬间绽放的血花,充满了残酷而又冰冷的美感。 野口隆幸开枪的速度非常快,只片刻,便已经打完了枪膛里的五发子弹。 连同营长疤二在内,3团营的五个官兵便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野口隆幸这小鬼子真不是吹的,不仅射速快,枪法更准得惊人,五个人全部都是眉心中弹。 当剩下的二十多个官兵反应过来,向着茅屋猛烈开火时,野口隆幸早已经转移,兔起鹘落间,野口隆幸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密林中。 (分割线) 两个小时后,第5大队到了这个无名山坳。 验看过疤二和另外四个官兵的弹创,高慎行笃定地说道:“是他” “是谁?”徐十九的脸阴沉得几乎能刮下霜来,这了逮住这几个漏网的小日本,十九支队已经牺牲了整整69名官兵,这伙小日本的危险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是,越是这样,就越不能放过这伙小日本。 高慎行道:“就是救刘畅那次,在青阳城头打了我一枪的那个家伙,还有在南京水西门缺口,我也跟他交过手。” “是他?”徐十九道,“这可是个真正的神枪手” “老徐,把支队主力撤回来吧,这伙小日本人虽然不多,却非常难以对付,这不是人多就能于掉的,再动用大部队搜剿非但徒劳无功,而且还会凭添大量无谓的伤亡,这事就交给第5大队吧,也只有第5大队对付得了他们。” 李牧便当场表态,道:“大队长,就交给咱们吧。” 徐十九有些担心,问:“老高,第5大队能行吗?” 如果高慎行没有受伤,或者伤势已经完全痊愈,猎杀这伙小日本或许还有机会,可现在没了高慎行这主心骨,徐十九对第5大队还真没有多少信心,李牧跟高慎行比起来,道行差的可不是一点点。 高慎行却道:“老徐,你不觉得这是一次绝佳的练兵机会么?” “大队长,你就答应吧,我们绝不会让你失望。”李牧再次请缨。 徐十九的目光从李牧、言老四、犊子、王一刀还有小癫子身上逐一扫过,发现五个人都是跃跃欲试,再转念一想,第5大队自成军就从未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考验,只有跟真正的高手过招,他们才会真正成长起来。 “好吧,但是你们一定要小心”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牧啪地立正,敬礼。 目送李牧带着四名特战队员消失在密林之中,徐十九又扭头对殷尚文说:“尚文,你也要尽快把各区、各乡的乡党发动起来,一定要抢在小日本援军到来之前把秋粮给收了,十九支队所属各团也会全力配合抢收秋粮。” 殷尚文道:“司令,你就放心吧。” (分割线) 野口隆幸抄着三八大盖,鬼魅般回到了山谷。 伊藤茂、河野俊从藏身处出来,问:“野口桑,怎么样?” 野口隆幸道:“支那主力已经撤出山区,封锁也已经取消了。” “这么说,我们可以回县城了?”伊藤茂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这五天躲在深山中,过的几乎是野人般的日子,他早受够了。 “暂时还不行。”野口隆幸道,“支那主力虽然撤了,可有一支小部队却留了下来,刚才在前面的山口,我跟他们打了个照面,这支小部队人不多,也就四五个人,却个个都是厉害人物,这很可能是支那军的特种部队。” “支那军也有特种部队?”伊藤茂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野口隆幸道。 “难道说,还要跟这小股支那军在深山中打转?”河野俊问道。 “那倒不必。”野口隆幸摆了摆手,说,“伊藤桑,河野桑,你们就隐蔽在这里,我会设法把这小股支那军给引走,等他们走远了,你们再设法离开。 “野口桑,那么你呢?你一个人对付得了他们吗?”伊藤茂问。 野口隆幸微笑笑,说:“伊藤桑,不用替我担心,我既便对付不了他们,可如果只是要摆脱,却并非什么难事。” 第20章生死角逐 李牧抱着改装步枪,背靠在半人高的岩石后面,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就刚才,他用刺刀挑着一块小镜子想观察一下,结果才刚刚伸出去,对面就“叭”一发子弹打过来,直接把寸许方圆的小镜子打成了碎片。 望着散落一地的镜子碎片,李牧就好一阵后怕,刚才,他的反应只要稍稍慢半拍,此刻他的脑袋就已经跟这镜子一般,碎成无数的碎块了,对面小日本的枪法不是一般的准,就跟老高相比,恐怕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言老四躲在另一块大岩石的后面,向李牧打手语,询问小日本狙击手的具体方位,他准备从侧翼迂回过去,用手榴弹解决他,李牧赶紧制止,开什么玩笑,对面小日本的枪法准得可怕,不等老四迂回过去,只怕就在半道上给击毙了。 如果要从更远处迂回,山高林密,时间上来不及。 李牧又给躲在另外几块山石后面的犊子、王一刀、小癫子连续打出手语,命令他们呆在原地,绝对不许轻举妄动,对面小日本可不是吃素的。 现在唯一的对策就是耗着,等待后续援军的到来。 说到底,对面的小日本只一个人,而他们却有强大的后援。 (分割线) 野口隆幸透过瞄准镜视野,不断地睃巡着对面的几块山石。 野口隆幸知道,那几个中国兵就躲在那几块山石后面,他必须得承认,这几个中国兵的技战术素养都不错,不过要想在丛林中对付他,却是痴心妄想,不过话又说回来,野口隆幸要想反过来于掉他们,也同样不容易。 说到底,野口隆幸他只有一个人。 野口隆幸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睃巡着,对面几块山石后面始终没有动静。 时间在枯燥乏味的等待中悄然流逝,野口隆幸却没有一刻的放松,他很清楚,高手间过招,生死往往只在一念间,他只需一刻的放松,就极可能会被对手抓住机会反杀,作为一名经验丰富又训练有素的老兵,他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分割线) 两个小时后,十九支队警卫连终于赶到了。 警卫连直属机枪排的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也在八百米开外的山崖上架了起来,不过苦于不知道对面日军狙击手的确切藏身点,所以暂时还难以发挥作用。 现在的难题是如何引旅对面的日军狙击手开火,暴露方位。 不过这难不到李牧,作为第5大队的代理大队长,他有的是办法。 李牧对着犊子连续打出了手语,犊子竖了竖拇指,借着山石的掩护,紧贴着地面往后倒爬回去,向警卫连一个老兵借了顶日式钢盔,又爬回来,用刺刀挑着钢盔,从藏身的山石后面一点点、一点点地往上面举。 (分割线) 瞄准镜的视野从谷中扫过,野口隆幸一眼就发现了山石后面往上冒的钢盔 刻在瞄准镜上的十字线很快就将钢盔锁定,如果钢盔下的确是颗脑袋的话,野口隆幸只需轻轻扣动扳机,就又可以击杀一个中国兵了,不过野口隆幸并没有贸然开枪,因为他很确信,这是个陷阱,引诱他暴露方位的陷阱罢了。 就这种雕虫小技也想引诱自己上钩?幼稚。 (分割线) 犊子已经把钢盔举到最高,再往上举就连顶在钢盔底下的刺刀也要现形了 可是对面的小日本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人早就走了似的,可李牧知道,对方根本没走,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就藏身在对面山崖上,具体方位不确定,但范围是知道的,大约在十二点方位到两点钟方位之间。 小日本不上当,李牧只能接着尝试别的辙。 李牧再次用手语给另一侧的言老四下命令。 言老四向李牧回了个“收到”的手势,然后用刺刀将身边的蒿草和灌木丛收割,以最快的速度扎成了一个草人,又脱下自己的军装给草人穿上,还将军帽也给草人戴好了,然后照着李牧的命令,将“全副武装”的草人猛地往一侧扔出。 (分割线) 野口隆幸迅速掉转枪口,瞄准镜的视野顷刻间便将山石后面窜出来的身影锁定。 但就在将将扣下扳机的瞬间,野口隆幸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意,陷阱,还是陷阱,只看那飘忽的运动轨迹,就知道只是穿着军装的草人罢了。 野口隆幸稍稍松开压紧扳机的手指,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 还真是有点意思,对面那几个中国兵的表现超出了他想象。 (分割线) 李牧又连续尝试了几种方法,却始终没办法引诱对方开火。 到最后,李牧也黔驴技穷了,这个时候其实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就是让警卫连的人现身,拉开散兵线往对面山崖逼近,这样,对面的小日本就迟早得开火,否则,等警卫连的人逼近山崖下,只需两颗手榴弹就能解决掉他。 但是李牧不敢尝试这个方法,因为代价太大。 不愿意拿人命换对方的方位,就只能耗下去。 可只要天一黑,再想逮住对方就绝无可能了。 这时候,李牧又发现对面的小日本是真厉害,他选了个绝佳的地形,只需一个人、一条枪,就轻松扼住了整个山谷,第5大队还有警卫连一百多人再难以动弹,从远处迂回,更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眼看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斜阳也一点点地落了下来,李牧终于急了。 可急也没办法,倒是有人愿意拿命换小日本的方位,可李牧不答应。 李牧正懊恼时,眼角余光无意中忽然掠过头顶天空,然后,就看到了堪堪落山岗上的夕阳,突然之间,李牧有招了,而且这次,他不准备再引诱或者逼迫小日本暴露方位了,他要直接击毙对手。 李牧给言老四、犊子还有小癫子先后打出手语。 四人便同时开始扳手指,待扳到第三根手指时,言老四、犊子还有小癫子便同时将自己的军帽、军装往山石上扔出,借着对面小日本注意力必然被吸引的瞬间,李牧猛然一个前扑加翻滚,迅速隐蔽到了另一块更大的岩石后面。 然后,借着树木、山体还有岩石的掩护,李牧爬上了谷口一座孤峰。 这座孤峰不算高,却正好处于山谷中央,正对对面小日本藏身的山崖,从小日本狙击手可能藏身的十二点方位至两点钟方位看过来,夕阳正好从这孤峰后面落下,在特定时刻,夕阳将会对小日本的狙击手构成最致命的威胁。 在孤峰最顶偏左侧选好位置,李牧便潜伏下来静静地等待那一刻到来。 夕阳一点点地向着西天降落,孤峰的阴影也一点点地往对面山崖升起。 某一刻,李牧抱着他的改装步枪从藏身处猛然坐起身来,眼睛更通过瞄准镜的视野一瞬不瞬地锁定了对面山崖。 (分割线) 狙击手对周围环境变化的洞察力是惊人的,优秀狙击手尤然。 尽管李牧藏身的孤峰不在瞄准镜的视野内,可野口隆幸还是凭借眼角余光,一下就发现对面谷中那座孤峰上突然间就出现了一个身影,几乎是在李牧起身的同一时间,或者比李牧还要快上一线,野口隆幸的枪口就已经转了向,瞄准了对面孤峰。 如果是在正常情形下,野口隆幸绝对会在李牧之前扣下扳机。 这样的话,死的一定、绝对、必然是李牧,而不是野口隆幸。 不过就在野口隆幸掉转枪口,以瞄准镜锁定对面孤峰上身影,将将就要扣下扳机时,耀眼的强光突然间不期而至,即将要下山的夕阳,透过瞄准的视野,在最要命的时刻晃花了野口隆幸的眼睛,霎那之间,他的眼前一片白花。 第21章狡诈 “小牧,你是不是看走眼了?”言老四问。 “不可能,我看得真真的。”李牧却非常笃定地道,“他刚一动我就发现了,我亲眼看到子弹击中了他,还看到了溅起的血花。” “那不对啊,这里怎么没留下血迹。” “再找找,附近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两人说话间,不远处的小癫子忽然大叫起来:“副大队,看,这里有血迹 李牧、言老四、犊子还有王一刀便迅速聚集到了小癫子身边,果然在一丛枯草上发现了一点血迹,再顺着枯草倒伏的方向往前,又连续找到了几滴血迹,不过找到一块大石头下面后,血迹就消失了。 “小日本翻过这块石头跑了。” “还能跑,看来没打中要害。” “小牧你怎么搞的,平时枪打得挺准的,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言老四、王一刀在哪里分析,犊子却直接埋怨起李牧,李牧也懊恼得直挠头,平时十拿九稳的一枪,这时候居然打偏了,他能不恼? “快追,不能给他包扎伤口的机会”李牧当机立断。 受了伤,如果不能及时包扎,就会持续失血,既便伤口不大,人在运动时也会加剧全身血液的循环,导致创口迟迟无法结痂、持续失血,当失血达到一定程度,人就会变虚弱,所以说,这小日本跑不远。 “副大队,这里又有血迹。” 小癫子已经先一步翻过那块石头,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找到了另一处血迹。 李牧追过来,看过那团血迹之后,再稍稍分辩下附近草木间留下的痕迹,当即便带着言老四四人追下去。 (分割线) 野口隆幸拿匕首在火焰上燎了又燎,确定消了毒,才拿起一截枯枝咬嘴里,然后用匕首挑开军装,露出了左手臂上的伤口。 直到这一刻,当时那惊险一幕都还清晰地保留在野口隆幸的脑海中。 当时,野口隆幸掉转枪口、瞄准再到扣下扳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可就在扣下扳机的瞬间,他的视野却被夕阳晃花,射出的子弹便失了目标,不过作为老兵,野口隆幸瞬间便做出了近乎本能的战术规避动作。 这个近乎本能的战术规避动作最终救了他一命。 对手射出的子弹最终没能射穿他的心脏,只从他的左手臂上掠过去,又在击中身后石壁之后反弹回来,形成跳弹楔入了他的左手臂,野口隆幸虽然躲过了一劫,却没能避免受伤的结局,他来不及包扎伤口,迅速撤离了现场。 不过现在,他必须要对伤口进行处理了,否则,光是持续失血就能要了他的命。 举着匕首,野口隆幸停顿了那么几秒钟,然后,便恶狠狠地扎进了受伤的左臂,剧烈的疼痛瞬间导致野口隆幸的脸庞整个扭曲变形,豆大的冷汗也从额头沁起,甚至于就连用力咬紧枯枝的牙齿,也开始不自觉地打颤。 但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剖开伤口只是开始而已。 再接下来,野口隆幸还得将楔入手臂的、已经变了形的弹头取出来,深吸口气,野口隆幸竭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用匕首尖端抵住变了形的弹头,再一点点压下手柄,以臂骨做支点,利用杠杆原理将弹头一点点往外撬。 (分割线) 李牧毫无征兆扬起右手,用力握紧成拳。 身后随行的言老四、犊子、王一刀还有小癫子便同时停下脚步,然后无声无息地四散开来,在散开的同时,四人就已选好攻击位置。 李牧回过头来,向言老四等人连续打出手语。 李牧能感觉到,对方就在前面不远的山坳里。 今夜月色明亮,言老四、犊子、王一刀还有小癫子都能够清楚地看到李牧的手语,四人先后向李牧竖拇指,然后同时开始竖手指,计数,先食指、再中指,最后竖起大拇指,在竖起大拇指的霎那间,五个人同时开始行动。 李牧迅速突前,犊子则负责火力掩护,用机枪冲前方猛烈扫射。 言老四和王一刀则迅速从两侧迂回,负责抄截对手的突围路线。 小癫子人还小,所以没有具体任务,更多的只是担当警戒任务。 只片刻,五个人便已经突入山坳中,不过预期中的敌人并未出现,他们只看到了一头受了伤的野猪,正倒在水泉边痛苦地呻吟。 “野猪?不对啊,怎么会是野猪?” “邪门,小日本跑哪里去了??” “可恶,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还是李牧最先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回跑,一边冲言老四等人大吼,“快,往回,往回找” 李牧等人迅速沿原路返回,然后在中途找到了蛛丝马迹。 不过,等李牧他们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一处山洞内时,那里早已经人去火熄,火堆边只留下几团沾了血的纱布,其中一团纱布内还包裹着一粒已经严重变了形的铅弹头,那那团纱布旁边,还扔了一截布满牙齿印的枯树枝。 言老四把手伸进灰烬中探了探温度,叹道:“凉了,火熄了至少有俩时辰了。”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对手又是个极富丛林战经验的老手,足够他清除掉所有形迹或者逃出几十里外了,再想把这个难缠的对手从崇山峻岭中找出来,恐怕不会比从茫茫无际的大海中捞回一枚针轻松多少。 果然,言老四、小癫子仔细搜索了山洞四周,最终毫无收获。 “小牧,现在怎么办?”言老四折回来,问,“还追不追了?” “算了,再追下去也只能是浪费时间。”李牧叹道,“这回咱们认栽,回去。” 言老四、王一刀、犊子还有小癫子尽皆默然,尽管他们心里不服气,却也得承认李牧的选择是对的,再追下去的确只能徒劳无功。 李牧一声令下,第5大队便撤了个于于净净。 李牧却不知道,一双眼睛就躲在百十米开外,正紧张地监视着他们。 直到李牧和所有队员都走远了,野口隆幸才长出一口气,颓然靠在了身后岩石上,此时的野口隆幸,虚弱到走路都不利索。 李牧还是嫩了些,如果高慎行在这里,他一定不会被现场留下的痕迹牵着鼻子走,因为看到几团沾血的纱布,就先入为主地认定,对手失血并不多,如果李牧掀开那堆灰烬,他就会发现,底下其实掩埋了大滩大滩的血迹。 人在大量失血后,就会变得极度虚弱。 发现了那滩血迹,李牧也就会想得到,对手一定走不远。 然后只要加大搜索范围,野口隆幸就将无所遁形,他就只能乖乖就缚。 可惜的是,李牧还是嫩了些,他被现场留下的痕迹骗了,或者说,野口隆幸实在是太狡猾了,这小日本不仅枪法出众,极其擅长丛林作战,尤其还深谙人的心理,李牧这次栽在他手下,其实一点不冤。 野口隆幸留在原地休息了十几个小时,才稍稍恢复体力。 在恢复体力之后,野口隆幸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猎,野口隆幸深知,要想活着走出二龙山,就必须积蓄足够的体力,而要想积蓄起足够的体力,那就必须进食,不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还是地上爬的,只要是活物,就能补充蛋白质,就能恢复体力。 野口隆幸用自制的简易弓箭射杀了一只野兔,又掏了一窝田鼠,还从潮湿的枯枝败叶中翻找到了十几条不知名的虫蛹,为节省时间同时也为避免暴露目标,野口隆幸没敢升火,而是简单剥皮洗尽,生嚼着吃了。 第22章敌工人员 言家镇一片繁忙的收秋景象。 乡党、民兵正忙着收割稻谷。 作为龙口抗日民主政府县长,殷尚文今天却没有参加收秋,而是早早的来到了镇口的石桥,他在等一个人。 十天前,也就是二龙山之战结束的当天,殷尚文就向新四军军部去了封急信,请求上级给十九支队派谴一个敌工人员,以策反二龙山之战中俘虏的十几个日军战俘,算算时间,上级派来的敌工人员今天差不多该到了。 等待的间隙,殷尚文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田间劳作的日军战俘。 在放下武器之后,日军战俘温顺得超乎想象,甚至不需要监督,十几个日军战俘就一个个都在卖力地劳作着,有两个战俘甚至脱了衣裳,虬结的腱子肉上都沁出了汗水,你完全无法想象,在十天之前,这十几个战俘还是穷凶极恶的郐子手。 殷尚文并没有等太久,晌午刚过,远处就出现了一队人。 远远的,殷尚文就把走在前面的舒同文认出来了,然后,殷尚文就注意到了走在舒同文身后的那个年轻姑娘,剩下的都是穿着灰军装的战士,这个姑娘却穿着便装,显然就应该是上级派来的敌工人员了。 “舒政委。”殷尚文赶紧迎上前。 “尚文书记。”舒同文热情地跟殷尚文握过手,又将身后的年轻姑娘介绍给殷尚文,“这是敌工部的柳忻同志。” “柳忻同志你好。”殷尚文又热情地跟柳忻握手。 柳忻留齐耳短发,脸上有几粒雀斑,相貌普通,却浑身上下透着股劲头,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坐下来喝一口水,就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当即对殷尚文说道:“殷书记,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先看看那十几个日军战俘。” 必须要说一句,在那个时代,共产党人真是争分夺秒地于工作,而且是怀着摆脱西方列强奴役的伟大理想,在玩命工作,没有经历过那个黑暗的年代的人,没有遭受过旧中国的苦难的人,是根本无法理解这些前辈的。 有那么一类人,为了祖国,为了民族,他们真可以放弃掉一切,包括他们的生命。 对柳忻的请求,殷尚文表现得很淡然,他甚至都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即带着柳忻还有舒同文走向田间,来到了那十几个日军战俘跟前。 那十几个日军战俘看到殷尚文走过来,便赶紧挺身立正,很是拘谨地站在了那里,待殷尚文走到跟前,便同时向着殷尚文鞠首,就像是见了他们的长官,神情之间透着恭敬,而且这种恭敬不像是装出来的。 必须承认,这又是小日本的一个优点。 小日本战俘纪律性强,那是出了名的。 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中国的哲学思想——物极必反 日本政府对国民进行了狂热的军国主义洗脑,使本国的年轻人都变成了一个个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他们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更不拿别人的生命当回事,俨然就是一个个的人形战争机器,除了杀戮,仿佛就不会于别的了。 但是,人终究是人,人性可以受到军国主义思想的压制,却不会被抹除,而且对人性压制越厉害,将来的反弹就越强烈,只要契机出现,小日本建立在军国主义思想基础上的人生观、世界观就会轰然崩溃,那时,这些战俘就将会怀疑一切。 现在,这十几个日军战俘还没到怀疑一切的地步,可是思想的根基已经动摇了。 别看柳忻年轻,却已经是一个拥有丰富策反经验的敌工人员了,在调来江南前,她就已经在晋察冀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并且成功策反了好几个日军战俘,她简单观察了一下这十几个日军战俘的精神面貌,心里就有了谱。 柳忻并没有一上来就跟这些日军战俘讲什么大道理。 现在这十几个战俘仅仅只是思想上有些动摇,还远未到怀疑一切的地步,如果这个时候就试图瓦解他们的人生观、世界观,无疑是极不明智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有道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切忌操切。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会成为你们的临时长官。” “你们必须听我命令,不要妄想逃跑或者反抗,那是徒劳。” “现在,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劳动,用你们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我们新四军不养闲人,如果你们表现良好,等将来战争结束,你们才有机会回国,去跟自己的亲人,去跟妻儿老小团聚,你们也不想一辈子留在中国,对吧? 日军战俘有其特殊性,他们虽然大多也是劳苦大众的子弟,可也不能够像对付国军战俘那样,一上来就搞诉苦会,对待日军战俘,你们必须首先从亲情角度切入,启发他们去思念家乡的亲人,使他们慢慢恢复人性,然后再来搞诉苦会,这样才会有效果。 十几个日军战俘很快有了反印,一个个全都耷拉下了脑袋,神色黯然。 亲情,永远是人性中最难以抹除的存在,无论是多么凶残、多么冷血的罪犯,当他们面对自己亲人的时候,他们也一样会变得温顺、善良,甚至,他们会比普通人更加温顺,更加善良,因为他们更急迫地想要补偿自己亲人。 “好了,现在继续于活吧,我会根据你们平时的表现,给你们打分,如果表现好,你们并非没有提前获释、回国跟亲人团聚的机会。” 柳忻的讲话很快结束,十几个日军战俘再次埋头于活。 殷尚文又迫请舒同文、柳忻道:“舒政府,柳忻同志,去我办公室坐坐? 不等舒同文答话,柳忻却已经从田间抄起了一把镰刀,一边麻溜地弯腰割稻,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还坐啥坐,于活要紧。” (分割线) “站住,什么人?” 看到一个农夫推着独轮车靠近城门,守在城门外的两个日本兵便立刻迎上来,拿明晃晃的刺刀抵住了农夫胸口,架在环形街垒上的歪把子机枪也转过来,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农夫,稍有风吹草动,子弹就会跟疾风暴雨般扫射过来。 半个月前,小日本独立混成第l大队在二龙山遭受决定性失败,进山的两个步兵中队外加一个骑兵队,一个炮兵队,五百多日本兵气势汹汹进入二龙山区,最后却只活着逃回来两个人,那就是大队长伊藤茂还有骑兵队长河野俊。 逃回龙口县城之后,伊藤茂就成了惊弓之鸟。 伊藤茂一边向旅团部求援,一边严令剩下的两个步兵中队加强防御。 由于冈村宁次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随枣会战,所以援军一下还调不过来,这就让伊藤茂更加紧张,他唯恐皖南抗日救国军趁机反攻县城,就连晚上睡觉都睁着眼睛,二龙山一仗,十九支队打出了威风,也把伊藤茂的胆给打寒了。 伊藤茂一紧张,底下的日本兵便也跟着紧张。 这半个多月,龙口县城里的日本兵如临大敌,每个进出城门的人都会遭到严格盘查,如果不是因为需要城外的疏菜供应,伊藤茂甚至想要封锁城门,不让一个中国人进入县城,至于城外,随便中国人怎么闹腾去。 就连十九支队到离县城不到十里的水田里收割稻谷,伊藤茂也是不闻不问,他不能不担心,那是十九支队的又一个陷阱,现在他手里只有两个缺编的步兵中队,总兵力还不到两百人,要再中了埋伏,还拿什么守住县城? 如果最后连龙口县城也丢了,伊藤茂就真只有切腹自尽一个下场了。 守在城门外的十几个日本兵如临大敌,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那个农夫,那个农夫却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卸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形容苍白、精神萎靡的面孔来,却是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野口隆幸 到了县城城外,野口隆幸心中绷紧的弦便松了。 心里绷紧的这根弦一松,疲惫感顿时间便潮水般袭来,这半个多月来,野口隆幸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也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尤其是最近这六七天,他整个人更时刻处在高度紧张当中,而且还受了伤,流了好多的血。 野口隆幸腿一软,噗地倒下来,昏死在了地上。 那十几个日本兵茫然不知所措,还是为首的军曹长眼尖,把野口隆幸认了出来,当即带着两个日本兵把野口隆幸抬了回去。 第23章慰安妇 野口隆幸昏睡了整整三天,到第四天早上才终于醒过来。 不得不说,野口隆幸这小日本的体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尽管几天前刚受过伤,也流了很多血,可三天三夜昏睡下来,整个人就完全恢复了精神头。 至少,当伊藤茂、河野俊联袂来看望野口隆幸时,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野口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伊藤茂伸出双手,与野口隆幸用力相握,河野俊也上前来,对着野口隆幸重重鞠首。 伊藤茂跟河野俊对野口隆幸是真感激。 要不是野口隆幸在关键时刻引走了追兵,伊藤茂、河野俊根本别想活着逃回来。 面对伊藤茂、河野俊的感激,野口隆幸却显得很淡然,他的确不认为这有什么,就当时那种情形,他必须得站出来引走追兵。 “野口桑,你能活着回来,真好,我已经在近藤沙龙摆好酒宴,给你接风洗尘。”伊藤茂转过身肃手,冲野口隆幸道,“野口桑,请。” “近藤沙龙?”野口隆幸闻言霎时蹙紧了眉头。 野口隆幸知道,所谓的近藤沙龙,其实就是一家慰安所,妓院。 对于日军的有些做派,野口隆幸是颇不以为然的,譬如对占领区内的屠杀行为,对占领区内妇女的强奸行为,野口隆幸就是坚决反对的,他坚定地认为,战争应该是两国军人之间的较量,而不应该殃及无辜。 作为一名武士,一名真正的军人,更不应该将屠刀挥向敌国的无辜平民,也不应该在敌国妇女身上发泄他们的兽欲。 不过,最让野口隆幸深恶痛绝的,却是日军的慰安妇制度。 日军出现随军军妓,也就是慰安妇的历史并不久,至少在日俄战争时期,日军还没有正式的随军军妓,但到了三十年代,慰安所就已经成了日军必不可少的娱乐所,成千上万的日本藉、朝鲜藉少女被充入慰安所,充当军妓。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无辜的中国少女成了慰安妇的主要来源。 对于这种灭绝人性、扭曲灵魂的做法,野口隆幸是打心底反对的。 为此,野口隆幸抗争过,代价就是从常设师团调到了地方守备队,他本人,也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壮军官,变成了一个前途渺茫的地方宪兵队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肯定在宪兵队长的任上一直于到退役。 这一残酷的事实使野口隆幸认识到,他一个人是没办法跟整个体系对抗的,有些事,他只能忍受。 在伊藤茂的半拉半推之下,野口隆幸被动地来到了近藤沙龙。 近藤沙龙是近藤夫妇开办的一家慰安所,早在日军第一次战领龙口县城时,近藤沙龙就已经开业,皖南抗日救国军光复龙口县城后,近藤夫妇连夜出逃,近藤沙龙也就歇业了,不过在日军夺回龙口县城后,近藤夫女又回来,重开张了近藤沙龙。 “下午好,欢迎光临。”看到伊藤茂三人,一个穿和服的少妇赶紧迎上来 “雅子小姐,我们大队长要的包厢准备好了吗?”河野俊上前一步,隔着和服在和服少妇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正紧人家是不会开慰安所的,这个雅子也是风俗娘出身,并不忌讳跟来慰安所消谴的日军官兵打情骂俏。 “早就准备好了,就一号包厢。”雅子冲河俊野飞了记媚眼。 河野俊年轻,所以喜欢雅子这样的熟妇,不过伊藤茂已经人到中年,就不怎么喜欢这种熟透了的女人了,他更喜欢青涩的少女,当下便询问雅子道:“雅子小姐,听说昨天刚来了一批姑娘,有没有年轻、漂亮的?” “伊藤桑,你放心,一定让你满意。” “哟西。”伊藤茂满意地点点头,勾着野口隆幸肩膀进了一号包厢。 进了包厢,伊藤茂、河野俊、野口隆幸围着矮几坐定,雅子便进来斟了茶,说声稍待然后就双手扶膝、退出了包厢之外,片刻后,又有两个年轻的和服少女将河野俊点的各式料理陆续端了上来,还有两壶日本清酒。 在那两个和服少女离开之后,又有三个少女趿着木履,移开木门,踩着小碎步进来,一进门就向着三个男人深深地鞠躬,声间细细柔柔地问了好,这三个少女比刚才那两个年轻得多,眉毛弯弯,肌肤白皙,算得上是美人胚子。 伊藤茂和河野俊连声哟西,各自搂着一个少女坐下了。 另一个少女怯怯地坐到了野口隆幸的身边,野口隆幸却正眼都没瞧她一下,只顾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只片刻,便已经有了几分酒意。 酒过三巡,包厢里便响起了淫声浪语,伊藤茂、河野俊开始丑态百出。 野口隆幸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便借口上厕所出了包厢,野口隆幸原本打算就此离开近藤沙龙,不过在经过包厢间走廊时,无意中跟一个低着头过来的少女相撞,那少女便赶紧向着野口隆幸连连鞠躬,说着对不起。 野口隆幸便愣在了那里,忽然觉得眼前的身影有些眼熟。 那少女向野口隆幸道了歉之后,便迈着细碎的脚步走了。 到了前面的四号包厢前,那少女伸手推开木门,在进包厢前,那少女侧了下脸,野口隆幸正好看见了,霎那间便如遭雷噬,整个人彻底傻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四号包厢里忽然传出女孩的哭泣声,还有男人的怒喝打骂声以及撕扯衣裳发出的裂帛声音,野口隆幸感到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人刺了一刀,疼入骨髓。 下一霎那,野口隆幸便大步冲上前,一脚就踹开了四号包厢的木门。 野口隆幸是神道无念流流主的亲传弟子,剑道九段好手,这一脚是何等力道?脆弱的包厢门顷刻瓦解,里面的日本军官猛然间抬头,脸上还残留着愤怒的表情,而他的双手则仍然紧紧地抓在刚才那少女的头发上,作势拉扯。 那少女衣衫不整,嘴角溢血,脸上也残留着巴掌印。 不过野口隆幸却终于看清了,千叶花子,她真是他朝思暮想的花子 “花子?”野口隆幸直勾勾地看着千叶花子,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花子。 “野口,野口桑?” 那少女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下,然后机械地抬起头,望着野口隆幸。 “花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野口隆幸眸子里已闪出了泪花,这一刻,他的心在滴血,为了帝国,为了天皇陛下,他在战场浴血拼杀,可帝国和天皇呢?却把他热恋的,挚爱的未婚妻征作慰安妇,送来了中国 千叶花子的眸子里同样闪出了泪花,就那样痴痴地望着野口隆幸。 旁边的日本军官却不乐意了,上前用力推了下野口隆幸,嘟嚷道:“暧,你在这里捣什么乱?现在她是我的,你到后面排队去。” “我排你妈的队,快给我滚”野口隆幸一记鞭腿便将那军官抽翻在地。 那军官被野口隆幸这记势大力沉的鞭腿抽了个七荤八素,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又自忖不是野口隆幸对手,便摞下几句狠话回去搬救兵去了,天下妓院都差不多,为了女人打架斗殴、争风吃醋在慰安所也是常有的事。 野口隆幸席地跪坐下来,将千叶花子轻轻拥入怀里。 千叶花子眸子里的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流下来。 这一刻没有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悲伤,还有愤懑。 野口隆幸沉声问:“花子,流主呢?流主他老人家呢?” 花子可是神道无念流流主,千叶荣次郎的掌上明珠,有千叶流主在,花子怎么也不该沦落到发送中国当慰安妇的境地。 千叶花子神情木然地摇了摇头,说:“父亲他老人家因为宣传反战,被下了大狱,没过几天,就暴病身亡了。” “什么?”野口隆幸无比震惊地道,“流主他老人家,死了?” 千叶流主倾向反战,野口隆幸是知道的,他也是受了千叶流主影响,才对日军的许多做派不以为然,只是野口隆幸万没有想到,当局竟真的敢对千叶流主下手,不管怎么说,千叶流主可是名闻朝野的神道无念流流主啊。 千叶花子神情哀伤地点了点头,说:“父亲在入狱前曾叮嘱我,无论如何也要到中国找到你,告诉你,不要再为那些政客、军阀卖命,所谓的圣战,不过是那些政客、军阀为了实现他们个人野心的借口,这只会给日本国民带来灾难,而不是福祉。” 第24章怒火 野口隆幸跟千叶花子正相拥而泣,外面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遂即,刚才被野口隆幸踹翻在地的那个日本军官去而复返,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日本兵,那个军官并非不认识野口隆幸,军衔也要比野口隆幸低,野口隆幸是少佐,而他只是大尉,但他根本不在乎。 在小日本军中,除了看得见的军衔等级,还有看不见的出身等级,有些小军官虽军衔不高,可由于出身高,常常能成为高级军官的座上宾,被野口隆幸赶走的这个小军官就是这一类,他是独立混成第14旅团旅团长藤堂高英的侄子,藤九郎。 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见了野口隆幸,藤九郎就大吼起来,他身后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日本兵不由分说,也蜂拥上来围殴野口隆幸,野口隆幸虽然强壮,可在近身肉博也不可能招架住十几个人的围殴,很快被打倒在地。 千叶花子奋不顾身冲上前来,想用自己身体护住野口隆幸,却被藤九郎拉到了旁边,藤九郎甚至还将千叶花子摁倒在地,再次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裳,很快,千叶花子便被剥得一丝不挂,饱满的乳峰,平坦的小腹还有雪白滚圆的大屁股都露了出来。 藤九郎两眼发红,不断发出病态的狂笑,一边用力扳开千叶花子并紧的双腿,竟准备当众强奸。 未婚妻当着自己的面被人强奸,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何等的侮辱? 既便是再懦弱的人,只怕也是忍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何况是野口隆幸这样的武士? 野口隆幸终于怒了,混战中不知道从哪个日本兵身上摸到一把短刀,噗噗两刀就将压在他身上的两个日本兵抹了喉,等另外几个日本兵反应过来,野口隆幸早已经挣脱束缚,开始了疯狂而又血腥的杀戮。 如果只是打架斗殴,既便是最强的剑手也绝对于不过十个以上同伴。 但如果是生死相博,结果就截然不同了,因为许多剑道技巧就是用来杀人,而不是用来打架斗殴的,失去了身体以及心理的束缚后,野口隆幸就像是一头发狂的狮子,对围攻他的十几个日本兵展开了疯狂的反击。 只片刻,十几个日本兵便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藤九郎呆呆地望着浑身是血、一步步逼近的野口隆幸,甚至忘了要从千叶花子身上翻下来,看四周,刚刚还在围殴野口隆幸的十几个士兵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殷红的鲜血正顺着野口隆幸手中的短刀淌下来,藤九郎终于害怕了。 “野野,野,野口桑,你你,你要,你要于什么?” 巨大的恐惧使藤九郎说话都不利索了,已经杵进千叶花子体内的男根也在顷刻之间软化成了鼻涕虫。 野口隆幸没有吭声,他一步步地过来,将藤九郎拎了起来。 藤九郎极力想反抗,但野口隆幸的大手就像一只铁钳钳住了他的咽喉,使他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浑身的劲,一点也使不出来。 野口隆幸卡着藤九郎的咽喉,将他用力拎起来。 千叶花子终于恢复了自由,忙不迭地从旁边扯过一块布片盖自己身上。 野口隆幸没有看千叶花子,此时此刻,他的头脑已经完全被怒火充满,他卡着藤九郎脖子将他拎起,手起刀落,就将藤九郎的命根连同俩蛋切了下来,血光飞溅,藤九郎的身体顿时间便剧烈地抽搐起来,因为咽喉被卡住,所以发不出惨叫声。 野口隆幸左手一松,藤九郎便噗地落在了地上,遂即杀猪般惨叫起来。 野口隆幸又跟上来,从背后将藤九郎骑在胯下,左臂掴住藤九郎额头,将他的脑袋往后用力抬起来,右手握紧短刀已经抵住了藤九郎脖子。 这时候,近藤沙龙的老板近藤次郎终于赶过来。 附近正在寻欢的十几个军官也纷纷过来看热闹,看到四号包厢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喷射得满屋子都是的血迹,近藤次郎和十几个军官吓坏了,有人便赶紧去报告伊藤茂,等伊藤茂和河野俊赶到时,正好看到刚才那一幕。 “野口桑,不要”伊藤茂赶紧挥手制止。 河野俊也吓坏了,藤九郎可是藤堂高英的亲侄子,野口隆幸要是把他杀了,藤堂高英能饶得了他?震怒之下,藤堂高英极可能还会重新追究二龙山惨败的责任,这样,伊藤茂和他河野俊只怕都难逃切腹自尽的下场。 遗憾的是,野口隆幸就跟没听到似的,右手稍稍一用力,锋利的短刀便在藤九郎脖子上剌开一道血口,这一刀看似不用力,却把藤九郎的脖子整个切开,右颈侧的大动脉也被割断了,鲜血一下喷溅出来,有几滴还溅到了伊藤茂脸 伊藤茂的表情瞬间凝固,好半晌后才叹息道:“野口桑,你闯大祸了。” 野口隆幸却没任何反应,抖手扔了短刀,又转身去扶蜷缩在墙角的千叶花子,不过当他双手触及花子身体时才发现,花子的身体竟在轻微地颤抖着,野口隆幸立刻意识不对,当他想做点什么时,却已经晚了。 一缕污血已经顺着千叶花子嘴角滑下来,她已经服毒了。 “为什么,花子,你为什么要这样?”野口隆幸就像受伤的野兽,哀嚎起来。 “欧米加,能够在临死之前看到你,花子就已经满足了,满足了……”千叶花子微笑着望着野口隆幸,声音逐渐轻下去,然后头一歪气绝身亡。 (分割线) “不,不……” 藤堂高英愤怒地咆哮着,军刀挥舞,将办公室里的一切斩成了碎片。 伊藤茂不敢隐瞒,藤九郎的死讯第一时间传到了九江,报告给了藤堂高英 藤堂高英没儿子,他只有两个女儿,所以对于藤九郎这个侄子非常的看重,平时一直都当成家族接班人培养,就在半小时之前,藤堂高英刚刚签发了一封推荐信,推荐藤九郎去报考陆军大学,藤堂高英对藤九郎很有信心,认为他必然会考上陆军大学。 然而,现在,无情的事实却给了藤堂高英残酷的一击,藤九郎竟然死了。 而且,藤九郎还不是战死的,而是被自己人给杀死的,而且死因还是极不体面的争风吃醋,这样,藤九郎既便死了,也捞不到烈士的称号以及相应的荣誉,帝国军人,只有为帝国为天皇陛下战死在战场上,才能够获得烈士称号。 “野口隆幸,野口隆幸,野口隆幸”藤堂高英剧烈地喘息着,两眼圆睁,死死地盯着面前最后剩下的,完好无损的大办公桌,下一刻,藤堂高英猛然举起军刀,照着大办公桌狠狠斩落,只听噗的一声,完整的办公桌便被斩下了一角。 这全力一刀,耗尽了藤堂高英的体力,他颓然坐回了太师椅上。 片刻之后,藤堂高英先给第ll军司令官打了个电话,又将副官叫进来,下达了开拔命令,藤堂高英已经请示过冈村宁次,将亲率独立混成第ll旅团主力前往龙口清乡扫荡,他不仅要杀了野口隆幸,还要杀光龙口县的所有中国人。 藤堂高英要龙口县血流成河,去给他的侄子殉葬。 (分割线) 野口隆幸被关进了宪兵队的囚牢。 宪兵队长被关进了宪兵队的囚牢,这也算新闻了。 自打被关进宪兵队的囚牢,野口隆幸就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坐姿,人来了他不理会,送来饭菜他不吃,就连水他都不喝。 伊藤茂已经来看了野口隆幸两次,内心也颇挣扎。 一方面,伊藤茂真的不愿意看到野口隆幸被处决,可另一方面,他更清楚,旅团长绝对饶不了野口隆幸,事实上,不仅仅野口隆幸会被处决,就连他和河野俊,只怕也会被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当然,如果他们愿意切腹自尽的话,也可以免于审判。 可是说真的,伊藤茂既不想上军事法庭,更不愿意切腹自尽,昨天发生的惨剧,已经极大动摇龙口日军的信念,他们谁也无法确定,将来有一天,他们的妻女是否会被送来中国沦为慰安妇?圣战,圣战,难道就是这个样子? 河野俊屏退了士兵,凑到伊藤茂耳畔说:“大队长,咱们跑吧。” “跑?”伊藤茂先是神情一动,遂即摇头叹息道,“又能跑哪去?” “先跑了再说。”河野俊道,“无论如何,先想办法活下去再说,只有活着,将来才有回国的机会,才有机会见到亲人。” 第25章练兵 秋收一结束,十九支队就展开了大规模的冬季练兵。 二龙山一战,给十九支队的新兵蛋子提供了极其宝贵的实战经验,但要想将这些宝贵经验转化为战斗力,还需要大量的总结。 军队的战斗力就像是一层窗户纸,许多时候,部队的训练水平其实已经达到了要求,可是战斗力就是上不去,到了战场之上,跟久经战阵的老兵们一对阵,立刻就会原形毕露,这不是因为训练差,或者装备差,而是因为经验不足 譬如说防炮,老兵们听声就能够分辩出弹着点。 譬如说冲锋,老兵们就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规避,什么时候应该加速。 又譬如说白刃战,老兵们就懂得用最简单直接的招数将对手解决掉,而新兵虽然懂得这个道理,可在实战中,他们立刻就将平时训练的要诀忘记得一于二净了。 有些东西,光靠训练是练不出来的,得从实战当中去总结,去发现。 所以才说,只有经历过实战的检验,新兵蛋子才能成长为一名老兵。 但既便有了实战经历,新兵在向老兵过渡的中间,仍需要总结教训丨 作为一名优秀指挥官,作为一名十九路军的老兵,徐十九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不等秋收结束,他就指示各团、各营展开了大规模的总结,就二龙山战斗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官兵们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然后,徐十九便策划了这次大规模的冬季大练兵。 练兵的科目也极具针对性,是在日军大兵压境的前提之下,实施的化整为零,从内线跳到外线去,继续战斗。 徐十九非常清楚,二龙山战斗虽然胜利了,但小日本绝会不会就此罢休。 最多不出半个月,小日本必定会卷土重来,而且,这一次,小日本极可能会出动联队甚至旅团级别的大部队,到那时候,十九支队将面临空前的压力,所以,提前演练一下化整为零,从内线跳到外线,是非常有必要的。 事实上,秋收正紧张时情报处就曾得到可靠消息,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旅团长藤堂高英因为侄子身亡迁怒于十九支队,扬言要血洗龙口给他的侄子殉葬,十九支队也迅速进行了动员,并做好了艰巨战斗的准备。 不过,藤堂高英的报复企图最终没能够成为实现。 因为今年夏天,关东军在诺门坎战役中惨遭失败,日军大本营为了鼓舞士气,同时继续从军事上给国民政府施加压力,于是便同意了冈村宁次所提出的长沙会战的请求,第一次长沙会战于9月初在赣北、鄂南、湘北各战线同时打响。 在赣北、鄂南战场,小日本取得出了预期的效果。 但在湘北的主战场,日军的作战行动却并不顺利。 会战刚开始,蒋介石再次发扬了“瞎指挥”风格,并且一反之前寸土必争的态度,指示薛岳别轻举妄动、务以保存实力为第一要务,言外之意就是让薛岳不要跟小日本硬拼,必要时可以放弃长沙,反正在去年那场大火之后,长沙已经成为一片瓦砾。 很显然,在连续经历了南昌会战、随枣会战的失败之后,蒋介石已经从一个极端走入了另一个极端,南昌会战、随枣会战前,蒋介石脑子发热,极力主张跟小日本决战,可在南昌会战、随枣会战后,蒋介石却心虚了。 不过,已经是第九战区代理总司令长官的薛岳却再一次拒绝了蒋介石的指示。 薛岳搞了个天炉战法,总方针是后退决战,争取外围,具体措施则是化路为田、运粮上山,天炉战法说起来玄乎,其实就是留一部份军队在外围,避敌锋芒打运动战,再以主力死守长沙城,然后破坏道路,让小日本的机械化重装备陷在烂泥田里。 等小日本的主力部队进入洞庭洞、幕阜山之间的预设战场,同时发动外围部队,配合长沙城内的主力向小日本发起向心攻击,薛岳在湘北摆了盘大棋,又像是架了具洪炉,想要把冈村宁次的第ll军主力一家伙给炼了。 冈村宁次跟薛岳可谓棋逢对手,战略上,冈村宁次要比薛岳出色,但在战术上,薛岳却明显要比冈村宁次更厉害,面对薛岳的天炉战法,冈村宁次办法不多,湘北战场的日军很快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 经过仔细权衡,冈村宁次认为既便继续前进,战领长沙,也不可能再达成战前制定的战术意图了,于是果断下达撤退命令,同时,为了迎击趁势反攻的国军,冈村宁次将辖下所有能够调动的野战部队都调上了前线。 此时,负责警戒整个皖南的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就不能轻举妄动了。 正是在这一大前提下,藤堂高英想要血洗龙口县的企图化为了泡影。 但是,藤堂高英的企图这次没能得逞,并不意味着他就打消了念头。 等冈村宁次的第十一军主力安全撤回,等中日两军的战线重新稳住,藤堂高英一定会再次把目光投向龙口。 所以,这次冬季大练兵,直接关乎着十九支队的生死存亡 (分割线) 经过一整个冬季的演练,十九支队各团战斗力有了显著提升。 当然,这些提升仍旧是纸面上的,还得经受再一次的实战检验。 不过徐十九有信心,在将来的战斗中,十九支队将不再是原来的十九支队,不敢说跟淞沪会战前的十九大队比,但至少跟德安会战中的十九大队有得一拼。 不过,也仍有不尽人意的地方。 徐十九出席了第l团的总结会,不是因为第l团的表现优秀,而是因为第l团在这次大练兵中表现最差。 第l团之所以表现不佳,李子涵这个团长要负最大的责任。 其实,李子涵对于十九支队现在采取的战术有着本能的抵触,因为这套战术分明是从共产党那里学来的,按说李子涵并非中央军校出身,更非黄埔出身,但他对共产党的成见却是根深蒂固,甚至比中央军校出身的鲁建帮都更深。 李子涵对麻雀战术有成见,这势必影响到底下的军官,这就导致第l团官兵在执行战术时不彻底,演习中常荒腔走板,大练兵效果也就打了折扣。 徐十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认为有必要跟李子涵好好谈谈。 “子涵,我不管你对共产党有着怎样的成见,但这不能成为你抵触麻雀战术的理由,不管是不是狗皮膏药,只要能够拔脓那就是好膏药,同样道理,不管什么战术,只要能够帮助咱们打胜仗,那就是好战术,那就值得我们效仿 “没错,共产党是浑身泥土气,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身上就一无是处。 “共产党在江西、在陕北跟国军纠缠了十年,国民政府倾举国之力,却始终无法剿灭共产党的部队,你就不觉得这中间存在某种原因么?你就不觉得,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屡屡挫败国军的围剿,不是因为战术得当么?” “还有,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几次大型会战的结果已经证明,国民政府那套硬碰硬的战术不可取,这只会白白消耗我们宝贵的兵力,而共产党所采取的麻雀战术却对日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这些,难道你就看不到?” 面对徐十九一连串的诘问,李子涵无言以对,他承认,自己的确有些意气用事了。 徐十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子涵,你的悟性其实不错,至少在十九支队,我还没有看到有人比你的悟性更好,如果你能摆脱个人好恶对你的影响,你就将进入另一个更高的层次,作为一名优秀指挥官,不该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 李子涵默然不语,只是刚才高昂着的脑袋却耷拉了下来。 “你好好想想吧。”徐十九拍了拍李子涵肩膀,转身出了团部。 第26章雪地缉盗 刚出第l团团部,迎面就遇上了高慎行,徐十九便问道:“老高,你不是考核第5大队去了么,怎么也在这?” 高慎行道:“正想跟你说这事呢,你知道这次我给第5大队选的考核科目是什么吗?” 徐十九道:“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高慎行道:“还记得两个多月前,蛤蟆尖一带的乡党向当地乡政府反映,说他们老莫明其妙丢失家畜,有一家甚至还丢失了一头牛,你还记得么?” 徐十九道:“怎么不记得,尚文这大县长还亲自去查了,结果也没查出来原因。” 高慎行道:“殷尚文当然查不出来,他能查出来就怪了,你知道这零零总总几十起盗窃案是谁做的吗?你就想破头也想不到。” 徐十九道:“这么说,第5大队抓到凶手了?” 高慎行道:“还没有,只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徐十九道:“这人都没抓到,你又怎么知道是谁做的。” 高慎行道:“人虽然没抓到,但我还就知道是谁做的,这人跟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上次去青阳县救人,我还险些栽在他手下。” “你是说,野口隆幸?”徐十九明显有些不信。 野口隆幸放着好好的龙口县宪兵队长不当,于吗跑蛤蟆尖当土匪?他脑子里有病,还是说,小日本在耍什么阴谋?可徐十九实在想象不出,野口隆幸跑蛤蟆尖躲起来当土匪,能耍出什么花样来,现在蛤蟆尖一带土匪都已经绝迹了 (分割线) 蛤蟆尖一带虽然不如二龙山险峻,但是林木茂盛,地势复杂并不在二龙山之下。 老鸦口是蛤蟆尖山区的一个小村,原本住着三户人家,平时以打猎、采药为生,不过去年秋天,蛤蟆尖附近突然出现了一股神秘的盗匪,之后三家的家畜就屡屡会莫名其妙的失踪,甚至连地里的地瓜、土豆什么的也会莫名被偷。 有天晚上,其中一家的女人拉肚子上茅房,甚至还看到了神秘的黑影。 乡政府、区民兵小队先兵派人来查,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殷尚文亲率县大队来剿匪,也没有什么收获,而且在追查的过程当中,还死了好几个民兵,而且死得都很离奇,河湾镇一带就纷纷传言,说是山精作怪。 三户人家不胜惊恐,就搬离了深山,到山外过活。 三户人家搬离之后,老鸦口的六七间茅屋就荒废了。 不过现在,这里却变成了第5大队的一处临时驻地。 茅草屋里,火塘里面的柴火烧得正旺,北方农村家家户户垒坑,到了冬天,一家人什么活动都在坑上,不过在南方,却没人垒坑,南方人大多会在屋里挖个坑,四周砌上石块或者砖,是为火塘,到了冬天就在火塘里生火,一家人围坐火塘边取暖。 小癫子往火塘里加了两根于柴,一边扭头问李牧:“副大队,你说那伙土匪会来吗?” 李牧没有理会小癫子,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火塘上的那口大瓦罐里,瓦罐里炖着一只野兔,是他半小时前刚刚逮来的,每到雪天,山里的动物外出活动时,就会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足迹,顺着足迹追,很容易就能逮住猎物。 所以对于猎人来说,大雪天其实是好时候。 虚掩着的柴门忽然被人打开,刺骨的冷风和着雪花便呼呼地灌进来,小癫子和李牧便齐齐回头,只见犊子抱着手走进来,一边跺脚抖去皮靴上的残雪,一边咒骂着这鬼天气,这大冷的天,齐膝深的大雪,在山里活动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 “高大队也真是,不就是几个土匪么?犯得着咱们5大队出手?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大炮打蚊子么?”犊子骂了几句老天,便又抱怨起高慎行来。 对于高慎行定的这次考核科目,犊子可谓是满腹牢骚,相比在深山老林逮几个土匪,去拔小日本的炮楼,或者潜入县城搞搞暗杀啥的,不更刺激?关键是,无论是拔炮楼,打据点还是去县城暗杀,都有油水捞,还能好吃好喝。 哪里像现在,窝在深山里,每天净喝西风了。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李牧打断了犊子,又掀开瓦罐的盖板,一股肉香便随着白茫茫的热气从瓦罐里冒出来,小癫子的眼睛立刻就直了,再无法把目光从瓦罐上移开来,李牧却往瓦罐里面加了几把已经洗于净的野菜,又把盖板给盖上了。 犊子抖净了身上的残雪,又一屁股在火塘边坐下来,然后扭问李牧:“小牧,这都已经十几天了,连那伙土匪的影都没见着,不如出去找找?” “找?”李牧斜了犊子一眼,反问道,“这么大的山,又是大雪天,上哪找?我们5大队就这几号人,找得过来么?” 犊子道:“可老这样窝在这,那也不是个事呀。” 李牧道:“别急,要想当个好猎人,就得有耐心。” 小癫子忽然问道:“副大队,那几个土匪真的是小日本?” “不知道。”李牧很于脆地道,“不过这是高大队的判断,八九不离十吧 “我觉得不会,这几个土匪要真是小日本,老鸦口十几口人,还能有活口?”犊子却颇有些不以为然,又道,“再说了,小日本放着好好的县城不呆,于吗跑蛤蟆尖来当土匪?这不吃饱了撑的么?难道也学咱们,搞什么雪地生存训练?” 李牧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掀开盖板又往瓦罐里加了几颗葱,加了葱这一味最后的佐料,也就意味着瓦罐里的兔肉已经炖的烂了,这时候就该开饭了,小癫子早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当即便从火塘边一跃而起,一边往外冲一边高声叫道:“我去叫四哥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山谷中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一声枪响。 坐在火塘边的李牧和犊子便虎地站起身来,李牧更在起身的同时将摆脚边的改装步枪抓了起来,然后跟犊子飞一样冲进了门外的风雪中。 当李牧、犊子和小癫子踩着齐膝深的积雪来到前方的山谷时,言老四、王一刀还有另外两个队员早已经赶到,言老四正在勘查现场,王一刀和另外两个队员警戒,这两个队员是去年秋天才刚刚招募的,都是猎人出身。 第5大队的人员至今依不满十人,高慎行的原则就是宁缺勿滥。 “老四,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李牧抱着枪蹲下来,问道。 言老四指了指雪地上的几滴血迹,说道:“刚刚有人在这里猎杀了一只野兔。” “打猎?”李牧看了看四周,只见雪地上有浅浅的野兔足迹,还有他们几个队员留下的足迹,除此之外,却再没有发现别的痕迹,换句话说,打猎的猎人并没有留下任何足迹,但他们绝不可能凭空出现,更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不过是抹掉了足迹。 “给我找,从枪声响起到我们赶到这里,最多也就十几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对方不可能跑太远,更不可能抹掉所有的痕迹,附近一定会留下他们的痕迹,给我找,附近找不着,就扩大搜索范围,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飞上天去 李牧一声令下,几个队员迅速四散开来。 不片刻,一个队员便在几十米开外发现了蛛丝马迹,一丛灌木的叶子上的积雪掉落了下来,而且底下的雪面也有人为修复过的痕迹,李牧小心翼翼地将篷松的积雪扒开,果然在底下发现了两个足印,李牧仔细分辩了足印的方向,当即带着几名队员追了下去。 第27章反战联盟 李牧并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别人的监视当中。 河野俊透过瞄准镜死死地锁定了李牧,右手食指也虚虚搭上了步枪扳机,此时,他只需要轻轻压下扳机,李牧就十有六七会被毙杀当场,河野俊虽然是骑兵出身,枪法远远不足以跟野口隆幸这样的兵王相提并论,但在三百米的距离上命中目标却还是有可能的。 一只大手却悄无声息地搭上了河野俊的步枪。 河野俊并未松开压在扳机上的食指,回过头,却看到了蹲在他身边的野口隆幸。 野口隆幸身上披着白色的披风,脸上也蒙着白色的毛巾,如果不是走近了仔细找,你根本无地将他从皑皑白雪中找寻出来,有白色的雾气透过他蒙在脸上的白毛巾上逸出来,显示着此刻,野口隆幸正在剧烈地喘息。 事实上,野口隆幸刚刚的确跑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迎着河野俊的视线,野口隆幸竖起右手食指,轻摇了摇。 河野俊终于松开了压在步枪扳机上面的食指,枪口也垂了下来。 野口隆幸再打了个手势,河野俊便悄然起身,不片刻,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雪原上。 去年秋天,野口隆幸因为未婚妻千叶花子被征为慰安妇一事深受刺激,在近藤沙龙大开杀戒,甚至把独立混成第14旅团旅团长藤堂高英的侄子藤九郎也给杀了,藤堂高英闻讯后大怒,当即就要率领旅团主力血洗龙口县,并亲手砍下野口隆幸的头颅。 不巧的是,因为第一次长沙会战失利,藤堂高英的企图没能够得遂。 驻守龙口县城的日军独立混成第l大队大队长伊藤茂深知罪责难逃,同时为了保住他的家族荣耀,于军事法庭执法队到来的前夜,选择了剖腹自杀。 作为二龙山之战仅有三个生还者之一,河野俊同样知道自己罪责难逃,不过他的家族早已经没落,所以没有家族荣耀的沉重负担,再加上千叶花子被征为慰安妇一事也让他受了不小的刺激,最终河野俊夜闯宪兵队,把野口隆幸偷偷放了出来。 这之后,野口隆幸跟河野俊便遁入了蛤蟆尖,当起了土匪。 蛤蟆尖一带原本盘踞了大大小小几十股土匪,不过自从十九支队占据龙口县之后,这几十股土匪不是被收编就是被十九支队借练兵的机会镇压,到现在,整个龙口县境内已经再找不出一股大的土匪了,小股的土匪也纷纷转入地下,再不敢公开活动。 这样,野口隆幸和河野俊竟成了龙口县唯一一股公开活动的土匪。 凭借过硬的军事技能以及丰富的野外生存技能,龙口县抗日民主政府的几次围剿都被野口隆幸和河野俊轻松化解,民兵和区小队连野口隆幸他们的影子都找不着,还谈什么围剿?殷尚文带着县大队兴师动众前来蛤蟆尖封山围剿,最终也毫无收获。 不过,入冬之后的这几场大雪,尤其是转过年来之后,又连着下了两场暴雪,整个蛤蟆尖山区的积雪厚达膝盖深,给野口隆幸跟河野俊的活动带来了不小的困难,主要是不能轻易出山找吃的了,因为会留下足迹,被十九支队追踪到他们的藏身地。 好在山中还有不少飞禽走兽,野口隆幸跟河野俊还能依靠打猎,勉强糊口 不过现在,随着十九支队第5大队的到来,就打猎也不能随便打了,对于这支曾经在青阳县城跟自己交过手的部队,野口隆幸有着深刻的记忆,如果可以选择,野口隆幸并不愿意跟这支部队交手,遗憾的是,现在他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野口桑,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开枪?”走得远了,河野俊终于忍不住问道 野口隆幸一贯反对屠杀无辜的中国平民,所以对于老鸦口三户人家十几口人,他毫发没动,最多也只是装神弄鬼吓走了事,不过对于中国军人,他却并不介意痛下杀手,在抗日民主政府的几次围剿中,野口隆幸虽然没有大开杀戒,却也杀了好几个民兵。 所以河野俊才会有此一问,因为刚才那几个人明显都是军人,而且明显是来者不善。 “河野桑,刚才如果开枪,你能保证命中目标吗?”野口隆幸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河野俊。 “至少有六成把握,而且,既便只有一成把握,我们也应该开枪,那几个支那军人不简单,而且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河野俊道,“今天我们不杀他们,明天他们就会反过来杀我们,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河野桑,你也看出来这几个支那军人不简单,那么你想过没有,刚才如果开枪,既便毙杀其中一人,剩下几人呢?你有信心将他们全部于掉?”野口隆幸神情凝重地道,“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隐藏在黑暗中,就等着咱们出手呢。” 野口隆幸说的当然是高慎行,他早已经知道,高慎行没有死。 “那现在怎么办?”河野俊道,“这么大的雪,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根本化不开,在这段时间当中,我们只能依靠打猎维持,可只要枪声一响,我们就难免暴露形迹,总不能每次外出打猎,都花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抹除痕迹吧?” “今后打猎尽量不要开枪,用刺刀。”野口隆幸道。 河野俊便叹了口气,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分割线) 就在李牧他们围捕野口隆幸的同时,舒同文也带着几个人进了蛤蟆山区。 眼看距离老鸦口已经不到十里路了,舒同文便决定先歇息片刻,等稍稍恢复体力再一口气走到老鸦口宿营。 “小李,小李。”舒同文把警卫员叫到跟前,吩咐他带两个人去避风处生火烧水,再回过头跟同行的敌工部部长柳忻说道,“柳忻同志,你跟两位同志说一下,我们先在这里休息十分钟,喝点热水,吃点于粮,然后再继续赶路。 柳忻便回过头,用日语跟身后的两名八路军战士说了几句。 那两名八路军战士便连连鞠首,一边嘴里还哈依哈依应着,敢情是两个日本人。 事实上,这两个日本人是八路军反战联盟的成员,其中一个是军医,一个是上等兵,民国二十七年,两人先后在华北战场被俘,继而被策反,现在已经加入了八路军,这一次是应新四军之邀,不远千里从华北前来龙口县帮助策反那十几个日军战俘的。 为了保证安全,舒同文从青阳县独立团专门挑了一个排,随行保护。 本来,反战联盟工作队大可以从二龙山进入龙口县,二龙山处在十九支队控制之下,安全方面更加有保障,不巧的是,自入冬以来,皖南山区连降暴雪,二龙山区的积雪直至齐腰深,这时候别说是人,就连野兽都无法过境。 没办法,只能改走蛤蟆尖、鲤鱼嘴这条线路。 还算好,一路上有惊无险,在昨夜顺利过了龙须沟据点,现在已经进入龙口县地界,也进入到了十九支队的势力范围,且前面不远就是河湾镇,那里驻扎了十九支队的一个团,就算是青阳县的小日本宪兵队追上来也不用担心了。 舒同文便让那个排回去了,只留下了警卫员和两名战士。 舒同文领着柳忻和两个日本人来到避风处,一边说:“柳忻同志,让你们受累了,我也没想到龙口县这边的雪这么大,不过你们放心,再前面不远是老鸦口,那里住有人家,今天晚上咱们就有热饭吃,也不用再露宿野外了。” 柳忻笑了笑,说:“咱们于革命工作的,牺牲都不怕,还怕吃苦?” “那是,那是。”舒同文附和几句,说,“那让同志们喝口热水,吃点干粮,咱们继续赶路,趁天黑还有段时间,到老鸦口再歇脚。” 第28章第十名队员 “老高,脚印到了这里就没了。”李牧将高慎行带到一处悬崖上,然后指下底下深不见底的深谷说,“不出意外的话,那小日本肯定是顺着绳索下到崖底了,你看,这里还有麻绳摩擦留下的痕迹,还有一簇麻线。” 说着话,李牧从悬崖边上找到了一小簇麻线。 言老四接着说道:“我下去看过,不过底下山风很大,不断有积雪从山上被吹落谷底,谷底的积雪至少有一人多深,这么深的积雪,什么痕迹都被抹掉了。” 犊子、王一刀和另外几个队员有些窝火,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追踪了一下午,最终还是失去了对手的踪迹,能不窝火? 高慎行探头看了看悬崖下黑乎乎的深谷,脸上忽然间绽起一丝不屑的冷笑,说道:“老四刚才说了,崖下积雪至少一人多深,这么深的积雪,不要说是人,就连野兽都得抓瞎,你们还真以为那小日本能雪里遁?” “嗯?”李牧和几个队员齐齐一震,纷纷侧头看着高慎行。 高慎行没有多说什么废话,而是踩着李牧他们从积雪中清理出来的脚印,倒着往来路退了回去,往回退了近五十米,当退到一处两三米高的断崖下时,高慎行忽然停了下来,不再往回退,而是抬头仔细打量起头顶这道断崖来。 片刻之后,高慎行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李牧便神情一振,忍不住问道:“老高,你发现什么了?” “你们看那里,那片青笞。”高慎行指着头顶一人多高处那一片青笞,说道,“上面有脚印。” 李牧等几个队员凑近了仔细看,果然发现这簇青笞上面留下了个脚印,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小日本并没有从前面悬崖逃走,而是顺着脚印原路退回,从这里走了,你们到断崖上找找,肯定能找到新的脚印。”高慎行非常笃定地说,这样的雕虫小技想骗他,也太天真了。 言老四跟小癫子迅速上到断崖上,果然在上面找到了脚印,对手兴许觉得自己做的掩护措施已经足够,这断崖上的脚印甚至都没有加以掩盖,不过遗憾的是,由于时间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这些脚印已经被山风吹落的残雪掩盖差不多了。 顺着脚印勉强往前追踪了三四里,便彻底失去了踪迹。 “可恶。”李牧大为懊恼,颇为自责地道,“还是让他跑了。” “他跑不了。”高慎行淡淡一笑,沉声道,“只要他还在蛤蟆尖山区,今晚上我就非把他揪出来不可。”李牧和几个队员回过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高慎行,他们实在都想不出来,高慎行还能用什么办法,能够追踪到对手。 高慎行莫测高深地笑了笑,说道:“我们第5大队很快就会有第十名队员了,只要这名队员一到,对手就化成了灰,我们也能把他们从大山里找出来。 “第十名队员?” “是哪个团的?” “什么时候招的?” 李牧和几名队员面面相觑。 第5大队的每一名队员都是精英,高慎行定下的考核标准高得简直可以用变态来形容,去年秋天,第5大队扩招,足足有五百多人前来应征,高慎行筛选了又筛选,最终只选出廖廖九个人,仨月训练之后,其中的六个还被退了回去。 现在第5大队算上高慎行这大队长,也就九个人。 “什么人,这么牛逼,对手化成灰都能够找出来?” 最后说话的那名队员叫言大弟,原本是山里的猎户,也极善于追踪,他被高慎行的话激起了好胜心。 “大弟,你还别不信,论追踪的本事,这名队员比你要高明十倍。”高慎行笑笑,又回头跟李牧说,“小牧,还记得老黑么?” “老黑?你是说那只德国牧羊犬?”李牧道,“它不是留在德安了么?” 当初徐十九带着十几个老兵从第74军出走,每天餐风露宿,饭都吃不上,军犬老黑却是每餐无肉不欢,徐十九没有办法,就把老黑托付给了胡杰照料,当初跟老黑分开时,高慎行跟李牧着实难过了好几天。 不过现在,十九支队已经成了气候,高慎行便又想起了老黑,正巧第5大队现在急需老黑这样的军犬,就写了封信去找胡杰讨,胡杰现在已经当了团长,接到高慎行的信后,竟然专门派了个班,把老黑给送了回来。 说话之间,高慎行将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一个极尖锐的忽哨。 哨音未落,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里面便响起了悉悉碎碎的声音。 下一霎那,一道黑影已经从树林里冲出来,闪电般向高慎行冲了过来。 几名新加入的队员本能地就要举枪,却被李牧给制止了,眨眼之间,那道黑影已经冲到近前,一下就将高慎行扑倒在了雪地上,几名队员这才看清楚,这道黑影竟然是一头足足有半人多高的超大黑狗,整个就跟一头黑豹似的。 这会,这头大黑狗正将两只前抓搭在高慎行肩上,伸出猩红的大舌头,亲热地去舔高慎行脸。 高慎行任由老黑把他舔得满脸都是口水,也顾不上去擦,就让李牧牵着老黑去嗅对手留下来的那行脚印,让老黑记下那脚印中残留下来的对手气息,然后顺着气息往前追踪,老黑可是纯种德国牧羊犬,嗅觉相比人类灵敏何止百倍?就十天之前残留下来的气息,它都能够嗅出来。 (分割线) 山洞外,寒风吹拂着松树林,发出刺骨的呜呜声。 不过山洞内,篝火烧得通红,将整个山洞烘得温暖如春。 野口隆幸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枯枝,使篝火堆烧得更加的旺,然后伸手推了推旁边睡得正香的河野俊,他已经守了大半夜,该换岗了。 虽然现在只剩俩人,而且还深藏在深山老林之中,不过野口隆幸却并未有一丝松懈,每天晚上,他都会跟河野俊轮流守夜,以免两人都睡熟了,结果被别人摸到跟前,把自己生擒活捉,无论是被中国人活捉,还是被自己人活捉,对于他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野口隆幸推了推河野俊,河野俊嘴里嘟嚷几声,翻个身又睡了。 “嗳,河野桑,醒醒,该你站岗了。”野口隆幸知道河野俊很累,也很想睡,不过他并没有一丝的心软,更不打算代替河野俊站岗,他们毕竟只有两个人,他又不是铁打的,要想保持足够的体力,保持强大的战斗力,他就必须保证基本的睡眠。 河野俊嘴里再次嘟嚷几声,裹着军毯,睁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野口隆幸从河野俊身上夺过军毯,裹在自己身上,正准备躺下时,耳畔却隐约听到几声狗吠,不过并不怎么真切,当下便问河野俊道:“河野桑,你听到狗吠声了吗?” “纳尼?狗吠?这大半夜的,又在这深山老林,哪来的狗?”河野俊自然是没听到。 野口隆幸皱了皱眉头,裹紧军毯再次躺了下来,不过身体才刚挨着地面,耳朵里却再次听到了两声狗吠,而且这一次要清晰多了,野口隆幸非常确信他听到了狗吠声,当下便翻身坐起来,一把就将搁在脚边的步枪抓在了手里,同时冲河野俊大吼:“河野桑,有情况” 河野俊吃了一惊,也赶紧从脚步抓起步枪,跟着野口隆幸冲出了山洞,事发太突然,两人甚至都顾不上带走留在山洞里的于粮及被服,只带走了随身的枪支弹药。 山洞外,寒风刮得正凛冽,松树林里发出阵阵松涛,除此以外,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河野俊仔细聆听了片刻,将信将疑地说道:“野口桑,你是不是听错了,哪有什么狗吠?” “没错,肯定是狗吠声。”野口隆幸却对自己的听觉极有信心,沉声道,“多半是那伙支那兵找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第29章遭遇 野口隆幸和河野俊离开不到十分钟,高慎行就牵着老黑出现在了山洞中 山洞中的篝火堆烧得正旺,架在火堆上的钢盔里甚至还烧着水,正呼噗呼噗地往外冒热气,在火堆边,还有吃剩的兽骨头,不过人影却半个没见着。 “可恶。”李牧跟着走进来,恨声道,“又让他们给跑了。” “他们跑不了。”高慎行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说道,“从现场看,他们离开最多不会超过十分钟,就十分钟,他们跑不了多远,给我追,今天一定要逮住野口隆幸。” 说着话,高慎行稍稍松了松手中皮索,老黑就呲着牙,低嘶着冲出了山洞 (分割线) “噗。”河野俊一脚踩空,整个人便重重地摔倒在地,庆幸的是,厚厚的积雪缓解了身体下坠的冲量,河野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不过,长时间的奔跑已经消耗了河野俊大量的体力,在齐膝深的积雪中奔跑,体力的消耗是极惊人的,饶是河野俊强壮得跟头牛一般,这时候也不免累得气喘吁吁,整个胸腔就跟被抽空了似的,差点气都喘不上来。 河野俊真想就这样躺地上,再不用爬起来。 野口隆幸跑在前面,跑着跑着身后就没了动静,回过头,却看到河野俊已经摔倒在雪坑中,便赶紧折回来把河野俊从雪坑中给扶起来,然后拽着河野俊继续往前跑,尽管已累到不行,不过野口隆幸清楚,现在绝不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现在虽然暂时听不到狗吠声了,但追兵随时可能追上来。 不过,雪地里奔跑实在消耗体力,挣扎着往前又跑了几里路,河野俊就实在跑不动了,当下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撑地上,喘息着,跟野口隆幸说道:“野口桑,我,我,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跑,跑不动了,你,你还是一个人跑,跑吧。” 野口隆幸估摸着已经跑远,这黑灯瞎火的,追兵也不可能这么快追上来,当下也说道:“也好,那就先歇一会,待会再走。” 然而,两人在避风处歇了不到五分钟,身后便再次传来了隐隐的狗吠声。 野口隆幸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恨声道:“该死的,这么快就又追上来了? 河野俊神情惨然,狞声说道:“野口桑,支那人有狗,看来是跑不掉了,不如把他们全于掉?” 有过上次二龙山脱险的经历,河野俊对于野口隆幸的身手有着盲目的信心,不过野口隆幸却绝不敢像河野俊这样乐观,要知道追兵当中也有高手,真正较量起来,野口隆幸并未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现在他们还是丧家之犬,而对方却有着强大的后援。 这种情形下,对方甚至不需要动手,就困,都能把他们活活困死山中。 当下野口隆幸振作精神,从雪地上站起来,沉声说道:“河野桑,我们走 “野口桑,没有用的,支那人有狗,那肯定是猎犬。”河野俊却摇了摇头,惨然道,“我们是跑不掉的,就拼了吧。” “不行,就算要拼命,也必须等吃饱喝足,养足了体力、精神再跟他们拼,现在跟他们拼,我们毫无胜算,必死无疑。”野口隆幸摇了摇头,又道,“至于支那人的猎犬,我已经想到了对付它的方法。” “野口桑,你有摆脱猎犬追踪的办法?” “嗯,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我们走吧。” 野口隆幸上前搀起河野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分割线) 伴随着富有节奏的竹梆声,还有一阵阵的日语歌声从茅屋里传出来。 舒同文带着反战同盟工作队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老鸦口,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老鸦口的三户人家居然全部搬走了,好在人虽走了,几栋茅屋却是搬不走,而且第5大队也把这里当成了临时驻地,他们总算有个躲避风雪的住所 一行六人选了其中一栋完整的茅屋安顿了下来。 山野之中也没有什么娱乐,吃过晚餐,大家伙就坐在火塘边闲聊。 聊着聊着,那个日本军医便来了兴致,主动给大家唱起了日语歌。 你还便说,日语歌曲真有股别样韵味,唱到伤心处,柳忻也跟着和唱起来,那军医和另外一个日藉士兵更是潸然泪下,却是回忆起了家乡的亲人,战火延绵,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争才结束,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回故乡,跟亲人团聚。 再有一个,等他们回乡时,家乡早不知道变成什么情形了。 也许,他们的亲人早已不在,因为他们的叛国而被处决了。 舒同文虽然不懂日语,却也受到了感染,也情不自禁思念起了自己父母双亲。 那日在上海火车东站匆匆一别,舒同文就再没见过自己父母,却不知道此时,父母是否还在上海?想到自己不能在父母膝前尽孝,舒同文心里便一阵阵的揪疼,这时候,舒同文就格外的企盼,企盼这场该死的战争能够早些结束。 (分割线) “野口桑,冷,好冷,我好冷。”河野俊冻得牙齿打颤,四肢僵硬地往前走,就像个生了锈的机械人。 野口隆幸同样冻得四肢僵硬,每往前跨出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更需要极大的毅力,这时候他们的意志只需稍有松懈,人就会躺下来,陷入永恒的沉睡。 因为迟迟无法摆脱身后猎犬追踪,野口隆幸跟河野俊最终只能跳入小溪中,在冰冷刺骨的溪水里往前趟了好几百米,这才终于摆脱身后追兵,不过等他们再次上岸,两条腿早已冻僵,就连走道都不利索了,只能够一步一挪,咬着牙往前挪。 在漆黑的暗夜中,两人不知道往前挪了多远,耳畔忽然传来隐隐的歌声。 “有歌声?日语歌声?而且还是熟悉的樱花。”野口隆幸跟河野俊面面相觑,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深更半夜,又在这深山老林,哪来的日语歌声?有那么一瞬间,野口隆幸甚至怀疑自己已经死了,是自己的灵魂已经回到魂牵梦荧的故乡,终于听到了熟悉的乡间歌谣。 樱花啊 樱花啊 阳春三月晴空下 一望无际樱花哟 花如云海似彩霞 芬芳无比美如画 去看吧 去看吧 快去看樱花 不过野口隆幸很快就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仍还在异国他乡。 河野俊却陷入了迷离之中,甚至还跟着曲调轻轻地哼唱起来。 “八嘎。”野口隆幸一耳光扇在河野俊脸上,这才把河野俊给扇醒。 “河野桑你看,火光,前面有火光,老鸦口有人”手指着前面,野口隆幸眸子里露出了异样的光彩,老鸦口有人,就意味着有吃的,这时候,他跟河野俊最需要的就是食物,再就是火,取暖,只有食物跟火,才能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体力。 (分割线) 老黑失去了目标,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低嘶,在小溪旁边团团乱转。 高慎行的脸色也是一片阴郁,他万没有想到,对手竟如此狡猾,又如此的凶悍,这么冷的天,竟然敢趟入水里,涉水往前走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处于对方境地,只怕也会如此选择,溪水虽冷,可相比死亡,又算得了什 “老高,现在怎么办?”李牧牵着老黑回来,问道。 高慎行猛然一摆手,打断了李牧,现在,他脑子里正在急速地盘算。 高慎行正在计算着,如果换了他是对手,这冷的天,在小溪里趟老远再上岸,此时急需的是什么?火,取暖,还有就是食物没错,此时最需要的就是火跟食物,但在山洞,由于仓促出逃,对方几乎遗弃了所有补给,他们没有食物,他们已经没有食物。 那么,在这个时候,他们,又会去哪里? 高慎行脑子里的念头在急速盘算着,瞬那之间,便想到了一个去处。 老鸦口现在是第5大队的一处临时驻地,这一点,野口隆幸不可能没发现,既然是第5大队的临时驻地,那就一定有吃的,虽说那里可能有第5大队的队员留守,但是只要不是第5大队的主力,以口隆幸的本事,断然不会放在眼里。 更重要的是,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不是自己灵机一动,只怕死都不会想到,野口隆幸有可能去老鸦口不过,现在,自己却想到了这层,野口隆幸他再去老鸦口,那就只能是自投罗网了 “老鸦口,他们去了老鸦口”高慎行一下想通,当即兴奋地大吼起来,“走,我们回老鸦口” 第30章策反之上 反战联盟的两个日本人触景伤情,一直闹腾到后半夜才靠在火堆边沉沉睡去。 舒同文安排了一名战士站岗,又亲自到外面巡视了一番,才回到屋里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不知道睡了多久,舒同文忽然被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给惊醒,急要翻身坐起时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竟被人捆住了,剧疼之下,忍不住就哎呀惨叫了一声。 等到睁开了眼睛,舒同文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茅屋里已经多了两个不速之客,两个陌生人,这会正坐火堆边,一边烤火,一边啃着于粮,再一转眼,舒同文才发现他的警卫员小王,随行的两名战士,柳忻还有反战联盟的那两名日藉友人全都被人捆了。 舒同文的第一反应,是他们遭到土匪袭击了,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这推定。 首先,在十九支队的大力打击下,龙口县境内已经不再有土匪敢打家劫舍,更别提袭击新四军了。 再个,眼前两个陌生人分明穿着将校呢,虽然将校呢上的军衔标识都撕掉了,但是仍可以分辩出来,他们穿的就是将校呢,只不知道是中央军军装,还是小日本的军装,因为中央军跟小日本军校呢颜色相近,不仔细看根本分辩不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舒同文定了定神,沉声问道。 两个陌生人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啃着手中的于粮,狼吞虎咽。 舒同文正不知所措,茅屋外忽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狗吠声,坐在火堆边的那两个将校呢便迅速起身,第一时间抄起脚边的步枪,然后左右分开,占据了柴门左右两侧的射击位,舒同文心下一凛,这反应,这身手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兵。 “你们,是中央军?”舒同文试探着问道。 虽然不敢确定,但舒同文心里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这两人多半是中央军,因为如果是日本人的话,他们几个只怕早就已经毙命了,小日本可不会对他们手软,只有中央军才不会贸然杀他们,不过,这两个中央军绑架了他们,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最近这段时间,国军跟新四军的摩擦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不过,事实很快证明舒同文猜错了。 其中一个将校呢回过头来,用日语冲着舒同文恶狠狠地吼了一句,舒同文不懂日语,但其中有句死啦死啦的他听懂了,敢情这还是两个日本人,刚才说话的那个还威胁要杀他。 柳忻懂得日语,小声地向舒同文翻译道:“他让我们闭嘴,不然就杀了我们。” 舒同文并没有把那个日本人的威胁放在眼里,因为他一眼看出来,这两个日本人中,处于领导地位的是柴门右侧那个神情冷漠的日本人,日军等级森严,没有长官命令,下面的人是绝对不敢乱来的。 舒同文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他反感有些感到好奇,这两个日本人为什么出现在这,而且还将军装上的军衔标记给撕掉了?看他们穿着将校呢,至少也应该是佐官,这在日军,已经不是低级军官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看他们那狼狈样儿,似乎已经在山里窝了好久了,胡子拉碴不说,连一身质地精良的将校呢也已经是又脏又破,都快成乞丐装了。 当下舒同文小声跟柳忻说:“柳忻,你留意一下他们对话,看他们到底什么来路。” 柳忻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过遗憾的是,那两个日本人很警觉,竟只用眼神和手势交流,而很少用语言进行交流,不过柳忻仍旧从只言片语中获得了少量信息,回头小声跟舒同文说:“舒政委,这两个人,其中一个似乎姓野口,另一个好像姓河野。” “野口,河野?”舒同文心头一震,忽然知道这两个日本人是什么来路了 上次青阳县地下党的同志为了营救刘畅,付出了极大的牺牲,就连邻近数县的地下情报网都几乎被小日本连根拔起,新四军的情报网遭受这一损失之后,至少未恢复,对于小日本动向的掌握也大不如从前了。 但是,舒同文仍旧从十九支队情报处获得了不少关于日军的绝密情报,其中就有这么一条,就在去年秋天,龙口县日军发生了一起内讧,原因不详,但龙口日军的大队长伊藤茂剖腹,宪兵队长野口隆幸跟另外一个军官莫名失踪。 日军由于信奉武士道精神,很少发生哗变或内讧,这起内讧可谓严重事件 然而,真正让舒同文印像深刻的,还是野口隆幸这名字,因为在南京水西门,十九大队曾经跟此人交过手,当时的炮兵连长胡杰还险些死在他枪下,此外在青阳,高慎行营救刘畅时也曾跟此人交手,并且中了对方一枪,也险些丧命。 这样一个凶悍的对手,舒同文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竟出现在这,成了土匪 莫名的,一个疯狂的想法忽然出现在了舒同文的脑海里,也许,可以策反此人。 不过要想策反,就必须弄清楚,现在外面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来的是追杀野口隆幸的日本兵,还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部队。 要是来的是日本兵,那就成事皆休,不仅策反的事没戏,就他跟反战联盟的几位同志,都得成为小日本砧板上的肉,要是来的是十九支队的人,那还得看是哪个团,要是李子涵的第l团,想策反野口隆幸只怕也是没戏。 李子涵恨不得把日本人全杀光,又怎么会接受野口隆幸的投诚?外面真要是李子涵的部队,不仅野口活不了,就连反战联盟的两位同志也是凶多吉少。 舒同文正踌筹无计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极熟悉的声音:“野口隆幸,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已经被包围了,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放下武器投降吧,投降吧……” “老高,高慎行”舒同文大喜过望,当即冲门外大吼起来,“老高,是你吗?” (分割线) 高慎行在一道田坎后面趴下来,先用汉语,接着用日语冲前方百米开外的几栋茅屋高喊起来:“野口隆幸,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已经被包围了,继续顽抗只能是死路一条,放下武器投降吧,投降吧。” 小癫子趴在高慎行的身边,一边费力地牵着老黑,一边问道:“高大队,你说那小日本会投降吗?” “肯定不会,他要是投降,那就不是野口隆幸了。”高慎行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换位思考,要是他被小日本给包围了,小日本劝他放下武器投降,他是绝不会投降的,他宁可战死,作为军人,就该有军人的样,贪生怕死,算什么军人? “那你还劝他投降?这不是浪费口舌么?”小癫子道。 “这只是拖延时间,以便各个小组顺利进入攻击位置。” 说话间,王一刀、犊子、言老四已经各自带着一名队员从两侧迂回过去,李牧也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选择好了狙击位。 此时,东方天际已经微微发亮,透过瞄准镜的视野,已经可以看清楚前方那几栋茅草屋了,李牧锁定了其中的一栋茅草屋,将瞄准镜上的十字线对准柴门,又往上移了半刻度,这是考虑到重力对子弹的影响,预料的弹道余量。 不到片刻,犊子、言老四还有王一刀便先后进入到了攻击位置,趴在高慎行脚边的老黑也呲出了獠牙,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嘶吼声,狗通人性,老黑分明知道,前方的茅草屋里潜伏着日本兵。 眼看时机已成熟,高慎行正准备下令进攻时,却不料里面竟传来了舒同文的声音。 “老高,是你吗?老高,是你吗?我是阿文,舒同文。” “阿文?”高慎行心头顿时咯顿一下,扬起的右手便落了下来。 “阿文怎么在这?”高慎行扭头看着小癫子,似询问,又似自言自语。 “不知道。”小癫子很于脆地摇头,嘟嚷道,“我又不是新四军军长,哪知道舒大政委为什么会在这?” 就在年前,新四军青阳县游击队已经正式扩编为新四军青阳县独立团,队长梁大胆晋升团长,教导员舒同文晋升政委,这在十九支队并不是什么秘密。 “阿文,你还好吗?小日本没有怎么着你吧?”高慎行高声问道,他万没想到,舒同文竟会出现在这,还被小日本给控制了,这下局面就复杂了。 第31章策反之中 舒同文挣扎着翻过身,一边冲外面吼:“老高,我没事,我没事,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这里还有反战联盟的两位同志,你们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舒同文还想再说时,其中一个将校呢已经冲过来,拿刺刀抵在他脖子上,一边用日语大吼,看他神情狰狞的样,随时都可能下杀手。 舒同文却神情如恒,对柳忻说道:“柳忻同志,你告诉他们,我是新四军青阳独立团政委,我可以⊥外面的人暂停进攻,我想跟他们谈谈。” 柳忻虽然是女同志,却也是一名久经考验的老兵了,当下不慌不忙地把舒同文的话翻译给了守在柴门右侧的野口隆幸。 最后柳忻还主动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说:“看见我身边的这两位同志了吗?他们跟你们一样,也是日本人,但他们已经幡然悔悟,他们已经认识到,这是一场非正义的侵略战争,他们已经加入八路军,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们反战的决心。” “八嘎牙鲁,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河野俊眼睛里瞬间流露出狂暴之色,这次说的却不是日语,而是鳖脚的中文,他在大上海厮混了好几年,勉强可以说几句中文,这小日本大声咆哮着,手腕一抖就要抹了舒同文喉。 “等等,先别杀他们。”野口隆幸一个手势制止了河野俊。 河野俊这才悻悻然地收手,野口隆幸过来将舒同文拎到柴门边,借助舒同文的身体遮挡住外面可能存在的狙击手视线,然后用生硬的汉语跟他说道:“你,告诉外面的人,让他们退出十里外,否则,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那不可能。”舒同文坦然说道,“今天无论你们杀不杀我们,你们都走不了啦,我们中国人是绝不会被屠刀给吓倒的,就算流再多的血,我们也绝不会屈服。” 说话的时候,舒同文神情淡然,但眸子里流露出来的却是坚毅,既便是野口隆幸,也绝不怀疑眼前的这个中国人必然能够说到做到。 当下野口隆幸轻轻颔首,说道:“中国军人的血性,我们已经在战场上领教过了,作为一名军人,我必须承认,大多数的中国军人都是令人钦佩的。” 舒同文笑笑,顺着野口隆幸的语气说道:“其实,你们日本军人也很了不起,但是遗憾的是,你们的血性被一小撮政客、野心家给利用了,你们成了他们手中攥取权利、实现欲望的工具,你们知道吗?你们所谓的圣战其实是一场赤裸裸的侵略战,这就是一场反人类的侵略战争,注定会失败。” 野口隆幸内心其实也给这场战争定了性,那就是一场反人类的侵略战争,但他绝不会在一个中国人面前承认这一点,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日本人,当下岔开话题:“我不想跟你讨论这场战争的性质,因为我不是日本首相,你也不是国府领袖,这毫无意义。” 舒同文点了点头,说:“好吧,我不是国府领袖,你也不是日本首相,我们不能决定是否终止这场战争,所以讨论这场战争的性质毫无意义,但我们都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更是受害者,那么我们就来说说这场战争给中日两国人民带来的苦难,你们知道吗,不仅仅只是中国人,其实日本人民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 野口隆幸沉默了,日本人民当然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就连他都是受害者 舒同文指了指身边反战联盟的那个上等兵,说道:“他叫仙岛,他的家乡在北海道,是一个虽然偏僻却美丽无比的小渔村,因为这场战争,日本国内物价飞涨,他们的家乡已经饿死了人,还有他,他叫小野,他的一个妹妹竟然被日本政府征为了慰安妇……” “够了,别说了”野口隆幸突然间咆哮起来,舒同文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疼处。 舒同文面不改色,接着说道:“就这样一个野蛮、残暴、毫无人性的政府,你们却在为他而战,值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真的占领了中国,实现了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广大日本人民就能得到好处吗?” “不,你们什么都得不到,你们得到的,只有战争的伤痛。” “醒醒吧,野口隆幸,所谓大和民族的生存危机,所谓的千年国运崛起之契机,都不过是政客炮制出来欺骗、煽动你们的谎言,在九州、四国、本州岛上,你们日本人几千年都活下来了,突然之间就活不下去了?”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别说了”野口隆幸的情绪彻底失控,一边咆哮着,一边拿刺刀抵住了舒同文的咽喉,握刺刀的右手背上,一根根的青筋都凸了出来,显示着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正剧烈挣扎,他从小建立的一贯信念,正在承受惨烈的拷问。 “我为什么不说,我为什么不说?”舒同文却对抵在自己咽喉上的刺刀视若不见,转瞬生死的残酷现实甚至更激发出他的斗志,他的眸子里流露出异样的神彩,直直地盯着野口隆幸,说道,“野口隆幸,你可以杀了我,可以剥夺我生存的权利,却永远无法剥夺我说话的权利,正如你们日本军人可以抹杀我们无数中华儿女的生命,却永远无法征服我们中华儿女的精神。”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野口隆幸咆哮着,劈胸将舒同文揪了起来。 (分割线)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一阵阵的咆哮从前面茅屋里不断地传出来,高慎行的心霎那之间揪起来,相比围捕野口隆幸,现在他更关心舒同文的安危,十九大队的老兵已经凋零得差不多了,到现在还活着的已经廖廖无几,他委实不愿意看到舒同文凋零在自己面前。 在高慎行心里,就一百个野口隆幸,也比不上舒同文一个 “阿文,你没事吧?阿文,你没事吧?阿文,你倒是坑一声啊” 可现在,舒同文现在掌握在野口隆幸手里,高慎行除了一遍遍地高喊,就再没有别的对策了,最多就是用日语冲里面吼:“野口隆幸,孙子,你给我听仔细了,要是里面的人有个好歹,我非把你挫骨扬灰,我让你死了,骨灰都回不了日本” 高慎行正大吼大叫时,前面茅屋里陡然传来平的一声枪响,隐约之间还夹杂了一声女子惊呼,然后就是一片死寂,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高慎行的铁拳瞬时握紧,眸子里也在顷刻间流露出野兽一样的光芒,嘴里却仍在大吼:“阿文,阿文,你倒是应一声,你他娘的倒是应一声呀,应一声呀……” 吼着,吼着,高慎行竟流下泪来,依稀之间,他又回忆起了,淞沪会战中,第一次见到舒同文时,那愣愣的样子。 “老高,你哭了?你怎么哭了?”高慎行正默默流泪时,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惊抬头,却看到舒同文已经好端端地从茅屋里走出来,正用一种讶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现在的样子,给了他极大的吃惊。 “阿文,你……”高慎行便赶紧背过身去,不着痕迹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等再次回过头来,高慎行就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漠,问道:“阿文,你怎么出来了?野口那孙子呢?” “野口在里边,他受伤了。”舒同文有些急切地问道,“我记得你们第5大队不是配有边三轮么,在不在这?” “在呢。”高慎行道,“这次进山围捕野口隆幸,我们还向司令部借了一辆边三轮,都在前边山坳里藏着呢。” “那赶紧把边三轮开过来,把野口送医院。”舒同文急道,“野口不能死,这小日本要能策反,影响可不小。” “你说什么,策反野口?” 高慎行吃了一惊,赶紧让李牧去开车,然后带着两个队员进了老鸦口,走进那栋茅草屋后,高慎行一眼就看到,野口隆幸满头是血倒在了血泊中,另一个日本军官却跟傻了似的,痴坐在野口的身边,高慎行带着人进来,拿走了他的步枪,也是毫无反应。 第32章策反之下 直到野口隆幸被担架抬走,另一个日本军官被控制起来,高慎行的心才落了地,问舒同文道:“阿文,这到底怎么回事?野口隆幸怎么就中枪了?你于的?” “我哪有这本事?”舒同文自嘲地道,“野口动动小手指,就能够把我给于掉。” 高慎行觉着也是,可也越发好奇起来,再问道:“阿文,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是稀里糊涂的。”舒同文苦笑着道,“刚才野口好像是要杀我来着,可看到从我口袋里掉出来的小欢照片后,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就要开枪自杀,然后另一个日本军官扑过来阻止,然后就变成了后来这样了,野口没死,那个日本军官也傻了。” “就是这样?”高慎行难以置信地道,“这也太神奇了。” “是有点,我到现在都觉着不可思议,就跟做梦似的。” (分割线) 徐十九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回了言家镇。 “老高,你可以呀。”见了面,徐十九就在高慎行胸口捶了一拳,笑道,“还真把野口给逮住了。” 野口隆幸有多厉害,徐十九再清楚不过,这次高慎行逮住了野口,可说是替十九支队消除了一大隐患,否则,有这样一个恐怖的杀手级人物潜伏,无论新四军、国军还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高层,每天都得提心吊胆,唯恐遭到此人的毒手。 “这次能逮住野口隆幸,可都是阿文的功劳。”高慎行摇了摇头,往旁边让了一步。 “大队长。”原本站在高慎行身后的舒同文便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向着徐十九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 “阿文,是你逮住的野口?”徐十九回了军礼,却有些不敢相信,舒同文便将前因后果都说了。 “原来是这样。”听完了,徐十九才释然,说道,“看来,是野口隆幸一贯的武士道信念崩溃了。” “这对我们来说,却是一件好事。”高慎行道,“要是能够策反野口隆幸,我们第5大队就能够多一名优秀队员,将来反扫荡,要提心吊胆的,就该是小日本的军官,而不会是我们了。” 说话间,正好俞佳兮匆匆走进来,高慎行便赶紧迎上前,说道:“佳兮,这次请你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救活野口隆幸,拜托了。” “放心吧,老高,我一定会尽力。”俞佳兮点点头,又看了徐十九一眼,然后转身进了手术室。 徐十九又问高慎行道:“对了,老高,这次除了逮住野口,不是还有另外一个日本军官么,他人呢?” 高慎行道:“那人的情绪也不太稳定,我怕他步野口隆幸后尘,自杀,所以派人看管了起来。” “走,看看去。” (分割线) “咣当。”沉重的铁门打开来,白花花的阳光照射进来,刺得河野俊眼睛火辣辣的疼,他赶紧拿双手遮挡住了眼睛,等眼睛稍稍适应光线,才把双手移开。 稍顷,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从铁门外走了进来,河野俊一抬头就愣了,下意识地说:“是你?” “是你?”徐十九也一眼认出了眼前这个日本人,这可不就是淞沪会战爆发前夜,他带着阿龙他们仨进入日租界武装侦察时遇到的那个日本浪人么?阿龙还曾跟他说起过,这个日本人好像叫河野什么,是万国马场一名骑手,骑术相当高明来着。 说出相同俩字后,两人都笑了,不过徐十九笑得很自然,河野俊却有些不自然。 徐十九在河野俊的面前坐下来,就跟见了老朋友似的,颇为感慨地说道:“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再见面,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老实说,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你们日军能够打进中国内地,你们日军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还真得感谢一个人。” 河野俊皱眉问:“你是说蒋介石吗?” 徐十九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淞沪会战中,跟你们交手的那59个中央军德械师实力如何?” 河野俊沉默了片刻后答道:“老实说,淞沪会战中的中央军德械师,战斗力很强,要不是战场选择在了上海郊区,我们能够得到海军舰炮以及海军航空兵的火力支援,单凭陆军的七八个师团,是断然无法打败你们的,我必须承认这一点。” “可最终的结果是,你们不仅打败了我们,而且还几乎全歼了我们。” “但既便是这样,我们要想征服中国也仍然不可能,中国实在太大。” 河野俊说的都是实话,中日两国全面开战已经进入第四个年头,日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而正面战场的国军却仍未屈服,敌后战场的八路军、新四军更是越打越强,颇有烽火燎原之势,所以,对于这场战争的走势持悲观态度的日军官兵正变得越来越多。 只不过,许多人不愿意公开承认这一点罢了,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 “你能看到这点,我很高兴,不如这样吧,加入我们十九支队,我还缺个骑兵教官。” 既便河野俊真的投诚,徐十九也不敢重用,但当教官却是可以,河野俊在中国生活多年,会汉语,而且骑术精通,最重要的是他熟悉日军骑兵的战法,可谓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十九支队骑兵教官的不二人选。 眼下徐十九已经搜罗到了两百多匹军马,闹了个骑兵营,就是因为缺个骑术教官,所以迟迟未能成军。 河野俊却仅只是冷漠地看了徐十九一眼,然后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因为千叶花子这一事件,河野俊对中日两国之间的战争已经有了新的认识,他开始从内心厌倦这场战争,此时此刻,他只想早日回国跟亲人团聚,为此,他可以放下武器,不再抵抗,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反过来帮助国军对付日军。 不管怎么说,河野俊都是个日本人,有他谨守的底线。 徐十九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当下也岔开话题:“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不过,暂时要委屈你住到战俘营,好在那里有你的同胞,我相信你们会有许多共同话题的,最后,希望你能在这里过得愉快。” 徐十九起身,河野俊也跟着猛地站起身,然后冲徐十九鞠首道:“哈依,今后还要请您多多关照。” (分割线) 徐十九从囚室里走出来,高慎行跟舒同文便迎上来,高慎行问道:“老徐,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日本顽固得很,既便他们已经投降,可也不意味着他们就愿意重新拿起武器,对付他们的同胞。”徐十九摇了摇头,又道,“不过,这个河野俊,还是有希望争取过来的,我们十九支队现在还缺个骑兵教官,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河野俊,骑兵教官?”高慎行、舒同文面面相觑,这家伙叫河野俊,会骑术? 徐十九便将河野俊跟十九大队的渊源说了,舒同文便道:“这么说来,这个河野俊跟咱们十九支队还真是有缘啊,大队长你放心,这次我专程从华北八路军总部请来了反战联盟的两名成员,有他们榜样在前,野口隆幸跟河野俊一定会幡然悔悟。” 徐十九道:“但愿吧。” 说话间,情报处长李玉仙匆匆走过来。 第33章紧急情况 李玉仙走到徐十九近前,低声道:“司令,紧急情况” “老高,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还有阿文,你也在龙口多住几天,回头我还要跟你讨论独立团跟十九支队协同作战的事情。”徐十九跟高慎行、舒同文打过招呼,便带着李玉仙匆匆返回了司令部。 “李处长,什么情况?”一进司令部,徐十九就沉声问。 “司令,我们刚刚得到情报,大量日军正向湖口秘密集结,似有大动作。 “湖口?”徐十九闻言顿时神情一凛,大步走到了悬挂墙上的大地图前 华中日军的主力,主要分布在武汉、九江以及南京周围,以分别应对国军第三、第五以及第九战区的威胁,其中九江、高安一带是日军重点设防的区域,因为这个方面要直接面对以薛岳为代总司令的第九战区。 第九战区是国军九大战区中,战斗力最为强悍的战区。 除此以外,日军还控制了南京至武汉中间,长江南北两岸的大片区域,日军大本营为此专门编成了两个独立混成旅团,分别是驻合肥的独立混成第13旅团以及驻九江的独立混成第14旅团。 不过现在,因为十九支队,独立混成第14旅团已经将司令部从九江迁到了湖口。 大量日军正在向湖口集结,是否意味着独立混成第14旅团要对十九支队下手了? 独立混成第14旅团如果倾巢来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因为这不是一个大队一千多号人,而是整整一个旅团,五个步兵大队,光步兵就有三四千,这还不算协同作战的炮兵、骑兵、工兵以及辎重兵,整个旅团加起来少说也有六七千人。 一个独立混成旅团,绝非现阶段的十九支队所能抗衡。 对着地图沉思了片刻,徐十九回头问李玉仙:“李处长,情报可靠吗?” “情报绝对可靠。”李玉仙断然道,“就是不能确定这次日军目标是谁。 日军在皖南的敌人不少,除了国军、新四军、皖南抗日救国军,还有各路土匪以及会道门武装,也都打着抗日的旗号,不过日军真正的敌人其实只有两个,就是新四军及皖南抗日救国军,新四军对日军威胁比皖南抗日救国军还要大。 所以,湖口日军秘密集结,也可能是要对新四军下手。 李玉仙花了极大努力,也始终摸不清楚湖口日军的确切意图。 徐十九却一下猜到了,说道:“不用想了,湖口日军肯定是冲着咱们来的 “为什么?”李玉仙皱眉道,“从道理上讲,新四军对日军的威胁比十九支队更大,毕竟十九支队只有区区一个支队三千多号人,而新四军现在却有七个支队,五万多人,如果我是小日本的战术计划制定者,就一定把新四军列为首要打击对象。” 徐十九道:“新四军对日军的威胁的确比咱们十九支队要大,但是你别忘了,新四军现在正跟第三战区的国军闹摩擦,双方箭拔弩张,随时都可能开战,难道你认为冈村宁次是傻瓜吗,会在这个时候去打新四军?” 李玉仙道:“哦对了,还有个最新情报忘了向您报告了,冈村宁次已经被日军大本营解除职务,不日就将启程回国述职,他的接替者叫做园部和一郎,跟冈村宁次同是陆士十六期的学员,而且还是陆大期军刀组的成员。” “哦,冈村宁次已经被解除了职务?”徐十九愕然道,“这对我们,还有整个华中战场的中国军队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冈村宁次有多难缠,恐怕只有薛岳最清楚。 徐十九不跟冈村宁次一个级别,所以无从评判冈村宁次的能力,但是薛岳有多厉害,徐十九却是知道的,冈村宁次能够跟薛岳打成胶着,足见这个家伙是个极其厉害的指挥官,华中日军有这样一个厉害的指挥官,绝非中国人之福 好在,现在,冈村宁次终于要离开中国战场了。 不过,既便冈村宁次离开了,第ll军的司令官换人,小日本绝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新四军,除非那个园部什么郎是头蠢猪。 说完,徐十九就冲门外大叫起来:“黑子,黑子” 一个年轻的少校大步流星走进来,然后猛然挺身立正。 这个年轻少校是十九支队新任警卫营长杨大树,是李子涵推荐的。 看到杨大树,徐十九才猛然惊醒,黑瞎子已经不在了,现在他的警卫营长是杨大树,李子涵从三战区带过来的老兵,当下脸上的神情便黯淡下来,吩咐杨大树道:“大树,通知各团,所有营长以上军官前来司令部开会。” (分割线) 李家镇,3团驻地。 “来来来,花和尚,咱们也过几招。”李双枪摆开马步,冲鲁建帮连连招手。 四周围观的大头兵也纷纷跟着起哄,这些大头兵全都是3团的兵,这次鲁建帮从4团带了一个排来李家镇挑战3团,双方连续比拼了十几场,结果3团负多胜少,李双枪这个团长脸上挂不住,就想直接挑了鲁建帮这个团长,好挽回一点颜面。 “团座,全看你的了。” “团座,给他点厉害瞧瞧。” “就是,别让人把咱们3团看扁了。” “敢跑到咱们地头来耍横,翻了天了?” 大头兵们纷纷叫嚣,直接将矛头对准了4团团长鲁建帮。 “行呀,跟我单挑,求之不是。”鲁建帮又哪里肯认怂,当即也拉开了马步。 当下李双枪、鲁建帮两人就跟斗鸡似的,你瞪我,我瞪你,绕着晒谷场转起圈来,一直转了七八圈,还是鲁建帮先按捺不住,一个猛子冲李双枪扎过去,结果却被李双枪轻轻一闪给闪了过去,李双枪再顺势一脚将鲁建帮踹出了老远。 “好,团座好样的。” “哈,让你们嚣张。” “团座,再给他来一下。” 四周围观的大头兵们顿时轰然叫好,跟随鲁建帮前来的4团官兵则满脸沮丧。 鲁建帮糗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说道:“行啊,李花枪,没看出来你小子除了枪法不赖,腿法也很不错嘛,再来,咱们再比一场。” “别说一场,就十场八场,老子也奉陪到底。” “李花枪,这次老子有了防备,你小子可要当心了。” “少来,就你小子那三脚猫功夫,跟我玩,还嫩了。” 说话间,鲁建帮再次埋头冲过来,这次李双枪没躲,直接就角上力了,别看鲁建帮人高马大,胳膊肘比一般人的大腿都要粗,但是在力量上李双枪还真不输给他,角了半天力,又让李双枪逮到空档,一个别腿将鲁建帮放倒在地。 四周围观的大头兵们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李双枪将鲁建帮死死地摁在身下,扭曲着脸庞大吼:“花和尚,服不服?服不服?” 鲁建帮使劲挣扎,就是挣不脱李双枪铁钳般的大手,不得已只能扬起右手食指跟中指,说道:“服,服,服。” 李双枪这才松手,鲁建帮灰溜溜地爬起身来,说道:“李花枪,这次算你狠,不过你小子别高兴,等过几天我再来找你较量,到时候非把你掀翻不可。 李双枪大笑,说:“行啊,我随时恭候着。” 鲁建帮乘兴而来,却闹了个灰头土脸,正准备走时,一辆边三轮箭一般飞驰过来。 “咦,好像是司令部警卫营的杨大树,肯定是有紧急任务了。”李双枪手搭凉篷看清楚了,顿时间兴奋起来。 不片刻,那辆边三轮就飞一般冲进了3团驻地,不等停稳,警卫营长杨大树就从边斗内翻身跳下来,冲李双枪还有鲁建帮打招呼道:“李团座在呢?正好鲁团座也在,司令紧急命令,各团所有营长以上军官立即前往司令部,紧急会议” “所有营长以上军官前往司令部,紧急会议?”鲁建帮闻言也是神情一振,急问杨大树道,“杨少校,是不是要有什么重大行动,打县城?” “这我哪知道,你们问司令去。”杨大树说完就又跳进了边斗,驾驶边三轮的警卫狠狠一拧油门,边三轮就箭一般冲出去,轰轰驶向了言家镇,l团驻地。 第34章囚笼战术 望着墙上张贴的边角绣有“武运长久”的旭日旗,冈村宁次久久不言语 回顾自己第ll军司令官任上的表现,可谓毁誉参半,从德安会战的胶着,到南昌会战的胜利,再从上高会战的惨烈,到长沙会战的不败而败,老实说,冈村宁次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如果打分的话,他只肯给自己打五十分,是的,还不到及格线。 不可否认,自己在华中战场的确遇到了一个神一样的对手,这个人就是薛岳。 薛岳的顽强,薛岳的坚毅,薛岳的果断,还有他对局面的掌控以及对走势的预判,一切的一切,都不在自己之下,甚至隐隐的还要盖过他一头,但是不可否的是,薛岳的手中其实只有一副烂牌,而自己手中却是一副大牌,甚至还有一张王牌 冈村宁次手中的这张王牌不是航空兵,也不是海军,而是蒋介石。 没错,就是蒋介石,每每到关键时刻,这个炮兵学员就会跳出来帮冈村宁次一把,德安会战如此,南昌会战如此,上高会战如此,长沙会战还是如此,只不过,有时候薛岳会顶住老蒋压力,有时候顶不住。 拥有这等好牌加王牌,最终却跟薛岳堪堪打成了一个平手,冈村宁次对自己的表现是非常失望的,他觉得,自己不该是这种水平,薛岳不过是个从保定军校毕业的旧军人,而他冈村却在陆大接受过最先进的军事理论教育 不过,经过几次交手,冈村宁次逐渐发现,相比薛岳,他的最大短板就是经验。 没错,就是实战经验,别看冈村要比薛岳年长十几岁,但是论实战经验,两人却根不在一个层面。 两人在德安交手之前,冈村宁次只在东北指挥了几场小规模的战斗,剿灭了十几股跟民兵差不多的民主抗联而已,而薛岳则不然,这家伙参加过一路势如破竹的北伐战争,打过参战兵力上百万的中原大战,甚至还曾率领二十万中央军,追着红军屁股远征几千里,从江西一路打到了四川,真正是身经百战 冈村有理论,但是薛岳有经验,所以,跟这样的强悍对手打成平手其实不丢脸。 但是,正当冈村宁次认真总结,励兵秣马,准备着一雪前耻,彻底打个胜仗时,大本营却一纸调令要把他调回国内当参议。 什么是参议官?就是把他冷藏起来了,这让冈村如何肯甘心? 勤务兵走进来,神情恭敬地对冈村宁次说道:“将军阁下,该动身了。” “再等等。”冈村宁次却摆了摆手,轻声说道,“藤堂桑等会还要过来,还是等见过了藤堂桑,再走不迟。” 尽管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第ll军的司令官了,但冈村宁还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说曹操,曹操就到,冈村宁次话音刚落,藤堂高英就已经大步走进了办公室,遂即猛然收脚立正,对着冈村宁次重重鞠首:“司令官阁下。” 冈村宁次摆手,说:“藤堂桑,我已经不再是你们的司令官了。” “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司令官阁下。”藤堂高英再次鞠首,诚恳地道 藤堂高英对冈村宁次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真正有本事的人,总是很容易就能得到别人的认同,在第ll军,几乎所有高级军官都对岗村宁次心怀敬意,也只有参加过德安、南昌以及长沙等历次大会战的人,才知道冈村宁次是多么的不易。 相比之下,冈村宁次的继任者园部和一郎表就就差远了。 冈村宁次摆摆手,说道:“藤堂桑,关于你制定的扫荡龙口县、剿灭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作战计划,我其实是反对的,眼下,国共关系已经极度紧张,新四军跟三战区的中央军随时可能开战,皖南抗日救国军也必卷入其中,所以,现在并非动手的好时机。” 藤堂高英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冈村宁次,既然反对,为何还是批准了 冈村宁次叹息道:“这作战计划不是我批准的,是园部桑批准的,我之所以拖到今天才走,就是为了要跟你见上一面,想跟你提几点建议,还望你认真斟酌。” “哈依。”藤堂高英再次猛然收脚立正,重重鞠首,“还请司令官阁下教诲。” “我已经认真研究过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麻雀战术,必须得承认,这的确是一种以小博大、以弱击强的有效战术,皇军如果不革新战术,仅仅依靠常规的战法,是断然不可能击败他们的,既便调派一个师团也不可能成功。” 藤堂高英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冈村宁次对麻雀战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但是……”冈村宁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这世上任何战术,都是有缺陷的,麻雀战术虽然厉害,也并非没有破解之策。” 停顿了一下,冈村宁次接着说:“要想破解麻雀战术,还得大量修建公路,再依靠壕沟、据点以及炮楼进行严密封锁,封锁时间一久,对方因物资匮乏,就会不败而败,关于这战术,我起了个名,叫做囚笼战术。” 大量修建公路、再依靠壕沟、据点以及炮楼封锁游击区,在华中早已开始执行,并不是什么新事物,但是将这一套措施命名为囚笼战术,却是冈村宁次的新提法,这是将囚笼战术通过实战检验上升到理论高度了。 “哈依。”藤堂高英鞠首道,“卑职一定谨记司令官阁下教诲,严格奉行囚笼战术,绝不轻敌冒进。” “哟西。”冈村宁次欣然道,“如果你能严格地遵循囚笼战术,那么凭借皇军绝对优势的火力及兵力,要想剿灭皖南抗日救国军,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看你了,至于我,也该离开了。” (分割线) 十九支队各团所有营长军官已经全部到了言家镇,参加紧急会议。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徐十九大致介绍了一下情报处获得的消息,然后接着说道,“虽然小日本的确切意图还没有摸清楚,但我敢肯定,小日本这次就是冲着咱们十九支队来的,至于怎么应对,大的方针是一贯的,那就是麻雀战,但具体怎么执行,各团回去必须认真制定预案。” 具体针对某一事件,可以制定出预案,譬如火灾,譬如水灾,但是打仗,却是不可能提前制定紧急预案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敌人从哪个方向来,也不知道会来多少人,你只有先掌握了敌人的底细,然后才可能针对性地制定出具体的作战或者突围方案。 “散会,都回去加紧准备吧。”徐十九挥手宣布散会。 从会议室出来,徐十九就看到舒同文神色匆匆走过来。 舒同文已经听到风声,知道湖口日军即将大规模出动,要来龙口扫荡,青阳县跟龙口县相邻,日军如果大举扫荡龙口县,青阳县势必会被波及到,作为青阳县独立团的政委,他得赶紧回燕窠,跟梁大胆一起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危机。 “大队长,我恐怕不能留下来了,得马上回燕窠。”舒同文说道。 “别啊,阿文,既然来了,怎么也得住上几天,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走,去我那好好喝几杯。”李子涵从旁边走上来,亲热地挽着舒同文肩膀,说道。 “行了,你啊。”舒同文一把拍开李子涵的手,“平时咋没见你这么亲热 李子涵耸耸肩,满脸无辜状,不过他故作热情挽留舒同文,还真没安什么好心。 湖口日军大举出动,前来龙口县扫荡,青阳县是必经之路,保不准日军就先把青阳县独立团给灭了,这时候把舒同文留在龙口,就能无形中削弱青阳县独立团的力量,要知道,舒同文虽然是青阳独立团政委,却不是政工于部出身,他可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 徐十九也觉得不该再挽留舒同文,便说道:“阿文,那协同作战的事…… 舒同文道:“大队长,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话带给老梁,只要是抗日打鬼子,无论水里火里,我们青阳独立团绝对没二话。” 第35章大兵压境 浙西某小镇,国军第三战区长官部。 顾祝同神情阴郁,盯着黄百韬问道:“参谋长,情报可靠吗?” “这是军统局转过来的,应该可靠。”黄百韬却不敢把话说死。 “可恶,小日本偏在这个时候添乱。”顾祝同内心可谓无比郁闷。 八路军、新四军的急速扩充已经引起了国民政府的极大警惕,蒋委员长甚至已经暗中给了顾祝同指示,必要的时候可以解除新四军武装,顾祝同甚至已经在暗中部署好了一切,上官云相的第集团军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战备,就等着顾祝同一声令下,对新四军动手了。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湖口日军却突然开始集结,他们想于吗? 小日本是要对付盘踞在浙西、皖南的中央军呢,还是要对付泾县的新四军?或者,是要对付盘踞在龙口的皖南抗日救国军? 不过,有一点顾祝同是很清楚的,无论日军要对付中央军、新四军还是皖南抗日救国军,这个时候都不宜再跟新四军发生摩擦。 气闷了好半晌,顾祝同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日军的这次集结,问黄百韬道:“参谋长,你说,小日本这次在湖口集结军队,究竟是要对付谁?” 黄百韬道:“从日军集结的兵力规模看,也就一个旅团吧,这么点兵力,要想对付我们那是远远不够,就是对付泾县的新四军,只怕也是力有不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日军这次,应该是要对盘踞龙口的皖南抗日救国军下手了,龙口毕竟是皖南腹心,可谓兵家必争之地。” “小日本集结了一个旅团的兵力,怕是够皖南抗日救国军喝一壶的了。”顾祝同道,“不过徐十九这家伙一贯对咱们三战区的命令阳奉阴违,妄想学共产党,搞独立抗战那一套,也该让他吃点苦头,得让他明白,没有第三战区的支持,他寸步难行。” 黄百韬却道:“总座,徐十九虽然桀傲不驯丨可是皖南抗日救国军毕竟是中国的国防力量,而且,其战斗力还颇为不弱,不能就这样让小日本给打垮了,所以,是不是让唐式遵的第集团军给点力所能及的帮助?哪怕派几个师从侧翼牵制一下也好呀?” “没那个必要。”顾祝同断然拒绝。 (分割线) 泾县云岭,新四军军部。 项英把大手伸到茶壶上,借茶壶里冒出的热气暖和几近冻僵的手指,他刚去了趟江北,回到总部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得知了湖口日军集结的消息。 种种迹象表明,日军在湖口集结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一个旅团,还有骑兵、工兵、炮兵等协同作战部队,总兵力很可能多达七八千人,这已经对皖南的新四军构成了威胁,因为皖南地区的新四军只有总部机关加三个主力团,再有就是青阳县独立团,总共也就九千多人。 如果日军真是冲着新四军来的,那还真得认真准备。 看到项英沉默着不说话,刘畅又说道:“项书记,保卫部是否需要预先安排一下?” 日军如果真的大张旗鼓来打泾县,新四军势必不可能跟其正面对抗,转移就是必然,一旦转移,军部诸如野战医院、兵工厂、印刷厂等各个机关的撤退秩序、转移路线、沿途的物资供应等等,保卫部就必须得提前做好安排,否则一切都会乱套。 “小刘,预案可以先做起来,但是千万不要声张。”项英看着刘畅,说道 刘畅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就从一线作战部队调回了总部机关,当了保卫部的部长,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甄别,因为对于曾经落入敌人手的同志,组织上既不轻易怀疑,但也绝不轻易相信,必要的、长时间的甄别是必不可少的。 “好的,我知道了。”刘畅坦然地看着项英。 项英想了想,又道:“不过呀,我看湖口日军未必是冲着咱们来的,他们最大可能,还是冲着龙口皖南抗日救国军去的,所以,咱们还得另外准备一套预案,一旦日军目标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咱们,就必须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l团、4团不能动,就让7团跟青阳独立团去伸个援手。” (分割线) 藤堂高英正想着心事,忽然感到装甲车的车身猛然一震,然后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藤堂高英皱了皱眉头,副官便赶紧打开车门,下车询问。 情况很快就弄清楚了,通往青阳县城的公路遭到了破坏,装甲车的车轮陷入了陷坑,被底下的竹梭标扎破了轮胎,必须得更换轮胎才能继续行驶,藤堂高英没办法,只能够下了车,然后等在路边看着工兵把装甲车抬起来,更换轮胎。 日军的效率还是很高,仅仅两天时间,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就完成了集结,协同作战的炮兵、骑兵、工兵以及辎重兵也全部到位了,为了打赢自己到任后第一次战斗,赢个头彩,新到任的第ll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甚至还调来一个战车小队,加强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战斗力。 藤堂高英的装甲车虽然爆了胎,可日军的行军队列却并没有停下来。 足足一个混成旅团、七千多人,摆成四路纵队足足拉出去好几里远。 望着路上浩浩荡荡的行军队列,藤堂高英心中不禁升腾起豪迈之气,有这样一支虎狼之师,所谓的皖南抗日救国军那还不望风披靡?新四军游击队妄想破袭公路阻止大军行进,那是痴心妄想今天天黑之前,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就一定能够赶到青阳县城。 藤堂高英正志得意满时,公路两侧野地里忽然响起几声突兀的枪声。 藤堂高英毫无反应,他知道,那只是新四军游击队不痛不痒的骚扰。 正向前行进的日军大部队也没停下来,只有一小股日军迅速从大部队分离出来,拉开散兵线,向着枪声伟来的方向搜索着去了,独立混成第14旅团驻守九江长时间跟新四军游击队打交道,对游击队的骚扰战术已经非常熟悉,应对起来也已经很有经验了。 不片刻,工兵就更好了备用轮胎,藤堂高英坐上装甲车,再次上路。 尽管青阳县独立团提前发动民兵,破袭了湖口通往青阳县城的公路,还派出小部队不断骚扰,但这仍不足以迟滞日军的大步推进,中午时分,独立混成第14旅团顺利到达青阳,日军驻青阳县宪兵队长,宫田,早已经带着个人等在城外了。 “将军阁下,辛苦了。”宫田上前重重鞠首。 藤堂高英轻轻颔首道:“宫田桑,青阳县城我就不进了。” 藤堂高英此次出征的目标是皖南抗日救国军,而不是青阳县独立团,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剿灭皖南抗日救国军,然后抓住野口隆幸再砍下他的头颅,所以他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他想在天黑之前赶到龙须沟据点再宿营。 “哈依。”宫田重重鞠首道,然后把身后那个人叫上来,说道,“将军阁下,青阳县城你可以不进,不过这个人,你必须带上,他可以很好地帮助你对付皖南抗日救国军。” 第36章不比以往 “老四,等天亮了再走,好么?” 看着言老四披上棉袄、准备离开,秀姑忍不住又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了言老四,然后把自己脸贴在言老四宽厚的背上。 言老四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将秀姑轻轻拥入怀里。 昏暗的灯光下面,秀姑的俏脸就跟白瓷,散发出晶莹剔透的色泽,自从分了田地,家里有了吃的,秀姑再没前些年吃不饱饭时的菜色,整个人竟散发出别样的美丽,看得言老四也是心中火热,尽管刚刚才欢好过一回。 回头看坑上,三个孩子睡得正熟,正发出微微的鼾声,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温馨,言老四的眼神便变热切起来,一双大手顺着秀姑纤背滑落下去,攥住那两瓣翘臀,厚厚的棉裤都无法阻挡那份弹软。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让言老四大手一撩拨,秀姑也很快情动,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看到言老四情急地拉扯自己身上棉裤,秀姑便羞涩地道:“灯,老四,把灯熄了。” 言老四回头把油灯吹灭了,然后双手往下轻轻一扯,便将秀姑身上的棉裤年到了腿弯,坑里的炭火烧得正旺,也不虑着了凉,言老四轻轻一推将秀姑的身子推得俯在了坑沿上,然后整个人便骑了上去。 这一缠绵,又是好半天,等言老四喘息着瘫在自己身上,秀姑才温柔地亲唿着男人下巴上硬硬的胡须茬,问:“老四,这次扫荡是不是不同以往?我听说所有的军属都要转移,可家里还养着三口猪呢,怕是走不了哦。” “嗯,好像是,至于家养的三口猪,明天找人杀了。”虽然是自己女人,言老四也不便说太多,部队有部队的纪律,一些军事秘密是不能透露家人知道的,否则,就极可能因为他的无心之失,而给皖南抗日救国军带来灭顶之灾。 秀姑却不是存心想要打听什么消息,而只是单纯地替言老四担心,当即用双臂使劲搂紧了言老四的腰,说道:“老四,到了战场上你可一定要仔细,冲锋的时候也长个心眼,千万别冲在前面。” “知道了,我会当心的。”喘息片刻,言老四稍稍恢复了些体力,便从秀姑身上爬起来,重新开始穿戴,秀姑也再次点亮了油灯,这次言老四没有再留恋,穿戴整齐后就推开房门,走了。 秀姑一直把言老四送到大门外,临出门又殷殷叮嘱道:“老四,记得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啊,我跟狗剩、大丫、二丫等着你。” 言老四背着身冲秀姑挥了挥手,身影很快就没入了黑暗中,秀姑的泪水涌上来,一下就模糊了她的双眼。 (分割线) 小日本已经大兵压境,十九支队也没闲着,正紧锣密鼓地备战。 徐十九巡视完全部四个主力团回言家镇时,已经是拂晓时分了。 看到司令部隔壁县政府的院子里还亮着灯,徐十九便脚步一拐进了县政府 县府内一派紧张气氛,一队队的民兵正在紧张地往外面搬着一口口的箱子,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文件。 走进县长办公室时,发现殷尚文正在烧文件。 看到徐十九走进来,殷尚文赶紧把手中准备烧的文件交给他的警卫员,然后起身迎上来,说道:“徐司令你回来了,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是这样,这次需要转移的人员、物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时间又紧,你看能不能调一到两个主力团,配合我们县大队以及各区小队转运物资?” 徐十九摇了摇头,叹息道:“尚文,怕是不行了,情报处刚刚得到消息,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了龙须沟,不仅各主力团必须马上转移,你们政府口也要抓紧了,一些不必要的物资和文件,就都烧了吧。” “小日本怎么来得这么快?”殷尚文道,“这就到龙须沟了?” 徐十九又道:“对了,还没有问你们政府口,物资、人员转移得怎么样了 殷尚文忙道:“司令,留存的军粮已经全部运走,一部份运往二龙山,一部份运往龙皇荡,还有一部份运往了邻县的燕窠,各直属机构也已经全部转移,不过,各乡镇的军属还没很大一部份没来得及安排。” “军属么?”徐十九的脸色立刻阴下来。 十九支队在龙口县已经征兵超过四千人,这意味着至少有四千家军属 小日本大兵压境,要想在短时间内将四千多家军属全部转移到安全区,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要不把这些军属转移,等小日本占领了龙口,他们多半难逃小日本的杀手,这又会严重动摇军心。 本来就是,这些龙口子弟之所以来当兵,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如果连他们妻儿老小的安全都不能得到保证,你让他们如何安心当后,如何安心打仗? 徐十九道:“尚文,你估计一下,到目前为止,大概还有多少军属没转移 殷尚文道:“全县总共有三千六百多户烈军属,目前已经转移进山的烈军属,还不到五百家,要全部完成转移,至少还需要两天。” “两天?好,那就给你两天”徐十九沉声道,“我会尽一切努力,将日军拖在蛤蟆尖山区至少两天,两天后,你必须把所有的烈军属全部转移进山,要是完成不了任务,我唯你是问” “司令放心,有两天时间,准行。”殷尚文道,“不过司令,你想过没有,这次小日本的扫荡不比以往,恐怕不是十天半个月时间就能结束的,一旦拖久了,咱们的粮食储备就会告急,部队加上军属,毕竟有一万多口子人啊。” “这个不用你操心,粮食不够,我会想办法。”徐十九说道。 “行,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殷尚文说完,就转身忙碌去了。 从县政府出来,徐十九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正如同殷尚文所说的那样,这次小日本扫荡不比以往,以往小日本的清乡扫荡最多也就一个步兵大队的规模,可这次却足足来了一个独立混成旅团。 虽说经过上次反扫荡实战锻炼,再加上一整个冬季的大练兵,十九支队的战斗力已经有了显著的提升,不久之前,李玉仙她又通过沪上的洋行,从英国人手中购买了足足一个团的军火,但就这样,徐十九心里也仍旧没底。 警卫营长杨大树匆匆迎上前来,问道:“司令,兵工厂的同志还有技术装备都已经安全转移到山区了。” 要想持续抗战,就离不开武器装备的持续供给。 控制龙口之后,徐十九就想方设法从各个渠道弄来了一些技术装备,这些技术装备大多是江浙工厂在往大后方转移途中遗留下的,弄到这些装备之后,再由廖耀华负责筹备,组建了一家兵工厂。 虽然这家兵工厂只能够复装子弹、炮弹,制造手榴弹外加修理枪械,可徐十九仍旧宝贝得不行,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各单位的转移序列中,这家兵工厂甚至排在野战医院前面,属于最优先转移的对象。 “兵工厂的人员、装备都转移了?”徐十九松了口气,又道,“好,我们现在去野战医院,让野战医院的人员、装备、药品跟随咱们一块进山。” 第37章死守 日军独立混成第14旅团在龙须沟据点留宿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拔营,再次向龙口县方向急进,从龙须沟据点进入龙口,蛤蟆尖的鲤鱼口就是必经之路,在鲤鱼口日军遭到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顽强阻击。 这一次,再不是游击队式的骚扰战了,而是正儿八经的阵地战,阻击战。 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前锋部队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结果被击溃了。 藤堂高英挎着军刀上到前沿观察哨时,只见独立步兵第57大队的大队长多田正在训丨斥他手下的一个中队长,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下辖五个独立步兵大队,分别是独立步兵第56、第57、第58、第59、第uu大队。 刚刚向鲤鱼嘴发起试探性进攻的,是独立步兵第57大队的第4中队。 第4中队的中队长叫井上,这小日本已经挨了多田好几记耳光,半边脸都肿了,不过也难怪多田生气,因为这是独立混成第14旅团进入龙口后的首战,第4中队的失利可说是折了锋锐,多田自是脸上无光。 藤堂高英将多田叫到跟前,问:“多田桑,怎么回事?” 第4中队首战失利,让多田脸上无光,不过在长官面前,多田却还是要尽可能地维护自己部下,说道:“将军阁下,前面占据鲤鱼嘴的支那军肯定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精锐,无论是战壕工事的构建,还是火力点的配置,都极有章法,阵地前甚至还设了地雷阵,第4中队准备不足,所以没能突破支那军防线 藤堂高英并未过多责备,说:“那就好好准备,争取一鼓作气消灭对手。 “哈依。”多田重重鞠首,又转身吩咐自己的副官道,“命令,炮兵中队,十分钟炮火准备,步兵第l中队做好战斗准备。” (分割线) 奉命死守鲤鱼嘴的部队是贺老六的团l营。 徐十九让团l营守鲤鱼嘴,可以说是找对人了,因为l营的官兵大多都是河湾镇上的子弟,鲤鱼嘴是河湾镇的门户,小日本过了鲤鱼嘴,顺大路长驱直入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够到达河湾镇。 团的整体战斗力虽然要比l团、4团差一截,但为了保护妻儿老小,他们还是舍得性命跟小日本拼命的。 试探性的进攻被击溃,小日本立刻认真起来。 在投入步兵进攻之前,首先开始了炮火准备。 九二步兵炮、迫击炮、还有掷弹筒纷纷开火,对准鲤鱼嘴猛烈炮击。 在中日战争全面爆发的头两年,小日本除了十七个常设师团外,临时动员的几十个特设师团的兵员素质可谓糟糕,炮兵等技术兵种的素质尤其差,打出的炮弹有时候甚至会落到己方的出击阵地上。 但是,进入到战争第四个年头,在经受了残酷的实战锻炼之后,日军几十个特设师团的兵员素质已有了极大提升,各技术兵种甚至都快要成精了,就连地方守备队的炮兵,都跟常设师团的炮兵不相上下了。 所以,独立步兵第57大队的炮火准备虽然只有短短十分钟不到,发射的各种口径的榴弹也只有区区两百多发,但团l营在鲤鱼嘴上临时构建的防御工事还是被小日本的炮火打了一个荡然无存,人员也是死伤惨重。 贺老六从战壕里坐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清点伤亡数字,小日本的步兵就已经出现在了阵地前面,大约一个小队的日本兵,拉开一百多米的散兵线,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向着l营阵地气势汹汹地猛扑了过来。 这些日本兵虽然是后备役出身,但在经受了数年的实战锻炼后,一个个都已经成为了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互相之间配合非常默契,技战术动作也无比娴熟,拉开散兵线之后,就自发形成了一个个的三人战斗小组。 庆幸的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大头兵们也已经不是战场初哥了。 小日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不断向前逼进,不到片刻功夫,距离l营的前沿阵地就已经只剩不到两百米远了,不过l营阵地上却仍是一片死寂,既不见枪响,也不见人影活动,仿佛在刚才的炮击中,人都已经死光了。 l营的人当然没有死绝,别说是十分钟两百多发炮弹的烈度,就是后世朝鲜战场上美军每小时十几万发炮弹的烈度,也没能把阵地上的志愿军战士全部炸死,l营官兵只是在等待日本兵靠近了再打。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甚至可以听清楚日本兵的呼吸了。 “打”贺老六翻身趴到射击位,平举盒子炮就是一个短点。 霎那之间,全营三百多官兵便从战壕里站起身来,举着步枪对准前方气势汹汹扑过来的日本兵同时搂火,全营仅有的几挺轻重机枪也猛烈开火,灼热的子弹就跟水一样泼过去,一下就摞倒了好几个日本兵。 正向前逼进的日本兵便纷纷停下来,半蹲着,举枪进行回击。 总体来说,小日本的枪法要胜过l营的大头兵,不过l营官兵有战壕做掩护,被弹面远比全身都暴露在外的日本兵要小,所以在对射当中,小日本占不着便宜,但小日本的掷弹筒却不是吃素的。 小日本的步兵支援火力很快跟上来,在两百米外架起了掷弹筒。 几发榴弹过后,l营仅有的几挺轻重机枪便全部哑火,而小日本的轻重机枪却趁机猛烈开火,灼热的子弹就跟暴雨般飞射过来,打得l营阵地上烟尘四溅,不时有官兵被打中,惨叫着往后摔倒进战壕。 贺老六冒着弹雨冲上了重机枪阵地,结果却发现全营仅有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已经被小日本的榴弹打成了一堆铁疙瘩,贺老六顿时气得暴跳如雷,一脚就将那铁疙瘩踢飞到了好几米外,然后马上又疼得抱住了右脚脚尖。 贺老六穿着将校呢,很快就成了小日本掷弹筒追逐的目标。 50mm口径的榴弹一发接一发打过来,不停地在贺老六屁股后面爆炸,贺老六则不停地在阵地上翻滚、鱼跃、匍匐前进,好不容易逃回到主战壕,又被一发榴弹炸起的滚烫砂石溅个劈头盖脸,顷刻间就在脸上烫出了好几个水炮,把贺老六给气得连声骂娘。 “他娘的小日本,老子跟你没完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你娘的,就别想从鲤鱼嘴过去”贺老六被打出了火气,一边掏出子弹压进弹夹,一边转过头去吩咐他的警卫员,“传我命令,各连死守各自阵地,谁都不许后退,谁要是敢后退半步,就别怪老子枪子不认人” 命令下达到前沿阵地,l连长顿时神情一惨。 l连长原本还想着放弃阵地,等先避过小日本锋芒再配合连打个反击,把阵地给夺回来,可现在,既然营座下了死命令,那就没什么好讲了,拼死了算 眼看小日本的步兵已经迫近五十米内,手雷都扔进战壕了,l连长便把心一横,当即端着刺刀从战壕里跳出来,大吼道:“弟兄们,左右是个死,就跟狗日的小日本拼了,杀呀” l连剩下的六七十号人便纷纷跳出战壕,一边端着刺刀,一边大声咆哮着,冲向了气势汹汹冲上前来的日本兵,转瞬之间,双方就已经搅在一起,你来我往,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第38章县委书记 一直到天黑,日军都没能突破鲤鱼嘴的防线。 这让藤堂高英生气之余,也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战斗力有了全新的认识。 虽然说鲤鱼嘴地形不利,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战车小队没办法投入战斗,炮兵队暂眼下也还没有赶来汇合,而且每次投入进攻的兵力也被局限在两个中队,但对方也同样只有一个营几百人。 日军拥有绝对火力优势,猛攻了一整天,竟然都没能够灭掉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区区一个营,既便这个营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精锐,也足见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强悍战斗力了,藤堂高英不禁想起了冈村宁次的叮嘱。 不可轻敌,不可轻敌哪藤堂高英暗暗告诫自己。 不过,让藤堂高英费解的是,皖南抗日救国军为什么要死守鲤鱼嘴? 鲤鱼嘴又不是什么战略要冲,在这么一个不是战略要冲的地方跟皇军打消耗战,似乎严重违背了麻雀战的精髓,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未知的陷阱?再或者说,皖南抗日救国军是在拖延时间? 藤堂高英并不害怕什么陷阱。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将失去作用。 独立混成第14旅团相比皖南抗日救国军,拥有绝对的兵力以及火力优势,只要自己不犯错,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任何阴谋诡计都难以发挥作用,大约徐十九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凭借一些阴谋诡计,就能够打败皇军吧? 如果不是陷阱,皖南抗日救国军就是在拖延时间。 望着龙口地图,藤堂高英瞬间有了决定,吩咐副官叫言三拳过来。 言三拳战战兢兢地走进藤堂高英的帐篷,连连点头哈腰,谄声喊着“太桑 言三拳上次侥幸从鲤鱼嘴捡回一条小命,逃回言家镇后又不容于言老爷子,最后不得已只能去湖口投了一个亲戚,在湖口蜇伏小半年之后,言三拳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又跟小日本搭上了线,到青阳县谋了个便衣队长的位置。 别看言三拳一身草莽气息,其实这孙子极善钻营,得知宫田喜欢书画,言三拳便挖空心思弄来了一幅唐伯虎真迹,正因为这一幅画,青阳县的宪兵队长宫田才会下死力气把言三拳举荐给藤堂高英。 通过翻译,藤堂高英问道:“言桑,听说你是龙口县人?” “哈依,哈依。”言三拳连连点头,说道,“太桑,我是言家镇人。” “言家镇?”藤堂高英从龙口地图上找到了言家镇,发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部赫然也在言家镇,当下问,“言桑,皖南抗日救国军守住了鲤鱼嘴,在炮兵队到来之前,要想突破鲤鱼嘴怕是不容易,不知道可有绕过鲤鱼嘴的小路?” 因为大路走不通,敢情藤堂高英想走小路去抄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 “小路?绕过鲤鱼嘴?”言三拳先一愣,遂即一拍双手喜不自禁,说,“太桑,你这算是问对人了,我还真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鲤鱼嘴直通言家镇,而且要比大路近将近一半的路程。” “哟西,哟西。”藤堂高英连连点头。 (分割线) 小日本就快要打过来的消息传开之后,不少乡党就拖家带口逃进了山。 秀姑跑了好几个村子,才终于找到了一个还没逃走的屠户,等杀了猪,一天时间就已经过去,秀姑将猪肉腌好,装上独轮车,再把一些舍不得扔的家伙什都装到自家独轮车上,天都快要亮了。 这个时候,镇上的父老已经走了一多半了。 秀姑将熬不住上坑睡着了的三个孩子叫醒,自己背着二丫,让狗剩牵着大丫,正准备离开时,镇外突然间响起了突兀的枪声。 过得片刻,便有原本往东口走的乡党慌慌张张折返回来,往西口去,可西边也有乡党折回来,南边、北边也有人折返,很快又有消息传来,说整个镇子已经被小日本给包围了,秀姑赶紧又躲回了家里。 (分割线) 镇子东口,殷尚文带着县大队的二十多名民兵陷入了包围之中。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一队队的日本兵正端着刺刀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顶顶的钢盔在初阳的照耀下,反射出冷冷的反光,一如殷尚文此时此刻的心情,他知道,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殷尚文原本有足够的时间逃走,民兵警戒哨开枪示警时,小日本距离言家镇其实还有好几里,但是,殷尚文却没有在这个时候离开,作为龙口抗日民主政府县长,他觉得自己有义务留下来,掩护更多的父老乡亲转移出去。 “殷书记,小日本上来了。”民兵排长拖着伤腿,跳过来报告。 殷尚文是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县长,同时也是中共龙口县委的县委书记,党内同志一般都称呼他为殷书记,龙口县大队的民兵大多都已经转移进山,剩下的都是党员于部,也是殷尚文特意留下的。 “看见了。”殷尚文从裤兜里摸出散装子弹,一枚枚压境弹夹,又将弹夹装进二十响盒子炮,然后环顾身边二十多名党员说道,“同志们,别的我就不再多说了,我只说一句,共产党员,就该有共产党员的样” 二十多名党员的表情立刻垮下来,没人想死,共产党人也不例外,但正如殷尚文所说的,共产党人就该有共产党人的样,很快,二十多名党员脸上便纷纷流露出绝然之色,开始准备即将到来的决斗。 民兵队长解下一颗手榴弹递给殷尚文,说道:“殷书记,这个给你。” “我用不着,你还是留着多炸死几个鬼子吧。”殷尚文却拒绝了,别人以为他只是个文弱书生,那却是大错特错了。 日军很快迫近到了跟前,殷尚文率先开了枪。 紧接着,二十多名党员也向着日军纷纷开火。 不过很快,民兵排的阻击阵地就完全被日军的火力完全覆盖,共产党人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很快就剩下了廖廖几个人,殷尚文也身中十数弹,倒在了血泊中,不过还有口气,意识仍保持着清醒。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但是有些东西你很难用胜负来裁定。 当藤堂高英挎着军刀上到阵地,战斗早已经结束,日军甚至都已经开始在打扫战场了,看到殷尚文的胸口还在起伏,一个日本兵便本能地扬起刺刀,要照着殷尚文的心口刺落,却让藤堂高英制止了。 藤堂高英甚至还叫来了随行军医,给殷尚文止血。 藤堂高英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中国人已经没有救,他只是想问问,是什么样的一种力量,在支撑着他,明知毫无希望也仍坚持战斗?藤堂高英刚才亲眼目睹了这场一边倒的战斗,他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不放弃阵地? 藤堂高英叫来翻译,问:“中国人,你叫什么名字?” 殷尚文轻蔑地看了藤堂高英,浑不理会,眼前却不可遏止地浮现出了那天,他离家踏上战场时的场景,那是淞沪会战之初,日军在张华滨大举登陆,殷尚文按捺不住胸中热血,跑到阁楼上找枪。 恍惚之间,殷尚文似乎看到母亲正站在他跟前,正流着泪看着他,殷尚文眼睛里便也瞬间流出了泪水,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喊:“娘,自古忠孝难两全,请恕孩儿不能膝前尽孝了……” 第39章言三拳回来了 镇外的枪声响过一阵,很快就沉寂了。 短时间的沉寂之后,外面大街上忽然响起杂脚的脚步声。 狗剩壮起胆,凑到门缝后面往外偷看,只见一队队的日本兵正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从门外跑过去,走在中间的一个日本军官指了指他们家门,当即便有三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冲过来,嘭嘭敲门。 巨大的敲门声在沉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的突兀,狗剩吓得尖叫一声往后摔倒在地,秀姑赶紧冲过来将狗剩扶起来,又把他紧紧搂入怀里,大丫、二丫也怯怯地过来,躲进了秀姑的怀里。 敲门声变得更大了,还有他们听不懂的日本话在大吼。 紧闭的门板被日本人砸得山响,整个屋子都跟着颤动,不断有灰尘从楼板缝隙中扑簌簌地掉下来,二丫紧搂着秀姑的大腿,怯怯地说着:“娘,我怕。 “二丫不怕,娘在这呢,不怕。”秀姑便搂紧了二丫,但她的手也在颤抖,她内心其实也一样的害怕,小日本可不是人,他们都是一群畜生,自己和三个孩子落在了他们手里,只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要遭受小日本的毒手,她便泪如泉涌,狗剩才十一岁,大丫才七岁,二丫更是只有四岁,他们还这么小,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品味这个世界的精彩呢,现在却就要离开了。 霎那之间,巨大的勇气便笼罩了秀姑,她转身找来一把剪刀,把三个孩子紧紧地护在了身后。 并不结实的房门终于承受不住小日本的摧残,轰的一声倒下。 在母子四人眼里犹如凶神恶煞般的三个日本兵便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了进来,一下就将秀姑母子四人给围了起来,其中领头的那个日本兵拿手中刺刀往外一比,冲秀姑大吼了一声,似乎要他们往外走。 秀姑神情坚决,拿剪刀对着三个日本兵。 领头的日本兵连吼了好几声,秀姑都不为所动,便渐渐的有些不耐烦了,当下示意另外两个日本兵,准备用强,秀姑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当即将手中的剪刀高高举了起来,准备跟日本兵拼命。 秀姑身后的大丫、二丫顿时吓得大哭起来,狗剩却从秀姑身后嗖的冲出来,一下扑到领头那日本兵跟前,然后张开小嘴就咬住了他的手腕,小家伙力量不足,却也咬得那日本兵哇哇大叫,然后一个甩手将狗剩甩飞了出去。 “八嘎牙鲁。”那日本兵怒骂一声,扬起刺刀就要杀人。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日本军官挎着军刀走了进来,制止了那日本兵,然后用生硬的中国话和颜悦色地跟秀姑说道:“你的,不用怕,皇军的,不杀人,只是请你们,去祠堂开大会,你的,请配合。” 那小日本军官没瞎说,小日本这次真没有杀人,也没有奸淫妇女。 秀姑带着她的仨孩子,被带到了镇外祠堂口时,广场上早已经聚满了乡党 秀姑抬头看了看前面,一个言家镇父老几乎已经遗忘了的人,突然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言家镇的恶霸,言三拳又回来了 “言家镇的父老乡亲们,我言三拳又回来了”言三拳双手叉腰,站在祠堂大门口的台阶上,俯视着聚集在祠堂广场上的数千乡党,志得意满地说,“不过,你们用不着害怕,太桑说了,这回不烧房子,也不杀人。” (分割线) “快快快,弟兄们快,快点。”徐十九一边往前跑,一边不停地催促着身边跑步前进的警卫营官兵。 时间就是生命,他们这边如果能够提前一分钟完成转移军属的任务,就意味着鲤鱼嘴那边能够少守一分钟,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徐十九很清楚,这一分钟意味着什么,这很可能就意味着上百名官兵的生死存亡。 这次小日本的扫荡声势浩大,规模不比以往,所以老乡们在转移时也是十分郑重其事,有的几乎就是在搬家了,只要能带走的,他们全都带进了山里,这就大大加重了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工作。 徐十九其实也想抽调更多兵力协助政府做好转移工作。 不过徐十九实在是抽调不出更多的兵力,小日本大兵压境,十九支队必须做好战备工作。 尽管此前十九支队就已经在山里构筑了大量工事,甚至还通过军统的渠道从上海买来洋灰构建了几十处永固工事,但这只是点工事,还得挖掘大量的战壕把这些点工事连起来,构成完整的工事链。 就警卫营,已经是徐十九能够抽出的全部兵力了。 帮助李家镇完成的父老乡亲完成转移之后,徐十九就带着警卫营匆匆赶赴言家镇,准备帮助言家镇的父老乡亲往二龙山转移。 离言家镇还有十几里,警卫营长杨大树忽然背着个人从前面折返回来。 看清楚杨大树背着的竟然是殷尚文的警卫员言九,徐十九心里顿时咯顿一声,不用多说,肯定是出事了。 果然,弄醒言九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司令,出事了” 徐十九道:“小九儿,别急,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日本,小日本偷袭了言家镇言家镇丢了”言九惨然道。 “什么,小日本都打到言家镇了?”警卫营长杨大树两眼圆睁,厉声道,“贺老六这蠢货,这么快就把鲤鱼嘴给丢了?” (分割线) 日军的进攻又一次被击溃了,被l营用刺刀硬生生给瓦解掉了。 几乎累到虚脱的贺老六一屁股坐到地上,轻轻呻吟起来,刚刚激战当中,他还没有什么感觉,这会战斗一结束,他便感到身上的几处伤口火辣辣的疼,尤其是左腹部那处刀口,是被小日本用刺刀给挑的,都能见着肠子了。 “医务兵,医务兵死哪去呢?”贺老六用手掌捂着刀口,四顾大吼。 警卫员挣扎着爬过来,说道:“营座,医务兵早让小日本给打死了。” “草。”贺老六恨恨地咒骂一声,只得自己找来帆布带,胡乱把腹部的刀口给包扎起来,至少得保证肠子不趟出来,然后问警卫员,“去,清点一下人员,装备,赶紧的。” 警卫员拖着条伤腿,跑去清点人员装备去了。 清点结果很快出来,全营总共还剩下十六人,子弹还剩二十多发,手榴弹六颗。 贺老六的眼神便黯淡了下来,一个营三百多人,一仗下来就只剩下十六个人了,抬头看看天色,这才晌午刚过,距离徐十九给的时限还有至少半天,这时候要下令撤退,那就是临阵脱逃,是要挨枪子的。 看来,今天这百十来斤肉是得交待在这了。 “l连长,l连长”贺老六招手将l连长叫到跟前,说,“你带两个弟兄,去找团座,告诉团座,我贺老六没给他丢脸咱们l营,也没有给十九支队丢脸” “营座,我不去”l连长流着泪拒绝,他知道贺老六是想给l营留点种子 “你个狗日的,你是想让咱们l营撤销番号吗?”贺老六怒目圆睁,瞪着l连长怒吼道,“听好了,你小子要是不能把l营的担子挑起来,老子就是死,就是到了阎王爷那,也绝饶不了你,滚,给我滚” l连长带着两个弟兄,一路嚎啕着走了。 小日本也开始了又一轮的炮火准备,贺老六很快听出来,这次参与炮击的,除了九二步兵炮,又加入了一种新的火炮,从声响和爆炸威力,多半就是7m口径的山炮或野炮,而且数量还不少,至少有十几门。 贺老六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狗日的小日本,还真挺瞧得起老子,居然出动整整一个炮兵大队给老子送行。 第40章警卫营 “贺老六这废物,这么快就丢了鲤鱼嘴?”警卫营长杨大树怒不可遏。 “不至于。”徐十九却摆了摆手,说道,“鲤鱼嘴地势狭窄,小日本每次进攻最多也就投入一个中队的兵力,团l营守住一天,是不成问题的,就守住两天也是有希望的,小日本断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过鲤鱼嘴。” 杨大树道:“那言家镇的小日本是从哪来的?” 殷尚文的警卫员言九忽然说道:“司令,言三拳好像回来了。” “言三拳?”徐十九瞬间就想明白了,说道,“明白了,肯定是言三拳这孙子带着小日本从小路绕过了鲤鱼嘴,这下言家镇上的乡党可有麻烦了,小九儿,镇上还剩多少乡党没有转移?” 言九想了想,说道:“大概还有一半没有走。” 徐十九皱了皱眉头,又问道:“知不知道小日本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言九摇了摇头,接着又说道,“估计,最少一个大队。” 徐十九心头便一沉,一个大队的兵力,绝不是一个警卫营对付得了的。 不过,言家镇上的乡党也不能够不救,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是4团官兵的家属,如果不把他们救出来,4团必然军心不稳。 当下徐十九吩咐杨大树道:“大树,你赶紧派人回二龙山传达我的命令,l团、4团火速赶到言家镇来。” 虽说修建工事也要紧,但营救言家镇的军属更要紧 杨大树神情一凛,低声道:“司令,你要吃了言家镇上的日军?这可是一整个步兵大队,一旦战进进展不顺,而小日本的主力部队又突破鲤鱼嘴防线过来,那我们的处境就会极其被动,所以,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徐十九道。 “是。”杨大树便不再多说,找人去了。 (分割线) 从在鲤鱼嘴受阻那一刻开始,藤堂高英脑子里就一直有个疑问,皖南抗日救国军为什么要不惜代价死守鲤鱼嘴?到现在,这个谜底总算是揭晓了。 言家毕竟在言家镇盘踞多年,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减租减息、强制赎买政策虽然得到了绝大部份乡党的支持,但是也不可避免地有小部份人的利益受损,所以言三拳一回来,立刻就在身边聚集了一拨人。 这其中,不少人以前就是言家的护院家丁。 通过这拨人的告密,言三拳很快就查清楚,言家镇上这六七千来不及转移的乡党超过一半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烈军属。 “太桑。”言三拳屁颠屁颠跑到藤堂高英跟前,谄媚地说道,“这些人全都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军属,他们把自己的儿子、男人送到皖南抗日救国军,打皇军,良心大大的坏,统统的,死啦死啦的。” 听完翻译的转译,藤堂高英却摇了摇手。 藤堂高英终于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那支小部队为何要死守鲤鱼嘴了,显然,他们是在为这些军属的转移争取时间 虽然这些乡党大多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军属,可藤堂高英并不打算杀了他们,因为这些军属直接关乎着日军即将推行的囚笼政策的成败毫不夸张地说,掌握了这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家属,日军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言桑。”藤堂高英摇了摇手,对言三拳说,“这些人,我们不能杀,不仅不能够杀他们,还必须保证他们安全,这个任务我可交给你了,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有个好歹,我就唯你是问。” 听完翻译的转译,言三拳顿时就傻了。 不能吧,不仅不杀人,还要保证这些泥腿的安全?这老鬼子唱的是哪出啊?还是说小日本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可问题是,狗还能不吃屎? (分割线) 偌大的二龙山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四个团,各负责一个方向,正加紧完善防御工事。 “你们几个,把这边的战壕加固一下。” “还有这边,再挖两个防弹洞,小日本不傻,他们也会扔手雷。” “这机枪工事是哪个连修的?去,把你们连长叫过来,跟你们说多少遍了,机枪工事别修在正面,别修在正面,咋就是不听呢?当小日本的炮兵全是摆设啊?全部推倒,都他娘的重新修过,修不好不准吃饭。” 鲁建帮正在骂骂咧咧地巡视阵地,忽然看到高慎行行色匆匆走了过来。 “老高,咋了?”一看高慎行脸上的表情,鲁建帮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老鲁,快别修工事了。”高慎行道,“马上集合部队,跟我去言家镇。 “言家镇?”鲁建帮挠了挠光头,道,“言家镇不都放弃了么?又咋了? “少他话废话,耳朵聋了还是怎么着,听不懂人话啊。”高慎行平时很少摆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副支队长架子,不过这次却火了,厉声道,“赶紧集合部队,你他娘的要是耽误了大事,老子非枪毙了你。” 鲁建帮瞠目结笑,赶紧集合部队去了。 4团刚刚完成集结,李子涵就带着l团从盘石寨那边过来汇合了,看到l团也是全团动员,鲁建帮心下更是惊疑不定,言家镇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把十九支队战斗力最强的两个团给调上去? (分割线) 徐十九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十九支队战斗力最强的两个团调来言家镇,可他没得选择,因为言家镇上的数千军属还没来得及撤出,这数千军属的安全直接关系到十九支队的军心是否能够稳定,所以,他别无选择。 等不到l团跟4团赶到,徐十九就带着警卫营向言家镇发起了攻击。 徐十九当然不会狂妄到以为凭借一个警卫营就能够打败小日本一个步兵大队,然后夺回言家镇,他之所以要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转移小日本的注意力,使小日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祸害镇上的父老乡亲,仅此而已。 (分割线) 当镇外响起激烈的枪声时,藤堂高英正在言家大宅品茗。 上次伊藤茂一把火烧了几乎整个言家镇,高墙大院的言家大宅却是完好无损。 藤堂高英已经决定把他的旅团部设在言家镇,言家大院就将成为他的司令部,独立混成第14旅团所属的五个步兵大队,一个驻扎县城,一个驻扎李家镇,一个驻扎河湾镇,剩下两个以及炮兵队、骑兵队常驻言家镇,作为机动力量 别看独立混成第14旅团这次来势汹汹,但是因为冈村宁次的劝告,藤堂高英从一开始就打消了强攻二龙山根据地的念头,他已经决定,要用囚笼战术,将皖南抗日救国军活活困死在二龙山区。 听到枪声,几个日本军官赶紧站起身。 藤堂高英却不紧不慢地轻呷了两口茶,这才起身。 很快副官就匆匆进来向藤堂高英报告,有一个营的中国军队正进攻言家镇 “支那军还真是狂妄,一个营就敢反攻言家镇?”藤堂高英笑笑,转头对独立步兵第58大队的大队长尾田少佐说道,“尾田桑,看来我们的对手并没有把你们独立步兵第58大队放在眼里,你打算怎么办?” “将军阁下,我会让这些愚蠢的支那人知道大日本皇军的厉害”尾田猛然收脚立正,向藤堂高英鞠首,然后挎着军刀走了。 藤堂高英微笑了笑,对副官和几个军官说道:“走,我们也看看去,看看尾田桑如何展示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威风。” 藤堂高英在副官和几个军官的护卫下上到前沿指挥部时,尾田的独立步兵第58大队已经从北、西、南三个方向同时朝中国军队发起了反攻,尾田往每个方向投入了一个中队的兵力,剩下一个中队留在镇上充当战术预备队。 “尾田桑,看来你真是被支那人给惹恼了呢,一次就投入了三个中队的兵力,这下可够对面的支那人喝一壶的了。”藤堂高英举着望远镜,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一个步兵大队对付中国军队一个营,的确无压力。 第41章惨败 藤堂高英神情轻松,徐十九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冷。 日军展开反击之后,警卫营的攻势很快就遭到瓦解。 对此,徐十九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因为无论训练还是装备,十九支队相比日军都处于劣势,现在就连一贯都是中国军队占据优势的兵力方面,警卫营也处于绝对的劣势,这种情形下,要是小日本也能被警卫营压着打,那才叫有鬼了。 瓦解警卫营攻势之后,小日本更趁势发起反击,竟试图将警卫营一举吃掉 这要换成一般的国军,或者是冬训丨之前的十九支队,让小日本这么一碾压,绝对就阵脚大乱、溃不成军,值得庆幸的是,在经历过了上次二龙山之战的磨炼,再经过一个冬季的训练之后,十九支队的战斗力已经有了显著提升。 (分割线) 看到对面的中国军队在日军的猛攻之下,还能由进攻从容转入防御,甚至还在阵地前沿布置了雷场,藤堂高英和尾田的脸上不禁掠过一丝惊讶之色。 藤堂高英更重新凑到炮队镜后面,仔细观察起前面战场上的局势,一边若有所思地对尾田说道:“尾田桑,看来我们的对手还挺不简单呢,急切间由攻转守,而且始终处于皇军猛攻之下,竟然也没自乱阵脚,有意思,有点儿意思 “尤其难得的是,他们竟然在阵地前沿布置了雷场,藉此一举瓦解掉了第4中队的进攻,就算是薛岳的第l兵团在这,只怕也就这水准了。”尾田放下望远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尾田语气一顿,又接着说道,“不过支那人如果以为我们独立混成第14旅团也就跟龙口宪兵队一个水准,以为凭借一片小小的雷场就能够阻挡我们的攻进攻,那可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分割线) 正面进攻遭到雷场阻挡之后,对面日军立刻就分出两个中队,试图从两翼迂回警卫营的身后,自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以来,整整四年小日本奉行的都还是这套路,不过必须承认,这套路还真好使。 “又是这套”警卫营长杨大树原本是第三战区总部直属特务连的连长,也曾参加过淞沪会战以及南京保卫战,对小日本的这些套路可以说是无比熟悉了,当下也只能够分出两个排去保护侧翼。 这个时候,警卫营兵力上的劣势就完全体现了出来,几乎在每一个方向,警卫营都陷入到了苦战当中,尽管杨大树手里还攥着一个排的精锐,但这一个排,已经远远不足以改变局面了。 这个时候,警卫营就想撤都撤不下了。 看到警卫营迅速陷入被动,徐十九的脸色便越发阴沉下来。 中日战争进入第四个年头,徐十九最不愿意看到,同时也最害怕看到的情形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日军打赢了几乎每次会战,所以他们总能在战斗结束之后控制战场,所以他们的伤员总是能够及时得到救治,所以他们的新兵总是有很大的机会生存下来,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实战中慢慢地成长起来,成为一个个的老兵。 中日战争进入到第四个年头,当初刚刚踏上中国战场时,甚至连血都没见过的日本新兵已经彻底成长起来,变成了一个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到现在,中国战场上的近百万日军,几乎全都是参战两年以上的老兵了。 对面的日军,不过是一个临时编成的守备队,兵员素质尚且如此,别的特设师团甚至常设师团就更不用提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小日本的兵员素质正在迅速成长,而国军的兵员素质却是每况愈下,两军实力差距正变得越来越悬殊 直到这个时候,徐十九才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 徐十九错误地估计了小日本的战斗力,事实上,除了各占领区新编成的宪兵队,小日本的各个常设师团、特设师团甚至混成旅团,在经历长达四年的实战锻炼后,战斗力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提升 中日战争进入到第四个年头,小日本已非吴下阿蒙了 念头急转间,小日本就在左翼取得了突破,杨大树无奈,只能将手中攥的最后一个排投入左翼,跟突入阵地的小日本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大约一个小队四十多个日本兵突入到了警卫营的阵地,跟警卫营的两个排,七十多名官兵展开了白刃战,白刃战的结果却几乎是一边倒,警卫营七十多官兵,竟然被四十几个日本兵杀得溃不成军 看到一个又一个的警卫营官兵倒在小日本的刺刀下面,徐十九的脸色阴沉到几乎能刮下霜来,对面的小日本,单就白刃战水准而言,已跟淞沪会战前中央军的59个德械师不相上下了,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撤”徐十九咬了咬牙,从牙缝里崩出了一个撤字。 “啥,撤?”杨大树愕然,大吼道,“司令,这时候哪撤得下来?” 这个时候,小日本跟警卫营已经完全搅在了一起,双方阵地是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好几处阵地都已经爆发了白刃战,这种情形之下,一撤那就是兵败如山倒,又岂是说撤就能撤的? “就撤不下来也得撤,撤”徐十九再次大吼,都这个时候了,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能撤下几个算几个,哪怕只撤下来一两个,也总好过全军覆没 “警卫员,传我命令,撤”杨大树将军帽狠狠掼地上。 (分割线) 高慎行带着l团、4团急行军刚到半路,迎面就遇上了警卫营的败兵。 看到兵强马壮的警卫营只剩下一百多号残兵败卒,而且个个都带伤,高慎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徐,这是怎么回事?”高慎行从败兵中找到徐十九,急声问道。 徐十九叹了口气,说道:“唉,别提了,我徐十九当兵打仗十六年,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次丢人丢姥姥家了。” 李子涵、鲁建帮闻讯赶来,听了徐十九这话顿时面面相觑。 听杨大树简单说了言家镇一战的始末,高慎行、李子涵、鲁建帮还有l团、4团的几个营长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战斗力竟这么强?他们以为独立混成第14旅团也就比龙口、青阳县的宪兵队强点,却是大错特错了。 当下高慎行问道:“老徐,现在还去不去言家镇?镇上的军属还救不救了 徐十九叹息一声,摇头道:“不用去了,去了也是白搭,救不出言家镇上数千父老乡亲不说,说不定还会把l团、4团都搭进去,你可能不知道,鲤鱼嘴晌午刚过就失守了,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都快到言家镇了。” 说到鲤鱼嘴失守,团l营几乎全营战死,就一个连长和两个老兵活下来,徐十九不免又是一声叹息。 第42章邀买人心 短短三天时间,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占领了大半个龙口,言家镇、李家镇、河湾镇以及十几个乡全都落入了小日本手中,皖南抗日救国军全面收缩进二龙山,甚至连龙皇荡还有整个蛤蟆尖山区都放弃了。 在基本控制龙口县的局面之后,藤堂高英并没有急于向二龙山发起进攻,而是谨遵冈村宁次的叮嘱,祭出了囚笼政策这一大杀器。 冈村宁次提出的囚笼政策,并非单纯的修建公路、壕沟、据点以及炮楼,将中国军队的根据地分割成若于个小块块,真正意义上的囚笼政策,除了军事手段,其实还涵盖了一整套的政治手腕,其中就包括收买人心。 藤堂高英严格约束军纪,严禁日本兵骚扰百姓,甚至还严惩了几个酒后滋扰百姓的日本兵,为了笼络人心,藤堂高英甚至主动“屈尊”,将龙口县几个德高望重的乡绅请出来,由他们出面组建了临时县政府,并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为了表示对临时县政府的尊重,藤堂高英甚至取消了日藉侨民的法外治权,这也就是说,处于龙口县政府治下的,既便是日藉侨民,也得遵守临时县政府法令,若犯了法,也必须受到应有的惩治。 这一系列措施的威力无疑是巨大的,这一整套的组合拳打下来,龙口县百姓跟日军之间的对立情绪迅速得以缓解,仅仅几天,县城以及各乡镇的大街小巷上,甚至都有年轻姑娘敢于公开露面了。 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你不能指望每个老百姓都是仁人志士,都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不惜牺牲自己,事实上,在这个时代,许多百姓脑子里都没有国家、民族的概念,就更谈不上为国家、为民族而战了。 现在,小日本既不杀人,又不掠夺财产,当地百姓的反抗意愿立刻就淡了,说到底,他们只想守着自己妻儿老小,好好地过活下去。 不过这样一来,十九支队就有大麻烦了。 消息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传进了二龙山区。 听说小日本并没有大开杀戒,甚至还给予了中国人足够的尊重,县城以及各个乡镇的治安也是秩序井然,逃难进山的百姓便纷纷动摇了,没别的,深山老林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而且,总不能一直躲山里吧?何况山里也养不活这么多人。 (分割线) 柳忻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了临时充当“县政府”的茅草屋里。 殷尚文牺牲之后,上级党组织迅速做出决定,由柳忻接任龙口民主政府县长兼中共龙口县委的书记,今天已经是柳忻履新的第十天了,这十天对于柳忻来说,着实是煎熬,时至今日,她已经身心俱疲。 然而,柳忻坐下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县政府的一名于事就匆匆跑了进来,向她报告说,又有十几户军属要求下山回家。 柳忻只能振作精神,又拖着疲惫的身体赶过去劝阻。 当柳忻带着县政府的几名于事赶到时,山口早已经吵成一团了。 几十个老头、老太围住了站岗的两名战士,正不停地言语轰炸,那两名战士已经有些招架不住,被那些老头、老太逼得直往后退,不过既便这样,那两名战士也还是保持着克制,并没有动手。 看到柳忻过来,那两名战士如释重负,赶紧远远地躲开了。 那几十个老头、老太便纷纷将矛头对准了柳忻,围上来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为什么不让我们下山?我们要下山” “就是,就是,这里我们一刻也不想呆了。” “我家里还好几亩地呢,再不回去就误了春耕了。” “小日本那还来去自由,你们民主政府难道还不如小日本?” “乡亲们,父老乡亲们,请听我说,你们请听我说。”柳忻费了好多口舌,才终于压下争吵,“乡亲们,你们千万不要被小日本骗了,小日本绝对没安好心,他们骗你们回去,一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目的?小日本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是让我们回去种地么?” “我可是听说了,小日本这次可文明多了,他们一不杀人,二不抢劫,见了大姑娘小媳妇也绕着走,刚才秀姑进山跟我说起,小日本见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三个孩子,挺不容易的,还帮她插秧来着。” “我们村的二狗子媳妇,也这么说。” “我们隔壁村的小傻子,还从小日本那领了救济粮。” 柳忻才说了一句,就立刻又被几十个老头、老头的反驳声给淹没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军属闻讯赶来,要求下山回家,山口聚集的乡党越来越多,很快就超过了一百人,负责警戒的排长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把全排的兵都调过来,结成人墙拦住了山口,一边再派人飞报给徐十九知道。 (分割线) 李牧一回来,就被徐十九叫了过去。 “小牧,这次进县城,有什么收获?”徐十九问。 “收获很多,一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大队长还是你问,我答吧。” “好,那你告诉我,李家镇的李季,李老爷子,是不是真当了县长?” “没错,这次进城,我特意去了县政府外蹲守,见着李季老爷子了,小日本还专门派了一队兵保护他。” “保护?我看是监视吧。”李子涵忍不住插话。 “不像是监视。”李牧摇头道,“小日本对李老爷子挺客气的。” “看来传言都是真的,小日本这回真是长进了。”高慎行对徐十九说道,“老徐你可能不知道,老四媳妇刚刚进山了。” “老四媳妇,谁?”徐十九不明所以。 “言老四,言老四媳妇叫秀姑,刚刚她进山了,仨孩子也带来了。” “什么,有这事?”徐十九皱了皱眉,又说道,“也许小日本不知道她男人是我们十九支队的人吧。” “可能性不大。”高慎行摇了摇头,皱着眉道,“老徐你别忘了,言三拳不仅是便衣队长,还兼着言家镇维持会长呢,别人不知道言老四参军的事,言三拳这厮还能不清楚?所以,小日本一定也知道。” “那可就怪了,小日本就真不留难?”李双枪闹了个满头雾水。 “那正好,赶紧让民主政府的人想法子把言家镇上的军属都弄进山,免得咱们4团的弟兄因为亲人不在身边,军心不稳。”鲁建帮正因为4团军心不稳而伤神,听了这消息顿时大喜过望。 “得了吧,还把人弄进山呢,你不知道山里的军属都想回去?”高慎行道,“听说柳忻县长为了劝说想下山的百姓,嗓子都哑了。” “下山?他们为什么要下山?”鲁建帮愕然道,“不怕小日本祸害他们? “可不?”李子涵道,“小日本这一回可邪门,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糟蹋大姑娘小媳妇,甚至于,还有日本兵帮助孤寡老人挑水劈柴,这都快赶上共产党八路军的做派了,这哪像是小日本啊?” “我的乖乖,那这事可咋整?”鲁建帮听了直挠光头。 说话间,警卫营长杨大树匆匆进来报告说,有乡党硬闯山口要求下山。 高慎行看着徐十九,低声道:“老徐,这已经是三天内的第十八起了。” 徐十九叹了一口气,黯然道:“愿留的不会走,想走的,你也留不住,既然他们执意要走,那就让他们下山吧,我们总不能因为小日本可能的阴谋,就把父老乡亲们强行圈禁在山里吧,那我们成什么了?” 第43章分化瓦解 言三拳屁颠屁颠跑进藤堂高英的办公室,哈着腰报告道:“太桑,你让我暗中监视的几个重要目标都已经偷偷离开言家镇,逃去二龙山了。” 听完翻译转译,藤堂高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欣然点头:“哟西。” 言三拳便闹了个满头雾水,这几个重要目标可都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家属,小日本非但不杀他们,还故意放他们回去,这算怎么回事?还是说,小日本真的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了?不过打死言三拳也不信,狗还能不吃屎。 言三拳满头雾水走了,藤堂高英转头看着刚刚到任的龙口县宪兵队长羽田,微笑着问道:“羽田桑,你是不是也在困惑,我为什么不杀皖南抗日救国军家属,反而要放他们离开,到二龙山去跟自己儿子、丈夫团聚?” “哈依。”羽田鞠首,说道,“这些人竟然把自己的儿子、丈夫送去皖南抗日救国军当兵,专跟大日本皇军做对,就应该给予惩诫,否则这些支那人对大日本皇军没有了敬畏心,那还不乱了套?” “羽田桑,靠杀,是征服不了中国的。”藤堂高英摇摇头,说,“在南京,在华北皇军杀了多少人?可中国人有屈服么?他们非但没有屈服,抵抗意志甚至比以前更加坚决了,而且,再杀下去,仇恨皇军的中国人只会越来越多。 “那应该怎么办?任由这些中国人把子弟送去军队,跟皇军做对?” “那当然是不行,放任中国人把子弟送进军队,皇军永远都征服不了中国。”藤堂高英摇头,又道,“不过,要想阻止中国人把子弟送去军队当兵,恐怕是得尝试一下别的策略了。” “别的策略,什么策略?” “羽田桑,你听说千金市马骨这个成语么?” “千金市马骨?”羽田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藤堂高英解释道:“这说的是古中国一个国君,千金求购千里马,三年无获,这时候一个太监主动请缨,要求揽下这差事,然后,这太监就花五百金买回了一具马的尸骨,国君知道后非常生气。” 羽田道:“这个太监可够蠢的,换了我是国君,也得生气。” 藤堂高英摇摇头,说:“可太监对国君说了一番话,国君马上就不生气了,太监对国君说,大王啊,你都愿意花五百金买一具千里马的尸骨,别人还会再怀疑你求购千里马的诚意吗?你瞧着吧,不出三个月,就一定会有人带着千里马来卖。” 羽田若有所思道:“明白了,将军阁下,你故意放走言家镇上的这些军属,就相当于是千金买马骨,你想通过这件事告诉整个龙口县的军属,皇军很有诚意,然后把他们吸引回家来,对吗?” 藤堂高英微笑着点了点头。 羽田马上又说道:“不过,将军阁下,你就不怕这些军属一去不回?” “不会的。”藤堂高英自信地道,“皇军很文明,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三不奸淫妇女,而且,皇军还给了中国人足够的尊重,他们回来后可以安居乐业,为什么不回来?你瞧好吧,不出半个月,躲进山里面的军属就得回来。” 羽田又说道:“将军阁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这些军属从山里骗回来,恐怕不仅仅只是想把龙口县建设成华中地区的模范治安区,对吧?不知道接下来,将军阁下又将采取什么行动?” “嗳,这怎么能是骗呢?”藤堂高英摆摆手,说,“这是靠诚意打动的,至于再接下来,你就拭目以待吧,我要皖南抗日救国军不战而败” “不战而败?”羽田道,“这可是孙子兵法中,用兵的最高境界。” 藤堂高英深以为然,说:“还是冈村阁下高明,囚笼战术高明啊。” (分割线) 在基本稳定占领区的秩序之后,藤堂高英紧接着就祭出了第二个招——封锁 藤堂高英在地图上将整个龙口县涂成了三种不同的颜色,县城附近区域为白色,意味着治安良好,以言家镇、李家镇以及河湾镇为中心的区域为蓝色,意指治安一般,二龙山则涂成了红色,意指治安极差。 小日本要要封锁的就是地图上的红色区域。 藤堂高英通过龙口县伪政府发了一个政令,强行征召民夫在龙口县境内大肆修建公路、挖掘壕沟,同时大量修建据点、炮楼,这也是整个囚笼战术中的关键一步,藤堂高英打算通过这些公路、壕沟、据点以及炮楼,彻底锁死二龙 为了不激起民变,同时也为了最大程度地分化瓦解皖南抗日救国军,藤堂高英在征集民夫时采取了区别对待的策略。 那些身家清白的乡党,就是没有子弟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当兵的家庭,这次可以免除劳役,当然,如果你想赚点工钱,也可以应征去修工事。 对于那些有子弟在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部队当兵的乡党,小日本这次终于撕下伪装露出狰狞的嘴脸,这一部份乡党,既便家中只剩下老人、女人和小孩,也必须得服劳役,而且没有任何酬劳,白于。 藤堂高英这次重点分化、拉拢的是抗日民主政府的民兵。 龙口伪县政府的政令中明文规定,凡是民兵的家属,只要在期限以前劝说自家子弟回家,就可以免除劳役,超过期限没能规劝自家子弟回来的,就跟那些真正的军属一起服劳役,去修炮楼。 这个措施一出台,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立刻陷入到了被动当中,不断有民兵家属上二龙山,苦口婆心劝他们的儿子、兄弟或丈夫脱离军队回家。 民兵跟正规军毕竟是有区别的,无论是纪律还是战斗意志,民兵都远不足以跟正规军相提并论,被亲人们一劝说,县大队、各区小队的民兵都出现了动摇,言家镇区小队甚至还出现了逃兵的现象。 两个民兵趁夜黑试图偷偷下山,最后被巡逻队给抓了回来。 柳忻对革命的忠诚并不输殷尚文,但在能力上却比殷尚文差了一大截,面对这一被动局面,柳忻竟束手无策,只能一次次召集县大队、各区小队的于部开会,可是开会的效果却微乎其微。 对于这一突发的情形,徐十九同样束手无策。 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总不能真把这些抓回来的民兵,全部枪毙吧?民兵毕竟不是正规军,你不能够用正规军的军纪来严格要求,如果,非要用正规军的军纪来约束县大队、各区小队民兵,最终结果只能是自绝于人民。 眼看形势已经不可逆转,徐十九觉着堵不如疏,就索性放开限制,允许县大队、各区小队的民兵下山回家。 第44章百排大战 枰上的棋局已经进入官子阶段,围绕边角一处劫争,双方展开了最后的争夺战。 宪兵队长羽田一边搜索着劫材,一边跟藤堂高英说:“将军阁下,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讨好这一部分支那军,哦对,就是所谓的民兵,为什么就不能将他们跟正规军等同对待呢?” 藤堂高英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说道:“冈村阁下回国之前,我曾经前往汉口拜见他,他跟我说,当你没办法一下打败对手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分化瓦解,眼下皖南抗日救国军退守二龙山,凭借山川险要负隅顽抗,皇军如果一味的强攻,只怕很难取胜,伊藤大队的惨败就是前车之鉴。” 羽田道:“将军阁下,伊藤大队不过是一支由浪人侨民临时编成的宪兵队,甚至都不算真正意义的军队,又岂能跟独立混成第14旅团相比?所以,伊藤大队的惨败并不能够说明什么问题。” 说着话,羽田在棋盘上拍下一子,叫吃。 藤堂高英回应了一子,然后说道:“伊藤大队的惨败的确不说明什么问题,不过羽田桑你千万不要小瞧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就在这,言家镇,我曾亲眼目睹这支军队跟尾田大队交手,这是一支绝对不容轻侮的军队” 羽田道:“将军阁下,你是不是太抬举皖南抗日救国军了?” “抬举?不,一点都不。”藤堂高英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如果两军在二龙山中交战,皇军的火力优势难以得到发挥,而皖南抗日救国军却拥有绝对的地形优势,结果,只怕是凶多吉少,既便打赢了,只怕也是惨胜。” 看到羽田陷入了沉默,藤堂高英又说道:“所以,我们必须首先分化敌人,等敌人的力量削弱到了一定的程度,再予以雷霆一击、将其消灭,而所谓的民兵,就是皇军必须首先分化的对象。” “为什么是民兵,而不是别的?” “因为民兵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天然的后备力量,如果不首先分化瓦解民兵,皖南抗日救国军就能源源不断地得到兵力补充,今天损失了一千人,明天马上就能补充回去两千人,他们几乎就是不可战胜的。 但是,如果分化掉了这些民兵,那立刻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没有民兵的持续补充,皖南抗日救国军战死一人,就少一人,这一来,他们就会越打越少,越战越弱,最终,皇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消灭他们。 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分化这部分民兵有利于我们打造一支强有力的皇协军,这些民兵已接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却又不像正规军那样已被洗脑,相对容易控制,所以,这些民兵是皇协军兵员的最佳选择。” 羽田道:“也就是说,分化、瓦解这部份民兵,既能削弱敌人,又能壮大自己,真是没有想到,将军阁下每走一步棋,都是如此的深思熟虑。” 说罢羽田推起身,说:“这局棋,也是我输了。” (分割线) “老徐你看,小日本可够嚣张的,都把炮楼修山里来了”高慎行道。 徐十九顺着高慎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条四五公尺宽的土路从李家镇方向延伸过来,蜿蜒深入到了二龙山中,在这条公路的最终点,却是一个叫做赤土的小村庄,居住着十几户人家。 在赤土村口的小河边上,一座炮楼正拔地而起。 “小日本没安什么好心哪。”舒同文沉声说道,“赤土是连接燕窠跟二龙山的必经之路,如果让小日本在这站稳了脚跟,我们青阳县独立团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之间的联络通道就会被完全切断,还谈什么协同作战?” 舒同文这次过来,就是要最后敲定协同作战的统一指挥问题。 关于青阳县独立团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之间的协同作战,已经得到了新四军总部的批准,中共东南局书记项英甚至把新四军另一个主力团也调过来,配合皖南抗日救国军粉碎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扫荡。 新四军这个主力团的团长也是徐十九、高慎行的老熟人了,他就是原吴淞保安队的大队长,海豹子,不过这次海豹子因为要去新四军总部开会,所以没能跟舒同文一起过来。 徐十九道:“阿文,我听说你们共产党八路军在华北搞了个大规模的破袭战,专事破坏小日本的交通,顺便拔除据点、炮楼,效果怎么样?” 舒同文道:“大队长,你说的是彭总指挥的百团大战吧?效果那是相当的好,作战三个月来,已经破坏公路、铁路上千公里,打掉据点2900多个,更消灭了四万多日伪军,整个华北的抗战局面已经为之一新。” 徐十九道:“看来,我们也得搞个大破袭,一百个团我是没有,不过一百个排还是凑得出来的不如就叫百排大战吧。” “百排大战?”高慎行道,“老徐,你来真的?” 徐十九点点头,沉声说道:“小日本大张旗鼓在龙口、青阳县境内修建公路、炮楼以及据点,壕沟也是一天比一天长,我们不能束手待毙,必须予以积极应对,尽一切努力粉碎小日本的企图。” 其实,促使徐十九下定决心大打一仗的,除了小日本步步进逼,逐渐把公路、壕沟延伸进入二龙山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在相持了整整两个季度之后,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物资补给已经开始告急了。 (分割线) 宪兵队长羽田将工程图在桌子上摊开来,然后指着图纸跟藤堂高英讲解,说:“将军阁下请看,经过两个季度的紧张施工,以言家镇、李家镇、河湾镇为支撑,以公路作为纽带,再辅以数十个据点、炮楼,外加上千公里壕沟,整个封锁网络已经完全成形,眼下,封锁网正向着二龙山区步步推进,独立步兵第59大队已经在二龙山中一个叫赤土的小村庄,建立了桥头堡。” “哟西。”藤堂高英欣然点头道,“羽田桑,你做得非常好。” “这全都仰仗将军阁下统筹得力。”羽田谦虚了一句,又道,“不过,特高课刚接到内线从新四军总部传来的情报,新四军青阳县独立团和另外一个团,正准备跟皖南抗日救国军联合起来,可能有一次大的作战行动。” 藤堂高英戴着白手套的右手从工程图上缓缓抚过,忽然笑道:“难道,新四军和皖南抗日救国军也想要模仿八路军,给我们来个大规模破袭战?” 羽田道:“新四军跟八路军全都是共产党的武装,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藤堂高英脸上的表情便阴沉下来,说:“很可惜,皖南不是华北,我藤堂高英更不是多田骏那蠢货,新四军跟皖南抗日救国军想在皖南搞什么破袭,那是妄想,我会用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们,在真正的囚笼战术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哈依。”羽田重重鞠首,深以为然道,“多田骏这个蠢货,似乎只学到了囚笼战的皮毛,针对游击区百姓,只知道一味烧杀掳掠,却不知道分化瓦解,否则,华北的局面也断不会糜烂至此。” “不过,华北的八路军怕也蹦达不了多久了。”藤堂高英哼一声,说,“大本营已经下达了调令,冈村阁下即将接替多田骏担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阁下一旦到任,华北局面必定顷刻之间逆转。” “哈依。”羽田重重鞠首,说道,“对于这一点,我也深信不疑。” 藤堂高英摆摆手,又说道:“对了羽田桑,皇协军组建得怎么样了?” 第45章堡垒户 借助修碉堡、公路以及壕沟的机会,藤堂高英依靠区别对待的手段,成功地将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民兵,从皖南抗日民主政府的序列中分化出来,之后,藤堂高英就授意羽田招募这些民兵组建皇协军龙口混成旅。 “还是不怎么顺利,龙口百姓跟皇军之间的对立情绪虽然已经缓解,可是,要想真正得到他们的信任以及支持,却非一朝一夕之功。”羽田摇头,又说道,“不过我会抓紧,争取这次反破袭战,皇协军能够配合皇军行动。” “羽田桑你想多了。”藤堂高英摆了摆头,说道,“我也就随口一问,并没有急着要让皇协军龙口混成旅参战的意思,再说,皇协军龙口混成旅才刚组建,远谈不上可靠,我是断不会让他们参与这一次作战的。” (分割线) 由于龙口县抗日民主政府的存在,皖南抗日救国军跟中国共产党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从八路军、新四军那里汲取了一些成功的经验,其中有很重要的一条经验就是,发展了大量的堡垒户 毫不夸张地说,堡垒户就是敌后斗争的基石 没有成千上万的堡垒户冒着生命危险提供掩护,八路军、新四军在敌后战场上根本就打不开局面,也根本生存不下来,敌人的堡垒是用钢筋水泥砌成的,而我党的堡垒却是由千千万万个甘愿牺牲的家庭构建的。 国军在敌后战场上之所以表现不佳,缺乏强有力的党组织领导固然是主要原因,但是没有千千万万个家庭充当堡垒户掩护他们,也是一大原因。 在龙口县抗日民主政府的活动之下,或者说是在殷尚文的努力之下,皖南抗日救国军在龙口县也发展了上百个堡垒户,这些堡垒户不一定就是烈军属,但一定是对小日本有着刻骨的仇恨,对革命又有着深厚感情的家庭,这之前,徐十九很少麻烦这些堡垒户,但是现在,却是时候发挥他们的作用了。 既便是简单的破袭战,也不是说打就能打的。 譬如要破坏一段公路,你首先得知道跟这条公路相关的情报吧?附近有没有小日本的据点或者炮楼?具体驻扎了多少人?相隔又有多远?派情报人员去侦察,费时费力不说,还未必能打听清楚,就近有堡垒户就不同了。 再一个,白天破袭容易暴露,所以只能够在夜间行动,可是从二龙山出发,等你走到地头天都亮了,那就什么事情都于不成了,所以得提前潜入目标地附近,这就又需要堡垒户提供住宿以及掩护了。 如果在战斗中有人负伤,因为日军封锁回不了山,那就更需要堡垒户掩护 堡垒户有多重要,那是不用多说,徐十九这次也是被小日本逼急了,否则,他还真不愿意动用这招撒手锏,要知道,堡垒户一旦暴露了,那必然就会遭到小日本的残酷报复,那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分割线) 鹿麂坑,是河湾镇一个偏远小山村,住着十几户人家。 王家算得上是村里的大户,拥有几十亩水田不说,还有三进六间的大房子,祖孙十几口人,也算是和和睦睦,却没人知道,王家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堡垒户。 王家之所以会被发展成为堡垒户,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王大爷早年间曾经去大上海闯荡,在那里曾经遭受过日本人羞辱,王大爷比谁都清楚,中国人要想过有尊严的日子,就必须赶走侵略者,自己当家做主。 王家是鹿麂坑大户,刘家却是村里的破落户,刘麻子打小就没了爹,在十六岁上又死了娘,打那之后,就彻底失了管教,成了游手好闲的地痞,成日里不是到东家偷一只鸡,就是到西家偷看大姑娘洗澡,就没个正经事。 这天夜里,刘麻子从睡梦中被饿醒了,便想着到村口王家田里偷几个地瓜,结果刚走到村口,猛然看见几个黑影正鬼魅般飘向王家门口,刘麻子吓得一抖嗦,赶紧躲进了旁边一颗百年老柏树的树洞里面。 (分割线) 王大爷从睡梦中被老伴摇醒,坐起身,便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敲门声响 穿上衣服,打着灯笼从正屋里走出来,只见几个儿子、媳妇甚至孙子都已听到动静披衣起床,王大爷把他们赶紧各自屋,然后提着灯笼来到前院,这个时候,敲门的声音已经极清晰,一重三轻,极有节奏。 王大爷凑到门后,低声问道:“谁呀?” 门外便传来低低的回应,说:“老舅,我是小四呀。” “小四?我不认识什么小四,倒是有个外甥叫小七。” “老舅,你老糊涂了,小七是我们家养的一只黑狗。” 听到对方对上了暗语,王大爷便放下心来,将大门打开了一道缝。 两个穿着黑布长绸衫,头上戴着宽檐礼帽的黑影便从门缝里闪了进来,王大爷从门缝探出头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便赶紧把门给关上了,王大爷不知道,一双眼睛就躲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转身进屋,那两个人已经在等着王大爷了。 “王大爷你好,我是县委于事王根生,去年底跟殷书记来过你家一次。” “知道,县委的小王么,当时都大年夜了,留你们吃顿年夜饭都不肯。”王大爷微笑了笑,又把目光投向另一个年轻人,问,“这位是……” 王根生赶忙介绍,说道:“王大爷,这是4团l营的刘排长。” 刘排长上前一步,向王大爷敬了一记军礼,王大爷赶紧摇手。 王根生又道:“王大爷,这次一起过来的,还有四十位同志,可能要在你家住几个晚上,您看,方不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王大爷连忙说道,“你还有刘排长,好安排,说是我的远房侄子还有外甥就行,不过那四十位同志,恐怕就得委屈他们暂住在地窖里,最好不要公开露面,否则,别人面前不好说哪。” “那是,全听在爷安排就是。”王根生连连点头。 本来就是,任哪家忽然来了四十多个亲戚,也会招人起疑心。 接头过后,那个刘排长又到村口把全排四十名战士接了进来,王大爷也把全家十几口召集到一起,开了个短会,同时把王根生这个远房侄子还有刘排长这个外甥小四介绍给了全家,免得外人问起露了馅。 (分割线) 已经夜深人静,徐十九的司令部里却仍是灯火通明。 高慎行手拿竹竿指着地图,说:“老徐,截止昨夜,参与行动的一百多个排已经全部进入指定位置,海豹子、梁大胆的部队也分别进入了河湾镇、李家镇,只等约定时间一到,就能同时开打” 徐十九道:“这次我们选的攻击目标不仅有双方边界线上的炮楼、公路,更有小日本控制区的据点,攻击这部份目标的部队定要事先选定撤退线路,打仗,就一定会出现伤员,这些伤员也一定要尽可能加以妥善安置。” 高慎行道:“老徐你就放心吧,撤退线路早选好了,至于伤员么,不是还有堡垒户呢么?” 徐十九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老高,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似乎这次破袭战,我们很难取得预期的效果。” 高慎行道:“老徐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么,怎么也相信这套?” 徐十九摇了摇头,说:“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皖南尤其是是龙口县的情形,似乎跟阿文说的华北地区的情况不同,小日本在华北可是烧杀掳掠,无恶不做,所以当地百姓都很支持八路军,可独立混成第14旅团到了龙口之后,却跟换了支军队似的,简直就比八路军还要八路军,皖南百姓未必会帮咱们哪 “不至于吧。”高慎行不以为然道,“皖南百姓不帮咱,难不成还会帮小日本对付咱们不成?当汉奸就真有这么光荣?” “但愿吧,但愿是我想多了。” 第46章打炮楼 第二天深夜,约定时间一到,事先潜入敌后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新四军一百多个排同时向事先选定的目标发起了进攻,小日本几十个据点、炮楼,几十条公路以及壕沟同时遭到了攻击,这之后,藤堂高英的电话机就没停过。 藤堂高英把电话机交给副官,自己却走进了隔壁作战室里。 作战室里已经搭起了巨大的摸拟沙盘,几个作战参谋正将一面面的小蓝旗插到沙盘上,时不时就会有通讯人员疾步入内,将最新的战报抄送过来,几个作战参谋便会根据最新战报往沙盘上添加蓝色小旗。 到凌晨两点过,各处战报都汇总上来,沙盘上已经插了百多面小蓝旗。 看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小蓝旗,宪兵队长羽田很有些心惊肉跳,他还真没想到,皖南抗日救国军不动则已,一动却就是这样的大手笔,从目前汇总的战报看,参与攻击的中国军队至少有一百五十多个排,这相当于六个团的兵力 “怎么样,羽田桑?”藤堂高英的神情却非常轻松,微笑着说,“现在,你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真正实力有一个清晰的认知了吧?” “哈依。”羽田重重鞠首,说道,“将军阁下说的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确是一支不可轻侮的军队,我之前,的确是有些小瞧他们了。” 藤堂高英摆了摆手,接着说:“不过,羽田桑,你也不必过高估计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实力,从沙盘看,情形似乎极为吓人,不过从实战层面考量,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这一波破袭攻势,其实不足虑。” 羽田不解地问:“将军阁下为什么这么说?” 藤堂高英没有回答羽田问题,而是反问道:“羽田桑,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向任何一处遭到攻击的据点或者炮楼派出援军,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羽田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藤堂高英还真没有向任何一处派出援军。 “知道我为什么不派援军吗?因为没必要。”藤堂高英道,“皖南抗日救国军将兵力分得这么散,每处参与攻击的兵力充其量也就一两个排,这么点兵力也就破袭一下公路或壕沟,要想攻破有皇军驻守的炮楼甚至据点,却是痴心妄想,毕竟,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重武器极有限,他们缺乏有效的攻坚手段。” 羽田下意识地点头,事实好像的确是这样。 藤堂高英接着说道:“所以,这次大规模的破袭作战,其实就是花架子攻势,除了看起来挺吓人以外,很难对皇军造成真正意义的杀伤,等到明天天亮,我反手一击就能够让皖南抗日救国军付出沉重的代价” (分割线) 离鹿麂坑十里的大沙坳,小日本修了座炮楼,4团l营连负责拔掉这座炮楼。 入夜之后,刘排长就带着全排四十名官兵悄悄进入到了炮楼外围潜伏,约定时间一到,刘排长便下达命令,向炮楼发起了进攻。 不过炮楼里驻扎了一个班的日军,还有一挺机枪,所以攻击并不顺利。 当王根生、王大爷挑着夜宵担上到阵地上时,战斗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因为缺乏有效的攻坚手段,突击小组始终无法靠近炮楼,在伤亡了十几名战士后,刘排长只得暂停进攻,把几个班长召集起来,商量对策。 “刘排长,怎么停下来,不打了?”王根生放下夜宵担,问。 刘排长道:“小日本火力太猛,强攻代价太大了,得另外想辙。” 王根生看了看几百米外的炮楼,发现小日本的炮楼修得很刁钻,四面都是无遮无掩的开阔地,人员很难靠近炮楼,真不惜代价的话,填进去一两个排也许能拿下这座炮楼,但这代价显然是承受不起的。 “同志们,来来来,先吃宵夜,先吃完宵夜再说。”王大爷却不顾这些,放下夜宵担就开始招呼四周坐着的战士,战士们打了半夜,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当下纷纷聚拢过来,打开桶盖一看,里头装的是热腾腾的乌皮麦果。 乌皮麦果是南方一种常见吃食,用麦皮碾碎掺入少量面粉,再捻成藤状,蒸熟,所以又叫捻藤麦果,不怎么可口,但在这个战乱年代,地主家都没有余粮,能够吃饱肚子就很不错了。 王根生也拿了根。 看着手中弯弯曲曲的乌皮麦果,王根生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当下跑到刘排长跟前说道:“刘排长,我有法子了。” 刘排长精神一振,也顾不上吃宵夜了,问:“什么法子?” 王根生道:“小鬼子这炮楼修得刁钻,四周都是开阔稻田,这让我们的战士在进攻时候找不着掩护,整个身体完全暴露在小日本的枪口之下,不过反过来,这也给小日本自己埋下了败亡的隐患。” “哎呀,王于事你就别掉文了,快说,什么法子?”刘排长急了。 王根生道:“办法其实很简单,这不都是稻田么?应该很容易掘开,我们完全可以掘条坑道,直达小日本炮楼下,然后就能用炸药炸掉狗日的炮楼了。 “问题是,小日本的机枪也能打进坑里来啊。”刘排长脑筋还没转过弯来 “你傻啊,别直愣愣往前挖啊,把坑道挖成乌皮麦果这样的之字形,小日本的机枪不就打不到了?”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刘排长恍然大悟。 想通后,刘排长当即把三个班长叫到跟前,命令三个班轮流挖壕沟,这一片稻田土质松软,黏土层下面又是沙壤,结果仅用时不到两个钟头就往前挖了百多米,一直迫近到了小日本炮楼下。 小日本也意识到了不妙,先是往外扔手雷,可是因为天黑,手雷很难准确地落进只有两尺来宽的坑道之中,发现扔手雷不行,小日本又组织兵力冲锋,试图将挖坑道的战士消灭在坑道中。 可这样一来,局面就变成了小日本打进攻,]防守了,最后战士凭借刚刚挖出的坑道给了小日本一下狠的,出击的六个日本兵全被打死,剩下的几个日本兵就再不敢出来,只能躲在炮楼里面负隅顽抗。 很快,坑道就挖到了炮楼底下,一名战士用尖头镐在炮楼地底下挖了个洞,再把带来的两个炸药包一股脑塞进去,十几秒后,大沙坳猛然腾起股巨大的烟尘,等烟尘散尽,发现小日本的炮楼早已经塌了半边。 刘排长带着十几个战士冲进了摇摇欲坠的炮楼,发现负隅顽抗的几个日本兵横七竖八躺在炮楼里面,一个个七窍流血,都已经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给震死了。 (分割线) 对于龙口县许多日军而言,这是个漫长的夜晚。 不过再漫长再难熬的黑夜,也终究有结束时候。 羽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双眼,抬头对藤堂高英说:“将军阁下,天亮了,皇军是不是该反击了?” “嗯,是时候了,不过在反击之前,必须先恢复各据点、炮楼的通讯。”藤堂高英说此一顿,又扭头吩咐副官,“命令,工兵队全部出动,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各个据点、炮楼的通讯,快” “哈依。”副官重重鞠首,转身走了。 目送副官的身影出门而去,羽田不解地问:“将军阁下,有道是兵贵神速,为什么不趁现在支那军还没来得及撤走时打反击,而非要等工兵首先恢复各据点、炮楼的通讯呢?等恢复了通讯,只怕就晚了。” “不晚,中国有句老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藤堂高英阴阴一笑,接着说道,“只有等工兵恢复了通讯,我们才能知道哪几处据点或炮楼被摧毁了,只有这些方向,皇军才需要重点打击,至少其余方向,就不必过于较真了。” 不得不说,藤堂高英这个老鬼子还是有点儿水准的,他知道全面开花之后,必然就是处处不结果,只有集中力量于几个重点方向,才能取得最大的收获,而,那些有实力摧毁炮楼、据点的小股中国军队,多半就配有重武器,这才是值得皇军大动于戈的重点目标。 第47章伤员 鹿麂坑,王家。 战斗结束之后,刘排长就带着回二龙山了。 只不过,负伤的六名战士却留下了,因为从鹿麂坑到二龙山根据地,中间要穿过小日本两道封锁线,负伤的六名战士无法行走,带着走只会拖累大伙,所以只能先留在鹿麂坑,等伤好了再行归队。 安顿好了伤员,王根生也要回山了。 “王大爷,负伤的同志就拜托你了。”王根生握着王大爷手,愧疚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做的。”王大爷摆了摆手,说道,“我还嫌自己做得少,帮不了你们什么大忙呢,真的,要不是我年岁大了,我都想拿枪跟你们,上山打鬼子去。” “哪儿的话,大爷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行了行了,同志们留在我这,你就放一百个心。” “那行,大爷,我这就走了,等回头我再来看您。” 送走了王根生,王大爷又回到家把几个儿子召集起来,叮嘱了一番,最后又把家里仔细梳理一遍,把一些可能露馅的痕迹都给消除了去,直到确定没什么痕迹了,王大爷才放心地上床补觉去了。 王大爷毕竟已经七十多岁了,一个通宵熬下来,已经有些顶不住了。 不过遗憾的是,王大爷才刚刚躺下,外面就传来了轰轰的马达轰鸣。 赶紧披衣起床,七岁的小孙子虎头就气喘吁吁跑进来报告说,爷爷,村口来了好多日本兵,有大卡车,边三轮摩托,还有一辆铁王八。 王大爷一听,心里顿时咯顿一声,小日本来得好快 (分割线) 藤堂高英一下车,羽田就赶紧让言三拳的便衣队封锁住全村,不准鹿麂坑的村民随意走动,同时把日军岗哨布置到了四百米外的山上,这么做也是为了藤堂高英的安全着想,皖南抗日救国军可有一支精锐的特种部队。 “羽田桑,你过虑了。”藤堂高英却有些不以为然,“皖南抗日救国军序列中也许有一支精锐特种部队,可他们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又怎么可能事先知道我会来这个小村庄,并事先设下埋伏?” “将军阁下,谨慎些总是没错。”羽田却不这么想,不管怎么说,藤堂高英都是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旅团长,少将军衔,也算是高级军官了,真要是被皖南抗日救国军狙杀在这,那不成大日本皇军的笑话了? 见羽田紧持,藤堂高英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布置好警戒,羽田才授意言三拳把鹿麂坑的村民驱赶到村口的晒场上。 看到鹿麂坑的村民在日军刺刀的胁迫下纷纷汇聚到村口晒场上,藤堂高英扭头冲羽田点了点头,说:“羽田桑,开始吧。” “哈依。”羽田重重鞠首,然后挎着军刀转身登上了晒台北侧的石碾。 日语翻译也跟着爬上石碾,羽田一边说,他一边翻译给鹿麂坑的村民。 鹿麂坑的父老乡亲们,你们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们就算是熟人了,我是龙口县宪兵队队长羽田。 乡亲们,你们对大日本皇军可能有误解,皇军来到中国,不是为了要征服中国,而是为了帮助中国摆脱西方的奴役,共同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不过,西方一手扶持的蒋介石当局一意孤行,非要给西方列强当奴隶,迫于无奈,皇军才不得不诉诸武力。 不过,皇军的打击仅限于蒋介石当局以及他的军队,对于广大中国老百姓,皇军是绝不会为难的。 藤堂高英阁下,准备把龙口县打造成整个华中地区的模范治安区,使龙口的父老乡亲从此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只可惜呀,仍有一小撮跳梁小丑螳臂当车,试图破坏这大好的局面,皖南抗日救国军,不自量力,试图破坏大东亚共荣,是注定要失败的。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只希望你们能明白事理,不要跟所谓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掺和一起。 如果,你们能够主动交出藏在自己家中的伤员,大日本皇军是宽宏的,绝不会继续追究,但是,若你们执迷不悟,非要跟大日本皇军做对,非要破坏大东亚共荣,那么,皇军也绝不会对你们客气,现在,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你们好好想想。 说完,羽田就掏出了怀表,看好了时间。 晒场上的鹿麂坑村民面面相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大爷的一颗心却是悬了起来,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的,因为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六名伤员就藏在他家的地窖里呢,可让他困惑的是,小日本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刘排长他们来是在夜里,到家后也一直藏在地窖里,然后打完了炮楼,他们马上就走了,从头至尾,就没跟村里人接触过。 连村里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小日本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小日本是在使诈? 一定是,小日本一定是在使诈,王大爷坚定了一下自己的信念,决定不予理会。 十分钟时间很快过去,羽田将怀表收回口袋,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很遗憾,有人放弃了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们以为皇军在使诈,那你们就错了,刘桑,出来吧。” 羽田回头一招手,刘麻子就从便衣队当中点头哈腰地走了出来。 看到刘麻子,王大爷心里顿时咯顿一声,心道要坏,果不其实,刘麻子一出列就径直走到王大爷跟前,指着王大爷说道:“太桑,就是这个老东西,私通国军,往家里藏了好几十个国军,前天晚上,我可是看得真真的,就刚才,还往家里收留了几个伤员。” “刘麻子,你血口喷人” “刘麻子,看我不撕了你” “刘麻子,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王大爷的三个儿子勃然大怒,一下就将刘麻子掀在地,饱以老拳。 不过言三拳和便衣队很快冲上来,言三拳更是几拳就将王家三个儿子摞倒在地,三个牛犊似的壮小伙,在言三拳面前竟跟纸人似的,三两下就摞倒了。 四周警戒的日本兵也绷紧了神经,一个个纷纷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准备射击。 看到这一幕,晒场上的鹿麂坑村民一下骚动起来,眼看局面就要失控,羽田却摆了摆手,压下了蠢蠢欲动的日本兵,然后大声说道:“乡亲们,不要慌,不要害怕,皇军是不会杀人的,你们放心,大日本皇军是绝不会滥杀无辜的 在日语翻译和言三拳的极力安抚下,鹿麂坑村民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羽田这才跳下石碾,缓步走到王大爷的跟前,王大爷三个儿子慌了,本能地想要冲上来挡在老爹跟前,却被便衣队死死摁住了,动弹不得,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羽田挎着军刀,大步走到王大爷跟前,站定了,王大爷却只是轻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王大爷。”羽田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把伤员交出来吧。” 王大爷就连正眼都懒得看一下羽田,却把个下巴扬得高高的。 羽田脸肌抽搐了两下,费了好大劲才压下心中怒火,换以前,中国人敢在他面前摆出这嘴脸,他一刀就给砍了,哪里还废什么话?不过现在,他却是不敢造次,因为藤堂高英明确说过,要尊重中国人,而不能把他们当成任凭宰杀的牲畜。 第48章民心 “王大爷,这是你的最后的机会,只要你交出伤员,皇军就既往不究。 “小日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大爷却已经豁出去了,自打答应殷尚文变成皖南抗日救国军堡垒户那天起,王大爷就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了,他只是愧疚,连累了自己的家人,小日本秋后算帐,只怕不会放过他的妻女儿孙。 还有地窖里的六名伤员,这次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老东西,敢对太桑无礼,活腻歪了你?”刘麻子趁机发作,作势欲打 羽田制止了刘麻子,说道:“王大爷,我很遗憾,你放弃了最后的自救机 说罢,羽田回头挥了挥手,便有一队日本兵端着刺刀离开晒场,气势汹汹直扑王家老宅而去,很快,这一队日本兵便去而复返,而且,还架回来了六名伤员,看到这一幕,王大爷顿时痛苦地闭上眼睛。 完了,这下全完了,国军伤员,还有一门十几口,只怕都得遭小日本毒手 羽田逐一验过伤员,又回到王大爷面前,沉声道:“王大爷,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无话可说。”王大爷把心一横,说,“小日本,动手吧,我们老王家就没一个孬种。” “杀了你们?不,我们大日本皇军可不是野蛮人。”羽田摇头,又说,“不过,你必须为你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你们王家所有已成年的男丁,今年一整年,都得服劳役” 说完了,羽田又重踏上石碾,对着鹿麂坑村民说:“还有你们,虽然没在家里私藏伤员,但明里暗里都帮着打掩护,也要受到应有惩罚,全村所有成年男丁,服半月劳役” 半月劳役?不是最让人恐惧的屠村鹿麂坑六七十号村民纷纷长出一口气,然后纷纷将矛头对准王家,埋怨王大爷不该跟皖南抗日救国军扯上关系,更不该把伤员藏家里,连累他们也要服劳役。 看到鹿麂坑的村民纷纷埋怨王家人,藤堂高英和羽田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这正是他们最想要的。 (分割线) 百排大战,战果还是不小的。 一百五十多个排,同时出击,一举端掉了小日本十六座炮楼,拔掉了六个据点,总共歼灭日军五百余人,缴获三八大盖五百余枝,机枪两挺,子弹两万余发,除此之外,还挖断了一百多里的公路,又毁掉了两百多公里的壕沟。 这么大损失,没有十天半个月时间小日本别想恢复。 不过,正如战前徐十九所担心的,这次百排大战还是没能达成预期的效果 皖南抗日救国军虽然破袭了一百多里公路,毁坏掉了两百多公里的壕沟,也端掉了二十几座炮楼、据点,但这仍不足以打破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封锁网,日军虽然损失了五百余人,可这对于独立混成第14旅团来说,并不是无法承受的。 而且,在这次百排大战中,皖南抗日救国军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不计算配合作战的新四军,光皖南抗日救国军就阵亡了三百多人,负伤六百余人。 更糟糕的是,因为战场大多在敌后,这些负伤的伤员大多没办法回来,而是托付给了各个堡垒户,现在,小日本正在各乡各镇大肆排查堡垒户,每天都有噩耗传来,不是西口子村的堡垒户暴露了,就是东屏乡的两户堡垒户被出卖,留在堡垒户家中的伤员,则无一例外全部遭了小日本毒手。 然而,对于皖南抗日救国军来说,最大的损失不是伤员、堡垒户的损失,而且民心的损失 百排大战前,无论徐十九、高慎行还是舒同文,谁都没有想到,皖南抗日救国军会在这一战之后,失去龙口百姓的支持。 这其实也是人性的悲哀。 当小日本不再胡乱杀人,而是采取怀柔手段对付占领区百姓时,中国老百姓软弱、温驯的!一面就又暴露了出来,说到底,对于这些升斗小民来说,国家、民族那都是虚的,只有老婆和孩子,还有自家的房屋田地才是最为真实的。 他们只想守着老婆和孩子,平平静静地活着。 只要能有一条活路,中国的老百姓就很少有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起来造反的。 为了保住来之不易的安定生活,龙口县不少老百姓还真就埋怨上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因为皖南抗日救国军如果不去他们村,如果他们村里面没有堡垒户,他们就能好好地过活,可是现在,他们得去工地服一月劳役,肯定赶不上家里收秋粮了。 在这部分百姓眼里,皖南抗日救国军反而变成了捣乱的了。 非常令人悲哀的是,这部份百姓不是少数,而是,大多数。 李三省,就是这些百姓当中的一个,因为情报处的入驻,他现在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李玉仙刚走进家门,李三省就从门房里迎出来,急声问:“哎哟,我的姑奶奶,你上哪去了?你怎么还敢出门?” “爸,你于吗?你还不许我出门了?”李玉仙瞪了李三省一眼,扭头就走 李玉仙刚才其实是送李牧去了,皖南抗日救国军退守二龙山后,情报处却不可能跟着撤进山里去,而是搬到李家镇落了脚,李玉仙凭借李家大小姐的身份,继续在龙口县境内公开活动,以获取情报,这次李牧是专程来看她的。 “你还敢出门,你还敢出门?”李三省追上来,气急败坏地道,“言三拳可是回来了,别人可能不知道你的身份,言三拳那龟孙子还能不知道?你想害死你老子,你想害死李家镇全镇老少呀?姑奶奶,我的小姑奶奶哟,算爸求你,赶紧回上海去吧。” “于吗要回上海?就算我不在家住,也该进二龙山呀。” “还进二龙山呀?你还嫌皖南抗日救国军折腾咱们家、咱们镇不够呀?我可告诉你,咱们李家,一多半的家产都是让皖南抗日救国军折腾没的,还有最近这一段,你三伯、六叔还有九叔公家,也都是因为皖南抗日救国军给抓了起来,到现在还在集中营服劳役呢。” “爸,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这可都是小日本造的孽” “屁话,什么小日本造的孽,要没你们来捣乱,小日本会抓人?” “爸,这话都是谁跟你讲的?这是谁呀,怎么可说这么不讲理?” “谁进的?镇上的父老乡亲都这么说呢,因为你,你爸现在都快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我说女儿呀,你赶紧回上海去吧,啊。” “爸,镇上的人愚昧,你不能跟他们一样愚昧呀,我们……” “得得得,你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就只跟你说一句,你的这个什么情报处,赶紧给我搬走,赶紧搬走,要不然,可怪我去向小日本告密。” “你敢”李玉仙顿时杏眼圆睁,狠狠地瞪了李三省一眼。 李三省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却了两步,等到回过神来,却立刻又勃然大怒,火道:“好呀,好你个目无尊长的,跟你爸这样说话?” 见李三省真生了气,李玉仙立刻祭出撒手锏,俏脸上摆出一副炫然欲泣的样子。 李玉仙一哭,李三省立刻乱了方寸,表情也缓和下来,说:“乖女儿,别哭了,爸错了,爸错了还不行,爸不该跟你说这重话,你们的人还接着住好不,好不好?” 李玉仙便破涕为笑,上前抱着李三省胳膊笑:“爸,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嘻” “你呀,你呀。”李三省叹了口气,无奈道,“早晚有你真哭的一天。” 第49章治安 高慎行走进徐十九的司令部,说道:“老徐,李牧回来了。” 徐十九揉了揉胀胀的太阳穴,问道:“老高,这次小牧下山,有什么消息没有?” “都是坏消息,黄家坑、小黄沙村,东山村,还有后竹山村的几户堡垒户都暴露了,这已经是半个月来暴露的第六十八户堡垒户了,更糟的是,小日本还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他们还在继续深挖,估计还会有更多的堡垒户暴露。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百排大战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舒同文也是满脸的困惑。 “藤堂高英这老鬼子不好对付哪。”海豹子颇为感慨地道,“这老鬼子跟别的老鬼子可不一样,别的老鬼子动不动就杀人,可是藤堂高英这老鬼子却几乎不怎么杀人,就抓住了堡垒户也不杀,只是把他们抓起来服劳役,强迫他们修公路、挖壕沟,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所以,老百姓对日军的反抗情绪就不强烈。”高慎行道,“有些百姓甚至还反过来埋怨我们,认为是我们给他们,带去了麻烦,现在不少村都在暗中联络,扬言要杜绝我们的人再去他们那,这一次小牧他们几个下山侦察,有几家堡垒户的态度都变得暧昧了。” 舒同文叹息道:“眼下皖南的抗战局面可是越来越严峻了。” 徐十九皱眉道:“阿文,还有老海,今天我把你们请过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对策,再这样下去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老百姓对我们,那是越来越不欢迎了,我担心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反过来帮着小日本对付我们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高慎行也问道:“阿文,华北有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舒同文摇头道:“华北好像没有这样的情形,所以八路军那边也没有可供借鉴的经验,不过,针对眼下的情形我倒是觉得,在小日本控制比较严的地区,你譬如说县城,四个大镇以及周边地区,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活动了,以免当地百姓的反感情绪更甚。” 徐十九皱眉道:“阿文,只有这个办法了?” 舒同文叹息道:“目前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分割线) 羽田大步走进藤堂高英办公室,鞠首敬礼:“将军阁下。” “羽田桑,你来了?”藤堂高英放下毛笔,起身请羽田入座。 落了座,羽田说道:“将军阁下,有件事,我相信你听了之后肯定会感到高兴。” “是吗,不知道羽田桑要说的是什么事情?”藤堂高英一边说,一边亲自给羽田斟茶。 羽田接过茶盏,说:“刚刚有一位老人家找到了言三拳的便衣队,交待了他们家的隐藏身份,竟然是言家镇上隐藏的堡垒户,这位老人家还提供了一份极有价值的情报,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的一名情报员,眼下就潜伏在他们家里。” “哦?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吗?”藤堂高英问道。 国军序列当中,几乎所有战区、集团军、军甚至师级建制都设有情报处,这并不奇怪,皖南抗日救国军作为一个独立作战的军级战斗单位,下设情报处也在情理之中。 羽田压低声音,说:“将军阁下,你应该听说过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藤堂高英皱眉道,“当然,这是古中国通往西方的一条贸易线路,羽田桑,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跟我说这个?“ “哦不不不,将军阁下你误会了。”羽田忙道,“我说的丝绸之路,不是指这个。” “你是说……军统的丝绸之路?”藤堂高英很快反应过来,他虽然对情报战线不太感兴趣,但是丝绸之路的大名还是从军方简报上听说过的,据汪伪政府76号的分析,在上海跟重庆之间存在一条绝密的交通线,这条交通线由大量的交通站所构建成,全称就是“丝绸之路”。 “对,我说的就是这个丝绸之路。”羽田沉声道,“根据76号提供的情报,去年以及今年,都曾有大量军火经由上海进入龙口县,我很怀疑,龙口县很可能就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 藤堂高英道:“羽田桑,那你还在等什么,赶紧逮拿那个情报人员呀。” 羽田赶忙道:“将军阁下放心,特高课和便衣队已经出动,他跑不了。” “哟西。”藤堂高英欣然点头,“看来,龙口县的治安形势真的已经好转,连这么隐秘的情报人员都会被揭发出来,这在半年前是断然无法想象的。” 羽田道:“这全都是将军阁下运筹之功。” “呵呵,先不说这个。”藤堂高英摆了摆手,又道,“羽田桑,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话,藤堂高英便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地图在办公桌上摊开,然后招呼羽田上前。 羽田上前两步低头看,却是半年前藤堂高英亲手绘制的龙口县治安形势图,上面用白、蓝、红三种颜色将全县的十几个乡镇涂成了泾渭分明的三个部分,处于龙口县东北角的二龙山被涂成红色,意味着这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地盘,也就是他们的所谓的根据地。 以县城、言家镇、李家镇、河湾镇为中心的四个小圆则被涂成了白色,意味着这里是皇军的地盘,也就是藤堂高英所说的治安良好的区域。 险此之外,那就是蓝色区域了,这里是皖南抗日救国军跟皇军争夺控制权的区域,就是皖南抗日救国军所谓的游击区,这部分区域占据上龙口县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比例,相比之下,皖南抗日救国军控制的二龙山就是个小边角,而日军控制的四个小圆,就是四个小孤岛。 过了片刻,藤堂高英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说道:“你再看看这个。 羽田帮着把地图摊开,却发现竟是藤堂高英刚刚绘制的最新的治安形势图 跟半年前的地图相比,在新地图上,皖南抗日救国军控制的红色区域没变,可日军控制的白色区域却极大地扩充了,而两军争夺的蓝色区域却变成了红色、白色区域中间一条狭长带。 从数据上感觉不出来,但从地图上,羽田却立刻感觉到了龙口治安形势的好转。 “将军阁下,相比半年前,龙口的治安形势已经大大好转了。”羽田感慨地道。 藤堂高英嗯了一声,又道:“不过,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实力犹存,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一旦离开,龙口治安形势只怕立刻就会出现反复,所以,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羽田道:“将军阁下,再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对二龙山区展开扫荡了?” “二龙山是肯定要扫荡的。”藤堂高英点了点头,遂即又话气一转接着说,“不过,现在仍然不到时候,在最终扫荡二龙山之前,我们还得想尽一切手段削弱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力量。” 羽田道:“将军阁下是不是已经有了锦囊妙计了?” 藤堂高英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第50章情报处 “嗖嗖嗖。” 三只仅有拳头大的陶瓶同时飞上了半空。 背着身坐在草地上的李牧一下转过身来,在转身的同时,搁在脚边的改装步枪就已经抄在了手里,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李牧就已经连续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同时连续开火,只听“兵兵兵”三声响,刚刚飞上半空的三只陶瓶就纷纷化为了无数碎片。 看着三只陶瓶化为无数碎片,漫空四射,李牧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得色,回过头挑衅地看着野口。 野口隆幸微笑笑,向负责抛掷陶瓶的犊子伸出右手五指,想了想又伸出左手,再加了一枚手指头。 “你,你啥意思?”犊子一下没闹明白,旁边的王一刀、言老四、言大弟几个队员却是面面相觑。 牧更是一下就变了脸色,看野口隆幸这副手势,敢情还想一次打碎六瓶?一次六瓶,可能吗?一枝步枪,枪膛内总共也就容弹五发,这也意味着野口隆幸在打完全部五发子弹之后,还得重新往枪膛里面填装子弹,然而陶瓶飞上天再到落地,总共也就几秒钟时间,怎么也来不及吧? 只有小癫子没想那么多,扭头冲犊子大叫起来:“犊子哥,野口要打六个 “啥,六,一次打六个?”犊子说话都不太利索了,扭头不知所措地看着李牧。 “扔,给他扔。”李牧咬了咬牙,又把手里的步枪给了野口,再给了六发子弹。 这半年多时间,野口跟特战队的几个队员早混熟了,野口仍坚决地拒绝加入第5大队,也拒绝参加皖南抗日救国军,除此外,他却不介意跟第5大队的队员分享他的射击技巧,甚至,他还会主动参加第5大队的训练,把他的一些实战经验传授给第5大队的队员。 现在,野口差不多就是第5大队的编外教官了。 野口接过步枪,打开枪膛,先将五发子弹压入枪膛,然后合上枪栓,转过身去。 犊子吸了口气,大声说道:“野口,我可要扔了,一、二、三”三字一出口,犊子便将双手向着头顶天空用力一扬,抓在手里的六只陶瓶顿时间腾空而起,向着四周抛飞。 说时迟那时快,野口已经猛然转过身来,连开五枪击碎五只陶瓶,然后迅速打开枪膛,填装子弹,再合上枪栓、推弹上膛,终于赶在最后一只陶瓶落地之前,将其凌空击碎。 看着最后一只陶瓶在离地只有半米处被击成碎片,第5大队的队员们不禁都傻了。 李牧也是张大嘴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都知道野口的出枪速度快,却没想到,竟然快到这种程度,不论枪法的精准度,单论出枪的速度,就连老高也要输给野口三分吧。 “野口,你太神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小癫子满脸崇拜地看着野口。 野口微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多练,熟能生巧而已。” “就是,也就是熟能生巧罢了。”李牧输人不输阵,倒驴不倒架,说,“野口,我要有你那样的条件,子弹论吨给我喂着,我出枪速度比你还快。” “那肯定,你的悟性比我高。”野口笑着,顺势恭维了李牧一句。 “小牧你于什么呢?”高慎行忽然走过来,皱眉道,“又找野口比枪法? “高大队,这次李副队找野口比的是出枪的速度。”小癫子抢先嚷嚷起来 “那也是浪费子弹。”高慎行很不高兴道,“眼下咱们的弹药已经很紧了,你们也得省着点子弹,我可不想让兄弟团的人戳我的脊梁骨,说我仗着是十九支队的副支队长,给你们特批子弹,搞特殊化。” “知道了,老高,今后我们一定注意。” 高慎行哼了一声,这才说道:“紧急任务。” 一听紧急任务,李牧、王一刀、言老四、言大弟、小癫子等几个队员赶紧挺身立正。 高慎行接着说:“情报处的一名情报员没了踪影,现在很可能已经落入小日本手中,就连整个情报处都可能已经暴露,老徐命令第5大队紧急出动,接应情报处上山。” 李牧一听说情报处可能已经暴露,顿时就急了,转身就走。 高慎行却把目光转向野口,问道:“野口,要不你也去?不用你动手,就是麻烦你在实战当中指导一下小牧他们几个,咋样?” 野口没有接腔,只笑着摇了摇头。 (分割线) 李家镇,李家大院。 李玉仙怀抱着一大叠文件走进房间,对情报处下属的一名情报员说道:“小李,快把这些文件烧了。” 情报员接过了文件,又分开一张张放进火炉,李玉仙着急,也帮着烧,两人正烧文件,行动科科长杨汉英急匆匆走进来,问道:“玉仙,你们还没收拾好呢?” 李玉仙皱了皱娥眉,纠正道:“杨科长,叫处长。” “哎呀,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杨汉英心里有着莫名恼怒,说道,“我可告诉你,赵军失踪可是整整二十四小时了,这么长时间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说不定小日本的宪兵队已经在赶来李家镇的路上,再不抓紧,你我都得完蛋。” “那也不能乱了规矩。”李玉仙道,“我是你长官。” “真是服你了。”杨汉英无奈,只得改口,“李处长,请你们加快速度。 “没见我们正忙着呢吗?等烧完这批文件,我们马上转移。”李玉仙道。 然而,李玉仙话音方落,外面便响起了隐隐的马达轰鸣声,杨汉英顿时变了脸色。 等杨汉英带着行动队的两名组长来到前院,趴在门缝后面往外一看,只见六七辆边三轮摩托已经从大路上驶下来,拐上了通向李家大院的弹石路,那一长溜的边三轮后面还跟着两辆大卡车,最前面那边边三轮的车斗还有两辆卡车的驾驶舱顶上还各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 一看这情形,杨汉英就什么都明白了,失踪的赵军肯定已经叛变了。 当下杨汉英吩咐两名队员道:“刘扬,你带第ij组跟我留下,拖住小日本,王华,你带第组保护玉仙快从后门离开,别忘了炸掉电台,快” 两名组长赶紧分头行动。 只片刻功夫,那一溜边三轮还有两辆卡车便已经驶入李家大院前面的晒场上,然后,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便纷纷从车上跳下来,端着刺刀向李家大院围过来,杨汉英大吼一声,打,行动队第ij组六七名成员便纷纷开火,一下就摞倒了好几个日本兵。 不过,杨汉英他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小日本很快调来机枪,把杨汉英和第ij组的成员压在院内,再派出两个三人小组,只用了六颗手雷,就把行动队第ij组的几名成员炸翻在地,杨汉英也身负重伤倒在了血泊中,小日本打突击的三人战斗小组顺势踹开大门,端着刺刀冲了进去。 可是很快,三个日本兵便又屁股着火般,从大门内退了出来。 遗憾的是,不等三个日本跑出门外,大门内便猛然腾起一团火光,却是杨汉英拉响了怀里的甜瓜手雷,选择跟小日本同归于尽,火光一闪,来不及逃走的三名日本兵便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飞到了半空之中。 杨汉英人虽然狂妄了些,打小日本却真一点都不含糊。 李玉仙带着第组从后门出来,走没多远小日本就追了上来。 第组六七名组员,护着李玉仙且战且退,退到镇外一处小竹林时,终于还是被两侧迂回过来的日本兵给堵住了去路,李玉仙眼看已经无路可逃,当下将密电码本撕开揉碎了吞进了肚子里,再从腰间枪套里取出李牧送给他的那把勃朗宁手枪,对着四周涌上来的日本兵连连开火。 小竹林里面无遮无掩,就连一处可供藏身的地洞都没有,第组的七名组员很快死伤殆尽,李玉仙也身中数弹负了重伤,小日本可不会因为她的花容月貌就对她手下留情,看着十几个日本兵端着刺刀逼上来,李玉仙美目里不禁浮起一抹凄然,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吗? 第51章兵王 李牧飞速奔跑着,言老四、王一刀他们已经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因为长时间的极速奔跑,李牧感到自己的肺,就像要被堵住似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但既便是这样,他也不想慢下来,因为他知道,李玉仙正处于危险之中,他每在路上耽搁一秒钟,李玉仙就会多一丝危险。 只有当他看到了李玉仙,悬着的这颗心才会真正放下来。 风起了,云住了,李牧的身影就跟风一样从田间刮了过去。 毫无征兆地,李牧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悸,紧接着,他便听到了激烈的枪声。 “玉仙”李牧怒吼一声,已经加到极速的身影再次加速,只片刻,他便冲上了前方一处突兀出现在大路边的土包,站在土包上居高临下看过去,正好看到前方有一片小竹林,竹林外,大约半个小队二十多个日本兵已经呈扇形展开,向着竹林包抄过去。 “玉仙”李牧又吼一声,单膝跪地,举起了高慎行送给他的改装步枪。 透过瞄准镜的视野,李牧终于看到了让他朝思暮想的美人儿,同时也看到了让他心碎的一幕,李玉仙举起了他送她的那支勃朗宁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不”李牧就像一头受了伤的暴熊,愤怒地、大声地咆哮起来。 瞄准镜中,李玉仙似听到了这声愤怒咆哮,竟奇迹般转过头,跟李牧远远的,四目相对。 然后,李玉仙忽灿然一笑,留下了她在人世间最后的,最震撼人心的,同时也是最美的一个笑容。 下一霎那,李玉仙便轻轻扣下了扳机,一朵凄艳夺目的血花,从她的左太阳穴外猛然绽放,然后,她就带着那妩媚的笑容,缓缓倒在了血泊中。 “不”李牧再次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泪水顷刻间模糊了他双眼。 几乎是同时,日本兵也发现了手持改装步枪,单膝跪在土包上的李牧。 很快,大约一个步兵小组,十几名日本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扑了过来。 李牧仰天咆哮了几声,再低下头来时,眸子深处却已经涌起无边杀机,当下端着改装步枪站起来,一边大步走下小土包,一边歇斯底里怒吼起来:“小日本,我草你十八辈祖宗,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一个都别想活,都别想活” “咔咔,兵戈”一个日本兵倒在了血泊中。 “咔咔,兵戈”又一个日本兵倒在了血泊中。 “咔咔,兵戈”第三个日本兵倒在了血泊中。 剩下九个日本兵赶紧趴倒地上,不过这仍不能阻止李牧的屠杀。 “咔咔,兵戈”第四个日本兵刚刚趴到地上,头部就中了一枪。 剩下八个日本兵一看情形不妙,转身就往回跑,但是,已经晚了。 转眼之间,李牧就连续开了十二枪,刚刚冲李牧扑过来的那十二个日本兵,就全部倒在了血泊中,而且全部都是头部中弹 李玉仙的死,给了李牧巨大的刺激,使他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远距离射击,在这之前还需要瞄准,可现在,李牧却是抬手就有,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瞄准,尤其可怕的是,全都是一枪爆头 当王一刀、言老四、言大弟他们气喘吁吁追上来时,看到的就是满地尸体 全都是日本兵尸体,言老四数略数了数,少说也有六七十个,最惊人的是,这些日本兵都是爆头而亡 然后,在竹林里面,他们找着了李牧。 李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怀抱着李玉仙。 李玉仙左半边脸还有胸口,全都是殷红的血迹,人就像是睡着了,靠在李牧的怀里,一动都不动。 看到这一幕,言老四几个便纷纷挺身立正,脱下军帽默哀。 “小牧,走吧。”王一刀默哀过后,上前推了推李牧。 李牧却毫无反应,只是低头痴痴地看着李玉仙,一动不动。 “小牧,人死不能复生,走吧。”言老四也上前来劝,李牧还是没有反应 王一刀皱了皱眉,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小日本的援兵随时都可能赶过来,老四、大弟,你们快架起小牧,走” 言老四、言大弟上前架起李牧。 李牧也不挣扎,整个人就跟掉了魂似的,被人架走了,直到远离了小竹林,再看不到李玉仙了,李牧眼睛里才又流下泪来。 (分割线) 等到藤堂高英亲率步兵第59大队赶到小竹林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在藤堂高英到达之前,羽田早已经率领宪兵队把小竹林方圆数里给封锁了 藤堂高英一下装甲车,羽田跟言三拳便赶紧迎了上来,然后把藤堂高英带到了路边的那个小土包上。 “将军阁下你看,枪手最初是站在这里。” “然后他往下走,十步,他开了十二枪” “将军阁下,你再看这里,十二名皇军官兵,全部头部中弹” “然后,枪手继续往前走,五十步内开了四十八枪,从正面、左翼以及右翼迂回过的四十八名皇军官兵,全部被击杀,而且全部都是头部中弹” 羽田一边走,一边解说,将不久前发生的战斗场景给还原了。 藤堂高英从羽田手中接过一把弹壳,再看看荒野上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日本兵尸体,眸子深处便流露出深深的震惊,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他,有人能够凭一个人、一杆枪,就能于掉皇军一整个步兵小队,他一定会认为那人是个疯子。 其实,直到现在藤堂高英都很怀疑,对方真只一个人? 似乎是猜到了藤堂高英心中怎么想,羽田接着解释道:“将军阁下,对方的确只有一个人,现场留下的痕迹,遗留的弹壳数量,以及弹壳散布的轨迹,一切的一切,都足够证明对方就是一个人,用的是中正式步枪,德国毛瑟194的仿制品。” “一个人,对方竟然只有一人他一人就消灭了皇军一个小队?” “将军阁下,这不奇怪,三年前在南京城外的幕府山,曾经有两个中国士兵凭借山区地形,消灭了皇军一整个中队这样的兵,简直就是兵王” “兵王?”藤堂高英道,“真没想到,皖南抗日救国军中还有这样的兵王,这样的兵王甚至足以改变一场小规模战斗的结果,如果多几个这样的兵王,皇军就麻烦了看来,我们必须重新评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战斗力了。” 羽田道:“据内线提供的情报,皖南抗日救国军序列中的确有一支精锐的小部队,番号为第5大队,不过我相信,这样的兵王应该不会太多。” “第5大队?第5大队?”藤堂高英顿时神情一凛。 足足一个大队,如果个个都像这个兵王,甚至只需他的一半水准,那就将是一支极其令人生畏的恐怖力量。 “看来,必须向司令官阁下求援了。”藤堂高英说道,“这支第5大队,就交由我们的特种部队,去对付吧。” 第52章尾原大队 皖南山区已经进入了深秋季节,透过车窗往外看去,入目处尽是一派萧条。 尾原重美的心情也跟窗外景色,充满了萧瑟,充满了阴郁,更充满了憋屈 尾原重美原是小日本军中骄子,在陆士他是荣耀的天保钱组成员,在陆大更是显赫的军刀组成员,从陆大毕业之后他更进入柏林军事学院,系统地学习了现代特种战的精髓,回国不久,尾原重美就由陆军少佐晋升陆军中佐,当上了第沛团特战大队的大队长。 淞沪会战爆发之后,第沛团成为首批被动员的主力师团,旋开赴中国战场,尾原重美更被时任上海派谴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寄予厚望,然而,吴淞镇一战,尾原重美立刻就被撕下了“希望之星”的绚丽外衣,从那之后尾原重美的军旅生涯就没顺过。 现在,中日战争已经进入了第四个年头,他的陆士、陆大同学纷纷晋升大佐,有些甚至都已经当上了少将旅团长,而他,曾经的军中骄子,却仍旧只是个中佐,而且是最默默无闻的那个。 尾原重美也曾经想过改变现状,武汉会战期间,他曾向时任华中方面军司令官田俊六提出一个疯狂而又大胆的作战计划,三路大军向武汉发起向心攻击的同时,由他率领一支特种部队,趁夜间空降武汉市郊,一举占领武汉行营,对国民政府实施斩首行动。 不过很遗憾,田俊六只在尾原重美的这份作战计划的后面批了两个字:狂妄。 直到冈村宁次担任第ll军司令官,尾原重美的命运也没能够得到改变,冈村宁次虽然是小日本诸多高级将领中为数不多的拥有远见卓识的人,但他同样崇尚传统作战模式,对新出现的特种作战很是不以为然。 尾原重美几次毛遂自荐,要求对第九战区代总司令长官薛岳实施斩首,均遭无视。 直到园部和一郎担任第ll军司令,尾原重美才终于迎来了机会,不过,园部和一郎的信任是有限的,他甚至都不同意尾原重美对新四军总部实施斩首行动,而只同意他到龙口试试刀锋,显然,园部和一郎骨子里也仍然认为尾原重美的特战大队只是花架子,这些身居高位的高级将领,从不认为一支小部队能够改变什么。 想到这里,尾原重美的脸肌便狠狠抽搐了两下。 在龙口县,又哪有配得上尾原大队下手的目标? 皖南抗日救国军?放到战略层面上,这样一支军队,就连一只蚂蚁都不算,而尾原大队却是整个日本军中,唯一接受过现代化特种训练的精锐,这支部队的目标,至少也应该是战区级别的总司令官,再不济也应该是兵团、集团军主官。 皖南抗日救国军据说只是一支游击队,一支游击队 一支精锐的特种部队,却奉命去刺杀国军一支游击队的队长,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绝对会成为世界军事史上一大笑柄 如果可以选择,尾原重美是真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不过遗憾的是,尾原重美没得选择,因为这是他唯一证明自己的机会。 只有在龙口的行动当中证明了自己,园部和一郎才会信任自己,然后,他才会获得刺杀顾祝同、薛岳乃至蒋介石的机会。 卡车缓缓驶过一处狭窄、险峻的山口,尾原重美忽然扬起右手:停车 驾驶卡车的特战队员赶紧一个急铩车,卡车便嘎吱一声停在了山口外。 尾原重美打开车门,跳下了卡车,后面几辆卡车也纷纷停下来,几个军官跟着下了车。 “大队长,这里是鲤鱼嘴。”一个军官打开地图,说道,“离今晚的宿营地,河湾镇,还有十里。” “鲤鱼嘴?”尾原重美看看左右两侧几欲压下来的山崖,说道,“就不去河湾镇了,今晚就在这里宿营。” (分割线) 九爷叹着气,又从第5大队宿舍里走了出来。 正好高慎行过来看李牧,看到九爷端着一碗面条原封不动走出来,便问道:“九爷,小牧还是不吃东西?” “唉。”九爷便又叹了口气,极担心地说道,“这都三天了,小牧就一直这样,不吃也不喝,这可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哟。” “九爷,你别担心,小牧伤心一段也就好了。”高慎行说着,又从九爷手中接过那碗面条,进了宿舍。 进门就是一排通铺,第5大队的几名队员平时就睡这大通铺,最外头则用一块木板隔出了一张单人床,这张单人床便是李牧这个副大队长的铺位,这会,李牧正呆坐在床上,手里攥着那把精致的金黄色勃朗宁手枪,正对着黄泥巴拌稻草糊的墙壁发愣。 高慎行将面条放在大通铺前的矮桌上,喊道:“小牧?” 李牧坐在那里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到高慎行喊他的声音。 高慎行皱了皱眉,上前用手轻轻地推了推李牧,李牧还是毫无反应。 高慎行便有些不耐烦了,说:“小牧,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像个军人,还像个男人吗?” 李牧还是毫无反应。 “行,你不想说话,也不想吃东西是吧?”高慎行在李牧铺位上一屁股坐下来,说道,“看着李玉仙在你面前扣下扳机,饮弹自尽,而且用的还是你送那把勃朗宁手枪,所以,你感到很内疚是吧?你是不是在恨自己,不该送她手枪?” 这下李牧终于有反应了,回过头来愣愣地望着高慎行。 刚才高慎行的这一番话,似乎是说到李牧的心里去了。 下一刻,李牧便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一下就扑过来抱住了高慎行的大腿,然后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歇斯底里地吼:“老高啊,老高啊,你说我为什么要送她手枪,为什么要送她枪啊,要不是这把枪,玉仙就不会死,她就不会死呀,嗷嗷嗷……” 高慎行叹了口气,只是用手轻拍着李牧肩背,他知道,这时候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要做,李牧既然哭出来了,那就好了,等他发泄过了,他自然就好了,就像当初在南京城外幕府山中,姚念慈当着他的面,服毒自尽,他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老高,老高哇,我恨自己,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 “老高,玉仙她,玉仙她为什么要自杀,她为什么要自杀呀。” “玉仙她为什么就不再等等,她为什么就不再等等,有我在,那些个小日本根本就别想动她一根头发丝,根本就别想动她一根头发丝呀,嗷嗷嗷……” 直到李牧哭够了,高慎行才抚着李牧脑袋叹息道:“小牧,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相信李玉仙在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现在这样,自暴自弃,李玉仙是军统的精英,她喜欢的一定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而不是你现在这样子。” 野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宿舍,劝道:“小牧,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过,这种感受,我其实也体会过……”说着说着野口就哽咽了,他想起了最挚爱的爱人,千叶花子,那天晚上,花子不也是当着他的面,给了她自己剜心一刀。 “野口,野口。”李牧便又翻身抱住了野口隆幸。 看着李牧跟野口,两个大男人在那抱头痛哭,高慎行的眼圈也红了。 都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哪,这一刻,高慎行又无比地疼恨起这场战争,都是这场该死的战争,才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多痛苦,要不是这场该死的战场,他和小牧也许不会选择当兵,他们也许会跟自己的爱人和和美美的过上一辈子。 要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野口也不可能来到中国,更不会失去他心爱的花子。 “行了,别哭了,都别哭了。”高慎行轻拍着李牧和野口的肩膀,叹息着道,“与其像个娘们在这里哭哭啼啼的,那还不如振作精神,到战场上多杀几个日本兵,只有这场战争早日结束,像你我这样的悲剧才不会继续重演,野口,你觉得呢?” 第53章斩首计划 羽田从卡车上下来,看到尾原大队已经在鲤鱼嘴搭起帐篷,便本能地皱紧了眉头,按计划,尾原大队今天晚上应该先到河湾镇驻营,明天再去言家镇,在跟藤堂高英悟面后,再由藤堂高英下达下一步的作战命令。 可现在,尾原大队却鲤鱼嘴驻扎了下来,尾原重美这是要于什么? 一个扛着中佐军衔的军官在四个大尉军官的簇拥下上前来,准备跟羽田见 羽田收脚立正,冲那中佐军官敬了记军礼,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尾原桑了?” “阁下想必就是龙口县宪兵队,羽田桑吧?”尾原重美回了礼,说,“很高兴认识你。” 羽田又跟尾原重美握过手,说:“尾原桑,按计划,你们今晚不是应该在河湾镇驻营吗?” “哦,我是这么想的。”尾原重美摆摆手,淡然道,“我已经翻阅过龙口县近期的战报,鉴于皖南抗日救国军序列中有一支精锐的小部队,我们就不再大张旗鼓去河湾镇以及言家镇了,以免对方知道了我们的存在,事先有了防备 羽田愣了一下,问道:“尾原桑,你的意思是……” 尾原重美说道:“是这样,我决定先不与藤堂将军见面了,今天晚上就从鲤鱼嘴抄小路,直取二龙山,等我们端掉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指挥部,再拿着徐十九的人头去向藤堂将军报到,羽田桑,将军阁下那里,还请你替我们解释 “什么?”羽田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们这就要去二龙山?” “怎么?”尾原重美淡淡地反问道,“羽田桑认为有什么不妥吗?” 羽田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又指了指尾原重美,然后说道:“尾原桑,你们刚来龙口县,对皖南抗日救国军可能不太了解,事实上,这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部队,他们的司令官徐十九,也是一个非常难以对付的人。” 尾原重美道:“不过是个小小的陆军少校而已。” 说到这里,尾原重美忽然停顿了一下,仿佛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问羽田道:“羽田桑,你刚才说什么,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官叫什么?” “徐十九。”羽田道,“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官,叫徐十九。” “徐十九?”尾原重美顷刻间变了脸色,眼神里却流露出了异样的神彩,沉声说道,“竟然是徐十九,竟然是徐十九。”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羽田愕然道:“尾原桑,你也听说过徐十九,还是你曾跟这个徐十九交过手?” “我听说过此人的大名,据说此人在德安会战曾有不俗不现。”尾原重美当然不会承认,他曾经跟徐十九在吴淞镇交手,而且还败在了徐十九手下,他也不会承认,他的妻兄,林九郎,帝国战神林大八少将的嫡长子,陆士、陆大的高材生,比他尾原重美还要显赫的军中骄子,也同样死在了十九大队的手下 尾原重美更加不会承认,在南京郊外,在幕府山中,他曾经率领一整个特战大队追杀徐十九和十九大队的另外一个老兵,高慎行,但是,最终,却还是让徐十九跟高慎行溜了,尾原重美将此引为平生之奇耻大辱 羽田道:“尾原桑,这个徐十九,可不简单。” “正因为这个徐十九不简单,所以才更要优先处理了他。”尾原重美却更加坚定了奇袭二龙山的决心,他跟徐十九,真可谓是国仇、家恨纠集到了一起,他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他的特战大队深入二龙山,对皖南抗日救国军实施斩首作战。 当下尾原重美伸手道:“羽田桑,请您把地图交给我吧。” 羽田无奈,只能让副官把地图包交给了尾原重美,地图包里装的这份二龙山地图,可是刘畅冒着暴露的风险才弄到手的,上面详尽地标注了二龙山中的兵力布置、防御部署,更把一些防御薄弱点标注了出来。 (分割线) 二龙山,盘石寨。 俞佳兮背着药箱从屋里出来,迎面遇见了于欢,便说道:“小欢,后沟村的牛大妈病了,我得去趟后沟,医院这边就交给你跟雅琴了。” “行,佳兮姐你就放心去吧。”于欢连连点头。 俞佳兮挥了挥手,就前着药箱跟着随行保护的两名老兵走了。 于欢一直送到野战医院大门外,一回头却发现有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因为没有防备,她险些一头撞进人家怀里,当下急退两步定晴看时,才发现那人竟是野口,当下于欢就有些恼了,嗔道:“野口,你于什么呢?” “没,我没于什么,就是,就是……”野口吞吞吐吐地说道。 “就是什么呀?”于欢皱着眉道,“你今后走道能不能带点响啊,知不知道这样突然出现在人家身后,会吓死人的?” “呃。”野口挠了挠头,低声道,“习惯了。” “不理你了。”于欢瞪了野口一眼,低头进了门。 目送于欢头也不回进了医院大门,野口眸子深处忽涌起一抹失落,还有淡淡的悲伤,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也收回了胸前,却握着一束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野菊花,野菊花已经开始凋零,乳白色的花瓣一片片地落下来,让野口情不自禁地回忆了家乡的樱花。 再说于欢,刚走进野战医院大门,顾雅琴就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拦住于欢。 “嗳,小欢你看,外边。”顾雅琴冲大门外面呶了呶嘴,低声说,“正伤心呢。” “雅琴你讨厌。”于欢拍了顾雅琴一下,娇嗔道,“你要是心疼,你就去安慰他呀。” 顾雅琴道:“我倒是想去安慰他,可他心里的人不是我,那束菊花也不是送给我的。” 于欢便不说话了,野口对她有意思,这在整个野战医院,乃至整个盘石寨、整个皖南抗日救国军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为了这事,舒同文甚至还曾经特地跟徐十九要人,打算把于欢调去新四军总部医院,不过最终,这事却没能如愿。 于欢也不知道野口为什么会喜欢她,可她知道,她跟野口是绝对不可能的,既便没有阿文,她也绝不会找一个日本男人。 看到于欢小脸紧绷着,不再说话,顾雅琴便赶紧劝慰:“行了行了,小欢,我不就跟你开个玩笑么,你至于这样吗?” “雅琴,今后不准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否则我跟你绝交。”于欢说完扭头就走。 顾雅琴冲于欢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轻轻嘀咕一句,你个小妮子,瞧把你能的。 (分割线) 言家镇,日军独立混成第14旅团司令部。 “你说什么,尾原大队直接去了二龙山?”藤堂高英愕然抬头,看着羽田 羽田苦笑了一下,说道:“将军阁下,我很抱歉,没能说服尾原桑改变决定。” “不,这不关你的事。”藤堂高英摆了摆手,说,“早就听说尾原重美很嚣张,没想到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带着区区一个大队,就敢孤军深入二龙山区,他还真以为,他的特战大队个个都是天神下凡,能够以一挡百?” 跟所有日军高级将领一样,藤堂高英也同样对特种作战不以为然。 藤堂高英之所以向第ll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求援,把尾原大队调来龙口,仅仅只是为了对付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第5大队,而从未想过要用尾原大队对皖南抗日救国军实施斩首战,更没想过要依靠尾原大队改变龙口战场的局面。 羽田道:“将军阁下,你看,是不是应该出兵策应一下?” 藤堂高英点点头,说道:“尾原重美太嚣张,按说我们应该借中国人的手给他一个教训丨不过尾原大队毕竟是帝国的武装力量,更是我们赖以对付皖南抗日救国军第5大队的精锐,所以,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被皖南抗日救国军吃掉 说罢,藤堂高英就把副官叫了进来,吩咐道:“命令,独立步兵第59大队立刻集结。” 第54章空虚 二龙山,盘石寨。 徐十九将舒同文、海豹子送到山口,挽留道:“阿文,老海,你看这天都黑了,要不再住一晚再走吧?” “大队长,真是没时间了。”舒同文摆手道,“老梁那边催得这么急,肯定有要紧事。” “还能有什么要紧事,肯定又是唐老瘟或者上官云相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海豹子闷哼一声,说道,“三战区的部队,中央军也好,川军也罢,真不是我说他们,面对小日本那是一触即溃,可面对咱们新四军,立刻就来劲了,也就军部下了命令,不准动手,否则,老子一个团能于翻他们一个师,哼,什么东西。” “行了,老海你就别发牢骚了。”舒同文劝住海豹子,又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那我们就走了,你也回去吧。” 徐十九挥手道:“那行,路上当心啊。” “没事,不就是一道封锁线么,不过要想挡住我跟老海,那是痴心妄想。”说着话,警卫员已经打着火把过来,舒同文、海豹子从警卫员手中接过火把,转身走了。 目送舒同文、海豹子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坳中,徐十九转身返回司令部,刚进大门,警卫营长杨大树就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报告说李家镇日军忽然出现异动。 “李家镇?”徐十九当即提着汽灯来到地图前,盯着地图沉吟不语。 杨大树跟着走到地图前,接着说道:“司令,小日本一反常态在深更半夜往李家镇方向调兵,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徐十九的从地图上缓缓滑过,最终停在了李家镇跟盘石寨中间的黄羊坳,黄羊坳是4团防区,李家镇日军如果进攻二龙山,黄羊坳必然首当其冲。 当下徐十九将汽灯放回桌上,又从桌上抓起武装带,一边扎身上一边说:“走,去黄羊坳。” 刚出司令部,迎面就见着高慎行和第5大队的一行,徐十九便问道:“老高,你们这是于吗去?” 高慎行看看身后的李牧,说:“小日本最近闹得挺欢,我们第5大队打算去一趟赤土,把那边小日本的炮楼给拔了。” 徐十九便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高慎行这是想给李牧排解心情呢,便上前轻拍了拍李牧肩膀,说道:“去吧,把赤土炮楼的小日本都给我杀了,一个也不要放过。” 看着第5大队的九名队员加军犬老黑消失在夜幕中,徐十九忽然回头跟杨大树说:“大树,第5大队一走,盘石寨的警戒力量就削弱了,警卫营就不要去黄羊坳了,你派一个班跟我去就行。” 警卫营在言家镇遭受重创后,并没有及时补充兵力,到现在也仍只一个连的兵力,现在第5大队已经离开,如果警卫营再离开,那整个盘石寨就只剩下兵工厂还有野战医院的非战斗人员了,一旦遭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司令,那哪行?”杨大树却不这样想,“我们警卫营的职责就是保护司令您的安全,司令您去哪我们警卫营就得到哪,再说了,盘石寨深藏在二龙山中,怎么可能遭到小日本偷袭?” “行了,就这样,你派一个班跟我去。”徐十九不由分说,下了命令。 “是。”杨大树无奈,只得接受命令。 (分割线) 尾原重美扬起右手,又握紧成拳,身后跟进的特战队员便纷纷蹲下,负责警戒的尖兵组更在第一时间迅速四散开来,火力支援小组也迅速抢占了有利位置,尽管是在行军途中,可尾原大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仍然保持着战斗队形。 必须承认,尾原大队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 夜间行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再有经验的老兵,也可能在夜间迷路,尤其是尾原大队此前从未来过二龙山,尾原大队就凭着敌军内线提供的一张地图,一具指南针,就硬生生从图上画出了一条穿插曲线,长驱直入潜行到了盘石寨附近。 不过现在,尾原重美必须再次确认一下方位。 “地图”尾原重美一摊手,便有特战队员迅速上前。 只片刻,一顶帐篷便搭起来,带着地图的副官钻进帐目把地图摊开,又打开了手电。 尾原重美把头伸进帐篷,副官已经从地图上找到了目前可能的方位,指着地图说道:“大队长,刚刚我察看了一下地形,我们目前应该大致上处于这个位置,距离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所在地盘石寨,还有十几公里” “什么叫应该,大致上?”尾原重美不高兴道。 “哈依。”副官鞠首道,“大队长,夜间方位很难辩认。” “行了,我不想听这些。”尾原重美掏出怀表,说道,“现在是凌晨一点,距离天亮还有大约四个小时,去,传我命令,各个战斗小组加快行军速度,凌晨四点钟之前必须赶到盘石寨。” 话音还没落,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老鸦叫,副官赶紧熄了手电,尾原重美也迅速从帐篷钻出来,月光下,尖兵组的一名特战队员从前方匆匆跑回来,压低声音报告说:“大队长,前面有情况。” 尾原重美扬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原地休整的特战队员便纷纷起身,尾原重美也将钢盔扣回自己头上,弯腰钻入了前方灌木丛中。 往前潜行不到百米,尾原重美便发现了尖兵组的另外两名队员。 此时虽然已是凌晨,不过皎洁的明月孤悬当空,借着月色,隐隐还是可以看清朦胧的山色,几十米开外,尖兵小组组长向尾原重美连续打手势:意思是说,前方山路上发现一支不明武装,总共有六人,两支短枪,四支长枪。 没多久,尖兵组报告的那支队伍就出现在了尾原重美的视野中。 朦胧的夜色中,有六个人打着火把正在走夜路,其中四个人背着步枪,另外两个人却挎着二十响盒子炮,第l中队队长安室奈凑上来,小声问道:“大队长,动不动手?” “动什么手?”尾原重美没好气地道,“这里距离盘石寨虽然还有十几公里,可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支那军的岗哨?万一提前暴露了目标,再去盘石寨就别想有什么收获了,安室奈桑,你永远记住,枪声一响,咱们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哈依。”安室奈重重鞠首,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六个人从很近的距离走过。 这六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连夜返回驻地的舒同文还有海豹子,两人懵然不知,自己已经从死亡线上走了一个来回了。 (分割线) 坐在卡车副驾驶室,服部信玄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透过车窗往外看去,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山峦,就像是一尊尊巨兽,蹲伏在苍穹下,让人感到莫名的不安,间或有一束束雪亮的灯光刺破无黑的黑暗,始才带给服部一点心理慰藉,莫名地,服部感到了一丝不安,当下吩咐驾驶员停车。 服部乘坐的卡车处于整个车队的中间,他的车一停下,整个车队就全停下了。 片刻后,独立步兵第59大队的大队副,龟田大尉就挎着军刀赶了过来,问道:“大队长,怎么停下不走了?” 服部脱下白手套,用双手搓了搓有些凉的脸颊,问道:“龟田桑,这是到哪了?” 龟田大尉赶紧让地图兵拿出地图,在卡车引擎盖上摊开,然后又叫警卫打亮手电,对着地图查找了片刻,才过来向服部报告:“大队长,应该是快到黄羊坳了吧。” “黄羊坳,黄羊坳?”服部沉吟了片刻,忽然下令道,“命令,部队原地休整。” “原地休整?”龟田不解道,“大队长,旅团长的命令是攻击黄羊坳,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主力吸引过来,为尾原大队奇袭盘石寨创造机会,可现在离黄羊坳还差最后几里呢。” 服部没有解释,而是反问道:“龟田桑,从我们开进李家镇,再行军到这里,多长时间了?” 龟田不假思索地回答:“咱们从言家镇开拔时,是晚上八点,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中间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那你想过没有,六个小时够做多少事情?”服部道,“没准皖南抗日救国军已经在前面张开了口袋,就等着我们往里面钻呢,我可不想触这个霉头,再说了,这次行动,是新来的尾原大队唱主角,咱们可犯不着玩命吆喝。” 第55章奇袭 不得不说,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四年之后,小日本的各级军官都已经锻炼出来了。 服部的判断很准,皖南抗日救国军第4团的确已经在前面设下了埋伏,地雷阵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小日本的车队往里面钻呢。 看到小日本车队忽然停下来不再往前走,4团团长鲁建帮便有些急了。 “嘿,狗日的小日本,怎么不往前走了?”鲁建帮急得直挠光头,“倒是往前走呀。” l营长凑过来建议道:“团座,要不我派一个排,打他一家伙,把小日本给引过来?” “你傻呀,这边一开火,小日本就什么都知道了,还引过来呢。”鲁建帮没好气地在l营长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骂道,“当小日本跟你一样,都是猪脑子啊?” “鲁建帮,你怎么又在骂人?”一声轻哼忽然从鲁建帮的身后传来。 鲁建帮回头一看,赶紧屁股着火般跳起来,赔笑脸道:“大队长,你怎么来了?” 徐十九道:“我接到消息说李家镇日军有异动,就想着小日本有可能要打黄羊坳,没想到小日本还真来黄羊坳了,看来上次百排大战真失败了,小日本的胆儿比以前更肥了,现在都敢主动出击来打咱们根据地了,而且还是晚上。 “不过,大队长,小日本来是来了,却停在前面山口不往前走了,我这边张罗了一桌大餐,小日本却就不肯入席,我这边正着急上火呢。” “是吗?”徐十九皱眉道,“那可怪了。” “我怀里这里肯定有阴谋。”鲁建帮道。 “可能是什么阴谋呢?”徐十九沉吟道。 (分割线) 樱花啊 樱花啊 阳春三月晴空下 一望无际樱花哟 花如云海似彩霞 芬芳无比美如画 去看吧 去看吧 快去看樱花 野口隆幸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明月,轻轻地哼唱着樱花。 唱着唱着,野口隆幸便流下了泪,在野口隆幸记忆中,从小到大他几乎就没哭过,可是自从花子自杀之后,却不知道哭多少回了,每次夜深人静,每次月圆之夜,他都会不可遏止地回忆起千叶花子,仿佛花子从未曾离开过他。 尤其当他面对于欢的时候,他就更感困惑。 因为于欢跟他的花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他几乎就要怀疑于欢就是花子遗落在中国的姐妹,当想起花子的时候,他的心常常会很疼、很疼,可是只要看到于欢,心疼的感觉就会缓解,甚至还会感到莫名的轻松。 所以,野口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医院附近。 就像今夜,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来到了医院外,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了,他也不愿意离去,甚至还对着皎洁的明月轻轻地吟唱起了樱花。 (分割线) 顾雅琴和于欢是被野口的歌声给惊醒的,然后就再没了睡意。 顾雅琴双手支颐,对于欢说道:“小欢,他唱得好悲伤,我都快被他唱哭了。” 于欢其实也想哭,日语歌曲原本就有一种忧伤的意境,野口又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唱起这名曲来就更是如泣如诉,不过,于欢还是硬起心肠说道:“什么呀,唱得难听死了,我从来就没听过比这更难听的歌了。” “小欢你,真是不解风情。” “你倒是解风情,那你去安慰一下他呀。” “你少来,人家野口喜欢的可是小欢你。” 说话之间,外面的歌声忽然间嘎然而止。 “咦,怎么不唱了?”顾雅琴、于欢同时扭头看向外面。 盘石寨的野战医院非常的简陋,其实就只是两间茅草屋,然后四周围了一圈篱笆,刚才野口就靠在篱笆外的一颗大树下在唱歌,树荫遮挡了天上的月光,底下是大片的阴影,所以于欢、顾雅琴也看不清靠在树底下的野口隆幸。 “小欢,野口该不会想不开吧?” “不会吧,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 “那可说不准,要不出去看看去?” 当下两人穿上衣服从屋里走出来,然而才刚出门,一个黑影就从旁边的阴影中闪出来,一下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于欢、顾雅琴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就要惊叫出声,却只见那人把手指竖在嘴唇边示意她们噤声,两人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野口。 “野口,你这想于吗?存心想吓死我们啊?”于欢气得不行。 “野口,这大半夜的,可不兴你这样的啊。”顾雅琴也有些恼了。 “嘘,别出声。”野口再次示警,然后一把从于欢手中夺过汽灯,拧熄了 于欢和顾雅琴这才意识到了不对,于欢还想再问一句时,却被野口打断了:“别说话,快跟我到前面去。” 等离开了医院,于欢才小声问道:“野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来了。”野口的气息明显有些急促,沉声道,“多半是日本人。” “日本人,不会吧?”顾雅琴急道,“这黑灯瞎火的,他们怎么可能摸进山里来?” “这回来的恐怕不是普通的日军,否则,山口的岗哨不会毫无察觉。”野口可是知道,盘石寨外围可是布满了岗哨,不仅有明哨,还有大量的暗哨,对方能摸进这里,明显不简单,当下又吩咐两女道,“你们赶紧走,到前面找警卫营驻地去。” 送走了两女,野口借着夜色的掩护又悄然回到了野战医院。 整个盘石寨依山而建,前方正对山口,背后挨着山崖,而野战医院则处于整个盘石寨最深处,医院后面就是悬崖峭壁,野口刚才发现,有两个黑影正从崖上坠绳而下,这明显不可能是第5大队回来了,因为高慎行犯不着开这种玩笑。 悄然翻过医院后面的篱笆,野口矮身隐入了崖下一丛灌木丛中。 借着清冷的月色,野口很快就看清楚,前方两颗小树的阴影有些异常。 果然,过了不到几秒钟,那两颗小树底下的阴影便蠕动了起来,然后慢慢地坐起来,化为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影回头打了个手势,便又有三个人影从崖下的阴影中鬼魅般闪了出来,紧接着崖下便响起了好几声老鸦叫。 片刻之后,崖上也响起了两声老鸦叫。 再过片刻,大量的黑影便顺着山崖坠绳而下,野口粗略数了数,少说也有七八十个,这就绝对不可能是高慎行的第5大队了,因为第5大队算上老黑也只有十个人,毫无疑问,这肯定是日军的特种部队来偷袭了。 霎那之间,野口隆幸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当中,一方面他很想出声示警,可另一方面,他始终无法回避自己是日本人的残酷事实,作为日本人,他既便不出手帮助日军,也绝不应该反过来帮助中国军队对付日军。 就在野口隆幸犹豫不决时,一声突兀的枪声打破了寂静的暗夜。 开枪的是于欢,野口离开之后,顾雅琴和于欢忽然想起来还有重要的设备留在医院,尤其是那一部x光机,当下两人又悄悄折了回来,然后,就看到了从崖上滑下来的日本兵,于欢本能地就对着窗外日军扣了扳机。 “平”突兀的枪声霎时惊碎寂静的暗夜。 这一声枪声,却像是一滴油投入到了油锅,又像是一下捅开了马蜂窝,盘石寨里顷刻间便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这伙小日本反应奇快,几乎是于欢开枪的同时,他们便迅速反应过来,然后,几枝汤姆森冲锋枪便同时向着顾雅琴、于欢藏身处扫射过来,黄泥巴拌稻草糊成的茅草墙,可以遮挡身形,却根本挡不住高速射过来的子弹。 躲在茅草墙后面的顾雅琴和于欢几乎同时中弹。 “花子”听到于欢的惨叫声,野口顿时也惊呼起来。 这一声惊呼吸引了小日本注意,顷刻之间,又有好几道耀眼的子弹曳光,向着野口藏身的灌木丛扫射过来,不过这次,小日本却没能命中目标,在耀眼的子弹曳光扫过之前,野口就已仆地一滚躲了开去,灼热的子弹只将小灌木丛打得枝叶纷飞。 尾原重美从崖上滑下来时,正好看到野口隆幸躲过尖兵小组的火力追逐,架起于欢从医院前门跑了,不过,尖兵小组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分兵三路追了下去,一边猛烈开火,枪声一响,他们就已经暴露,也就没有必要再隐藏了。 “八嘎牙鲁。”尾原重美恨恨地从牙缝里崩出一句,他没想到,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却在这最后一步踩空了,不过,现在整个尾原大队都已经进入目标地,既便暴露了,也无所谓了,尾原重美有足的信心,扫平整个盘石寨。 因为,尾原大队有着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轻火力。 尾原重美招手将四个中队长叫到跟前,狞声道:“命令,各战队火力全开,只要是挡在前面道路上的,无论人畜,一律格杀勿论” “哈依。”四个中队长重重鞠首。 第56章损失惨重 杨大树从睡梦中被激烈的枪声惊醒,急披衣起床冲出宿舍时,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l连长,怎么回事?哪来的枪声?”看到l连长匆匆跑过来,杨大树赶紧拦住了询问。 “营座,枪声好像是从野战医院、兵工厂那边传过来的。”l连长喘息道,“我已经让长带人去查了,不过营座,这声势很是邪门哪,全是自动火力。 杨大树侧耳聆听片刻,分辩出这果然是自动火力的枪声,不过打的短点射 来不及集合所有兵力,杨大树就带着已经起床的十几个警卫营官兵冲了上去,刚冲到半路,迎面便遇上了l连的排长,长浑身是血,左手臂更齐手肘不翼而飞,一见面就冲杨大树惨然大喊起来。 “营座,这伙小日本太邪乎了,全他妈自动火力,打得还贼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 “长,你的人呢?”看到长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杨大树问。 “没了,全没了。”长惨然道,“才一个照面,我的人就全没了,营座,九个弟兄,九个弟兄哪,才一个照面就全没了,这伙小日本太邪门了” 说话间,耀眼的子弹曳光便迅速迫近过来,杨大树很快就领教到了这伙小日本的邪乎劲。 连的一挺仿捷克轻机枪才刚刚架起来,就挨了对方一发榴弹,机枪手重伤,机枪更直接报废,3连长带着一个排试图从左翼过去包抄小日本身后,结果小日本一个冲锋,3连的这个排就被打了个七零八落,3连长也牺牲了。 “我的乖乖,这伙小日本到底从哪钻出来的?” “营座,顶不住了,小日本的火力太他妈猛了。” “他奶奶个熊,这伙小日本怎么用的全是自动火力?” 几个连长、排长在那大呼小叫,杨大树也是无比震惊。 这的确是一伙从未见过的日军,装备的大多都是辩不出型号的自动武器,打得还贼准,射击节奏也极其老到,他们很少使用长点射,一般都是二、三短点。 然后每三个人组成一个战斗小组,小组每个成员间的配合,各个小组间的配合,都非常默契,就算是高慎行的第5大队,也就这水准了。 “营座,小日本火力太猛了,现在怎么办啊?”l连长惨然问。 “还能怎么办,跟狗日的小日本拼了,拼了”杨大树一下跳起来,厉声怒吼。 (分割线) 黄羊坳,4团伏击阵地。 眼看着都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山口外的日军却始终不见动静。 鲁建帮便有些不耐烦,向徐十九请战:“大队长,你看天都快要亮了,这时候最容易犯困,要不我带一个营突他一下?” “算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徐十九摇头。 警卫营在言家镇吃败仗之后,徐十九对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战斗力就有了新的认识,打防守,十九支队凭借坚固工事,勉强还能跟小日本周旋一下,可是打进攻,十九支队就断然不是小日本对手,至少现阶段不可能打赢。 说到底,现在的日本兵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日本兵能比的了。 现在的日本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而且还经过了长达数年的实战锻炼,一个个几乎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十九支队跟他们比起来,真还嫩了。 徐十九坚决不许,鲁建帮也不敢乱来,只得蹲那里小声嘀咕,小日本这唱的到底是哪出啊? 话音还没落,身后忽传来隐隐的枪声,徐十九和鲁建帮猛然回头,却看到盘石寨方向已经冒起了冲天的火光,徐十九顿时心中一咯顿。 鲁建帮更挠着光头叫起来:“他娘的,我说小日本怎么在前面磨磨蹭蹭的不肯过来,敢情唱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一出啊,他们的目标是盘石寨 “老鲁,留下一个营在这,剩下的,跟我回盘石寨,快”徐十九当即立断。 眼下的盘石寨可谓守备空虚,除了一个严重缺编的警卫营,就再没有别的部队了,而兵工厂还有野战医院可都在盘石寨呢,若兵工厂和野战医院有个闪失,那损失可就太大了,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更不可能从战场上缴获。 “l营留下,营、3营紧急集合,跟我回盘石寨”鲁建帮也知道军情紧急,当即召集营、3营跟着徐十九直奔盘石寨而来。 (分割线) 黄羊坳外的日军也同样被盘石寨方向的大火给惊动了。 服部从火堆边站起来,举起望远镜对着盘石寨方向看了片刻,又回头对龟田说:“龟田桑,看方位应该就是盘石寨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尾原大队动手了。” 龟田点了点头,说道:“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尾原大队竟真得手了?” “现在就说得手,怕是言之过早。”服部摆了摆手,不以为然,“不过,现在,该是我们出场的时候了,命令,步兵第4中队立刻向黄羊坳发起攻击。 “哈依。”副官重重鞠首,转身,匆匆传达命令去了。 (分割线) 徐十九、鲁建帮带着4团的营、3营急行军赶回盘石寨时,已经快中午了 还没进盘石谷,远远的就看到盘石谷中腾起了冲天的浓烟,看到浑烟中还有灰烬飘浮,徐十九就知道事情不妙,看这火势,多半是盘石谷中的山火都被引燃了,这种情形下,盘石寨只怕是很难保全了。 进入盘石谷,只见整个盘石寨已经完全被大火所吞噬,最深处野战医院、兵工厂方向更是火光冲天,这样的大火,就钢铁都化烧融化了,兵工厂还有野战医院的设备算是完了,再还有军火库,储备的那点儿弹药全都化为乌有了。 不过,现在徐十九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些,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人员损失,俞佳兮昨天去了后沟村,逃过一劫,可其他人呢? 一队败兵忽然从山谷右侧的树林里迎出来,为首一个军官浑身鲜血,直到很近了徐十九才认出来就是警卫营营长杨大树。 “司令,司令”杨大树噗地跪倒在了徐十九跟前。 “起来,起来”徐十九扶起杨大树,问道,“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杨大树惨然道,“都不知道这伙小日本是从哪个旮旯钻出来的,人不多,也就七八十号人,可一个个全都装备了自动武器,战术老到不说,枪还打得贼准,顶不住,司令,警卫营根本根本就顶不住啊,完了,全完了……” “你说啥?”鲁建帮难以置信道,“七八十号小日本?” “嗯,就七八十号人。”杨大树点头道,“可这伙小日本不一般哪。” “不一般?老子就不信,他们还能是天兵天将”鲁建帮把军帽从头上脱下来,狠狠掼地上,又从枪套里取出勃朗宁手枪往前一撩,大吼道,“弟兄们,跟老子走,今天不把这几十号小日本给活剥了,老子,老子跟他们姓,走 “老鲁,你回来”徐十九却猛然伸手,制止了鲁建帮。 鲁建帮急了,说:“大队长,自打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咱们十九大队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你别说了,这伙小日本不简单,很可就是特种部队,对付这样的对手,光靠4团的力量是不够的。”徐十九对小日本的特种兵并不陌生,淞沪会战,他就领教过小日本特种部队的厉害,对付这样的特种部队,尤其还在深山老林,光靠人多是没用的。 第57章逃亡 徐十九当即下令,营负责警戒,3营全力救火。 等到好不容易扑灭了大火,已经是下午两点过了。 3营官兵从火场里抢救出来几百具遗体,其中大多数都是警卫营的官兵,这些官兵几乎都是眉心中弹,这一方面说明警卫营官兵英勇不屈,既便明知不敌也绝不退缩,他们几乎都是迎着小日本的子弹而战死的。 可另一方面,这也说明了另外一个惊人的事实。 这个惊人的事实就是,这伙小日本的枪法的确惊人 徐十九还看到了顾雅琴、九爷的遗体,九爷手里还紧握着一把菜刀,至死都保持着劈砍的姿势。 看到九爷怒目圆睁,至死都难以瞑目,徐十九不禁叹息一声,上前将九爷的双眼轻轻合拢,老爷子的一生几乎就是近代中国半个多世纪的屈辱史,他的幼年是在英国人的舰炮声中长大的,他的青年时期则参加了与八国联军的廊坊大战,到了晚年,他还厮杀在抗击日寇的前线,并最终壮烈殉国。 “大队长,大队长”鲁建帮忽然从前面高喊起来,“你快来看,你快过来看” “怎么了,怎么了?”徐十九急走几步来到鲁建帮身边,鲁建帮指了指身边翻开的地窖,徐十九弯下腰,透过敞开的地窖口往下看去,然后看到野口隆幸正愣愣坐在角落里,他怀里还抱着个女人,那女人背对着地窖口所以看不清面貌。 不过徐十九很快就猜出来,那女人肯定就是于欢。 “野口?小欢”徐十九赶紧顺着梯子滑下去,一边问,“野口,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儿。”野口摇了摇头,整个人的精神明显有些恍惚,然后用日语毫无征兆地大吼起来,“花子,你们快救花子,花子快不行了,她快不行了……” 徐十九上前探了探于欢的鼻息,却发现早没气了,甚至就连人都已经冰凉了。 就在这个时候,地窖外忽然响起一声接一声凄厉的惨嚎:“爷爷爷爷?爷爷?” 顺着梯子匆匆上到地面,只见第5大队已经回来,小癫子正伏在九爷的遗体上,悲声高喊。 高慎行也是满脸的震惊,过来问徐十九:“老徐,我们刚打下赤土炮楼,就看到盘石寨方向火光冲天,所以战场都没打扫,就赶紧回来了,咋回事,这到底是咋回事?” 王一刀、言老四、言大弟、犊子等第5大队队员也纷纷过来,一个个都难掩眸子里的震惊之色,他们想不震惊都不行,盘石寨可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司令部,外围有四个主力团守着,现在却竟然遭到了小日本偷袭,人员、物资、装备损失更是极其惨重。 “咋回事?还能是咋回事,让小日本给偷袭了。”徐十九道。 “这不可能啊。”高慎行失声道,“盘石寨深藏二龙山中,山高林密,外围还守着四个主力团,小日本没有我们的布防图,怎么可能进得来?” 徐十九道:“你忘了情报处的事情了?” 高慎行道:“情报处,你是说情报处的人泄露了二龙山的布防图?” “这种可能性并非不存在,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徐十九摆了摆手,沉声道,“当务之急,是追剿进山的这伙小日本人,就像刚才老鲁说的,自打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咱十九大队就没吃过这么大亏,这次若不把这伙小日本给灭了,又怎么对得起牺牲的兄弟姐妹?” “对对对,是不能放过这伙小日本。”高慎行连连点头,旋即扭头大吼,“第5大队,集合” 王一刀、言老四、言大弟等队员便纷纷过来,紧急集合,从4团补充过弹药,正准备出发时,野口忽然从地窖里钻出来,对高慎行说:“高桑,这次追击,请允许我也参加。” 高慎行心中大喜,脸上却毫无表情,沉声道:“野口,你可要想清楚了。 “高桑,你放心,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野口隆幸看着高慎行,说道,“这场战争再继续下去,还会有更多的小欢,更多的花子遭受不幸,还会有更多的中日家庭被摧毁,支离破碎,所以,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结束这场战争,尽管我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高慎行不说话,转身从言老四手中接过步枪,递给野口隆幸。 看到高慎行给野口授枪,第5大队的几名队员全都兴奋不已。 “出发”高慎行竖起右手,四指并拢往前用力一切,野口和第5大队的队员们便纷纷转身,鱼贯消失在了山谷两侧的崇山峻岭之中。 在高慎行的身影最后消失前,徐十九冲着他背影高喊:“老高,我会命令团、3团全面封锁二龙山的各个出口,再命令l团配合你们全面搜山,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伙小日本从深山老林中找出来,然后,挨个于掉” 高慎行没有转身,只前对着徐十九挥了挥手。 (分割线) 尾原大队正向着二龙山深处急行军。 尾原重美的脸一直是拉着的,对于这次斩首行动,尾原重美是寄予了厚望的。 不过现实是残酷的,这次斩首行动虽然空前顺利,也的确捣毁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部,但尾原重美最希望得到的战果,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徐十和的脑袋,却没有拿到,对于尾原大队来说,没能于掉徐十九,这次行动无论取得多大的战果,也是失败的。 可以预见,再接下来皖南抗日救国军必定会展开疯狂的报复,尾原大队现在必须为生存而战了。 背着电台的通讯兵追了上来,报告:“大队长,独立步兵第14旅团旅团部急电,藤堂阁下已经命令独立步兵第59大队向黄羊坳发起牵制性攻击,并希望我部能向黄羊坳方向靠拢。” “独立步兵第59大队,黄羊坳?”尾原重美略略有些惊讶,老实说,这次不顾藤堂高英的安排,一意孤行深入二龙山实施斩首战,尾原重美就已做好了得罪藤堂高英的心理准备,说到底,尾原大队最需获得的是园部和一郎的认可,至于藤堂高英是否认可,他并不在意。 所以,对于藤堂高英派出独立步兵第59大队前来接应,尾原重美还是颇感意外的。 对于藤堂高英的好意,尾原重美当然没有理由去拒绝,当下伸手说道:“地图” 负责携带地图的特战队员当即上前,从地图包里取出地图在地上摊开,尾原重美在地图上找到了黄羊坳,然后扭头吩咐副官,说:“命令,后队改前队,目标黄羊坳,出发” (分割线) 黄羊坳,4团l营已经与小日本独立步兵第59大队接上火了。 不过,小日本并没有拼尽全力,在投入两个步兵小队发动了两次试探性进攻之后,服部就再不愿意投入更多兵力发起后续进攻了,甚至就连大队直属的炮兵中队都没有参战。 大队副龟田一边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场,一边问服部信玄道:“大队长,从火力看,对面支那军的兵力最多也就一个营,这么点兵力,我们大队完全是有机会拿下来的,机会难得,为什么不让炮兵开火,又为什么不投入大队主力发起总攻呢?” 服部信玄摆了摆手,说:“龟田桑,你只看到了事情的表象。” 第58章追上 “表象?”龟田愣了一下,皱眉问,“大队长,你能说具体些吗?” “龟田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有些东西,你只能从战场上去领悟,去总结,而陆军大学的教官却是无法教会你这些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率领一个中队,打一次进攻。”服部信玄回头看着龟田,对这个刚到任的大队副,服部总体上是满意的,虽然出身世家,不过人挺谦虚,就是实战经验欠缺了些。 “哈依。”龟田重重鞠首,然后转身走了。 片刻后,小日本的炮兵中队便开始了炮火准备,四门九二步兵炮外加八门8hmm口径的轻迫击炮对准前方十九支队的工事一通狂轰滥炸。 炮击二十分钟之后,龟田亲自率领一个步兵中队发起了总攻。 作为一名大尉军官,龟田已经算得上是日军当中的中级军官,而且出身世家,有着无可限量的前程,但龟田并没有因这些就贪生惜命,这小日本跟大多数基层军官一样,挺着把军刀走在了冲锋队列的最前面,前面十九支队的子弹嗖嗖打过来,他都不带弯腰的。 不过到了两百米的距离上,龟田就不再往前走了。 说到底,龟田是个指挥官,而不是敢死队长,带队冲锋不是他的职责。 龟田跟火力支援小队留在了两百米外,三个步兵小队则拉开了正宽超过两百米的散兵线,一个小队负责从正面强攻,另外两个小队则从两翼迂回,这也是日军一贯的套路,如果从九一八事变算起,到现在都已经整整十年了,小日本玩的都还是这老一套。 在大多数情况下,小日本的这一套战术都挺好使。 不过,遗憾的是,这次小日本的这套战术失灵了。 当日军迫近到百米内时,对面十九支队的阵地上突然冒出几个隐蔽火力点,一顿火力急袭下来,三个步兵小队的攻势顷刻间被瓦解,看到步兵遭受压制,火力支援小队的轻重机枪还有掷弹筒便疯狂开火,霎那之间十九支队的阵地便被爆炸产生的硝烟完全覆盖。 两百多米的距离,龟田甚至都不需要望远镜,就能看清楚对面阵地的情形 看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阵地完全被硝烟吞噬,龟田嘴角不禁绽起一丝狞笑,这种烈度的炮火,就连蚂蚁都很难幸下来,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那几个火力点,只怕是早就被摧毁殆尽了吧? 然而,接下来的事实却大大出乎了龟田预料。 不等硝烟散尽,受阻的三个步兵小队便再次起身,继续往十九支队阵地逼近。 但就在这时候,对面阵地上刚刚沉寂下去的几个火力点又猛烈开火了,灼热的子弹在烟雾中拖出道道耀眼的曳光,所过之处,正端着刺刀往前冲锋的日本兵便纷纷倒在了血泊中,龟田目瞪口呆,直到投入进攻的三个步兵小队狼狈溃败回来,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灰头土脸回到了大队部,服部信玄却并没有过多责备龟田,只是问道:“龟田桑,你看到什么了?” “侧射火力”龟田沉声道,“支那军在阵地上构筑了隐蔽的侧射火力点,我们的支援火力完全奈何不了他们的火力点,真是让人不敢相信,支那军的军官居然也懂得侧射火力?” “龟田桑,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服部摆了摆手,说,“事实上,支那人的聪明才智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他们的军官虽然没有接受过现代的军校教育,可他们的实战经验却是无与伦比的,有许多人甚至还没有你我年长,却已经有了十几年的带兵经验了。” 龟田说道:“看来以前我是有些小看他们了。” 服部拍了后龟田肩膀,笑道:“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肯投入大队主力进攻,也应该明白,将军阁下为什么不肯现在就向二龙山发起总攻了吧 “哈依。”龟田重重点头道,“明白了。” (分割线) 密林中,老黑不停地东嗅嗅,西闻闻,然后找准一个方向低吼不止。 “老高,小日本突然改变了行军方向,往东边去了”李牧用力拉紧皮索,老黑却不停地从地上窜起来,试图挣脱皮索的束缚,喉咙深处更发出低沉的嘶吼声,白森森的獠牙也呲了出来,很明显,它已经闻到了敌人的气味,并且就在前面不远了。 “注意,小日本就在前面不远了,从现在开始,所有交流一律使用手语,小牧,给老黑戴上嘴套。”高慎行对老黑的习性最为了解,从它的低吼及狂躁中,感觉到敌人已经不远了,当下提醒各人提高警惕,野口和几名队员便纷纷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然后呈战斗队形四散开来。 (分割线) 崇山峻岭中,尾原大队正做短暂的休整。 “安室奈桑,刚才你听到什么了吗?”尾原重美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安室奈。 “刚才?”安室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再紧了紧身上武装带,茫然反问道,“什么声音?” “我好像听到了狗吠声。”尾原重美凝神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一阵阵的松涛声。 “狗吠?”安室奈说道,“可能是山中猎户吧,这深山老林的,有猎人打猎也没什么好奇怪。” “不,恐怕没那么简单。”尾原重美摆了摆手,沉声道,“命令,休整取消,各个中队都不用再掩盖什么形迹了,全速行军,天黑之前务必赶到黄羊坳 (分割线) 半小时后,第5大队追到了尾原大队刚刚休整的地方。 老黑的低吼声正变得越来越急促,神情也越来越狂躁,预示着小日本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言大弟却有了新的发现,把高慎行叫到一颗灌木丛前,高慎行低头看,只见那颗灌木丛的几根树枝已经被人折断,底下的枯草丛上也留下了明显的脚印,看到这,高慎行顿时心头一沉,小日本都顾不上隐匿形迹,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要全速开溜 高慎行的思维顿时急速转动起来,小日本如此不顾隐匿形迹,全速行军,第5大队如果像无头苍蝇般在他们屁股后面追,未必就追得上,说到底对方也不是一般人,对方的野外行军,未必就逊于第5大队,第5大队虽然更熟悉二龙山的地形,但那也得善加利用才行。 再一个,小日本如此行军,可见他们已有了非常明确的行军目标地。 那么,小日本的这个行军目标地又会是哪里呢?东边是4团的防区,难道小日本会去黄羊坳? 联想到昨夜,小日本一反常态出动一个步兵大队向黄羊坳方向逼近,高慎行瞬间就有了决断,是了,盘石寨遭袭跟李家镇日军的异动,绝不可能是孤立的,偷袭盘石寨的这小股日军之所以放弃隐匿形迹,全速向前行军,很可能是急于赶去黄羊坳跟日军主力汇合。 当下高慎行回头冲李牧打出手势,全大队转向。 (分割线) 毫无征兆地,尾原重美扬起右手,又用力握紧成拳。 身后跟进的特战队员便纷纷蹲下,负责警戒的尖兵小组更迅速四散开去。 第l中队的中队长安室奈迅速上前,问尾原重美道:“大队长,怎么了? 尾原重美没有吭声,只是用鹰隼般的眼神不断地打量着前方的山谷,只见前方两山夹一谷,谷中地势也较为平缓,可不知道为什么,尾原重美内心却感到了莫名的不安,仿佛,前方有什么危险正等着他们,这是一种直觉,尾原重美对于自己的直觉,一向很自信。 “地图”尾原重美再一伸手,将地图兵召到近前。 对着地图观察片刻,尾原重美道:“命令,后队改前队,绕过前方山谷。 安室奈虽然很困惑,不过并没有质疑尾原重美的命令,当下给身边的特战队员打出手势,四周警觉的特战队员便纷纷转身,交替掩护退了回去。 第59章交手 尾原重美的直觉是极敏锐的,几乎不在徐十九之下。 事实上,在判断出尾原大队的行军目标地之后,高慎行就已经带着第5大队抄近路跑到了尾原大队前面,在前方的山谷中埋伏了起来。 这一片山谷名叫毒龙谷,看着不出奇,在二龙山却是鼎鼎大名。 毒龙谷之所以凶名昭著,是因为谷中有条小溪,溪水又有剧毒。 故老相传,曾有一条毒龙在谷中山涧里隐藏修行,久而久之,这里的涧水便也带上了剧毒,作为受过军校教育的军官,高慎行当然知道这只是神话传说,毒龙谷溪水之所以含有剧毒,多半是因为一种叫做砷的化学元素。 通过瞄准镜看到小日本忽然退回去,李牧赶紧回头跟高慎行说:“老高,小日本好像察觉到什么了。” “我看见了。”高慎行放下望远镜,冷然道,“不过不用担心,小日本想绕过毒龙谷,少说也得多耽搁半个小时的时间,到时候l团、3团都应该赶到了,到那时,他们就插翅也难飞出二龙山了。” “这小日本的指挥官可真蠢。”李牧低声道:“要换了我是小日本的指挥官,就绝不绕行。” “废话,小日本又哪知道咱们只有十几个人?”高慎行没好气道。 李牧道:“老高,现在怎么办?” “跟上去,咬住他们。” (分割线) 尾原重美再次毫无征兆地扬起右手,握紧成拳。 呈行军队形向前急进的特战队便纷纷停下脚步。 第l战队队长安室奈再次来到尾原重美跟前,问道:“大队长,又怎么了 尾原重美侧头凝思片刻,沉声说道:“安室奈桑,通知各战队,我们回去 “回去?”室室奈一下没听明白,有些困惑地问,“大队长,我们回哪去?盘石寨?” “八嘎,回盘石寨去送死吗?”尾原重美瞪了安室奈一眼,低吼道,“回前面山谷。” “哈依。”安室奈重重鞠首,赶紧派人去通知前面的第第3以及第4战队,尾原大队总共有四个战队,每个战队二十人左右,行军时,每个战队之间都会拉出至少五百米的距离,这样的距离既可以避免同时暴露目标,也可以确保短时间内实现互相支援。 (分割线) 正向前潜行的言大弟忽然蹲下来,冲身后的第5大队队员连续打出手势。 小日本又回来了?高慎行一凛,赶紧向各个队员连续打出手势,言老四、王一刀、犊子等队员纷纷向高慎行竖了坚大拇指,然后四散开来,小癫子也牵着老黑退到了百米开外潜伏下来。 高慎行又指了指李牧,再指了指右侧一处制高点,然后环手做了个绕行的手势,示意他迂回过去占据右侧的制高点,李牧冲高慎行回了记了解的手势,转身陷入了密林之中,待李牧消失,高慎行最后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野口,神色间有些犹豫。 虽然允许野口参与这次追击,但是否允许野口参加战斗,高慎行还有些犹豫。 高慎行的担心有两重,第一重当然是担心野口会临阵变化,帮助日本人对付第5大队,不管怎么说,野口都是日本人,真要是这样,对于第5大队来说,真不啻于灭顶之灾;第二重担心是,高慎行怕野口过跨不去心理上的关口,这样在面对同胞时,他就必死无疑。 野口却向高慎行竖起大拇指,然后径直转身走了。 当下高慎行也就不再犹豫了,一转身就爬上了身后的一道断崖。 (分割线) 板牛皮靴踩在枯黄的败草上,发出沙沙沙的轻响,令宇多田感到莫名的紧张。 作为尾原大队的一名特种兵,宇多田其实已经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在战场上,他曾数次是死神擦肩而过,也曾数次身负重伤,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他都挺过来了,而且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他非常确信,自己一定可以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作为尖兵小组的组长,宇多田必须走在最前面。 这是一个危险性极大的位置,宇多田也为此而感到紧张,但是,他并不害怕。 对自己的听觉、视觉、嗅觉,宇多田都有着足够的信心,他非常确信,如果前面真有中国人埋伏的话,他一定可以在中国人发现他之前,首先发现中国 北岛和小山走在宇多田的左右侧后,三个人呈“品”字形站位,互相之间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这个距离是经过无数实战验证,在付出了无数生命后才总结出来的,这样的距离,可以有效避免整个三角阵被敌人的急袭火力一次性摞倒,同时也可确保互相之间的火力支援。 毫无征兆地,宇多田停了下来,然后扬起右手,再握紧成拳头。 北岛和小山便同时跟着蹲下来,手中冲锋枪指向宇多田左右侧。 宇多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危险,所以他准备停下来,仔细观察。 视野中,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大多是一人多高的小松树,间或有几颗高耸入云的大松树,树荫下,是大片的落叶,厚厚的松针已经开始霉烂,不少松针覆盖层上已经长出了形形色色的蘑菇,如果不在战时,宇多田相信这里一定有许多人采蘑菇。 宇多田鹰隼般的眼睛从前方的松树林缓缓扫过,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于是,宇多田再次扬起右手,准备向前切出,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角余光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光,一道从不明物体上反射出来的反光,没有任何犹豫,宇多田迅速转身,手中的美国造汤姆森冲锋枪也在瞬息之间掉转枪口对准了发出反光的方向。 然而,不等宇多田扣下扳机,一道曳光就已经闪电般飞掠而至。 “噗”子弹正中宇多田眉心,宇多田的身形猛然一僵,然后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所有的思维,都在霎那之间随风逝去,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生混沌 北岛和小山的反应也非常快,几乎是在宇多田做出反应的同时,他们也同时掉转枪口,宇多田至死都没扣下扳机,北岛和小山却终于扣下了扳机,但他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下一刻,从另外两个不同的方向又射来两道曳光,北岛和小山的头颅也在瞬间被打爆了。 (分割线) 高慎行从不远处的一颗小松树下找到了野口,向他比了比大拇指。 刚才的狙击,最先开枪的是高慎行,随后李牧还有野口同时开枪,击毙了另外两个日本兵。 看到野口亲手击毙了一个日本兵,高慎行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看来野口是真的已经想明白了,也是真心想尽自己最大努力,早日结束掉这场该死的战争。 面对野口、李牧及高慎行三大兵王,小日本的尖兵小组毫无机会。 转眼之间,宇多田、北岛还有小山就被毙杀当场,而且全都是一枪爆头。 不过,尾原大队毕竟不是一般的小日本,尾原重美更不是一般的小日本军官,霎那之间,尾原大队便做出了反应,第l战队剩下的五个特战小组分成三路,向着山谷猛扑了过来,其中三个战斗小组呈品字形摆开,负责正面强攻,另外两个小组则从两侧迂回,分进合击。 第60章退却 高慎行再开一枪,又击毙了一个日本兵,不过另外两个日本兵已经反应过来,两枝汤姆森冲锋枪照着他藏身的灌木丛就是一个短点射,所幸高慎行见机得早,在开完枪的瞬间就已经做出战术规避,小日本的冲锋枪火力将他刚刚藏身的灌木丛打得枝叶横飞,却连他的毫毛都没伤着。 不过,高慎行已经暴露了身形,再想找到狙击的机会就不可能了,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 说到底,现在第5大队面对的敌人不是普通日军,而是,特种部队,那两个日本兵熟练地喷吐着火力,一个从高慎行身后追逐,一个在前面堵截,有好几次,高慎行都险些被这俩小日本给摞倒,所幸高慎行早在开枪之前就已经选好了撤退线路,纠缠了十几秒之后,高慎行的身形溲地滑入了一道地缝,彻底消失在了那两个日本兵的视野之中。 滑入地缝中之后,高慎行终于有时间停下来喘口气。 刚才的交锋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却是险象环生,高慎行甚至还挂彩了 探手摸了摸左肋,再收回来时,手掌上全都是血迹,这伙小日本的枪法还真不是吹的,刚才这一枪若是再往右偏上那么几寸,只怕自己早已经被射穿心脏,毙命当场了,想到这里,高慎行也是心情凝重,今天第5大队算是遇上硬茬了。 用绷带给自己稍稍包扎了一下,又往枪膛压满子弹,高慎行顺着地缝急速向前潜行,一边留视观察两侧的地形,选择下一个合适的狙击点。 (分割线) “八嘎,牙鲁。”尾原重美恨恨地咒骂了一声。 双方一交上火,尾原重美就知道遇上对手了,不用说,这肯定是那支所谓的第5大队。 如果是在平时,或者在别的地点,尾原重美并不介意跟这样的对手交手,甚至还会有些期盼,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是在二龙山,尾原重美却委实不愿意跟这样的对手过多纠缠,因为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大部队随时都可能赶过来,尾原大队虽厉害,却也不可能对抗整个皖南抗日救国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的人数似乎不多,从枪声判断,似乎只三个人。 虽然这三个人全都是可怕的狙击手,刚才只一个照面就毙杀了本方六名特战队员,但是他们再厉害也就只有三个人,断然不可能对抗尾原大队近百人。 片刻后,后续的第第3第4战队便纷纷赶到。 尾原重美凶狠的目光从药师丸、多部未、佐佐木三个队长脸上扫过,说:“命令,各战队全力追击,不惜一切代价击毙前方的支那狙击手。” 尾原重美已经意识到,留下这样三个可怕的狙击手,对于尾原大队,对于整个龙口日军意味着什么,留着这样可怕的对手,对于整个龙口的日军而言,绝对是一场噩梦,对于尾原大队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今天必须把他们击毙当场。 “哈依。”三个队长重重鞠首,遂即散开。 (分割线) 高慎行已经悄无声息地进入到了第二个狙击位。 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大量的日本兵正漫山遍野地搜索,而李牧、野口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不过高慎行很确信,他们也一定已经摆脱了身后追兵,选择好了第二个狙击位,野口不必多说,对于李牧,高慎行现在也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小日本似乎是铁了心要于掉他们三个。 不过这正中了高慎行下怀,他正发愁不知道留住小日本呢。 一个小组三个日本兵向高慎行藏身的方向过来,距离越来越近。 高慎行无法判断出哪个日本兵是其中的指挥官,因为他们军装上的军衔标识已被取掉了。 透过准心,高慎行瞄准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日本兵,一般来说,组长都是走在最前面的。 带有瞄准镜的改装步枪已经给了李牧,现在高慎行使用的是一支普通的中正式步枪,上面只有极简陋的机械瞄准装置,不过高慎行仍然凭借丰富的经验判断出,那个日本兵的距离在四百米外,这样的距离,对没有瞄准镜的步枪来说有些远了,就高慎行也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所以高慎行并未贸然开枪,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小日本先靠近。 “兵戈”对面山梁上忽然间响起一声突兀的枪声,视野中,一个日本兵应声仆地。 高慎行急转过头定晴看时,只见那个日本兵头部中弹,已经倒在血泊中不停地抽搐,显见不活了。 剩下两个日本兵顷刻间反应过来,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扑了过去,一边还不断地用冲锋枪打出短点射,高慎行脸上却露出了不屑的笑意,听刚才的枪声,多半是李牧开的枪,这小子的狙击点至少在六百米开外,这么远的距离,冲锋枪就是摆设。 所以,高慎行并没有开枪的意思。 “兵戈”又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正向前冲锋的两个日本兵中的一个便应声仆地。 剩下的那个日本兵终于意识到危险,转身就往回跑,一边招呼同伴支援,这小日本一边跑,一边还不断做出各种战术规避动作,鱼跃、仆地翻滚、之字形突进……不过,这一切在李牧面前都是摆设,两秒钟后,李牧又开枪了,那小日本避开了心口要害,整个左肩却被撕开了。 高慎行险些就要脱口喊一声好,这明显就是李牧灵机一动,设下的陷阱。 小日本的另外两个战斗小组闻讯赶到,其中一个日本兵明显有些轻敌了,只做了一个简单的仆地翻滚就冲到左肩被撕裂的那个日本兵身边,然后揪住那个日本兵背包就准备往回拖,可就在这时,李牧又开枪了,只听兵戈一声,救人的那个日本兵便倒应声倒地。 这次没有任何意外,那日本兵被李牧爆头了。 然后,高慎行的视野中便出现了小日本的另一个战斗小组,这三个日本兵从距离高慎行潜伏点不足一百米处经过,打算抄截李牧身后,高慎行便知道他必须得开枪了,否则,真让这三个小日本迂回过去,李牧定难逃毒手,说时迟那时快,高慎行便扣下了扳机。 “平。”一声枪响,一个日本兵应声倒在了血泊中。 几乎是在开枪的同时,高慎行就一个翻滚离开了射击位置,下一刻,另外两个日本兵的冲锋枪火力便在瞬息之间扫射过来,一下就将高慎行藏身的那簇灌木丛打得枝叶纷飞,高慎行在心底咒骂一声,一个鱼跃就藏进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分割线) 尾原重美很快就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回过神来。 皖南抗日救国军第5大队的厉害,他已经领教过了。 这里是二龙山,是第5大队的主场,论训装备以及战斗力,尾原重美非常自信,他的尾原大队丝毫不逊色于第5大队,可是论对地形的熟悉,他的尾原大队却拍马也及不上第5大队,所以,要想在二龙山的崇山峻岭之中消灭对方三个神出鬼没的狙击手,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交手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尾原大队就损失了ll名队员 尾原重美凶狠的目光转向身后通讯兵,他知道不能再跟第5大队纠缠下去了,否则,一旦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赶到,尾原大队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当即下令:“命令,第l战队立即脱离战斗,第4战队为前导,第l战队为后卫,全速通过毒龙谷。” 第61章要逃 “小日本这是要逃?” 从望远镜的视野中看到小日本交替掩护着撤了回去,高慎行迅速做出判断 不过,既便判断出了小日本的意图,高慎行也是无计可施,整个第5大队加上野口也只才凑足十人,其中可以充当狙击手杀伤小日本的,更只有李牧、野口和他三个人,剩下的言老四、王一刀、言大弟、犊子、小癫子等几个队员在这场狙击战中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要想凭借仨人拦住小日本近百号特种兵,不啻于痴人发梦。 现在,高慎行和第5大队唯一能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骚扰小日本,同时祈祷l团能够快点赶到。 (分割线) “快,快点,加快速度” 李子涵叉着腰,站在道边直喘气,一边还不断地催促着全团官兵加快行军速度。 这次尾原大队偷袭盘石谷,给皖南抗日救国军造成了极其惨重的损失,也极大震惊了李子涵、李双枪、鲁建帮等几个团长,李子涵更仿佛感到被小日本扇了一记耳光,脸上感到火辣辣疼,因为警卫营长杨大树是他举荐给徐十九的,警卫营也是以他从三战区带来的特务连为基于编成的。 李子涵已在心底暗暗发狠,这次就赔上整个l团,也要把那伙小日本留在二龙山,若让这伙小日本毫发无伤地逃回去,那他李子涵的脸往哪搁?整个皖南抗日救国军四千多官兵的脸又往哪搁? “快点,都他娘的,给老子快点,磨磨蹭蹭的于球呢?”李子涵情急之下也爆出了粗口。 l营长刘常青气喘吁吁跑到李子涵跟前,叫苦道:“团座,弟兄们实在是跑不动了,歇会吧。” 看到刘常青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李子涵便皱了皱眉头,l营的确已经尽力了,从驻地急行军赶到这里,五六十里山路才用了不到四个小时,换平时,这样的行军速度已经足以自傲了,可今天不比平时,今天就是跑断了气,也非把那伙小日本堵在山里不可。 “少废话,你告诉弟兄们,就是跑死了,也不准慢下来,更不准停下来 刘常青无奈,只得转身追上部队,又带着哭腔大吼起来:“弟兄们,团座说了,今天就是跑死了,也不准慢下来,更不准停下来,跑,都给老子跑” 话音还没落,前方山谷里忽然传来隐隐的枪声。 刘常青顿时精神一振,这时候,他倒宁愿跟小日本交火,也不愿意继续跑路了。 李子涵追上来,问道:“哪来的枪声?刘营长,哪来的枪声?” 刘常青稍稍分辩了下,回答道:“团座,枪声好像是从毒龙谷那边传过来的。” “毒龙谷?看来第5大队已经跟小日本接上火了”李子涵霍然回头,吩咐警卫连长赵大海道,“大海,你带警卫连强行军赶过去,记住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全连都拼光了,也一定要把小日本给我堵在毒龙谷,绝不能让小日本给溜了” “是,哪怕全连拼光,也不准小日本溜了”赵大海大声重复一遍,转身冲向自己的警卫连,一边凄厉地大声高喊起来,“弟兄们,跟老子走” (分割线) 盘石寨,徐十九、鲁建帮正带着4团部分官兵清理火场。 一方面,火场里面还有部分官兵的遗体没有清理出来,另一方面,徐十九也期望能从火场里面尽可能回收一些物资,尤其是医院以及兵工厂的装备,不过现实是残酷的,到了傍晚,也没能从火场里找到哪怕一套可以回收利用的装备,这次损失真是惨大了。 “大队长,这下麻烦了。”鲁建帮说道,“原本咱们的弹药就已经告急,现在就更得省着点了。” “唉,谁说不是。”徐十九点了点头,一回眸又看到了于欢的遗体,便不无黯然地想,回头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舒同文说呢,上次舒同文非要把于欢调去新四军的军部医院,是徐十九给拦下的,现在于欢却出了这档子事,舒同文还不知道怎么埋怨他呢。 不过,徐十九很快又想起来一件事情,问警卫营长杨大树道:“大树,电台还在吧?” “司令,电台没事。”杨大树赶紧说,这也是警卫营从司令部里抢救出来的唯一的装备。 “行,那就赶紧给新四军还有国军第三战区发个电报,就说皖南日军来了一股非常厉害的小部队,人数虽然不多,还不足百人,可战斗力却非常强大,我们已经吃了大亏,就连司令部都让给端了,让新四军方面还有第三战区也提高警惕,免得他们也重蹈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覆辙。” “嗳。”杨大树答应一声,安排通讯班的人发电报去了。 (分割线) 泾县,云岭。 刘畅急步走进中共东南局书记兼新四军副军长项英办公室,立正报告。 “小刘你来了?”项英放下手中文件,又将钢笔插回口袋,然后起身给刘畅让座,又亲自给刘畅倒了一杯凉开水。 刘畅接过茶杯,问道:“项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是这样,刚刚皖南抗日救国军转来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项英点点头,神情凝重地说道,“他们的司令部刚刚遭到了一小股日军的偷袭。” 刘畅失声道:“什么,盘石寨被小日本给偷袭了?” “是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人员、物资以及装备的损失非常惨重,据说这小股日军人数不多,但是战斗力非常强大,他们提醒我们新四军方面也加强戒备。”项英道,”小刘,你们保卫部的工作也要加强一下,可千万别让小日本给咱们也来这么一下。” “项书记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刘畅当下起身告辞。 离开项英办公室,刘畅却并没有回保卫部,而是离开了新四军总部驻扎的村庄,径下来到了相隔不到三里地的另一个小村庄,然后敲开了其中一户住户的房门,一个长相憨厚的小老头从门后边闪出来,看到是刘畅便赶紧让到了一边,把刘畅给放进去。 片刻后,一只信鸽便从这户人家的院里扑翅翅飞起。 (分割线) 高慎行极力将身体蜷缩起来,缩进了一处小浅洼里。 高慎行已经被小日本包围了,至少三个战斗小组已经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切断了高慎行所有的突围线路,高慎行不知道李牧和野口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也许他们还在跟小日本缠斗,也许他们跟自己一样被小日本包围了,更也许,他们已经被小日本给于掉了。 不得不承认,这伙小日本还真不一般,第5大队算是碰上硬茬子了。 僵持了片刻,高慎行便从小浅洼里猛然坐起,试图反击,但小日本的自动火力顷刻间便泼水般泼过来,高慎行赶紧又缩回浅洼里,在两百米开外,步枪面对冲锋枪优势明显,可进了两百米,只能够单发射击的步枪在冲锋枪面前,就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了。 高慎行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因为小日本的三个战斗小组正交替掩护着向他藏身的浅洼逼近,一旦让小日本逼近到五十米,小日本只需要一颗手雷,就能把他轻松于掉,可既便是这样,高慎行也没辙,他只能被动地等待小日本一点点迫近,被动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第62章逃窜 小日本一点点地迫近,高慎行不仅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互相之间的招呼声,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呼吸,高慎行把心一横,从腰间解下两颗手榴弹,正准备最后一博时,一阵突兀的枪声骤然响起,不是小日本汤姆森冲锋枪的枪声,也不是中正步枪的枪声,而是……捷克式轻机枪的怒吼。 “小心,支那人的援兵到了” “九点方向,九点方向有敌人。” “十一点方向,十一点方向也有” “中村桑,你后面,你后面有支那人” 正向高慎行逼近的九个小日本顷刻间大呼小叫起来,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分散了。 瞅准时机,高慎行从小浅洼里猛然坐起,抬手就是一枪,七八十米外,一个日本兵应声倒地,这么近的距离,对于高慎行这样的神枪手来说,根本不需瞄准,抬手就有。 尽管再往前几十米就能用手雷解决掉高慎行,但剩下的八个日本兵已经无心恋战,因为大批的中国士兵已经从不远处的密林里钻出来,机枪都架了起来,灼热的子弹就跟水一样泼过来,虽然没能摞倒一个日本兵,却也把小日本打得阵脚大乱。 高慎行拉动枪栓连开四枪,接着又摞倒四个。 五发子弹打完,就在高慎行重新往枪膛填装子弹时,剩下四个日本兵已经迅速消失在树林中。 一队中国兵从另一头的树林里呼喇喇冲出来,领头的却是个上尉,高慎行一眼就认出来,是第l团警卫连的连长赵大海,赵大海在这里,想必李子涵也在附近了。 “赵连长,你们团座呢?”高慎行枪口上扬,大声招呼。 “高长官,我们团座马上就到。”赵大海冲高慎行敬礼,又屁颠屁颠跑过去从一个小日本的尸体上捡起汤姆森冲锋枪,一副爱不释手的样。 “枪是好枪,可惜子弹不多了。”高慎行也从另一个小日本身上捡起了冲锋枪,还把武装带也解了下来,里面装的四个容弹三十发的弹夹,已经只剩下两个了,冲锋枪的火力输出虽强劲,可是弹药消耗也非常大,小日本都没正经打呢,就只剩一半弹药了。 “弟兄们,给我追”赵大海将盒子炮插回枪套,挎着冲锋枪就往前追下去了。 (分割线) 听到前面枪声大作,尾原重美赶紧示意身边的队员停止前进。 “八嘎牙鲁。”尾原重美目光凶狠,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山岙,听枪声,他已经分辩出了中正式、三八式、歪把子及捷克式等几种机步枪的声音,看来多半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大部队到了,这些个支那人,来得倒是挺快,只不过,这对尾原大队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前卫的第4战队队长佐佐木很快报告,他们已跟中国军队接上火了。 而且从火力强度判断,对面的中国军队至少有一个营的兵力,并且,还有更多的中国军队正源源不断地赶过来。 “命令,第第3战队立刻向前突击,配合第4战队击溃当面之敌” 尾原重美毫不犹豫下达了强攻的命令,因为他很清楚尾原大队的优点以及缺点,尾原大队不是常规的作战部队,它是一支特种部队,它的优势是偷袭,而不是正面作战,随着时间的推移,赶到这里的中国军队只会越来越多,届时,尾原大队将被迫像常规作战部队一样去战斗。 如果后勤补给畅通无阻,尾原重美也不怵跟对面的中国军队正面打一仗,可现在的问题是,尾原大队根本就没有后勤保障,而是全靠随身携带的少量弹药在勉强支撑着,一旦携带的弹药储备耗尽了,尾原大队恐怕就只能束手就擒 所以,尾原大队绝对不能陷入跟中国军队的缠斗当中,而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突破防线,打开一条生命通道 不过,尾原重美的企图很快就落空了。 十几分钟之后,李子涵就带着第l团主力赶到了毒龙谷,得到了团主力支援后,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警卫连迅速稳住了阵脚,尾原重美意识到战机已经丧失,便当机立断下令撤退,他知道,再打下去尾原大队已经讨不到什么便宜了,毕竟尾原大队的弹药储备有限。 不过,尾原大队要撤退,李子涵的l团也挡不住。 看到小日本以极其娴熟的技战术动作交替掩护着撤退,李子涵在心惊之余,也更加坚定了剿灭这伙小日本的决心,要不然,留着这么一伙小日本,在关键时刻给他们来一下狠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既便这伙小日本不动,李子涵也会感到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剑般,浑身不自在。 “追,给我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灭了这伙小日本” (分割线) 言家镇,独立混成第14旅团司令部。 羽田大步走进藤堂高英办公室,猛然收脚立正,鞠首:“将军阁下。” “羽田桑?”藤堂高英从地图上收回目光,转身问道,“尾原大队有消息了吗?” “哈依。”羽田再次鞠首,说,“刚刚特高课接到木马l号飞鸽传书,尾原大队在今天拂晓之前袭击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所在地盘石寨,据说给皖南抗日救国军造成了极其惨重的损失,人员、物资、装备被大量损毁,现在新四军以及支那三战区都是人人自危。” “是吗?”藤堂高英有些错愕,说,“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停顿了一下,藤堂高英又说道:“羽田桑,看来我们有些小觑尾原大队了 “哈依。”羽田再次鞠首,说,“将军阁下,我也没想到,尾原大队竟真能偷袭盘石寨成功,不过,似乎没能击毙徐十九。” “嗳。”藤堂高英摆摆手,说,“徐十九要是这么容易被于掉,那他就不是徐十九了。” 早在独立混成第14旅团进驻龙口之前,藤堂高英就已经让龙口县的宪兵队详细地调查过徐十九身份,对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徐十九的一些表现也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藤堂高英才会谨遵冈村宁次的叮嘱,没有贸然进攻二龙山。 藤堂高英又问道:“服部大队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羽田忙答道:“服部大队刚刚发回电报,还没有跟尾原大队取得联络。” “是吗?”藤堂高英掏出怀表看看时间,蹙眉说道,“从时间看,尾原大队早该赶到黄羊坳附近跟服部大队汇合了,可他们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可见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羽田也说道:“将军阁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单凭一个服部大队,要想深入皖南抗日救国军重兵把守的二龙山把尾原大队接应出来,兵力似乎单薄了 藤堂高英嗯了一声,扭头叫来副官,说:“命令,独立步兵第uu大队,骑兵大队、炮兵大队还有战车小队立即集结。” “哈依。”副官重重鞠首,转身去了。 藤堂高英又回头看着羽田,沉声道:“羽田桑,你也带着宪兵队、便衣队跟我走一趟吧,对了,让皇协军龙口混成旅也跟我们一起去,也该让他们参与一些实际军事行动了。” “哈依。”羽田鞠首,说,“我这就回去准备。” 第63章回马枪 崇山峻岭中,l团正在第5大队的配合下追击尾原大队。 不过,追击行动并不顺利,因为尾原重美不是个普通角色,尾原大队的日本兵更不是普通士兵,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追逐,l团仅仅击毙了九个日本兵,却付出了二十人阵亡、十六人重伤的惨重代价,现在天黑了,形势就对l团的人更不利,因为在黑暗中,l团的兵力优势成了摆设,尾原大队的单兵优势却被无限扩大了。 好在还有第5大队配合l团作战,否则,l团的伤亡数字还要增加至少两倍 太阳一下山,山区的天色很快就黑了,现在,二十米外就已经看不清人影了。 王一刀将鬼头刀从背上刀鞘里无声无息地拔出来,然后反握着,掩在了身后。 天黑了,野口、李牧还有高慎行的神枪全成了摆设,反倒是王一刀的近身博杀成了最犀利的进攻武器。 高慎行、李牧、野口、犊子、言老四、言大弟等人也在王一刀身后展开了战斗队形,他们的近身博杀虽不如王一刀,却也着实从王一刀那里学了不少博杀技巧,身手比起普通士兵,绝然不可同日而语,就算对上尾原大队的特种兵,也未必没有一博之力。 “呜呜”军犬老黑冲前方一丛灌木丛发出了低沉的嘶吼,神情焦躁。 高慎行瞪大眼睛看过去,却只看到一团模糊的树影,这种情形下开枪纯属粮费子弹,而且还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当下冲不远处的王一刀打个手势,王一刀向高慎行回了个手势,然后整个人贴在地上,向着那丛灌木丛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李牧、野口跟在王一刀的左右侧后方,三个人呈品字战斗队形潜行。 高慎行自己也将刺刀衔在嘴里,带着言老四、犊子从另外一个方向摸过去 军犬老黑的嗅觉绝不可能出错,高慎行非常确信,前方的那丛灌木丛里一定隐藏着日本兵,而且至少有两个以上的日本兵,这会,小日本也不可能没有发现他们,不过小日本也同样没有开枪,显然,小日本打的也是同样的主意,都想用刺刀解决掉对方。 再说王一刀,右手反握着刺刀,悄无声息地往前潜行。 某一刻,王一刀忽然踩在一截枯枝上,发出喀嚓一声。 这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暗夜密林中显得如此突兀,远在几十米开外都清晰可闻。 王一刀便赶紧停下来,侧过脑袋仔细聆听四周的动静,倏忽之间,王一刀忽然感到身后有尖锐的物体正在高速接近,说时迟那时快,王一刀猛然间一个侧身,一抹寒光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口滑过,借着刺刀的寒光,王一刀看清了小日本的脸,是个唇上留着小胡子的日本兵,很年轻。 那小日本反应很快,一刀落空顺势就是一记肘击,往王一刀的颈部砸过来 只不过,这小日本的表现也就到此了,王一刀手腕稍抬,那小日本的肘击便已经落空,然后整个人就跟自杀似的撞上王一刀手中的鬼头刀,锋利的刀锋一下就将小日本的咽喉剌开来,高手过招,生死只在转瞬之间,这小日本虽然厉害,可跟王一刀比却还嫩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王一刀正待寻找第二个日本兵时,冷不防一个黑影从他的头顶上疾坠而下,却是另一个事先藏在树上的日本兵向王一刀发起了偷袭,王一刀猝不及防,一下就被那个日本兵扑倒在地,不过那日本兵的好运也就止于此了,当他扬起刺刀要往王一刀心口上刺时,手腕却被王一刀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掴住了,再然后,两人就在地上角起力来。 那日本兵的体格终究不如王一刀强壮,转眼就被王一刀骑在了胯下。 王一刀两条腿叉开,将日本兵死命骑在胯下,左手掴住日本兵持刀的右手,右手腾出,一把就掐住了那日本兵的脖子,那日本兵也伸出左手试图反掐王一刀的脖子,却终究手短了些,比划几下,也没能成功,那日本兵便把心一横,当即从腰间解下手雷,又拉开了保险环。 耳畔骤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噗噗”声,王一刀急低头看,看到那日本兵已经拉着手雷,顿时大吃一惊,当下放开那日本兵,然然转身接着就是一个腾空,不幸的是,那日本兵的反应也相当的快,王一刀刚腾空,他便疾探右手攥住了王一刀的脚脖子。 王一刀终究没能腾出太远,两人就拉扯着从空中摔下来。 紧接着那手雷便轰的炸了,爆炸产生的气浪一下就将王一刀跟那个日本掀起好几米高,那日本兵再没能落到地上,直接就挂在了树上,王一刀落地之后翻滚了两下,就再没动静了,李牧、野口赶紧上前察看时,却发现王一刀早就已经没气了。 (分割线)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动了前方正在撤退的尾原大队主力。 尾原重美猛然扬起右手,再握紧成拳,身边的特战队员便纷纷停了下来。 片刻后,负责断后的第l战队队长安室奈匆匆追上来,报告说:“大队长,我们战队又有两名队员玉碎,现在整个第l战队已经只剩下九名队员了。” “八嘎牙鲁。”尾原重美一下将手中的水壶扔到地上,空的水壶撞在地上发出“光”的一声响,然后跳起来弹到了远处。 “大队长。”安室奈壮起胆子,说道,“这样下去,恐怕不行。” 尾原重美凶狠地瞪着安室奈,沉默不语,心里却已经承认,安室奈是对的 再这样逃下去的确不是办法,因为始终无法摆脱身后追兵,尾原大队就必须不断留下队员断兵,而这些留下断后的队员,又会毫不例外地被身后追兵一口一口地吃掉,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九名队员玉碎,而时间才刚刚过去两个小时,这个黑夜,还长着呢。 再这样下去,尾原大队必定会被身后追兵一口一口地咬死 “命令”尾原大队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又有了决断,“各战队立刻掉头,我们再杀回去” “哈依”安室奈重重鞠首,当即转身去了,杀个回马枪,无疑是极好的选择。 (分割线) 前方突然间枪声大作,李子涵当即命令身边警卫连的官兵四散开来,就地构筑防线。 李子涵的战场嗅觉不可谓不灵敏,警卫连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不过,没等警卫连构筑起防御工事,一队日本兵就已经冲杀了过来,密集的冲锋枪火力就跟六月夏日的疾风骤雨,一下就将警卫连防线给淹没,李子涵藏在一截横倒的枯树下,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团座,狗日的小日本打回来了”警卫连长赵大海爬到李子涵的跟前,大呼小叫。 “用不着你来跟我说,我眼没瞎”李子涵没好气道,“狗日的小日本,还想杀老子个回马枪啊?” 尾原大队的这记回马枪还真挺厉害,一下就打在了l团的软肋上,仓促之间,l团各营、各连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再加上小日本又有迅猛的冲锋枪火力,交火仅仅五分钟,尾原大队就从l团警卫连与l营连中间打开了缺口,成功突围而去。 李子涵恼羞成怒,赶紧收拢部队追击,却遭到了尾原大队负责断后的第l战队的拼死阻击。 等到l团在第5大队的配合下,好不容易攻占了小日本的防线,却发现阵地上竟然只有区区九个日本兵,这九个日本兵已经全部被打成筛子,死得不能再死,这么一耽搁,尾原大队主力早就已经走远,不得不说,尾原重美这招断尾求生还真奏效了。 “先是回马枪,再是断尾求生”李子涵望着日本兵逃走的方向,若有所思,“看来,这伙小日本的指挥官不是个简单角色哪。” 第64章总结 黄羊坳,4团l营防御阵地。 半个小时前,藤堂高英亲率独立步兵第uu大队,独立骑兵第14大队,独立炮兵第14大队以及独立战车第14小队赶到了黄羊坳,小日本的炮兵观测员赶在天黑前测定了射击诸元,一发试射、校正之后,密集的炮弹就照着4团l营的防御阵地铺天盖地打了过来。 这次藤堂高英调来了一个独立炮兵大队,火力强度就绝不是区区一个炮兵中队能比拟的了,75mm口径山炮的杀伤力更不是九二式步兵炮所能比拟的,半小时炮击下来,4团l营的防御工事就被炸了个七零八落,人员也遭到了大量杀伤,减员超过了三分之一。 说到底,徐十九能弄到的资源也极有限,十九支队不可能在二龙山各个隘口构筑起真正坚固的工事,更不可能建成要塞工事,十九支队的防御工事面对小日本的掷弹筒、迫击炮乃至九二步兵炮,还可以支撑,一旦面对75mm口径以上的山炮甚至野炮,那就基本上成为摆设了。 基本摧毁4团l营的防御工事之后,小日本遂即投入两个步失中队发起了强攻。 在失去了侧射火力点的掩护之后,4团l营再无法阻挡小日本的进攻,激战十五分钟后,还是让小日本突入了阵地,双方遂即爆发了白刃格斗,l营剩下的一百多名官兵面对大约一个小队四十多日本兵,最后打成了两败俱伤,突入阵地的日军全军覆灭,l营也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小日本独立步兵第uu大队遂即发起了第二波攻势,l营剩下的十六名官兵除一人奉营长命令,去找团长鲁建帮求援,其余十五名官兵全部阵亡,算上之前伤亡,全营四百多官兵,除一人幸存,其余竟全部殉国 黄羊坳之战虽然惨烈,却也把十九支队的军魂给打出来了。 藤堂高英挎着军刀上到阵地上后,也颇为感慨地回过头来,对服部、松岛两个大队长说道:“服部桑,松岛桑,你们都看见了吧?这支支那小部队在兵力上居于劣势,更处于火力绝对劣势,却宁可全员战死也绝不后退,这样的对手,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哪。” “哈依。”服部、构岛同时鞠首,脸上神情都有些凝重。 突破4团l营防线之后,藤堂高英留下服部大队原地驻防,然后亲自率领松岛大队继续前进,终于在晚上九点跟尾原大队汇合。 这还是藤堂高英跟尾原重美第一次见面。 尾原重美大步上前,先向着藤堂高英鞠了一躬,然后说:“将军阁下,让您失望了。” 这次奇袭二龙山,虽然摧毁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司令部,也取得了一些战果,但最主要的任务并未完成,那就是没能击杀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徐十九,而且,尾原大队还付出了二十余人的伤亡代价,这可是四分之一个尾原大队 所以,在尾原重美的内心,这次奇袭其实是失败了。 不过,藤堂高英却不这么看,在他看来,凭借区区八十几号人,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二龙山腹地,并且一举摧毁掉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司令部,这已经是奇迹般的胜利了,要是这样的奇袭,能够多上演几次,那皖南抗日救国军直接就垮了。 当然,藤堂高英也很清楚,这样的奇袭是绝对不可复制的,毕竟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也不是好惹的,徐十九更不是傻瓜,他们在吃过一吃亏之后,就必然会加强戒备,尾原大队再想复制这样的奇迹,几乎就不可能了。 不过,既然是这样,藤堂高英也还是认为,尾原大队的这次奇袭,非常的了不起。 “失望?不,对于你们尾原大队的表现,我很满意,非常的满意。”藤堂高英摇头。 “嗯?”尾原重美有些惊疑地望着藤堂高英,他想不明白,藤堂高英为什么会这么说。 “尾原桑,你就不必隐瞒了。”藤堂高英很快就揭开了谜底,说,“这一仗,你们尾原大队虽损失了二十多名特战队员,却取得了极大的战果,毙杀皖南抗日救国军至少五百人,摧毁兵工厂一家,医院一所,还有一座军火库,从某种意义上讲,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作战潜力已经被你们尾原大队摧毁殆尽了 尾原重美道:“将军阁下,你都知道了?” “嗯,我都知道了。”藤堂高英道,“此前,特高课的内线就已经传回消息了。” 尾原重美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将军阁下,我们尾原大队的这次行动仍是失败的,因为此行最主要的任务,我们没能完成,我们没能击杀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徐十九。” “尾原桑,你就别谦虚了,徐十九要那么容易杀,那他就不是徐十九了。”藤堂高英不以为然地摆手,又说道,“老实说,一开始我并不看好你们尾原大队这次的行动,我认为你们过于狂妄了,不过你们给我好好上了一课,使我对特种作战有了全新的认识。” 尾原重美重重鞠首,沉声道:“多谢将军阁下的褒奖。” 藤堂高英轻轻颔首,接着说:“关于这次奇袭,我会专门跟司令官阁下汇报。” “哈依。”尾原重美这次再难掩饰眉宇间的喜色,再次重重鞠首。 “好了。”藤堂高英轻拍了拍尾原重美肩膀,说,“我们回去。” (分割线) 对于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来说,这是一次极大的胜利。 然而,对于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来说,却是一次空前的惨败 回到盘石寨之后,高慎行、李子涵便联袂来到了徐十九跟前,请罪。 “老徐,让你失望了。”高慎行低垂着脑袋,语气有些沉闷,“我们第5大队没能把偷袭盘石寨的小日本给留下。” “不,这次不怪第5大队。”李子涵马上说道,“大队长,是我大意了,在追击的时候,没有保持足够的警惕,结果让小日本杀了个回马枪,猝不及防下没能及时组织起防线,所以⊥小日本突破封锁给溜了,这都是我的责任…… “行了,现在追究责任还有什么用?”徐十九郁闷地摇了摇头,说,“追究责任就能够救活已经牺牲的弟兄吗?追究责任能够换回被摧毁的弹药、物资以及装备?再说了,真要追究责任的话,最首要的责任,其实在我,这次是我大意了。” 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进驻龙口之后,并没有立即对二龙山根据地发起进攻,而是更多从占领区、游击区发起政治上的攻势,与十九支队争队民心,时间一长,十九支队全体将士就难免有些懈怠,思想上也不免放松了警惕。 就说徐十九搞的防御部署,把十九支队的四个主力团,全部放在外围,内线却只放了个严重缺编的警卫连,这个就是典型的外紧内松,所以才会让尾原大队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所以才会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 这一次,徐十九还真不能怨别人。 徐十九接着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清点损失,重做防御部署。” 高慎行还有李子涵、李双枪、鲁建帮、牛四根等四个团长纷纷点头。 第65章表演 到第二天,确切的伤亡数字就统计出来了,这次战斗,单单司令部就阵亡了三百多人,如果算上打阻击的4团,伤亡数字更高达六百余人,此外,兵工厂、野战院的设备损失殆尽,司令部军火库储存的那点弹药也全部被炸毁。 人员伤亡虽然大,却不是最致命的,说到底皖南抗日救国军经过近两年的发展壮大,现在已扔有四个主力团,兵力接近五千人,损失个六七百人还能承受,真正致命的是,兵工厂还有军火库都被摧毁,十九支队已经丧失了持续作战的能力。 如果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现在来进攻二龙山根据地,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最多抵抗一星期,然后就会陷入弹尽援绝的境地。 当然话又说回来,既便最后落个全军覆灭,徐十九也有信心从独立混成第14旅团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小日本要想拿下二龙山根据地,不付出点代价是绝无可能的,说到底,十九支队也不是任人随意捏的软柿子。 (分割线) 言家镇,独立混成第14旅团司令部。 藤堂高英挎着军刀大步走进了藤堂高英办公室,再猛然收脚立正,鞠首:“将军阁下。” 正与羽田对弈的藤堂高高英微微抬头,又招手把尾原重美叫到了棋枰前,另一端的羽田正因为一手棋埋头苦思,并没有理会尾原,当然了,羽田是大佐军衔,尾原重美只是中佐,所以羽田也完全有资格坐着不起身。 趁羽田仍在冥思苦想,藤堂高英问尾原重美道:“尾原桑,休息得怎么样 “很好。”尾原重美重重鞠首,说道,“将军阁下,让您费心了。” “嗳,这有什么。”藤堂高英摆摆手,又问道,“尾原桑,我听说尾原大队的队员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精通各式枪械,而且个个枪法过人,还精擅白刃格斗,个个拥有非凡的剑道造诣,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进行一场表演赛 “表演赛?”尾原重美皱了皱眉,说,“将军阁下,请恕我直言,尾原大队是一支战略级别的精锐部队,而不是京都妓馆的艺妓,所以,我们不会表演 “八嘎。”羽田将手中棋子拍在枰上,怒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跟将军说话?” “哈依。”尾原重美重重鞠首,表示知错了,不过脸上的倔强连瞎子都看得出。 藤堂高英却没有发怒,而是低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足足有十几秒钟,藤堂高英才抬起头,接着说:“冈村司令官在回国之前,曾跟我有过一席长谈,中间说到,帝国要想吞并中国,存在一个很大的障碍,你们知道这个障碍是什么吗?” 尾原重美没吭声,羽田却试探着回答:“最大的障碍是,中国太大。” “不,中国虽大,可只要有足够的人物,物力以及财力,吞并起来也并非难事。”藤堂高英摆了摆手,说道,“帝国要想吞并中国,最大的障碍是人力严重不足,因为财富可以在短时间内创造,物资可以源源不断生产出来,而唯有人力,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获得的,人口增长有着漫长的周期,而帝国却等不起。”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到现在,已经有四个年头,这四年可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第二年为第一阶段,这一阶段日军处于大规模的军事进攻阶段,军队数量从十七个常设师团迅速扩充到了五十多个师团,国家财政债务剧增而近乎于崩溃,武器装备的生产量也明显跟不上消耗,就连国内的教学用枪都被借调到了前线。 第三、第四年为第二阶段,这一阶段日军以政治诱降为主,军事进攻为辅,经过将近两年的休养,日本经济明显好转,国家财政趋于宽松,武器装备产量也有了富余,各个主力师团的装备相比战争爆发前甚至得到了一定程度加强 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绝大多数主力师团的野炮联队,都装备了一个大队的10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不像战前,除了近卫师团、第沛团,其余十五个常设师团都只装备了75m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或者山地榴弹炮。 总之,经过两年休养,日本的经济已明显好转,物资也极大宽裕。 但是,唯独人力相比两年前更紧张了,战前富余的后备、预备役兵源几乎耗尽,而前线各方面军却仍在不断地向大本营要求增兵,为了筹集足够的兵源,日军大本营不得不做出杀鸡取卵的蠢事,将许多拥有娴熟技能的产业工人征召入伍。 所以,藤堂高英才会说,日本要想吞并中国,最大的障碍是人力。 不过,羽田对此似乎有着不同的见解,说道:“将军阁下,帝国人口相比中国,虽然处于明显的劣势,但是跟明末时期,后金政权跟大明帝国相比,却又算不上什么劣势,后金只有二十万人口,却能吞并拥有上亿人口的大明朝,现在大日本帝国拥有七千万人口,又有什么理由吞并不了只有四亿五千多万人口的中国呢?” “后金能够吞并大明,有着诸多的历史巧合,譬如小冰河期因素,又譬如李自成农民军在占领北京后的自毁长城,诸多巧合加在了一起,才有了后金的侥幸。”藤堂高英似乎对中国历史极为精通,各种掌故也是信手拈来,又道,“但是,后金若没有制定以汉制汉的国策,藉以弥补人力上的劣势,就算再多十倍、百倍的巧合也不可能吞并大明朝。” “那倒是。”羽田深以为然道,“后金其实仅仅只打到北京而已,剩下大半个大明帝国,其实是吴三桂、孔有德、耿精忠打下的,若没有三顺王及汉人降军,仅凭二十万后金人口,五六万八旗兵,是绝无可能逐鹿中原的。” 藤堂高英道:“大日本帝国相比后金,人口劣势虽然不那么明显,但也只占到中国人口的六七之一稍强,所以要想最终吞并中国,就必须借助中国人的力量。” 尾原重美忍不住插话:“将军阁下,这跟让特战大队做表演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藤堂高英道,“中国人不是生来就愿意当汉奸,既便他们真当了汉奸,大多也只是敷衍,而鲜少愿意真心诚意替帝国效劳,所以,我才需要你们特战大队当着皇协军龙口混成旅所有人面,进行一场表演,用你们精湛的战术技能告诉皇协军官兵,跟皇军对抗是没有前途的,只有紧跟皇军,效忠皇军,才会有未来。” “尾原桑。”藤堂高英抬头看着尾原重美,说道,“我需要一支真正愿意配合皇军作战,真正愿意效忠帝国的皇协军,而不是一支虚与委蛇,关键时刻总掉链子的皇协军,我们旅团迟早是要离开龙口的,将来,龙口还得依靠皇协军龙口混成旅来维持治安。” “哈依。”尾原重美明显被藤堂高英说服,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尾原重美便转过身,挎着军刀大步离开了藤堂高英的办公室。 第66章人选 目送尾原重美的身影离开,羽田又回头望着藤堂高英,问道:“将军阁下,皖南抗日救国军遭此重创之后,作战潜力已大为削弱,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扫荡二龙山了?” “扫荡二龙山?”藤堂高英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现在就扫荡二龙山,皇军所要付出的代价仍会很大,所以,我们还得再做一样工作,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实力,进行最后同时也是最强力的一次削弱。” “最强力的削弱?”羽田问道,“怎么削弱?” “羽田桑,请恕我卖一下关子。”藤堂高英在棋枰上拍下一子,笑道,“不过到了明天,你就一切都知道了。” (分割线) 当天下午,尾原大队就在伪军龙口混成旅驻地进行了一场表演。 所谓的皇协军龙口混成旅是由言三拳的便衣队扩编而成的,番号为旅,其实只有一个营。 尾原大队的表演科目包括射击、博斗、潜伏、刺杀等等,最后还跟伪军龙口混成旅搞了场对抗演习,尾原大队一个大队对抗整个混成旅,战场选在言家镇外的牛头山,对抗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尾原大队很轻松就捣毁了龙口混成旅的司令部,大获全胜。 藤堂高英最后出席了庆典,也就是所谓的皇协军龙口混成旅的成军庆典,当着混成旅五百多官兵面训丨勉了几句就回了司令部。 送走了藤堂高英,刚刚走马上任的皇协军龙口混成旅旅长言三拳才灰头土脸回到了旅部。 言三拳是真正的灰头土脸,不仅新成立的混成旅被尾原大队打得没脾气,他本人在跟尾原重美的直接交锋中,也是完败收场,直到现在,他脸上都还留着一个脚印,那是尾原重美在博斗当中赏给他的。 看到言三拳回到旅部后闷闷不乐,他的堂弟,混成旅副旅长兼第l团团长,再兼第l营营长言维新就不乐意了,说道:“大哥,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尾原大队也就仗着火力猛,他们要跟咱一样拿汉阳造,没准还于不过咱们了。” “维新,你真这样认为?”言三拳冷冷地看着言维新。 言维新便有些心虚,下午的对抗,尾原大队可不只是火力猛,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他们的徒手格斗技术,连言三拳这样的高手,都于不过尾原重美,混成旅剩下的官兵,那就更不用提了,让人揍的,那叫一个屁滚尿流。 想了想,言三拳道:“不行,咱们得想办法多弄人手,尤其要弄点好手,要不然,小日本还不得把咱们瞧扁了?” “对对,混成旅是应该扩编。”言维新连连点头附和。 对于言三拳的提议,言维新当然是举双手欢迎,现在龙口混成旅就一个营的兵力,他充其量也就只是个副营长,什么时候混成旅扩充成真正的旅,他才能够真正当上副旅长,没有人会嫌自己手下兵太多。 “可惜言家镇上的壮丁都让皖南抗日救国军给抓走了。”言维新不无惋惜地说道,“要不咱们去李家镇、河湾镇抓些壮丁过来?” “尽出些馊主意,你觉得藤堂高英会同意我们抓壮丁?”言三拳没好气道,“再说了,李家镇、河湾镇的人跟咱言家镇一向不对付,要他们何用?” “那……”言维新挠了挠头,说道,“那就没办法了。” “未必。”言三拳摸摸下巴,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异色。 (分割线) 重庆,罗家湾16号。 毛人凤走进戴笠的办公室时,戴笠正在闭目养神。 中日战争进入到第四个年头,正面战争相对缓和,除了薛岳的第九战区时不时会跟日军第ll军爆发兵团以上规模的会战,其余各战区却很少爆发大规模会战了,现阶段,正面战场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对沉寂的阶段。 但是,随着正面战争的沉寂,敌后战场跟秘密战场的较量却变得更加激烈了。 在敌后战场,自从冈村宁次上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之后,华北地区的八路军、国军遂即就进入到了一个极其困难的阶段;在秘密战场,随着76号羽翼渐丰,军统、中统以及中共地下党组织的活动正变得越来越难。 见戴笠满面疲惫,毛人凤问:“局座,是不是又有什么坏消息?” 戴笠便叹了口气,黯然说道:“小日本宪兵队刚刚袭击了天津情报站,曾澈、陈资一已经落入小日本的手里,不出意外的话,两人多半已经被处死了。 “啊?”毛人凤便不知道应该怎么劝戴笠,这损失可大了,在军统的布局中,天津站的地位仅次于,上海站以及北平站,现在陈资一、曾澈都被擒拿,军统天津站可以说是被小日本连根拔起,再想重建可就难了。 “不过……”戴笠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 “啊?”毛人凤又吃了一惊,问,“局座,还有比这更坏的坏消息?” 戴笠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一份密电递给毛人凤,毛人投看完后有些困惑,问:“局座,龙口情报站不过是个小站,就算让小日本连锅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嘶。”说到一半,毛人凤忽然倒吸一口冷气,不再说了。 好半晌之后,毛人凤才沉声说道:“局座,你担心丝绸之路会中断?” 作为上海通向后方的秘密交通线,丝绸之路在抗战初期、上海沦陷后发挥了重要作用,现在随着滇缅公路的通车,丝绸之路于军事上的价值已经微乎其微,但是在政治上仍具有很重要作用,因为这是重庆与上海之间,唯一的秘密联络通道,譬如往沦陷区派谴特工人员,又譬如从上海护送重要人物前往重庆,都得用到这条交通线。 而龙口情报站,作为丝绸之路上一个重要节点,地位非同小可。 当下毛人凤道:“局座,丝绸之路绝不能中断,龙口情报站必须尽快恢复 “这个不用你说。”戴笠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道,“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合适的人选?”毛人凤沉吟了片刻,眼前忽然浮现起一个婀娜的倩影来 (分割线) 黑龙寨,十九支队司令部。 已经是盘石寨遭到偷袭的半个月之后,在盘石寨遭到偷袭之后,徐十九便把他的司令部搬到了交通更不方便、更隐蔽也更易守难攻的黑龙寨,整个防御部署也作了调整,不再把四个主力团全放在外围,而是在几个主要方向进行了梯次布置。 徐十九迟迟不敢把于欢的死讯通知青阳县独立团,不过舒同文却还是知道了。 舒同文当即从燕窠赶过来,徐十九又把他带到了于欢的坟墓前,舒同文坐到于欢墓前,半天没吭一声。 看着舒同文难过的样,陪同前来的高慎行便忍不住劝道:“阿文,你骂我几句吧,都怪我没保护好小欢,都怪我……” “不怪,我谁也不怪。”舒同文摇了摇头,终于说话了,“打仗,那就得有牺牲,不能摊人别人能牺牲,摊上你,就不能了,那不行。” 徐十九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 打开话匣后,舒同文便开始絮絮叼叼说起话来,不过不是跟高慎行说,也不是跟徐十九说,而是对着于欢的墓碑说的,舒同文把藏在心底,平时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都说了,在平时,徐十九跟高慎行一定会取笑舒同文,可是今天,他们却怎也笑不出来。 舒同文絮絮叼叼说了半天,徐十九、高慎行也陪了半天,直到柳忻前来。 听完柳忻的报告,徐十九、高慎行同时变了脸色,团团长牛四根竟然跟小日本的人在暗中接触 第67章阴谋 “老徐,我这就去把牛四根抓起来”高慎行转身欲走。 “老高,你冷静。”徐十九赶紧制止高慎行,又问柳忻,“柳忻县长,消息可靠吗?” “消息绝对可靠”柳忻点了点头,又说道,“而且我估计,双方暗中接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徐十九的脸便阴下来,不再说话了。 李玉仙的情报处被小日本连锅端后,十九支队的情报系统遭到严重打击,徐十九不得不暂时依靠中共的情报支持,不过徐十九没想到,中共龙口县委提供的第一份情报不是关于小日本的军情,而是关于内部的不稳迹象。 看到徐十九沉默不语,高慎行急了:“老徐,你还犹豫什么?” “老高,这件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什么?这种事就不能缓” 徐十九把柳忻打发走,又把高慎行拉到舒同文听不到的远处,然后说道:“老高,你就不能动一动你的脑子?共产党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万一这是共产党的阴谋呢?今天是牛四根,明天万一又爆出李双枪暗中跟小日本接触呢?” 高慎行瞠目结舌,说:“老徐,这不能吧?” “没什么不可能,老话说的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徐十九道,“你应该知道,现在可是国共摩擦的危险期,无论国民党,还是共产党,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高慎行皱了皱眉,说:“老徐,我还是不信,至少柳忻就不是这样的人。 徐十九道:“好,就算牛四根在暗中跟小日本接触是确有其事,可这又怎么样?这就能说明牛四根想要反水,叛国投敌当汉奸吗?你怎么就能肯定牛四根不是在虚与委蛇?” 高慎行道:“真要是虚与委蛇,牛四根为什么不向老徐你汇报?” 徐十九道:“也许是牛四根认为时机不成熟呢?” 高慎行道:“那这事我们就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徐十九道:“这当然不行,我刚才不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牛四根暗中跟小日本接触是真是假,又出于何种目的,我们都必须有所防范,只不过,这事你我知道就行,再不要让第三个知道我们在暗中防备。” 高慎行点点头,还想再说点什么时,警卫营长杨大树匆匆走了过来。 “司令,出大事了,你快回一趟司令部吧。”杨大树敬过礼,说道。 (分割线) 黑龙寨,十九支队司令部。 秀姑噗地跪在言老四跟前,含着泪哀求:“老四,你就跟我回去吧,啊? 言老四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要来搀秀姑,一边说:“秀姑你起来说,起来说话。” “我不起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老四,你不知道,狗剩、大丫还有二丫都让言三拳给抓走了,言三拳说了,你要不回去,他们明天就杀了狗剩,后天再杀了大丫、二丫,老四,要是狗剩、大丫还有二丫都没了,我也不活了。” “可是秀姑,我,我这……”言老四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方面他不想离开十九支队,可另一方面,他实在担心三个孩子的安全,就像秀姑说的,三个孩子要是真的有个好歹,他也会疯掉的。 “老四,你就跟我回家啊,啊,咱不当兵了。” “秀姑,不行啊,部队是有纪律的,不能说走就走。” “咱们不当兵了还不行吗?咱不当兵了,咱们回家。” “秀姑,小日本杀了咱们那么多人,不替乡亲们报仇了?” “这仇是得报,可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咱们的孩子呀,你要不回去,言三拳他就会杀了咱们的孩子呀。” 坐在旁边的小癫子忍不住插嘴,说:“四嫂,你就没想过,四哥真要是跟你回去了,小日本会不会杀了他?” “啊,这……”秀姑顿时语塞,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虽然临行之前,言三拳再三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言老四回去,他绝对不会为难他,可秀姑内心对此还是有疑虑的,毕竟,言老四在十九支队也算个人物,现如今,死在言老四手下的日本兵也不在少数了。 “四嫂,四哥真不能跟你回去。”见秀姑变得犹豫,小癫子趁热打铁,接着说,“至于狗剩大侄子,还有两位侄女儿,我们会想办法营救的,不就是去言家镇救几个人么?对于我们第5大队来说,不算什么事儿。” “能行吗?真能救出来?”秀姑将信将疑。 “能行,绝对能行。”小癫子信誓旦旦道,“我们第5大队就没办不成的事。” “秀姑,起来说话。”言老四也赶紧上前把秀姑给搀扶了起来。 秀姑从地上站起来,还是感到不放心,又殷殷叮嘱言老四,说:“老四,那你可一定要把狗剩、大丫还有二丫给救出来,要不然,我也不活了,呜呜。 “好好,我一定救,我一定想办法把孩子们救出来。” 言老四又好言宽慰几句,秀姑这才止住泪水。 只不过,这次进山的军属可不止一个秀姑,还有好几百人 秀姑是让言老四、小癫子连哄带劝劝住了,可柳忻和县政府的几十个于事却没那本事,他们没能劝住上山的几百军属,徐十九、高慎行还有舒同文匆匆赶回司令部时,发现整个司令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到处都是哭天抢地的声音 “乡亲们,你们听我说,你们先听我说……” “不听,我不想听,我要见我们家三侬,你让三侬出来” “儿啊,小六我的儿啊,你快回家吧,你再不回家,言三拳就要杀你爹。 “孩子大爹,你听见了吗,你要是听见了,倒是应一声啊,你快救救铁蛋吧。” 现场那叫一个乱,柳忻才刚说了一句,立刻就被在场军属的哭喊声给淹没了,直到嗓子喊哑,柳忻也没能控制住现场的局面,更没能说服哪怕一个军属,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军属的情绪正变得越来越激动。 徐十九当时就想往司令部里走,却让舒同文给拉住了。 “大队长你先别进去。”舒同文道,“人现在进去也不可能控制住局面了 徐十九默然不语,他也很清楚,现在进去的确不可能控制局面,因为这些军属的情绪已经非常激动,他真要进去,这些军属非逼他当场表态不可,可这态不是那么好表的,难不成真放人回家?那不正遂了小日本意? “大队长,咱们还是赶紧商量一个对策吧。”到了这会儿,舒同文也顾不上因为于欢的牺牲而伤心了,当下跟着徐十九、高慎行绕过司令部所在的聚义大厅,进入了后寨。 高慎行一边走一边问舒同文:“阿文,你们新四军遇到过这种情形吗?” “当然遇到过。”舒同文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徐十九问,“真就放人?” “那怎么可能。”舒同文道,“这种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小日本的阴谋,我们的战士当然不会上当。” 第68章阳谋 “他们真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老小让小日本给杀了?”徐十九又问 “那哪能?这人肯定得救啊。”舒同文道,“既便救不出,样子总得做。 舒同文话说的有些残酷,但事实就是这样,在敌强我弱的环境下,牺牲是无法避免的,真要是为了救几个军属就去跟小日本拼命,那八路军、新四军早就拼个精光了。 “可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百个啊?”徐十九不无担忧地说道,“而且,我担心这只是第一批,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如果只是一两个,几十个,问题还不大,可现在是几百个,上千个,我担心会动摇军心哪。” 高慎行忍不住埋怨道:“老徐,我老早就劝过你,绝对不能够让那些军属回去,可你就是不听劝,当初要听我劝,坚持把军属都留在二龙山,又哪里会有这事?” “这事不能怪大队长。”舒同文说道,“当时情况特殊,总不能拿绳子把他们绑起来吧?再说山里也的确养不活这么多人,说来说去,还是小日本太阴险了,先优待军属笼络人心,现在民心已向着他们了,又反过来拿军属威胁我们,这一步扣一步,的确是厉害。” 徐十九内心也感到无比的憋屈,他虽然在军事上造诣不凡,可在政治上,却是毫无见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都是中国人,而且一开始也都是抗日的,可过了半年,怎么一个个就开始帮着小日本来逼十九大队就范? “要不……”高慎行猛一咬牙,低声说道,“先封锁消息?” 高慎行的言外之意,就是封锁消息,不让十九支队的官兵知道他们的家人曾经来二龙山,然后逼小日本先动手,小日本若动手,那十九支队的官兵就跟小日本有了血海深仇,从此之后就再不可能叛国投敌当汉奸了。 舒同文当即色变道:“老高你胡说什么呢?” 徐十九也道:“这不是逼小日本杀了弟兄们的亲人么?这种事情我们万万不能做,再说消息是那么容易封锁的?一旦让弟兄们知道了,他们固然恨小日本,难道就不恨我们?” 高慎行火道:“那你倒说说,现在怎么办?” “办法总会有的。”徐十九沉声道,“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分割线) 言家镇,独立混成第14旅团司令部。 藤堂高英亲自替羽田斟了杯茶,说:“羽田桑,你尝尝。” 羽田双手接过茶盏,轻呷了一口,然后回味道:“好像,要比以前喝的清淡些。” “那是当然。”藤堂高英给自己斟了一杯,再放下茶壶,说道,“这是刚摘下来的秋茶,常言道,春茶苦,夏茶涩,要好喝,秋白露,不过,要想茶品好,还得深山老茶,羽田桑,你有口福了,要是在日本,你怕是很难得喝上这样的好茶。” “将军阁下真是学识渊博,品个茶都能说出这一番道理。” “说起茶道的学问可大了,我顶多只算个门外汉。”藤堂高英浅呷了一口茶水,然后闭目回味了足足有十几秒钟,最后才放下茶盏问羽田道,“对了羽田桑,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哦,没什么,就是想告诉将军阁下一声,第一批一百四十六名军属已经进山。” “是吗?”藤堂高英微笑了笑,说道,“想来现在,徐十九在头疼该怎么办了。” “将军阁下,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不知道将军阁下能否解惑?”羽田问。 藤堂高英肃手,羽田便问道:“将军阁下,记得我们旅团刚来龙口时,你极力反对对皖南抗日救国军军属采取铁血手段,可现在,为什么一反常态,要拿这些军属的生命来威胁皖南抗日救国军官兵?将军阁下不怕此前所做的努力前功尽弃?” “羽田桑,你就没有听说过一个成语,此一时也彼一时?” “此一时也彼一时?”羽田摇了摇头,说,“将军阁下,什么意思?” 藤堂高英说道:“彼时,我们才刚到龙口,龙口百姓对我们极其敌视,若彼时对家属采取铁血手段逼迫皖南抗日救国军官兵,非但不能使人家屈服,反而会更加坚定皖南抗日救国军官兵的抵抗决心,可此时就不同了。” 再呷了口秋茶,藤堂高英接着说:“此时,经过大半年的怀柔、笼络,龙口百姓对我们的敌意已大为降低,此时再拿军属的生命逼迫皖南抗日救国军官兵,龙口的百姓就不会认为是我们在逼迫军属,而会反过来数落皖南抗日救国军造成骨肉分离。” 羽田不相信道:“就算我们杀了那些军属,龙口百姓也这么看?” “很不可思议?不是吗?”藤堂高英笑道,“但事实必定如此,说到底,龙口百姓已经习惯我们的温和存在,他们不想破坏这种局面,皖南抗日救国军若拒不放人,那他们就变成了这种局面的破坏者,龙口百姓会喜欢他们吗?” 羽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将军阁下,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分期、分批放军属进山?为什么不把所有军属一次全部放进山,这样不更省事吗?而且,这么做,似乎更容易引发皖南抗日军动摇。” 藤堂高英笑了笑,问道:“羽田桑,难道你没听说过温水煮青蛙的故事? “温水煮青蛙?”羽田皱着眉头说,“我当然听过,不过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藤堂高英说道:“温水煮青蛙,核心要指就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我们如果一次性把所有军属全部放进山去,固然更省事,也更能引发皖南抗日救国军混乱,不过反过来,也容易促使徐十九下定决心,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解决问题。” “壮士断腕?难不成徐十九还敢处死有家属在我们控制之下的所有官兵?”羽田道,“徐十九真要这么做,皖南抗日救国军只怕也剩不下多少人了吧? “不,徐十九根本不需要处死那些官兵。”藤堂高英摆了摆手,接着说,“他只要跟我们打一仗,摆出全力营救军属的样就可以了,既便到最后救不出人,麾下官兵从此也会对他死心塌地,对皇军,则会更加的仇视。” “那么现在,徐十九也完全可以这么做。”羽田说道。 “不,徐十九是个理智的指挥官,他会认真权衡利弊,相比失去一百名士兵,主动挑起一场战斗的代价更大,他已经在言家镇跟我们旅团交过手,他很应该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轻易是不会主动来进攻我们的。”藤堂高英自信地道。 羽田又道:“可是,等到第二批军属进山,徐十九就该反应过来,就该知道,将军阁下你是在温水煮青蛙了吧?” “不用等到第二批军属进山,徐十九现在就应该知道我的用意了。”藤堂高英笑笑,又接着说道,“不过他知道我的用意是一回事,能不能想到应对之策却又是另一回事,这,就是孙子兵法所说的阳谋,随势而动,顺势而发,无迹可循,无法可破。” “阳谋?”羽田道,“将军阁下还真自信,徐十九真就无计可施了吗?” 藤堂高英大笑,然后才收住笑声,说道:“羽田桑,你瞧好吧,不出两天,第一批一百多名士兵就应该脱离皖南抗日救国军,乖乖回到安全区,哈哈。 第69章藏兵于民 已经是凌晨两点过了,徐十九的办公室里却还是亮着灯。 俞佳兮从野战医院下班回来,看到徐十九还坐在汽灯下冥思苦想,心里便感到莫名的酸楚,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徐十九是真正奋不顾身,就连自己的身体健康都弃之不顾,这段时间,人都消瘦了许多。 “阿九,该休息了。”俞佳兮走到徐十九身后,手指插进徐十九发际,轻轻地按压徐十九的头皮,俞佳兮学过专业的按摩,手法极为老到,徐十九顿时舒服地呻吟了一声,人往后一靠,挨进了俞佳兮怀里。 “阿九,又为了什么事烦心呢?”俞佳兮柔声问。 “唉,还不是那一百个多军属,非逼着他们的子弟脱离军队,回家去。”徐十九叹息一声,遂即又振作精神,说,“先不说这个了,佳兮,野战医院重建进行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实际的困难?” “能没有吗?”俞佳兮苦笑道。 上次盘石寨遭小日本偷袭,野战医院几乎被连锅端,器械设备、药品损失殆尽,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两个医生,于欢和顾雅琴也牺牲了,这几乎就是一夜回到辛亥革命前,一切都得重头再来了。 “佳兮,你也别太着急了。”徐十九反过来宽慰俞佳兮,说道,“等挺过这阵,我再想办法给野战医院添置设备。” “阿九,你也别太操心了,你得注意身体。”俞佳兮俯下身来,下颔支在徐十九的右肩上,左脸颊也贴在徐十九的右脸颊上,徐十九刚刮过胡子,残留的硬硬的胡须碴扎在俞佳兮的脸颊上,撩得她心魂轻颤。 “行,那就先不操心了,咱们睡觉,睡觉。”徐十九站起身来,顺势把俞佳兮拦腰抱起,大步走进了里屋。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徐十九就被高慎行给叫醒了。 “老徐,出事了。”徐十九打开门,只见高慎行早已站在门外,“昨天晚上,l团有两个士兵想偷偷下山,被抓住了,l团正紧急集结,看这架势,李子涵是打算要把这两个士兵公开枪决。” “这不胡闹吗?”徐十九顾不上洗漱,拎起武装带就往门外走。 离了黑龙寨,两人就一路往黑龙脊急赶,一路上徐十九就没怎么吭声。 走到半路,高慎行实在忍不住,问道:“老徐,这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徐十九茫然说道,“无论如何,枪毙人终归是不行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怎么处理那些要求回家的弟兄?”高慎行道,“老徐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不是几百号人,而是几千人哪” “怎么处理我还没想好,但是有条原则是绝对不能逾越的,那就是宁可放人,也绝不把枪口对准昔日的战友。”徐十九道,“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共过生死的好兄弟,就算以后不在一起于了,也不应该反目成仇。” “老徐,除了放人,你就没想过救人?”高慎行道,“小日本不就拿那些军属的性命来威胁我们么,我们为什么不能跟小日本好好于一仗,就算最后救不出人,弟兄们也不会怪你,因为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跟小日本于一仗容易,可你知道后果吗?” “就算是损兵折将,总也好过白白放人吧?” “不,我却不这么认为。”徐十九摆了摆手,说道,“如果为了救人选择跟小日本硬拼,那就等同于把弟兄们往绝路上带,因为现阶段我们根本不是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对手,所以,与其白白流血牺牲,那还不如藏兵于民。 “藏兵于民?”高慎行皱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十九道:“我的意思是说,既便这些弟兄暂时脱下军装,离开了部队,他们也还活着,将来一旦情势出现变化,他们就很可能还会加入我们,可是,如果现在就去跟小日本硬拼,宁可牺牲他们也不放人,那今后就算局势发生变化,他们也活不过来了。” 高慎行道:“那,你就不怕他们今天刚脱下中国人的军装,明天又穿上狗皮?” “怕,我当然怕。”徐十九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们真加入了伪军,对我们来说也未必就是件坏事,老高我问你,你是愿意面对跟我们毫不相于的伪军呢,还是愿意面对由我们昔日战友组成的伪军?” 高慎行便不说话了。 (分割线) 黑龙脊,十九支队l团驻地。 上次盘石寨遭到小日本偷袭之后,徐十九便调整了兵力部署,不再把四个主力团摆在外围,而是将兵力集中部署在二龙山核心区域,外围只摆放少量警戒部队,李子涵的第l团就驻扎在黑龙脊。 李子涵在警卫连长赵大海以及两名警卫的簇拥下走出了营房,只见外面山坡上已经站满了l团的官兵,黑龙脊附近山势陡峭,巴掌大的平地都难得一见,所以就连校场都是好几块坡地拼起来的。 李子涵站到校场所在斜坡对面的小斜坡上,凌厉的目光从全团一千多官兵脸上逐一掠过,然后回头大吼:“带上来” 当即便有四名警卫押着两名五花大绑的士兵上了小斜坡。 那两名士兵已经脱掉了军装,换上了便装,面对全团一千多弟兄的逼视,那两名士兵先是有些发怵,本能地垂下了脑袋,不过很快他们便又重新昂起脑袋,眸子里也流露出愤怒、不屈的神色。 “说,为什么脱掉军装?”李子涵冷冷地逼视着两名士兵,问。 其中一名士兵把头一扬,没有理会李子涵,另一名士兵却答道:“老子不想于了” “不想于了?”李子涵眸子里霍然露出慑人的寒光,凶狠地瞪着说话的那个士兵,“有种你就再说一遍?” 李子涵平时治军极严,在官兵心目当中凶威极盛,那士兵终于还是不敢跟李子涵正视,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也没有胆量重复刚才说过的话。 李子涵闷哼一声,又把目光转向全团一千多官兵,大声说道:“说句不想于就不于了?当军队是茶馆酒楼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告诉你们,没门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只要进了军队,去留就再不由你们,敢私自脱离军队,那就是逃兵” 对面山坡上,一千多号官兵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这两名士兵一旦定性为逃兵,那结局也就注定了,逃兵,是必定要被枪决的。 刚说话那士兵便猛然抬头,怒吼:“我们不是逃兵” 李子涵回头,冷然道:“事实俱在,你们还敢狡辩?” 那个士兵把脖子一梗,大声反驳:“说不是逃兵,就不是逃兵。” “你们未经上峰批准,私自下山,连军装都脱了,还说不是逃兵?”李子涵目光凶狠。 “我们下山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脱离十九支队,等救出了我爹,我自然会回来”那个士兵也是豁出去了,竟然毫不示弱,“团座,你要是信,现在就放我们走,你要是不信,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来吧,把我们枪毙了吧” “信你?我拿什么信你?”李子涵冷然道,“来人” 当即便有两名警卫上前,又咔咔拉动枪栓,推弹上膛。 控制着那两名士兵的四名警卫便同时踢腿,那两名士兵的左右腿弯同时吃了一脚,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持枪的两名警卫再上前一步,拿步枪的枪口对准了逃兵的后脑,然后同时扭头看向李子涵,等待李子涵下命令。 “我说过,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胆敢私自脱离军队者,枪决”李子涵说着话,右手便已经举起来,只等落下,那两名士兵的生命便走到尽头了。 第70章东窗事发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前方的山口传过来:“住手” 山坡上,全团一千多官兵齐刷刷扭头,便看到徐十九、高慎行正急步过来 李子涵扬起的右手终究没有落下,而是转身迎向了徐十九,问:“大队长,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你岂不是就要枉杀两个好兵?”徐十九大步到小斜坡上,一瞪眼,那两名持枪警卫便赶紧把步枪给收了起来。 “大队长,你这是……”李子涵霎时蹙紧了眉头。 徐十九却没理他,把目光转向了被人强行摁跪在地的两个逃兵。 “司令,我们不是逃兵,我们真不是逃兵……”看到了徐十九,那两个士兵嘴一扁,同时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都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宁流血,也不流泪”徐十九闷哼一声,示意四名警卫松手,然后把那两个逃兵搀了起来。 “司令,我们真没想当逃兵,我们就想回家去救人。” “司令,只要救出了我娃儿,我就马上回来,还跟你打小日本。” “司令,我们若有半句假话,就天打五雷轰,让我们断子绝孙。” “司令,没打招呼就私自下山,是我们不对,我们跟您说声对不起。” 两个逃兵赌咒发誓,恨不得把心都给剖出来,徐十九则是满脸羞愧,诚恳地说道:“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当了逃兵,你们也绝不当逃兵,真正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徐十九,而不该是你们。” 说到这里,徐十九又把目光转向对面大斜坡,对着l团一千多官兵大声说道:“弟兄们,我要跟你们说声对不起,连累你们的亲人被小日本威胁,是我的失职,我现在郑重地宣布,只要有亲人在沦陷区的,都可以回家” 对面大斜坡上,一千多官兵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李子涵更是急得不行,l团一千多官兵,至少有一大半是龙口本地人,这些人里,又有一大半是有家属的,而且,这些家属无一例外全都在沦陷区,真要是放人,那l团转眼之间就只剩下小半人了,他这个团长也变成营长了。 “大队长,你这决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李子涵不敢当众挑战徐十九权威,所以只能够压低声音表示他的不满,“万一人都走了怎么办?” 徐十九没理会李子涵,同来的高慎行却冷然说:“你用铁腕手段倒是可以把人都留下,可你留得住人,能留得住心吗?这人心都散了,部队还能有战斗力吗?子涵,不是我说你,将来上了战场,小心你的部下打你黑枪。” 李子涵顿时语塞,虽然内心不舒服,但他必须承认,高慎行说的是有道理的。 “弟兄们,你们要走可以,但武器得留下。”徐十九接着对全团官兵说,“至于将来,我只希望你们记住一句话,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永远都不要把枪口对准自己同胞弟兄们,算我徐十九求你们了我,给你们跪下了” 说完,徐十九便噗地跪倒在了小斜坡上。 大斜坡上,一千多官兵顿时间一片哗然。 (分割线) 老龙沟,十九支队团驻地。 牛四根正在营房内来回踱步,一边还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地面上,更已经布满了烟头。 营长王福生,3营长牛玉堂从外面打开柴门,被喷涌而出的烟雾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团部走火了,险些就要喊人救火。 “团座,你怎么抽这么多烟?”王福生赶紧打开窗户通风。 牛玉堂把后门也打开,很快,茅屋里的烟雾便被山风吹淡。 王福生、牛玉堂这才回到粗陋的矮桌前坐下,王福生又问:“团座,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了?”牛四根把已经烫手的烟头在脚底上掐灭,然后又从烟盒里面拿了一颗,牛玉堂便赶紧划燃火柴,替牛四根把烟给点上。 王福生说:“听说今天上午徐十九去了黑龙脊,把l团解散了。” “你说什么?徐十九把l团解散了?”牛四根烟也顾不上抽了,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还有,说把l团解散可能是有些夸张了,但他放走有家属在沦陷区的官兵,这个却是事实,现在l团已经只剩下四百多号人,也就一个营的兵力,听说把李子涵气个够戗。” 牛四根神情一凛,说:“还有这事?” 牛玉堂是牛四根堂弟,说道:“大哥,你说徐十九会不会把咱们团也解散了?” 王福生也说道:“团座,l团还有李子涵从三战区带来的一个营做老底,咱们团的弟兄可都是龙口本地人,而且大多数弟兄的家人都在沦陷区,徐十九真要把这部分弟兄给放走,那咱们团可就没剩几人了,团座你恐怕就只能当连长了。” 牛四根的目光便变得阴沉,盯着窗户外面半天没有吭声。 牛玉堂低声道:“大哥,咱们得赶紧想个法子,可不能任徐十九乱来。” 王福生嘀咕道:“能有什么法子?官大一级压死人,徐十九可是司令。” 牛玉堂道:“要不,大哥你越过徐十九,直接给三战区长官部发电报?” 王福生道:“扯淡,徐十九根本就不屙顾祝同,向三战区求援有屁用?” 两人正争论间,团部外面忽然响起警卫的报告:“团座,司令过来了,离这还有五里。” “什么,徐十九这就来了?”王福生看看窗外天色,发现天色已快黑了,当下嘀咕道,“按说徐十九应该等明天再来,他等不及现在就赶过来,该不会是发现咱们,私下在跟言三拳的人接触吧?” “不会吧?”牛玉堂说道,“言三拳的人可都是晚上来,天还没亮就走,除了咱们三个,就再也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徐十九怎么可能知道?” “那可说不准,共产党在团可是发展了不少眼线。” “真要是这样,徐十九肯定是兴师问罪来了,这可怎么办?” “事情都到了这步田地,于脆一不做,二不休,于掉徐十九得了。” “行了,都给老子闭嘴。”牛四根火了,喝道,“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当下牛四根带着牛玉堂、王福生迎出驻地,在山口等没多久,便看到徐十九远远的过来,身后竟连一个警卫都没有,牛四根讶然回头,牛玉堂跟王福生也松口气,徐十九孤身前来,肯定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看来私下跟言三拳接触的事,还没东窗事发。 “司令。”待徐十九到了跟前,牛四根便赶紧带着两个营长立正敬礼。 徐十九回了礼,又说道:“老牛,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说完,徐十九就径直越过牛四根,走进了团的团部。 第71章反水 言家镇,伪军龙口混成旅司令部。 言维新兴冲冲走进言三拳办公室,报告说:“大哥,咱们派去老龙沟的人回来了,牛四根的态度跟上次相比,已经明显软化,咱们再做些让步,这老小子就该松口了。” “再做些让步?还能怎么让步?”言三拳没好气道,“老子把旅长让给他当?” “那当然不行,把旅长让他当,就算大哥你肯答应,藤堂高英也绝不会答应。”言维新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大哥你可以在编制上做一些让步,不妨答应牛四根,只要他愿意投过来,就给他个加强团的编制。” “加强团?”言三拳皱眉问道,“会不会尾大不掉?” 伪军龙口混成旅名义上是个旅,可现在实际上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如果牛四根真带着一个团的兵力投过来,再给他一个加强团的编制,言三拳就不能不担心,牛四根会在龙口混成旅内自立山头,跟他言三拳打擂台。 言三拳想建立自己的班底,想在日本人面前说话有底气,这没错,可这并不意味着,言三拳就想培养出一个对手出来。 “大哥,你就不会在私底下拉笼牛四根手下的几个营长?”言维新阴阴一笑,说道,“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就没有收买不了的人,我就不信,牛四根的人真就铁板一块。” 言三拳闻言猛然一惊,遂即又微笑着说道:“维新,咱们哥俩可得齐心协力。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言维新不高兴道,“我是什么样人,你还不清楚吗?” “清楚,呵呵,当然清楚,大哥是在跟你说笑呢。”言三拳拍拍言维新肩膀,又道,“那牛四根这件事儿,大哥就交由你全权处理了。” “大哥你放心,我一准把事儿办得妥妥的。” (分割线) 老龙沟,十九支队团驻地。 徐十九跟牛四根在团部密谈了整整四小时,直到零点过,紧闭的柴门才重新打开来。 牛四根留徐十九在团部吃过宵夜,然后亲自把徐十九送出山口,还特意从警卫连调了一个排护送徐十九回司令部。 送走了徐十九,牛四根也一直站在山口迟迟不愿回团部。 3营长牛玉堂便忍不住问道:“大哥,徐十九都跟你说什么了?” 营长王福生也问道:“是不是解散部队的事儿,团座你没答应吧?” “不是那事儿,你们就别瞎猜了。”牛四根的神思看起来有些恍惚,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牛玉堂跟王福生便更加的好奇,徐十九究竟说啥了? 牛玉堂又问道:“大哥,那你倒是说说,徐十九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牛四根喟然道,“无非就是国家兴亡、名族大义什么的,徐十九似乎已经察觉到我们私底下在跟言三拳的人接触,不过并没有撕破脸的意思。” “啥,徐十九已经发现了?”牛玉堂闻言大吃一惊,说,“大哥,那咱们赶紧反水吧,没准现在徐十九已经调兵过来,要对付我们,刚才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不能吧?”牛四根嘴上说着不能,语气却也不那么肯定了。 “多半就是。”王福生也道,“团座,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赶紧反水吧 “现在反水,是不是太急了?”牛四根一下子却还下不了决心,一来徐十九待他不薄,二来他对言三拳也不是十分信任,别到时候脱离了皖南抗日救国军,言三拳那边又变卦了,那他可真就连个落脚地儿都没了。 “大哥,你还在犹豫啥?”牛玉堂急了。 “是啊,团座,赶紧下命令吧。”王福生也道。 “真反水?”牛四根征询地看着牛玉堂、王福生,看到两人点头,牛四根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好,传我命令,全团紧急集合” (分割线) 徐十九离开老龙沟之后,并没有回黑龙寨,而是又去了青龙寨。 李双枪的3团还有鲁建帮的4团就驻扎在青龙寨,徐十九赶到青龙寨时,天正好亮了,两团官兵正在大操场上出早操。 徐十九当即召集两团官兵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听完徐十九的训丨话,李双枪、鲁建帮瞠目结舌,现场小两千官兵也是面面相觑。 “大队长,你说什么呢?”鲁建帮把徐十九拉到无人处,说道,“这个事摆明了是小日本设下的陷阱,目的就是要瓦解我们十九支队,我们又怎么可以上他们的当?不行,你必须收回刚才的话,绝不能放人。” “老鲁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徐十九叹息道,“可你想过没有,我们依靠纪律把弟兄们强留下来,他们心里能痛快吗?小日本如果恼羞成怒,真把弟兄们的亲人杀了,弟兄们能不在心里怨恨咱们吗?” 李双枪跟着走过来,说道:“我也赞同大队长的意见,老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弟兄们要是真的有了走的念头,我们就算能留住他们人,也留不住他们心,与其相互怨恨,将来视同寇仇,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日后也好相见。” 鲁建帮道:“可你们想过没有,人都走了,咱们十九支队就没剩几个人了 “如果没有凝聚力,就算再多人凑在一起,又能有什么战斗力?”李双枪说道。 “那就真的没办法挽回了?”鲁建帮气道,“明知道这是小日本的阴谋,我们也只能睁着眼睛往里跳?” “没办法,小日本打在了我们的软肋上啊。”李双枪喟然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旅团长,藤堂高英,这老鬼子还真不是个善茬,我们在他手下,已经连续吃了好几次大亏了。” “行了,不说这个了。”徐十九摆摆手,说,“你们去安排吧。” 李双枪、鲁建帮答应一声,正欲转身去甄别部队时,警卫营长杨大树忽然气喘吁吁地从山寨大门外跑了进来,一进门,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徐十九喊:“司令,出出,出事了。” 这两天出的事够多了,徐十九都已经有些麻木了,当下不慌不忙迎上前问:“大树,你慢慢的说,又出什么事了?” “反水”杨大树喘了口气,沉声说道,“牛四根带着团反水了” “什么?” “牛四根反水了?” 李双枪、鲁建帮顿时变了脸色。 徐十九的脸色也在顷刻间变得阴沉似水,牛四根终于还是反水了。 李双枪忍不住说:“大队长,你昨天不刚去过老龙沟,不刚跟牛四根谈过么?怎么今天他就反水了?” “嗳呀,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鲁建帮没好气道,“我这就去集合部队,灭了这背信弃义的王八蛋。” 说罢,鲁建帮转身就走。 “老鲁你回来。”徐十九制止了鲁建帮,叹息道,“常言道,人各有志,既然牛四根觉得呆在咱们十九支队没前途,那就随他去吧。” “你说什么,由着他去?”鲁建帮急了,“大队长,这可不是分道扬镖,牛四根这王八蛋是要去投靠小日本当汉奸” 李双枪也道:“大队长,我也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牛四根必须抓回来,否则这事要是传扬了出去,咱们十九支队颜面何在?” 第72章制衡 “行了,你们不用说了。”徐十九道,“你们也不想想,现在整个十九支队都人心惶惶的,部队还能有多少战斗力?你们带着部队去追牛四根,没准走到半路,你们两个团就跑得没剩几人了,行了,还是赶紧给想回家的弟兄发放谴散费吧。” 李双枪、鲁建帮相对无语,小日本拿家属逼迫龙口藉官兵回家的消息早已传开,正如徐十九所说的,整个十九支队都人心惶惶,现在带着部队出去,他们还真就不敢保证,能够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带回青龙寨。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徐十九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李双枪、鲁建帮目送徐十九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两人忽然间发现,徐十九的背似乎已经有些佝偻,身形也不似以前挺拔了。 鲁建帮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说道:“十九支队真就这么散了?我想不通 “不散还能怎么着?把弟兄们绑在山上有意思吗?”李双枪掏出旱烟管,点着了叭嗒叭嗒抽了几口,接着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初那么艰巨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再不济,也总比当初咱们刚到龙口时的光景要强些吧?” (分割线) 言家镇,独立混成第14旅团司令部。 “这么说,皖南抗日救国军已经开始瓦解了?”藤堂高英放下手中毛笔,笑着问羽田。 羽田答道:“将军阁下,岂止是瓦解?支那有句谚语,叫做树倒猢狲散,现在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情形,那就是树倒猢狲散,徐十九明明知道这是将军阁下您的图谋,可他就是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部队瓦解。” “这就叫阳谋,堂堂正正,因势而生,顺势而发,无迹可循,无法可破”藤堂高英冷冷一笑,又道,“除非徐十九能够夺回民心,否则他就只能永远被动。” 羽田又道:“将军阁下,还有个好消息,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团一千余人,在团长牛四根率领下反水,已经向皇协军龙口警备旅投诚了。” “牛四根?”藤堂高英若有所思,问道,“这个人,你了解吗?” 羽田说道:“我已调阅过特高课的记录,牛四根以前是支那政府龙口县的巡警队长,皇军占领龙口后,他便投降了皇军,不过没过多久,徐十九就带着十九支队夺回了龙口县,牛四根就又投降了皖南抗日救国军,这是个反复无常之人,不值得信任。” “这么说,这个牛四根真是个反复小人,那我就放心了。”藤堂高英却道 羽田奇怪道:“将军阁下,为什么牛四根是个反复小人,你却反而放心? “这道理不是很简单吗?”藤堂高英道,“如果牛四根是个矢志不渝、言而有信的人,他又怎么会轻易反水?这样,我就必须怀疑他的这次反水,是否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可如果牛四根是个反复无常之人,那这一切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羽田道:“将军阁下,你就不怕这个牛四根再次反复?” “不怕。”藤堂高英摆了摆手,淡然道,“但凡是牛四根这样的反复之人,无一不是见利忘义之徒,所以,只要皇军还控制着龙口,只要龙口的治安局面不出现反复,只要皇军能够给他足够的利益,他就始终是我们最忠诚的看门狗。” 羽田道:“将军阁下高见,卑职佩服。” 藤堂高英摆了摆手,又道:“不过,这样的反复小人也断然不能推心置腹,必要的戒备还是需要的,对于皇协军龙口警备旅,必须加强控制。” 羽田若有所思道:“将军阁下,卑职忽然有个想法。” “是吗?”藤堂高英笑道,“羽田桑有什么高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羽田道:“将军阁下刚才说牛四根这样的反复小人不值得推心置腹,其实言三拳也同样不值得信任,就刚才,言三拳还找到我,言语间隐含威胁,要求我将皇协军龙口警备旅扩编成为警备师,还说不这么做就无法安抚他的部下云云。” “什么,将皇协军龙口警备旅扩充为师?这断然不行。”藤堂高英道。 待龙口县的治安形势好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就应该离开了,届时驻守龙口县的日军,就会锐减到一个大队,而且还不是战斗部队,而是临时招募浪人、侨民编成的宪兵队,仅仅依靠这样一个宪兵队,却要控制皇协军一个警备师,风险太大了 “这当然是不行。”羽田也道,“我断然拒绝了言三拳的威胁。” 藤堂高英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想说的又是什么呢?” 羽田道:“将军阁下,我想说的是,既便皇协军龙口警备旅不扩编为师,仅凭一个宪兵队就想将其牢牢控制,难度实在是太大,有鉴于此,我们为什么不在皇协军龙口警备旅内部扶持起另外一个山头,造成两股势力互相制衡之势,这样一来,皇军就能居于调解地位,控制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哟西。”藤堂高英欣然道,“羽田桑,你能这样想,我很感欣慰,这样既便将来独立混成第14旅团离开了龙口,我相信龙口县的治安局面也断然不会出现反复。” “哈依。”羽田猛然起身,鞠首道,“全赖将军阁下栽培。” “呵呵,坐。”藤堂高英笑道,“羽田桑,咱们对弈一局。” (分割线) 黑龙寨,十九支队司令部。 徐十九阴郁的目光从高慎行、李子涵、李双枪还有鲁建帮几个高级军官脸上缓缓掠过,最后才说道:“将十九支队缩编为一个团,你们可有意见?” 不得不承认,藤堂高英这老鬼子祭出的撒手锏的确厉害,亲人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险,几乎没人能淡定,十九支队的官兵当然也不例外,为了救人,绝大部分有家属的龙口藉官兵都选择了脱离皖南抗日救国军。 徐十九不怨他们,也没有为难他们,而是很爽快地放人。 经过了这次非战斗“减员”之后,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便从四千多人锐减到了不足两千人,差不多也就一个团的兵力。 高慎行道:“就这一个团的人马,不缩编还能怎么着?” 李子涵道:“老高说的对,就一团人马,却非要顶着支队的编制,似乎毫无必要。” 李双枪道:“龟儿子滴,我是没得意见,只要能抗日,打小日本,当团长、营长,又有啷个区别?” 徐十九最后看着鲁建帮,问道:“老鲁,你呢?” 鲁建帮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我也没意见。” “那好,缩编的事就这么定了。”徐十九说道,“l团缩编为l营,3团缩编为营,4团跟警卫营缩编为3营,第5大队的番号不变,至于各级军官,营长降连长,连长降排长,排长降为班长,班长降为上等兵。” 高慎行和三个“营长”不约而同点头。 徐十九又说道:“你们回去好好整顿部队,首先要解决的是思想问题这件事后,弟兄们的思想难免混乱,若不想办法统一思想,必然会影响到后续的作战行动,藤堂高英这个老鬼子可不好惹,他必然还会有后续的动作。” 李子涵、李双枪还有鲁建帮再次点头。 第73章拉拢 “现在散会。”徐十九挥了挥手,李子涵、李双枪和鲁建帮便各自离去 等李子涵、李双枪和鲁建帮走远了,徐十九才回过头看着高慎行,说道:“老高,我想不明白,局面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徐十九现在真的很困惑,他实在想不明白,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并未在军事上遭受决定性失利,可部队的实力却一下缩水了四分之三若是在战场上,就面对小日本一整个独立混成第14旅团,也断然不至于输成这样。 “老徐你别问我,我也闹不明白。”高慎行叹了口气,又道,“尚文若是还在,也许还能够说出个一二三来,可是现在就连柳忻县长都牺牲了,龙口县抗日民主政府的几十个于事也都牺牲在了盘石寨,就想问共产党,也是找不着人了。” “老高,你是说,这是政治问题?”徐十九似有所悟。 “难道这是军事上的问题吗?”高慎行反问道,“一仗没打,部队就减员了四分之三,这是军事上的问题吗?老徐,不是我夸你,单论军事造诣,放眼整个中国,只怕也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你,可惜呀,政治却不是你强项。” 徐十九皱眉问道:“政治就这么厉害?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高慎行摊手说道,“我也不懂政治。” “看来改天真得找阿文好好聊聊。”徐十九道,“敌后战场的形势正变得越来越复杂,该补点政治课了。” 高慎行说道:“你对共产党那套不一直都挺反感的么?还说他们是在洗脑 “我现在不这么想了。”徐十九摆摆手,说道,“同样的敌人,同样的威胁,人家共产党就能圆满解决,而我们就不行,这就是问题关键,我算是明白了,不管是什么套路,只要能够打败小日本,那就是好路数,就值得我们学习 (分割线) 言三拳在他的旅部摆了几十桌流水席,庆祝牛四根率部投诚。 言三拳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造成影响,好让小日本明白,他言三拳也是手里握着枪把子的人物,不是他们想捏就捏的软柿子,第二就是为了笼络牛四根和他手下的军官,藉以彻底控制住牛四根的人马。 “牛团长,也不跟我介绍介绍?”跟牛四根碰过杯,言三拳又笑吟吟看着坐在牛四根下首的两名军官。 牛四根便手指着两人给言三拳介绍道:“这位,是营长王福生,这位,是3营长牛玉堂,也是我本家堂弟,福生,玉堂,还不快见过旅座。” “旅座”王福生、牛玉堂便同时起身,立正敬礼。 言三拳赶紧回礼,又笑着说:“王营长,牛营长,全都是豪杰啊,我一看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怎么样,于脆给我于团长得了,我还缺两个团长呢。”说完了,言三拳才猛然想起来什么,又回头跟牛四根说,“牛团长,你该不会怪我挖你墙角吧?” “怎么会。”牛四根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旅座能看得起他们,那是他们造化,卑职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完了,牛四根又用阴冷的目光扫了王福生、牛玉堂一眼。 王福生、牛玉堂便赶紧推辞:“旅座错爱了,我们于个营长都勉强,又哪是于团长的料。” “呵呵,两位太谦虚了,行,既然牛团长不愿放人,那这事就算了。”言三拳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已经成功地在牛四根跟他手下的这两个营长间埋下了一根刺,当下便也不再过多的纠缠,说,“喝酒,我们喝酒。” 正喝呢,言维新忽然跑进来,附着言三拳耳朵低语了几句。 “娘的,这老鬼子怎么来了?”言三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再转向牛四根、王福生还有牛玉堂时,已经换了副笑脸,说,“牛团长,王营长还有牛营长,羽田太桑过来了,我们去外面迎接一下吧。” 牛四根、王福生还有牛玉堂赶紧站起身。 言三拳带着牛四根三人来到旅部大门口,只见一溜六辆边三轮摩托才刚刚停下,从其中一辆边三轮的边斗里面跳下来一个日本军官,肩上扛着大佐军衔,牛四根、王福生还有牛玉堂便赶紧立正敬礼,因为这想必就是羽田了。 言三拳也人模狗样地敬了记军礼,笑道:“太桑。” 羽田摆了摆手,转身站到了牛四根三人跟前,说:“言桑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 绕着牛四根三人转了两圈,羽田才最终站在牛四根面前,说:“这位,想必就是率部投诚的牛四根,牛团长了吧?” “哈依。”牛四根学着日本人样,微微鞠首,说,“鄙人正是牛四根。” “牛桑果然是一表人才。”羽田亲热地拍了拍牛四根肩膀,笑着说道,“皇协军龙口警备旅有了牛桑,我也就放心了。” “哈依。”牛四根只能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却不无尴尬。 言三拳跟言维新的表情却顷刻间阴了下来,羽田老鬼子这唱的是哪出?好像他牛四根才是皇协军龙口警备旅旅长似的,这让他言三拳情何以堪? 不过羽田并未留下来喝酒,招来随军记者,跟牛四根、王福生还有牛玉堂合了个影,就又上车走了,让羽田这么一搅,言三拳也没了喝酒的心思,借口不胜酒力回了自己宿舍,言维新跟牛四根他们敷衍了几句,也借口离开了。 离了大厅,言维新便径直来了言三拳宿舍,一进门就大声说:“大哥,羽田老鬼子这是想要于吗?他唱的是哪一出呀?” “羽田的那点小心思,那还不是昭然若揭?”言三拳冷笑道,“他不就想扶持牛四根跟我唱对台戏么?说到底了,小日本还是不信任咱们。” “啥,扶持牛四根跟大哥你唱对台戏?他也配?”言维新不屑地说道。 “你还别瞧不上牛四根。”言三拳阴恻恻地道,“这家伙也不是个善茬,现在有了羽田在背后公然支持,就更难对付了,你瞧着吧,明天羽田就会让他兼任副旅长。” “那也不怕。”言维新说道,“羽田能拉拢牛四根,咱们也能拉拢王福生跟牛玉堂。” “那个牛玉堂就算了,他跟牛四根是本家兄弟,不那么好离间。”言三拳摆了摆手,又接着说道,“咱们真正要争取的,是那个王福生。” “嗯。”言维新深以为然道,“我也这样认为。” 言三拳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说道:“维新,你说我如果委任牛玉堂为第3团团长,然后再调王福生去3团给牛玉堂当副团长,你说王福生心里会怎么想 “那还能怎么想,肯定在心里恨牛四根呗”言维新说着便回过味来,说道,“大哥,你真行,你这唱的是二桃杀三士呀。” 言三拳阴笑了笑,说道:“我没有二桃,只有一个团长职位,我也不想杀三士,我只想争取王福生这个营长,当然,还有他手下一彪人马。” 第74章叶处长 “将军阁下到” 门外忽然响起卫兵宏亮的声音,坐在会议室里的军官便齐刷刷起立。 稍顷,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旅团长藤堂高英便从门外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在场的军官便再次齐刷刷收脚立正。 藤堂高英大步走到主席位站定,向与会军官压了压手,军官们才又重新落座。 藤堂高英却没有落座,而是依然站着,说道:“诸位,随枣会战已胜利结束,支那第五战区的侧翼威胁已然解除。 不过,支那第九战区的侧翼威胁仍未解除,尤其是王耀武的第74军,所谓的三五部队,始终牢牢控制着上高地区,一旦局势有变,他们随时可以向北出击,切断武汉与南京间的联系,所以再接下来,司令官阁下决定发起锦江会战 锦江会战的目标为夺取上高区域,尽最大可能重创支那第l兵团,尤其是王耀武第74军,以彻底解除支那第九战区的侧背威胁,保护大武汉安全。 会战期间,我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必须回防九江。 所以,有些事情必须提前了,本来,我还想继续封锁二龙山三到六个月时间,待皖南抗日救国军彻底虚弱,再予以雷霆一击,这样,皇军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遗憾的是,锦江会战在即,时间已经不允许我们再等下去了。” 说到这,藤堂高英特意停顿了一下,待所有军官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才接着大声说:“我命令” 与会所有军官便齐刷刷起立。 (分割线) 王福生正跟手下两个连长喝酒。 一转眼,牛四根率部反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时间也已经进入了冬天。 这半个多月,王福生也逐渐习惯了身上这身皮,回想起十九支队的日子,就跟做梦似的,王福生现在算是体会到了人生如梦,这句话的真谛了。 这半个多月,牛四根跟宪兵队长羽田大佐打得火热,牛四根每天没事就往宪兵队跑,羽田甚至还带牛四根去慰安所喝酒消谴,这把牛四根给感激得,就差喊羽田作爹了,因为小日本一贯瞧不起中国人,尤其见不得中国男人他们的女人。 有了羽田大佐的支持,牛四根便也有了底气,虽然只是皇协军龙口混成旅的副旅长,可在许多事情上都敢公然跟旅长言三拳唱反调,譬如关于3团长的人选问题,言三拳瞩意王福生,可牛四根却通过羽田,把他堂弟,牛玉堂推上了3团长的位置。 虽然事后,牛四根专门找到王福生,向他解释那是为了打击言三拳的权威才这么做,让王福生不要有想法,但是王福生能没有想法? “副团座,要我说,于脆改换门庭,投入言三拳麾下得嘞。”一个连长道 因为牛四根的阻挠,王福生没当上3团的团长,可最后还是当上了副团长兼7营营长。 “你傻啊,牛四根的后台是羽田,言三拳再厉害,还能跟羽田老鬼子比?”另一个连长马上反驳。 “你才傻,牛四根的后台是羽田,言三拳难道就没后台了?我告诉你,言三拳的后台是藤堂高英这老鬼子,羽田区区一宪兵队长,能跟羽田这个旅团长比?” “说你傻,你还真就是傻,羽田是龙口县宪兵队长,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呆在龙口,可藤堂高英是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旅团长,他的防区是整个皖南,等到扫荡了二龙山,剿灭了皖南抗日救国军,这老鬼子就该离开了,到时候言三拳指望谁去?” “行了,别吵了,都给老子闭嘴。”王福生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火道。 两个连长便闭上嘴巴,不说话了,王福生平时话虽然不多,可在官兵心中的威信还是挺高的。 王福生又喝了杯闷酒,忽然问道:“对了,最近驻地附近,你们有没有见着货郎?” “货郎?”一个连长纳闷地问道,“副团座,你忽然问这个于吗?” “没啥,就想买点针头线脑啥的。”王福生淡然道。 “行,我们给你留意。”两个连长倒也没疑心什么。 下一刻,营房外便响起了刺耳的集结哨声。 (分割线) 徐十九端起药碗,将苦得让人肝颤的汤药一口闷进了肚里。 只是一场小感冒,换以前,徐十九生挺两天也就挺过去了,可现在,却是不行了。 最近这一段时间,徐十九的身体已经是大不如前,说到底,徐十九也是血肉之躯,也是有着生理承受极限的,一旦超过承受极限,就必然会对身体各项机能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就像房子,一旦结构损毁,再修缮也是枉然。 “老徐,新的情报处长派来了。”高慎行忽然走了进来,脸上的神情还有些怪异。 “派来就派来呗,多大个事呀?”徐十九被高慎行的暧昧表情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也不问问,新的情报处长是谁?”高慎行的表情变得越发的暧昧,“是你的老熟人。” “老熟人,谁?”徐十九不明所以,然后,高慎行就往旁边让了一步,从他的身后走出来一个窈窕的身影,因为背对着门外的光线,徐十九一下没看清,待看清楚了,徐十九却愣住了,新任情报处长竟然是,叶茹雪。 “叶记者?”徐十九一时有些走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叶茹雪竟然加入了军统,要知道,叶茹雪对国民政府和蒋委员长的感观一贯很负面,对军统的感观就尤其负面,可现在,她却成了军统的一分子,并被派到龙口县当情报处长来了。 “怎么,不欢迎么?”叶茹雪看着徐十九明显比以前瘦削许多的脸庞,心里忽然间感到一阵莫名的揪疼,她原以为经过军统长达两年的训练,自己已经可以心如止水,可真见了徐十九,她才发现那不过是骗人的,她的心,仍旧会因为徐十九而疼。 “欢迎,当然欢迎。”徐十九很快回过神来,伸出手,“叶处长,我们可是盼你好久了。” 徐十九说的是实话,李玉仙牺牲,情报处被小日本宪兵队连锅端之后,十九支队的情报系统就彻底瘫痪,这也是导致盘石寨被小日本的特种部队偷袭的首要原因,要是情报处没被摧毁,就极可能提前示警,从而避免这次重大损失 听到徐十九神情俨然喊出叶处长仨字,叶茹雪心疼得几乎要窒息。 看到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有些凝重,高慎行赶紧找个借口溜了。 见叶茹雪迟迟没有伸出手,没有跟自己握手的意思,徐十九只能尴尬地收回手,又说道:“叶处长,请坐,我给你倒杯水。” 徐十九转过身去,背对着叶茹雪,叶茹雪便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就冲上来从背后紧紧地搂抱住了徐十九,徐十九便愣在了那里,叶茹雪的情感突然间爆发,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安尉她呢,还是扳开她的手? “阿九”叶茹雪终于喊出了这两个已经在嘴边回绕了无数次的字,整个人也一下放松,不过双臂却更加用力搂紧了徐十九的腰,说道,“我想你,自从离开德安,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白天想,晚上想,做梦的时候还想,阿九,你想我吗?” 第75章决战在即 不过,徐十九却迅速从惚恍中回过神来,然后用力扳开了叶茹雪手。 “叶处长。”徐十九转身面对着叶茹雪,认真地说,“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有爱人了。” “我知道。”叶茹雪有些讪讪地收回手,仰起头说,“她叫俞佳兮,可她不是死了吗?” “不,她没死,当时她只是落入了江中,然后又被人救起了。”徐十九道,“现在她已回来,就在我们的野战医院当军医,等她回来了,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是吗,那我可要恭喜你。”叶茹雪先是有些惆怅,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笑靥,说道,“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她爱她的,我爱我的,只要你们一天没结婚,我就依然有机会,不是吗?” “叶处长,我……”徐十九还想再说,却马上被叶茹雪打断,叶茹雪嫣然一笑,说道,“现在咱们谈正事,我刚刚得到一条绝密情报,日军第ll军司令园部和一郎即将发起锦江会战,两个主力师团及新编成的独立混成第旅团正向上高、高安一线秘密集结。” “小日本要发起锦江会战?”徐十九听了并没有太大的吃惊,说道,“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徐十九虽然困于龙口一隅,甚至还被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封锁在了二龙山这座大囚笼当中,不过通过四军方面提供的情报,他仍然时刻尖注着中国抗战的整体形势,对于华中地区的形势更是了如指掌。 今年年初,美国政府根据援华法案协议,向国民政府提供了大量经援,国民政府凭借这笔资金购买了大量美械装备,并通过刚刚落成的滇缅公路迅速运回到国内,第74军成了第一支换装美械装备的中央军 当时国民政府中央军的大多数部队都还穿着灰布军装,只有换装美械的第74军官兵穿上了墨绿色的美式军装,军长王耀武每逢召开军事会议都会对手下军官讲,我们要对得起身上这身橄榄绿,对得起手中的美械装备 对于美国援华、第74军换装的事,小日本当然是知道的。 所以,小日本第ll军虽然打赢了随枣会战,占领了枣县、随阳,解除了居于江北的第五战区的侧翼威胁,但居于江南的第九战区的威胁却更大了,所以,园部和一郎腾出手发动锦江会战,以彻底解除第九战区的威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很快,徐十九又想了另外一层,说:“如果驻南昌附近的第33、第34师团全都被调到上高前线,那南昌、九江的防御可就空虚了,不出意外的话,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将肯定会被调回九江,以加强防御。” 叶茹雪点头,说道:“我也这么认为。” 徐十九又道:“藤堂高英这老鬼子可不简单,所以,在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回防九江前,肯定会对我二龙山根据地发起一轮攻势,而且这一次,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必定全力来范,藤堂高英好不容易才把我们十九支队逼入绝境,他绝不会半途而废。” 叶茹雪娇俏地摊摊手,表示徐十九的分析很有道理,她完全赞同。 “大树”徐十九却根本没心思跟叶茹雪打情骂俏,扭头大吼道,“立即通知所有连长以上军官来司令部开会,有重要军情” 说完,徐十九又回头看着叶茹雪,问:“叶处长,你是不是也跟大伙见个面?” “阿九,我就先不公开露面了吧。”叶茹雪摇摇头,说道,“另外,你也别一口一个叶处长,显得多生份似的,你若不愿意喊我名字,可以称呼我的代号,龙女。” “行,那我就叫你龙女。”徐十九点头表示认可。 “那我先失陪了。”叶茹雪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分割线) 等徐十九走进临时充当司令部会议室的聚义厅时,十九支队所有连长以上军官都已经到齐了,十几个军官都端坐在椅子上,沿着聚义厅两侧依次摆开,徐十九再往正中央的虎皮交椅上一坐,倒真跟山寨头目聚议一般样。 “先跟大家通报一个消息,新的情报处长已经到任了,代号龙女。”徐十九入了座,便直接就进入了正题,“她给我们带来了一条重要的情报,小日本即将发动锦江会战,我判断,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即将回九江,但在回防九江之前,必定会有大行动。” 聚义大厅上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在场的军官中,李子涵、鲁建帮都极有头脑,自然不难分析出,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为什么要回防九江,又为什么要在回九江之前有所行动,当下纷纷不约而同地点头,表示赞同。 徐十九又说道:“不出三天,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就必定会向二龙山发起扫荡,而且这一次扫荡的规模绝然不同以往,这一次,藤堂高英必定会倾尽全力,说不定这个老鬼子还会调来空军参与扫荡作战,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与会军官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独立混成第14旅团足足有七千多人,还有骑兵、炮兵以及战车兵,如果再有空军参战,那十九支队面临的局面还真不是一般的严峻,一个不好,这次难关说不定真就挺不过去,真就要全军覆灭了。 “不过,大家也不用把局面想得太糟糕。”徐十九语气一转又接着说道,“眼下咱们十九支队虽然只剩下了一个团,可咱们占据着地利,小日本骑兵、炮兵、战车在山里难以机动,所能够发挥的威力也极其有限,咱们仍然有转圜的余地。” 高慎行道:“老徐你就直说吧,这仗怎么打?” 徐十九道:“这次反扫荡作战,核心宗旨还是十六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逃我追,只要用好了这十六字,粉碎小日本的这次扫荡并非没有机会。” 李子涵道:“大队长,这次反扫荡作战,敌我兵力相差极为悬殊,是不是知会一下阿文,请新四军方面配合我们作战?再不济,也要争取青阳独立团配合反扫荡。” “新请四军配合作战?”高慎行冷然道,“子涵,你觉得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李子涵道,“我们十九支队可是援助了新四军大批武器装备,而且当初大队长跟阿文之间还有过口头协定,请他配合反扫荡,怎么就不合适了?” 李子涵说的都是事实,徐十九当初跟舒同文、海豹子的确有过协定,上次破袭战,三方也有过愉快的合作,还有就是,不久前十九支队的龙口藉官兵大量脱离部队,遗留下来大量武器,徐十九埋藏保留了一部分,也赠送了新四军一部分。 现在十九支队有难,新四军施以援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高慎行冷笑,说道:“李子涵,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李子涵便皱紧了眉头,问:“老高,那你指的又是什么?” 高慎行不答反问道:“李子涵,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 “老高,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子涵不高兴了,“我装什么装?” “那我就直说了吧。”高慎行道,“眼下上官云相第集团军的四十几个团都已经摆到了云岭大门口了,你觉得新四军还有心情、还有能力抽调兵力配合咱们反扫荡?” “老高你可别瞎说。”李子涵勃然变色,厉声道,“这只是正常调动。” “正常调动?哄小孩呢?”高慎行哂然摇头,说,“李子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肯定也接到了顾祝同的命令,如果新四军从龙口这边突围,你就得出兵拦下来,有这回事吧?” “老高你说什么呢?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尽瞎编。”李子涵矢口否认,心下却暗暗吃惊,这可是极机密的事情,高慎行又是怎么知道的? “行了,吵什么吵?”徐十九怒不可遏,厉声道,“大战当前,团结,最需要团结” 高慎行、李子涵这才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现在,我命令。”徐十九说着站起身,与会的十几个军官也纷纷跟着起身,立正。 第76章冤家路窄 十九支队这边刚做好准备,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就大举进山了。 为了这次大扫荡,藤堂高英还真是做足了准备,不仅调集了包括独立混成第14旅团、龙口县宪兵大队、青阳县宪兵大队、伪军龙口警备旅、伪军青阳警备团在内超过一万人的兵力,还出动了骑兵、炮兵、工兵、战车部队等辅助部队,还通过第ll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向中国派谴军司令部请求了航空兵支援,真可谓是兴师动众了。 羽田、尾原重美跟着藤堂高英登上了路边的一座小山,站在小山顶上居高临下看去,只见一队队的日本兵正排着整齐的队列,沿着公路向着二龙山浩浩荡荡开进,在步兵队列中间,则是连绵不绝的卡车、边三轮摩托车以及骡马大车组成的车队,腾起的烟尘几欲遮蔽整个天空。 羽田放下望远镜,回头对藤堂高英说道:“将军阁下,这次皇军以十倍的兵力优势,兼有绝对的火力优势,更有航空兵协同作战,徐十九就是再狡猾,再难缠,这一次皖南抗日救国军也是必败无疑,龙口很快就要建成模范治安区了。” 藤堂高英却摆了摆手,说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下连尾原重美也觉得有些过了,说道:“将军阁下,你是不是太过高估徐十九了?” “高估?不。”藤堂高英摇摇头,说道,“这不是高估,而且也跟对手是谁没关系,尾原桑,你永远要记住,无论面对什么对手,无论拥有多大优势,都必须做到一点,每逢战斗,你都必须调集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拼尽全力给予对手雷霆一击” “将军阁下,我却有不同的看法。”尾原重美沉声道,“调动如此庞大的兵力,还有出动这么多的技术装备,那是要消耗大量的资源的,帝国是个贫瘠岛国,所有资源都依赖进口,所以我们必须精打细算,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尾原桑,你什么意思?”藤堂高英道,“你是在教训丨我吗?” “当然不是。”尾原重美重重鞠首,说,“我只是在向将军阁下陈述一个事实,我认为,对付徐十九完全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只需出动我们尾原大队,就足可以解决问题了。” “说的轻巧。”羽田冷然说道,“将军阁下不已经给过你们尾原大队一次机会,可最终,你们也没能于掉徐十九,还折损了一个战队。” “那只是个意外。”尾原重美沉声道,“不过将军阁下放心,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意外了。” 羽田还准备反驳,却被藤堂高英制止了,藤堂高英笑着说道:“既然尾原桑这么有信心,那么我也不会介意再给你们尾原大队一次机会,这样吧,你现在就可以带着尾原大队先行进山,于暗中伺机于掉徐十九,只要于掉了徐十九,这次扫荡也就结束了。” “哈依。”尾原重美重重鞠首,然后挎着军刀匆匆下山去了。 目送尾原重美下山,羽田问道:“将军阁下,你真认为尾原大队能于掉徐十九?” 藤堂高英摇了摇头,反问羽田:“羽田桑,你不觉得尾原重美是在做意气之争吗?” 顿了顿,藤堂高英又接着说道:“上次没能于掉徐十九,尾原重美始终耿耿于怀,这次扫荡,尾原重美唯恐徐十九死于乱战中,所以才会在情急之下主动请缨,身为一名指挥官,却因为一次小小的失利耿耿于怀,如此格局,未战就已经输了。” 羽田道:“这么说,尾原大队将肯定无功而返?” “那是一定的。”藤堂高英背起双手,遥望着前方苍茫的山峦,幽幽说道,“皖南抗日救国军要这么容易对付,徐十九要这么容易杀,我又岂会等到今天才动手?羽田桑,你看着吧,这次大扫荡,绝对不会顺利。” (分割线) 高慎行将李牧、野口还有小癫子召集到了跟前。 第5大队如今也是人丁凋零,上次追歼尾原大队,王一刀不幸战死,言老四跟另外三名龙口藉队员也在家人的威胁下回了家,犊子又被徐十九调回去于他的炮兵了,现在整个第5大队算上军犬老黑也就五个人了。 高慎行的目光首先落在小癫子身上,说道:“萧巅,这次行动你不参加,老黑就交给你了。” 萧巅是李玉仙给小癫子起的大名,不过从来就没人这样叫他,今天高慎行冷不丁叫他大名,小癫子还真有些不适应,当下挠头道:“高大队,我也想参加。” “不行,你不能参加,这是命令。”高慎行的语气不容置疑。 小癫子扁了扁嘴巴,便不说话了。 高慎行又把目光转向李牧、野口:“小牧,野口,这次反扫荡,咱们的任务就是狙杀小日本的尖兵小队,咱们要打得小日本不敢派出小部队探路,只有把小日本的尖兵打怕了,咱们第十九支队才有可能达成欺敌、惑敌乃至诱敌的意图。” “明白”李牧、野口同时点头。 “出发”高慎行一声令下,三人便同时站起身,披着一身的伪装,端着同样蒙上了伪装的步枪钻进了密林之中。 只不过,愿意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高慎行他们刚试图靠近日军,便跟出击的尾原大队不期而遇了。 透过改装步枪的瞄准镜,李牧死死锁定了其中一个正在打手势的日本兵,可惜的是,观测距离超过了两千米,这都已经超出了中正式步枪的极限射程,李牧的枪法再准,这么远的距离,也只能够望而兴叹。 “他娘的,还真是冤家路窄。”高慎行也发现了这股正交替掩护,向前突进的日军,当下跟李牧和野口说,“行,上次咱们没有玩尽兴,这次咱们再陪他们好好练练,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咱们们第5大队厉害,还是他们尾原大队更强。” (分割线) 听到枪响,尾原重美便赶紧命令身后跟进的特战队员就地分散、隐蔽。 很快便有特战队员跑回来报告:“大队长,第3战队的尖兵小组遭到支那狙击手偷袭,三名队员均当场玉碎,多部未中队长请示,是否追击?” “八嘎牙鲁。”尾原重美恨得几乎咬碎牙,这枪声一响,尾原大队也就彻底地暴露了,这次去二龙山再想偷袭徐十九的指挥部,那就绝无可能了,这可真是出师不利,但尾原重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当下吩咐那特战队员道,“命令,第3战队全力追击” 尾原重美算是看明白了,如果说尾原大队是藤堂旅团的尖刀,那么高慎行的第5大队就是第十九支队的守护神,不首先灭掉第5大队,尾原大队要想偷袭徐十九的指挥部,那是千难万难。 第77章运动战 先不说第5大队跟尾原大队在崇山峻岭中展开了一场实力悬殊的殊死博杀,再说徐十九。 由于十九支队的兵力大幅度缩水,徐十九不得不放弃了全面收缩、重点防御的策略,转而将部队拉到外围,企图依靠十六字方针,牵着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鼻子在大山中打转,待小日本疲了、累了、瘦了,再予以致命一击。 这,其实就是朱毛红军在中央苏区曾经尝试过的运动战术,效果还十分好,蒋介石的前四次围剿都被这一战术打得溃不成军,第五次围剿要不是德国顾问李德篡夺指挥权,并抛弃了运动战术而奉行拒敌于国门之外的战术,说不定七年前中国就变天了。 运动战的精髓就是你始终得吊着对手,一定要让对手看得见你,但又绝不能让对手咬着你,这就好比赶驴,你得在驴前面放颗胡萝卜,不断引诱驴往前走,但又不能真让驴把胡萝卜吃了,所以该保持什么样的距离很重要。 也就是说,距离不能够太远,太远你根本就调动不了对手,也不能够太近,太近了对手一个迂回说不定就把你围了,吃掉了。 但问题是,小日本他也不蠢,他不会真就乖乖跟在你身后,被你牵着鼻子满山乱转,而且小日本还有航空兵的配合,他能从天上侦察你的行踪,并根据你的行军方向做出相应布置,所以,你不可能只顾自己行动,你还得考虑到对方的反应。 总而言之,运动战也是一顶风险极高,同时也极考验指挥官智慧的技术活,这战术,并不是随便哪个就能够玩转的,要不然,鄂豫皖苏区为什么离了徐向前就是玩不转呢?要不然,遵议会议之后为什么中央红军立刻就能四渡赤水,搞得薛岳都辩不清东南西北呢? 上次反扫荡,徐十九已经有过一次运用运动战的经验,但那次面对的只是一个大队,这次面对的却是一旅团,装备、火力、兵力完全没可比性,所以指挥难度比上次高十倍都不止,这中间但凡出点小纰漏,立刻就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为了打赢这场运动战,粉碎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这次大扫荡,徐十九不得不跟个吝啬鬼似的,一遍又一遍地计算自己的本钱,同时不厌其烦地叮嘱几个一线指挥官,尤其是担当诱饵的3营营长鲁建帮。 “老鲁你给我听好了,小日本不进入一百米内,不许开火,不到万不得已,机枪严禁开火,咱们的弹药储备已不多了,必须省着点,等到最后,咱们还得打反击呢,你可不能早早的就把所有家底都打光了,听见没?” “我听见了,大队长你放心吧,。” “再有就是,一定要审时度势,什么叫审时度势你知道吧?小日本如果只是试探性的进攻,那就一定顶回去,可小日本如果发了狠,动真格了,那就赶紧撤,千万不要跟小日本过多纠缠,尤其不能跟小日本白刃战,记住了没有? “我记住了,大队长,我耳朵都听出茧了。” “老鲁,我告诉你,你还别不耐烦,这一战关系着咱们十九支队的生死存亡,你们3营所担负的任务尤其重要,所以,不能有一丁点的疏忽,更不能有一丁点的闪失,知道不?” “知道,知道知道,大队长你放心,我一准照你吩咐的去做,保证不出纰漏。” “那行,那你先跟我说说,你打算把战场选在哪里?” “黄羊坳,我已经仔细看过地图了,就黄羊坳地形最为有利,一是黄羊坳有以前4团留下的现成工事可利用,二是黄羊坳背后不远就是毒龙谷,地形相对复杂,利于我们转移,再一个黄羊坳处于二龙山外围,小日本的戒备心会相对轻一些,也更容易上当。” “行,那就选黄羊坳。” (分割线) 维克斯装甲车刚停下,独立步兵第56大队的大队长山本少佐便赶紧抢上前来,打开了车门。 车门开处,龙口宪兵队长羽田大佐首先下车,然后转身用手护住了车门上沿,紧接着,藤堂高英便低着头从车厢里走了下来,山本少佐赶紧上前半步,鞠首致敬。 藤堂高英扯了扯手上白手套,语气轻松地问:“山本桑,前面什么情况? 山本少佐低头答道:“将军阁下,我们的前锋小队刚刚在黄羊坳遭到了支那军的阻击,前锋小队发起的一次试探性攻击遭到瓦解,不过也探清了对面支那军虚实,对面的支那军大约拥有一个营的兵力,还有少量火炮。” “是吗,一个营的兵力,还有少量火炮?”藤堂高英若有所思道,“根据正面一部份,侧翼一部分,预备一部份的原则,若正面防线有一个营,则附近支那军的兵力肯定超过一个团,皖南抗日救国军,现在也就一个团的兵力,这应该就是他们的主力部队了。” 羽田道:“将军阁下,徐十九一贯狡猾,也不排除这是他的疑兵之计。” “嗯,羽田桑你说的有道理,的确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藤堂高英点点头,又道,“不过,这是不是徐十九设下的疑兵之计,只要试一试就都清楚了,命令,炮兵大队炮火准备,独立步兵第56大队伺后向黄羊坳发起总攻。” “哈依” “哈依” 独立步兵第56大队的大队长山本,还有炮兵大队的大队长池田同时鞠首。 (分割线) “防炮啦,防炮啦,赶紧躲防炮洞里去。” “说你呢,他娘的还愣在那于吗,作死呢?” “你个缺心眼的货,死到临头了,还他娘的有心情抽烟?” 鲁建帮弯着腰,顺着主战壕一边往前飞奔,一边大声提醒全营官兵防炮。 换成以前的十九大队,鲁建帮根本不需要如此费力,他只需要一声招呼,弟兄们就会在一眨眼之间全部躲进防炮洞里,可现在的十九支队不行,现在的弟兄大多没挨过小日本的炮击,还不知道小日本炮兵的厉害。 小日本的炮弹都吱吱尖啸着打过来了,还有人站在战壕里抽烟、聊天呢。 作为营长,鲁建帮只能咬着牙从防炮洞里钻出来,大声提醒这些愣头青防炮。 “轰”一发炮弹落在了十几米外轰然爆炸,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一下就将鲁建帮掀翻在地,所幸小日本炮弹的口径只有75mm,十几米外冲击波的杀伤力已经大为减弱,要是10m以上口径的炮弹,就算不被破片击中,冲击波也能把你生生撕成碎片。 不过75mm口径炮弹的爆炸也不是闹着玩的,鲁建帮一下被炸了个七荤八素,耳朵里更是只剩下嗡嗡嗡的轰鸣声,再听不见别的任何声音,鲁建帮从地上坐起,放眼望去,只见整个防御阵地都已经被浓烈的硝烟所笼罩,二十米开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轰”又一发炮弹落在不远处,炸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剧烈地震颤。 警卫排长从防炮洞冲过来,冲着鲁建帮大吼大叫,鲁建帮却什么都听不见,只看到警卫排长张大嘴巴在那里大吼,然后那警卫排长便猛扑了过来,一下将鲁建帮扑倒在地,接着,鲁建帮便感到身下的地面剧烈一震,鲁建帮感到就像是被人当胸砸了一大锤,险些就闭过气去。 再接下来,巨大的爆炸声,炮弹飞过头顶发出的尖锐的呼啸声,还有弟兄们的叫喊声,各种声音汇聚一起,潮水般灌进了他耳朵,险些把他的耳膜给生生炸碎,鲁建帮惨叫一声,赶紧用双手捂紧了耳朵,过好一会才敢松开来。 半小时后,小日本的炮击终于结束了。 第78章牵牛 有鲁建帮这个好营长的冒死提醒,3营官兵总算没出现大重伤亡。 鲁建帮扳开盒子炮机头,再将盒子炮摆到战壕沿上,一边大声喊:“都给老子听好了,小日本没靠近之前,谁都不许开枪,谁敢开枪,就不要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鲁建帮的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刚刚进入射击位置的官兵便纷纷松开了压紧扳机的手指。 有几个从三战区过来的老兵甚至蹲回了战壕里,掏出旱烟管抽起旱烟来了,这些老兵几乎都是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他们对小日本的进攻节奏已了如指掌,从小日本停止炮击到他们的步兵靠近阵地,这段时间足够他们抽半袋烟了。 这时候,阵地上弥漫的硝烟开始散去,前方视野开始变清晰起来。 鲁建帮便赶紧举起望远镜,开始仔细观察对面小日本的出击阵地。 视野中,顶着钢盔的日本兵就跟雨后春笋,不断地从出击阵地上冒出来,然后拉开波浪形的稀疏散兵线,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向着3营的防御阵地缓缓逼过来。 鲁建帮缓缓转动望远镜,心里计算着小日本投入进攻的兵力,一个小组,两个小组,一个小队,两个小队……这次进攻,小日本足足投入了一个中队的兵力,显而易见,小日本这次是打算动真格了,而不再是试探性的攻击。 “他娘的,按老子脾气,非给小日本来下狠的。”鲁建帮一拳狠狠砸在了战壕沿上,可惜的是,徐十九已经说得很明确,一旦小日本动真格了,他就必须撤,当下收起望远镜跟盒子炮,最后回头吩咐他的警卫排长道,“传我命令,撤” “啥,撤?”警卫排长闹了个满头雾水,打都没打,这就撤? “你耳朵塞驴毛了,听不见我说话啊?撤”鲁建帮大怒。 “是”警卫排长终于反应过来,回应道,“撤” (分割线) 前方炮声隆隆,伪军龙口混成旅的出击阵地上却一片沉寂。 王福生把手下两个连长叫到跟前,吩咐道:“l连长、连长,你们都给我听仔细了,待会小日本不让咱上战场也就罢了,要一旦让咱们上,你们可千万别给我来真的,不管怎么说,咱们跟他们都是兄弟一场,虽然说,现在各为其主了,但也不至于刀兵相向。” l连长皱眉道:“副团座,咱们念旧情,可他们却未必会念旧情呀?” 连长也说道:“副团座,小日本可不好糊弄,千万别把他们惹毛了。” “放屁”王福生生气道,“反正我已经把话跟你们说清楚了,待会怎么做,那就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事情了,你们要不想给自己留后路,等会上了战场,尽管玩真的。” 两个连长互相看看,又回头看着王福生,说:”副团座,我们听你的。” 刚刚安顿好手下两个连长,言三拳的人就来了,说是请他过去,有事情商 言三拳的混成旅指挥部就设在前面不远,王福生过来时,发现牛四根、牛玉堂兄弟俩早已经坐在那里了,牛四根、牛玉堂冷漠地看过来,王福生也冷漠地回视,三人的眸子里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疏离,因为没当成团长,王福生跟牛四根兄弟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言三拳心下暗暗高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招呼王福生坐他身边。 “今天我把大伙召集起来,就只有一个事,待会战事顺利那就不说了,战事若是不顺利,小日本一准会拿咱们当炮灰,哥几个可都听好了,真要上了战场可别太玩命,对着天上开几枪,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不是?” 言维新反对道:“大哥呀,这样不太好吧?万一让小日本发现了,肯定会追究你责任的。” “什么责任不责任的,你小子懂个屁。”言三拳蛮横地打断言维新道,“做人不能太轴,得多给自己留条后路。”说完,言三拳又问牛四根、牛玉堂还有王福生,“三位要是觉得我言某人说的还算在理,那就听我句劝,别玩真的 牛四根、牛玉堂对视一眼,同时说道:“我们一定唯旅座马首是瞩。” 言三拳又看着王福生,问:“王副团长,你呢?” “我听旅座的。”王福生也爽快地回答。 “行,那你们就先回去吧,好好约束部队。”言三拳挥挥手,把牛四根三人打发走了。 等牛四根、牛玉堂还有王福生走远了,言维新才压低声音问:“大哥,你说牛四根会不会听你的?” “你说呢?”言三拳反问。 “我觉得他不会。”言维新道,“而且他肯定会去羽田老鬼子跟前告大哥你一状。” 言三拳便阴笑道:“维新哪,你脑子是好使,可对人性的把握还是不够啊,我敢跟你打赌,牛四根真要上了战场,他肯定不会使出全力,不过,你说他会去羽田跟前告我的刁状,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不过,他想去告那就让他去告吧。” 言维新道:“大哥,你不怕羽田老鬼子找你算帐?” “不会,至少现在不会。”言三拳说道,“羽田老鬼子不蠢,他扶持牛四根跟老子唱对台戏是为更好地控制龙口混成旅,他要真把我拿下,那就没人能制得住牛四根了,这不符合小日本的利益,更加不符合羽田老鬼子初衷。” 言维新又道:“大哥,等会若上了战场,要不咱们也应该一下算了?”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这话是说给牛四根他们听的,你也信?”言三拳道,“皖南抗日救国军跟咱们言家有杀父之仇、毁家之恨又岂是轻易能揭过的?再说就算今天我们向他们卖好,转天他们就能放过咱们?做梦吧你” “那倒是,大哥说得有道理。”言维新连连点头。 “所以,待会若真上了战场,必须给我狠狠打,往死里打”言三拳狞声道,“维新你记住了,你大哥跟徐十九,就只能活一个” (分割线) “撤退了?”接到山本大队报告之后,藤堂高英明显愣了一下,这战斗才刚开始,双方连像样的交锋都没有,皖南抗日救国军就撤了?这似乎不符合徐十九的一贯作风啊? “真奇怪。”羽田也惑然道,“难道说,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囚笼封锁以及前段时间的沉重打击之后,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斗志已经瓦解,所以皇军甚至还没正式进攻,他们就土崩瓦解了?” “不,不对。”藤堂高英道,“囚笼封锁固然可以给皖南抗日救国军造成极大困难,前段时间的打击也肯定会影响他们的士气,但是绝不可能产生如此严重的影响,这中间肯定有阴谋。” “那么,又会是什么阴谋呢?”羽田问道。 藤堂高英沉吟了片刻,说道:“命令,山本大队追上去,紧紧咬住皖南抗日救国军,我倒想要看看,徐十九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哈依。”副官重重鞠首,领命去了。 第79章战机出现 李子涵放下望远镜,回头跟徐十九说:“大队长,3营撤下来了。” 徐十九闻言赶紧坐起身来,举起望远镜往前方山口瞭望,看到3营果然已经从阵地上撤下来,最让徐十九高兴的是,小日本也咬着3营的屁股追下来了,这说明3营的诱敌还是相当的成功。 “好,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徐十九放下望远镜,说,“小日本已经被3营给调动起来了,不过再接下来,任务仍很严峻,小日本也不傻,不把他们打疼了,他们恐怕是不会猛追的,子涵、老李,能不能牵住藤堂高英的牛鼻子,就要看你们的了。” 按照徐十九的计划,先通过3营打一场阻击,把小日本引进来,然后找个合适的地点,由l营、营配合3营打一场伏击,让小日本吃点亏,把他们彻底给惹毛,只有这样才能牵住小日本的鼻子,然后领着他们在深山老林打转。 “老徐,你放心,小日本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回去了。” “大队长,再接下来,你就瞧好吧。” 李子涵、李双枪话说完就转身走了。 (分割线) 过了黄羊坳再深入二龙山区,就没公路可走了。 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封锁了二龙山大半年,这半年多时间,藤堂高英想方设法募集民夫修建了几百公里简易公路,却也没办法直接把公路延伸进二龙山去,一来是因为有皖南抗日救国军阻挠,二来工程量也实在太大。 没有公路,所有车辆就无法再往前走了。 藤堂高英留下了一个大队驻扎在黄羊坳,专负责看守辎重车辆,然后就带着剩下四个步兵大队、骑兵队、炮兵队、工兵队、宪兵大队以及配合作战的皇协军龙口混成旅浩浩荡荡地进了山,虽然明知道徐十九有所图谋,但藤堂高英并不担心,因为独立混成第14旅团拥有绝对的实力优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将是徒劳。 当然,炮兵大队所有的山炮都被拆卸开来,由驮马驮着进山。 走了十几里山路,便到了毒龙谷附近,藤堂高英看看天色将晚,前方的地形又极其复杂,便命部队就地驻营,不再往前走。 命令既下,日军便开始就地构筑工事,中日战争爆发已经四年,小日本的这一优良传统却始终没有抛弃,那就是每逢驻营,他们都会一丝不苟地修建防御工事,驻营超过三天,他们就能修出一座土木要塞,如果驻营超过了半个月,他们就极可能修成一座永固要塞。 世人都说土八路的土工作业厉害,其实小日本的土工作业比八路军还要厉害,而且修的工事也正规得多,毕竟八路军的军官大多都是泥腿子出身,而小日本的军官则大多都是从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系统地学习过工程学。 藤堂高英把四个步兵大队摆在外围,骑兵、工兵、炮兵还有他的旅团部躲在最中间,言三拳的皇协军龙口混成旅则被藤堂高英毫不客气地摆在了驻地的最前面,专事负责顶雷,整个防御部署可谓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交锋第一天,藤堂高英没给徐十九任何机会,日军扫荡部队虽然已经大举进山,可各部之间的距离并未拉开,而是牢牢抱成一团,徐十九就是想啃也根本找不着下嘴之处,l营、营的伏击计划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徐十九还是尝试了一下夜袭。 当天晚上,李子涵、李双枪就各带一个连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夜袭,结果却都被小日本的机枪火力给顶了回来,白白牺牲十几个弟兄不说,甚至连小日本最外围的警戒阵地都没能突破,实力相差太悬殊。 一看情形不妙,徐十九只能果断放弃夜袭。 第二天一大早,3营就已经在毒龙谷内修建起了简陋的防御工事,再次摆出了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并给予了小日本的前锋小队迎头痛击。 当然了,3营的真正目的还是要调动小日本,而不是真就要死守毒龙谷。 小日本在发起两次试探性进攻之后,独立炮兵第14大队就已经构筑好了炮兵阵地,然后对着毒龙谷内的3营阵地就是一通狂轰滥炸,甚至还有两架飞机飞临到了毒龙谷上空,投下了两枚航弹,接着又是两轮俯冲扫射。 然后,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投入主力发起总攻。 然后,3营再一次放弃阵地,向着二龙山更深处退却。 3营撤离后不到半个小时,藤堂高英就已经站在了毒龙谷中。 “羽田桑,现在你看出来徐十九的阴谋了吗?”藤堂高英回头问羽田 羽田点头,说道:“将军阁下,我已经看出来了,徐十九分明是拒敌于国门之外,试图依靠节节防御来迟滞、消耗皇军,然后再在二龙山最深处,跟皇军决战。” “拒敌于国门之外,节节防御?迟滞、消耗皇军?”藤堂高英摇了摇头,说,“我却不这么认为,山区作战,虽然皇军的困难更大,可皖南抗日救国军也轻松不到哪去。” 顿了顿,藤堂高英又接着说:“更何况,皇军物资充足,后勤保障通道通畅,相比皖南抗日救国军更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如果纯粹拼消耗,最先撑不住的肯定是皖南抗日救国军,而不会是皇军,徐十九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 羽田罕见地有了不同意见,反驳道:“徐十九也许清楚这一点,可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这次进山扫荡的,可不是一个或者两个步兵大队,而是整整一个混成旅团,算上皇协军兵力更高达一万余人,徐十九若还想依靠麻雀战打败皇军,那是痴心妄想。” 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驻防皖南已经超过了两年,与各县的新四军游击队也多有交手,所以对于麻雀战术已经相当熟悉,麻雀战的确让人防不胜防,但在目前情形下,皖南抗日救国军要想凭借麻雀战术来扭转不利局面,那是绝无可能。 说白了,麻雀战的实施需要一个长期过程,需要长年累月的连续骚扰,然后才能够积小胜,为大胜,才能够最终显现出威力来,但是在目前,独立混成第14旅团却根本不可能给皖南抗日救国军足够的时间。 像昨天夜里那样的夜袭,根本就不可能给独立混成第14旅团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所以羽田才会断言,皖南抗日救国军是想要拒敌于国门之外,通过节节防御消耗日军实力。 “羽田桑,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藤堂高英却还是不这样看,不过他也想不出来,徐十九的确切意图。 说白了,就目前皖南抗日救国军和独立混成第14旅团之间在实力上的悬殊差距,徐十九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带着部队果断放弃二龙山,向青阳县转移,而不是负隅顽抗,更不应该企图粉碎这次大扫荡。 当然了,既便徐十九真放弃二龙山,选择向青阳县转移,藤堂高英也绝不会轻易放过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他早已有了应该之策。 第二天又在平静中度过,双方并未爆发大规模的战斗。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小日本推进的速度虽然慢,可是到了第六天的傍晚,终于还是推进到了黑龙寨,当然,在小日本打过来之前,徐十九已经把他的司令部搬走了,小日本得到的只是一座空荡荡的山寨。 不过,经过长达六天牵牛,战机终于还是出现了。 第80章葫芦谷 经过六天的牵掉,一个稍纵即逝的战机终于出现。 运动战的核心要旨就是牵着对手,在深山老林里打战,之所以要牵着对手在深山老林里打转,目的就是为了把对手调动起来。 因为只有把对手彻底调动了起来,战机才会出现。 这中间的道理非常简单,先说人,个体与个体之间是存在体能差异的,有一些士兵体能出色,但有一些士兵的体能就会差些,行军时间长了,体能差的那一部分士兵就会慢慢落在后面,整个部队的行军队列就会出现前后脱节。 然后再说小日本的部队构成,小日本有步兵、骑兵、工兵还有炮兵,各个兵种的行军负重各不相同,后勤保障的强度也是各不相同,骑兵机动力虽强,可后勤保障压力大,炮兵虽然火力强大,其行军负重更是远远超过步兵。 经过六天高强度的山区行军,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行军队列已经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脱节,说到底,藤堂高英也不是神仙,他不可能吹一口气就给炮兵装上风火轮,帮他们追上步兵的行军速度。 现在的情形是,藤堂旅团的两个前锋大队已经到了黑龙寨,另外两个步兵大队以及骑兵队、工兵队、宪兵队、伪军龙口混成旅落后了大约十里,天黑之前估计可以赶到黑龙寨跟藤堂高英汇合。 不过,池田少佐的独立炮兵第14大队现在却还远在葫芦谷,离黑龙寨至少还有将近三十里路程,在今天天黑之前,池田大队是怎么也不可能赶到黑龙寨跟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汇合了。 (分割线) “山道崎岖,驮马行走困难?”听完通讯兵的报告,藤堂高英不紧皱紧了眉头。 池田大队由于要携带笨重的大炮部件,还要携带大量炮弹,山区行军必然困难,藤堂高英对此也是早有心理准备,为了加强池田大队的机动能力,藤堂高英甚至还特意给池田大队额外配备了两百多匹驮马。 然而,真正进入二龙山之后,藤堂高英才发现,他还是对池田大队的机动能力过于乐观了,从黄羊坳开始,池田大队便落在了整个行军队列的后面。 现在,池田大队更拉下了将近一天的行程,而且再往后,距离还会继续拉大。 “哈依。”背着步话机的通讯兵重重鞠首,又接着说道,“池田大队长还说,今晚将在葫芦谷驻营,明天才能继续进山。” “葫芦谷?”藤堂高英又道,“地图。” 副官小笠原赶紧打开地图包,拿出地图在矮桌上摊开来。 藤堂高英从地图上找到了葫芦谷,再拿角尺测量了一下,发现葫芦谷到黑龙寨光直线距离就超过五公里,考虑到山区地形起伏,实际行军距离至少也有十公里十公里路程,说远不远,可是说近却也不近了,至少一小时内是赶不过去的。 当下藤堂高英又问小笠原道:“小笠原桑,你马上联络一下独立步兵第58大队,以及独立步兵第uu大队,看看他们现在到达什么位置了?” “哈依。”副官小笠原鞠首,又将背着步话机的通讯兵叫过去。 片刻后,小笠原便过来报告:“将军阁下,独立步兵第58大队、独立步兵第uu大队已经过了黑龙脊,离黑龙寨已经不到两公里了。” 独立步兵第58大队、第uu大队离黑龙寨已经不足两公里,再让他们摸黑回去保护炮兵大队,那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就算是步兵,山区行军也不是闹着玩的,一天行军下来,一个个都已经非常疲惫了。 但是,不派步兵保护炮兵也是断然不行的,池田大队虽然拥有五百多名官兵,编制当中甚至还拥有一个守备中队,但无论是纯粹的炮兵,还是这个隶属于炮兵大队的守备中队,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步兵。 经过数年的实战锻炼,炮兵的观测、操炮、弹着点修正,等等技术已经极娴熟,各个师旅团随便拉出一支炮兵来,都堪称优秀,但要让他们像步兵那样去战斗,去拼刺刀,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而且这也是极大的浪费。 技术兵种相比步兵,毕竟要宝贵得多。 当下藤堂高英道:“命令,宪兵大队不必再来黑龙寨了,命令他们立即返回葫芦谷,跟炮兵大队汇合。” “哈依。”副官小笠原重重鞠首,又转身示意通讯兵通过步话机,给宪兵大队下达命令。 藤堂高英想了想,却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宪兵大队的近战能力虽然要比池田大队强许多,但毕竟也不是真正的野战部队,又接着说:“另外,皇协军龙口混成旅也不必来黑龙寨了,让他们也回葫芦谷吧。” 藤堂高英体恤步兵大队的官兵,不想他们来回行军,浪费体力,可对伪军龙口混成旅的人,他就没有那么空气了。 “哈依。”副官小笠原再次鞠首。 (分割线) “老高,你把情况跟大伙说明一下。”徐十九道。 距离黑龙寨不到十里的一处山洞中,徐十九正召开会议。 “好的,情况是这样的。”高慎行示意野口帮他把地图挂到洞壁上,然后拿汽灯照着地图,说道,“藤堂旅团的前锋两个步兵大队下午就已经抵达黑龙寨,主力部队落后了大约十里,当时才刚刚通过龙背脊,当然,现在时间已过去两个小时,现在藤堂旅团的主力应该也已经抵达黑龙寨了。” 徐十九打断道:“老高,说重点。” “好的。”高慎行点头,右手顺着地图继续往下移,接着说,“藤堂旅团的主力已抵达黑龙寨,但是他们的炮兵大队还在二十里外,野口回来报告时,小日本的炮兵大队都还没到葫芦谷,不出意外的话,小日本的炮兵大队今晚将只能在葫芦谷驻营。” “葫芦谷到黑龙寨足有二十多里路,二十多里山路,就算是强行军,也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李子涵左手握拳与右掌狠狠互击,沉声道,“一个半小时,只要准备充分,足够我们吃掉藤堂旅团的炮兵大队了。” 徐十九说道:“藤堂高英这老鬼子不傻,他恐怕不会让他的炮兵大队落单,不出意外的话,这老鬼子肯定会派兵回去保护他的炮兵。” 高慎行说道:“我留了小牧在葫芦谷附近监视小日本炮兵,藤堂高英是否会派兵回葫芦谷,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话音还未落,李牧就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进来,结巴着说道:“大大大队长,小日本,小日本派派,派兵回回回葫芦谷了。” 徐十九跟高慎行对视一眼,问道:“有多少兵力?” “宪宪宪宪,宪兵大队,还还还,还有伪军龙口混成旅。”李牧道。 “宪兵大队,还有伪军龙口混成旅?”徐十九道,“小牧,你确定?” “大队长你放心。”李牧这会已经缓过气来,咬牙切齿道,“我看得真真的,就是羽田老鬼子的宪兵队,这老鬼子就是化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的。” 停了一下,李牧又恶狠狠地接着说:“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捏断他的脖子 李玉仙可是死在羽田手里,李牧跟羽田可以说有杀妻之恨,他就认错所有人,也绝不会认错羽田。 第81章打 徐十九轻拍了拍李牧肩膀,转向高慎行和三个营长,问道:“藤堂高英派了宪兵队和伪军龙口混成旅回葫芦谷,你们觉得怎么样?” 李子涵道:“言三拳的混成旅可以不必考虑,牛四根这王八蛋虽说背弃了大队长,可谅他也不敢跟咱交手,没了牛四根的人马,仅凭言三拳原来那三五百便衣队,根本顶不了事,所以说,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羽田老鬼子的宪兵大队。” 鲁建帮道:“我们的目标是藤堂旅团的炮兵大队,所以最好先把羽田老鬼子的宪兵大队给调开,毕竟咱们也只有一个团的兵力,如果跟羽田大队正面耗上,要想在一个半小时内结束战斗,那是绝无可能的。” “羽田大队是藤堂高英专门派回去保护炮兵大队的,所以,要想把他们调开那是绝无可能。”高慎行说,“恐怕我们必须得做好跟羽田大队正面交锋的思想准备。” “正面交锋就正面交锋。”李子涵道,“羽田大队跟藤堂旅团的几个主力步兵大队还是不能比,何况跟羽田大队相比,我们十九支队在兵力以及火力上还要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怕他个鸟?大队长,你下命令吧” 十九支队现在还剩下三个营,一千五百多人,羽田大队却只有七百人左右,单就兵力数量上,十九支队是羽田大队两倍。 火力方面,十九支队也拥有少量九二步兵炮、rumm口径轻迫击炮,每一个营都装备了一个重机枪排,每一个班都装备了一挺歪把子或仿捷克轻机枪,上一次事变,超过三千龙口藉官兵回了家,可他们的武器都没有带走。 所以,十九支队剩下这个团的火力反而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正因为有了这底气,也就难怪李子涵不把羽田大队放眼里。 徐十九道:“老鲁刚才说的对,我们的目标是小日本的炮兵,所以能不跟羽田大队正面交锋还是尽量避免为好。”说完,徐十九又问李牧,“小牧,在你回来之前,羽田大队有没有到达葫芦谷?” 李牧答道:“我是等到羽田大队、伪军龙口混成旅都到了,并且开始准备驻营了,我才离开的。” 徐十九道:“那你能不能画出大概的布防图?” “可以。”李牧点点头,弯腰从篝火堆中拿起一截顶端已经烧炭化的木柴,在洞壁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讲解道,“葫芦谷大家都去过,像极了一个大酒葫芦,羽田大队驻扎在葫芦嘴,伪军龙口混成旅驻扎在葫芦底部,小日本炮兵就藏在葫芦肚里。” 徐十九顿时便精神一振,问高慎行道:“老高,我记得你们第5大队曾经在葫芦谷驻扎了很长一段时间,你对那里的地形比较熟,你帮我回忆一下,在葫芦嘴的内侧是不是有一道往内横出的山梁?” “有,有这么一道山梁。”高慎行道,“不过只有二三十米高。” “二三十米高就足够了”徐十九狠狠击节,然后挺身立正道,“现在我命令” 高慎行、李子涵、李双枪、鲁建帮便齐刷刷挺身立正。 徐十九的目光首先落在李双枪脸上,说:“明天凌晨四点,营必须准时抢占葫芦嘴内的无名山梁,然后给我像钉子一样钉死在那,就算整个营拼光了,也绝不能让羽田大队从你们面前过去。” “是”李双枪啪地立正,大声应答。 徐十九又把目光转向鲁建帮,说:“3营的任务是监视葫芦底位置的伪军混成旅,言三拳如果虚与蛇委,那就配合他们,放几挂鞭炮,言三拳若不识相,那就给我狠狠地打,正好趁这机会打他给我打残废了。” “是”鲁建帮也啪地立正,环眼圆睁轰然应喏。 徐十九的目光最后落在李子涵脸上,说:“l营的任务最艰巨,你们营担纲主攻葫芦谷,限一小时之内全歼小日本的炮兵。” “是”李子涵啪地立正,梗着脖子大声回应。 徐十九再一挥手,三个营长便纷纷转身,离去。 徐十九这才有时间询问高慎行身上的伤,问道:“老高,你胳膊上的伤不碍事吧?” 这六天,第5大队自然没有闲着,与尾原大队之间展开了一次又一次的殊死博杀,尽管第5大队现在只剩四个人,小癫子还被高慎行禁止参战,但在与尾原大队的交锋中,第5大队还是占尽上风。 说到底,特种作战跟常规作战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常规作战,影响胜负的因素有很多,战术的运用,训装备水平,地形的利用,都至关重要,其中主要的因素还是兵力多寡,日军有绝对的火力优势,但到现在都打不垮国军,就是因为国军人多。 但是特种作战,人数多少就再不是决定性因素了,在复杂的丛林里,人多并不意味着力量就强,尤其面对高慎行、李牧、野口这级别的兵王,更多人就意味更多的活靶子,反而会大增加自身的伤亡。 所以连续六天交锋下来,尾原大队折损了十几人,第5大队却没有损失一个人,也就高慎行在昨天挨了一枪,擦伤了胳膊。 “没事,就伤了点皮毛。”高慎行摇了摇受伤的左胳膊,笑道,“佳兮刚才已经给我包扎过了。” 徐十九拍拍高慎行肩膀,说:“明天这一仗,你们第5大队就别参加了,你们先去青龙寨好好休息,养足了体力再跟尾原大队好好玩玩。” “行。”高慎行爽快地答应下来,明天这仗,第5大队就去了也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因为在正面战场上,兵王比普通士兵所能发挥出的作用也大不了多少,要是挨上一颗子弹,那就直接报销了。 (分割线) 白露一过,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凉。 到了寒露,山中寒气就已经很重,晚上在野外露营就得烤火了。 牛玉堂捡起几根枯枝扔进篝火堆,一边问坐在另一侧的牛四根:“大哥,这都已经六天了,十九支队都没跟小日本正面交锋,你说徐十九是不是怕了藤堂高英了?” “怕?”牛四根说道,“徐十九可不是个怕事的主,他之所以迟迟不肯跟藤堂高英正面交锋,只是因为时机还没成熟罢了。” “你是说,徐十九在等机会?他在等什么样的机会?”牛玉堂问。 牛四根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道:“说不准今天晚上,十九支队就会来打葫芦谷。” “啊?”牛玉堂闻言大吃一惊,急道,“大哥,那咱们可得赶紧准备准备,别真让十九支队给偷袭了。” 自打反水开始,牛玉堂晚上就再没睡过囫囵觉。 哪怕在言家镇,身处在小日本的重兵保护之下,牛玉堂晚上也不睡死,因为他知道十九支队可是有几个兵王级的人物,无论高慎行、李牧还是野口,随便哪一个,都能够杀人于无形。 这次进山之后,牛玉堂就更是害怕,每天晚上驻营,他都会让几个警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守在他的帐篷外,唯恐徐十九气不过,把高慎行、李牧或者野口派过来,取他项上人头。 “你慌什么?”牛四根却镇定如恒,淡淡地说,“就算今晚十九支队真来打葫芦谷,他们的目标也是池田的炮兵大队,至于咱们,只要不主动去招惹他们,他们是绝对不会拿咱们怎么样的。” 第82章观察 牛玉堂又道:“大哥,都说最不能忍的,就是背叛自己的叛徒,咱们背叛了徐十九,徐十九又岂可能放过咱们?所以这次你得听小弟我的,咱们赶紧派人报告羽田,还有池田,让羽田大队、池田大队提高警惕。” “你傻呀?”牛四根甩手在牛玉堂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训丨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你真报告了羽田、池田俩老鬼子,万一最后十九支队不来呢?你怎么跟他们交待?玉堂哪,你记住小日本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可十九支队要是真来了呢?”牛玉堂说道,“他们要真的来了,大哥你提前预警岂不是大功一件?没准羽田老鬼子一高兴,就把言三拳给撸了,让大哥你当旅长。” 牛四根冷眼看了看牛玉堂:“我看你当这个旅长最合适。” “大哥,你看你这是啥话?”牛玉堂叫屈道,“我哪敢有这心?” “没这心那是最好。”牛四根道,“玉堂我告诉你,咱们虽说已经穿上这身狗皮当了汉奸,但也绝不能把事情做绝,把后路都给断了,你别看小日本现在挺嚣张,但谁知道最后是啥结果?” “大哥,你啥意思?”牛玉堂道,“你是说,小日本最后会输?这不太可能吧,小日本都快打下半个中国了,而且,是最富饶的半个,你再看看国民政府,都被小日本打成什么模样了?就这,还想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做梦吧。” 牛四根道:“我也没有说小日本就一定会输,小日本要真会输,咱们投过来于吗?我是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万一将来小日本真被国军赶出中国,咱们也好有个转圜的余地,你说是不是?” 牛玉堂道:“那,不去跟羽田说?” “不准去,你赶紧回帐睡觉去吧。” (分割线) 徐十九下达作战命令之后,李子涵便回去集结部队,连夜向葫芦谷急行军赶过来。 两个小时之后,也就是第二天零点刚过,l营便已经进入到了攻击位置——葫芦谷左侧的高地。 前文说过,葫芦谷地形呈葫芦状,葫芦嘴通向山里,葫芦底则通往山外面,葫芦的两侧则是高地,高地正对着山谷是断崖,断崖虽然不高,也就四五米的样子,但如果没绳索,要想爬下来也不容易。 借着部队正在休整的短暂间隙,李子涵带着警卫排长赵大海先来到断崖边察看地形,站在断崖上往下看去,只见一片漆黑,只看到谷中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不用说,肯定是小日本炮兵的篝火了。 借助营火散发出的微光,李子涵大概估算了下距离,山谷宽度不会超过千米,重机枪和迫击炮架在崖上就能够覆盖整个山谷,不过轻机枪不行。 小日本的警惕性还算不错,不仅在谷中安插了大量岗哨,左右两侧高地上也安置了警戒哨,不过,都是明哨。 小日本夜间宿营,一般习惯分设固定哨以及流动哨,而很少设暗哨。 小日本设在左侧高地上的岗哨距离李子涵甚至不足百米,不过此时月亮已经下山,四周一片漆黑,十米开外就已经看不清人影,所以小日本岗哨根本就没发现李子涵的到来,也全然不知道高地另一侧的密林里正有数百敌人正休整待命。 李子涵的目光越过小日本岗哨往北看,那个方向应该就是葫芦嘴了,根据李牧提供的情报,羽田大队应该就驻扎在那个位置,不过这里看不见羽田大队的营火,想必是被中间那道山梁给挡住了。 此时此刻,李双枪的营想必也已经进入攻击位置了。 再回过头,李子涵在葫芦底部位置看到了更多的营火,不用说,那肯定就是伪军龙口混成旅的营区了,伪军龙口混成旅在吸纳了牛四根的部队后,言三拳又招募了部分回家的十九支队老兵,现在已经扩充到了三个团,足有小两千人马。 不过,李子涵并没有把这小两千伪军放在眼里。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 李子涵跟随行的警卫排长赵大海霍然回头,就看到一条魁梧的黑影正踏着枯草往这边悄然走过来,赵大海正欲伸手掏枪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传过来:“团座,是我。” 来的是l营l连的连长,刘常青,刘常青跟赵大海都是李子涵从第三战区带过来的老人,他们称呼李子涵团座都已经习惯了,十九支队缩编、李子涵的职务从团长降为营长之后,他们也没改过来。 “常青?”李子涵道,“弟兄们的情绪怎么样?” 刘常青压低声音说道:“团座你就放心吧,这些天始终没跟小日本正面交火,弟兄们都已经憋坏了,这次团座好不容易才替弟兄们争取来主攻机会,弟兄们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刘常青的l连是从三战区带过来的老部队,没有一个是龙口藉人,前次退伍风波给十九支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重创,可l连却没受任何影响,所以在目前的十九支队当中,刘常青的l连是军心最稳定,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连队,同时也是兵力最多的一个连。 别的连队只有一百多人,刘常青的连队却有三百多人。 李子涵拍了拍刘常青肩膀,说道:“好,回头你告诉l连的弟兄,今晚这仗,事关咱们整个十九支队的生死存亡,打好了,我会亲自替他们向第三战区长官部请功” “谢团座。”刘常青啪地立正,再敬礼。 五分钟后,几十条用绑腿连成的绳索便从断崖上垂下来,遂即一个个黑影便顺着绳索悄无声息地滑到了崖下。 凌晨四点,约定时间一到,伴随着两发红色信号弹升空,早已经进入攻击位置的十九支队官兵便同时开始行动,l营负责强攻小日本的炮兵,营负责阻击羽田的宪兵队,3营负责阻断言三拳的龙口混成旅。 (分割线) 正在熟睡的言三拳被激烈的枪声给惊醒。 披上军装匆匆钻出帐外,只见堂弟言维新已经慌里慌张跑了过来,言维新的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有些苍白,头上的宽檐帽戴歪了,脚上的板牛皮靴也掉了一只,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大大哥,不不不好了,皖南抗日救国军打打,打过来了。”言维新惶然道。 “慌什么?”言三拳恶狠狠地瞪了言维新一眼,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穿军装,言三拳故意放慢了扣钮扣的速度,藉此来安抚人心,言三拳处变不惊的镇定功夫还真的起了作用,至少言维新就不像刚才那般恐慌了。 “大哥,皖南抗日救国军真打过来了。”言维新这次镇定多了,不过骨子里还是透着恐惧,“你听,全是机枪,这火力,肯定是他们的主力部队。” “没事,听枪声他们至少在五百米外。”言三拳神情自若地道,“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开枪,这完全不符合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作风,如果我没猜错,皖南抗日救国军肯定又是在洋油桶里放鞭炮、吓唬咱们呢。” “洋油桶里放鞭炮?”言维新听得瞠目结舌,不过再转念一想,好像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皖南抗日救国军不比小日本有强大的后勤保障,那子弹都金贵得跟宝贝疙瘩似的,怎么可能在五百米外胡乱扫射? 说话间,言三拳已经扣好钮扣,又说道:“维新,你去告诉牛四根,让他马上带人反冲锋,把对面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给老子打垮了,老子给他半小时,如果半小时内完不成任务,那就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第83章激烈 牛四根、牛玉堂兄弟也早被激烈的枪声给惊醒了。 言三拳都能够听出来,牛四根自然更加听得出来,对面的枪声也就听起来激烈,其实就是几挂鞭炮在洋油桶里炸响发出的声音而已,皖南抗日救国军因弹药不足,为了迷惑战场上的敌人,经常使用这一招。 “大哥,你真是神了,你说今晚十九支队会过来,他们真就过来了,你说十九支队的目标是小日本炮兵,他们真就冲着小日本的炮兵去了。”牛玉堂也听出来了,十九支队就压根没想要跟龙口混成旅交手,对前方小日本炮兵的进攻,那才是正儿八经的打,十九支队甚至连炮兵都用上了。 “这有啥。”牛四根摇摇头,低声说道,“换了我是徐十九,我也会拿小日本的炮兵开刀,只要打掉了小日本的炮兵,这次大扫荡的火力强度立刻就会削弱许多,十九支队也就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不过……” 见牛四根话只说半句,牛玉堂忍不住问:“不过咋样啊?” 牛四根叹了口气,说:“不过十九支队要想打掉小日本炮兵,只怕没那么容易,羽田老鬼子的宪兵队先不去说,只怕言三拳这王八蛋也不会袖手旁观,这王八蛋跟皖南抗日救国军可是有着杀父之仇、毁家之恨。” 话音未落,便有警卫过来报告说,混成旅副旅长兼l团团长言维新过来了 言维新的来意跟牛四根的猜测一模一样,言三拳果然不想袖手旁观,果然要求牛四根率部向对面皖南抗日救国这发起进攻。 言维新传达完命令就回去了,牛四根、牛玉堂却陷入了左右为难中。 不管怎么说,言三拳都是混成旅旅长,如果不进攻那就是公然抗命,如果是在平时还会有羽田来给牛四根撑腰,可现在,要让羽田知道自己见死不救,这老鬼子非但不会给自己撑腰,只怕立刻会枪毙了自己。 可是,牛四根又委实不愿意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交手,一方面,他毕竟也曾经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一员,就算现在反水了,也没必要闹得势同水火不是?另一方面,牛四根可是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实力的,真要打起来,未必讨得了 “大哥,现在怎么办?”见牛四根迟迟下不了决心,牛玉堂便急了。 牛四根叹息了一声,苦笑道:“现在这种情形,不打看来是不行了,不过待会你悄悄告诉手下的弟兄,待会到了战场上,都把枪口抬高,要对着天上打,另外,不要节省子弹,打得越激烈越好,别让小日本挑咱们理。” “知道了,哥,那我去了。” (分割线) 十九支队的进攻非常突然,小日本的炮兵可以说是毫无心理准备。 而且,正如藤堂高英所担心的那样,小日本炮兵终归是技术兵种,让他们测距,让他们修正射角或者弹道点,那是轻车熟路,可让他们拿步枪射击,让他们跟对手拼刺刀,那就不是他们的强项了。 炮兵就是炮兵,既便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跟真正意义上的步兵还是不能比,因为要想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步兵,除了严格的军事训练,还需要残酷的实战锻炼,说白了,你没近距离拿刺刀扎过人,那就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步兵。 再加上小日本的炮兵白天行军已经非常累了,附近又有羽田大队、皇协军龙口混成旅保护,所以防御工事修得不太用心。 这又是炮兵跟步兵的不同之处。 步兵因为要直接面对敌人进攻,所以任何时候都不会懈怠,既便累得跟狗一样,也仍会一丝不苟地修建防御工事,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工事是他们的生存保障,炮兵则不然,炮兵很少直接面对敌军的进攻,所以,对防御工事的依赖不那么强。 各种因素累加之下,刘常青连队很快就突破了炮兵大队的外围防线。 不过,小日本也很快反应过来,在炮兵大队大队长池田少佐的指挥下拼死抵抗,池田大队虽然是炮兵,却也有五百多号人,而且大多都是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动不动就拉着手雷猛冲过来,毫不犹豫地跟十九支队的官兵同归于尽 刘常青组织了几次冲锋,都被池田大队瓦解了。 小日本的驮马、炮弹还有大炮零部件就在前面堆得跟小山似的,可部队就是冲不上去,就是无法炸掉它们,刘常青急得屙都炸了,看到几次冲锋都被顶回来,刘常青便火了,挎着汤姆森冲锋枪就第一个冲了上去。 (分割线) 中间战场陷入胶着之时,羽田大队正猛攻营把守的那道无名山梁。 羽田老鬼子已经认识到,自己犯下了严重的经验主义错误,原以为把池田大队护在葫芦肚里就稳如泰山,却没想到,左右两侧的断崖成了最大的防守漏洞,面对十九支队突如其来的夜袭,羽田老鬼子险些就被打懵了。 前后不到十分钟,最先投入进攻的步兵小队就被打了回来,而且出击的四十多名日本兵只活着逃回来六七个,对面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火力强劲得超乎想象,羽田绝没想到,在经过长达半年多的封锁后,对方还能有这样强劲的火力输出。 羽田气得暴跳如雷,当即勒令带着逃跑的军曹长当众切腹自杀。 受此震慑,羽田大队的斗志有所加强,羽田趁势投入了一整个步兵中队,向对面山梁发起了决死冲锋。 不过遗憾的是,对面十九支队的火力实在是太猛了。 至少四挺马克沁重机枪,至少二十挺歪把子或者仿捷克轻机枪,还有至少五百枝各种型号的步枪,猛烈射出的子弹转瞬之间交织成了一片严密合缝的弹幕,远远望去,只见夜空下到处都是耀眼的曳光,美丽得让人窒息。 但是,在那些正端着刺刀往前冲锋的日本兵眼睛里,这一片严密合缝的璀灿曳光却是死神的镰刀,一旦被其沾上,既便不死也得重伤,转眼间,投入进攻的一整个中队便已经损失了一小半,波浪形的散兵线也更见稀疏。 (分割线) 藤堂高英也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池田大队的求援电报,老鬼子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命令独立步兵第uu大队火速回援葫芦谷。 待独立步兵第uu大队开拔之后,藤堂高英才通过步话机跟羽田取得了联络,得知羽田大队攻势受阻,虽然距离池田大队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却就是死活冲不过去,藤堂高英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池田的独立炮兵第14大队对于独立混成第14旅团而言,几乎是不可替代的。 任何一个步兵大队被十九支队重创都不要紧,可如果池田大队有个闪失,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火力强度立刻就会削弱一个等级,此后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就只能够依靠轻迫击炮、掷弹筒对付十九支队的火力点了。 还有就是,池田的独立炮兵第14大队是园部和一郎临时从第33师团的炮兵联队中抽调出来的,这次扫荡结束之后,池田大队得归还建制,如果现在出了事,藤堂高英在园部和一郎面前也没法交代。 所以,池田大队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否则,他藤堂高英的军旅生涯恐怕也要到头了 在无计可施的关口,藤堂高英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皇协军龙口混成旅身上,言三拳的龙口混成旅并没有配备电台,更没配步话,所以藤堂高英没办法直接跟言三拳对话,而只能通过羽田大队给言三拳转达命令。 “羽田桑,你马上派人联络皇协军龙口混成旅,转告言三拳,记住,是转告,不是命令,请你转告言桑,只要他能够保住池田大队,我明天就把龙口混成旅扩充成龙口警备师,明天就让他当师长。” 第84章阴险 言维新一回来,言三拳便赶紧迎上前来,问道:“兄弟,咋样?” 言维冷冷笑道:“牛四根这龟孙果然没安好心,他的人都对着天放枪,大哥,咱赶紧报告羽田吧,羽田老鬼子不是很看重牛四根么?我倒要看看,这一次羽田老鬼子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会怎么处理牛四根。” “你傻啊,牛四根不会一推二六五?”言三拳不以为然道。 “一推二六五?这么多人都看见了,牛四根他还怎么抵赖?” “行了,这事只要牛四根死不承认,那就是一笔糊涂官司,顶多这龟孙推一只替罪羊出来,把所有的责任都给顶过去,这么做,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言三拳阴阴一笑,又附着言维新的耳朵轻轻耳语了几句。 言维新立刻也阴笑起来。 (分割线) 葫芦谷底打得虽然热闹,可双方都很有默契,只对天放枪。 可是打着打着,忽然间就出状况了,对面混成旅第团的阵地上面,突然有一部份官兵下了黑手,他们不再对着天上放枪,而是把枪口对准了对面,更过份的,还有部分官兵趁着夜色悄然摸到十九支队3营阵地前,扔了手榴弹。 十九支队3营官兵猝不及防,一下就被炸翻了十几个弟兄。 鲁建帮原本还想着跟对面的伪军打一场默契仗,让对方面子上过得去,自己也不用遭受实际损失,还能节省宝贵的弹药,可现在对方突然间动起真格来,而且还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可就把鲁建帮彻底惹恼了。 “他娘的,跟老子玩真的是吧?行,看谁于得过谁”鲁建帮压下盒子炮枪口,平着瞄准对面就是一个长点射,一边厉声大吼,“弟兄们,给老子打,狠狠打,往死里打,打死这些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鲁建帮一声令下,3营官兵便纷纷压下抬高的枪口,架在阵地上面的十几挺轻重机枪也猛烈开火,顿时之间,耀眼的子弹曳光那就跟泼水似的,向着对面混成旅第团的阵地上猛泼了过去,对面阵地上顿时响起一片哭爹喊娘声。 (分割线) 牛四根扬着盒子炮对着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扳机。 某一刻,对面十九支队阵地上突然间枪声大作,一道道耀眼的火舌就跟疾风骤雨,向着这边泼过来,牛四根一个愣神,也被一道火舌扫中,头顶的宽檐帽都给打飞,遂即感到头顶火辣辣的疼,伸手往头顶一摸,发现满手都是鲜血 紧接着,四周阵地上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回过头,只见刚刚还在对着天上放枪的团官兵已经纷纷倒在血泊中,敢情对面十九支队动真格了 “王八蛋,跟老子玩阴的??”牛四根愣了十几秒钟才回过神来,遂即就跟屁股着火般跳了起来,当即举着盒子炮对着前方连续开火,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弟兄们,给老子打,狠狠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刚才十九支队3营一通火力急袭,打死打伤混成旅团至少一百多人,牛四根和混成旅第团的官兵也就被打出火来了,不到一个月以前,大家还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现在虽说各为其主,但往日情分总是还在,也用不着下这黑手吧? 他奶奶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今天就手下见真章吧。 当下双方一边交火,一边互相大骂起来,就差拼刺刀了。 “鲁建帮,你个王八蛋,老子知道你在,你他娘的不是人” “牛四根,你他娘的才不是人,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去给小日本当狗” “花和尚,你少他娘的说废话,敢跟老子玩阴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姓牛的,你他娘的还别猖狂,那天要不是大队长不让,老子和子涵早他妈送你上西天了,不过现在也不晚,老子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花和尚,你娘的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姓牛的,马上你就会知道老子是不是在吹牛。” (分割线) 不远处,言三拳、言维新兄弟正躲在阴影中冷眼旁观。 “大哥,嘿嘿嘿,打起来了”言维新阴笑道,“这下好玩了。” “打是打起来了,不过还差点火候。”言三拳冷然道,“看起来,我们还得再给他们添把火,让他们打得再激烈些。” “还要添把火?怎么添?” “这样,你带l团冒充团从侧翼突上去。” “大哥,对面皖南抗日救国军火力太猛了。”言维新心里有些犯怵,低声说道,“是不是让牛四根跟他们再拼会?等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弹药消耗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出击,争取给他们来一个连锅端?” “不行。”言三拳断然道,“你没见谷内的池田大队也遭到攻击了?等牛四根跟对面打消停,黄花菜都凉了,池田大队早不知道让徐十九的人灭掉多少回来了,池田大队若是有个闪失,藤堂高英能饶得了咱们?” “大哥,那,真要突啊?” “真突,你他娘的快去。” (分割线) 言维新带着龙口混成旅l团悄悄摸上来时,牛四根还在跟鲁建帮对骂。 两人骂得虽然难听,却都没有拼命的打算,说到底,牛四根还是不太情愿跟十九支队拼命,对面鲁建帮虽然恼火,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的3营只有四百多人,而牛四根的混成旅团却有一千多人,真拼起来未必能赢。 3营的火力现在强劲得堪称凶残,但弹药储备有限。 牛四根骂得有些口渴了,正准备找警卫要水壶喝水,冷不防战场的右翼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黑夜中牛四根也看不清右翼具体是什么情形,还道是堂弟牛玉堂带着3团赶过来助战来了,当下火急火燎往那边走,打算阻止牛玉堂。 打成现在这样都已经难以收场了,牛玉堂又来凑什么热闹? 还没到右翼,迎面就见着了牛玉堂,牛玉堂当时正招呼他的部队往前冲,一边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吼:“冲,给老子冲,给我冲” 牛四根当时就大怒道:“玉堂,你疯了?” “哥,咋了?”牛玉堂被牛四根闹了个满头雾水,“我没疯啊。” “没疯你冲什么冲?”牛四根火道,“赶紧让你的人回来,快” “啊?”牛玉堂越发困惑了,说道,“刚才不是你下的令,冲?” “胡说八道”牛四根气急败坏地道,“我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 “啊?不是你下的令啊?”牛玉堂瞠目结舌地道,“可现在部队都已经上去了,就想撤也撤不下来了,大哥,你说咋办?” “唉,我算是让你给害死了”牛四根气极跺脚。 就这一小会功夫,整个战场的局势就已经发生不可逆转的恶化,战场右翼的那支部队还有牛玉堂的3团一冲,刚才还躲在掩体里胡乱开枪的团官兵也嗷嗷叫着往前冲,刚才一通对射死了好几十个人,团官兵也是被打出火来了。 可对面的十九支队又哪是吃素的,那火力输出简直就是凶残到极致 在对面十九支队密集的火力扫射下,团、3团官兵一片片地倒下来,只片刻,战场上就躺满了混成旅团、3团官兵的尸体。 “鲁建帮,你个王八羔子,你还真往死里打啊”看到这么多弟兄倒在血泊之中,牛四根的眼睛一下红了,当时就扬起盒子炮往前面一撩,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传我命令,全团冲锋,给我于死他们,于死他们” 第85章给我撤 李子涵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刘常青的l连迟迟突破不了小日本炮兵的防线,一转眼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距离徐十九给的最后期限一个小时,可就只剩二十分钟了,l连如果不能在这最后剩下的二十分钟内突破小日本防线,也就意味着今晚的行动失败了 不能怪徐十九不近人情,徐十九给出一小时期限是有原因的。 因为葫芦谷到黑龙寨只有二十里,强行军的话,小日本就可能在一个半小时之内赶过来,十九支队如果不能在一小时内结束战斗,就不会有足够的时间打扫战场,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打扫战场,那这次出击就是一次赔本的买卖 十九支队可不比小日本,小日本有强大的后勤,十九支队可没有,如果打完了仗,不能从小日本身上得到弹药补给,那么十九支队的战斗力就会越来越弱,要是没有了弹药,你就有再多的轻重机枪,那也是摆设。 “去”李子涵回瞪着警卫排长赵大海,大吼,“你去告诉刘常青,要是十分钟内还是突破不了小日本防线,老子枪毙了他,去呀,快去……” 然而,李子涵话音方落,一个浑身鲜血的上等兵就从前方跑过来,然后噗地跪倒在李子涵的面前,惨然道:“团座,团座哪,营座他,营座他……” 这个上等兵也是李子涵从三战区带过来的,李子涵认得他。 “老于?”李子涵一把揪住那上等兵衣襟把他拎起来,问,“刘常青怎么了?” “团座,营座他,营座他……营座他殒国了”上等兵话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于嚎着,“副营座让我转告团座,咱们第l营就没有一个孬种,今天不把小日本的炮兵阵地拿下来,就绝不活着回青龙寨” “好样的,都是好样儿的”李子涵喃喃自语着,潸然泪下。 这仗打得太苦了,苦得李子涵肝都发颤,死人实在太多了,这些可都是老兵啊 “团座,我走喽,回头我要是战死了,记得给我老娘报个讯”上等兵擦把泪,抄起枪托都缺了半截的中正式又兜头冲回了战场。 李子涵定了定神,突然大吼道:“赵大海” 警卫排长赵大海上前两步,猛然挺胸立正,应道:“有” 李子涵指了指前方激战的战场,正欲下令让警卫排投入战斗,身后方向骤然间响起更为激烈的枪声,李子涵跟赵大海猛然回头,只见葫芦谷底方向竟然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再不似刚才那不温不火的局面了。 “怎么回事?”李子涵的心霎时间悬了起来,这可真是屋漏偏缝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l营这边还没突破呢,3营那边又出状况了,而且看这情形双方是真交上火了,言三拳这龟孙还真是胆肥了,真敢跟十九支队硬着来? 李子涵已经吐到嘴边的命令便再传不下去,他的l营虽然拥有一个营的兵力,可在编制上却只有警卫排加l连,现在l连正跟小日本恶战,赵大海的加强警卫排已经是他手里最后的预备队了,如果这时候派了出去,而3营那边又出了状况……那后果将不堪设想真要是出现了最坏的情况,搞不好l营、3营都得交待在这。 “团座”赵大海挎着盒子炮上前来,吼道,“你还等什么?” “再等等。”李子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情况有些不对头…… 话音还没落,一个身影就从3营阵地方向飞奔而来,还隔着老远就冲着这边高喊起来:“团座,团座,团座在哪里?” “团座,好像是大树”赵大海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杨大树原本是三战区特务连连长,后跟跟随李子涵来到龙口,又经李子涵推荐当上了十九支队警卫营的营长,不久前十九支队缩编,杨大树的警卫营缩编为连,又跟鲁建帮的第4团合并,缩编成了3营,杨大权地降为了连长。 “大树?”李子涵赶紧迎上前,问道,“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团座,情形不妙,相当不妙哪”杨大树惨然道,“牛四根那龟孙真发疯了,他真跟我们玩命哪,现在他的人已经突入我们阵地,正跟咱们的人拼刺刀呢,我们营人少,眼看就快顶不住了,我是奉鲁营座之命前来求援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赵大海大惊失色。 “啊……”李子涵也当场愤怒地咆哮起来,扬起勃朗宁手枪对着天空叭叭叭连开三枪,然后迅速冷静下来,给赵大海下令道,“大海,你马上带警卫排去增援3营,快去” 赵大海前脚刚走,李子涵又给身边通讯兵下令:“传我命令,l连马上撤出战斗” 局面发展到现在,3营的防线已经是芨芨可危,歼灭小日本炮兵的战机可说已经丧失,再跟小日本纠缠下去,有百害而无一利,还不如趁现在局面还没有彻底崩坏赶紧撤出战斗,只是李子涵怎么也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把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调动起来,好不容易才争取来这么一次机会,却让牛四根这龟孙给破坏了,不甘心,不甘心哪 “牛四根”李子涵霍然回头,死死地盯着葫芦谷底的战场,咬着后牙槽低声嘶吼,“总有一天老子非剥了你皮,总有一天老子非活剥了你” “团座,团座……”l连连副何长柱一声声怒吼着,从前沿阵地上飞奔而回,一边往回飞奔一边厉声大吼,“为什么要撤,为什么要撤,为什么要撤啊 “少他娘废话,赶紧把部队撤下来,快啊”李子涵冷酷地道。 “我不撤,我就不撤”何长柱吼了两声,忽然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团座,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哪,营座死了,好多弟兄都死了,不拿下阵地,不把小日本炮兵灭了,我对不起营座,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哪,嗷嗷嗷… “你以为我愿意啊?”李子涵吼道,“再不后撤,今天咱们都得交待在这里” “我不撤,我不撤”何长柱抹抹泪站起身,梗着脖子大吼道,“团座,你让我带弟兄们再突一次吧,就一次,就突一次,这次我非把阵地拿下来” “闭嘴,这是命令”李子涵突然拿枪顶住何长柱脑门,大吼,“快撤 “团座,你开枪吧”何长柱瞪着血红的双眸,怒吼道,“你就毙了我,我也不撤” “啊啊,好你个何长柱”李子涵咆哮两声,突然掉转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一边瞪着何长柱大吼,“拒不执行命令是吧,那我就毙了我自己” “团座”何长柱眸子里的狂暴顷刻间潮水般退去,跟李子涵对峙了两秒钟,然后猛然转过身去,一边声嘶力竭大吼起来,“撤,撤,给我撤……” 第86章惨败 黑龙寨。 藤堂高英踱步的步幅正变得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 “麻西麻西,麻西麻西……”通讯兵戴着耳麦,正不间断地呼叫着羽田大队,还有紧急驰援葫芦谷的独立步兵第uu大队。 能打的牌已经全部打出,藤堂高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命运女神的最后裁决。 自从进驻龙口以来,藤堂高英从未像这一刻这般煎熬,此时此刻,他才真正认识到冈村宁次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永远都不要小觑中国人,华夏文明能够延续五千而不断,历经多次异族入侵而始终不灭亡,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经过半年多的封锁,皖南抗日救国军看似已经被逼入了绝境,经过上次事变,十九支队看似已经虚弱到了极致,然而独立混成第14旅团稍有懈怠,稍稍露出一点点破绽,对方立刻就跟饿狼般猛扑了过来,再次亮了狰狞獠牙。 “徐十九,徐十九”藤堂高英只能一遍遍来回踱步,然后,一遍遍地从牙缝里喊出徐十九这三个字。 (分割线) 徐十九神情焦躁,正伸长脖子,一遍遍地往葫芦谷方向张望。 藤堂高英正焦虑,徐十九又何尝不焦虑?这一次出击,十九支队可以说是赌上了全部,一旦行动失利,储存的那点弹药一旦耗尽而不能得到补充,那么十九支队就再没有能力发起哪怕一场小规模的进攻了。 如此一来,十九支队除了向邻县转进外,就再没有别的路走。 只不过,要想摆脱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追杀,还要突破小日本的重重封锁线,又谈何容易?真要是向邻县转进,这一去必然是凶险重重,必然是九死一生,最终能有几个人活着出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老徐,你不用担心,这次行动肯定会成功的。”高慎行从山洞走出来,不厌其烦地劝解着徐十九,“小日本这次露出这么大破绽,想补救都难,不信你就瞧好吧,最多再过几分钟就应该有消息传回来了,小日本炮兵一准完蛋了 徐十九扭头看看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算算时间,战斗也的确应该结束了,也应该有消息了。 正想着呢,一个身影便从前方崎岖的山道上飞奔而来,高慎行视力极好,一下就认出来是李牧回来了,当下说道:“小牧回来了,肯定是得手了” 徐十九的心霎那间便悬到了嗓子眼上,当下急步迎了上去。 李牧的奔跑速度极快,再崎岖的山路在他脚下也如同平地,只片刻功夫,李牧便飞奔到了徐十九、高慎行的跟前,然后停下身来,只在那剧烈地喘息,迟迟不肯发话。 高慎行急了,大声问:“小牧你倒是快说啊,葫芦谷这一仗打得怎么样了 李牧躲不过,这才抬起头,神情黠淡地说道:“大队长,老高,仗打输了 “什么?”高慎行闻言顿时如遭雷噬,整个人一下就僵在那里。 徐十九却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本挺着的身板一下垮下来。 (分割线) “老鲁,投降吧。” 牛四根神情复杂地看着鲁建帮,心情更是矛盾到了极点。 今夜这一场混战,实非牛四根本意,然而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最后竟演变成了生死相博,鲁建帮的3营的确火力强劲,也给牛四根的团造成了极其惨重的伤亡,团原有一千多人,现在还能站着的已经只剩五百多人了。 不过,鲁建帮的3营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除了营副杨大树率领少量官兵突围以外,其余官兵全部战死,鲁建帮率一个排负责断后,打到弹尽人绝,自己也身负重伤陷入重围。 “噗。”鲁建帮冲牛四根吐了一口血水,神色之间尽是不屑。 “找死”牛玉堂勃然大怒,举起盒子炮就要开枪,却让牛四根制止了。 牛四根叹了口气,黯然说道:“老鲁,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曾兄弟一场,只要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牛四根是真心希望能够保住鲁建帮性命。 尽管还没有调查,不过牛四根已经隐约猜到,今夜这一场混战,绝对另有玄机,搞不好就是言三拳这龟孙做了手脚,所以他得留着鲁建帮的性命,以便将来有一天局势发生了变化,他能够跟十九支队化解这场误会。 这真是一场误会,牛四根从来就没想过要跟十九支队拼命,从来就没有。 “兄弟一场?”鲁建帮轻蔑地看着牛四根,语含不屑地道,“就你也配? “老鲁,别逞强。”牛四根耐着性子说道,“只要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牛四根不能够把话说得太直白,只能隐约做些提示,他其实是想跟鲁建帮说,只要他愿意放下武器,假装投降,他就能想办法放他走。 可惜的是,鲁建帮现在根本就不再相信他。 牛四根话音还没落,鲁建帮就已经拿枪口伸进嘴里,毫不犹豫地扣响了扳机。 “老鲁”牛四根猛然伸出手,却再无法挽回鲁建帮生命,眼睁睁看着一朵凄艳夺目的血花从鲁建帮脑后绽放,牛四根的一颗心顿时间沉入九幽谷底,鲁建帮这一自杀,他跟十九支队之间的仇,就算是彻底结下了。 “牛副旅长,这次你可立功了。”言三拳阴恻恻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了过来。 牛四根缓缓转过头,就看到了神情阴冷站在不远处的言三拳,一看到言三拳,牛四根霎那之间就什么都明白了,不用想了,今夜这场混战肯定是言三拳这龟孙给挑起的,言三拳借自己之手牵制住鲁建帮,他的l团却肯定趁机解救池田大队去了。 “言旅长才是真正立功了,力挽狂澜保住了池田大队,这份功劳可着实不小,想必藤堂太桑一定会重重褒奖言旅长的,说不定,卑职马上就要改口叫你言师长了。”牛四根神情冷漠地冲言三拳抱了抱拳,然后转身就走。 目送牛四根在牛玉堂和一众警卫的簇拥下走远,言三拳忽然大笑起来:“牛副旅长,那就承你吉言了,哈哈哈。” (分割线) 十九支队的败兵已经回了青龙寨,不过,再不复出发时的高昂士气。 这次夜袭葫芦谷,以惨败而告终,3营折损大半,营长鲁建帮殉国,只有副营长杨大树带着半个连突围而出,l营也是伤亡过半,营副兼l连长刘常青殉国,营在羽田大队不惜代价的猛攻之下也伤亡了将近一半。 十九支队已经只剩八百余人,而且还有许多官兵身上还带着伤。 更糟糕的是,这一仗消耗了十九支队仅存的那点弹药储备,现在,所有的炮弹全部打光,那几门九二步兵炮、迫击炮还有掷弹筒,基本上可以挖坑埋起来了,轻重机枪、步枪的储备弹药平均也只剩不到半个基数,也就一次小规模战斗的弹药存量了。 第87章放弃 “都怪牛四根”李子涵咬牙切齿道,“要不是牛四根,仅凭言三拳的实力,绝不可能从老鲁手下讨到便宜,那样的话,小日本的炮兵早让我们l营给灭了” “牛四根,牛四根,牛四根”高慎行连喊三声牛四根,从骨子里透出寒意,然后转过头问徐十九道,“老徐,牛四根反水前的那天晚上,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了?为什么你刚说完他就反水了,为什么现在又玩了命的跟咱们做对 “我还能说什么?”徐十九叹息道,“当时牛四根虽然还没有反水,可是他对咱们十九支队已经失去了信心,我就挽留也已经没什么用了,所以只能跟他明说,让他不要忘记自己还是个中国人,不要把坏事做绝了,今后无法回头 “看来你的规劝没起什么作用。”高慎行说道,“非但没有起作用,反而更加坚定了牛四根跟咱们做对的决心,使他成了真正的铁杆汉奸。” “行了,老高你就少说几句吧。”李子涵说道,“大队长已经够难受的了 “他难受,难道我们就不难受?”高慎行说道,“当初他要是肯听我们劝,趁牛四根还没反水之前,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他,又岂会有今天之祸?这就是种什么因结什么果,老徐,今天这祸事,都是你心慈手软惹出来的。” 李双枪叹道:“老高,你心里难受这大伙都知道,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次行动不顺利,我们所面临的局面就更严峻,这时候就更需要大伙冷静,大队长你尤其要冷静,再接下来怎么办,十九支队所有的弟兄可都指着你呢。” (分割线) 尾原重美大步走进聚义厅,鞠首:“将军阁下。” 正背负双手在欣赏中国山寨建筑风格的藤堂高英便回过头来,笑着招呼尾原重美道:“尾原桑,你觉得这间大厅建得怎么样?” 藤堂高英现在心情那是相当的好,今天凌晨这一仗,十九支队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非但没能消灭池田大队,反在池田大队、羽田大队以及皇协军龙口混成旅的合攻之下损失了七八百人,可说是这次扫荡以来所取得最大胜利。 尤其是言三拳的皇协军龙口混成旅,更是这次能够反败为胜的关键 战斗一结束,藤堂高英便兑现了自己诺言,当即将龙口混成旅扩编成为皖南警备师,防区也扩由龙口县扩大到了龙口、青阳以及池口四县,言三拳也由旅长摇身一变成了师长,至于再具体的扩军,那就是扫荡结束后的事情了。 对再接下来的扫荡,藤堂高英已经毫无压力了。 皖南抗日救国军遭此惨败,兵力折损几乎过半,更为关键的是,弹药消耗无从补充,所以其战争潜力必然会大不如前,现在基本可以断言,皖南抗日救国军对独立混成第14旅团已经不再构成什么威胁了。 不过,凡事有利就会有弊,皖南抗日救国军兵力锐减,规模缩小,对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威胁虽然大大减小了,可他们的行动也更加灵活,而且徐十九也必然没有了侥幸心理,万一他带着部队选择逃跑,要想把他逮住那可就难了 徐十九只要带着部队往大山里一钻,上哪找去? (分割线) 徐十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维重新开始运转。 “今天凌晨的作战行动虽然失败了,而且我们十九支队还遭受了空前的损失,但是,我要说的是,凡事有弊就必然有利。”徐十九阴郁的目光从高慎行、李子涵、李双枪和杨大树脸上扫过,接着说道,“人少了,行动也就灵活了 高慎行四人的眸子里便流露出苦涩,这是要放弃二龙山根据地了。 “局势如此,再想要粉碎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这次大扫荡,已然不可能了。”徐十九接着说道,“为今之计,我们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生存下去,有道理留得青山地,不怕没柴烧,只要部队还在,就总有翻身的时候 “也对。”高慎行首先表示同意,说“锦江会战在即,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不可能一直呆在龙口,我们先不跟他们硬顶,等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离开,我们再回来,到时候龙口还是咱们十九支队的地盘。” 李子涵也道:“事不宜迟,那就赶紧行动吧。” 徐十九说道:“小日本天上有飞机,白天行动容易暴露目标,所以晚上行动为宜,何况弟兄们打了一夜,都已经累了,受伤的弟兄也需要手术或者包扎,今天白天就先不动,等天黑了再走也不迟。” (分割线) 如果让徐十九带着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逃脱,那这次大扫荡就可以说是失败了。 因为锦江会战在即,独立混成第14旅团很快就要离开龙口了,一旦哪天独立混成第14旅团离开了,单凭留守的羽田大队还真未必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对手,就皇协军龙口混成旅扩编成为皖南警备师,只怕也同样不是徐十九的对手。 所以,藤堂高英绝不愿这一次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大扫荡半途而废。 总之,徐十九击毙或者俘虏徐十九,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必须全歼 然而,要想实现这一战术目标,并不容易,最大的困难就是无法及时、准确掌握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的行踪,二龙山区方圆一百多里,藏下十万大军都绰绰有余,几百号人往深山老林里面一钻,更鬼影子都找不着半个。 真要是盲碰瞎找,没准他们还在山里打转,那边徐十九早就带着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逃到邻县去了。 于是,藤堂高英便想到了尾原大队。 如果,真有一支部队能够咬住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的行踪,那绝对非尾原大队莫属。 不过,尾原重美到来之后,藤堂高英却并不急于进入正题,而是跟尾原重美说起了不着边际的绿林文化。 尾原重美皱着眉头看了看,发现这座大厅建得极其粗糙,实在看不出什么建筑水平来,当下说道:“将军阁下,这无非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屋罢了,恕我直言,委实毫无技术水平可言。”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中国的绿林文化,我告诉你,中国的绿林文化那可是由来已久,早在汉代,就有了赤眉,还有绿林,这都是啸聚山林的绿林豪强,也深远影响了整个中华文明。”藤堂高英侃侃而谈道,“你只看到这间大厅做工简陋,却不知道这简陋的做工中隐含着中国绿林的粗犷作风,更隐含着中国人不屈的抵抗意志。” 尾原重美皱眉道:“将军阁下找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我探讨中国的绿林文化?” 藤堂高英顿时大感无趣,当下岔开话题,说:“尾原桑,你们尾原大队脱离大部队、独立作战已经六天了,可有什么成果没有?” 尾原重美高昂着的头颅便垂了下来,低声道:“尚无成果。” 藤堂高英在大厅正北的大交椅上坐下来,问:“我可是听说,这六天你们尾原大队非但没什么收获,还损失了十几名队员,尾原桑,你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第88章转进 尾原大队道:“将军阁下,您应该知道,我们遇到了几个极其厉害的对手。” “这我知道,宪兵队已经向我提供了极详细的档案,其中一个名叫高慎行,在南京城外的幕府山,曾一人毙杀两百五十名帝国勇士,最后你们尾原大队倾巢出动也没奈何得了他;另一个名叫李牧,在李家镇小竹林一个人一条枪,就全歼了一个小队;至于最后一个人,却是大日本帝国的叛徒,野口,这三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兵王,这没错。”藤堂高英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又说道,“可是这不能成为你们尾原大队掩饰自己无能的借口,我想,你们尾原大队是很难单独完成狙杀徐十九的任务了,尾原桑,你说呢?” “哈依。”尾原重美重重鞠首,尽管满心不愿,但尾原重美必须承认,在没有于掉高慎行、李牧还有野口之前,尾原大队要想完成狙杀徐十九的任务,那是毫无可能,甚至就连确定徐十九的确切行踪都极端困难。 “那么,从明天开始,你们尾原大队的任务就变更了。”藤堂高英接着说,“今天凌晨葫芦谷一战,皖南抗日救国军损失空前,若不出意外的话,对方肯定会选择往邻县转移,你们尾原大队的任务,就是锁定对方行踪。” “纳尼,将军阁下让我们充当探子?”尾原重美脸色难看,嘴角也在剧烈地抽搐。 作为一支战略级的特种部队,现在却被用来充当跟踪的哨探,这可是极大的侮辱,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尾原重美情何以堪? “怎么,尾原桑可是不愿意?”藤堂高英也是毫不退让。 小日本高级将领的总体水平相比国军要强不少,但是放到世界范围,却根本就不入流,其最大的弱点就是固执,接受起新生事物来比较慢,譬如特种作战,在日军就一直不太受重视。 当然,特别需要说明的是,小日本的基层军官、底层士官的素质还是相当之优秀的,尤其是经过中国战场数年实战锻炼之后,其水准之高,放眼世界也鲜有敌手,跟德军相比也是毫不逊色,这个,也是不久后在东南亚,日军能把英军、美军打得溃不成军的主要原因。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徐十九始终都不敢跟藤堂高英正面交锋,因为上次言家镇给他的教训丨真是太深刻了。 言归正传,因为从骨子里蔑视所谓的特种作战,所以藤堂高英并没有跟尾原重美过多的客气,执意要调尾原大队跟踪锁定皖南抗日救国军。 尾原重美内心虽倍感屈辱,却也只能够咬着牙忍了。 (分割线) 牛玉堂拿着两个白面馒头来到牛四根面前,说:“大哥,吃点吧?” “吃啥吃。”牛四根一把推开牛玉堂手,说道,“我哪还有心情。” “再没心情你也得吃东西哪。”牛玉堂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说事情都已经出了,你现在再后悔也晚了,要我看,徐十九还有十九支队这次多半玩完,所以,大哥你也犯不着担心有人找你秋后算帐。” “你就给我闭嘴吧你。”牛四根道,“都怪你。” “行行行,全都怪我,怪我行了吧,哥你吃点。” 牛四根便叹息道:“玉堂啊,这下咱们哥俩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牛玉堂跟着叹气,说:“哥,要说愿意,只要是个人,有谁愿意当汉奸?可咱们这不是没办法么?我们哥俩死了不要紧,可不能连累了手下这一千多号弟兄啊,他们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全都是家里顶梁柱啊。” “行了,不说了,赶紧让弟兄们集合吧。”牛四根站起身拍拍屁股,说,“言三拳刚派人下来命令,咱们得去青龙寨了。” “言三拳?”牛玉堂点点头,没好气道,“这个龟孙现在可嚣张了,刚才我在前面山口遇见了他,跟他敬礼,人鼻孔都朝天上去了,妈的,真不知道藤堂高英这老鬼子是怎么想的,这次要不是大哥你,池田大队早他妈完了,没承想最后功劳却全成了言三拳的,要我说呀,这个皖南警备师的师长就该让大哥你来当。” “你给我闭嘴吧。”牛四根没好气道,“我才不稀罕这功劳,更加不稀罕当那狗屁师长,踩着昔日弟兄的尸体往上爬,拿昔日弟兄的血来染红自己顶戴,这很有意思么?我要真当上了这狗屁警备师长,那我还算是个人吗?” “大哥说的也是,做人是不能太绝情。” “行了,赶紧集合部队吧。” (分割线) 俞佳兮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宿舍,却意外地看到了徐十九。 葫芦谷一战的惨败,给十九支队带回了五十多重伤员,俞佳兮忙碌大半天,也只给其中一小部分伤员做完手术,剩下还有一大半重伤员等着手术,俞佳兮人已经很累,而且止血棉以及麻醉剂也都用完了,所以只能够暂时停下来。 再接下来,俞佳兮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阿九,止血棉还有麻醉剂都用完了,现在怎么办啊?”俞佳兮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徐十九身边坐下来,又将娇躯依偎进徐十九怀里,眼前却浮现起了简易担架上,那一个个血肉模糊的重伤员来,耳畔也全是重伤员的呻吟声。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想办法。”徐十九硬起心肠。 这五十几个重伤员已经无法行走,甚至还要消耗一百多人力替他们担担架,如果带着他们一起突围,最终的结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谁都出不去所以,带走这五十几个重伤员是绝不现实的,徐十九只能找个隐秘之处安置他们。 至于,最后这些重伤员是否会被小日本发现,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俞佳兮从徐十九怀里仰起脸,问:“你会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徐十九不说话,内心里却在滴血,如果有得选择,他也不愿意抛弃这些重伤员,可是作为一名指挥官,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他必须这么做既然选择了抗战,那么就必须遵循战争的铁血法则,许多时候,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阿九,你要抛下他们不管?”俞佳兮的情绪忽然变激动起来。 “我只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存。”徐十九狠了狠心,咬牙着说道。 “阿九,如果你真抛下他们不管,既便小日本最后没发现他们,他们也会饿死,或者伤口发炎而死,你这么做太残忍了。”俞佳兮从徐十九怀里坐起身来,然后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徐十九,眼前的徐十九忽然让她感到陌生。 “佳兮,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徐十九叹息一声,起身出了屋。 目送徐十九的身影出门而去,俞佳兮怅然若失,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似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一点点地崩塌。 出了门,高慎行就迎了上来。 刚才在门外,高慎行似乎听到了徐十九跟俞佳兮的对话,说道:“老徐,佳兮很可能已经误会你了,你为什么不跟她解释清楚?” “解释?怎么解释?”徐十九叹道,“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你也是从大局出发。”高慎行道,“你没别的选择。” “算了,不说了。”徐十九摆了摆手,又问道,“小日本离这还有多远? 高慎行答道:“刚刚小牧回来报告说,小日本的前锋小队离这只有不到五里了。” “小日本来得好快,藤堂高英这个老鬼子现在是无所顾忌了,都敢轻装疾进了。”徐十九咬了咬牙,却也没办法给藤堂高英来个狠的,说到底,现在十九支队已经缺乏再打一场硬仗的底气了,当下又道,“老高,交待你的事,全都安排好了吗?” 高慎行点了点头,答道:“都安排好了,我让人找了一处极隐蔽的山谷,给他们留了半个月的于粮,还有部分药品,还留了一个班,只要不被小日本给发现,他们中间的大部份人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行,快去集合部队吧。”徐十九叹道。 高慎行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第89章跟踪 半个小时之后,藤堂高英就在尾原重美的陪伴下走进了青龙寨的聚义大厅。 藤堂高英神情轻松,尾原重美却如临大敌,他把半个特战大队都派了出去,严密监控青龙寨四周的所有制高点,尾原重美不能不小心,万一要是高慎行、李牧或者野口中的一个潜伏在四周,然后趁这机会给藤堂高英来上一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很快,副官小笠原便过来向藤堂高英报告:“将军阁下,宪兵队已经仔细搜查了整个山寨以及外围的山谷溪涧,都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也没有发现任何人。” 藤堂高英轻轻颔首,说:“这么说,皖南抗日救国军是真跑了。” 尾原重美便马上接着说:“将军阁下放心,皖南抗日救国军跑不了,我已经命令佐佐木、药师丸两个战队追了下去,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处在我们特战大队的严密监控之下。” “哟西。”藤堂高英欣然点头,说,“尾原桑,再接下来就看你们尾原大队的了。” “哈依。”尾原重美重重鞠首,然后挎着军刀扬长去了。 目送尾原重美身影远去,藤堂高英又把宪兵队长羽田,两个独立步兵大队大队长以及皇协军皖南警备师师长言三拳召集到了青龙寨聚义厅,然后,独立混成第14旅团已经进山的四个步兵大队、羽田的宪兵队,骑兵大队还有言三拳的皇协军警备师就被分成了四个分谴队,分别前往不同方向围追堵截。 以前皖南抗日救国军实力尚存之时,藤堂高英不敢把兵力分散,而只敢将整个旅团主力牢牢抱成团,宁可丧失一些机动性也绝不让对手钻了空子,可现在,皖南抗日救国军连续遭受严重挫败,战斗力已大为削弱,就完全可以分兵堵截了。 本来,二龙山区方圆百十里,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就是分成几十股,以小队为单位围追堵截,也未必能够堵住十九支队,分四路分谴队出击,就更加没有可能,不过,有了尾原大队的跟踪定位,局面立刻就不同了。 (分割线) 大部队过去半个小时后,高慎行才从藏身的隐秘处走了出来。 花了十分钟时间,高慎行把部队行军留下的痕迹都清除了去,然后做出了十九支队主力往另外一个方向行军的假象,等一切都布置好,高慎行才扬起手,向左侧大约四五百米外的一个小山头打出撤退的手势。 藏身在左侧山头的李牧便坐起身,向高慎行打出了解的手势。 高慎行再扬起手,向右侧将近千米外另一个小山头打出手势,野口便从那座小山头上的一丛灌木丛里钻出来,同时伸出左右手的大拇指跟食指,向高慎行比了个圆形,直到现在,野口都还没改掉以前学会的日式手语。 待李牧、野口都撤退了,高慎行又在原地隐蔽了大约两分钟,然后才离散开藏身地点,小心翼翼地追赶大部队去了,只不过,才走了不到十步,高慎行便又折返回来,用手榴弹在一处极隐蔽的草丛中布置了一颗诡雷。 (分割线) 高慎行离开约五分钟后,三个身上披着树枝、草皮的日本兵便悄然出现在了山谷当中。 三个日本兵交替掩护着,悄无声息地往前搜索前进,四周一有啥风吹草动,三个日本兵便立刻蹲下来,仔细搜索任何可疑处,他们比谁都清楚,对面可是有三个兵王,面对着三个神出鬼没、枪法如神的兵王,没有人敢疏忽大意。 观察了足足十几秒钟,领头的日本兵才向两个同伴打出安全的手势。 藏身在隐蔽处的另外两个日本兵这才站起来,弯腰着,挎着汤姆森冲锋枪,一步步继续往前搜索前进,某一刻,其中一个日本兵忽感到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有诡雷”那个日本兵反应奇怪,当时就大吼一声,接着就是一个鱼跃,可惜的是,还是慢了半拍,不等那日本兵身形跃起,高慎行布置的诡雷就轰的一声爆炸了,那日本兵的身体一下就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掀飞到了半空之中。 另外两个日本兵冲上来时,那个日本兵已从空中落下,正抱着自己的左脚嗷嗷地惨叫,他的左脚齐膝以下都被炸飞了。 “八嘎牙鲁。”为首的日本兵无奈,只能向身后另外的尖兵小组打出手势,示意他们小组必须终止任务。 (分割线) 高慎行追上徐十九,又把徐十九拉到无人处,说道:“老徐,我们有麻烦了。” 然后,不等徐十九发问,高慎行便又接着说:“尾原大队追上来了,刚刚他们踩了我布置在大桠口的一颗诡雷,小牧、野口也跟他们交过手了,还击毙了两个。” “尾原大队?”徐十九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十九支队对二龙山的地形远比小日本要熟悉,现在部队的规模也小了,按说十九支队很容易就能摆脱小日本的追击,毕竟小日本一个旅团的行动绝不可能比十九支队更灵活,可这得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尾原大队不来追踪他们。 如果尾原大队前来追踪,那十九支队是怎么也摆脱不了的。 不管怎么说,尾原大队都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他们虽然对二龙山的地形不怎么熟悉,但要想在崇山峻岭中找出十九支队行军留下的痕迹,这却不是难事,所以要想摆脱尾原大队的追踪,那是千难万难。 徐十九问道:“老高,就没有办法摆脱吗?” “恐怕不行,小日本同时派出了十几路尖兵,我们可以对付其中的一路或者两路,但要想把十几路尖兵全部干掉,恐怕也不现实。”高慎行神情凝重地摇头,说到底,他跟李牧、野口也仍然是人,他们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 徐十九想了想,又道:“如果分头突围,有没有可能摆脱?” “也没有可能。”高慎行冷酷地摇头道,“因为尾原大队也能够分兵,他们只需要多配备几台步话机,就能将我们每一路人马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 徐十九的眉头越发蹙紧,说道:“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尾原大队随时可以通过步话机将我们的行踪报告藤堂高英知道,如果我是藤堂高英,就只派一个大队在我们屁股后面追,然后把其余的部队撒出去,围堵我们,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绝无突围的希望了。” 高慎行道:“恐怕藤堂高英已经在这么做了,据小牧报告,尾原大队后面跟上来的小日本最多也就一个大队的兵力。” 徐十九道:“这样的话,我们还真有麻烦了,而且是天大的麻烦。” 高慎行道:“老徐,实在不行的话,那就跟小日本拼了吧。” “不,再容我想想。”徐十九摆摆手,陷入了沉思。 第90章前无去路 十九支队留下的重伤员虽然隐藏得极好,却还是没能躲过尾原重美的眼睛。 经过短暂的交锋,留下来负责保护伤员的一个班很快就会尾原大队给歼灭 当藤堂高英在副官小笠原和几名少佐军官的陪同下走进山谷时,谷中的战斗早已经结束,四周山头上面的各个制高点也已经悉数被尾原大队的尖兵所控制,对于藤堂高英的安全,尾原重美可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将军阁下。”尾原重美迎上前来,重重鞠首。 “尾原桑,辛苦了。”藤堂高英问,“抓住了多少支那军伤员?” 尾原重美没有答话,只回头一招手,便有一队队的日本兵用临时搭成的简易担架把一个个的重伤员给抬了上来,不过,也有勉强还能行走的重伤员不愿被日本兵搀扶,自己柱着木拐挣扎着走过来,看向藤堂高英的眼睛,也是冰一样的冷。 藤堂高英也算是久经行伍的老兵了,却也被这几个中国老兵看得心里发毛,因为从这几个老兵身上,藤堂高英感受到了中国人灵魂最深处那不屈的坚定意志,仿佛就是天塌下来,也无法逆转他们的意志。 “八嘎牙鲁。”尾原重美也感受到了这几个中国老兵从骨子里透出的敌意,当即拔出军刀就要上前,把这几个中国老兵就地处决。 “尾原桑,等一下。”藤堂高英赶紧制止尾原重美。 “将军阁下。”尾原重美回头看着藤堂高英,说道,“这几个支那伤员已经毫无价值,留着他们还得浪费药品,更得麻烦医务兵过来照顾他们,所以不如就地处决吧?” “不,先别急着杀人。”藤堂高英却摆了摆手,又回头吩咐副官小笠原道,“小笠原,命令医护队马上过来,该包扎的包扎,该手术的手术,不能死一个人。” “哈依。”小笠原重重鞠首,领命去了。 (分割线) 一转眼,三天时间已经过去。 “快,快点,他妈的给老子快点” 牛玉堂操着盒子炮,不断地催促手下官兵加快行军速度,既便有不少官兵都已经跑得满头大汗了,他也还在那里不停地催促,牛玉堂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小日本独立步兵第uu大队的大队长,松岛老鬼子已下了死命令。 今天傍晚之前,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第旅必须赶到赤土村北的无名山坳,并建好防御阵地。 藤堂高英兑现诺言,将龙口混成旅扩编成为皖南警备师之后,言维新的第l团也就顺理成章地扩充成了第l旅,牛四根的团还有牛玉堂的3团则新编成了第旅,还有原属第3团的王福生营则被言三拳单独抽出来,扩编成了师属独立团。 在这次围剿十九支队残部的行动中,警备师第旅配属松岛大队行动。 看到牛四根满头大汗跑过来,牛玉堂便赶紧迎了上去,牛四根现在虽然当上了旅长,却也没马骑,只能跟大头兵一样徒步行军。 “大哥,松岛老鬼子简直就不是人,从这到赤土村中有三十多里山路,却让我们在中午之前赶过去,你倒说说,这他娘的是人于的事情吗?”牛玉堂一边喘着气,一边发牢骚,不过他也就在牛四根面前发发牢骚。 “行了,你就少说几句吧。”牛四根没好气道。 牛玉堂摘下宽檐帽扇了扇,还是觉得热,便索性连军装也给脱了下来,山风吹过来,这才感到了一丝丝的凉意,然后转过头跟牛四根说道:“大哥,构岛老鬼子这么急,你说,是不是真堵住十九支队的残部了?” “估计是吧,要不然松岛老鬼子也不至于急成这样。”牛四根其实已经断定,松岛老鬼子肯定是掌握了十九支队残部的确切的行军方向了,所以才会严令他们过去汇合,可是,牛四根内心却又不希望这是真的。 “真堵住了也好,待会我们就正儿八经帮把手。”牛玉堂舒了口气,轻声说,“这回真要能够灭了十九支队,再把高慎行那几个熬星于掉,我们也就能放心了,免得每天晚上睡觉还老做噩梦,那滋味,可真他娘的不好受。” 牛四根摇了摇头,没说话,心情却是极其复杂,如果可以选择,牛四根是真不愿意当终结徐十九跟十九支队的刽子手,遗憾的是,就现在这局面,这刽子手他牛四根多半当定了,这个就叫造化弄人啊。 (分割线) 青龙寨,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临时指挥部。 随军携带的军用地图已经在聚义大厅上摊开,司令部的几个作战参谋已经用蓝铅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弯弯曲曲的箭头,这个箭头从青龙寨起,堪堪指向青阳县,显然,这个蓝色箭头指向就是皖南抗日救国军所走过的突围路线。 尾原大队这次终于没让藤堂高英失望,他们牢牢地咬住了皖南抗日救国军 皖南抗日救国军在二龙山的最深处反复折腾、来回虚晃,试图彻底扰乱追兵的视听,可这一切在尾原大队面前都是徒劳,六天折腾下来,皖南抗日救国军终于露出了真实意图,他们果然还是要去青阳县跟新四军青阳独立团汇合 不过,藤堂高英早已经判断出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意图,并且做好了布置 大地图上,在代表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蓝色箭头的正前方,一个醒目的红色箭头已经从侧面迂回了过来,堪堪拦在了蓝色箭头的前面,如果蓝色箭头继续向前延伸的话,就必然会不可避免地跟红色箭头迎面相撞。 险此之外,在那蓝色箭头的左右以及身后,另有三个同样醒目的红色箭头,如果蓝色箭头往左右迂回,或者往回走,也很可能会与另外三个红色箭头迎面相撞,总之,蓝色箭头似乎已经踏入到了一个死胡同,怎么走都躲不过四个红色箭头的堵截了。 “哟西。”看完作战参谋在军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敌我形势,藤堂高英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吩咐副官小笠原,“小笠原桑,马上电告独立步兵第u0大队,就说皖南抗日救国军果然朝着他们的方向去了,让他们加强戒备。” “哈依。”小笠原重重鞠首,转身就要走。 “等等。”藤堂高英却又把小笠原喊回来,吩咐道,“再通知尾原大队,让他们直接跟独立步兵第uu大队联络,直接向松岛桑报告皖南抗日救国军行踪 “哈依。”小笠原重重鞠首。 (分割线) “老高,你看。” 李牧冲前方山口呶呶嘴,对悄悄爬上来的高慎行低语了一句。 高慎行从小灌木丛的后面抬起头,越过灌木丛的枝梢看过去,只见前方山口火光通明,到处都是伪军的身影,而且,天都这么晚了,这些伪军也不睡觉,一个个都挥汗如雨,正在山口上抢修防御工事呢。 “老高,刚才我凑近仔细侦察过,是牛四根的人。”李牧又道。 “牛四根?”高慎行眸子里霎时露出慑人的寒芒,沉声道,“见着他人了?” “没有。”李牧摇了摇头,说道,“刚才要让我见着了,我早一枪毙了他了。” “这种狗汉奸,就该杀。”高慎行点点头,遂即脸色又阴沉下来,低声说道,“不过,牛四根的人马锁住了前面的山口,咱们就过不去了。” 李牧道:“实在不行就硬冲吧,正好趁这机会把牛四根就地正法。” “这样,小牧你现在这里盯着。”高慎行摇了摇头,说,“我回去报告老徐。” 眼下十九支队的情形可不容乐观,真要是硬冲的话,也许勉强能从牛四根的地盘过去,可所要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小,可遗憾的是,现在十九支队已经极其虚弱,再不能流更多的血了。 “行,老高你回去吧,这里我盯着就行,一有风吹草动我就让野口回去报告你。” 第91章假投诚? 片刻后,高慎行便回到后方几里外的山谷,将侦察到的消息报告给了徐十九。 徐十九当即召集高慎行、李子涵、李双枪、杨大树几个主要军官召开紧急会议。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等高慎行介绍完了前方山口的情形,徐十九又接着说道,“这三天咱们跑不了少路,也费了不少心机,可始终没能摆脱尾原大队的跟踪,从目前情形看,藤堂高英这个老鬼子显然已经判断出了咱们的意图,并提前部署好了封锁线,你们都说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子涵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不去青阳县了,咱们去黟县吧。” 青阳县处于龙口县的东北方向,属于新四军的地盘,黟县处于龙口县的东南方向,目前同样被日军所控制,但境内有唐式遵的第集团军在活动,属于国军地盘,李子涵从一开始就提出应该往黟县方向转移,却遭到了高慎行断然反对。 高慎行对国军可谓深恶痛绝,自然绝不愿意重归国军的战斗序列。 “去什么黟县?去黟县难道就能摆脱尾原大队跟踪?难道藤堂高英就不会预先做出安排,部署重兵在前方堵截?”高慎行冷冷地掠了李子涵一眼,接着说道,“老徐,依我看也没别的选择了,就硬闯吧,我就不信,牛四根还真能挡住咱们。” 李双枪皱眉道:“牛四根固然挡不住咱们,可你刚才不说离山口不远的赤土村,还驻扎着小日本一个步兵大队?前方山口离赤土村不过四五里路,这边枪声一响,赤土村的小日本十五分钟之内就能过来增援,那时候咱们腹背受敌,怎么办?” 杨大树想想也觉得李双枪说的有道理,便也说道:“那就再绕吧,反正咱们没有重装备,前面的山口过不去,那咱们就换一个山口呗,反正附近又不止一个山口,小日本总不可能把所有通往燕窠方向的山口全都封锁住吧?” “再绕肯定不行。”高慎行断然摇头,接着说道,“如果不能摆脱尾原大队的追踪,咱们在山里无论怎么绕,都不可能躲得开小日本的围追堵截,我们在深山老林里行军,怎么也不可能快过小日本从大路行军,何况小日本还有卡车、摩托车,还有骑兵。” “唉,要是咱们的骑兵营也在就好了。”杨大树闻言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独立混成第14旅团进入龙口县之后,便加强了对二龙山根据地的封锁,考虑到山区骑兵行动不便,山外又是日军重兵把守,徐十九便把十九支队骑兵营调去日军防御相对薄弱的青阳县活动,骑兵营这一调,反倒阴差阳错躲过了上次的风波。 徐十九之所以决定去青阳,也是想跟骑兵营汇合,恢复力量。 李子涵有些光火,大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高,那你说怎么办? “我刚才不说了?硬闯”高慎行不容置疑地道,“只要咱们能在十五分钟之内突破伪军的防线,就赤土村的小日本过来增援也晚了。” “就算突破了伪军防线,你就能确定前方没有小日本阻截?”李子涵道。 “这也太冒险了。”李双枪、杨大树也同声反对,“万一突不过去呢?” “这何止是冒险,简直是在拿十九支队七百多弟兄的命在赌博”李子涵冷然道,“老徐,不能再犹豫了,赶紧往回走,去黟县” “不能去黟县。”高慎行道,“我坚决反对。” “老高,你到底想怎么着?你是不是存心想跟我做对?” “子涵,你想多了,我也没那闲心事跟你做对,不过,我对前往黟县、重归国军战斗序列毫无兴趣。” “老高,你是不是忘了,你现都还是国军呢。” “那不一样,现在我们十九支队是独立抗战。” “你的意思,你还敢不接受国民政府节制呗?” “那是当然,我高慎行给谁卖命,也绝不给蒋光头卖命。” “高慎行你太过份了,你敢侮辱领袖?” “什么狗屁领袖,去他妈的领袖。” 高慎行跟李子涵越吵越凶,大有动手的架势。 “够了,都给我闭嘴”徐十九忍无可忍,大怒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这闲心情吵架?” 高慎行、李子涵两眼喷火,恶狠狠地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别开头去。 看着别开头去、互不理睬的高慎行、李子涵,徐十九忽然心头一动,陡然间萌生了一个疯狂而又大胆的念头,眼下十九支队已然穷途末路,或许只有这个办法,才有可能帮助十九支队躲过这场危机了。 当下徐十九让李双枪、杨大树先回去,然后把李子涵跟到跟前,说:“子涵,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李子涵愕然,高慎行却赌气似地走开。 “子涵,老高对蒋委员长有抵触情绪,你别往心里去,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跟他当了这么长时间弟兄,难道还不清楚?”徐十九言语安慰几句,很快就切入了正题,“可是,老高有句话说的对,咱们就去黟县,恐怕也还是这样的局面。” 李子涵默默点头,徐十九说的是实话,如果不能摆脱尾原大队的跟踪定位,十九支队无论往哪个方向走,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都能提前布置,在山外设好封锁线,所以,局面绝不会比现在好,甚至还会更糟。 “不过,我们也并非没有机会。”徐十九压低声音说。 两人说着话,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高慎行便走回来,懊恼地蹲坐在地上。 (分割线) 藤堂高英下了一手妙棋,羽田对着棋枰陷入了长考。 趁羽田长考的间隙,藤堂高英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藤堂高英心情已经彻底放松下来,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十九支队这次都绝无可能幸免了,往前有松岛大队和皇协军警备师,往后或者绕行的话,又始终摆脱了尾原大队的跟踪锁定,所以,除了在大山里瞎转悠、浪费体力以及精力之外,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羽田足足长考了五分钟时间,才终于灵光一闪,在棋枰的边角上下了一子 “好棋,羽田桑,你的棋力见长了。”藤堂高英两眼一亮,欣然道,“我好不容易才组织起的攻势,被你这手棋一下给化解了,不错,真是不错。” 说着话,藤堂高英也陷入了长考中,羽田这手棋下的的确刁钻。 羽田颇为自得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将军阁下,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藤堂高英拈着一枚黑子迟迟没有落在棋枰上,一边下意识地说:“有话尽管说。” “那我可就说了。”羽田点了点头,又说道,“将军阁下,你调牛四根的第旅去堵截皖南抗日救国军,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牛四根毕竟曾是皖南抗日救国军高级军官,而且他的投诚也是疑点重重,万一……” 羽田为了有效控制伪军皖南警备师,刻意拉拢牛四根制衡言三拳,这个是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羽田真就信任牛四根,说到底,羽田也不傻,也知人心叵测,牛四根投诚过来毕竟时日还短,要羽田现在就毫无保留地信任牛四根,那是绝无可能。 藤堂高英抬头看了看羽田,讶然道:“羽田桑,你怀疑牛四根的投诚是假的?” “这倒不是。”羽田摇头,接着说,“牛四根的投诚应该不假,不过,要说牛四根真就铁了心跟皇军走,从此替帝国鞠躬尽瘁,那就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了,所以,我很担心牛四根会看在往日情份,网开一面放走皖南抗日救国军。 藤堂高英道:“羽田桑,你多虑了,既便真如你所说,牛四根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之间往日情份仍在,可在经过葫芦谷一战之后,这种情份早就烟消云散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人现在恐怕恨不得吃牛四根的肉,喝牛四根的血呢。” 羽田坚持道:“将军阁下,请恕我直言,还是觉得牛四根不能轻信。” “哈哈,羽田桑,你如此坚持原则,我很欣慰。”藤堂高英大笑道,“其实,这次之所以调牛四根的第旅前往堵截,又何尝不是对他的考验?” “考验?”羽田愕然道,“将军阁下,你的意思是说……” 藤堂高英点头道:“言三拳很早就已经向皇军投诚了,跟皖南抗日救国军又有杀父之仇、毁家之恨,所以,他的忠诚度没有问题,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他是否会尽力竭力替皇军办差,但牛四根的情形却跟言三拳完全不一样。” “将军阁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牛四根还有待观察。” “羽田桑,牛四根究竟是真投诚,还是假投诚,相信今晚过后就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了。”藤堂高英说着,在棋枰上拍下一子,又接着说道,“既便牛四根是假投诚,那也没什么,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既便穿过了牛四根第旅防线,也还是跑不掉。” 第92章单刀赴会 “你们两个,都给我仔细点,别让人摸了哨了。” 牛玉堂将两个哨兵叫到跟前,再三叮嘱了两遍。 虽说现在已经脱离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十九支队,可以前养成的一些习惯却都保留下了,譬如野外宿营时,必须设明暗哨,查完明哨,牛玉堂又接着查暗哨,发现暗哨潜伏得挺好,至少他就找不着任何破绽。 查完了哨,牛玉堂才回了牛四根的临时指挥部。 “哨查完了?”正闭着眼睛养神的牛四根问道。 “大哥你放心,明哨、暗哨我已经反复查过了,没有任何纰漏,十九支队要想打这过,那是痴心妄想。”牛玉堂在牛四根对面一屁股坐下,又从架在篝火堆上煮着的钢盔里倒了半搪瓷茶杯开水,再从于粮袋里抓了一把炒面泡进去 牛四根睁开眼睛,漫无焦点地盯着火头,说道:“玉堂,让你受累了。” “大哥,你这叫啥话?”牛玉堂拔出刺刀伸进茶杯,一边将炒面搅成面糊,一边说道,“不过大哥,羽田老鬼子不让言三拳这龟孙子过来,却非要把咱们调过来,害咱们大冷天在这喝西北风,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 牛四根冷然道:“还能有什么事,羽田老鬼子不信任咱们呗。” “羽田老鬼子不信任咱们?”牛玉堂道,“不能吧,上次葫芦谷一战,要不是大哥你,小日本的炮兵大队早让十九支队给灭了,就这,羽田老鬼子和藤堂高英也没理由怀疑咱们,大哥你是不是想多了?” “一码归一码,这次调咱们堵枪眼,那就是考验。”说到这里,牛四根便又叹了口气。 现在牛四根是真担心十九支队会来,十九支队要是真的过来了,他就真难做了,要是放十九支队过去吧,小日本那里不好交待,可真跟十九支队拼命的话,他心里还真没什么底,而且他也真心不愿意跟十九支队拼命。 牛玉堂三五几下把面糊喝了,然后抹了抹嘴说道:“这小日本的差还真是难当。” “那你还能怎么着?”牛四根叹道,“亡国奴啊,你就别再妄想有什么尊严了。” 正说着,一个潜伏哨忽然跑了回来,向牛四根报告道:“旅座,有紧急情况。” “咦,你怎么跑回来了?”牛玉堂火道,“我不让你在前面山坳里潜伏呢吗?” 牛四根摆摆手制止牛玉堂,问那潜伏哨:“老叶,什么情况?” 名叫老叶的潜伏哨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旅座,徐,徐司令要见你。” “你说啥?”牛四根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徐司令?徐十九? 牛玉堂更一下拔出了手枪,厉声喝问道:“在哪,他在哪?” 老叶便僵在那里,不说话,牛四根赶紧制止牛玉堂大呼小叫,又问道:“老叶,徐司令他人现在哪里?” 老叶道:“就在前面山坳,他想跟旅座你单独谈谈。” “大哥,你不能去。”牛玉堂当即说道,“他一准没安好心。” “你给我闭嘴。”牛四根喝住牛玉堂,又问老叶道,“他一个人来的?” “对,一个人来的。”老叶点了点头,又道,“徐司令还说,如果旅座担心安全,他可以来这里跟你谈,不过,不能让别人知道。” “行。”牛四根点头说道,“我现在就过去。” “大哥,你不能去,还是我去把他提溜过来。” “行了,玉堂你留在这里,就别给我添乱了。” 说罢,牛四根便不再理会牛玉堂,径直跟着老叶走了,牛玉堂不清楚,牛四根却很明白,以十九支队眼下情形,就真杀了他牛四根又有什么好处? 何况,牛四根更清楚徐十九绝对不会杀他。 (分割线) 李双枪、杨大树都回去了,高慎行左等徐十九不回来,右等还不回来,便有些不耐烦了,这都跟李子涵谈的什么话呀?去了这么长时间? 高慎行正准备去前面找时,李了涵却回来了。 看到李子涵只一个人回来,而且还神思恍惚,高慎行便没好气地问道:“老徐呢?” “老徐啊?他,他…”李子涵支吾了几下,然后把高慎行拉到旁边无人僻静处,压低声音说道,“老高,我说了你可别急。” “你少废话。”高慎行说道,“老徐去哪了?” 李子涵叹口气,说道:“老徐他找牛四根去了。” “啥,你说啥?”高慎行勃然变色,厉声喝道,“老徐找牛四根去了?” “老高你别喊,你喊啥呀喊?”李子涵皱眉道,“我都说了让你别急。” “我能不急吗?”高慎行一下火了,大声质问,“你怎么不拦着老徐?你又不是不知道牛四根是什么样人,你让老徐一个人去?老徐疯了,你也疯了?算了,我不跟你扯了。” 说完,高慎行转身就走,李子涵赶紧上来拉住高慎行,问:“老高你要于什么去?” “追,得赶紧把老徐追回来”高慎行急得嗓子都快冒烟了,说,“绝对不能让他落牛四根手里。” 高慎行急坏了,真要让徐十九落牛四根手里,那不等于落入了小日本手里?徐十九要是落入了小日本手里,那对于十九支队来说,岂不是灭顶之灾? 没有了徐十九的十九支队,那还他娘的能算是十九支队? “晚了。”李子涵苦笑道,“这时候老徐只怕早到牛四根军中了。” “啊?”高慎行闻言顿时僵在那,好半晌才失魂落魄问李子涵,“子涵,老徐这到底是要于啥?他到底想要于啥呀?” 高慎行言语之间颇多凄苦,就连李子涵心下也颇多不忍,险些就要把徐十九的真实意图和盘托出,不过想起徐十九临走之前的叮嘱,李子涵便又硬生生忍住了。 李子涵轻叹了一声,说道:“老徐想用他自己的命,给弟兄们买一条活路 “你说什么?用他自己的命,给弟兄们买一条活路?”高慎行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还有淡淡的失落,说道,“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李子涵说道:“老徐要跟你商量了,你能同意他这么做吗?” “那肯定不能。”高慎行断然说道,“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正因为这样,所以老徐才不跟你商量。”李子涵叹息道,“他还让我转告你,从现在开始十九支队就交给你了,如果牛四根放行,你就带着部队去青阳,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一日不离开龙口,部队就一日不准打回来。” “可如果牛四根不放行呢?”高慎行道,“牛四根肯定不会放行” 李子涵点点头,又道:“如果牛四根不肯放行,你就带着部队还回二龙山,打游击,小日本抓住老徐之后,这次扫荡差不多也就该结束了,独立混成第14旅团也就应该离开了,再接下来小日本对二龙山的封锁就不可能再维持之前的强度了。” “一厢情愿老徐太一厢情愿了”高慎行两手抱头蹲下来,懊恼地说道,“藤堂高英这个老鬼子哪里有这么好糊弄的?他这是白白牺牲,白白牺牲啊,而且,这十九支队要是没了他徐十九,那还是十九支队吗?” 李子涵说道:“老高你知道,老徐就很少有判断不准的时候。” “准个屁,自打藤堂高英这个老鬼子来了龙口,他的判断就没准过,你说,自打藤堂高英这老鬼子来,咱们十九支队前后吃了多少次亏了?他怎么就不长记性,他怎么就不能长长记性呢,哎呀。”高慎行越说越觉得懊恼。 李子涵劝道:“可现在事情已然如此,我们也只能再信老徐一回了。” “不行,我得马上派人跟牛四根谈判”高慎行忽然站起身来,说,“让他马上放人,他若不放人,那我们就灭了他狗日的” 第93章借尸还魂 “老徐。” “老牛。” 见了面,徐十九显然镇定自若,牛四根却难免有些惴惴。 “老徐,有件事我必须向你解释,那天在葫芦谷,真只是一场误会,我当时真没想跟老鲁火并来着,这全都是言三拳这龟孙子在背后搞的鬼,还有老鲁,我也真没想杀他,我当时真想保住他,然后再放了他,是他自己想不开…… “行了,老牛,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相信你。”徐十九道。 牛四根默默地点了点头,只要徐十九还信他,他就放心了。 “老牛。”徐十九沉默了片刻,忽然又说道,“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那么重要的话,我就脑袋掉了,也不会忘记。”牛四根道,“反水之后,我就得进入沉睡,就是真正的汉奸,我必须忍受世人的谩骂、白眼,还必须承受昔日弟兄、战友反目、暗杀,直到有一天,你派人把我唤醒。 牛四根佯装反水,趁机打入伪军内部,只有徐十九知道。 “不过老徐,这个任务真的太艰巨了。”牛四根又说道,“你不知道,这些天只要一闭上眼睛,我眼前就都是老鲁怒目圆睁的样子,还有葫芦谷中牺牲的数百弟兄血肉模糊的面孔,我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我快顶不住了,老徐 “老牛,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必须坚持下去。”徐十九道,“如果你现在放弃,那老鲁和葫芦谷中数百弟兄的性命,岂不是白白牺牲了?你好不容易才博得羽田、藤堂这两个老鬼子的信任,你好不容易才当上伪军旅长,将来咱们十九支队能否借尸还魂,可全指着你了,你又岂能说放弃就放弃?” 让牛四根带着团反水、潜伏,原本只是徐十九的一招闲棋。 因为团除了少数军官,底下官兵清一色全是龙口藉子弟兵,徐十九不能拿军纪强留人,那就必须放全团弟兄回家,所以,徐十九就顺势下了一手闲棋,一来不让这支部队解散,二来还可以在伪军内部锲入一枚钉子。 只不过,徐十九没想到,再接下来整个形势竟然会急转直下,到了现在,当初随手所下的一手闲棋,现在竟成了事关十九支队生死存亡的胜负手了。 “老徐,我是真快顶不住了,要不然你还是让我归队吧?”牛四根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老牛,我知道你内心很煎熬,你得狠下心对付昔日的战友,你得硬下心祸害自己同胞,你得牺牲一切的名誉,成为一名真正的汉奸,卖国贼,等将来抗战胜利了,你也未必能重新获得别人原谅,你很可能要背负一世的骂名……可是,我还是那句话,想要不亡国,就必须有人做出牺牲,老牛,你要相信,百年之后,史书自有公论。” “老徐,我不怕背负骂名,只要能为国家、为民族做点事,背负骂名算什么?可让我对昔日的战友,昔日的生死弟兄下手,我真的是,真的是做不到,做不到啊老徐你不知道,那天看着老鲁在我面前自杀,我死的心都有了。” 徐十九道:“所以,你必须抛下一切情感,你现在就是一名汉奸你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像一个真正的汉奸那样,去思考,去行事,那么现在,作为一名汉奸,你最应该做的,就是把我抓起来” “你说什么?”牛四根愕然抬头,似乎没有听清楚。 “老牛,你把我抓起来吧。”徐十九伸出手,说道,“再把我献给日本人 “老徐,你就别开玩笑了。”牛四根脸色大变,说,“我哪儿敢有这心思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徐十九肃然道,“你必须要有这心思,因为现在,你不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团长,你现在是伪军皖南警备师第二旅的旅长,你现在是一名汉奸,千人唾、万人骂的汉奸” “可是这,这这这……”牛四根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徐十九叹息了一声,说道:“老牛,我们十九支队的处境,想必你也都已经看到了,说是穷途末路那是一点都不过份,既便今天能够从你的防线过去,后面也绝对突破不了小日本的层层封锁线,所以,我只有最后一条路走了。” 牛四根道:“可是老徐,你到底是咋想的?” 徐十九再次重申:“老牛,你不用管我是咋想的,你只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就是伪军皖南警备师第二旅的旅长,你现在就是个汉奸,你只需要照汉奸的准则行事就行了,在我没有派人唤醒你的之前,你不需要考虑任何其他。” “好吧,我不问了。”牛四根点点头,掏出手枪顶住了徐十九脑门。 徐十九长舒了口气,又说道:“待会老高肯定会过来找你要人,他是个暴脾气,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包括这次我过来,我也是瞒着他,因为让他知道了,他肯定得拦我,你也得小心别露了头,别让李牧、野口把你给狙了。” “老徐,你真决定要这么做?”牛四根忍不住还是问道。 “我真决定了。”徐十九道,“要不然,我何必跟你浪费口舌?” “可是老徐,你真认为你这么做,能够挽救十九支队?”牛四根问。 牛四根实在想不出来,让他把徐十九抓起来,跟挽救十九支队命运,两者之间能够产生什么联系,如果非要说联系,那就只可能有一个,就是使十九支队彻底失去指挥,并面临更大的危险,牛四根是真搞不明白,徐十九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牛你就别问了,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徐十九叹了口气。 “可是,老徐你想过没有,万一羽田或者藤堂高英二话不说,直接就下令处决你,那你的所有计划不就全成空了?”牛四根还是有些担心,一旦徐十九被处决而且来不及把他的事情告诉别人,那他牛四根就真只有当一辈子汉奸了 “老实说我想过,而且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高。”徐十九道,“不过,哪怕只万分之一的微弱希望,我也要付出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另外,老牛你也不必太担心,临行前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子涵了,既便我不幸被处决了,到时也会有人来唤醒你。” “好吧,那我就不再多问了。”牛四根叹一声,马上又换了副脸,拿枪口顶着徐十九脑门大声地吼,“给我老实点,走” (分割线) 片刻之后,牛四根押着徐十九出现在了第二旅临时指挥部。 看到徐十九被反缚双手,押过来,牛玉堂一下就从篝火堆边站起来,然后就跟屁股着火似的跑到牛四根面前,问道:“大哥,什么情况?这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牛四根皱了皱眉头,没好气道,“你自己没有长眼睛吗?” 牛玉堂艰难咽下一口唾沫,然后把牛四根拉到无人僻静处,低声问:“大哥,你真把徐十九给抓回来了?这,这好像有些过了吧?” 别看牛玉堂平时咋咋呼呼的,可他也就嘴巴上喊喊,真让他动手他就不敢了,所以现在看到牛四根真把徐十九给抓回来,心下无疑是很吃惊的,不管怎么说,徐十九都曾经是他们兄弟俩的长官,而且待他们也不薄。 “过什么过,这不是你希望的么?”牛四根大怒道。 “我这,我这也就嘴上说说,没曾想大哥你当了真?”牛玉堂还是有些吃惊。 “行了,你把人给我看仔细了,另外,让弟兄们加强戒备,这次徐十九过来是跟我商谈放行的事情,现在我们非但没放行,还把徐十九给扣下了,高慎行和十九支队的残部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你让弟兄们提高警惕,小心他们趁夜来偷袭。” “好吧,我这就去安排。”牛玉堂叹口气,转身走了。 第94章抓住徐十九了 然而,不等牛玉堂安排好,十九支队就打过来了。 为了从牛四根的手中救人,高慎行也是做足了准备。 高慎行虽然极生气,也极担心徐十九的安危,却并没有因此而丧失理智,他从十九支队七百多残部中挑选出了两百多名精锐老兵,然后把整个十九支队剩余的弹药全部给了这两百多精锐老兵,然后带着这两百多老兵直扑伪军第二旅阵地而来。 距离还有一千多米,牛玉堂安插在外围的暗哨便及时开枪示警。 暗哨就是暗哨,相比明哨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既便是李牧、野口这样的兵王,也很难从黑夜中找到敌人的暗哨。 一看行迹败露,高慎行便也索性不再躲躲藏藏,直接向伪军第二旅发起了进攻。 高慎行带过来的这两百多老兵是整个十九支队的精华,现在更集中了所有火力,其战斗力以及火力强度当然不是伪军第二旅所能比拟的,不到片刻,伪军第二旅的外围防线便被十九支队的这支精锐轻松突破。 不过这个时候,牛玉堂也带着第二旅主力及时做出了反应,凭借白天修的工事,伪军第二旅勉强挡住了十九支队这支精锐老兵的进攻,战事暂时陷入了胶着,说到底,十九支队的这支精锐也还是缺乏攻坚的重武器。 战争自有其铁的法则,命运女神并不会因为你是正义一方就给你额外的垂青,更不会因为你是邪恶一方就给予额外的惩罚,所以,什么上帝、真主、佛祖或者圣母啥的,统统都是不存在的,那都是人类自己胡扯扯出来的。 一看战事陷入胶着,高慎行便有些急了。 在五里开外的赤土,可是驻扎着小日本整整一个步兵大队,这里枪声一响,那边的小日本就肯定被惊动了,少则十分钟,多则半小时,驻守在赤土的这个步兵大队就会过来,那时候他们就腹背受敌,麻烦就大了。 “老高,我们已经没机会了,赶紧撤吧。”李子涵不放心,也跟了过来,这会儿一看情形不对就赶紧上前来劝说高慎行。 高慎行却不肯就此放弃,当下给李牧打了个手势。 既便今晚上救不出老徐,也要把牛四根这狗汉奸给毙了 李牧会意,赶紧手脚并用爬上了旁边一颗树叶已经落光的大树,作为一名特种兵,他已经养成了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会留心观察周边环境的习惯,刚才虽然只惊鸿一瞥,却已经发现这颗大树中间的那个枝桠,是一个极佳的狙击位。 等李牧爬上大树,并且把他的改装步枪架到枝桠上,高慎行才回过头来,扯开嗓子冲着前方伪军第二旅的阵地大吼:“牛四根,我知道你在,你给我出来” 见高慎行不肯放弃,李子涵急得直跺脚,说道:“老高你别天真了,牛四根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几个枪法厉害,他怎么可能冒头?你想让小牧远距离狙杀他,那是痴心妄想。” “你少废话。”高慎行一把将李子涵拨开,继续冲对面吼,“牛四根,你要是个男人,就别他娘的缩着,给老子站出来,你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叛徒,卖国贼、白眼狼,今天你要不把老徐给我放出来,老子跟你没完……” 不过遗憾的是,对面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有的只是伪军第二旅的官兵在那里大呼小叫着开枪。 半个多月前,双方还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可现在,却已经成为势同水火的敌人,交火还不到五分钟,伪军第二旅就已伤亡一百多人,十九支队这边也阵亡了二十几个老兵,还有十几个老兵重伤,就这情形,多半也活不下来。 “牛四根,牛四根”高慎行瞠目欲裂,试图把牛四根给喊出来。 不过,对面阵地上始终没有回应,李子涵再按捺不住,上来说道:“老高,你醒醒吧,牛四根他是不会出来的,赶紧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右前方的山梁上便有一道手电光照过来,还对着这边晃了三下,那是野口发回的信号,野口负责监视赤土村方向的日军,也就是说,驻扎在赤土村的日军已经出动,正向这边过来了。 “老高,你要等到什么时候?赤土村的小日本可过来了,最多再过五分钟,他们就会赶到这里了,你是不是想让弟兄们全死在这里?”李子涵终于火了,一把将高慎行揪起来,“你非得弟兄们全死光才开心,是不是,是不是?” 高慎行咬咬牙,这才扭头声嘶力竭地大吼:“撤,给我撤……” (分割线) 高慎行、李子涵带人撤走后还不到五分钟,大队日军便开到了。 只片刻,小日本岗哨便已经遍布周围每一个山头,还有一队队的搜索小队四散开来,仔细搜索附近还有没有潜伏的十九支队尖兵。 直到确定安全,独立步兵第uu大队的大队长松岛少佐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牛四根、牛玉堂赶紧带着第二旅的几个军官迎了前,点头哈腰见礼:“太桑。” 松岛看了看狼藉遍地的战场,问牛四根道:“牛桑,刚才怎么回事?” 听完翻译的转译,牛四根道:“太桑,我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向您报告。” “哦,是吗?”松岛一边察看战场,一边随口问道,“有什么好消息?” 牛四根躬着身板,赔着笑脸,说道:“之前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官,徐十九孤身一人前来找我,跟我套近乎、拉交情,妄想我网开一面放他们过去,我把他给扣下了,刚才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想救人,也让我给打回去了。” 翻译官转译时,松岛正在察看一名阵亡的伪军士兵,发现那名士兵胸口中弹,人早已经气绝多时,附近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尸体,也都是真的,显然,刚才这里真的上演了一场空前的激战,而绝不会是表面文章。 听完翻译官的转译,松岛更大吃一惊,一下就站起身来,厉声问道:“牛桑,你刚才说抓住了谁,你抓住谁了?” 关于徐十九的经历,包括松岛在内,龙口境内每一个日军军官都已经耳熟能详了,徐十九从淞沪会战开始,不知道跟日军交了多少次手,真正可谓是身经百战,要对付这样一个老练而又坚定的对手,难度可想而知。 藤堂高英手握一整个混成旅团,面对徐十九都不敢有一丝疏忽大意。 可现在,牛四根竟然说他逮住徐十九了,徐十九这么容易就逮住了? 看到松岛凶相毕露,牛四根仿佛是被吓着了,唯唯喏喏说不出话来。 构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当即换了一副笑脸,和颜悦色地问道:“牛桑,你刚才说抓住谁了?徐十九?” “哈依,哈依,我们抓住徐十九了。”听完翻译官转译,牛四根连连鞠首 “真抓住了?”松岛顿时大喜过望,急声问,“人在哪,人在哪里?” “哈依,哈依。”牛四根连连鞠首,“我这就带太桑过去。” 第95章处决 俞佳兮俏生生站立在寒风中,正等待徐十九归来。 俞佳兮并不知情此前发生的事情,高慎行带兵去救人前,也只说徐十九先去了前方侦察战场,而没说徐十九已经落入敌手,所以直到现在,俞佳兮都还不知道徐十九早已经落入了敌手,她仍在痴痴等待徐十九回来。 黑暗中,不知道待了有多久,前方山口终于出现了火光。 遂即,一队老兵便打着火把沿着崎岖的山道过来,走在最前面的不是高慎行还有谁? 高慎行神情复杂地看了看俞佳兮,脚下最终还是没有停下来,径直从俞佳兮面前走了过去,跟在高慎行身后的李子涵倒是停了下来,可他嘴巴嗫嚅两下,最终也是什么话都没说,也低着头从俞佳兮面前走了过去。 俞佳兮的一颗心便悬了起来,难道……阿九出什么事了?” 紧随李子涵身后,是这次出击的老兵,去时这些老兵还算斗志昂扬,可回来时,却一个个全耷拉着脑袋,不少官兵身上还负了伤,换了平时,俞佳兮早就上前给这些伤员包扎伤口了,可现在她也顾不上这些了。 俞佳兮等不及,便逆着队列迎上前去,她的目光在队列中急切寻找,可是直到所有的老兵都从她面前走过,也始终没有见徐十九,所有人都回来了,唯独就是徐十九没回来,俞佳兮赶紧又回来找到高慎行,问道:“慎行,阿九呢?阿九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老徐他……”高慎行张了张嘴,神情黯淡地看着俞佳兮,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我来说吧。”李子涵拍了拍高慎行肩膀,上前说道,“佳兮姐,大队长先前一个人去了牛四根的营中,现在已经被牛四根抓起来了,我和老高想去救人,刚才跟牛四根的人打了一仗,可最后还是没能救回大队长。” “啊?”俞佳兮闻言顿时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昏阙在地。 还是叶茹雪眼疾手快,上前两步搀住了俞佳兮。 (分割线) 看到松岛缓缓抽出军刀,牛四根的心立刻就悬了起来,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情,难道真的就要上演了吗? 松岛缓缓横转军刀,以冷森森的刀身迎着火光,将反射过来的冷光照射到徐十九脸上,然后像恶狼一样死死地盯住徐十九,松岛是一名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自从踏上中国战场,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中国军人的脑袋砍下来,然后拎着脑袋让战地记者给他照张相,迄今为止,松岛已经上过六次报纸。 今天,松岛无疑很想砍下徐十九的脑袋。 跟以前被松岛所斩首的中国军官比起来,徐十九无疑身份更特殊,他可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官,不管怎么说都算得上是国军的高级将领,他能够亲手斩下国军高级将领的脑袋,无疑是一件极为荣耀、也更值得炫耀的事情。 徐十九的眼睛眯了起来,从对方军刀刀身上反射过来的寒光让他无法睁眼直视,这小日本明显是想在杀人之前先戏弄于他,多半想从他脸上看到恐惧的表情,不过徐十九怎么可能如他所愿?微微偏头,徐十九便直直地迎上了松岛的眼神。 “中国人,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的吗?”松岛说了一句中国话,说的很生硬,他总共也就会这么一句,这还是他花了好几天时间让翻译教会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增加被他斩杀目标的恐惧感,松岛很喜欢看到他的猎物满脸恐惧的样子。 “我没什么好说的,小日本,来吧。”徐十九却很平静。 徐十九很平静,牛四根的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的右手也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盒子炮,手背上更凸出了一根根的青筋,犹如一条条的蚯蚓丨爬在他手背上,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也在剧烈地思想斗争。 徐十九的眼角余光已经注意到了牛四根的失态,心下着急,却只能小幅度摇头,希望牛四根能够冷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看到徐十九从始至终从容自若,松岛终于恼了,他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当即横着军刀一步步向着徐十九逼近过来,五步过后,松岛就已经站到徐十九跟前,然后,松岛便双手紧握军刀,接着缓缓举过头顶。 眼看松岛手中的军刀就要斩下,牛四根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当即抢上前大吼道:“太桑” 松岛被牛四根这声突如其来的大吼吓了一大跳,当即回头很不高兴地瞪着牛四根,杀气腾腾地喝问道:“牛桑,你的想于什么?” 牛四根赶紧扭头去看翻译官,待翻译官翻译好,牛四根又赶紧说道:“太桑,我觉得就这样子杀掉徐十九也太便宜他了,而且影响力也小,太桑应该选个时间,再召集各国媒体记者到龙口观礼,然后当众将其斩首,这样更能震慑人心。” “哟西。”听完翻译官转译,松岛觉得有道理,马上就转怒为喜,然后欣然拍拍牛四根的肩膀,笑道,“牛桑,你的对皇军,大大的忠心,我的,一定会向将军阁下,如实禀报你的功劳,奖赏,大大的。” (分割线) “纳尼?”藤堂高英抓着步话机听筒,难以置信地问道,“重复一遍” 无线电话的另一头,松岛大队的通讯兵马上重复了一遍,藤堂高英这会终于听清楚了,当即放下听筒,回头跟羽田说道:“羽田桑,徐十九抓住了” “纳尼?徐十九抓住了?”羽田闻言也大吃了一惊,失声道,“怎么回事?” 藤堂高英兴奋地道:“松岛大队刚报告说,徐十九孤身前往皇协军第二旅驻地,试图对牛四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牛四根让开通道放十九支队一马,只可惜呀,牛四根非但没有念旧情放行,反而趁机把徐十九给扣下了” “哟西,这可是好消息,是天大的好消息。”羽田说搓着手道,“徐十九一除,皖南抗日救国军群龙无首,也就不足为虑了。” 藤堂高英深以为然,说:“中国有句老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过来讲,兵横横一个,将横横一窝有什么样的主官就会有什么样的部队,没了徐十九,皖南抗日救国军也就不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充其量也就一支叫花子游击队。”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次扫荡,竟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羽田颇为感慨道。 “羽田桑,这看似偶然,实则必然,中国还有一句谚语,叫大势所趋”藤堂高英道,“正因为大势所趋,所以后金区区二十万人就能够逐鹿中原,正因为大势所趋,所以汪精卫才选择与帝国合作,正因为大势所趋,徐十九才会穷途末路,既便今天牛四根不出卖他,明天也会有王四根,刘四根出卖他。” “哈依,中国人就是喜欢内斗,不过,这对于帝国而言,却是好事。” 藤堂高英道:“羽田桑,你现在还怀疑牛四根是假投诚,是另有企图吗? 羽田道:“不不不,将军阁下,我收回之前的话,我现在相信,牛四根是真投诚了。” 藤堂高英欣然说道:“很好,现在徐十九已被抓,又有言三拳、牛四根两人辅佐你,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开龙口县了。” 羽田建议道:“将军阁下,十九支队颇有几个兵王级别的人物,为免夜长梦多,是不是立刻命令松岛桑将徐十九就地处决?” “嗯,也好。”藤堂高英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不过,就在羽田转身要离开时,藤堂高英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羽田桑,等等。” 羽田便顿步回头,看着藤堂高英问:“将军阁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藤堂高英想了想,说道:“这个徐十九,先别杀,我想跟他见一面。” 第96章希望 “佳兮姐,多少吃点吧。” 小癫子端着小半碗野菜粥,来到了俞佳兮担架前。 自从那天晚上徐十九被捕之后,俞佳兮便倒下了,其实,自从来到二龙山根据地,俞佳兮整个人的精神就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之中,她一直在连轴转,体力精力早已极度透支,现在更失去了精神支柱,所以一下就倒下了。 俞佳兮低头看看碗里毫无油腥的野菜,摇了摇头。 在小日本长时间的封锁下,十九支队的各种物资现在都极其匮乏,非但没有弹药,现在就连粮食都没有了,剩下六七百人每天就只能挖野菜、剥树皮来充饥,偶尔猎到野物,才能够沾上一点儿油腥。 不过俞佳兮是真的没胃口,倒不是嫌野菜粥难喝。 小癫子用筷子搅了搅碗里几颗野菜,带着哭腔说:“佳兮姐,你都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你是再不吃东西,不定会出什么事呢,到时候大队长他回来了,我怎么跟她交待呀?” 俞佳兮便伸出手爱怜地摸了摸小癫子的脑袋,也觉得他说的在理,不管怎么说,徐十九现在也还没有遇害,她也不能自暴自弃,要不然,万一哪天阿九脱险回来了,而她却不在了,那阿九该有多伤心? “好,我吃。”俞佳兮从担架上微微欠起身,从小癫子手里接过了碗筷。 小癫子这才破涕为笑。 俞佳兮一边喝一边又问小癫子道:“小癫子,你们高大队有什么打算呀? “不知道,高大队从来就没说过。”小癫子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些天高大队跟野口还有李副大队,都是一大早就出去,然后到很晚才回来,他们得监视小日本。” 俞佳兮很快就喝完粥,又问道:“他没说什么时候去救你们大队长?” “没说。”小癫子老实摇头道,“不过应该快了吧。” (分割线) 藤堂高英回到言家镇时,徐十九已经先一步被押解回来。 在宪兵队的问讯室里,藤堂高英终于看到了徐十九,中间只隔了一层玻璃墙,他能看得见里面的徐十九,里面的徐十九却看不见他,徐十九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只见他盘着腿坐在墙角的床上,就跟入定的老僧,一动也不动。 藤堂高英随口问羽田:“徐十九的身份确定过了吧?” 羽田忙答道:“将军阁下放心,第一时间就已经确定过了,所有曾经见过徐十九面的乡绅均来指认过了,言三拳、言维新兄弟也来过了,确认是徐十九无疑。” “哟西。”藤堂高英欣然点头,又问羽田道,“他的情绪怎么样?” “情绪还算稳定,也没有绝食。”羽田说道,“就是不肯说话,怎么问都不说。” “不说话不要紧,只要他肯吃饭就行。”藤堂高英道,“他肯吃饭,就说明他还没绝望,只要他还没有绝望,那么我们也就仍还有机会。” 羽田一下没听明白,纳闷地问:“将军阁下,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藤堂高英摆摆手,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说:“羽田桑,现在国际上的局势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吧?” “哈依。”羽田重重鞠首,说,“去年德国闪击波兰后,英法同时对德宣战,然而在德国的攻势下,英、法两国溃不成军,对远东的影响力也在持续削弱之中,眼下正是帝国趁机接管东南亚的最佳时机,不出意外的话,帝国很快就会出兵东南亚。” 藤堂高英道:“你说的对,帝国很快就会出兵东南亚,所以,从中国战场大量抽调拥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也是必然的,接下来,中国战场的治安形势将肯定会变得严峻,我们必须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布置。” 羽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眼下中国战场从总体上仍是日军处于攻势,国军处于守势,可是帝国一旦出兵东南亚,一旦从中国战场抽调老兵,则整个中国战场的攻守之势立刻就会逆转过来,占领区的治安力量也势必会一定程度削弱。 具体到龙口,由于锦江会战在即,独立混成第14旅团即将要回防九江,接下来保留在龙口县的日军兵力就会更少。 当下羽田便关切地问:“将军阁下,司令官阁下的调兵令下达了吗?” “已经下达了,最迟年底之前必须回防九江。”藤堂高英道,“还有,我恐怕不能给你留下一个步兵大队,而只能给你留下一个中队了。” 本来,藤堂高英答应要给羽田留下一个大队,以加强龙口宪兵大队,可现在锦江会战还没有开打,第ll军所面临的形势就变得极为严峻,因为根据情报,国军第九战区的王牌,王耀武第74军刚刚换装了美械装备,这种情形之下,整个第ll军的兵力都开始变捉襟见肘,藤堂高英就没法单独给一个龙口县留下一个大队了。 “啊?”羽田闻言变了脸色,急道,“将军阁下,这可不行,徐十九虽然说逮住了,可是高慎行却还活着,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仍有近千人,如果这时候独立混成第14旅团撤走,而且只留下一个中队,我担心龙口的局面会出现反复。” 经过上次葫芦谷之战,羽田也对他的宪兵大队彻底没了信心。 “羽田桑,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不管怎么说,徐十九都已经被抓住了,就如刚才所说,皖南抗日救国军现在已经群龙无首,其战斗力必然就会大打折扣,更何况,我也不会马上就离开龙口,现在离年底不是还有半个多月么?” “可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如果避不交战,只一味在二龙山深处打游击,咱们恐怕也没什么太多的办法。”羽田却还是有些担心,他担心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从此放弃转移,转而在二龙山坚持游击,那局面就棘手了。 以前,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犹在时,人多口多,粮食供给的压力就大。 后来,藤堂高英利用家属安全威胁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官兵,导致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兵力由将近五千人锐减到不足两千人,这时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后勤压力就小了,如果仅仅只是要坚持下去,其实皖南抗日救国军也不是坚持不下去 徐十九之所以要把部队带去青阳县,是为了避开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兵锋,到青阳县去另起炉灶,毕竟在二龙山跟小日本持续耗下去,十九支队就只能越来越虚弱,只有带着部队跳出囚笼,才可能重新开创一番局面。 所以,徐十九宁可冒险也要带部队走。 可是现在,十九支队残部在明知道突围无望的前提之下,就极可能放弃突围,转而在二龙山坚持游击,这样苦虽然苦此,部队因为得不到给养装备,战斗力也会持续削弱,可好歹还能生存下去,二龙山这么广阔,养活个五六百人还是有可能的。 而且,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如果真躲在二龙山不出来,小日本还真没什么办法。 这半个多月,独立混成第14旅团其实一直在追剿皖南抗日救国军,但二龙山山高林密,道路又崎岖难行,许多地方甚至压根无路可供通行,这种情下,就算有尾原大队跟踪定位,他们也始终没办法围住皖南抗日救国军。 更何况,皖南抗日救国军也不是没有反制能力,他们拥有好几个兵王级别的老兵,所以同样可以提前知道日军行踪,所以,要想在二龙山中围住皖南抗日救国军是千难万难,就整个独立混成第14旅团都在也不可能,更别提今后了 第97章招揽 羽田担心道:“将军阁下,中国有句谚语,叫打蛇不死反为患,我担心,这次如不能彻底剿灭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将来就会死灰复燃哪。” “所以,我才不让你杀了徐十九。”藤堂高英拍拍羽田的肩膀,微笑道,“羽田桑,剿灭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的希望,就全在徐十九身上了。” “剿灭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的希望全面徐十九身上?”羽田不解地问道,“将军阁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藤堂高英说道:“这么跟你说吧,经过这半个多月的追剿,想必你也发现了,要想在二龙山区剿灭皖南抗日救国军几无可能,所以,要想彻底解决他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他们骗到二龙山外。” “骗?”羽田皱眉道,“将军阁下,这恐怕很难吧?” 藤堂高英说道:“要把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骗出来,说难是难,可说不难也不难,关键得有一个人配合咱们行事。” “将军阁下是说,徐十九?”羽田道,“如果徐十九愿意配合,把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骗出二龙山还真不难,问题是,徐十九又怎么可能配合皇军?他要真愿意配合皇军,那不也成了言三拳或牛四根,他也不变成汉奸了?” 藤堂高英摆摆手,阴笑道:“你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可能?” 羽田闻言大为振奋,说道:“如果徐十九真愿意投诚,那我们也就犯不着剿灭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了,我们完全可以⊥这支部队成为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一部分,然后借助这支精锐的力量来对付皖南的新四军以及国军。” “那不行。”藤堂高英断然否决道,“羽田桑,你要永远记住,徐十九和坚持抵抗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是绝对不可能投降的,所以,必须予以彻底剿灭,在任何时候,你都不能忘记了这一点。” “将军阁下,这我就更困惑了。”羽田道,“你刚才还说徐十九有可能配合我们把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骗出二龙山,现在又说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绝对不可能投诚,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我都让你给说糊涂了。” “矛盾吗?”藤堂高英阴笑道,“其实不矛盾。” 羽田冲着藤堂高英鞠了个躬,说道:“还请将军阁下解惑。” 藤堂高英道:“这么跟你说,要想徐十九变成言三拳、牛四根那样的铁杆汉奸,那是绝对不可能,不过,想让徐十九虚与委蛇、假意投诚却是可能的。 “虚与委蛇,假意投诚?” “对,羽田桑你想,现在徐十九虽然被咱们抓住了,也自知绝无幸理,可他有饭吃饭,有觉睡觉,可见他并没有彻底丧失希望,如果这个时候,咱们给他点机会,你说他会不会尽一切努力抓住机会,争取来个咸鱼翻身?” “将军阁下是说,如果我们这时候招揽他,他就可能投诚?” “恐怕不会容易,不过我有办法让他答应,至少表面上他会虚与委蛇。” “然后再利用徐十九的侥幸心理,骗他说,可以把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编入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甚至还可以给他个旅的建制,这一来,徐十九就极有可能萌生出借尸还魂的想法,真把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带出二龙山。” 藤堂高英阴阴一笑,又接着说道:“等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出了山,就立刻予以剿灭,到了那个时候,徐十九出卖兄弟的汉奸罪名也就坐实了,他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自杀,二就是当汉奸,铁了心替大日本帝国效劳。” “索嘎。”羽田也跟着阴笑起来,不过马上又问道,“将军阁下,那现在对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的追剿,还需要继续下去吗?” “当然继续,继续对他们保持压力。”藤堂高英不假思索地说道,“心田桑,你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只要有一丝削弱对手的机会,就必须紧紧抓住,要不然,等对手缓过气来,你就该后悔了。” “哈依。”羽田道,“我明白了。” (分割线) 傍晚时分,高慎行带着李牧、野口顺着部队留下的标记找到了十九支队的临时驻地。 不等高慎行喘口气,李子涵、李双枪和杨大树就都过来了,李子涵直接就问:“老高,现在什么情况,小日本有没有放弃追剿?” “没有,小日本的几支追兵都在呢,最近的一支离这已经只剩不到十里路了,明天一大早我们还得转移,否则,一准被包饺子。”高慎行没好气地说。 “啊,小日本没放弃追剿啊?”高慎行皱眉道,“这么说,老徐还真判断错了。” “我早说了,自打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来,自打藤堂高英这老鬼子过来,老徐他的判断就没有准过,你还非说,老徐的判断有道理,现在怎么样?让我不幸言中了吧?唉,老徐这回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想出这辙了?”高慎行越说越是懊恼,忍不住又把刚喝完的水壶给狠狠掼在了地上。 “现在再说这些还有啥用?”杨大树道,“这几天净吃野菜树皮了,这样下去不行,今天晚上咱们打点野味吧,给弟兄们打打牙祭。” “还打什么猎,手电筒彻底没电了。”李牧说道,“现在尾原大队的尖兵也学乖了,他们晚上一般不出来活动,就是想缴几节电池也不能够。” 以前白天行军,晚上还可以打打猎,因为可以从尾原大队那里缴获手电筒以及电池,可是从三天之前开始,尾原大队就不再在晚上出来活动了,李牧、野口还有高慎行的手电筒在电力耗尽之后也就无从补充电池了。 “那可啷个办?”李双枪道,“弟兄们光吃野菜,不沾一点儿荤腥,人就没得力气,没得力气又咋个行军?再这样下去,没得行。” “没得行也得行,让弟兄们克服一下。”李子涵道,“我就不信了,小日本还真能一直跟山里跟咱们耗下去,早晚有他们撑不住的一天。” 高慎行也叹息道:“没电池,真打不了猎了,大家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得起来跑路呢,唉,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哦。” (分割线) 徐十九定定地看着藤堂高英,没说话。 藤堂高英笑了笑,说道:“徐桑,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吧?” “藤堂高英。”徐十九终于开口,说,“小日本第ll军独立混成第14旅团旅团长。” “八嘎牙鲁。”站在藤堂高英身后的副官小笠原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他虽然不懂中文,可是小日本这三个字却还是听得懂的,这是中国人对全体日本人的蔑称,小笠原当时就想上前扇徐十九耳光,却让藤堂高英给制止了。 “徐桑,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是蠢人,所以用不着在言语上激怒我?我如果想要杀你,也就不会让你活到今天了,你说呢?”藤堂高英坐在太师椅上,却给徐十九坐了一张小凳,这样居高临下,有助于他在气势上压倒对手。 徐十九扭头看着翻译,翻翻译转译过来,才说道:“藤堂高英,恐怕是你想多了,我根本犯不着在言语上激怒你,因为没那个必要,更何况,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们不就是小日本么?弹丸大的岛国,居然也敢称大国?” 第98章劝降 听完翻译的转译,藤堂高英不怒反笑道:“你们中国的国土面积倒是够大,比三百个日本都还大,可是你们这么大国家,国力反而不如我们日本,如果我们是小日本,那你们中国又是什么?大中国么?你们难道就不羞愧么?” 徐十九哑口无言,是啊,如果日本是小日本,那么占着一千多万平方公里国土,有着四万万五千万人口的中国又算什么?如果是大中国,又为什么会被小日本打得这么惨?丢了几百万平方公里国土不说,就连首都也让人家占了。 虽然在言语上压倒了徐十九,藤堂高英却没流露出太多的得意,又接着说:“徐桑,你们中国有句谚语,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蒋介石政府丢了半个中国,困守西南苟延残喘,倒台那是迟早的事,汪兆铭就非常识时务……” “如果你是来劝我投降的话,那就免了。”徐十九淡淡地打断了藤堂高英 藤堂高英皱了皱眉,又说道:“徐桑,我是很真诚的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在战场之上的表现我们已经领教过了,老实说,我非常的佩服,如果你我交换一个位置,我必须承认,我的表现肯定远远不如你……” 翻译官的转译已经非常流利,都已经做到同声传译了。 “但是”徐十九再次打断藤堂高英,说,“藤堂高英,有什么话就尽管直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没那必要,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很虚伪,很没意思么?” “好吧,徐桑,本来我是真不愿意这样对待你,因为你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我觉得,用这种方式来胁迫一名真正的军人,有失公正,但是,你的固执让我不得不这么做。”藤堂高英说完之后,举起双手轻轻击掌。 很快,一名头上裹着纱布的十九支队老兵就被押解了进来。 这老兵一眼就看见了徐十九,当时就激动地喊起来:”司令?” “李桂生?”徐十九也认出了这一个老兵,徐十九记忆极好,整个十九支队将近五千人,他几乎每个人都记得,尤其是第一批入伍的老兵,徐十九甚至知道他们是哪个乡哪个村人,眼前这老兵就是第一批应征入伍的李家镇人。 名叫李桂生的老兵兴奋过后,脸上的神情很快就黯淡了下来:“司令,你怎么也……” 不等李桂生说完话,藤堂高英就又让日本兵把他给架了下去,然后跟徐十九说道:“徐桑,像这样的伤员还有很多,我也不瞒你,你们留在青龙寨附近的重伤员,葫芦谷之战中受伤的伤员,还有赤土的伤员,已经全部落入了我们手里。” 徐十九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藤堂高英,等待着他的下文。 “徐桑,这些重伤员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藤堂高英终于亮出他的底牌,说,“只要你肯配合,在报纸上刊登一则声明,宣布脱离国军,这些个重伤员不但不用死,皇军还可以出钱出药,给他们动手术,当然了,如果你不配合,那他们恐怕就活不长了。” “藤堂高英,你威胁我?”徐十九微仰着头,冷冷地瞪着藤堂高英。 “徐桑,我说过,我很真诚地想和你交朋友,但是你不愿意,所以,这都是你逼我的。”藤堂高英微眯着眼,又道,“我知道你很为难,所以,我也愿意多给你一点考虑的时间,不如这样吧,明天中午之前,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复。” 说完话,藤堂高英就起身离开了囚室。 羽田跟着走出来,问道:“将军阁下,你说徐十九会不会答应?” “他会答应的,一定会的。”藤堂高英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关押徐十九的囚室一眼,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分割线) 燕窠,新四军独立团驻地。 梁大胆亲手倒了一茶杯水,递给刚从军部开会回来的舒同文,然后问道:“阿文,首长可有新的指示?” “没有,还是让我们继续等待。”舒同文摇了摇头,眉宇之间却掠过了一抹忧色,眼下新四军跟国军三战区之间的摩擦已到了白热化程度,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据说蒋介石都已经给中共中央下了最后通谍,中共中央也几次来电,要求新四军江南支队紧急撤往江北,但新四军副军长兼东南局书记项英却拒不执行。 说到底,中共内部其实也一样存在各方势力间的倾辄,只不过没有国民党那么严重罢了,项英之所以不愿意率领新四军江南支队北渡长江,之所以不愿意把军部迁到苏南去,仅仅是因为他不想削弱手中的权力,因为去了江北,跟八路军的联系就紧密了,他也就再不能一手遮天了。 “还等啊?”梁大胆挠了挠光头,说,“再等下去,上官云相都把刺刀顶咱们肚子上了。” 从一开始,以梁大胆为代表的广大新四军基层指挥员就一致认为,国共摩擦要想缓解,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及早北撤,要么趁国军还没有准备好,先下手为强,可现在,项英迟迟不肯北撤长江,却又不敢下定决心先下手为强,结果就让上官云相的第集团军一点点部署到位,现在新四军江南支队已经基本上没有腾挪空间或者转圜的余地了。 “唉,不说这个了。”舒同文叹口气,岔开话题道,“我去云岭的这半个多月,龙口县那边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传过来?十九支队的反扫荡,进行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十九支队已经完了。”梁大胆便叹了口气,说道,“你走后这半个多月,龙口县的形势可以说是急转直下,葫芦谷一战十九支队拼尽了最后的元气,也没能吃掉小日本的炮兵大队,然后就彻底陷入被动挨打的窘境,三天前,更连徐十九都被小日本俘虏了。” “你说什么?”舒同文霍地站起身来,大惊失色道,“大队长被小日本俘虏了?” “可不是咋的?”梁大胆摇了摇头,叹息道,“也不知道徐十九咋想的,居然孤身前往牛四根营中,试图说服牛四根让开一条通道,放十九支队来青阳,结果,牛四根非但不放行,还直接把徐十九给扣下了,高慎行前去要人,牛四根又跟他打了一仗,把十九支队的残部又赶回了二龙山。” “老梁,这我就要说你了”舒同文忍不住埋怨道,“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在要紧时候,帮十九支一把,你就是这么帮的?你怎么就不能帮把手呢?” “阿文,我倒是想帮,可现在咱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梁大胆苦笑摇头,说道,“也不知道是国民党事先跟小日本通了气,还是小日本暗中察觉到了什么端倪,现在双方非常默契,都在暗中把矛头对准了咱们独立团,我要带部队去了龙口,这边的根据地还要不要了?” “可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舒同文想了想,又道,“老梁,不如这样,我带特务连还有骑兵营去。” 梁大胆当即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说道:“政委,特务连你可以带走,不过骑兵营你不能带走,再说二龙山都是山,骑兵营到了那边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来,作用还不如步兵呢。” “老梁你说什么呢?这骑兵营本来就是十九支队的,我们不过是借过来用一用,现在十九支队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威胁,我们又怎么可以不把骑兵营还回去?”舒同文道。 第99章锄奸 梁大胆道:“我刚都说了,骑兵营回了二龙山,根本就发挥不出威力来,政委,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道理用不着我来教你吧?你现在带骑兵营过去,那是最大的浪费。” 说完了,梁大胆又小声嘀咕一句,“骑兵营可是宝贝,落了我梁大胆口袋里的好东西,又怎可能还回去?” “老梁你刚才说什么?”却不料舒同文耳朵尖,竟然听到了,当时就作色问道,“你想扣下骑兵营?” “我哪有,我没说不还啊。”梁大胆也不心虚,笑嘻嘻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十九支队要是跨不过去这道难关,那么这骑兵营,咱们也就用不着还了,你说是不?” “好你个梁大胆,敢情你是在这里等着呢?”舒同文大怒道,“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这都只是你借口,你就压根没想去救十九支队。对不对?老梁,不是我说你,你这叫本位主义思想,是要不得的,我警告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骑兵营,早晚得还回去。” “得得得,你少来教训丨我,老子当年在苏区打游击时,你小子还穿着开裆裤呢。”梁大胆也火了,“什么狗屁本位主义不本位主义的,老子不懂,总之一句话,骑兵营你就别想了,顶多我把王老虎的l营调给你,我说舒大政委,这下老梁我够意思了吧?” 舒同文轻哼了一声,说道:“这还差不多。” (分割线) 第二天晌午过,藤堂高英跟羽田便又来到了宪兵队的囚室。 请出徐十九后,藤堂高英便直截了当地问:“徐桑,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答应你,可以登报声明脱离国军序列。”徐十九看上去精神有些疲惫,似乎是昨晚没有睡好,显然,昨晚上他经历了一夜的思想斗争,“不过,我必须等到所有伤员被治愈之后。” “不,徐桑,我想你可能搞错了。”藤堂高英摆了摆手,说,“你现在根本就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或者立即登报,或者,眼睁睁地看着你手下的士兵去死。” 藤堂高英说完之手轻轻一招手,昨天那个老兵便又被押了上来,羽田当即从枪套里取出王八盒子,拿枪口对准了李桂生的太阳穴,似乎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李桂生顿时剧烈地挣扎起来,不过押解他的两个日本兵长得又矮又强壮,李桂生根本就挣扎不脱。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徐十九制止,羽田就已经扣下了扳机。 只听叭的一声,李桂生的脑袋上便瞬即绽开了一朵凄艳夺目的血花,王八盒子虽然故障率极高,可近距离的杀伤力还是很强大的,李桂生的左半边颅骨都被整个掀开,头骨碎片和着脑组织呈放射状喷出,在囚室左侧的墙壁上涂出老大一片血迹。 徐十九眸子里霎时暴起两团慑人的寒芒,死死地盯着藤堂高英。 藤堂高英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再一挥手,又一个受伤的老兵被押了上来,羽田举起王八盒子对着那老兵的太阳穴便又是一枪。 连续杀害两个老兵之后,藤堂高英又道:“徐桑,如果你坚持,我并不介意处决掉所有的俘虏。” 徐十九凌厉的目光终于黯淡下来,说道:“好吧,你赢了。” “徐桑,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也一定会做出聪明的选择。”藤堂高英笑笑,又回头吩咐羽田,“羽田桑,让随军记者立刻进来拍照片,另外,我要徐桑的脱离声明出现在各家报纸明天的头版头条上,我要让占领区的所有中国人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 很快,羽田早安排好的随军记者便走进来,给徐十九和藤堂高英拍合照。 拍完照片,羽田又拿出事先草拟好的声音,让徐十九在上面签字再画押。 待一切程序都完成了,藤堂高英才接着说:“徐桑,我很高兴,我们终于成为了朋友。” 说完,藤堂高英便向徐十九伸出了右手,徐十九伸出右手跟藤堂高英轻轻搭了搭,问道:“藤堂高英,我字也签了,照片也拍了,现在是不是应该放人了?” “当然,你的部下从现在开始就自由了。”藤堂高英摊了摊手,微笑道,“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我希望你能让你的部下在皇军的野战医院多住几天,毕竟他们中间的不少人伤势极重,如果,不能够及时得到治疗的话,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徐十九轻哼一声,没有再坚持。 (分割线) 第二天,徐十九宣布脱离国军的声明便在上海、南京以及武汉的各家汉奸报纸上刊出了,这一消息经过潜伏敌后的秘密电台,迅速传回到了重庆。 “无耻之尤”戴笠将手中的文件夹重重扔在大板桌上。 让戴笠生气的不是徐十九叛变这件事,说到底,在戴笠眼里徐十九就不过只是个小人物,虽然名义上是一个支队的司令,可实际上也就是个团长,作为军统局老大,戴笠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小的团长放在眼里? 让戴笠生气的是,在徐十九叛变之后,刚刚重建的龙口情报站就极可能再次被连根拔起,联系上海跟重庆的丝绸之路就将面临彻底被掐断的危险。 当初,戴笠之所以同意毛人凤的意见,将叶茹雪派去龙口,就是因为徐十九跟叶茹雪之间的特殊关系有助于叶茹雪在龙口迅速站稳脚跟并开始工作,可现在徐十九叛变,叶茹雪跟徐十九之间的关系,就再不是什么优势了,反而变成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因为女人一旦堕入爱河,她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而叶茹雪毫无疑问是深爱着徐十九的,现在徐十九叛变投敌,叶茹雪会不会因为爱情也跟着叛变,却是谁也不敢证。 “齐五你说,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戴笠扭头看着毛人凤,言语间难免有些冤气。 “局座,你先消消气。”毛人凤小声说道,“现在龙口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谁也不说不准,退一万步讲,就算徐十九真变节投敌,龙女也未必就会跟着叛国,更何况,徐十九变节也可能另有隐情,我们只有等龙女消息才能做进一步判断。” 毛人凤只是按常理做判断,因为他对徐十九的履历可谓了如指掌,按理说,像徐十九这样的人物,是绝无可能背叛国军、背叛民族的,所以这中间肯定另有玄机。 “齐五你是不是昏了头了?”戴笠却不这么想,在他眼里,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所有可能对军统产生威胁的因素,都会被他毫不犹豫扼杀,他冷冷地看着毛人凤,说,“作为一名情报工作者,第一条训丨诫就是凡事都要往坏处想,自上海沦陷以来,叛徒带给我们的教训丨还少吗?” “是是,局座教训丨得是。”毛人凤只能唯唯喏喏点头。 戴笠又道:“当务之急,命令龙女立刻铲除掉徐十九。” “是。”毛人凤点点头,又不无担忧地说道,“可是,局座,龙女刚去龙口没几天,情报站都还没来得及恢复就遭遇到了小日本的大规模扫荡,现在就让她铲除徐十九,是不是难度有些大了?” 戴笠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又说道:“这样,从池口调一个别动队去龙口,听从龙女调谴,另外,也可以寻求跟新四军保卫部合作,共产党的能量不容小觑,在铲除敌特汉奸这方面,我们还真就不如人家,不虚心跟人家合作,还真就不行,包括上海的工作也一样。”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毛人凤匆匆去了。 第100章老子要当师长 泾县云岭,新四军军部。 刘畅兴冲冲走进项英办公室,说道:“首长,保卫部刚刚接到江北的电报,徐十九变节了” “什么,徐十九变节?”项英闻言大为惊讶,当下从刘畅手中接过了电文,只见电报抄纸上写得很清楚,徐十九的确变节投敌了,而且,电报也不是北方局发出的,北方局只是转发的延安的电报,而延安又是转发的国民党军统局的电报,另外,这一消息也经由潜伏上海的地下党证实过了。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不应该呀?”项英的眉头霎时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刘畅道:“首长,没什么不应该的,现阶段敌我斗争形势极其复杂,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嗯,小刘你说的也有道理,中日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为了获取胜利,双方都是不择手段,所以许多事情都不能按常理衡量。”在保卫部骨于刘畅面前,项英并没有避讳反谍反特斗争的复杂性,事实上,在真正的秘密战场上,双面、多面间谍比比皆是。 所以,徐十九的变节既可能是虚与委蛇,也可能是真变节。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现在都是铲除徐十九控制十九支队的最佳时机 政治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如果真以为共产党人都是圣人,那你可就错了 “这样,小刘你马上带一个工作小组连夜赶赴青阳县,再由青阳进入龙口,配合军统铲除掉徐十九。”说完项英又特意叮嘱刘畅道,“小刘,你记住,你这次去龙口的主要任务是控制十九支队残部,据我所知,十九支队的主要军官当中,高慎行倾向于我党,李子涵却是国民党的死硬分子,在必要的时候… 项英没有往下再说,但刘畅已经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了,当下点头答应道:“首长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行,那你赶紧去吧。”项英挥手说道,“我等你好消息。” 刘畅便啪地挺胸立正,朗声道:“首长保重。” (分割线) 言家镇,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司令部。 羽田笑吟吟地把一张小纸条递给藤堂高英,说:“将军阁下,你看看这个 “国民党跟共产党要联起手来铲除徐十九?”藤堂高英看完小纸条,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又伸出手指轻弹了弹小纸条,说道,“羽田桑,你说当徐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会做何感想?” “徐十九会做何感想我不知道。”羽田摇摇头,又道,“我只知道,徐十九现在已经坐实了汉奸名声,再想回头恐怕也是不可能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这叫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说话间,副官小笠原已经带着徐十九走了进来,藤堂高英的翻译官也跟着走了进来。 “徐桑,请坐。”藤堂高英微笑肃手,请徐十九入座。 徐十九也没有客气,径直走过去大马金刀坐在了藤堂高英的正对面,这里刚刚是羽田的座位,现在让徐十九给座了,羽田便只能够打横坐在下首。 藤堂高英也不在意,笑着说道:“徐桑,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道你是先听好消息呢,还是先听坏消息?” 徐十九道:“你我都是军人,过的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所以,还是先听好消息吧。” “哟西。”藤堂高英欣然点头,说道,“好消息就是,羽田已经说服了言桑,同意由你担任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副师长兼独立旅的旅长,你的老部下王福生,还有他的独立团,将会重归您的麾下,还有被皇军所俘虏的伤员,只要你能说服他们,伤愈之后他们也将编入到你的第三旅。” “藤堂高英,你是不是搞错了?”徐十九冷冷地看着藤堂高英,说,“我是答应过你们,现在也已经登报脱离国军,可我从来就没答应过,要加入伪军当什么副师长。” “徐桑,你不愿意?”藤堂高英摆手笑道,“不不不,等你看完这个,我想你会答应的。” 说完话,藤堂高英便将刚才羽田交给他的那张小纸条递给了徐十九,徐十九淡然接过来,不过看完之后脸色却立刻变了。 “徐桑,你现在应该也清楚了,如果脱离了皇军庇护,无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都不会放过你。”藤堂高英微笑道,“如果我是你,就一定答应加入皇协军。” 徐十九咬了咬牙,忽然说道:“好吧,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 徐十九的痛快让藤堂高英很有些意外,当下跟羽田交换了一下眼神,问:“你有什么条件?” 徐十九说道:“我答应你加入警备师,但我不当狗屁副师长,要当,就得让老子当正师长” “八嘎。”羽田霍然站起身,大怒道,“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可以随便的讨价还价?在说话之前你最好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已经不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官,如果激怒了皇军,你将什么都得不到,甚至就连性命都保不住,你的明白?” “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徐十九拂了拂衣袖,掸落几粒灰尘,淡然道,“该怎么做你们还怎么做。” “八嘎牙鲁。”羽田忍无可忍,当时就要发作,却让藤堂高英给制止了。 藤堂高英以眼色示意已经掏出王八盒子的羽田退下,然后站起身来说道:“徐桑,你的要求非常过份,不错,以前你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官,但这跟皇军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从道理上讲,你要想取代言桑担任皇协军的师长,那是绝无可能的。” “但是呢?”徐十九道,“请直接说但是。” “哟西,徐桑你也是个聪明人,那我也就直说了。”藤堂高英道,“你要想当皇协军皖南警备师师长,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得把二龙山中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招揽过来,只要你能把你的老部下都招揽过来,替皇军效劳,我就让你当师长。” 徐十九定定地看着藤堂高英,问道:“藤堂高英,你说了能算数?” “当然能算数。”藤堂高英回头看看羽田,又道,”如果徐桑你是担心在我离开龙口后,羽田桑跟你之间会闹不愉快,实在是大可不必,因为我既便离开了龙口,暂时也不会离开九江,羽田桑如果待你不公正,你完全可以去九江找我,我可以为你做主。” “行。”徐十九道,“我可以去试试,但不敢保证就一定能成功。” 藤堂高英微笑说道:“我相信徐桑的能力以及影响力,你一定会成功的。 徐十九站起身,说:“那么,如果两位再没有别的事,那我可就失陪了。 “徐桑尽管请便。”藤堂高英微笑肃手,又吩咐副官小笠原,“小笠原桑,一定要安排好徐桑的起居,还有就是,徐桑他是完全自由的,他想要去哪,要于什么,你都不准派人跟着,更不许于涉。” “哈依。”小笠原重重鞠首,跟着徐十九出门去了。 第101章识破 羽田示意翻译官也出去,然后跟藤堂高英说道:“将军阁下,你真让徐十九自由活动啊?” “那还有假?”藤堂高英道,“羽田桑,脱离声明发表之后,徐十九已经回不到以前了,无论国民党还是共产党,甚至于连他的老部下,都已经不再信任他了,既便他真的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还是那句话,失去了皇军庇护,他想活命都难。” “倒也是。”羽田深以为然,刚刚的这份绝密情报可是潜伏在新四军高层的内线发来的,国民党军统,还有新四军都已经派出了行动队,准备前来龙口铲除徐十九来了,这时候徐十九如果不识相,他还依靠谁? 遂即羽田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又问道:“将军阁下,依你看,徐十九有没有可能把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给招揽过来?现在国民党、共产党都已经知道徐十九变节的事,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只怕也已知道了,他们还能听徐十九这个老长官吗?” 藤堂高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还直摇头。 羽田被藤堂高英笑得满头雾水,愣愣地问道:“将军阁下,你笑什么?” 藤堂高英这才收住笑,问道:“羽田桑,你是不是以为,徐十九不容于国、共两党,所以就只有铁了心向皇军投诚这一条路走了?” “难道不是吗?”羽田反问,“徐十九还有别的选择吗?” “羽田桑,让我怎么说你呢?你呀,把问题想太简单了。”藤堂高英说着,表情便变严肃起来,又道,“今天徐十九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之前,我也还有些疑惑,可刚才,我终于想明白了,徐十九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做赌博,他真想借尸还魂” “拿自己的命做赌博,借尸还魂?”羽田凛然。 藤堂高英道:“简单点说吧,在囚笼战术的打击之下,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实力遭到了极大削弱,葫芦谷一战更彻底打掉了皖南抗日救国军仅剩的那点家底,在明知道继续顽抗下去已经没有活路的前提下,徐十九便想到了兵行险着,来一个借尸还魂。” 羽田终于有些懂了,问道:“将军阁下是说,徐十九孤身前往牛四军营中,是故意的?” “应该就是这样。”藤堂高英点头道,“你想,徐十九作为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官,在整个皖南山区大小也算是一个人物,我们会轻易杀他吗?我们难道就不知道招揽了他,有极大的好处吗?别的不说,在争取皖南各县的那些国军游击队、别动队的投诚上,就是最好的范例。” 羽田深以为然道:“我们能想到这点,徐十九当然也能想到这一点。” 藤堂高英点头道:“所以,徐十九才不惜拿自己命赌这一把,因为他知道我们不杀他、反而招揽他的可能性极大,而他就是想利用我们的这想法,顺水推舟把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招揽过来,这样一来,他的部队就从抗日的部队,摇身一变成了皇协军,自然也就可以躲过这一劫了。” “然后等到将军阁下您带着独立混成第14旅团离开,徐十九马上就又率部反水,重新控制龙口县?”羽田想通了前因后果,顿时惊出一声冷汗,说,“将军阁下,要不是你在这,我恐怕就着了徐十九道了,这个徐十九还真是阴险,这可真是借尸还魂好一个借尸还魂借的是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尸,还的却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魂,厉害,果然厉害亏的我们还在想办法给他制造条件,逼他投诚,原来他早就有了这念头” 藤堂高英摆摆手,又道:“当然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徐十九也许根本就没这心计,但我认为,任何事情我们都必须往最坏处想。” 羽田说道:“将军阁下,我认为这种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我也这样认为。”藤堂高英笑道,“所以,徐十九能不能把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招揽过来,这个还能有悬念吗?” “不能有悬念。”羽田肯定地说道,“徐十九一定能把他的残部招揽过来 藤堂高英微笑道:“所以,你也完全不必担心徐十九会跑,尽可放他自由行动,在没达成目的前,他是绝对不会主动离开的,既便他要去二龙山召见他的旧部,你也用不着派人跟着,如果他的投诚是假的,他就必然会带着旧部回来,如果他的投诚是真的,那他的旧部就不会容他,他还是只能还回来。” 羽田又道:“可是将军阁下,如果徐十九投诚是真,他的旧部不接收招揽,继续在二龙山打游击,也终归是个麻烦事。” 藤堂高英摆手道:“要真是这样,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徐十九有多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徐十九这么厉害的人物帮你,还怕剿不灭区区几百号穷途末路的土匪?” “倒也是。”羽田恍然道,“看来是我想复杂了。” (分割线) 第二天一大清早,舒同文刚刚集合部队,还没开拔,刘畅就到了。 刘畅是连夜赶过来的,一晚上急行军一百多里山路,把刘畅累得够戗。 看到刘畅带着几名身穿黑布长衫,头戴宽檐礼帽的陌生人出现在自己眼前,舒同文便有些纳闷,问道:“老刘你怎么过来了?你不在云岭保护首长安全,跑我们燕窠于吗来了?” “阿文,出事了,出大事了。”说完,刘畅便把舒同文拉到了无人僻静处 “你说什么?”听完刘畅的转述,舒同文顿时惊得两眼圆睁,失声高喊道,“大队长他变节了?” “你喊什么?你喊什么?”刘畅赶紧制止道,“怕别人不知道还是怎么着?这事暂时得保密,知道不。” “老刘,这不可能,这就压根没有可能。”舒同文很快冷静下来,低声道,“你说谁变节了,我都信,唯独你说大队长变节了,我不能相信,这根本就不可能的事,你这不瞎扯呢么?” “瞎扯什么瞎扯?重庆、延安、北方局还有上海地下党的同志都印证过了。”刘畅沉声说道,“徐十九已经公然在几大报纸上发表声明,宣布要脱离国军战斗序列,上面还有他跟藤堂高英两人的合影,你说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他真就变节了” “我还是不相信。”舒同文道,“既便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还是不相信,大队长他这么做,就肯定有他的原因,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我还是那句话,就谁变节了他也不会变节” 说完,舒同文看看那几个穿黑布长衫、戴宽檐礼帽的人,又回头问刘畅道:“老刘你老实说,这几位同志是不是敌工部的杀手?他们是不是奉了首长命令,要去龙口铲除大队长的?” 刘畅点点头,又道:“不仅敌工部的几位同志,军统也从池口派了人来。 “老刘,军统的人想于什么我管不着,但是你,千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请你一定给我时间,先让我把事情搞清楚,然后再做决定行不行?”舒同文说着,人就变激动起来,然后指着刘畅的鼻子说道,“老刘你要是敢乱来,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舒同文你想于吗,你想于吗?”刘畅也恼了,火道,“我这是奉首长命令铲助奸佞知道不?我这是为了抗战大局,是,我知道徐十九救过你命,我也知道你跟徐十九感情深厚,可你别忘了你是一名共产党员,你不能因为个人感情影响革命工作,你的党性哪去了,你的原则又哪去了?” “冷静,老刘,我们都先冷静下来。”舒同文竭力压下胸中的狂躁,说道,“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所说的情况属实,我第一个就饶不了徐十九,但是,我也再次郑重地请求你,请你给我一点儿时间,先让我把事情查清楚了,然后再做决定,好不好?” 刘畅冷幽幽地看着舒同文,问道:“出了问题你负责?” “我负责。”舒同文毫不犹豫地举手,说,“出了任何问题都由一人负责 “好吧。”刘畅终于点头,不过还是说道,但我觉得,你这么做纯属多余 第102章不能让他当师长 “狗剩,来,三叔给你糖。” 言维新从口袋里掏出块糖,递给正在院里玩耍的狗剩。 看着言维新手里的纸包糖,狗剩咕嘟咽下了一口口水,不过当他再抬头看着言维新时,脸上却立刻露出了一副不屑的神色,然后骂道:“狗汉奸,滚出我家院子” “嘿,你个小猴崽子,信不信老子抽你”言维新大怒,当即扬起了大巴 “狗剩”就在这个当口,屋里忽然冲出来一个身影,一下把狗剩搂在怀里,言维新高高举起的这个大巴掌便没有抽下去,而是赔着笑脸,说道,“弟妹在家呢,老四呢?” 从屋里冲出来护住狗剩的,正是秀姑,秀姑看看言维新,没说话。 这时候,言老四的身影终于从堂屋里慢腾腾地走出来,打招呼道:“三哥来了,屋里坐。” 言家镇住的几乎都是言姓,整个就是一个大家族,既然是大家族,自然就有嫡支、旁支,别看言三拳父子两人早年在言家镇一手遮天,但是从族谱来论,他们家其实是旁支,言维新家才算是嫡支,言维新在言家嫡支排行第三,所以言老四才称呼他三哥。 “哦,老四你在家啊?”言维新跟着言老四进了堂屋,又落了座。 秀姑搂着狗剩进屋来,言老四便吩咐秀姑道:“秀姑,给三哥倒碗水。” “水我就不喝了。”言维新赶紧摆手制止道,“我过来就跟你传句话,明天上祠堂开会。” “开会?啥事儿?”言老四闻言便不自觉地蹙紧眉头,看得旁边的秀姑一阵心疼,自从脱离皖南抗日救国军回了家,言老四的眉头就没有解开过。 “啥事?好事儿。”言维新笑着说道,“记得一定去,喹。” 传完话,言维新就哼着小曲走了,临出门还折回来硬往狗剩手里塞了一把纸包糖。 “老四。”秀姑便走过来,担心地问,“言维新找你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上次说起过的那事,让我当什么夜袭队的队长。”言老四郁闷地道,自从脱离皖南抗日救国军回家,言维新就找上了他,非要他去当什么夜袭队的大队长,说白了,言维新也想效仿皖南抗日救国军第5大队,组建一支精锐部队,找言老四去,就是让他当教官的。 秀姑便越发担心,问道:“那决定没,去还是不去?” “去啥去?”言老四没好气道,“去给小日本当狗啊?” “老四,你话别说得这么难听,什么狗啊狗的,这将来日本人真要坐了江山,那我们难不成都去死啊?该过日子不还是得过?”秀姑又道,“再说了,你们那个什么司令,现在不也投了小日本?” “你别跟我提他。”言老四道,“他归他,我归我,反正我就是不去。” “那你要是不去,言三拳和言维新不会把你怎么着吧?”秀姑又问道。 “还能怎么着?大不了把老子抓起来,一枪给毙了”言老四不耐烦了,说完就气鼓鼓地别过头去,因为回家这件事,言老四心里对秀姑始终憋着股气 “嘿,老四你长能耐了,敢跟我顶嘴了是吧?”秀姑便也恼了,当即上前揪住了言老四耳朵。 “哎哟哟,疼,你轻点。”这一揪也是够狠,言老四是真疼了,当下又求起饶来,“你轻点,再说孩子都在跟前,你倒是给我留点儿面子。” 秀姑这才回瞪了狗剩一眼,说:“外边玩去。” 狗剩冲秀姑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出了大门。 (分割线) 再说言维新,离了言老四家,又去了另外言大弟家和另外几个十九支队骨于老兵的家,一圈转下来,等他再回到驻地时,天色已经黑了。 走进皖南警备师的师长办公室时,言维新发现里面没开灯,言维新还以为言三拳不在,不过等他拉着点灯却发现言三拳居然好端端坐在那里,顿时就吓了一跳,叫道:“大哥,原来你在家啊?这黑灯瞎火的,你怎么也不开灯啊? 言三拳却理都没理言维新,言维新这才发现言三拳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 “大哥,怎么了?”言维新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你才病了呢。”言三拳窝火道,“刚刚得到消息,藤堂高英可能要让徐十九当师长。” “大哥你说啥,让徐十九当师长,”言维新失声道,“那大哥你怎么办,给他当副师长?” “谁知道?”言三拳恶狠狠地道,“不过小日本一贯不拿咱们当人,什么事情都于得出来。” “大哥,不应该呀,藤堂高英和羽田这么做,那不是过河折桥么?”言维新道,“以前皖南抗日救国军还没剿灭时,就百般拉拢我们,现在皖南抗日救国军被剿灭了,用不着我们了,就把咱们踢一边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不行,我找藤堂高英评评理去。” “去什么去?回来,这事也就这么一说,还没最后定论呢。” “啊,原来还没定啊,那大哥你生哪门子气?没影的事你也生气,犯不上 言三拳却又说道:“这事虽说没定下来,不过据我的推测,八九不离十吧 言维新的心立刻又悬起来,问道:“大哥,这到底咋回事?” 言三拳道:“刚刚牛翻译官过来,他说中午的时候藤堂高英跟羽田去招揽徐十九,徐十九应了,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他想当警备师的师长,藤堂高英答应了,但是他也有一个条件,就是徐十九得先把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给招揽过来,然后才能让他当这个师长。” “这样啊,招揽残部对于徐十九来说那不跟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么 “就是这么个理。”言三拳阴恻恻地说道,“所以,咱们得想个法子,绝不能让徐十九把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给招揽过来,要不然,真让徐十九当了警备师长,还有你我兄弟活路?” “对,绝不能让徐十九当上这个师长。”言维新深以为然道。 (分割线) 几乎是同时,牛四根、牛玉堂也知道了徐十九要当警备师长这件事。 “大哥,刚才我跟北条在近藤沙龙喝酒,这小子跟我透露了个消息。”牛玉堂道。 牛四根专心孜孜地擦着手中的镜面匣子,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消息? 牛玉堂把脑袋羝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北条小鬼子说,徐十九可能要当警备师长。” “你说什么?”牛四根擦枪的动作猛然停顿,头也抬起来,死死盯着牛玉堂,沉声问,“徐十九要当警备师的师长,真的假的?” “大哥,瞧你这话说的,北条小鬼子可是藤堂高英身边的作战参谋,他说的能有假吗?”牛玉堂便又把北条跟他说,原原本本跟牛四根说了。 “那这事可就怪了,原本徐十九突然变节就觉得挺奇怪的,现在竟主动提出来要当警备师的师长,这就更加奇怪了,这里面别有什么玄机吧?” “玄机,什么玄机?能有什么玄机?” “玉堂,你说这会不会是徐十九的借尸还魂之计?” “借尸还魂?啥意思,大哥,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你想,万一徐十九是假降,那他把皖南抗日救国军招揽过来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这样一来,皖南抗日救国军不就可以躲过这一劫?然后,等藤堂高英带着独立混成第14旅团离开,徐十九再登高一呼,他的旧部再来个云集景从,龙口县不又成了他的地盘?” 第103章封锁 “啊呀,大哥啊,让你这么一说,这事还真有可能。” “玉堂,咱们跟徐十九可是结了死仇,既便他真降了小日本,咱们跟他之间的仇也绝不可能化解,所以对不能让徐十九当上这个警备师长,这么着,你回头再抽个时间请北条去近藤沙龙喝酒,把我们的判断悄悄告诉北条,然后让北条去跟藤堂高英说。” “好嘞,我记下了,明天就去找北条。”牛玉堂说完就走了。 目送牛玉堂的身影远去,牛四根却陷入了困惑之中,老徐这唱的是哪一出?借尸还魂?肯定不是,藤堂高英和羽田哪有这么好糊弄,老徐真的已经变节?这就更不可能,如果像老徐这样身经百战、性情坚韧的老兵都会变节,那放眼全中国,恐怕真没几个人不会变节了。 不过困惑归困惑,该怎么做牛四根心下却是很明确的,因为徐十九跟他说过,他现在就是个汉奸,所思所行照汉奸的思维去做就行,所以他才让牛玉堂去找北条,从侧面提醒藤堂高英。 (分割线) 二龙山。 夕阳西下,又一白天即将过去。 凛冽的山风刮过松树林,发出阵阵松涛声,借着这松涛声的掩护,高慎行无声无息摸上一处断崖,早就潜伏在断崖上的李牧指了指前方十一点钟方向,高慎行顺着李牧手指的方向看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举起望远镜仔细看,才发现大约五百米外有一处灌木丛有些异常。 不过,也仅只是有些异常而已,高慎行并没有看到人影。 李牧也是因为没办法确定目标的确切方位,所以也没敢贸然开枪。 李牧、野口还有高慎行之所以是兵王,之所以要比尾原大队的特种兵更厉害,枪法准反倒在其次,真正让他们胜人一筹的,还是他们丰富的经验,以及超人的耐性。 说到底,尾原大队的特种兵既便枪法不如李牧他们三个,但是相差也极有限,如果李牧贸然开枪,愚蠢地把自己的方位暴露给对手,那么死的绝对是他,而不会是对面的小日本。 太阳终于沉入了山那边,余辉也从天际一点点收敛起来,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再看不清十米外的目标,高慎行才从地上站起来,说道:“行了,我们回吧。” 李牧也跟着收了枪,从藏身处站起身,一边跟着往回走一边问高慎行:“老高,野口那边怎么样?” “野口那边也没什么收获,小日本现在也学精了,轻易不肯露头。”高慎行摇了摇头,脸有忧色,尾原大队的技战术水平正迅速提高,与刚开始的生疏相比,现在他们的水平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尾原大队现在不惜代价跟他们死磕,高慎行也不敢说就一定能全身而退。 尽管高慎行很不愿意承认,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现在他、李牧还有野口俨然成了尾原大队的高水平陪练,这就跟下棋一样道理,跟高水平的对手过招,进步才会快。 顺着部队留下的标记一路找到了驻地,高慎行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叶茹雪跟 徐十九被俘之后,高慎行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徐十九的生死,可现在整个二龙山都被小日本严密封锁,情报处的电台就成了与外界联络的唯一渠道,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叶茹雪带过来的电台出了问题,在几天前的一次急行军中,背电台的通讯兵摔了一跤,把电台给摔坏了。 “怎么样,叶处长,电台修好了吗?”高慎行凑上来,关切地问。 “高大队,电台是修好了,不过很不幸的是,蓄电池又没有电了。”叶茹雪很遗憾地摊了摊双手。 “蓄电池没电了?那这玩意不就变成摆设了?”高慎行大为光火,忍不住埋怨道,“你们军统局的戴老板也真够抠的,怎么就不给你们多发几块蓄电池 叶茹雪道:“高大队,你有时间在这发牢骚,还不如趁夜出击,从小日本那里抢几块蓄电池回来。” “行,这事我记下了。”高慎行点头道,“今天晚上我就给你整一块蓄电池回来。” 高慎行知道,尾原大队之所以能够及时将他们的行踪报告给山外的藤堂高英知道,必然得通过电台,所以只要找到尾原大队的某个战队驻地,就一定能够找到电台,而且,高慎行也觉得一直这样陪尾原大队练下去终归不是个事,也得给尾原大队点教训丨了。 (分割线) 梁大胆用双肘支地上,费力地爬到了舒同文身边,两人藏身的位置处于一个小山岗上,从小山岗上居高临下看过去,可以把前方数里开外的景象都尽收眼底。 梁大胆定睛看去,只见离小山岗不到五百米外便是一道向两侧无限延伸出去的封锁沟,整条封锁沟由里外两条壕沟加上中间的公路所构成,两道壕沟的深度至少超过两米,宽度则至少超过四米,公路则修在里外两道壕沟的中间,还用挖壕沟挖出来的泥土给填高了,从沟底上到公路,相对高度很可能超过五米,这比龙口县的城墙都要高出一大截了。 不借助梯子,要想越过这道封锁沟那是痴心妄想。 “他娘的,半个月没过来,小日本都把封锁沟修这里来了?”梁大胆扯了扯头上脏兮兮的军帽,又从裤兜里摸出盒烟,扣扣索索地掏出一颗烟,点燃抽起来。 舒同文点点头,低声说道:“难怪十九支队就是突不出来,敢情整个二龙山区都已经被小日本用这样的封锁沟给围起来了。” 单纯的封锁沟其实不可怕,单纯的扫荡也同样没什么威力,可是,在把封锁沟跟扫荡结合起来之后,那威力就成部增加了,也就现在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扫荡目标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否则,舒同文他们想靠近封锁沟都难。 梁大胆道:“藤堂高英这个老鬼子可真是不好惹,这囚笼战术厉害。” “所以咱们才更要打破小日本的封锁沟,把十九支队给接应出来。”舒同文道,“要不然,小日本解决完了十九支队,接下来就该腾出手来对付咱们独立团……” “有情况”梁大胆忽然低喝一声,猛然伸出手,一下把舒同文的脑袋摁进了草丛中。 过得片刻,透过草丛的缝隙,舒同文便看到一辆装甲车顺着公路缓缓开了过来,由于天于路躁,装甲车的屁股后面还扬起了漫天的烟尘,经过小山岗脚下时,装甲车上的车载机枪忽然猛烈开火,霎那间,灼热的子弹便嗖嗖尖啸着从梁大胆、舒同文头顶上飞掠而过。 梁大胆、舒同文都不为所动,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知道这只是小日本的火力侦察,而不是说小日本已经发现了他们。 果然,小日本的装甲车在对着公路两侧的山峦胡乱扫射了片刻,又再次启动向着前方去了。 直到小日本的装甲车走远了,梁大胆才重新从草丛里坐起身来,经这一耽搁,天色也黑了。 梁大胆将烧得只剩下半截烟屁股的烟卷塞嘴里使劲吸了两大口,然后把烟头噗地弹到远处,这才起身拍拍屁股跟舒同文说道:“阿文,我就送你到这,不去那边了,见了徐十九,记得替我问一声好。”新四军的通讯手段要相对落后,青阳独立团也没配电台,所以梁大胆并不知道徐十九已经登报变节的事。 “行,我一定替你把话带到。”舒同文的神情却明显黯淡了一下,然后跟梁大胆握手告别。 半个小时之后,舒同文便带着王老虎的l营翻过了封锁沟,跟舒同文一起越过封锁沟的还有刘畅以及新四军敌工部的四名枪手,待舒同文和王老虎的l营消失在对面的山峦之中,梁大胆便也带着负责掩护的部队,把十几架梯子收起来,返回了燕窠。 第104章夜袭 又一个漫天而又艰难的晴天,当我们拖着疲惫的双腿找到临时驻地时,小川桑、河边桑、立原桑、藤原桑还有渡边队长都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加上我,这就是渡边小组的全部成员。 像我们这样的小组有五个,我们的唯一任务就是负责监视皖南抗日救国军行踪,然后通过步话机将他们的行踪随时报告给大队指挥部。 作为帝国仅有的一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部队,我们尾原大队的每一名成员都可以算得上是精英,丛林作战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难以完成的任务,至少我们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军队都更熟悉丛林环境,然而不幸的是,我们遇到了三个神一样的对手。 李牧、野口,还有高慎行,这三个名字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了每一名队员脑海里。 自从扫荡开始之后,我们尾原大队直接死在他们手里的队员已经超过了三十人,天照大神啊,要知道我们整个尾原大队也才八十多个人,他们三个人几乎就于掉了我们小半个尾原大队庆幸的是,死的多是后来补充进来的队员。 这是三个神一样的对手,每天天亮,当我们扛起冲锋枪、清点弹药准备出征时,都会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今天我们小组不会遇上这三个煞星,这是不是非常丢脸?但这确实是真的,尽管我们没有做得很明显,但我们小组的每个成员的确在心里向天照大神祈祷,我知道,这是事实。 由美子,我的至爱,当我坐在这里,中国中部地区的一座大山深处,给你写这封信时,我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收到这封信,更不知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是否还活着,说真的,我对这场战争已经失去了信心,我看不到希望,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不过由美子你别担心,我会竭尽全力活着,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活着回去,然后聚你。 由美子,我的至爱,此时此刻,远在万里之外的家乡,你在做些什么?你又是否知道…… 小野就着背包用钢笔沙沙写着,尽管他已经很累,累到直想倒头就睡,但他还是强撑着,给他远在家乡的恋人写信,因为他真的无法确定,明天是否还能看到太阳的升起,所以,他必须趁自己还活着,把他想说的都告诉他的恋人 沙沙的脚步声忽然从山洞外响起,小野却没有停笔,因为他已经听出来,进来的是组长渡边。 片刻后,渡边矮壮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洞中,篝火堆燃烧发出幽红的火光,照在了渡边的脸上,由于侧对着小野的缘故,从小野这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渡边的左半边脸,右半边脸却藏在了阴影中,再加上渡边左脸上还有一道刀疤,这就使显得格外的狰狞。 渡边脸上这道刀疤是在与对面其中一个兵王交手时留下的,迄今为止,渡边也是唯一一个曾与对方短兵相接而仍活了下来的人,所以,小野他们都极佩服渡边这组长。 “小野桑,你怎么还不休息?”看到小野仍在写信,渡边脸上便有些不高 作为五个负责跟踪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的五个战斗小组之一,渡边小组的任务可着实不轻松,如果没有足够的体力,是很难胜任这样一项艰巨的任务的,而充足的睡眠,却是保持体力的最有效的手段。 “哈依。”小野便赶紧站起身来,向渡边重重鞠首。 渡边再没理会小野,走到火堆边把一个队员叫醒,让他出去换岗,然后就倒在了火堆边,就在小野以为渡边已经忘记了某件事情的时候,渡边却随手就从腰间解下一颗手雷,然后紧紧攥在了手里,在攥紧手雷之后渡边才侧过身来,面对着火堆,不一刻,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小野只能苦笑,自从上次死里逃生之后,渡边便养成了这样一个古怪的习惯,只要是在野外宿营,每次入睡之前他都会解下一颗手雷攥在手心里,渡边没有跟谁解释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小野隐约能够猜到,渡边应该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在遭到对手偷袭时,手里握了一颗手雷至少还有同归于尽的权利,而不必被别人杀鸡宰羊一般杀掉。 望着已经进入梦乡的渡边和几名队员,小野却再没有了睡意,对着火堆发了会呆,小野尿意上来,便起身走出了山洞。 洞外,月色就跟银练似的从天上洒下来,将整个山野照得如同童话王国般朦胧美丽。 在洞外站岗的小川问了句你于什么去,小野回答说去撒泡尿,然后转身爬上了洞口右侧一处石台。 站在石台上撒了泡尿,小野忽然间发现前方好像有一处石凹,因为隐藏在月色照射不到的暗影中,所以刚才他没发现,小野便走过去,又一屁股坐了进去。 石凹的形状跟椅子差不多,人靠在里面非常舒服。 坐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小野便感到四肢有些发僵,正准备回山洞睡觉时,耳畔却忽然间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异响,小野便一下警觉起来,作为一名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特种兵,小野的听觉一贯极敏锐,分辩能力也远超常人,他已经听出来,刚才那丝异响一定是有东西经过时发出的。 小野从石凹中微微探出身来,然后就看到了几乎让他窒息的景象,对面大约十米外的小灌木丛中,一个黑影犹如鬼魅般走了出来,走出灌木丛之后,那个黑影似乎感觉到了小野的目光,竟忽然间转过脸来,向着小野藏身的石凹看了过来。 小野的心跳顷刻加剧,他险些就要大喊起来。 不过很快,小野就判断出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否则,对方早就扑上来了。 小野迅速地镇定下来,然后伸手就往腰间摸,遗憾的是,刚才出来时他没带任何武器,他只摸到了一把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几乎不用考虑,小野便果断放弃了背后偷袭对方的念头,对方可是兵王级的人物,连渡边组长都险些死在对方刀下,他就更不用说了。 大声示警?似乎也不是时候,更关键的是,他一旦示警,就必死无疑,对方可不只一个人,在已经出现的这个人身后,肯定还有负责掩护的另外两人,他只要出声,就立刻会招来对手的雷霆报复,那时候整个渡边小组也许会因此而得以保全,可他小野却必死无疑。 霎那间,小野便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当中,保全自己?还是冒死救人? 事实上,野口也的确没有发现躲在石凹中的小野,因为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小野藏身的石台已经躲进了月色的阴影中,野口根本就不知道这块看上去平整广阔的石台外仙竟然还有一处天然的凹陷,更不知道这处天然的凹陷内还藏了一个人。 野口悄无声息地走到石台左侧,然后从石台边缘上微微探头往下看,便看到了有一个日本兵挎着冲锋站在山洞外放哨,看到这一幕,野口脸上立刻便露出一抹难以言状的苦笑,高慎行的嗅觉还真跟野兽似的,竟然真猜到会有尾原大队的追踪小组在这个山洞宿营。 第105章重伤 没有任何犹豫,野口便解下了背在背上的劲弩,然后瞄准了下边的岗哨 月色下,视野极好,只听噗的一声,一箭正中那日军岗哨咽喉,那日军岗哨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已经一头栽倒在地,野口回头招了招手,然后就敏捷地攀下了石台,给已经倒在地上抽搐的那个日军岗哨的胸口又补上了两刀,这两刀正切中心口,那日军岗哨立刻就不动了。 稍顷,高慎行还有李牧也悄然出现,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对准了隐隐有火线透出来的洞口。 高慎行捡起日军岗哨丢地上的冲锋枪,再举起右手往前轻轻一压,三个人便立刻呈战斗队形,无声无息地进了山洞,这处山洞第5大队以前来过好几次,高慎行他们甚至记得山洞中的每一处石坑,深入不到四米就是一处拐角,洞中的光线便从拐角后面透出的,看到火光的同时,三人也听到了此起彼伏的鼾 高慎行从拐角后面微微探头,便看到了山洞最深处,有四个日本兵正横七竖八围着火堆而卧,高慎行当即回过头,将洞中情形用手语告诉李牧跟野口,然后下达了战斗命令,下一刻,三个人便同时猛扑过去,其中三个日本还来不及从睡梦中惊醒便被结果了。 渡边因为睡在山洞的最里面,所以侥幸躲过了第5大队的第一波打击,不过当他被突如其来的异响惊醒时,野口已经敏捷如猿猴般扑过来,渡边一下就认了出来,对方就是那个人。 上次尾原大队进入二龙山对徐十九实施斩首作战,最终并未得手并遭到了第5大队的追杀,在猎杀与反猎杀的激烈角逐中,渡边与野口曾经有过一次短兵相接,最终野口给了渡边脸上一刀,渡边却也从野口刀下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并引为毕生奇耻大辱。 “是你?” “是你?” 野口和渡边同时把对方认了出来,然后同时用日语低吼起来。 野口手起一刀就往渡边胸口扎来,急切间他已经来不及换枪,只能继续用刀,何况近身肉博的话,短刀的威胁其实并不输于枪。 渡边发出一声低吼,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拇指伸进手雷拉环中,渡边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已经看出来今天他是绝难幸免了,上次他能从野口刀下侥幸逃生,是因为机缘巧合,这次两人短兵相接,他确信自己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好运。 所以,渡边已经打定主意要跟野口同归于尽,他甚至没认真躲野口刺来的刀。 短兵相接的凶险就凶险在这里,如果一方打定主意同归于尽,另一方也是很难搞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渡边将右手拇指伸进手雷拉环的同时,野口也已经发现危险,当即低吼一声,右手刺向渡边的刀势不变,空着的左手却疾探而出,一下就把渡边的右手连同手雷一把死死抓住,渡边伸进拉环里的大拇指便被压住,动弹不得。 “噗”几乎是同时,野口手中的短刀就已经刺进了渡边的胸口。 只不过,因为角力的缘故,原本势在必杀的一刀却是刺偏了,这一刀虽然把渡边的左胸刺了个对穿,却没有伤及心脏,而只是把肺给刺穿了。 渡边顿时间杀猪般惨叫起来,不过这老鬼子也够凶狠,而且反应也是奇快,转瞬之间就从蜷起的皮靴里拔出暗藏的短刀,然后,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照着野口的胸口要害恶狠狠地捅了过来。 野口当即发现了渡边这一刀。 如果换了是在正常的情况下,野口很容易就能挡住或者躲过这一刀。 可是现在,他的左右手急切间都腾不出来,所以没法挡,他也不能躲,因为他正死死地握着渡边右手,一旦他松开了手,渡边握在右手手心的手雷立刻就会引爆,那时两个人都绝对幸免,已经猱身扑过来的李牧、高慎行搞不好,也会身受重伤。 这一切说起来缓慢,其实只发生在转瞬之间,说时迟,那时快,渡边的短刀便已经狠狠刺进野口胸口,野口只能尽可能地侧了一下身体,渡边这致命一刀,最终也没能够刺中野口的心脏,不过却也把野口的肺给刺穿了。 下一刻,高慎行和李牧已经猱身猛扑过来,两人手起刀落,闪电般照着渡边背心要害连刺了十几刀,最后李牧用右臂圈住渡边的脑袋猛然一拧,紧接着便是咯嚓一声清脆的声响,渡边的整个脖子就已被拧断,人也陷入了休克。 野口这才松口气,松开了刚才死死握住渡边右手以及手雷的左手。 “野口” “野口,你怎么样?” 李牧和高慎行赶紧将野口给扶了起来。 野口摆了摆手,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嘴角已经溢出泡沫似的血沫来。 “别咳”高慎行的心立刻就悬起来,看这情形,野口明显是肺被刺穿了,再咳,就极可能把肺给咳破,到时候就神仙也救不活了。 “小牧,带上电台,我们走”心切救人,高慎行甚至都不及清点山洞里的装备,更不及打扫战场背起野口就往洞外走,李牧走过来背起放在一边的步话机,想想又捡了两枝汤姆森冲锋枪,再把摆放在一起的六个武装带都挂在脖子上,然后费力地往外面走。 小野一直躲在洞外的阴影中,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密林中,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时候山风凛凛吹过来,小野便感到背脊一阵冰寒,这才发现自己的背脊早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确信对方已经走远了,小野才敢从黑暗中出来,走进山洞。 山洞里一片狼藉,包括组长渡边在内,四个人已经全部毙命。 (分割线) “你的伤快好了,这几天一定要注意,别牵动伤口。”俞佳兮捡查完了一个老兵的伤口,又细致地叮嘱他走路小心,以免再次撕裂伤口。 那老兵满脸感激地点了点头,又口称谢谢。 俞佳兮笑笑,转身要给下一个伤员捡查伤口时,高慎行已经背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正在旁边给俞佳兮打下手的小癫子一下跳起来,一边迎向高慎行一边问:“高大队,野口怎么了?” 高慎行背着野口跑到俞佳兮跟前,然后把人给放下,一边剧烈地喘息道:“佳兮,快快,快救人。” 俞佳兮便赶紧过来,麻利地用剪刀剪开野口的军装,一看野口胸前的伤口,俞佳兮脸上的神情便立刻黯淡了下来,然后把高慎行拉到旁边无人处,说:“慎行,野口的左肺已被刺穿,如果不及时手术的话,最多四十八个小时人就没了。” “四十八小时?手术?”高慎行的表情也立刻黯淡下来。 自从上次尾原大队偷袭盘石寨后,十九支队的野战医院早就名存实亡了,俞佳兮这个医生虽还在,可医院所有的器械、设备却都化为了灰烬,没有了器械、设备,尤其是没有药品,又怎么动手术?俞佳兮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技术最好的外科医生,那也只能捉瞎。 那边李牧已经把步话机交给叶茹雪,然后巴巴跑过来,问俞佳兮:“佳兮姐,野口怎样?” 俞佳兮把野口的情形一说,李牧也当时就傻了,片刻后,李牧忽然咬着牙关,跟高慎行说:“老高,我去一趟言家镇” 第106章我不信 “你去言家镇做什么?”高慎行皱着眉头问,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乱了方寸。 李牧却没再理高慎行,目光转向俞佳兮,问:“佳兮姐,给野口动手术需要什么器械设备,还有什么药品,麻烦你给我一个清单,我尽量弄回来。” “小牧,这样能行吗?”俞佳兮担心地问道。 “不行也得行。”李牧咬着牙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野口去死” “也行,那我跟你一起去”高慎行也瞬间做出了决定,野口必须救。 “老高,老高,你快过来”话音未落,那边忽然传来李子涵的喊叫。 高慎行既然决定去言家镇,也有事情跟李子涵交待,当下便走了过来,却看到李子涵神情古怪地看过来,旁边的情报处长叶茹雪拿着刚刚转译出来的电文,脸上的表情同样古怪,敢情就刚才这片刻,叶茹雪就已将步话机的电池拆到电报机上,并且跟军统的人取得了联络。 “怎么了?”高慎行摸了摸自己脸,问,“你们于吗用这种眼光看我?” 叶茹雪便转过脸去,不再看高慎行,李子涵却叹了口气,说道:“老高,你得有思想准备。” “思想准备?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子涵你在瞎说什么呢?”高慎行火道,“我要啥思想准备?” “老高,我怕你听了后承受不了这打击,我担心你乱来。”李子涵说道,“所以,你得先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持冷静,我才敢告诉你。” “行,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哪怕老徐变节了,我也一定保持冷静,这总行了吧?”高慎行随口说了句。 李子涵惊疑不定地看看高慎行,问道:“老高,你都已经猜到了?” “什么我猜到了,你说什么呢?”高慎行不耐烦地说了句,然后忽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当即劈胸揪住李子涵的衣襟,厉声问道,“子涵你刚才这话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李子涵迎着高慎行吃人的眼神,叹道:“老高,老徐他真变节了。” “这不可能,你胡说”高慎行厉声反问道,“李子涵,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这是军统局刚刚发来的消息。”李子涵道,“老徐都已经在上海、南京、武汉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公开刊登了脱离国军战斗序列的声明,上面还有他跟藤堂高英的合影留念。” “军统?”高慎行冷冷地掠了叶茹雪一眼,哂然道,“军统是什么东西,你我还不清楚?他们的话要是也能够相信,那母猪都会上树了” “高上校,请注意你的言辞。”高慎行这话却把叶茹雪给得罪了,她现在也是军统的人。 “我一向都很注意自己言辞。”高慎行冷冷地顶了叶茹雪一句,又跟李子涵说道,“子涵,老徐究竟有没有变节投靠小日本,我很快就会调查清楚的,如果老徐真变节了,用不着军统动手,我高慎行就灭了他,可如果老徐没有变节,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高慎行转身就走,李子涵赶紧追上,拉住高慎行问:“老高你于吗去?” “我去言家镇,找老徐”高慎行一把甩开李子涵,又道,“顺便弄点医疗设备回来。” 说话间,李双枪和杨大树也都闻讯赶过来,高慎行便又当着两个人的面说道:“老李,还有大树,正好你们也来了,也就省得我派人去找你们,这样,我要去一趟言家镇,我离开之后,十九支队由李子涵负责,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他命令。” “老高,你去言家镇要做啥子嘛?” “是啊高长官,你现在可是十九支队最高长官,你可不能冒险。” 李双枪和杨大树赶紧阻止,高慎行却根本不听,交待两句后就带着李牧走了。 李双枪和杨大树又问李子涵,听李子涵说徐十九已经登报变节,两人立刻就傻了,好半晌后,李双枪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把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连声说道:“我不信,我坚决就是不信,这事不可能是真的,老徐他啷个可能变节?” “我也不信。”杨大树也摇头表示不信。 李子涵叹道:“我也不愿意相信,但这事……” 摇了摇头,李子涵又回头叮嘱叶茹雪道:“叶处长,不管这事是真还是假,你都不要透露出去,否则,万一要是让弟兄们知道了,我担心会动摇军心。 毫不夸张地说,徐十九就是十九支队的魂,如果徐十九变节的消息传开来,整个十九支队的军心立刻就会瓦解,这是毫无疑问的,叶茹雪也不愿意十九支队土崩瓦解,当下神情凝重地点头,李子涵又叮嘱李双枪跟杨大树注意保密,千万别把消息给透露出去。 “你放心,我会注意。”叶茹雪轻轻颔首。 李子涵说完转身就走,李双枪和杨大树也去集合部队去了。 天又亮了,又该转移了,眼下的情形有多恶劣,也只有十九支队的残部才知道,他们甚至于不能够在一个地点宿营超过一天,否则,尾原大队的尖兵小组就会引着追兵赶过来。 目送李子涵等人走远,叶茹雪的俏脸却阴沉了下来,低下头来,手里捏着的是她刚刚才转译出来的电文,电文里,毛人凤给她下了一道密令,勒令她设法铲除已经变节的徐十九,以免徐十九威胁丝绸之路的安全,此外,毛人凤已经从池口调来了一个别动队,配合她行动。 叶茹雪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当中,一方面她绝不相信徐十九会变节,她怎么也无法忘记,在虹河路桥阵地上初次遇见徐十九时的情形,当时,他正对着满地的阵亡弟兄的遗体默默流泪,叶茹雪绝不相信,像徐十九这样的男人也会变节,这个世界上,谁变节了徐十九也不会。 可另一方面,毛人凤在密电里的命令也交待得非常清楚,那就是,不管徐十九的变节是真还是假,都必须无条件地铲除,叶茹雪也理解毛人凤的用心,秘密战线虽然没有正面战场那样纷飞的硝烟,也没有跌宕起伏的大兵团作战,但是论凶险程度,却绝不在正面战场之下,正因此,毛人凤才会下这样武断的命令,因为秘密战线容不得半点侥幸。 然而,到了叶茹雪这里,却成了最大的难题,一时之间,叶茹雪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分割线) 当尾原重美带着特战大队主力赶到那山洞时,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尾原重美踩着腐败的落叶缓缓走进山洞,山洞内外仍保持着猎杀的现场,洞口倒毙着小川幸一,渡边和另外四名队员则陈尸在洞中,除了渡边,其余三名队员的脸上甚至还保持着笑容,显然,他们都是在睡梦中被人一刀封喉,甚至连一丝的抵抗都没有。 渡边应该是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他的胸口中了一刀,但真正致命的是他背上中的十几刀,对方下手极其的凶狠,几乎把渡边的背捅成了筛子,此外,渡边的脖子也被拧断了,不过,在他被拧断脖子之前,其实早就已经没气了。 尾原重美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刮下霜来,这显然是一次精心策划的猎杀,对方应该在昨天白天就已经探明了渡边小组的宿营地,然后趁夜发动偷袭,一击必杀 在收敛了半个月后,皖南抗日救国军第五大队终于又露出了狰狞的獠牙,而且一出手就是致命的绝杀,整个渡边小组全部玉碎,哦不对,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尾原重美回过头来,用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小野。 第107章援兵 小野不敢正视尾原重美仿佛要吃上的凶狠目光,本能地避开视线。 尾原重美便大步走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小野的左肩,小野的左肩膀已经用绷带给包扎过,还有隐隐的血迹透过绷带渗出来,尾原重美盯着小野受伤的左肩足有十几秒钟时间,问道:“小野桑,你左肩上的伤口,真是跟支那兵博斗时留下的?” “哈依。”小野被尾原重美问得心脏平平乱跳,嘴上却还是应道,“队长,当时我因为思念由美子而迟迟无法入睡,所以到山洞外呆了片刻,就在这片刻,支那人偷袭了我们的营地,包括渡边组长在内,五名队员全部玉碎,我如果不是正好在外面,只怕也在睡梦之中就遭了毒手。” “我是问你,你肩上的伤口真是跟支那人博斗时留下的?”尾原重美又重复了一遍。 “哈依。”小野再次重重地鞠首,咬着牙回答,“我是在跟支那兵的博斗中受的伤。” “行了,我知道了。”尾原重美的脸色立刻就缓和下来,轻拍了拍小野的肩膀,说,“小野桑,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可以回九江休伤了。” “哈依。”小野再次鞠首,转身步履蹒跚走了,左肩上的这一刀虽然是他自己扎的,却扎得极深,在找到尾原大队主力之前,他就已经流了不少血,这时候走路都有些打飘,尾原重美一挥手,便马上有一名特战队员跟上前,伸手搀住了小野。 目送小野的身影远去,尾原重美表情再次变得阴晴不定。 老实说,尾原重美是一刻也不想在二龙山呆了,放眼整个二龙山,也就徐十九勉励有资格成为尾原大队的猎杀目标,现在徐十九已经被生擒,并且变节了,尾原大队还有什么必要留在二龙山?就为了追逐那几百号精疲力尽、弹尽援绝的残兵败卒? 更何况,在这半个月的追逐中,尾原大队同样精疲力竭。 就算渡边小组,如果,不是实在疲惫到了极点,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睡这么死?别人都摸进了山洞,他们都还懵然不知,更让尾原重美担心的是,这才只是开了个头,接下来,皖南抗日救国军第五大队肯定还会有一轮接一轮的报复,今后,还会有更多的尖兵小组遭到袭击。 尾原重美正感烦心时,前方山谷里忽然响起激烈的枪声。 尾原重美当即放下心事,当他冲出山洞时,留在洞外的两个特战队早就已经呈战斗队形四散开来,第l战队的队长安室奈也迎了上来,报告说:“大队长,好像是药师丸战队跟敌人交上火了。” “药师丸战队?”尾原重美一下蹙紧了眉头,药师丸战队是整个尾原大队的后卫,现在药师丸战队跟敌人交上了火,那岂不是在说,皖南抗日救国军有援兵到来了?因为尾原重美非常确信,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兵败卒已去了前边,他们绝不可能绕到他们后面。 “命令,第3第4战队立即出发,接应第战队。”尾原重美转身下达命 如果真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援兵到了,那尾原大队就必须拖住他们,而不能让他们跟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汇合,否则,这将然危及藤堂高英招揽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计划,别人不知道,可是身为高级军官,尾原重美却是知道这个计划的。 (分割线) 跟药师丸战队接上火的,是王老虎的独立团第l营。 “他娘的,前面这股小日本好生邪门”王老虎匆匆来到了舒同文跟前,报告说,“火力太猛了,人虽然不多,可一个个全他娘的操的自动武器,枪还打得贼准,一百米内只要露头就铁定会被他们给摞倒,就这片刻功夫,我们营就已损失了十几个弟兄。” “这股小日本我听说过,就是上次偷袭盘石寨的那股”舒同文一下就判断出来,吩咐王老虎道,“老虎你告诉弟兄们,让他们不要冲锋,全在两百米外打点射,小日本的自动火力虽然猛,可是不能及远,只要距离超过两百米,还是咱们的长枪更管用,而且,小日本的火力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最多十五分钟,他们就该乖乖撤退了。” 上次盘石寨遭到尾原大队偷袭之后,十九支队便迅速总结出了一套对付尾原大队的战术,针对尾原大队火力没办法持久,而且汤姆森冲锋射程有限的弱点,徐十九便制定了极具针对性的破解战术,简单说,就是从两百米外实施火力阻断,然后打相持,尤其不能打冲锋。 对于徐十九总结出的这套破解战术,舒同文当然是知道的。 还别说,王老虎的l营在贯彻了这套战术之后,局面便迅速得到了改观,说到底,尾原大队的特种兵也不是什么神仙,他们的枪打得再准,也不可能用冲锋枪命中两百米开外的目标,还有火力输出,就算再节约,每次射击都使用二三短点,一个弹夹也坚持不了几分钟。 所以,相持不断十分钟,对面的小日本便果断撤退了。 王老虎也不敢轻易追击,只派出两个班远远跟在小日本后面。 舒同文上前来,问王老虎道:“老虎,怎么样,这战术管用吧?” “政委,还真管用。”王老虎挠了挠头,又道,“你是怎么找着小日本弱点的?” “这可不是我功劳。”舒同文摆了摆手,说道,“这都是老徐想出来的辙,要不是老徐……” 说到这,舒同文的话便卡在那里,再说不下去,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徐十九现在已经不跟十九支队的弟兄们在一起,而是到了小日本的那边,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舒同文说到一半,忽然不说了,王老虎便问:“政委,你怎么了?” “没什么。”舒同文晃了晃脑袋,叮嘱王老虎,“老虎,让弟兄们一定加强警戒,刚才遭遇的不过是尾原大队的尖兵,既然尖兵出现在这,那就说明尾原大队主力也在附近,这股小日本人虽不多,却真不好惹,我们必须要小心了 王老虎神情凝重地点头,说道:“政委放心,我心里有数。” (分割线) 药师丸战队跟独立团第l营的短暂交火惊动了尾原重美,也惊动了十九支队留下断后的小分队。 野口受伤,李牧跟高慎行又去了言家镇,整个第五大队硕果仅存的犊子还有小癫子便当仁不让地担负起了断后的重任,犊子原本已经于回炮兵的老本行,可葫芦谷一战,所有的炮弹就全部消耗殆尽,犊子便把所有的轻迫击炮、九二步兵炮找个地方给埋了,然后回了第五大队。 前段时间,整个第五大队分成了两部分,有着极严格的分工,高慎行、李牧跟野口负责阻击尾原大队的各个跟踪小组,犊子跟小癫子则在前方探路,现在高慎行和李牧一走,犊子跟小癫子肩上的担子就重了,因为他们将直接面对尾原大队的各个跟踪小组。 药师丸战队跟独立团第l营的短暂交火也同时惊动了犊子跟小癫子。 小癫子从潜伏的草丛里微微探起头,用手语征询犊子,犊子回了个靠拢的手势,小癫子便收起步枪,弓着腰悄悄到了犊子身后。 第108章计划 “犊子哥,你刚才听到枪声了吗?”小癫子牵着老黑过来,问。 “听见了,枪声还挺激烈,除了小日本冲锋枪的响声,好像还有野鸡脖子的动静。”犊子道。 “野鸡脖子,尾原大队可是一色的汤姆森冲锋枪,从来没见他们携带过野鸡脖子。”小癫子。 “所以,这只能有两种情况,一是小日本在故弄玄虚,想混淆咱们的视听,引诱咱们往回走,二就是咱们真的来了援兵。”犊子说道。 “援军?”小癫子反应也快,一下就想到了问题关键,“犊子哥你是说,阿文哥?” “对,这时候如果真有一支部队会来救援咱们,那就只能是新四军的青阳独立团”犊子道,“不过现在情况还不明朗,这样,小癫子,你马上追上部队,把这一情况报告李营长。” “犊子哥,那你呢?”小癫子摸了摸老黑的脑袋,他已经猜到了什么,担心地问,“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犊子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地说道:“我必须得去前面看看,小癫子这样,咱们就以中午为界,如果中午之前我还没有回来,那就说明这是小日本设的陷阱,你让李营长赶紧带着部队转移。” (分割线) 言家镇,近藤沙龙。 藤堂高英把他的司令部设在言家镇,面向广大日本兵营业的近藤沙龙便也跟着开到了言家镇。 藤堂高英、羽田在牛翻译官、副官小笠原跟两名卫兵的簇拥下进了近藤沙龙。 就在刚才,藤堂高英接到了尾原大队的电报,在二龙山中遭遇一支不名武装,并判断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援兵,藤堂高英一下便判断出,那绝对是新四军的青阳独立团,藤堂高英倒是真没想到,现在国共摩擦如此剧烈,国民党上官云相的第集团军都已经把刺刀顶到新四军肚皮了,新四军居然还敢来龙口趟浑水。 不过,新四军这一出手,也直接打乱了藤堂高英的计划。 原本,藤堂高英并不想催促徐十九,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藤堂高英想再熬皖南抗日救国军几天,等他们实在虚弱到了极点,再由徐十九出面把他们骗出来,这样,日军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消灭这支顽强的军队,并彻底整肃龙口县的治安形势。 现在,计划必须提前了,否则,真让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跟新四军汇合,那么以共产党人一贯的洗脑能力,就极可能让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成了新四军的组成部分,到时候徐十九还能不能说服他们,可就得两说了。 所以,接到电报后的第一时间,藤堂高英便来找徐十九了。 走进近藤沙龙,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角落里据案独饮的徐十九,看到藤堂高英,正在沙龙里饮酒作乐的几个日本军官和十几个日本兵便赶紧站起身,向藤堂高英鞠首致意,只有徐十九仍然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八嘎”小笠原勃然大怒,上前就想教训丨徐十九,这小日本一下子还是转不过弯来,总是本能地把徐十九当成敌人。 藤堂高英制止了小笠原,接着大步走到徐十九对面,又在徐十九对面坐了下来。 牛翻译管跟着过来,负责把藤堂高英跟徐十九的对话进行同声传译:“徐桑,皇军的耐性是有限的,你究竟想要拖到什么时候?” 这一段,徐十九每天不是在近藤沙龙喝酒,就是在宪兵队的宿舍里呼呼大睡,就这几天功夫徐十九就已经在近藤沙龙央记了不少酒帐,而且喝的都是有名的酒,这都是羽田的宪兵队替他买单,把羽田老鬼子也着实心疼得不行。 徐十九醉熏熏抬起眼看看藤堂高英,问道:“你觉得我现在就进山,合适吗?” 藤堂高英也是聪明人,一下就听出了徐十九的弦外之音,当下说道:“如果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不,我想你弄错了,不是我有什么条件。”徐十九摆了摆手,说,“而是,如果我们想招揽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那就必须要拿出我们的诚意,你说,现在这种情形,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有可能相信我们?既便我是他们曾经的司令官,他们想必也不敢相信正拿枪口对准他们的敌人吧?” “八嘎牙鲁,你是在跟将军阁下讲条件吗?”羽田终于也忍无可忍了。 藤堂高英却是好脾气,他再次伸手压下了羽田,又说道:“徐桑,我可以命令部队暂时撤出来,先停止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追剿,藉此来表示皇军的诚意,但是也请你一定记住,这是皇军最后的让步了,如果在扫荡部队撤出二龙山之后,你还是故意推诿,那就别怪我继续此前的惩罚,你应该知道,那几百个伤员仍然在我们的野战医院里养伤。” “藤堂高英,你放心。”徐十九端起酒杯,将里面的清酒一饮而尽,然后抹嘴说道,“你什么时候将扫荡部队撤出二龙山,我就什么时候进山。” “好,咱们一言为定”藤堂高英沉声道。 “行,我等你的信儿。”徐十九放下酒杯,起身扬长而去。 “将军阁下,这家伙实在太放肆了,我必须给他一点教训丨”目送徐十九扬长离去,小笠原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握着军刀的手背上也凸起了一根根的青筋,显示此刻他的内心该有多愤怒。 羽田也说道:“将军阁下,小笠原桑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徐十九一直都是这个脾气,将来真要让他当了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师长,我担心……” “羽田桑,你没什么好担心的。”藤堂高英摆摆手,制止羽田继续往下说,”徐十九的价值在于招揽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在于给皖南地区各路抵抗武装的主官一个示范,让他们明白,只要他们投降,至少安全是有保证的,至于今后,既便他真当上了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师长,你认为言三拳和牛四根会服他吗?” 羽田恍然大悟,说道:“将军阁下,我明白了,徐十九的价值就在于把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骗出二龙山区,之后,既便他当了皖南警备师的师长,也不过只是个傀儡。” 藤堂高英轻轻颔首,又说道:“不过,徐十九此人还是有些手段的,我们不能轻易排除他暗中降伏言三拳、牛四根的可能,所以,必须在他们中间制造些矛盾,最好能使徐十九跟言三拳、牛四根闹得水火不容。” 羽田道:“徐十九不是杀了言三拳的父亲?还有牛四根,徐十九可是他抓的,这些矛盾难道还不够?” “不够。”藤堂高英摇头道,“对于言三拳、牛四根这样的人来说,只要代价足够高,这世上就没什么东西是不能够出卖的,也就是说,只要徐十九能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仍有反水的可能,但是,徐十九却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必须从徐十九这边想办法,最好能让徐十九视言三拳、牛四根为眼中钉、肉中刺” 羽田很快就猜到藤堂高英用心,阴声道:“将军阁下是说,先利用徐十九将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骗出山,然后借助言三拳、牛四根的手来消灭他们,这一来,既可以避免我们直接跟徐十九撕破脸,更可以使徐十九跟言三拳、牛四根结成死仇?” 藤堂高英摩挲着军刀刀鞘上的菊花图案,再没有多说什么。 第109章趁虚而入 对面的小日本一通火力急袭,l营仅有的那挺九二式重机枪立刻就歇菜了 王老虎心急火燎找到重机枪阵地上,发现机枪手黑狗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王老虎大怒,握住重机枪握把对着前方小日本阵地就是一个长点射,遗憾的是,在王老虎的机枪火力覆盖过去之前,刚才开火的那三个日本兵就提前做了战术规避,转移走了。 王老虎便跟着掉转枪口,准备火力追逐,但就在这个时候,距离刚才那个小日本火力小组不远处,却骤然间又冒出了三个日本兵来,王老虎反应也快,这三个日本兵才刚刚冒头,甚至都还没有举起冲锋枪,王老虎便已经怪叫一声趴倒在地。 下一刻,一顿密集的火力便已经覆盖到了重机枪阵地上面。 王老虎躲在小日本火力扫射不到的低洼里,看着头顶的树枝被小日本的冲锋枪火力打得枝叶纷飞,不禁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伙小日本真是邪门了,无论交替掩护,火力布置,还是突进时各种战术动作,全都是娴熟无比,l营也算是身经百战,可跟眼前这伙小日本比起来,简直就不是一个层面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伙小日本人数不多,从火力判断,对方最多也就四五十号人,所以,他们也就守住山口,不让l营过去,如果对方人数再多一倍,有个百八十人,那王老虎还真就得担心,他的l营能不能够吃得消,这伙小日本可当真不简单。 这时候,舒同文也在着急上火。 第l营被挡在这里已经快半天了。 犊子已经找到了舒同文,并且告诉他,十九支队残部就在前面不远,离这最多也就十多里路,舒同文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尾原大队就像一头拦路虎,死死挡住了l营去路,考虑尾原大队强大得让人发指的火力,舒同文也没敢下令强攻。 可问题是,老这样拖下去,终归也不是个事儿。 一来,舒同文担心十九支队的残部会走远,犊子可说了,眼下高慎行也已经离开了部队,现在十九支队的最高长官是李子涵,李子涵对共产党一向有偏见,他如果知道自己带着独立团赶过来接应,未必就愿意带着部队跟自己汇合 二来,舒同文也担心小日本的扫荡部队会转移目标,把枪口对准独立团l营,尽管l营眼下是兵强马壮,弹药给养也都充足,甚至有跟小日本打一场硬仗的底气,可那得有一个前提,就是小日本扫荡部队的规模不能够超过两个中队,一旦小日本超过一个中队,独立团l营就只有乖乖转移的份了。 舒同文知道这样拖下去不好,可知道归知道,可急切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不过,有人比舒同文更着急,这人就是刘畅,刘畅早在青阳县被小日本逮住后,就已经暗中变节,投靠了小日本,他不关心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的死活,也不关心舒同文能否收编十九支队的残部,他甚至都不关心小日本这次扫荡能否完美收官,他只关心一个人,那就是俞佳兮 现在徐十九已经变节了,俞佳兮正是最为痛苦、最为绝望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能够出现在她身边,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而只需静静地倾听她的哭诉,就能极大博取她的好感,这样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刘畅又岂能轻易错过? 刘畅劝了几次,舒同文却迟迟不肯下定决心强攻,刘畅便有些急了,说道:“阿文,这样下去恐怕不行,你看现在都是下午了,如果天黑之前不能打过山口,天一黑,咱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这伙小日本不简单,到了晚上咱们只怕更被动。” 舒同文便默默点头,刘畅的担心也正是他的担心,l营白天都无法突破尾原大队防线,到了晚上,那就更不用提了。 刘畅又道:“如果拖到明天,或者后天,李子涵早不知道把十九支队残部带到哪去了” 舒同文道:“老刘,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正为这事伤脑筋呢,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我的办法就是,先派人去稳住李子涵”刘畅道,“至少不能让李子涵把部队给带走。” “也对,眼下也的确只有这么个办法了。”舒同文点点头,转身把警卫员王小毛叫过来,说,“小毛,你去把王营长叫过来。” 刘畅见舒同文有亲自去的意思,便劝道:“阿文,这事你去不合适,一来你是独立团的政委,得留在这里指挥部队,二来呢你跟李子涵原本就不睦,你去了非但于事无补,说不定反而更促使李子涵带着部队前往黟县投奔唐式遵的第二十三集团军。” 舒同文也觉得刘畅说的有道理,可他又有些担心,便说道:“老刘你去可以,但是你答应我,在我跟李子涵见面前,你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明白吗?” 刘畅心下冷笑,嘴上却答应道:“阿文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那行,我会让犊子给你带路。”舒同文点点头,说,“待会,我会让老虎从正面发动佯攻,等吸引了尾原大队注意,你跟敌工部的几位同志再从山后方向走。” (分割线) “李营长,李营长……”小癫子气喘吁吁追上了部队,找到李子涵。 “小癫子?”看到断后的小癫子追上来,李子涵还以为小日本的追剿部队这么快又追了上来,当时就变了脸色,问道,“小日本的追剿部队追来了?” “呃,啊?不是。”小癫子连忙摇头道,“不是小日本的追剿部队,好像是新四军的青阳独立团过来接应咱们了,刚才在后面的山口,我跟犊子哥都听到有人在跟小日本交火,现在犊子哥已经过去打探消息了,还让我回来向你报 “你说什么?”李子涵立刻警惕地看看四周,发现除了警卫排长赵大海外,最近的人都在十几米开外,这才压低声音问,“小癫子,你确定你没有听错,真是青阳独立团来了?” “不能确定。”小癫子摇头道,“犊子哥说了,可能真是青阳独立团来了,也可能是小日本设的陷阱,他还让我告诉你,等到晌午过,如果晌午过他还没回来,那就说明这是小日本设的陷阱。” “行了,我知道了。”李子涵点点头,说道,“你赶紧回后面潜伏,继续监视小日本追兵。” 小癫子哦了一声,毫无心机地又转身回去了,警卫排长赵大海过来,问道:“团座,我看这不像是小日本设的陷阱,小日本真要这么聪明,他们赶吗等到今天?早先于吗去了?” 李了涵心下认同赵大海的判断,嘴上却训丨道:“你懂什么?传我命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 “啊?加快行军速度?”赵大海愕然,说道,“团座,犊子不说让咱们等到晌午过,现在还没到晌午。” “你给我闭嘴”李子涵火道,“让你去传令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 “是”赵大海打了个激泠,赶紧转身下达命令去了。 第110章招兵 言家镇,伪军皖南警备师师部。 言维新匆匆走进言三拳办公室,说道:“大哥,不好了” 正坐在火炉边烤火的言三拳一惊而起,问道:“维新,怎么了?招兵的事不挺顺利的吗?” “大哥,我说的不是招兵的事,刚刚牛翻译官已动身前往二龙山了”言维新说道,“而且,藤堂高英刚刚下了令,把正在追剿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的四个步兵大队撤出来了,眼下就只有尾原大队还在山里,据说还跟青阳过来的新四军独立团给耗上了,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藤堂高英差不多也应该撤兵了。”言三拳轻轻颔首,五六千人的大部队,长时间在深山老林里,跟着五六百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东奔西窜,也终归不是个事儿,毕竟这一次大扫荡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消耗实在太大了,藤堂高英这老鬼子估计也是扛不住了。 “不过,为什么是牛翻译官?不是说徐十九么?”言三拳又问道。 “大哥,这还不简单,牛翻译官是替徐十九打前站。”言维新道,“你也不想想,现在徐十九可是藤堂高英手里的一张王牌,他能这么轻易打出去?万一,等徐十九进了山,没见着高慎行,却让他手下某个暗藏祸心的军官给喀嚓了,那藤堂高英就该哭了。” 作为伪军的高官,言三拳、言维新兄弟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成分,也是稍有了解,都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表面上是一个整体,其实有好几股各有背景的势力所构成,除了高慎行对徐十九忠心耿耿,另外几个主要军官却分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阵营,一派倾向国军,一派则倾向共军。 言三拳、言维新兄弟从最险恶的人心角度揣测,此时无论是国军、还是共军阵营,其实都有对徐十九下杀手的动机,因为此时是他们掌握这支军队的最佳时机,别看现在皖南抗日救国军似乎已经穷途末路,可这最后剩下的五六百残兵却都是精英 “倒也是。”言三拳点了点头,又道,“看来,咱们也必须做准备了。” 言维新道:“大哥,眼下咱们第一旅已经扩充到小两千人,可问题是,新近招的都是曾经参加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老兵,用他们去对付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怕是不妥,所以,这次行动能够依赖的,还是咱们原先便衣队的老人,总共也就五百来人。” “仅仅只靠咱们便衣队的老人,肯定不行,这可是咱们的老底儿,万一要是全搭了进去,今后咱们可就再没了根脚了。”言三拳一边说一边轻捻着嘴唇上的小胡子,又说道,“看来,还得叫上牛四根啊,让牛四根也参与进来,免得最后他坐收渔翁之利。” 藤堂高英、羽田刚才已经暗示过言三拳,这一次由徐十九出面招揽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简单,所以,言三拳并不担心在自己动手之后,藤堂高英和羽田真就会把他怎么样。 可是,象征性的的惩罚却还是免不了的。 所以,言三拳就想拉上牛四根,让牛四根也分担一部分。 言维新道:“大哥,你的想法是好的,可牛四根会同意?” 言三拳道:“牛四根为什么就不同意,说不定他比咱们还积极。” 言维新道:“倒也是,抓住徐十九并献给小日本的可是牛四根,最担心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报复的,当然也是牛四根,如果真让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接受招揽加入皇协军,今后牛四根就晚上睡觉都别想踏实,上了战场更得担心别人打他黑枪,他的确应该比咱们更积极。” 言三拳道:“不过这事由我出面不行,显得咱们好像多急似的,那时没准牛四根就会故意拿腔做调,所以还是你先去探探牛玉堂口风,看他们那边什么反应再说。” “行,我回头就去探探牛玉堂的口风。”言维新点头。 (分割线) 牛玉堂满脸郁闷地走进了第二旅旅部。 牛四根正在看书,看到牛玉堂满脸不高兴走进来,便问道:“玉堂,怎么了?” “还不因为招兵的事。”牛玉堂把头上的大盖帽摘下来扔牛四根的大板桌上,接着又一屁股在牛四根对面坐下来,颇为郁闷地说,“藤堂高英这老鬼子明摆着向着言三拳,向着第一旅。” “玉堂你怎么这么说?”牛四根说完,又压低声音训丨斥道,“还有,另一口一个老鬼子,小心你叫顺口了哪天当着藤堂高英的面,也这么喊出来,那你就完了。” 牛玉堂撇了撇嘴,说:“哥你不知道,咱们的募兵处天天有人捣乱,可小日本就是不管,我气不过,也派人去第一旅募兵处捣乱,可你猜怎么着,小日本的宪兵队马上就来了,还把我们的人暴打了一顿” 牛四根的脸便阴下来,问道:“这么说,这段时间就没招着什么人?” 对于伪军皖南警备师的扩编,藤堂高英跟羽田是持开放态度的,一来他们的确需要一支庞大而又极具战斗力的皇协军来协助他们维护皖南的治安,另一方面,皇协军的武备都掌握在他们手里,所以,既便皖南警备师真扩充成一个满编师,他们也不担心。 另外,藤堂高英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放眼现阶段的整个中国,除了早在九年前就已经沦陷的东北,其余像华北、华中等广大占领区内,竟然还没出现一支像样的皇协军,这时候,如果藤堂高英能在皖南打造出一支极具战斗力的皇协军,就会成为他军事上的亮点。 到了那时候,冈村宁次直接把他调去华北方面军,担任参谋长也不是没有可能,藤堂高英非常确信,只要他在治安方面有所建树,冈村宁次就一定能够看到。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藤堂高英并没有限制皖南警备师的扩编。 可扩编归扩编,藤堂高英也不可能让皖南警备师真就铁板一块,所以第一旅跟第二旅是分开招兵的,这才有了两个招兵处的冲突,毕竟,龙口就只有那么大,拥有一定战斗经验的老兵更就只有那么一两千人,你第一旅多招了人,第二旅势必就招不到人了。 “别提了。”牛玉堂窝火道,“第一旅都已经招到了小两千人,可咱们就招了不到五百人。” 牛四根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葫芦谷、赤土之后,他的部队就只剩下不到五百人,现在就算加上刚刚招进来的五百人,总共也不足千人,而言三拳的第一旅却已经扩充到了小两千人,第一旅的兵力几乎已经是第二旅的两倍了,这对他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尽管在心里不断地暗示自己,告诉自己是沉睡者,可牛四根还是本能地想,假如有一天他被唤醒,届时首先需要面对的就不是小日本,而是言三拳的第一旅,所以,言三拳的第一旅越强大,将来他反正时,所面临的困难和风险就更大。 正聊着呢,便有警卫进来报告说,言维新请牛玉堂去近藤沙龙喝酒。 “言维新这时候请我去近藤沙龙喝酒?”牛玉堂火道,“他什么意思,存心看咱们笑话?” “那倒也未必,说不准有别的什么事。”牛四根说道,“既然他都已经划下了道,那你就过去吧,不管怎么说,都别让人家把咱们兄弟给看轻了。” “行,那我这就过去。”牛玉堂抓起大盖帽,转身走了。 目送牛玉堂出门而去,牛四根也跟着站起身,然后叫了几个警卫径直离开了旅部。 牛玉堂没想到,就在他刚刚走出旅部大门时,一杆黑洞洞的枪口就已经对准了他。 第111章真相 “老高,你为什么不让我开枪?我要杀了这狗汉奸”李牧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具着高慎行。 高慎行把李牧的盒子炮夺过来,又重新藏回柴剁里,然后压低声音说:“我比你更恨牛四根,也比你更想杀了这狗汉奸,要不是这狗汉奸,老徐也不会落小日本手里,也就更不会扯出后面这许多事来,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搞到医疗器械设备,咱们得先救活野口。” “我们先杀了牛四根,再去弄医疗器械。”李牧却仍不肯放弃,说道,“咱们不开枪,悄悄跟上去,用刺刀解决了便是,老高,这也耽搁不了多久。” “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救人要紧。”高慎行断然拒绝道。 李牧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牛四根消失在街道拐角,气得直跺脚。 高慎行将破草帽戴回头上,背起柴担说:“走” 李牧无奈,只得跟着背起柴担。 自从独立混成第14旅团进驻后,言家镇的治安秩序一贯不错,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妇也敢公然上街,甚至也敢在日本兵面前抛头露面,总体来说,言家镇的氛围还是相当宽松的,除少数几个军事禁地,绝大多数区域也并不禁止镇上居民出入,排查也并不严,所以高慎行、李牧很容易就混了进来。 不过,野战医院却是军事禁地,高慎行和李牧混入言家镇容易,可要想混入野战医院,那可就难了。 两人挑着柴担绕着野战医院转了两圈,也没发现啥破绽,高慎行担心再绕下去会被医院外面的日军岗哨识破行藏,便跟李牧挑着柴担去了镇上一家堡垒户,经过小日本长达将近一年的封锁,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堡垒户已经所剩无几,但是,仍然有一部份堡垒户坚持了下来。 在那家堡垒户的院墙上,高慎行看到了一盆已经凋谢的菊花,这是约定的标识。 每家堡垒户都有约定的不同标识,当他们仍然安全时,就会在显眼处摆放这样的标识。 不过,高慎行和李牧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在四周仔细观察了老半天,尽管约定的标识仍在,可谁也不敢保证这家堡垒户就没变节,墙上这盆菊花就一定不是小日本设下的陷阱,直到天色已黑,确定四周没有小日本或者便衣潜伏,高慎行才让李牧上前叩门。 (分割线) 牛四根走进言老四家院子时,秀姑正带着大丫、二丫晒太阳。 看到秀姑,牛四根笑着招呼:“弟妹晒太阳呢?老四在家吗?” 秀姑冲后院呶了呶嘴,说道:“在,老四在后院收拾犁耙呢。” “行,我去跟老四说几句话。”牛四根笑了笑,也不进屋,直接就到了后院。 言老四正在后院忙着拾掇来年春耕的农具,看到牛四根进来,也不肯打招呼,只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然后把脸转了开去,言老四现在虽然已经脱离了皖南抗日救国军,但他心里对部队的感情却是割舍不了的,所以对擒住徐十九的牛四根自然就是恨之入骨。 “老四,忙着呢?”牛四根笑了笑,在言老四面胶坐了下来。 言老四没有理会,依然叮叮当当地敲着手里的犁耙,秀姑从堂屋里面拿出水壶、水杯来给牛四根倒水,看到言老四不理牛四根,便忍不住数落:“老四,牛旅长跟你说话呢,你倒是吭一声,别跟个闷葫芦似的。” 对于言老四不肯接受伪军招揽的事,秀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不能够说她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至少现阶段,中国的抗战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虚与委蛇也是可以接受的,至少,如果言老四加入了伪军,她和几个孩子就不用再担心受别人欺负了。 “弟妹,你别管我,还是忙你的去吧。”牛四根接过茶杯,赶紧道谢。 秀姑放下茶壶走了,牛四根看了看依然闷头于活的言老四,低声说道:“老四,我知道你是个忠厚人,心里也一直都割舍不下对十九支队的感情,今天我过来也不是为了劝你加入皇协军,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你听到的并不一定就是事实,既便是你亲眼见到的,有时候也可能是假的。” 言老四便抬起头来,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牛四根,他听不懂牛四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希望老四你在做任何决定前都要冷静。”牛四根严肃地道。 言老四定定地看着牛四根,好半天后才低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牛四根看看四周,低声说:“譬如说,言维新让你加入皇协军第一旅,你为什么不冷静地思考一下,也许你加入第一旅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够关照以前的老弟兄,还能够确保妻儿老小不受人欺负,不是吗?” “你是让我当汉……”言老四勃然变色,当时就要发作。 “我说了,冷静,你要冷静。”牛四根伸手制止言老四,接着说道,“你在说任何话,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应该冷静思考,老四,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一定会想明白我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说完,牛四根就直接站起身来走了。 目送牛四根离开,言老四却陷入了困惑中,牛四根倒底想对自己说什么? 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回过头,却是秀姑过来了,问道:“老四,牛旅长走了?” 言老四嗯了一声,依然还沉浸在刚才的疑问当中,秀姑却不高兴地说道:“嗯嗯啊啊的你于吗呢,丢了魂了?” 言老四摇了摇头,忽然说:“秀姑,我出去一趟。” “现在?都快吃饭了,你还要于吗去?”秀姑问。 “我找言维新去。”言老四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分割线) 近藤沙龙。 酒过三巡,言维新终于进入了正题。 牛玉堂听了之后却大吃一惊,说道:“什么,你们要对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下手?” “怎么?”言维新笑吟吟地看着牛玉堂,反问道,“难道你们真就愿意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加入皖南警备师?你老兄还有牛旅长就不怕将来有人打你们黑枪?” 牛玉堂迅速恢复了冷静,又接着问:“可这不是小事,藤堂高英会答应? 言维新阴阴一笑,说道:“你以为呢?如果没有藤堂高英暗中首肯,我们敢动手吗?” “这么说……”牛玉堂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这么说这只是一个圈套,藤堂高英从来就没想过真要把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招揽过来,他此举不过是为了把对方引出来,然后加入消灭?” “这个可是你自己猜的,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言维新道,“我只问你,如果我们第一旅有所行动,你们第二旅配合还是不配合?” “行,我们第二旅可以酎合。”牛玉堂知道牛四根绝对不可能反对合作,因为合作这事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对他们兄弟俩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说到底,现在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当下牛玉堂便答应下来,又道,“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嘿,你小子可真会挑时候。”言维新苦笑摇头,接着说,“行,先说说你的条件。” 牛玉堂道:“把你们第二旅设在李家镇、河湾镇的招兵处给撤了,你们第一旅都已经扩充到了两千多人了,我们第二旅却还不满一千人,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言维新也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 (分割线) 看看天色快要黑下来,小日本多半不可能在晚上再追过来,主力部队也差不多已经走远,小癫子便把跟他一起留下负责断后的十几个老兵从藏身处叫出来,准备追赶主力部队,别看小癫子现在还只有十六岁,却已经是班长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牵在手里的老黑却忽然翻起嘴唇,呲出獠牙,冲对面的山坡发出了低沉的嘶吼。 小癫子和另外十几个老兵顿时呼喇喇地散开来,就地隐蔽。 很快,小癫子和十几个老兵便听到有悉悉碎碎的声音从前面山坡上传来,这时候没有风,整个山坳里一片寂静,所以这声音听起来便显得格外的突兀,不过小癫子暂时无从辩别这究竟是人发出的声音,或者只是有野兽从那里经过 小癫子一挥手,十几个老兵便纷纷举起步枪,对准了山坡。 下一刻,那悉悉碎碎的声音立刻就停了下来,对方似乎也已发现了他们。 不是野兽,是人小癫子一下就判断了出来,然后将右手食指轻轻搭在了步枪扳机上面。 第112章残忍 双方的对峙持续了大约半分钟,对面山坡上忽然有人在喊:“对面的人,你们是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弟兄?” 小癫子给一个老兵使了个眼色,那老兵立刻扯开嗓子大喊:“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新四军青阳独立团的”对面山坡上立刻有回应,“我们奉了舒政委的命令,前来跟你们联络,你们别开枪,我们这就出去了。” “听着,没有我命令,都不许开枪。”小癫子当即下命令。 片刻后,六个身影便从对面山坡上的树林里缓缓走了出来。 小癫子也独自一人从藏身处站起来,拿枪口指着对面领头的那个,喝道:“你们站住” “小兄弟,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刘畅,去年还是你们把从青阳救出来的。”刘畅记忆力极好,一下就把小癫子给认出来了,跟一年多前相比,小癫子已经长高了,也变强壮了,脸上的表情也更加的坚毅,残酷的战争生涯总是特别容易催人成熟。 “哦,是你呀?”小癫子也记起了当初他们第五大队救下的这人,原本绷紧的神经立刻就松懈了下来,然后回头招呼身后埋伏的十几个老兵,“都把枪收了,是自己人。” 十几个老兵便纷纷收了枪,从藏身处走出来,刘畅也带着敌工部的五名枪手走了过来。 握过手,刘畅问小癫子道:“小兄弟,你们李营长呢?我有急事要马上见你们李营长。” 小癫子便说道:“我们刘营长在前面,你们跟我来吧。” (分割线) 两个小时之后,小癫子便带着刘畅一行追上了大部队。 李子涵布置岗哨去了,不在,李双枪也带了人去打猎,同样不在。 几个高级军官就只杨大树在,杨大树是李子涵的嫡系,见了刘畅当然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不管怎么说,人家新四军这次终归是来救援十九支队的,尽管他内心非常清楚新四军此来未必就有什么好心。 可是至少在明面上,他们终归是来帮助他们的。 冷淡地招呼过,杨大树就借口离开,却把刘畅跟敌工部的六名枪手晾在原地。 刘畅也没心思跟杨大树虚予委蛇,现在他急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就是俞佳兮。 在靠近水源的一处山涧里,刘畅终于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俞佳兮,在刘畅眼里,俞佳兮比以前更加的消瘦,却也更加清丽,清丽得就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能让人自惭开愧。 俞佳兮正在忙着清洗绷带,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靠近的刘畅,刘畅费了好大的努力,才强行压下冲上去将俞佳兮一把搂入怀里的冲动,然后竭力在脸上装出平静的样子,绕过小溪,走到了俞佳兮的对面,然后笑着招呼:“佳兮。 俞佳兮抬头发现竟是刘畅,不禁一愣:“刘于事?” “佳兮,我们分开之后这一年多时间,你还好吗?”刘畅问。 俞佳兮便微微蹙了蹙秀眉,刘畅问话的语气虽然听着很平淡,就跟两个好朋友聊天,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可俞佳兮却听了出来,刘畅的这句问话其实隐含着暧昧,什么叫我们分开之后的这一年多时间?搞得两人跟恋人似的 “我都挺好的。”俞佳兮恬淡地笑笑,又低下头,继续洗他的绷带。 刘畅内心便感到像被什么尖锐物体给猛刺了一下,时隔一年,刘畅原以为他对俞佳兮的感觉已经变淡了,既便还没有完全放下,至少也可以做到平常心对待,可是,真等见了面刘畅才发现,他对俞佳兮的迷恋,其实更深了,甚至都已经融入到骨髓里了。 看到俞佳兮对自己如此之冷淡,刘畅内心便涌起莫名的愤懑。 当下刘畅便说道:“佳兮,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徐十九已变节了。” 俞佳兮正在浣洗绷带的双手猛然一僵,俏脸上也顷刻间失去了血色,刘畅看在眼里,内心里竟然隐隐涌起一种残忍的快感。 不过,俞佳兮很快就恢复冷静,说道:“我不信。” “我也不愿相信,但不幸的是,事实就是这样子。”刘畅摊了摊手,接着说道,“徐十九已经在上海、武汉还有南京各大报纸头版头条刊登声明,公然宣布脱离国军战斗序列,这其实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 俞佳兮依然摇头,冷然道:“刘于事你不必说了,除非我亲眼看见,否则,我绝对不相信阿九会变节,也不怕你笑话,我就相信任何人变节,也绝不相信他会变节。” 刘畅内心越发的愤满,脸上却还保持着镇定,说:“佳兮,我知道此刻你内心肯定很伤心,也一定很愤怒,不过你一定要冷静,有些事情,发生了那就是发生了,无论我们相信还是不信,他们真发生了,我们必须得要面对。” 俞佳兮便再不愿意听刘畅说话,抱起才洗了一半的绷带匆匆离开了。 不过,当背转过身去时,俞佳兮的俏脸上却悄然滑落了两滴泪水,有道是,空穴不会来风,既然都刘畅这么说了,那就必定有其缘由,俞佳兮忽然感到莫名的心慌,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徐十九似乎真出事了。 刘畅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他跟着俞佳兮来到了伤员的临时安置点。 伤员的临时安置点选在一处避风的山坳里,此时二龙山区已经进入了寒冬,山里气温极冷,晚上露营如果不生火,人根本就扛不住。 刘畅跟过来时,伤员安置点已经升起了好几堆篝火,俞佳兮正就着火烘烤刚刚洗好的绷带,因为每天都得行军,所以根本没时间晾晒洗于净的绷带,俞佳兮就只能晚上就着火把绷带烘于,为了烘于所有绷带,有时候一烘就是一个通宵。 看到刘畅过来,俞佳兮刚刚舒展开来的秀眉便又不自觉蹙成了一团。 刘畅绕过两堆篝火,又从两个重伤员的担架上跨过,当他抬起右脚,准备跨过第三个重伤员的担架时,人却忽然间僵在那里,就像被人突然间施了定身法,一下僵在了那里,就连已经抬起来的右脚也以一种极古怪的姿势停在担架上方。 俄尔,担架上的重伤员忽然轻轻呻吟了声。 霎那之间,刘畅就跟触电似的,一下就转过了身去。 正好小癫子端着一锅刚刚煮开的野菜粥走过来,看到刘畅脸色苍白,便问道:“刘于事,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没没,没什么。”刘畅就连话都说不利索,转身飞也似地走了。 小癫子愕然站在那里,然后低头看了看端在手里的野菜粥,自语道:“至于嘛?不就是一锅野菜粥么,搞得就跟喝毒药似的,再者说了,这野菜粥又不是给你喝的,你就想喝我还不给,哼。” 再说刘畅,匆匆找到敌工部的六位枪手,低声道:“走,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刘部长,这是为什么?” “就是呀,这次过来我们的任务可不止一个。” “是啊,眼下正是我们掌握这支武装的最佳时机。” 六名枪手纷纷反对,刘畅也没办法跟他们解释什么,难道跟他们说,他刚刚看到了野口? 野口曾经是青阳县宪兵队长,刘畅被捕,然后变节,野口可说是直接当事人,现在野口竟然出现在了十九支队军中,而且穿的还是十九支队的军装,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野口已经被反战联盟的人策反,他已经加入了十九支队。 第113章节外生枝 刘畅其实早就听说高慎行的第五大队加入了一个极其厉害的日本兵,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把这个日本兵跟野口联系起来,因为在他想来,像野口这样顽固的日本人,就是死,也绝对不可能背叛日本加入到中国人阵营。 然而现在,事实却截然相反 野口反水,刘畅就不能不担心,他已经把自己的事告诉了徐十九或者高慎行,甚至,就连李子涵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暂时隐而不发,等待合适的时机再戳穿他的真面目,所以,刘畅是一刻也不敢在这多呆了。 刘畅正要强行下令,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李子涵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杯弓蛇影的心态,刘畅总觉得李子涵的手在有意无意地往腰间的枪套摸,仿佛下一刻就会拔枪,李子涵已经过来,这时候刘畅便也不敢妄动,当即强自镇定下来,一边主动迎上李子涵,说道:“李营长,我正找你呢。” 李子涵点点头,说:“刚才小癫子跟我说了,什么事儿?” “是关于转移的事。”刘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声说,“眼下第十九支队的困难,想必李营长比谁都更清楚,二龙山根据地怕是必须得放弃了,阿文,你的老战友,这次带来了青阳独立团的一个营,专门负责接应你们去青阳县,不过现在被小日本的尾原大队堵在前边,我就是奉命过来联络的,请你一定带着部队过去汇合,然后转移去燕窠。” 李子涵只淡淡一笑,说道:“刘部长,对吧?请你回去转告阿文,就说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燕窠我们暂时就不去了,因为这边我们还有事儿。” 眼前这个刘畅还有舒同文安的什么心,李子涵比谁都更清楚,别看这两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可真要把表面剥开来,底下的实质却还是一样的冷酷,说到底,政治从来就不会是温情脉脉的,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肮脏的,就是政治。 至于说舒同文跟刘畅的目的,无外乎就是收编十九支队残部。 别看十九支队现在就剩下四五百号残兵,可是这四五百号人却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那是从大浪淘沙中幸存下来的,只要给他们足够的给养,他们立刻就能恢复战斗力,重新又变成一支嗷嗷叫的精锐。 新四军如果收编了十九支队,就能以这批老兵为基于,转眼之间编成一个主力团 “有什么困难,你们可以提出来,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就一定满足。”刘畅当即表态道。 “不是什么大困难,不过是几件小事而已,我们很快就能够做到。”李子涵淡然摇手,说道,“而且我们自己就能完成,就不烦劳贵党、贵军了。” “李营长,你这就见外了,咱们可是一家。”刘畅义正词严地道。 李子涵心中冷笑,谁跟你们共产党是一家?只等抗战胜利,等到蒋委员长腾出了手来,早晚还是要解决共产党的,不过李子涵当然不会跟刘畅说这个,当下说道:“刘部长,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自己能够解决,就不劳烦贵党、贵军了。” 见李子涵态度坚决,刘畅便也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了。 而且经过刚才这片刻的交谈,刘畅也已经从骤见野口的慌乱中镇定下来,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也许事情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糟,当下岔开话题,问道:“李营长,刚才在伤员临时安置区,我好像看到了青阳县宪兵队长野口,这是怎么回事?刚抓到的日军战俘吗?” “什么战俘,野口早就加入咱们十九支队了,他现在可是第5大队的骨于。”李子涵说着神情便黯淡下来,又接着说,“可惜在昨天凌晨一次行动中受了重伤,佳兮说他最多还能撑一天时间,也不知道老高和小牧能不能及时弄回医疗设备。” “老高和小牧弄医疗设备去了?”刘畅顿时心中大定。 从李子涵的言行看,他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变节的事,否则他的心机也太深沉了。 由此可见,野口应该没把他的事情公诸于众,仔细想想,这其实也有可能,毕竟,皖南抗日救国军跟新四军是两回事,刘畅是潜伏在新四军的奸细,野口投的却是皖南抗日救国军,似乎犯不着多管闲事,免得吃力不讨好,反而给人安个挑拨的骂名。 (分割线) 言家镇,小日本独立混成第14旅团司令部。 藤堂高英在副官小笠原和几名作战参谋的簇拥下走出言家大院,只见两辆仿维克斯装甲车早已经停在了大门外,在装甲车的后面还停着四辆卡车,一队队的日本兵正从司令部里跑步出来,紧张而有序地登车,在前方,另有几辆边三轮摩托车,上面却已经坐满了日本兵,最前面那辆边三轮的边斗上还架起了机枪。 小笠原抢先两步,替藤堂高项打开了装甲车车门。 藤堂高英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扭头问徐十九道:“徐桑,你真准备好了吗?” 牛翻译官已经先一步前往二龙山去跟皖南抗日救国军接洽去了,所以,藤堂高英差不多也要带着徐十九赶赴更靠近二龙山的赤土据点,准备接收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 当然,所谓的接收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藤堂高英早已经暗示过言三拳,准备消灭皖南抗日救国军。 徐十九冷冷掠了藤堂高英一眼,说:“只要你们有足够的诚意,那就不会有问题。” 顶替牛翻译官的新翻译是个眼镜男,因为紧张,说得结结巴巴,不过藤堂高英还是听清了,当下欣然点头,说道:“哟西,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说话之间,宪兵队长羽田也挎着军刀匆匆过来。 “将军阁下,出事情了。”羽田走到藤堂高英跟前,低声说道。 藤堂高英便皱紧了眉头,他很讨厌这样的突发状况,当下问道:“什么事情?” “我上午曾向您报告过,草场中队的一个巡逻小组于拂晓前不知所踪,配属的一辆边三轮也不见了踪影,可就在片刻前,宪兵队的巡逻队在一次例行巡逻时在镇外一处废弃的砖窑内发现了那辆失踪的边三轮。”羽田说。 藤堂高英问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羽田道:“我判断,肯定有不明武装分子潜入了言家镇,至于是哪方势力的武装分子,目前还不得而知,还需要进一步排查。” “行了,我知道了,羽田桑,这件事情就交由你处理了。”藤堂高英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在广大日占区,中国武装分子的渗透活动可以说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如果为这样的事情而操心,那藤堂高英就甭于别的事情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藤堂高英不想节外生枝。 “哈依。”羽田重重鞠首,先目送藤堂高英上了装甲车,又目送整个车队缓缓驶出了言家镇,这才回头吩咐副官道,“命令,立刻封锁所有的交通通道,凡镇上居民,一律不许外出,发现没有携带良民证的可疑人员,立刻逮拿,若拒捕则格杀勿论” “哈依。”副官重重鞠首,转身匆匆去了。 第114章造化 言家镇,小日本野战医院。 “八嘎”高慎行一耳光狠狠扇在面前的日本军医脸上,满脸的怒不可遏 拎着药箱、背着器械包跟在高慎行身后的李牧却冷冷地打量着前方大门口,那两个持枪警戒的小日本宪兵,并且在心里不自觉地计算着双方的距离,同时做出估计,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发动,有几分把握将两人一举格杀。 此时的李牧,还有高慎行,都穿着日军军装,高慎行穿的中尉军装,李牧穿的少尉军装,外面都披着白大褂,俨然一副军医装束,这都是从野战医院的更衣室抢的,这两套军装还有白大褂的原主人都已经被李牧给拧断了脖子。 这两套军装还有白大褂帮了李牧、高慎行很大忙,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搞到了急需的药品还有手术器械,不过,最终使他们暴露身份的也还是这两套军装和白大褂,刚才,眼看都快要顺利离开医院了,却被一个同样装束的日本军医给拦住了。 那个日本军医穿着少佐军装,多半是野战医院的院长,看到俩面貌陌生的部下,出于本能当然会拦下来询问,结果却被高慎行老实不客扇了一记耳光,这记耳光一下就把这少佐给扇懵了,他的大脑一下有些短路,这怎么说的?一个小小的中尉竟然也敢扇他耳光? 就在少佐发愣瞬间,高慎行已经大步走向门口持枪警戒的那两个宪兵,那两个宪兵浑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两个尉官军医过来,本能地挺身立正、鞠首,就在这个时候,挨了一耳光的日军少佐终于回过神来,用日语大吼:“拦住他们,他们是奸细” 听到少佐的大吼声,两个宪兵赶紧从肩上卸下三八大盖,然而,不等他们推弹上膛,高慎行就已经冲到他们的跟前,说时迟那时快,高慎行一记凶狠的肘击已经砸在左侧那个日本兵咽部,只听喀嚓一声,那日本兵的咽部已经被砸碎裂,几乎是同时,李牧凶狠的一脚也已经踹在了左侧那个日本兵的腹部,一下就把那日本兵的膀胱踹得爆裂开来。 两个日本兵遭此突击,一下就萎顿于地,彻底丧失了反抗能力。 在身后那个少佐军医追出来之前,高慎行和李牧就已经冲出医院大门,然后直奔停泊在院子里的卡车而来,等少佐军医带着更多的日本兵冲过来,高慎行早已经打着卡车,用右脚脚尖在油门上狠狠一踩,卡车便轰的冲了出去。 (分割线) 牛翻译官已经先一步进了二龙山。 几乎在藤堂高英、徐十九他们赶到赤土据点的同时,牛翻译官也在尾原大队一个尖兵小组的保护下找到了十九支队。 “别开枪,对面的国军兄弟,别开枪。”牛翻译官打着白旗,从树林中走出来。 “小癫子,打还是不打?”一个老兵扭头看着小癫子,问道。 小癫子想了想,低声道:“先别开枪,看看他到底想于什么。” 附近埋伏的十几个老兵便纷纷将枪口稍稍抬高。 只片刻,牛翻译官就打着白旗来到小癫子跟前,被小癫子牵在手里的老黑便翻起嘴唇,冲牛翻译官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牛翻译官吓得直哆嗦,问道:“小小小,小兄弟,它不不不,不会,咬咬我吧?” “你放心。”小癫子冷冷地道,“它虽然是狗,却也不屑去咬另外一条狗 牛翻译官便臊着脸愣在了那里,这时候如能找着一条地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钻进去,因为无论是谁,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么嘲弄,心里都不会好受。 “说吧,什么事?”小癫子冷冷地问道。 牛翻译官看看两侧山岩、树林里隐藏的十几个老兵,说道:“我想见你们长官。” “想见我们长官?”小癫子冷冷看了牛翻译官一眼,示意一个老兵上前来搜身,那老兵搜完身之后冲小癫子摇摇头,示意牛翻译官身上没有藏武器,这个时候,在高处瞭望的哨兵也打回手语,刚才跟牛翻译官一起过来的几个日本兵也已经回去。 小癫子便叫出一个老兵,说道:“大老猫,你带他去见李营座。” (分割线) “老高,前面有个哨卡”坐在副驾驶位的李牧忽然大叫起来。 “该死”高慎行也已看到了,当即狠狠咒骂一声,松开了踩着油门的右脚。 卡车的车速很快减下来,缓缓接近哨卡,哨卡后面,至少一个班的日本兵正严阵以待,右侧的环形街垒后面还架着机枪。 看到卡车缓缓靠近,就有一个日军少尉带着两个端着刺刀的日本兵从拒马后面迎出来,挥手示意高慎行把车停路边,接受检查。 高慎行便回头冲李牧使个眼色,李牧会意,当即从腰间卸下一颗手雷磕开引信。 说时迟那时快,那日军少尉已经走到车前,卡车也已经减速到将停未停的关口,就在日军少尉以及街垒后面的日本兵稍稍放松警惕的瞬间,高慎行的右脚猛然发力,一下就将油门踩到底,眼看就要停下的卡车便轰的一声又往前窜出去。 迎上来的日军少尉措不及防,一下就被撞飞了出去。 跟在日军少尉后面的两个日本兵因为多了半秒钟的反应时间,本能地往旁边一扑,险之又险地躲了开去,几乎是同时,李牧也将手雷从打开的车窗扔了出去,手雷原本就已磕着,在李牧手中耗掉了数秒延时,所以,刚扔到街垒上空就轰的炸了。 小日本仅有的那挺机枪还没来得及开火,就歇菜了。 “嘭”轰鸣着的卡车一下把拒马撞开,扬长而去。 等羽田带着宪兵队的一个中队赶到哨卡,却只看到满地狼藉,现场除了几具尸体,还有被撞得飞到了十几米开外的两截拒马。 “八嘎牙鲁。”羽田气得嘴巴直犯抽抽,抬头看看前方公路,扬起的灰尘尚未及散去,当下又咬牙切齿地道,“追,给我追” (分割线) 二龙山中,十九支队残部仍在不停地转进。 将近中午,李子涵下令原地休整两个小时。 刘畅来到伤员的临时安置点,只见俞佳兮正用嘴嚼碎了草药,敷在野口胸前的伤口上。 “佳兮,这是什么药?”刘畅走过来,在俞佳兮身边蹲下来,又拿起地上草药闻了闻。 “白茅根,本草纲目上记载的一种药,可以止血,不过效果不如西药。”俞佳兮敷完药又低头趴下身来,听了听野口的心跳,发现野口的心跳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便担心地说道,“野口的心跳越来越微弱了,说明他体内仍在持续失血。” “那他还有救吗?”刘畅表面关心,心中却恨不得野口马上就死。 俞佳兮又掀开野口的眼皮看了看瞳孔,说道:“那就要看野口的造化,还有他求生的意志是否足够强烈,如果小牧他能够在明天天亮之前赶回来,并且野口的求生意思足够强烈的话,他或许还能救活,两者只要缺一,恐怕就…… 刘畅的脸色便阴沉下来,这说明风险仍是存在的。 当下刘畅便关切地说道:“佳兮,我看你昨天晚上烘了一晚上的绷带,就没怎么睡过,不如你赶紧去眯一会,这些伤员就交给我照料吧。” 俞佳兮原本就已经极累,现在让刘畅这么一说,困意就更加不可遏制地涌上来,当下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她并未离开,而是在安置点附近找了一处干净的地面,先摊上被单,然后又和衣躺了上去,不片刻,俞佳兮便睡着了。 第115章灭口 过了五六分钟,刘畅再轻轻呼唤俞佳兮,俞佳兮已经没有了回应。 刘畅环顾四周,发现伤员安置点附近并没有太多人,除了几十个或昏迷或沉睡的伤员,就只有两个负责警戒的哨兵,而且那两个哨兵离得也比较远,跟野口的担架之间还隔了块石头,从他们的角度正好看不到躺担架上的野口。 刘畅的心脏顿时间平平狂跳起来,这可是个好机会 为了保险起见,刘畅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先装模作样地给几个重伤员做了简单的护理,然后不着痕迹地靠近到了野口的担架旁边,然而,就在刘畅蹲下来,伸手准备捂住野口口鼻时,原本昏迷的野口却突然苏醒了过来。 看到野口突然间苏醒过来,并且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刘畅不禁吓了一大跳,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当即把心一横猛然俯下身去,用手死死捂住野口的口鼻,换了在平时,野口至少有好几种方法立制刘畅于死地,可现在他身受重伤,根本就连一分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刘畅指缝里发出唔唔哀鸣。 仅只片刻,野口额头上便凸起了蚯蚓丨般的青筋。 眼看野口马上要窒息而死,刘畅手上不禁又加了半分力道,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俞佳兮的身音却骤然从身后响起:“刘于事,你在做什么?” “啊?”刘畅吓得一下失声惊叫起来,然后惊惶失措地回过头来。 “你到底在于什么?”俞佳兮皱了皱眉,站起身走了过来,一边问,“怎么慌成这样?” “哦,没什么,没什么。”刘畅毕竟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很快就镇定下来,接着说,“刚才我看到野口嘴巴好像在动,似乎有话要说,我就过来听听他想说什么。”说着,刘畅便俯身到野口身上,拿耳朵贴住了野口嘴巴。 这个时候,野口已经顺过气来,两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刘畅,嘴里说:“奸奸,奸……” “呀,野口你醒了。”俞佳兮顿时大喜,当下也急走几步过来,问,“野口你想说什么?” 遗憾的是,野口失血实在太多,刚才又被刘畅折腾了一番,勉强说出个奸字,第二个“细”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又昏死了过去。 “奸?”俞佳兮便蹙紧了秀眉,低声自语道,“野口到底想说什么?” “他是在说剑吧?”刘畅暗感心惊,当下赶紧岔开话题道,“他在找他的剑?” “剑?”俞佳兮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不对,不是剑,剑跟奸声儿不对。” “嗨,小日本说咱中国话,声儿当然不会对。”刘畅故做轻松地道,“佳兮你就别想了,真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等他下次醒过来一问,不就啥都清楚了?” 经刘畅两次打岔,终于成功地把俞佳兮的注意力转移开来,叹息道:“怕就怕,野口他再醒不过来了。” 刘畅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只要野口这小日本还有一口气在,就始终是一个威胁,只要他醒过来把话一说,他就彻底完了,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野口于掉,只有死人才会闭嘴 就在刘畅想着怎么样才能再次支开俞佳兮,把野口灭口时,那边李子涵已大步流星过来,到了刘畅跟前,不由分说又劈胸揪住刘畅衣襟把他直接提溜起来。 “你你,你你想于什么?”刘畅吓了一大跳,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子涵揪着刘畅衣襟将他提溜到自己的面前,直到两人几乎鼻子顶着鼻子,李子涵才恶狠狠地冲刘畅吼:“是不是你说出去的,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呃,啊?”刘畅茫然,心里却悄然松口气,看来还没有东窗事发。 “我问你,老徐的事情,是不是你说出去的?”李子涵大声嘶吼着,唾沫喷了刘畅一脸。 刘畅也不敢去擦喷脸上的口水,强自镇定道:“这难道不是事实么?既然是事实,又为什么要隐瞒呢?弟兄们早晚都得知道的。” 见李子涵是质问这件事,李子涵倒反而镇定了下来。 这时候,新四军敌工部的六名特工也被惊动,纷纷赶过来。 看到李子涵劈胸揪住了刘畅,并且神情不善,敌工部的六名特工便纷纷掏出手枪,拿枪口对准了李子涵,跟李子涵一起过来的赵大海更不是吃素的,只见他把手一招,二十来个老兵便呼喇喇地涌过来,把敌工部的六个枪手给包围了起来。 “李营长,别冲动,别冲动……”刘畅赶紧好言相劝,李子涵什么背景他最清楚,眼下国共之间正闹摩擦,而且日趋白热化,以眼下的情形,保不准李子涵就会真于出点什么来,真要这样被李子涵杀了,那才叫死得冤枉。 李子涵眸子里涌起一抹凶狠,他还真有杀刘畅的念头。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杨大树却匆匆过来,说:“团座,不好了,弟兄们闹哗变了” 李子涵眸子里那抹凶狠顷刻间潮水般收敛去,当下一把将刘畅狠狠推倒在地,说:“回头再跟你算帐,哼” 说完,李子涵便带着杨大树、赵大海走了。 目送李子涵的身影逐渐远去,刘畅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敌工部一个特工上前想来扶他,却被刘畅一把推开,再扭头看看四周虎视眈眈的二十来个警卫,刘畅知道再想动手灭野口的口,恐怕是没有机会了,现在他只能祈祷高慎行、李牧明天回不来。 (分割线) 李牧已经从卡车副驾驶来到了车厢,趴在后挡板前面,举枪瞄准。 被李牧瞄准的,是追在最前面的那辆边三轮的驾驶员,那小日本明显已经意识到危险,不敢再直着往前开,而是左打方向右回方向,走起了之字路线,不过这样一来,就严重影响了坐边斗里的机枪手的射击,那歪把子猛烈开火,却就连前方卡车的屁股都打不着。 李牧透过瞄准镜死死锁定那辆边三轮摩托车的驾驶员,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小日本脸上的表情,紧张中透着恐惧,显然,这小日本已经被自己的枪法给吓着了,不过,这小日本若以为走之字路线就能免于一死,那就未免太天真了。 一抹残忍的笑意从李牧嘴角绽开来,再然后,扣下了扳机。 不过不巧的是,就在李牧开枪瞬间,卡车碾过一处小水沟,车身震动了一下,打偏了。 “小日本,这一次可就没那好事了。”李牧喃喃地低语着,一边拉动枪栓、推弹上膛,一边又重新瞄准了小日本,预判边三轮轨迹,心里默默计算着下一次瞄准镜十字线跟目标重叠的时间,某一刻,李牧再一次轻轻扣下了扳机。 这次,那小日本驾驶员再没得到幸运女神的垂青,从李牧枪膛射出的mm口径子弹直接命中他的颈部,子弹高速旋转产生的冲击力,几乎把他颈部整个撕裂开来,那小日本吭都没有吭一声就翻身往后倒下。 等坐在边斗的小日本扔掉机枪试图重新控制边三轮摩托时,已经晚了,失去控制的边三轮先是笼头猛然间别过来,然后猛然间腾空而起,当边三轮再次从天上落下时,已经到了十几米开外,边斗中那个可怜的日本兵更摔到几十米外,头部先着地,直接就咽气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那辆边三轮在翻车之后撞裂了油箱,汽油喷洒出来,溅得满地都是,李牧眼尖一下发现,接着又一枪击中边三轮车身,溅起的火星一下就引燃汽油,整个车身顷刻间便猛烈燃烧了起来。 烈焰顷刻之间腾空而起,又连续导致后续两辆边三轮栽入路边的水沟,追击的整个车队顷刻间陷入了骚乱,被迫停了下来。 羽田坐车追上来,看着前方正熊熊燃烧的边三轮摩托,火势实在太大,土路又太狭窄,车辆实在无法绕行,便只能抽搐着腮帮子,从牙缝里恨恨地崩出一句八嘎牙鲁。 第116章没救了 趁中午短暂休整的间隙,刘畅暗中将徐十九变节的消息给散布了出去。 才十几分钟,这一消息便已经传遍全军,十九支队剩下的五百多残兵一下就炸了锅,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徐十九就是第十九支队的灵魂,就是支队全体官兵的精神支柱,现在骤然间听说徐十九已变节,官兵们从情感上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李子涵匆匆过来时,残兵们正三五成群聚一起,已然有了哗变的苗头。 李子涵看情形不妙,赶紧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紧急训丨话:“弟兄们,假的,这都是假的,徐司令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们还不清楚?说句难听的,就算所有人都变节了,他也绝不会变节阴谋,这绝对是阴谋,是小日本企图瓦解我们斗志的阴谋” “可是营座,新四军那个刘部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什么徐司令已经在上海、南京还有武汉的报纸上公开刊登声明,宣布脱离**的序列,有这么回事吧?”已经人心浮动的残兵显然没有这么容易被说服,当下就有个老兵站出来质疑。 李子涵心下那个恨,直恨不得把刘畅揪过来枪毙了。 不过刘畅更加清楚,现在绝不是找刘畅麻烦的时候,先不说这么做容易激化整个皖南地区**跟新四军之间的矛盾,单就十九支队,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杀刘畅,岂不是坐实了刘畅的话?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十九支队所有残兵,他李子涵心虚了? 当下李子涵强压下怒火,大声说道:“那都是一面之词,我们又没亲眼见过报纸,当不得真我也实话告诉你们吧,昨天晚上老高还有小牧就已经秘密潜入言家镇,准备营救徐司令去了,如果顺利的话,最迟明天上午徐司令就该回来了” 见李子涵说得言词凿凿,残兵们不禁将信将疑起来,不管怎么说,李子涵现在都是十九支队最高长官,相比刘畅这个新四军的部长,他们当然更愿意相信李子涵。 见局面暂时稳定住了,李子涵又趁机下达了严令,说:“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散布谣言,胆敢违抗,一律军法从事” 残兵们暂时安抚住了,不过李子涵的担心并没有消解。 匆匆返回伤员安置点,赵大海带着二十几个老兵跟刘畅几个人仍然还在对峙中。 李子涵极凶狠地盯着刘畅和他身边几个特工看了几眼,突然喝道:“都给我抓起来” 赵大海猛然一声大吼,当先向刘畅扑了过来,刘畅挥拳试图反抗,却早被赵大海摁倒在地,当即便有两个老兵扑上来,将刘畅五花大绑起来,不到片刻,跟刘畅一起来的六名敌工部特工也都被抓了,他们虽然都是身手敏捷的特工人员,可也是猛虎架不住群狼。 刘畅脑袋被摁在地上,嘴巴里都呛进了泥土,当下奋力挣扎着仰起头,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李子涵,你知不知道你是在于什么?你这是蓄意挑起国共两党摩擦,你要为你今天的行为担负历史责任,你知道吗?如果因为今天这事引发整个皖南抗战局势的恶化,你就是民族的族人……” “少拿大帽子来压我”李子涵闷哼了一声,又一脚狠狠踹在刘畅的屁股 “老实点”赵大海和旁边的两个老兵更凶,直接拿枪托就砸在刘畅的背上,痛得刘畅直呲牙,然后杀猪般惨叫起来。 “你们轻点,别把人打死了。”见赵大海和两个老兵砸得凶,李子涵不得不出声提醒。 尽管李子涵内心恨极了刘畅,却也知道这时候绝不能真杀了刘畅,就如刘畅刚才说的,真要因为杀了刘畅而挑起国共两党的摩擦,并最终导致整个皖南的抗战局势崩坏,那他李子涵还真担不起这个责任,至少,在没收到三战区长官部的命令前,他是不敢随便杀人的。 就在这个时候,正照看伤员的俞佳兮忽然大叫起来:“野口,野口你不要咳。” 李子涵回过头,只见野口已经醒过来,而且正在剧烈地咳嗽,一边咳,一边有大量的血泡从嘴角溢出,整个人的眼神也迅速黯淡了下去。 “野口他怎么了?”李子涵赶紧过来,询问俞佳兮。 赵大海和二十多名老兵的注意力也都转到野口身上,尽管野口是日本人,加入十九支队也只有半年多,可他们却都极其佩服这个日本人,就跟他们佩服高慎行、李牧,都是一样的,在军队里面,有真本事的人总是特别容易得到别人的认同。 刘畅感觉到摁住自己的四只大手已经松了劲,不过,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把耳朵竖了起来,现在,相比逃命,他更关心野口的死活,如果野口不死,那他就逃走,恐怕也只能到小日本跟前当只狗了,如果野口熬不过去,死了,那他才会有继续潜伏的机会。 俞佳兮简单检查了野口的心跳、又量了血压,黯然摇头道:“他的血压已经低过警戒线,并且仍然在持续地往下降,估计是内部大出血了,从他咳出的血泡看,极可能已经形成了气胸,若不及时抢救,只怕……”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抢救呀。”李子涵急道。 俞佳兮叹了口气,黯然说道:“没有手术设备,怎么抢救?” “这么说,野口没救了?”李子涵呆呆地看着俞佳兮,帮她把这两个极残酷的字眼说了出来,“野口真就没救了?” “应该是。”俞佳兮点了点头,黯然道,“如果能提供完备的手术设备,药品,马上进行手术,我还有百分之四十的机会救活他,可现在……” 李子涵便长叹了一声,刘畅却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刘畅的心马上又悬了起来,因为担架上的野口忽然坐起来,伸出手直直地指向了他。 李子涵、赵大海、俞佳兮还有二十多个老兵便齐刷刷地转过头,几十双目光极不友善地向刘畅看过来,刘畅顿时紧张得险些就大小便失禁,一颗心也几乎蹦到了嗓子眼上。 就在刘畅以为自己就要完蛋时,野口却又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去,再次陷入到了昏迷当中。 李子涵实在想不出来野口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动作,不过心下也委实痛恨刘畅泄露消息,当下吩咐赵大海和二十多个老兵道:“给我揍他,不过别把人打死了。” 赵大海和二十多个老兵便呼喇喇涌上来,对着刘畅就拳脚相加。 李子涵气不过,也冲上去对着刘畅大腿狠踹了两脚,再退出人群时,却看到杨大树匆匆过来。 “团座,小癫子抓了一个俘虏。”杨大树报告,“吵着要见你。” “俘虏?见我?”李子涵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把他带上来。” 片刻之后,便有两个老兵把牛翻译官带了过来,问明李子涵的身份之后,便问一个老兵借来把刺刀,挑开了军靴底层,从隔层里面取出来一封密信,交给了李子涵,押解牛翻译官过来的那个老兵便有些傻眼,他还真没想到这狗汉奸居然把信藏在鞋底隔层。 李子涵看完密信之后,脸上表情顿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杨大树眼巴巴地看着李子涵,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 李子涵却根本没把信给杨大树看的意思,看完密信之后,便直接掏出火柴把密信点着了,直到整封密信都化为了灰烬,李子涵才拍拍手,对牛翻译官说道:“你回去转告他,我会准时赴约” 第117章约见 说完,李子涵又吩咐杨大树:“大树,你把他带回去,他从哪来,就让他回哪去。” 杨大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见李子涵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挺胸立正,就了声是,然后带着牛翻译官走了。 杨大树带着牛翻译官刚离开,叶茹雪的倩影便悄然出现在李子涵的身后。 “李长官,我想知道刚才那封密信的内容。”叶茹雪道,“我想,你应该会告诉我的,对吧?” 李子池抬眼冷冷地看着叶茹雪美丽的娇靥,冷淡地说道:“实在是抱歉,恐怕我不能告诉你。” 在**的体系之内,军统跟军队是两条线,而且双方的关系并不算和睦,因为既便是黄埔出身的军官,往往也会受到军统监控,李子涵坚信,他从三战区带过来的老兵当中,也一定潜伏着军统的特务,只不过,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罢了。 “李长官,你不说我其实也知道。”叶茹雪嫣然一笑,又接着说,“是不是徐司令约你见面?” 李子涵心头便一凛,心忖叶茹雪的直觉真是可怕,竟一下就猜到了密信的内容,不过,表面上李子涵却丝毫不形于色,冷然道:“无可奉告” 说完,李子涵便转身大吼道:“大海” 正在殴打刘畅的赵大海便跑过来,立正道:“有” 李子涵扯了扯军装,沉声道:“传我命令,集合” “是”赵大海啪地敬礼,又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分割线) “徐桑,你看赤土据点修建得怎么样?”藤堂高英笑问徐十九。 徐十九顺着藤堂高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赤土村北的开阔地上已经竖起了三座炮楼,这三座炮楼,呈品字形分布,完全控制了前方的隘口要道,而且,有一条公路从据点往东西方向延伸出去,将南边的二龙山跟北边的青阳山完全地隔裂开来。 在三座主炮楼的四周,更修建了十几个地堡 看到这十几个地堡后,徐十九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这赤土据点,修得几乎就可以媲美一座小型军事要塞了 这时候,赤土据点的大门已经打开来,高悬的吊桥也放了下来,一队队的日本兵已经排成四路纵队,鱼贯开进据点,这次跟随藤堂高英前来赤土据点的,只有一个独立步兵大队,外加骑兵大队,此外,赤土据点原本就驻扎着刚从山里撤出来的另一个步兵大队。 至于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另外三个步兵大队,炮兵大队以及工兵大队,却在三天前就已经开赴池口,准备从池口乘军舰前往九江,锦江会战已迫在眉睫,第ll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已经几次发来电报催促,藤堂高英也没办法继续拖延时间,只能让部分主力先行开拔。 这时候仍然在龙口的,还有两个步兵大队外加骑兵大队,还有尾原大队。 赤土据点的规模虽大,可一下进驻小日本两个步兵大队加一个骑兵大队,也就难免有些拥挤了。 所以,跟随藤堂高英一起过来的皇协军皖南警备师就只能在据点外驻营,将近三千伪军,在据点外的旷野上四处挖掘工事,搞得尘土飞扬,倒也颇有番气象。 “徐桑,我听说以前,你是七十四军的?”藤堂高英又问了句。 “没错,我以前就是七十四军第58师的。”徐十九说道,“在淞沪,在南京,在兰封还有德安,全都跟你们打过仗,你们从来就没能从我们七十四军身上讨到便宜。” 藤堂高英轻轻点头道:“你说的对,皇军跟你们七十四军多次交手,却从来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很快,我们第ll军就又要跟你们七十四军交手,徐桑,不知道你对接下来的锦江会战做何预测?” 徐十九冷冷地看着藤堂高英,问道:“藤堂高英,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想听假话?” “我从来就不喜欢听假话。”藤堂高英摆了摆手,说道,“我当然是想听你的真话。” “那你可别怪我说话难听。”徐十九说道,“锦江会战,你们第ll军赢不了,甚至有可能惨败” “八嘎”听完翻译转译,站在藤堂高英身后的几个少佐军官顿时勃然大怒,其中一个伸手就要拔刀,打算给徐十九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点厉害瞧瞧,可不等他拔出军刀,藤堂高英便一记极凌厉的眼神瞪过来,那少佐军官便只得讪讪松了手。 藤堂高英回头看着徐十九,微笑道:“徐桑,你是中国人,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既便你降了皇军,内心只怕也还是希望中国不会被灭亡,对吧?不过我得告诉你,你的希望注定无法实现,这一次锦江会战,结果不会跟随枣会战有任何差别,中**队,将再次遭受惨败。” 徐十九也不跟藤堂高英争辩,淡淡地道:“那就让咱们拭目以待吧。” 藤堂高英跟着笑了笑,说道:“好吧,那就让咱们拭目以待。” 说话音,副官小笠原走前来,鞠首报告:“将军阁下,尾原大队报告,牛翻译官已安全归来。” “哟西,看来牛桑已经将消息顺利送达。”藤堂高英欣然点头,又回头跟徐十九说,“徐桑,看来你也差不多应该,出发前往毒龙谷了。” “也好,那我这就走了。”徐十九说道。 (分割线) 夜深人静,绝大多数官兵都已经睡着了。 刘畅背靠着一块石头,被反缚在背后的双手正以极小的幅度上下移动。 驻营之后,刘畅就意外地在背后这块石头上发现了一处极尖锐的棱起,然后就不着痕迹地靠近了这块石头,待看守他们的两个老兵睡熟之后,就开始拿缠住手腕的麻绳往尖锐的棱起上面磨,到了这会儿,手腕上的麻绳已经磨断了一大半。 可就在这时候,一队巡逻兵却忽然走了过来。 刘畅赶紧把头一歪,靠在石头上打起了呼噜。 那队巡逻兵很快从刘畅面前走过,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待巡逻兵走远之后,并且确定看守他们的两个老兵也没有醒过来,刘畅的手腕再次磨动起来,过了大约有十几分钟,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绑住他手腕的麻绳终于断开,双手顷刻间恢复自由,刘畅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四周还是一片寂静,并没有任何异常,刘畅便把刚恢复自由的双手伸向脚下,试图解开绑在脚脖子上的另一条麻绳。 然而,刘畅还没来得及解一下,不远处又传来了说话声。 刘畅吓了一跳,赶紧又将双手背到背后,然后靠在石头佯装睡熟过去。 过了没一会儿,李子涵就带着赵大海出现在了刘畅跟前,李子涵伸脚在刘畅脚脖子上踹一脚,赵大海也跟着在刘畅大腿上踹了一下狠的,刘畅顿时惨叫一声睁开眼睛,怒道:“你们于什么?有你们这个样子对待友军的吗?” “狗屁友军。”李子涵冷冷地道,“我警告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格杀勿论” 刘畅咬牙切齿地道:“等我回去,我一定会向你们三战区长官部控诉,控诉你虐待友军,蓄意挑起国共两党之间的摩擦,李子涵,你得为你今天的行为负责。” “我好怕呢?”李子涵不屑地撇了撇嘴,又把两个老兵踢醒,吩咐道,“给我打起精神,别让他们溜了。” 两个老兵赶紧起来,连声应是。 第118章劫持 李子涵清点过人头,带着赵大海走了。 李子涵、赵大海这一走,那两个老兵便立刻又坐下来,靠在火堆边没一会又沉沉睡过去,说起来他们都已经快一个多月没睡过囫囵觉了,能不犯困么? 待那两个老兵再次响起呼噜声,刘畅才再次伸出双手,悄无声息去解绑脚脖子上的麻绳,脚脖子上的麻绳绑得并不结实,过了没一会,刘畅就解开了,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挪到了敌工部一个特工的身边,把他轻轻摇醒。 那特工从睡梦中醒过来,看到刘畅便本能地想要说话。 刘畅赶紧将手指竖在嘴巴前面,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特工便把吐出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然后看着刘畅过来替他解开了手上麻绳,待双手恢复了zìyou,那特工便赶紧伸手去解自己脚上的麻绳,刘畅则紧接着去帮下一个特工忙,这样过了不到片刻,敌工部六个特工就全恢复了zìyou。 (分割线) 半夜零点过,李子涵派人把李双枪和杨大树叫到跟前。 李双枪打着呵欠过来,嘀咕道:“子涵,你有啥子事?就不能明天再说? “老李,事情紧急,怕是不能等明天说。”李子涵道,“我算了算时间,老高和小牧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我不放心,想带个排前去接应,部队这边就暂时就交给你们了,不过你们放心,无论接没有接到老高他们,天亮之前我肯定会回来。” 李双枪道:“要得,你尽管放心去,部队这边有我跟大树在,绝对没得啥子事体。” 杨大树也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团座,要走丢了一个弟兄,你就回来找我。” “好,那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李子涵当下让赵大海点起一个排,趁着夜色悄然离开,李双枪和杨大树也各自回去睡觉不提。 然而,就在李子涵带着一个排离开后没多久,一个窈窕的黑影就从不远处的树丛走出来,再回头一招手,又有两个黑影跟着出现。 这时候,有清冷的月辉从树叶间的缝隙洒下,照着那个倩影的脸,露出一方绝美的娇靥,赫然是十九支队新任情报处长,叶茹雪。 跟着叶茹雪出现的那两个黑影,自然就是她从chongqìng带过来的军统特工。 “站长,李子涵形迹可疑,要不要跟上去?”一个特工压低声音问道。 另一个特工马上就讥讽道:“你傻呀,还用得着说吗,当然得跟上去。” “老齐说的对,得跟上去”叶茹雪说道,“不过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明白” “明白” 两个特工轻轻点头,转身就要走,却被叶茹雪叫住了。 叶茹雪叫住那两个特工,低声道:“我还是不太放心,这样,我跟你们一起去。” 说完,叶茹雪就带着两个特工走进黑暗中,消失不见。 (分割线) 刘畅他们恢复zìyou之后,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一直在等待时机。 刘畅对十九支队也算是颇为了解,知道十九支队夜间宿营除了明哨外,一定还有潜伏哨,所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那是绝对没可能。 刘畅唯一的机会就是有熟人带着他们离开,而且这熟人得有份量。 半夜过后,刘畅便远远看到李子涵把李双枪、杨大树叫到跟前开了个会,然后就带着大约一个排的兵力悄然离开了,刘畅很容易就猜到了真相,李子涵肯定已经收到信,要去毒龙谷跟徐十九面谈十九支队残部接收整编的事情。 作为潜伏新四军内的日军jiān细,藤堂高英也把一部份计划告诉了刘畅,并且命令刘畅尽可能地配合行动,尤其要设法破坏军统、新四军特工对徐十九的暗杀,老实说,对于是否遵从藤堂高英的这道命令,刘畅还在犹豫当中,因为他做梦都希望徐十九死。 刘畅明白,李子涵多半是去毒龙谷见徐十九去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徐十九设下的借尸还魂毒计,十九支队的残部也多半会在表面上接受小日本的招揽,想到这里,刘畅脸上便露出一丝冷笑,徐十九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整个计划早已经被藤堂高英给识破了。 两天过后,整件事尘埃落定,不知道徐十九做何感想,怕是哭都哭不出来吧? 不过刘畅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徐十九真带着十九支队残部接受招揽,然后被藤堂高英骗出二龙山加以剿灭,那么俞佳兮只怕也难逃一死,既便小日本不杀她,也一定会拿她做要挟徐十九的筹码,这却是刘畅所不愿意看到的。 刘畅不愿意俞佳兮落小日本手里,更不愿意徐十九变节后还能跟俞佳兮一起。 倏忽之间,刘畅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个既能帮助他从这里脱困,同时又能帮助俞佳兮免于落入小日本手里的主意,如果cāo作好了,说不定他还有机会抱美人归。 当下刘畅便不再犹豫,悄然起身来到俞佳兮身边把她轻轻摇醒。 俞佳兮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睁眼看到刘畅就在她面前,当时就要惊叫。 “佳兮,别出声。”刘畅赶紧示意俞佳兮噤声,然后低声说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徐十九到底有没有变节,你不是很想再见徐十九面吗?我现在就带你去。” 俞佳兮的美目顷刻间变明亮起来,这个时候,她做梦都想见徐十九,然后亲口问问徐十九,他到底有没有变节? 不过俞佳兮并没有轻信刘畅,而是站起身就准备走。 刘畅当然不会让俞佳兮离开,赶紧闪身拦住俞佳兮,低声道:“佳兮,你于吗去?” 俞佳兮道:“我去叫小癫子,让他带着老黑跟我一起去,老黑能嗅出李子涵气味,就能找到他。” “不用了,用不着借助老黑。”刘畅连连摆手,低声道,“我有办法追上李子涵,佳兮你放心。” 这黑灯瞎火的,刘畅当然没有办法追上李子涵,但他知道李子涵会去哪里跟徐十九见面,可苦于没办法跟俞佳兮直说,所以只能够骗俞佳兮说,他能够追上李子涵。 “你真能追上?”俞佳兮将信将疑地看着刘畅,又说道,“算了,我还是去找小癫子吧。” “不行”刘畅便急下,直接伸手去拉俞佳兮,俞佳兮也是恼了,一把就拍开了刘畅手,说道,“刘于事你于什么?” 这下说话的声音有些大,那两个警卫终于被惊醒过来了。 其中一个警卫看到刘畅和新四军的六个特工已恢复zìyou,顿时大吃一惊,扭头大吼起来:“来人” 新四军敌工部的几个特工反应也不慢,赶紧扑上去捂住那俩警卫的嘴巴,不过刚才这一声大吼已经惊动了伤员安置区不少的轻伤员,还有不远处,更多的老兵也被惊动了,转眼间,便有几十个十九支队老兵呼喇喇的冲上来,把刘畅几个包围起来。 刘畅一看情形不妙,赶紧一把环住俞佳兮脖子,然后拿枪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不许过来,统统不许过来,谁过来,老子就开枪了”刘畅也是真急眼了,竟不惜拿俞佳兮做人质,恐吓十九支队的老兵别乱来。 杨大树很快就闻讯赶来,厉声喝斥道:“刘畅,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少他妈废话”刘畅拿枪挥舞了下,又马上重新对准俞佳兮太阳穴,厉声说,“赶紧让你的人让开,放我们走,要不然,我就……” 第119章晚了 “你想怎样?”杨大树死死盯着刘畅,冷森森地说道,“你要不想死,就赶紧放开佳兮姐,你真要是敢轻举妄动,我保证,佳兮姐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但是你,却必死无疑我数到五,如果数到五你还不放人,你应该知道后果 “住口,你住口”刘畅神情狰狞,厉声大吼道,“再往上数,我现在就开枪” “二”杨大树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看着刘畅,又从牙缝里冒出一个冷森森的数字。 刘畅的额头上顷刻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其实也不想闹到现在这样,可问题是,现在他已势成骑虎,就想收手都不可能了,因为这时候收手,劫持俞佳兮所造成的影响,足够杨大树和十九支队残兵把他撕碎,俞佳兮她可是个医生,十九支队不知道有多少老兵受过他恩惠。 刘畅不知道的是,杨大树其实同样紧张,他其实也在虚张声势,因为他并没有什么有效手段反制刘畅,可他同样也骑虎难下,只能装出冷酷的模样,接着还往下数:“三” 现场的气氛几乎让人感到窒息,杨大树、刘畅死死对视,直yù用眼神杀死对方。 新四军六个特工更紧张得浑身直冒冷汗,因为四周的十九支队老兵已经纷纷拉动枪栓、推膛上膛,只等杨大树数到了五,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届时,他们六个人将毫无悬念地被打成筛子。 “四”杨大树咬着牙,又接着往上数了个数。 然后,几乎是在杨大树数出四的同时,一枝弩箭已经嗖地shè过来,正中刘畅持枪手腕。 这枝弩箭的劲头非常大,一下就将刘畅的手腕shè个对穿,刘畅顿时惨叫了一声,握在手里的勃朗宁手枪便再也掌握不住,一下掉在了地上。 说明迟那时快,杨大树便已猛扑上来,一下拉开俞佳兮,又将刘畅给掀翻在地,四周的十九支队老兵也顷刻间蜂拥而上,把新四军那六名特工给摁倒在地。 直到控制住了局面,杨大树重新从地上站起来,才发现高慎行、李牧正站在人群外面,高慎行手里握着一把劲弩,想必刚这一箭是他shè的,李牧的背上则背着一口大药箱,外加一只白色的口袋,却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老高,小牧,你们回来了?”杨大树顿时大喜过望。 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高慎行一回来就消除了一大隐患。 高慎行皱皱眉,盯着被人摁倒在地已五花大绑的刘畅,沉声问:“这不是新四军的刘于事吗?他什么时候到我们这里来了?还有刚才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拿枪指着佳兮?” “老高,这你恐怕得去问他。”杨大树没好气道,“谁知道这疯狗怎么回事?” “你才是疯狗。”看到高慎行出现,刘畅也有了底气,因为他知道高慎行是倾向于**的,当下挣扎着抬起头来,跟高慎行说道,“高慎行,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们十九支队究竟怎么回事?你们眼里究竟有没有统一战线?有你们这样对待友军的吗?” “你给我闭嘴”高慎行不由分说,上来就直接踹了刘畅一脚。 这一脚踹得狠,更把刘畅给踹傻了,不是说高慎行极端痛恨国民党,内心较倾向**的么?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有他这样对待**的吗?刘畅却不知道,他根本就错了,高慎行痛恨国民党没错,却不代表他就非加入**,尤其刚才他拿枪指着俞佳兮,就更加令高慎行不爽。 “大树,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高慎行转向杨大树,问。 杨大树无奈何,这才把刘畅泄露徐十九变节的消息,导致十九支队险些哗变,然后李子涵一怒之下把他抓起来的事情说了,就刚才,刘畅为了逃跑,竟不惜拿俞佳兮做人质,要挟十九支队官兵。 听说了,高慎行冷冷地看着刘畅,说道:“刘于事,难道这就是你们**员的做派?” 刘畅哑口无言,高慎行又转身向俞佳兮,关切地问:“佳兮,你没事吧? 俞佳兮摇摇头,环抱着自己双肩,说道:“我没事。” “那行,既然你没有事,那赶紧去给野口动手术吧。”高慎行说道,“我们已经把手术需要的器械、药品都弄来了。”说完,高慎行又招呼李牧道,“小牧,快拿药品、器械过来。” 李牧答应了一声,赶紧把身上背的那口药箱还有口袋拿过来,递给俞佳兮 俞佳兮仰起头看着高慎行,黯然叹息道:“老高,来不及了,你们回来晚了。” “啊?”高慎行闻言当即愣在那里,晚了?紧赶慢赶,不想最后还是回来晚了? “野口”李牧更是高喊一声,当即一个箭步冲到了野口的担架前,然后,他就看到了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担架,伸手掀开裹尸布,就看到了野口恬淡的笑容。 高慎行跟着过来,望着野口恬淡的笑容,竟黯然落泪。 (分割线) 毒龙谷。 清冷的月色下,尾原重美一脚踏入泥坑,再拔出时发现军靴靴底已经沾上厚厚一层淤泥,尾原重美便咒骂了一声,拿靴底在旁边一块石头上使劲擦,终于沾在靴底的淤泥擦掉。 尾原重美回头,只见安室奈已经率领第l战队的十多名特种兵呈扇形摆开 毒龙谷是藤堂高英替徐十九选择的地点,徐十九将在这里跟他的部下见面,商量皖南抗日救**残部接受整编的事情,藤堂高英表面上说不限制徐十九zìyou,其实那都是假的,在暗中,他还是命令尾原重美亲自率领一个战队,前来毒龙谷监视徐十九。 按道理说,尾原重美内心应该很抵触这样的安排,堂堂战略级别的特种部队,竟然被用来监视皇协军一个小小的师长,徐十九现在不过是大日本皇军的条狗,值得如此对待吗? 不过,尾原重美最终却并没有抵触,而是欣然接受了藤堂高英命令。 因为,尾原重美很清楚,这样一次会面,皖南抗日救**的那三个兵王一定会来,所以,这是一次机会,一次铲除这三个可怕对手的天赐良机有人会说,这三个兵王也是皖南抗日救**的士兵,只要皖南抗日救**接受招揽,他们不也成了皇协军?那留着他们为皇军效劳不更好? 这样的话法有一定道理,不过,尾原重美却不这么想,他觉得,既便皖南抗日救**接受招揽,这三个兵王也绝不会跟着过来,他们更有可能留在二龙山中,继续打游击,所以,如果不趁这个机会解决他们,今后恐怕就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机会。 尾原重美一挥手,第l战队的十几名特种兵便分成四个战斗小组,迅速消失在两侧密林里,尾原重美自己却背负双手,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徐十九的到来。 第120章木马计划 俞佳兮找到小癫子,让小癫子带老黑陪她去追李子涵。 小癫子便带着俞佳兮来找高慎行,这么大的事情,他可不敢做主。 “佳兮,你要去找子涵?”高慎行便皱紧了眉头,“你找他于吗?他是去接应我跟小牧的,现在我跟小牧已经回来,他很快也会回来了,再说你找他什么事?” 俞佳兮低着头不说话,她不敢把真相告诉高慎行。 高慎行嫉恶如仇,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变节叛国的汉jiān。 徐十九被牛四根逮拿住之后,高慎行早早的便放出话来,扬言如果徐十九变节,他就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徐十九,这种情形下,俞佳兮又怎么敢跟高慎行说真话?万一高慎行也跟了去,见到阿九,他就真可能在盛怒之下杀了阿九。 “佳兮,你能告诉我什么事吗?”高慎行又说道,“有什么事,你找我就好了,用不着找子涵。” 俞佳兮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我还是要去找李子涵,慎行,你就让小癫子和老黑陪我去吧。” “那不行。”高慎行断然摇头,说道,“现在小日本大股扫荡部队虽然撤走了,可尾原大队的特种兵却还没有全撤走,你去万一遇到他们怎么办?你真要去,那我陪你去。” “不用,真不用,让小癫子陪我去就行了。”俞佳兮赶紧摇头。 高慎行便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佳兮,你找子涵到底什么事?” 俞佳兮便再次沉默不语,这时候,重被五花大绑的刘畅冷笑道:“高慎行你恐怕不知道,她不是真要去找李子涵,她是想见徐十九” “老徐?”高慎行道,“找子涵跟见老徐有什么关系?” 刘畅又道:“你还真以为李子涵是接应你们去了,错了,他是见徐十九去了” “你说什么?子涵见老徐去了?”高慎行眸子里顷刻掠过一道慑人的寒芒,然后过来劈胸揪起刘畅,沉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到的。”刘畅赶紧说道,“昨天晚上小日本派了个翻译官来见李子涵,然后李子涵就带人走了,现在他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你说,他能干什么去了?” “昨天晚上,小日本的翻译来过?”高慎行望着杨大树,脸色变得yīn晴不定,如果刘畅说的确有其事,那李子涵十有**真跟老徐见面去了。 迎着高慎行慑人的眼眸,杨大树硬着头皮点点头。 高慎行当下便松开刘畅,扭头吩咐李牧和小癫子:“小牧,小癫子,跟我走。” 李牧答应一声,反手抄起他的改装步枪就站起来,小癫子也牵着老黑走过来。 俞佳兮抢上前,恳求道:“慎行,让我一起去吧,我想当面问问阿九,他到底怎么回事?” “不行,你去太危险了。”高慎行断然拒绝,说,“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我会代你问老徐。” “不,我必须去。”俞佳兮坚决地说道,“你若不答应,我就自己去,我找不着徐十九,找着山外的小日本终究是可能的。” 高慎行便陷入到了犹豫,这两年多时间,他对俞佳兮的脾气也算熟悉,别看她温柔似水,平时说话都很少用大声,可骨子里却是一个极倔强的女人,一旦做出决定,就极难改变,这次若不带她去,她就极可能私自出山去找小日本,这却是往虎口里面送了。 “好吧。”犹豫了半晌,高慎行终于还是点头,“你可以去,但是到了地头,你得听我安排。” “好的。”俞佳兮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高慎行一挥手,沉声道:“出发” 刘畅便冲高慎行背影喊:“高慎行,你们到底想怎么着我啊?” “你的事等我回来再说。”高慎行头都没回一下,扬长走了。 (分割线) 徐十九赶到毒龙谷外时,东方天际已露出鱼肚白。 深深地吸了口清晨浓冽的寒气,徐十九转过身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毒龙 时至今日,木马计划已经进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徐十九不惜舍弃个人名誉,不惜大节有亏,不惜背负起汉jiān的骂名,为的就是有机会反戈一击,粉碎小日本dúlì混成第14旅团的扫荡,而今天,跟李子涵的见面将直接关系到,整个木马计划的胜负成败。 然而,刚进山谷,眼前看到的景象就给徐十九心头蒙上了一层yīn影。 徐十九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冷峻而又英挺的身影,他就是尾原重美。 尾原重美站在山谷入口处明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眉毛上甚至都已经凝结出霜花,看到徐十九踩着冰霜缓步进来,尾原重美嘴角霎时绽起一丝冷冽笑意。 “尾原重美?”徐十九一眼就把尾原重美认出来。 此时,离两人在炮台湾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将近十年,尾原重美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少尉,徐十九也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小的排长,但徐十九还是一眼就把尾原重美认出来,但是,不变的是,两人都还在为各自的国家、各自的民族战斗着。 “徐桑,真是你”尾原重美冲徐十九伸出右手,却没有摘去手套。 几乎是同一瞬间,尾原重美也把徐十九给认出来,对于当年在炮台湾给自己脸上一刀,险些杀了自己的那个**少尉,尾原重美可谓印象深刻,从德国留学归来后,尾原重美曾无数次想象,两个人在战场上重逢之后的景象,却没想到,竟然会是现在这样一番光景。 他尾原重美依然在为帝国而战,而对方,却已经成了帝国的一条狗。 这一刻,尾原重美内心有着难以言喻的失望,对徐十九也有着难以言喻的蔑视。 徐十九看了看尾原重美手上的皮手套,他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却也知道西方的这种礼仪,不摘手套跟人握手是对别人的侮辱,便没有伸手,只冷冷看着尾原重美,说道:“是藤堂高英让你过来的?” 尾原重美缓缓收回右手,淡然反问道:“你说呢?” 徐十九看了看山谷两侧,清晨薄雾中的密林,问:“这两边山腰上,肯定埋伏了不少的枪手吧?” 尾原重美道:“徐十九,你不要想多了,将军阁下让我们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保护你。” 徐十九说道:“如果你们来,仅仅只是为了要保护我,那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用不着,这世界上能杀我徐十九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徐十九,我劝你别太狂妄,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就是皇军的一条狗我现在要杀你,比杀一只鸡还容易。”尾原重美眸子深处掠过一道慑人的寒芒,徐十九这句话可就是在打他的脸了,上次尾原大队奇袭盘石谷,目标就是徐十九,可最终也没杀了徐十九。 尾原重美的话就像一柄锋利的尖刀,一下扎进徐十九心脏,他险些就当场发作。 不过,一想到整个木马计划,想到自己已经付出太多,想到许多弟兄为了木马计划甚至都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徐十九便又硬生生压下胸中怒火,古有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今天他受尾原重美几句言语侮辱又算得了什么?为了木马计划,他连民族大节都牺牲了,还在乎这点屈辱? “好吧,你愿意留在这那就留在这里吧,不过,你最好让你的人安分一点,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万一坏了藤堂将军的招揽大计,你恐怕也难交待。”徐十九道。 “这个就用不着你cāo心了。”尾原重美哼一声,把视线转向他处。 第121章私心 “谁?”叶茹雪猛然回头,拿手枪瞄准了身后灌木丛。 跟叶茹雪一起过来的两名军统特工则迅速朝两侧散开,就地隐蔽。 “叶处长?”一个身影从灌木丛后面走了出来,却是本应该走在前面的李子涵。 “李长官?”看到李子涵,叶茹雪略有些尴尬,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反问道,“你不是说要去接应高长官还有李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从言家镇回二龙山,似乎用不着从这边走吧?那么,我想请问,李长官瞒着大家来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李子涵冷然回应:“你们军统似乎管不着我们三战区,我想要做什么,似乎也用不着向你请示吧?” 叶茹雪道:“我们军统当然管不着三战区,你做什么,也的确用不着向我请示,不过,如果你想要把十九支队带过去,投靠小日本去当汉奸,那我们军统就管得着了,我们军统存在的唯一使命,就是铲除所有变节叛国的奸佞。” 李子涵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茹雪道:“李长官,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不等李子涵反驳,叶茹雪又接着说道:“你之所以大费周章,不就是为到这里跟徐十九见面,商量把十九支队带过去的事情?你真想带十九支队,跟徐十九一起当汉奸。” “我知道你们军统神通广大,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们的耳目,不过这件事情,并没那么简单。”李子涵耐着性子解释,“老徐变节的事,真没那么简单 “没有那么简单?”叶茹雪哂然说道,“你是说曲线救国么?” 李子涵没有否认,沉声说道:“如果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在明知道硬拼只有死路一条的前提下,曲线救国也未尝不是一种可行策略,这么做至少能够保存民族元气。” “曲线救国未尝不是一种可行策略?你岂不是在说,汪精卫其实也是正确的?”叶茹雪冷笑。 “我可没那么说,我现在警告你,别再跟着我。”李子涵已有些不耐烦了,他苦于没法跟叶茹雪解释木马计划的事,因为整个计划目前还只有他跟徐十九两个人知道,甚至连高慎行,还有事先打入小日本内部的牛四根都不知道详情,为的就是整个计划绝对保密。 “这个恐怕不行。”叶茹雪毫不退让,冷然道,“我必须得跟着你,也必须得知道你跟徐十九见面之后的谈话内容,这是我们军统职责所在。” “那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了。”李子涵低喝道,“大海” 警卫排长赵大海立刻从树林中显出身来,大声道:“有” 李子涵伸手一指叶茹雪,沉声道:“把叶处长和她的人,给请回去” “是”赵大海一挥手,警卫排的二十多个老兵便从四周的树林里呼喇喇冲出来,二十多枝步枪已经对准了叶茹雪和她带来的两个军统特工,赵大海更大步走到叶茹雪的面前,把手一伸说,“叶处长,请吧。” “我若是不走呢?”叶茹雪轻蔑地看了看四周指向她的十几枝枪口,竟毫不退缩,“李长官,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李子涵皱了皱眉,正犹豫要不要动强时,前方忽然响起一阵沙沙声。 “谁?”李子涵、赵大海还有警卫排二十多老兵齐刷刷转身回头,拿枪口对准了前方。 一个瘦削的身影便从前方树丛阴影缓步走出来,却是手持中正步枪,神情冷峻的高慎行。”老高?”李子涵心头便猛然一沉。 “高长官?”叶茹雪见状也颇感意外。 当俞佳兮,还有牵着老黑的小癫子跟着出现,两人就更加惊讶。 “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拿枪口指着自己人?”高慎行冷冷地看着李子涵和叶茹雪,说道,“知不知道小日本已经在前面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你们往里钻呢” 李子涵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老高,你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你就带着警卫排一头撞小日本枪口上了”高慎行闷哼一声,又回头说道,“小牧,你来跟他们说一说前方毒龙谷内的情形。” 李牧挎着改装步枪从阴影中走出来,沉声说道:“我刚才简单观察了一下,毒龙谷两侧的树林内,至少隐藏了不下十个小日本,而且这绝不是普通日本兵,而是尾原大队的特战队员” “听见了吧,尾原大队已经在毒龙谷张网以待,这根本就是个陷阱”高慎行冷冷地道。 “不过”李牧语锋一转,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古怪之色,接着说,“我看到了大队长。” “嗯?” “什么?” “老徐?” 李子涵、叶茹雪还有高慎行同时回头,死死看着李牧。 “阿九?”俞佳兮更神情激动地问,“阿九在哪里,阿九在哪里?” “就在前面,毒龙谷最深处。”李牧迎着数道慑人的目光,低声道,“跟个小日本一起。” 听说徐十九就前面毒龙谷内,俞佳兮转身就往前面走,高慎行赶紧吩咐小癫子:“小癫子,你看住佳兮,别让他到处跑,尤其不能让她去毒龙谷。” 小癫子答应一声,牵着老黑追了上去。 高慎行又扭头看着李子涵,沉声说道:“子涵,这么说,老徐约你在毒龙谷见面,确有其事?” “是,是有这么回事。”李子涵点头。 “老徐找你,商量什么事?”高慎行的语气已经变严厉。 李子涵皱了皱眉,说:“关于收编十九支队残部的事情,老徐希望十九支队的残部加入伪军,等躲过了眼前这次大扫荡,再寻机反水。” “哈,果然跟我想的一样。”高慎行便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惨然失笑道,“我说老徐为什么只把一切告诉你李子涵,却死活就不肯告诉我,果然是为了当汉奸的屙事。” 说着,高慎行又转头对毒龙谷方向,咬牙切齿地说:“徐十九啊徐十九,枉我水里血里、刀山火海追随你这么久,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高慎行真是瞎了眼,竟然认你这么个小人做长官,竟认你这么个人做兄弟,我高慎行真是瞎了眼真是瞎了眼” 李子涵沉默,作为唯一知道真相的那个人,他当然知道徐十九之所不把整个木马计划告诉高慎行,绝不是因为他不信任高慎行,更不是因为高慎行守不住秘密,会把计划泄露出去,而完全是因为徐十九实在是太了解高慎行个性,知道如果把计划告诉高慎行,高慎行一定会反对,一定会阻止计划的实施。 所以,一直到最后,徐十九也没有把整个计划告诉高慎行,而只跟他李子涵一个人说了。 至于徐十九离开后,整个木马计划的实施就已经不可逆转,这时候李子涵其实是可以把计划向高慎行和盘托出的,徐十九临走之前,也吩咐过李子涵,把计划告诉高慎行,可李子涵并没有这么做。 李子涵之所以不把整个木马计划告诉高慎行,是有私心的,因为他的内心希望高慎行还有内心倾向共产党的官兵不要参与这次木马计划,甚至抱了借这次机会将高慎行以及倾向共产党的官兵逼出十九支队的念头,这样到了木马计划实施那一刻,十九支队的成分将变得简单。 李子涵没在第一时间告诉高慎行整个木马计划,现在就更不可能告诉他,所以,眼睁睁看着高慎行在那惨然咆哮,他这边就是无动于衷。 第122章问题 等高慎行喊得累了,李子涵才说道:“老高,你有你的坚持,老徐也有老徐的选择,所以,你就不要再责怪老徐了,我希望你能理解他。” “理解个屁这个狗汉奸,我这就去于掉他你要想跟着他过去当汉奸,我也不会放过你”高慎行摞下一句狠话,转过身扬长去了,李牧回过头为难地看了看李了涵,也挎着改装步枪跟着离开了。 让高慎行这么一搅,李子涵也就懒得为难叶茹雪了,当下说:“你要想跟着,尽管跟着来。” 说完,李子涵又吩咐赵大海:“大海,你跟弟兄们留在这里,注意警戒。 赵大海应了一声是,一挥手,警卫排二十多老兵呼喇喇散开,隐入了树林里。 (分割线) 闲着没事,尾原重美跟徐十九聊起了国家以及民族。 尾原重美冷冷地看着徐十九,说道:“徐桑,你知道你们中国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我们中国是有很多的问题。”徐十九说道,“但最大的问题是,遭到了你们的入侵。” “你只看到了问题的表面,而没有看到实质。”尾原重美冷然道,“正因为你们中国从根脚上出了问题,所以才会遭到别国入侵,既便没有我们大日本帝国,也会有别的国家入侵你们,你们中国也仍然会被灭亡。” 徐十九道:“纠正一下,我们中国还没有亡。” 尾原重美:“既便还没有亡,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了,不是吗?” 说这话,尾原重美并非毫无底气,至少到目前为止,日军在中国战场的形势可谓一片大好,在国内,经过两年休养生息之后,经济已明显好转,财政赤字也已经得到极大缓解,在中国战场上,日军也是高奏凯歌,李李胜利。 具体到正面战场,除了薛岳的第九战区勉强还有一战之力外,其余各个战区的国军,已经无力发起反攻,在原本最让人担心的敌后战场,自从冈村宁次上任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局面已经得到极大改观。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华北的八路军、国军以及各路反抗武装,已经遭到严重挫败,原本最嚣张的八路军,兵力已从四十万人锐减至不足二十万,照目前的情形,多则三年少则一年,华北将不再存在大股抵抗武装。 到那时候,日军就能从敌后战场抽调至少二十个师团投入到正面战场,这样一来,中国派谴国就有能力发动又一轮的战略进攻,退守大西南、负隅顽抗的蒋介石政府就将会被彻底消灭,汪精卫的南京傀儡政府将成为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 徐十九无法否认尾原重美所述事实,眼下,中国的确是灭亡在即,抗日战争已经进入到了最为残酷、最为严峻的时期,现在正是考验一个民族的耐力、毅力以及决心的时候,中华民族但凡有所退缩,满清入主中原的惨剧就极有可能再度上演。 尾原重美再次老话重提道:“徐桑,你现在想明白,你们中国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了吗?” 这次徐十九只能沉默以对,因为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但是,将来,他会回答这个问题。 尾原重美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说道:“你们中国最大的问题就是,曲解了老祖宗的儒家真谛,宋明理学的兴起,彻底阉割了儒家的血性,中国人开始变得温顺、懦弱,所以满清才二十万就能入主中原,所以皇军所到处,无不望风而降,譬如你,现在不也投降皇军了? 徐十九依然沉默,因为他无从反驳,至少现在他无法反驳。 “所以,你就不必再抱有侥幸心理,更不用幻想曲线救国,你们中国很快就要灭亡了,很快就要成为大日本帝国的一部份了而且这一次,你们再不可能如同同化满清一般,同化我们大和民族,野蛮愚昧的满清政权又岂能跟我大和民族相提并论?”尾原重美说道,“如果我是你,就宁可自杀,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民族沉沦,真正的武士,又岂能向你的敌人屈膝?” 巨大的屈辱感顷刻间就像潮水,呼啸着卷向徐十九的心防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徐十九险些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作为一个男人,一名军人,而且还是一名拥有尊严的军人,被自己的敌人这样的嘲弄,这样的讥讽,你让他情何以堪?徐十九几乎将牙关生生咬碎,才压下胸中燃烧的怒火,才压下当场于掉尾原重美的念头,徐十九长长地舒口气,说道:“尾原,你也不用如此言语侮辱我,总有一天,我会回答你今天的这个问题。” “是吗?”尾原重美霍然回头,凶狠地瞪着徐十九,说道,“看来你的心中仍存留一丝血性?那好,我期待着那一天到来,我期待着你提供的答案,希望别让我失望。” 徐十九点头道:“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分割线) 一照面,高慎行和李牧就知道这次面对的是尾原大队的精英。 经过几个月的较量,第五大队跟尾原大队互相之间已经熟悉,高慎行知道尾原大队中最厉害的是最初尾原重美从武汉带过来的八十多名队员,不过这批队员在与第五大队的反复较量中已经损失大半,后来补充的队员无论训练还是技战术素养,都跟第一批队员相去甚远。 而现在,高慎行跟李牧所面对的,恐怕也是尾原大队最后的精英了。 尤其令高慎行和李牧感到头疼的,是这十几名小日本除了冲锋枪外,还有好几个配了步枪,刚才从对面山腰上射过来一发子弹,若不是高慎行见机得快,及时做出了战术规避,只怕此刻不死也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不仅对面的山腰上埋伏了小日本,这边的山腰上也同样埋伏着敌人,高慎行冲李牧打出手势,示意他从左翼迂回过去,吸引小日本的注意力,以掩护他从右翼发动突袭。 李牧点点头,当即从藏身的岩石后面站起来,向着右前方飞奔而去。 对面山腰上的两名日军狙击手立刻就被吸引,从至少五百米开外不断用火力追逐起李牧来,趁着这间隙,高慎行的身形却悄然滑入一道水沟,无声无息地从右侧包抄过去。 (分割线) 两侧山梁上同时响起清脆的枪声,立刻就吸引了山谷中徐十九跟尾原重美的注意。 枪声距离两人所站立的地点还有至少上千米,附近几个制高点上的特战队员也没有任何发现,所以尾原重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笑着对徐十九说:“徐桑,有人想要来取你性命来了。” 一抹阴影便从徐十九眉宇间笼起,从枪声看,真可能是高慎行带着第五大队来了,否则的话,枪声不会这么稀疏,这说明李子涵并没有把木马计划告诉高慎行,否则高慎行就绝不可能过来,想到这里,徐十九的心情便越发凝重,高慎行含怒而来,恐怕不会善罢于休。 然而,更加让徐十九担心的是,尾原大队已经在毒龙谷设下了陷阱,虽说高慎行、李牧还有野口,个个都是兵王,可在尾原重美选择的战场上跟尾原大队进行一场殊死博杀,仍是吉凶难料。 第123章死斗 看到徐十九神情沉重,尾原重美狰狞地笑笑,说道:“不过你放心,有我们尾原大队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得了你。” 徐十九说道:“尾原,你最好祈祷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人不会因为你的人出现在这里打退膛鼓,否则,你恐怕不好跟藤堂将军交差。” 尾原重美道:“徐桑,我恐怕不用祈祷了。” 说完,尾原重美便用嘴呶了呶徐十九的身后。 徐十九回头,便看到李子涵英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前方的山谷口。 尾原重美冲两侧山梁上埋伏的日军狙击手摆摆手,示意他们别开枪。 李子涵踩着厚厚的冰霜缓步走进来,当他走到徐十九面前时,背脊已经整个被冷汗浸透,尽管他很确定小日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可只要一想到两侧山梁上至少埋伏着十几个日军特种兵,并且至少有十几枝冲锋枪或步枪正对准了他脑袋,就难免感到心惊。 这种情形下,没人能真正镇定,再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会紧张,李子涵也不例外。 山谷左侧的山梁上,枪声仍在持续不断地响起,显示着第五大队正跟尾原大队做殊死的战斗,从枪声看,双方的战斗恐怕很难在短时间之内结束,这是一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徐十九和李子涵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对方脸上,然后又用眼角余光看了看站在侧面的尾原。 有尾原重美站在这里,有许多话两人就不能明说,甚至就连隐语也不能使用,尾原重美可是精通汉语,说隐语恐怕很能骗得了他。 “子涵,你来了?”徐十九说。 “嗯,我来了。”李子涵点头。 徐十九又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找你的用意吧?” “知道。”李子涵再次点头,又道,“不过这是大事,我不能立即给你答复。” 徐十九深以为然,接着说道:“那是当然,这不仅关系到你个人的名誉气节,更关乎着整个十九支队五百多弟兄的身家性命,是应该慎重考虑。” 李子涵苦笑着说:“我个人没意见,眼下的抗战局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为了保存民族元气,曲线救国也不失为一种好策略,可是我担心,弟兄们不会答应,尤其是老高,他一定会反对,老徐你知道,老高他一向就是这样的人。” 徐十九也叹息道:“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十九支队最后的五百多个弟兄踏上绝路,所以子涵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劝劝他们,把眼下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请他们一定要慎重选择。” “好的,我会的。”李子涵点头道,“老徐,你还有什么话,需要我代为转告的吗?” 徐十九凝思片刻,又说道:“子涵,你回去告诉佳兮,让她……” 说到这里,徐十九的话就像被人用刀硬生生斩断,嘎然而止,原本黯淡的眼神也开始发直,定定地看着李子涵的身后。 李子涵愕然回头,便看到一道窈窕的倩影已经踏着薄薄的晨雾走了进来。 (分割线) “噗”高慎行从两人多高的土坎上跳下来,紧接着就是两个屈膝前滚翻,将从高处跳下来的巨大冲量消解于无形,然而,就在高慎行准备从地上站起,一个浑身“长满”小树枝的日本兵突然从旁边一丛灌木丛里猛扑过来,一下把高慎行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把冷森森的匕首已高高扬起。 这日本兵是一名狙击手,原本想用子弹终结高慎行,不过高慎行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行进间又不断地做出各种战术规避,再加上林中树木、山体岩石的阻挡,这日本兵始终未能如愿,等到高慎行从土坎上跳下,距离就实在太近,狙击步枪就反不如匕首更加有威胁。 霎那间,两个人便已经四手对握,完全纠缠成一团。 高慎行奋力一个翻身,将日本兵压在身下,苦于腾不出双手,情急之下便拿自己额头去撞日本兵的鼻梁,只听噗的一声响,日本兵的鼻梁便整个撞塌,脸上也溅出血花。 那日本兵吃疼,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不过剧烈的疼痛也刺激了这个日本兵,一声吼,那日本兵便反过来把高慎行压身上,然后同样拿自己额头往高慎行的面门上乱撞,高慎行本能地一侧脑袋,日本兵的额头便撞在了他的颧骨上,然后就是喀嚓一声响,接着两人便同时惨叫。 到了这个时候,高慎行体力的劣势便逐渐显露出来,这一段,他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每天两个半碗野菜粥对他这样的壮汉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刚才这一通急跑,就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而现在跟他死磕的小日本却养精蓄锐已久,两个人体力上的差距一下就体现出来。 更何况,近身博斗原本就不是高慎行强项,不片刻,高慎行就被日本兵死死压在身下。 凭借强劲的上肢力量,那个日本兵一点点地将被高慎行挡在一侧的匕首收回到了胸前,对准了高慎行的心脏的位置,然后凭借体重的压迫,一点点地向着照着高慎行心口刺下来。 高慎行咬紧牙关,双手使劲支撑着日本兵,然而,因为臂力上的差距,日本兵手上的刺刀还是不可阻挡地一点点地刺了下来,眼看锋利的匕尖就要刺入胸口,高慎行不禁吼起来:“小牧,小牧” 这个时候,唯一能够救他命的,就只剩下李牧了。 遗憾的是,这个时候李牧早已经迂回到了另一侧,高慎行就喊破嗓子,他也听不到了。 高慎行面容扭曲,因为太过用力,额头上、脸上、脖子上还有手背上,都已经凸起了一根根的青筋,上面就像爬满了大蚯蚓丨不过遗憾的是,无论如何挣扎,那日本兵都依然死死在骑在他身上,那日本兵手中的匕首也依然一点点地照着高慎行心口刺了下来。 高慎行脸上便露出了绝望的神情,今天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高慎行自忖必死的时候,耳畔却忽然听到噗的一声,然后压在身上的力量便猛然之间一轻。 高慎行有些错愕地抬起头,却看到身上的那日本兵两眼发直,似乎遭到了致命的攻击,再仔细看时,才发现他的脖子上已经横贯了一枝弩箭,弩箭从他的左颈射入,又从右颈透出,将他的脖子整个都贯穿了,高慎行只是轻轻一用力,便将日本兵掀翻在地。 高慎行又从日本兵夺过匕首往他心口连刺十几刀,直到日本兵的胸口整个被刺成筛子,高慎行才一翻身瘫倒在地,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小癫子从不远处一颗大树后面走了过来,左手牵着老黑,右手握着劲弩。 “高大队,你没什么事吧?”小癫子走到高慎行身边蹲下来,关切地问。 “我没事,没事。”高慎行冲小癫子摆摆手,然后吃力地从地上坐起来,过了一会,高慎行忽然便想起俞佳兮来,问,“佳兮呢?我不是让你看着她么 “啊?”小癫子便傻了眼,说道,“我看你们这边打起来了,就没管佳兮姐了,不过她已经答应我,就躲在树林里远远看大队长一眼,她不会到处乱跑的。” “她的话你也信啊?”高慎行说着便站起身来。 第124章心碎 “佳兮?”看到那道无比熟悉的倩影从谷外缓缓走进来,徐十九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佳兮怎么来了?她怎么到这来了? 然后,徐十九便霍然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李子涵。 这一刻,徐十九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李子涵大声咆哮起来,在徐十九的整个计划中,就没这样的安排,他可以容忍李子涵,不把木马计划告诉高慎行,但是,俞佳兮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李子涵同样感到吃惊,之前他跟高慎行他们分开时,俞佳兮跟他们在一起,怎么现在俞佳兮就到这来了?不过他毕竟不是当事人,所以还保持着冷静,当即冷冷地回瞪了徐十九一眼,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俞佳兮要来,我也拦不住” 被李子涵一吼,徐十九眸子里的怒意顷刻间潮水般退去,他猛然惊醒,此时自己跟李子涵已经处于两个不同的阵营,眼下,李子涵已经不再是他的部下,他们分别属于正在谈判的两个不同的阵营,所以,他没资格训丨斥李子涵。 更重要的是,他绝不能够在这个时候露出任何的破绽 只片刻功夫,俞佳兮便满脸哀伤地走到了徐十九面前。 “阿九,阿九……”俞佳兮仰起头,痴痴看着徐十九,又喃喃地低唤着。 徐十九却跟木偶般,内心已经在滴血,脸上却只能摆出一副冰冷的表情。 俞佳兮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徐十九被抓之后,这些天她的转辗反侧,她的朝思暮想,她的魂牵梦萦,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跟徐十九的重逢,却绝没有想到,当她真的跟徐十九再相见时,却会是眼下这样的情形。 想到委屈之处,俞佳兮顷刻间泪下如雨,她痴痴地看着徐十九,凄然问道:“阿九,外边传说的,都是真的吗?” 徐十九狠狠心,重重点头:“是真的。” “你真投了小日本,真就当了汉奸?”俞佳兮美目里已经流露出绝望之色 “嗯。”徐十九再一次点头,然后,他听到自己体内,似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为什么?”俞佳兮直直看着徐十九,语无伦次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一直都疼恨小日本,一直都痛恨小日本的么?小日本杀了你老娘舅,杀了谢狗子、高疯子,杀了阿龙、驴二蛋,还有黑瞎子,你,你你,你就不想给他们报仇,你不想给他们报仇了? 这一刻,俞佳兮的心也碎了,碎成了无数的碎块。 (分割线) 李牧喘息着来到高慎行跟前,说:“老高,这边埋伏的八个小日本已经全部让我们于掉了,我反复搜索过了,不可能再有别的伏兵了,不过对面,至少还有七八个小日本,其中还包括两个日军狙击手,要不要过去把他们于掉?” “算了”高慎行咬咬牙,狞声道,“没时间了,我们先去把老徐干掉 说完,高慎行便拔足飞奔,李牧转身跟上,小癫子也牵着老黑跟了下去。 很快,高慎行便找到了一处绝佳的狙击点,狙击点位于一块大石头上方,大石头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能给人提供的绝佳的掩护,避免被山谷对面的小日本发现,而且,大石头上视野极为开阔,可以将谷中情形一览无遗。 虽说超过四百米的距离有些偏远,但对于高慎行、李牧这样的特级射手,这点距离完全不是问题。 高慎行给李牧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上去。 李牧用手指指指自己鼻子,脸上流露出一丝苦色。 高慎行便一记凌厉的眼神瞪过来,李牧无奈之下,只能抱着改装步枪悄悄地摸到了那块大石头上。 在合适的位置架好了步枪,再透过改装步枪的瞄准镜往下看,只见山谷中徐十九跟李子涵的会面已经结束,李子涵拉着俞佳兮走在前面,俞佳兮一步一回头,如果不是李子涵半拉半扶着她,只怕她早已经瘫倒在地。 视野从李子涵、俞佳兮身上离开,李牧很快就搜索到了尾原重美,不过这个小日本非常狡猾,他明显已经发现这边的日本兵已经被肃清,所以躲进了谷中仅有的那条小沟里,依靠小沟两侧的蒿草以及土坎来提供掩护。 李牧估计了下,在这么远的距离,尾原重美暴露的被弹面积又实在太小,命中的概率甚至不足百分之二十,而在他开枪之下,却一定会把射击点暴露在对面的小日本狙击手的视野之中,这也就是说,他只有一次机会。 李牧果断放弃狙杀尾原重美的诱惑,把枪口对准了徐十九。 (分割线) “阿九”俞佳兮忽然挣脱李子涵的搀扶,转身往徐十九冲了过来。 看到俞佳兮毫无征兆地掉头冲回来,右侧山梁上埋伏的两个日军狙击手便齐刷刷掉转枪口,瞄准了俞佳兮,然后通过眼角的余光看着在小水沟中潜伏的尾原重美,尾原重美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开枪,狙杀这个万里挑一的中国美人。 尾原重美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俞佳兮,轻轻地举起了他的右手。 “住手,都给我住手”看到尾原重美扬起右手,徐十九顿时肝胆俱裂。 下一霎那,徐十九已经飞也似地冲上前来,拿自己身体挡在了俞佳兮面前 尾原重美冷冷地看了徐十九一眼,扬起的右手终于没有落下,而是轻摇了摇,山梁上的日军狙击手便掉转了枪口。 尾原重美已经看出来,这个女人必定跟徐十九有着特殊关系,既便不是妻子,也一定是恋人,作为一名真正的武士,尾原重美根本不屑于拿女人来立威,他甚至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妻子,眼神里也流露出一抹难得的温柔。 “阿九。”俞佳兮轻轻将徐十九的身躯扳过来,仰起娇靥痴痴地看着徐十九,问道,“你只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是在骗我,是不是这样?” 这一刻,俞佳兮是多私的希望,徐十九能跟她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俞佳兮多么希望徐十九对她说,他还是那个阿九,还是那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是的,我是在骗你,我当然是骗你,佳兮,佳兮,佳兮,我怎么可能去当汉奸,我怎么可能去当汉奸?”徐十九内心里就如同有一头野兽在咆哮,他多想不顾一切地把真相都告诉俞佳兮,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整个木马计划的一部份 然而,当徐十九的眼角余光看到近在咫尺的尾原重美时,徐十九内心的咆哮便跟滚水浇过的积雪,顷刻消融下去,一抹令人心悸的冷酷顷刻间笼上了徐十九的面孔,他用一种冷漠到近乎残酷的眼神看着俞佳兮,然后从牙缝里崩出一句:“不我没有骗你” 不,我没有骗你这轻轻的六个字,却如六声惊雷,一下把俞佳兮炸懵。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幻想,还有所有的信念,全都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俞佳兮踉跄几步,从徐十九面前远离了开去,然后,用一种哀伤、陌生、绝望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徐十九,仿佛,她从来就不认识徐十九,是的,此时,此刻,徐十九给她一种绝然陌生的可怕感觉,她甚至有了一种幻觉,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她所爱的人? “佳兮,走吧,我们走吧。”李子涵折返回来,轻搀住摇摇欲倒的俞佳兮,又向徐十九投来意味深长一瞥,意思是说,我会把一切都告诉她的。 徐十九却微不可察地摇头,告诫李子涵要保守秘密。 因为徐十九很清楚,俞佳兮是个单纯的女孩,她心里有什么秘密,就会全部流露在她的脸上,如果让她知道木马计划,就极可能提前走漏风声,尽管,既便俞佳兮走漏了风声,也未必能传到小日本这边,但是徐十九不想有任何的意外。 所以,为保险起见,俞佳兮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何况,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木马计划就该见分晓了,那时候俞佳兮就应该知道真相了,为了抗战的大局,只能委屈她多承受几天的心理煎熬了。 第125章离去 “老高,我下不了手”李牧举枪瞄准徐十九瞄准了半天,终于还是颓然放弃,从大岩石上滑下来。 “废物,你给我滚开”高慎行冲过来一脚将李牧踹开,又从李牧手里夺过改装步枪爬到了岩石上。 扒开茂密的蒿草丛,高慎行一眼就看到了谷中的徐十九,透过瞄准镜的视野,高慎行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徐十九的表情,相比几天以前刚分别之时,徐十九显得更消瘦,也更加憔悴,显然,这几天他心里肯定承受了沉重的压力。 不过高慎行很快强迫自己狠下心,心想,汉奸就是汉奸,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也都是汉奸,也都该杀,说什么狗屁曲线救国,还不是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还不是在为自己的叛国行为寻找理由?狗汉奸都该杀。 高慎行在心里默念着汉奸都该杀,右手食指轻轻压在了扳机上。 然而就在这时候,瞄准镜中的视野突然间一黯,出现一张巨大又模糊的面 高慎行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扳机抬起头,却看到李牧用自己脸挡在了枪口 “小牧,你疯了?”高慎行怒瞪着李牧,喝道,“知不知道刚才你差点死了?” 李牧定定地看着高慎行,足足过了有十几秒钟,才幽幽问道:“老高,你真打算杀了老徐?” “他已经变节了,都当了汉奸了,我为什么不杀他?”高慎行低声道,“我不杀他,难道还要留着他,去祸害龙口的乡党吗?” 停了一下,高慎行又道:“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是为民除害” 李牧用黯淡的眼神看着高慎行,问道:“老高,你真下得去手?” “我为什么下不去手?”高慎行喝道,“只要是汉奸,就都在我高慎行的必杀名单,你让开” 说罢,高慎行便用步枪一把将李牧拨开,然后再次瞄准徐十九,等瞄准镜中的十字线对准了徐十九脸,高慎行又将枪口稍稍上扬,然后右手食指再次搭上了扳机,这一次,李牧再没有拿自己的脸挡枪口。 可是,高慎行却发现,他竟真的,真扣不下去扳机。 “老高,你真下得去手?”李牧幽幽的声音再一次在耳畔响起。 高慎行便再一次在心里默念着,徐十九是汉奸,汉奸全都该杀,然后再次透过瞄准镜视野锁定徐十九,然而当右手食指再次搭上步枪扳机,高慎行却再一次犹豫,他发现,平时轻如鸿毛、轻轻松松就能扣下去的步枪扳机,这个时候却仿佛犹如千钧重,他怎么也扣不动。 “兵戈”一声突兀的枪声突然间响起,遂即高慎行便感到脸颊一热,再伸手一摸却满手的血,是对面潜伏的日军狙击手开枪了,刚才他跟李牧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把自己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之中,好在距离远,这一枪没能命中 高慎行一骨碌从大石头上滑下,心里竟隐隐的松了口气。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正对他说:不是我不想杀他,实在是对面的小日本先发现了,所以我没机会了。 (分割线) 高慎行垂头丧气回到驻地时,李子涵、叶茹雪、俞佳兮他们已经先回来了 俞佳兮正在收拾行装,小癫子过来说:“高大队,佳兮姐要走,她要走了 “要走?”高慎行便走过来,望着俞佳兮问道,“佳兮,这兵荒马乱的你要去哪?” “国统区。”俞佳兮将自己的衣服装进背包里,神情漠然地说,“然后转道去香港。” 高慎行便不知道该怎么劝解,显然,跟徐十九见面之后,俞佳兮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击碎了,徐十九已然变节了,她在这里也就再没什么好留恋的了,那么离开这里,去香港跟父母团聚也就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也好,去了香港至少还能够跟你父母在一起。”高慎行点头,又把李牧叫过来,吩咐他道,“小牧,你挑几个弟兄保护佳兮前往黟县,记住,一定要把佳兮安全送达黟县,在没安全抵达国统区前,不准回来。” 李牧答应一声,起身挑选人员去了。 高慎行又叮嘱了句:“一定要保护好佳兮安全。” 李牧头也不回地道:“老高你放心,只要我李牧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小日本动佳兮姐一根毫毛,更不会让佳兮少一根头发。” 片刻后,俞佳兮便已经收拾完行装,神情漠然地转身走了。 直到最后离开,俞佳兮都没跟高慎行、李子涵还有十九支队的弟兄们道一个别。 显然,她的心已经被伤透了,这一刻,她只想着早些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现在却让她伤心欲绝的地方。 送走了俞佳兮,再回到李子涵跟前时,高慎行整个人变得冰一样冷。 李子涵同样冷着脸,没有理会高慎行,刚才俞佳兮离开的一幕,李子涵也是看在眼里,其实,他只需要把木马计划告诉俞佳兮,俞佳兮就不会走,但是,李子涵硬生生忍住了把木马计划告诉俞佳兮的冲动。 因为,老徐不让他说,当然,他自己也不想说。 “都跟老徐商量好了?”高慎行冷冷地看着李子涵,问,“什么时候过去 李子涵皱了皱眉头,说:“我还没想好,再说这么大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决定。” “你还想要做决定?”高慎行冷冷地道,“李子涵,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你少拿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李子涵抬起头,用同样冷冽的眼神回瞪着高慎行,冰冷地说道,“老徐这个长官,我李子涵认他,可是你高慎行,不是我小觑于你,你还真就不配当我李某人的长官。” “是吗?那今天我高慎行还非就当一回你长官”高慎行说着便拔出了镜面匣子,枪口朝下,杀气腾腾地冲李子涵说,“你要有胆子,就把你跟老徐商量好的事情给说出来,看我敢不敢毙你” “说就说,我还怕了你不成?”李子涵冷然道,“老徐找我就只为了一件事,让我带着弟兄们忍辱负重,暂且加入伪军,等到将来局势发生了变化,再反正,参加国军,我们还接着打小日本” “说的好听,什么忍辱负重,还不是贪生怕死,想当汉奸?”高慎行怒不可遏道。 “随你怎么说,今天,我也不怕告诉你,就你说的这汉奸,我李子涵还真当定了”李子涵竟毫不退让。 两人争吵之间,十九支队的残兵也纷纷被吸引,李双枪、杨大树、赵大海、叶茹雪等人都纷纷围了过来。 “哈,你们都听见了吧,弟兄们,你们都听见了吧?”高慎行环顾四周,大声道,“李子涵终于把他的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他就是要当汉奸,他想要当汉奸” 说着,高慎行便拿镜面匣子顶住了李子涵的太阳穴,喝道:“李子涵,我也不怕告诉你,无论你想要于什么我都不会拦你,你就带着部队去黟县,去投唐二瘟,去投上官云相,我都不阻拦你,可你要想当汉奸,那就是不行,要想当汉奸,你得先问问我手中镜面匣子,看看它答应还是不答应。” 第126章分道扬镳 “高慎行,有胆你就开枪”李子涵冷冷地道。 “李子涵,你当我不敢吗?”高慎行说着,真就扳开了镜面匣子机头。 看到高慎行真把机头扳开,杨大树、赵大海也当即跟着拔出了盒子炮,四周站着的几十个残兵也纷纷举起了手中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无一例外全都指向高慎行。 “别冲动,各位弟兄,千万别冲动,有啥子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李双枪赶紧冲上来打圆场。 徐十九离开之后,高慎行名义上是十九支队最高长官,但也就名义上是,由于高慎行醉心特种作战,一贯不喜欢带兵,所以除第五大队少数几个人,在十九支队全体官兵的心目当高慎行中根本淡不上什么威信。 反而李子涵,因为练兵以及领兵打仗的缘故,在广大官兵心目当中威信极高,原本还有个鲁建帮跟他威信差不多,在鲁建帮自杀成仁后,整个十九支队当中除了徐十九,就李子涵在广大官兵中威信最高了。 “高慎行,你开枪啊,你开枪啊”李子涵拿额头迎着高慎行的枪口,一边往前逼进一边大声咆哮。 高慎行便一把将李子涵给推开,然后拿枪口点了点杨大树、赵大海以及所有拿枪口对准他他的残兵,神情惨然地说道:“很好,很好,你们都想跟着李子涵去当汉奸,你们都想当汉奸,对吧?” “高长官,我们不想当汉奸”杨大树冷冷地道,“但我们是军人,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乱命你们也服从?”高慎行两眼一瞪,大吼道,“你们就只顾着服从长官命令,眼里就没有大节?” “高慎行,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大节?”李子涵冷然反驳,“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大节?不知进退,一味蛮干就是大节?只顾个人名节,全然不顾民族存亡就是大义?你错了,为国家保存有生力量才是大节,为民族保住元气,才是真正的大义,区区个人名节,又算得什么?” “哈,好一张伶牙利嘴,当汉奸到了你嘴里,竟也成了节操高尚了你这不是颠倒黑白还能是什么?你这不是是非不分,又还能是什么?”高慎行怒道,“你别以为别人全都是傻子,我高慎行更加不是什么傻子” 李子涵再不理会高慎行,而是转身站到了身后的大石头上,迎着聚拢过来的五百多残兵,大声说道:“弟兄们,想必刚才你们都听见了,没错,现在有一个艰难的选择正摆在我们面前,一边是顾惜个人名节,跟小日本血拼到底,一边是牺牲个人名节,为国家、为民族保留下有生力量,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我们十九支队究竟该何去何从?” 岩石下面鸦雀无声,五百多官兵的目光便纷纷聚焦到李子涵脸上,神情复杂。 “我知道,做这个决定很难,很难,可再难,我们也必须得抉择。”李子涵接着说道,“作为长官,我并不想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你们,但是我想,我有责任把你们做出不同抉择之后的结果告诉你们。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选择了坚持,那么毫无疑问,我们将肯定会战死,我们的个人名节将会保全,将来,在史书上我们也能享有英烈的美名,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死了,龙口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既便将来国际局势发生变化,譬如美国参战了,龙口百姓也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而,如果我们选择暂时忍辱负重,我们就必须背负起汉奸的骂名,既便将来反正,也很有可能永远洗不去这个污点了,但是,做了这样抉择,我们这支武装力量却是保住了,将来国际局势有变,龙口百姓就仍有翻身的机会。” 听完李子涵的演讲,越来越多的残兵开始出现动摇,高慎行急了,当下也爬上岩石站到李子涵身边,扯开嗓子大吼道:“弟兄们,你们别听李子涵胡扯,汉奸就是汉奸,说破了大天也是汉奸,汉奸是可耻的,我们就是死,也绝不当汉奸,我们绝不能当汉奸哪” 李子涵轻蔑地看了高慎行一眼,又转头跟下面全体官兵说道:“弟兄们,我的话说完了,现在该是你们做出抉择的时候了,愿意跟我走的,站到我这边,愿意跟高长官坚持战斗的,请站到他那边。” “这边来,弟兄们,我们宁可战死也绝不当汉奸,到我这边来,我们不能汉奸,不能当汉奸哪。”高慎行开始大声招呼起下面的残兵,然而遗憾的是,只有廖廖几十个残兵站到了他这边,剩下绝大部份残兵却全都站到了李子涵那 这样的结果,让高慎行简直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不过,高慎行很快发现,还有不少官兵没有做出抉择,其中就包括情报处长叶茹雪,川军团长李双枪还有他的四川藉老兵,高慎行便喊道:“老李,你不会也想当汉奸吧?还有叶处长,你们可是军统的人,你们军统的职责就是除奸,该不会也想跟着李子涵走吧?” 李双枪没有理会高慎行,而是抬头问李子涵:“子涵你实话告诉我,这是不是老徐的意思?” “这当然是老徐的意思。”李子涵断然点头,大声道,“要不是老徐说服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要得,既然是老徐的意思,那我们也没啥好想的了,我们相信他。”李双枪说完,就毫不犹豫站到了李子涵那边,站在李双枪身后的几十个四川藉老兵也纷纷跟了过去。 高慎行的目光便变黯淡下来,望着还没做出最后抉择的叶茹雪,不过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叶茹雪既没站到高慎行那边,也没有站到李子涵那边,而是定定地看着李子涵,问:“李长官,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已经做出了做后的决定? “是的。”李子涵毫不犹豫地点头,答道,“你也已经看到了。” “好吧,那么从现在开始,请你当心你的脑袋了,我们军统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杀掉你。”叶茹雪说完就转身走了,身后情报处的那几个特工也都跟着离开了,直到这时候,毛人凤从池口派过来的别动队都还没有到达龙口,所以叶茹雪还显得势孤力单。 (分割线) “嗳,老高,高慎行,你们十九支队出什么事了?” 看到高慎行失魂落魄地走过来,刘畅赶紧挣扎着坐起来,问道。 直到现在,刘畅和随行的六名敌工部特工都还被五花大绑着呢,刚才他只看到十九支队的残兵一批批地往那边聚过去,也看到了李子涵、高慎行站在大石头上激烈地争吵,可由于距离远,听不清两人争吵的内容,然后便看到李子涵带着大部分官兵径直离开了。 高慎行神情落寞地坐在地上,叹道:“没了,没有了。” “没了?什么没了?”刘畅愕然问,“谁没了,徐十九被杀了?” 如果徐十九被杀了,那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刘畅做梦都希望徐十九赶紧死。 高慎行却摇了摇头,黯然说:“我没说徐十九,我是说十九支队,从现在开始,再没有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这个番号了,也再不会有这样一支部队,再不会有了。” 第127章阻止 “啊?”刘畅愣了一下,遂即反应过来,问道,“这么说,李子涵真带着部队投敌了?” 高慎行落寞地点了点头,说道:“投敌了,都当汉奸去了。” “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还真以为小日本能安有什么好心?”刘畅忍不住冷笑。 高慎行有些茫然地回头,问道:“刘于事,你刚才说什么?” “呃,没什么,没什么。”刘畅心中一惊,赶紧岔开话题,“我是说,他们自甘堕落,认贼做父,总有一天会遭到全国人民的审判,他们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高慎行却像没听到似的,只是望着弟兄们离去的方向发愣,十九支队这一解体,高慎行的精气神仿佛也在顷刻之间瓦解了,整个人再不复平时的于练,原本犀利得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神也变得漫无焦点起来,看着让人有心碎的感觉 一个残兵走过来,问高慎行道:“高长官,现在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高慎行勉力振作精神,瞪了那个残兵一眼,沉声道,“当然是继续抗战,我告诉你们,哪怕只剩下我高慎行一人,我也会战斗到底 那残兵唯唯喏喏地去了,刘畅挣扎着说道:“高慎行,你是不是先把我们放了?” 高慎行无可无不可地一挥手,便有残兵上前替刘畅和新四军的六名特工松了绑。 刘畅一恢复自由就问高慎行:“高慎行,佳兮呢?她也跟李子涵他们一起走了?” 高慎行正想着心事,根本都没听清楚刘畅在问什么,当下随口就应了一声“嗯。” 刘畅当即转身就走,高慎行便问道:“你于什么去?你也要跟李子涵去当汉奸?” “当什么汉奸,当?”刘畅窝火道,“当然是去阻止他们,绝不能让李子涵带着部队投了小日本。” “我劝你还是别去,去了也只能是自讨没趣,白挨顿打算是轻的,说不定小命都保不住。”高慎行道,“你刚才是没听见,李子涵这家伙很有一套歪理,愣能把黑说成白的,明明是去当汉奸走狗,可到他嘴里,就成了为国为民的壮举,我是说不过他,所以弟兄们几乎都跟他走了。” “那是你。”刘畅大义凛然道,“要摆事实,讲道理,我们共产党人还真没怕过什么人,到时你看着,看我怎么驳斥他那套歪理邪说,哼” 高慎行心下便萌生出一丝希望来,问道:“你真能够驳倒李子涵?” “笑话,你也不想想,我们共产党人最擅长的是什么。”刘畅道。 “那行,我就陪你去。”高慎行说着便站起身来,整个人一下就恢复了活力。 对于共产党人的能力,高慎行还真是比较看好的,舒同文跟已经牺牲的殷尚文就不说了,个个都是游说工作的高手,当初要不是因为殷尚文死得早,抗日民主政府几十个于事又死在尾原大队手中,那三千多弟兄没准就不会脱离军队回家,也就不会是现在这般局面。 刘畅却说道:“不过,你刚才说的也对,我们不能就这样找过去,真要把李子涵逼急了,没准这家伙还真可能狗急跳墙。” 高慎行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跟阿文汇合。”刘畅道,“然后再去找他们。” (分割线) 赤土据点。 藤堂高英老实不客气地连扇了尾原重美几个耳光。 尾原重美挨了打,也只能一边应声哈依,一边把脸回正让藤堂高英接着扇 几个耳光扇下来,尾原重美的两边脸颊便已经肿起来,嘴角也是被扇破开,都渗出了血丝。 “蠢货,你这个蠢货。”藤堂高英扇得手疼,又指着尾原重美的鼻子直骂,“因为你的愚蠢,损失了十几名最精锐的特种兵不说,还险些误了我招揽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的大事,你简直不配当指挥官,你简直就只配去当一名上等兵,而且只能是最蹩脚的士兵。” “哈依。”尾原重美重重鞠首,眸子深处却仍暗藏着桀傲不驯丨 尽管受过陆军大学的精心栽培,也去过德国柏林军事学院深造,可尾原重美骨子里仍只是一个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指望他站在战略的高度去考虑问题,那还不如杀了他,说到底,放眼整个日本历史,也没出过几个像样的战略大师,能出冈村宁次、石原莞尔这样两个大将之才,就已经是异数了。 “尾原桑,不要一味依赖军事手段解决问题,你们尾原大队再精锐,能杀得完所有的中国人?”藤堂高英已经消了气,又语重心长地教诲起尾原重美来,“我们得学会用政治手段解决问题,相比军事手段,政治手段效果更好,而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更少。” 说这些话,藤堂高英并没有避讳坐在旁边的徐十九,他知道徐十九不懂日语。 “哈依。”尾原重美再次鞠首,不过眸子里的桀傲之色却并没有丝毫的减弱。 “算了,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这次就算了,希望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还有,从今天开始你们尾原大队就不必再进山跟踪了,撤回来休整吧。”藤堂高英也是颇感头痛,只能挥手把尾原重美打发走。 打发走了尾原重美,藤堂高英又对徐十九说道,“徐桑,这次事件只是个意外,我的确有让尾原大队暗中保护你安全,却并没有授权他们袭击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 听完牛翻译的同声传译,徐十九说道:“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藤堂高英又道:“徐桑,这件事不会影响到对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的收编吧?” “这个我恐怕不能保证。”徐十九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是否肯接受收编,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了。” “哟西,我相信一定会是好消息。”藤堂高英微笑道。 “但愿是这样。”徐十九淡然道。 (分割线) “不行”舒同文断然拒绝了刘畅的提议。 在跟青阳独立团第l营汇合之后,刘畅便提议舒同文在十九支队前往赤土接受收编的必经之路上设伏,以武力阻止十九支队变节投敌,却遭到了舒同文的断然拒绝。 “不行”舒同文断然拒绝了刘畅的提议,正色说道,“值此国家危亡之际,中国的每一分武装力量都应团结起来,枪口一致对外,我们又怎么可以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这不是句口号,而是我们共产党人必须奉行的准则。” “阿文,你的想法是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刘畅说道,“你现在不把枪口对准他们,不消灭他们,等他们真投了小日本,当上了汉奸,他们就该回过头拿枪口对准我们,他们就该来杀我们了我的同志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不管怎么说,事情都还没到那一步。”舒同文断然说道,“就算李子涵他们真投了敌,他们也说了,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而选择的忍辱负重,这说明他们还是心向着祖国,而不是真心想当汉奸走狗,只要他们有这心,那就好办。” 刘畅道:“我的同志哥,这话你也信?” “我当然相信。”舒同文说道,“我就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老刘你,也相信徐大队长,他绝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人,等将来时局发生变化,我相信他还是会带着部队反正的。” 刘畅道:“那你的意思,是听任李子涵带着部队去投奔小日本了?” 第128章兄弟 “那当然不是。”舒同文说道,“虽然我相信大队长、还有子涵不会真当了汉奸,他们就穿上了狗皮,心也依然还是向着咱中国的,不过,咱们还是应该尽可能地做下挽留,毕竟如果没有人在战场上坚持抵抗,大队长还有子涵他们的忍辱负重也就毫无意义了。” 刘畅道:“要我说,就用不着费那事,直接消灭他们。” 舒同文皱眉道:“老刘,你是怎么了,我发现你最近不太对劲啊。” “你胡说什么,我就是有些担心而已。”刘畅心中暗暗吃了一惊,赶紧岔开话题,“行了,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还什么好说的,不过我还是要说,十九支队残部可以不消灭,但李子涵却必须解决掉,这个人在十九支队残兵当中威信很高,你若不解决掉他,恐怕是带不走十九支队的。” 舒同文便不再说话,站在党派立场上,解决掉李子涵无疑是很有必要的,不仅因为李子涵在十九支队残部中威信高,更因为李子涵是国民党的死硬分子,对共产党可谓极端的仇恨,如果不趁现在解决掉他,将来他必然会成为新四军的一大威胁。 可是从个人情感上,舒同文却委实不愿意这么做。 不管怎么说,舒同文跟李子涵都曾经是十九大队的一员,在淞沪战场,在南京战场,还有在兰封,两人都曾经并肩战斗,并在战斗中结下了生死与共的情谊,现在,却要舒同文对李子涵下手,这既是对他的人性的极大拷问,也是对他做人原则的极大践踏。 “阿文,我提醒你,你可不要因私废公。”刘畅沉声道,“什么是小义什么是大节,你要分清楚。” “老刘,你别说了,这事你容我再想想。”舒同文说道,“毕竟这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对吧?” “阿文,我的同志哥,你还有什么好想的,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多简单的事情哪,没错,你跟李子涵是曾经并肩战斗过,也曾经亲如兄弟,可这毕竟是小义,而你果断解决掉李子涵,拯救出一支即将滑落深渊的抗日武装,这才是大节,这是大节” “孰轻孰重,阿文你可要想清楚。”看到舒同文还犹豫不决,刘畅急得连屁都出来了,他不能不急,因为再拖下去,李子涵就真带着部队投了小日本,俞佳兮也就落小日本手里了,这俞佳兮都快成为他的魔障了。 (分割线) 舒同文带着独立团第l营经过一天急行军,终于追上了十九支队残部。 不过,为免引起十九支队残部的误会,舒同文命令部队保持一定距离,并没有太过接近十九支队,更没有贸然汇合的意思。 然后,舒同文便派人来请李子涵过去。 接到舒同文邀请之后,李子涵并未多疑,当即欣然赴约。 见了面,舒同文神情复杂地看着李子涵,说:“子涵,我想跟你谈谈。” 李子涵淡淡一笑,说道:“我已经来了,阿文,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说完话,李子涵又看了看四周,四周除了刘畅、高慎行外,还有一个背着两把盒子炮的壮汉,从他的神情想必就是青阳独立团的王老虎了,这在青阳县境,可也是一员赫赫有名的虎将,据说在参加新四军之前,他是个铁匠,单臂能够拎起两百斤。 在王老虎的身后还站着两名新四军士兵,这两名士兵胸前挎着冲锋枪,而且,他们的眼神有意无意间总会掠过李子涵的身上,脸上流露的神情也不太友善,看到这副情形,李子涵便什么都明白了,今天若不把话说清楚,怕是很难再活着回去了。 看到舒同文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刘畅便有些急,不停地眼色示意王老虎动手。 可惜的是,王老虎根本就不屙刘畅,而只是专注地看着舒同文,也不知道为什么,王老虎一直都有些看不惯刘畅,觉得总部来的这个刘部长有些阴阳怪 终于,舒同文还是抬起头来,看着李子涵说道:“子涵,你就不再考虑一下?” “没什么好考虑的了。”李子涵道,“我们十九支队的处境,阿文你也看到了,也就现在藤堂高英把扫荡部队撤走了,才勉强能喘口气,小日本若再掉头进山追剿,我们只怕连半个月都坚持不住,所以,与其白白消耗掉实力,还不如忍辱负重,暂且保存下力量。” “子涵,你可以带部队暂时去青阳安身,如果不想去青阳,你也可以去黟县,又何必非要出此下策?”李子涵劝道,“我能理解你和老徐的苦衷,可别人未必能够理解,你们今天背上了骂名,他日要想洗脱恐怕就不容易了。” 李子涵笑笑,说:“老徐说过,为了国家,又何必个人名节?” 舒同文继续劝道:“可我总觉得,这不是最好的选择,你……” “阿文,你就别劝了。”李子涵打断他道,“我心意已决,你真的不用再劝了。” “子涵,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舒同文的眼神冷下来,表情也忽然变得严肃。 看到舒同文变情变化,站他身后的王老虎便悄然把手伸向了悬在腰间的盒子炮,王老虎身后的两名新四军战士也用右手食指悄然搭上了冲锋枪的扳机,看到这情形,刘畅顿时间精神一振,这时候,只需要舒同文一个小小的暗示,李子涵立刻就会被打成筛子。 李子涵的眼神眯起来,注视着舒同文说道:“阿文,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定了。” 舒同文点点头,就在刘畅和王老虎以为他要发出暗号时,舒同文却竟然接着说:“好吧,既然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只是希望,将来我们不要在战场上碰见,以免兄弟相残。” 李子涵颇感愕然,刘畅跟王老虎更是傻了,这怎么说的,舒同文竟然改主意了,要放李子涵走? “阿文,那我可走了?”李子涵见舒同文轻轻点头,便转身离开,可是走出去几步之后,李子涵便又回过头来笑着对舒同文说道,“阿文,将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何种情形,我都绝不会拿枪口指着你,因为,我们是兄弟,到哪都是兄弟” 舒同文的眼泪便刷地流了下来,哽咽着道:“子涵,我也是。” 李子涵挥挥手,转身扬长去了,很快,他颀长的身影便消失了。 “阿文啊阿文,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刘畅急得团团转,说,“说好的事情你怎么又反悔了呢??现在赶紧让老虎营长带人去追,一切都还来得及” 王老虎便拿眼睛去看舒同文,只要舒同文下达命令,他有信心把李子涵捉回来。 舒同文却摇了摇头,叹息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老虎,不必追了。” “阿文,舒同文,你这是在犯错误”刘畅急得直跺脚道,“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是一名共产党员,不是江湖好汉,你的原则,你的党性哪里去了?” 舒同文便抬起头,冷冷看着刘畅,沉声说道:“刘部长,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但是,我也请你不要忘记,共产党员也一样是人,一样看重兄弟情谊,李子涵是我的兄弟,我绝不会拿枪口对着自己的生死兄弟 第129章计划调整 “徐桑,有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 一见徐十九走进来,藤堂高英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藤堂高英视线一转,便看到了站旁边的牛翻译官,这家伙昨天又奉了藤堂高英的命令去找十九支队接洽,现在已返回赤土据点,想必是李子涵已经给答复了,当下说道:“十九支队残部答应了?” “是的,十九支队残部已经答应接受整编。”藤堂高英笑道,“时间就在三天之后,地点就在赤土据点。” 徐十九道:“那么,将军阁下是不是也应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呵呵,徐桑你别急,只要十九支队过来,那你肯定就是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师长。”藤堂高英走过来,亲热地把住徐十九肩膀,拉着他经过办公桌,坐到了会客椅上,经过藤堂高英办公桌跟前时,徐十九的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一张地图,上面画着一条曲线。 尽管地图上的标注都是日文,徐十九也不懂日文,但是这张地图徐十九却太熟悉了,这分明就是二龙山的军事地图,而那条曲线,敏锐的直觉在告诉徐十九,多半就是解决十九支队残部之后,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行军路线。 从地图上看,藤堂高英似乎不打算回言家镇,而打算直接经葫芦谷前往龙须沟据点。 徐十九很容易就猜到,锦江会战必然进入了关键阶段,小日本第ll军的司令部园部和一郎,多半已经在催促藤堂高英回师九江了,所以藤堂高英才会在解决十九支队的问题之后,不回言家镇,而是径直从赤土据点前往龙须沟据点 这中间虽然要经过一段山路,但只要走完这二十里山路,就能上公路,相比绕行言家镇再经河湾镇前往龙须沟据点,可以少走两百多里。 猜到了这一点,徐十九便再没有心思跟藤堂高英废话,敷衍几句之后,就随便找个借口告辞了。 徐十九现在虽然还没当上皖南警备师师长,但副师长的头衔却是有的,这段时间也网罗了几个十九支队出身的老兵当警卫,在据点外也有自己的帐篷,徐十九匆匆回到自己帐篷,根据脑子里残存的回忆把刚才在藤堂高英那里看到的军事地地图简单复制下来。 地图刚刚画完,就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间。 徐十九将地图仔细地叠好,装进上衣口袋,然后起身就往外走。 到了据点食堂,徐十九故意磨蹭着不离开,直到牛四根的身影出现在外面,才转身往食堂外走。 藤堂高英秉承了冈村宁次的一贯作风,对伪军的待遇还算不错,在武器装备上自然不可能一视同仁,但在伙食方面却尽量让伪军跟日军保持一致,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以及伪军皖南警备师进驻赤土据点后,双方的伙食都是由据点内的食堂统一提供的。 迎着牛四根的眼神,徐十九轻轻颔首。 牛四根便心领神会,当即冷冷瞪回去,喝道:“瞪什么瞪?” 徐十九便停下脚步,冷冷看着牛四根,牛四根便越发恼火,说,“还瞪?信不信老子揍你?” 徐十九没有说废话,直接就把手里的一碗饭,还有刚打的一搪瓷茶杯汤,一股脑全泼在牛四根头上,牛四根顿时间被滚烫的菜汤给烫得嗷嗷直叫。 牛玉堂便勃然大怒,反手就要去拔腰间佩枪。 跟在牛玉堂身后的几个伪军警卫也纷纷举枪,拿枪口对准了徐十九,牛玉堂和这几个警卫全都是牛四根的铁杆心腹,他们才不管你徐十九曾经是什么人,只要牛四根一声令下,让他们杀谁他们就杀于。 “别动,都不许动”牛四根伸手阻止众人,又抹去了脸上的汤汁,瞪着徐十九杀气腾腾道,“这是老子跟徐十九之间的过节,老子一个人就能够摆平,你们谁都不许插手” “大哥”牛玉堂皱皱眉,心忖大哥今天是怎么了,徐十九可是格斗高手 “闭嘴,你耳朵塞驴毛了?给老子滚一边去。”牛四根喝退了牛玉堂,又将衣袖捋起来,然后跟徐十九斗鸡似的绕了两个半圈,便一头冲徐十九扑过去,一下就抱住了徐十九腰,徐十九也伸手扳住牛四根腰,想要给牛四根来个倒栽葱,结果两人便纠缠着摔倒在地。 “牛四根,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枉我当初那么看重你,你个王八蛋。”徐十九翻身压住牛四根,一边大骂一边却凑着牛四根耳朵轻声说道,“老牛,我上衣口袋里有张地图,小日本在解决十九支队之后,肯定会照这条路线前往龙须沟据点,你快点拿过去。” 牛四根便猛然一个咸鱼翻身,把徐十九骑在身下,一边不着痕迹地从徐十九上衣口袋里摸出了地图,一边还照着徐十九胸口上打了几拳,然后大声回骂:“徐十九,你他娘的还有脸说老子?当初老子反水前,你是怎么答应老子的?说好的让老子当旅长,最后却只给老子当了个小团长,我呸” “牛四根你个王八羔子,看今天老子不揍死你”徐十九再一个翻身,又把牛四根压在身底下,紧接着又压低声音说,“关于行动方案,我已经做了调整,新的行动方案就写在地图的背面,你一定要找个绝对可靠的人,把地图亲手交给李子涵,你听好了,这个人必须绝对可靠” 牛四根一边使劲地挣扎,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老徐,我知道了。” 正撕打间,藤堂高英就带着副官小笠原,牛翻译官还有几个警卫匆匆走过来。 不等藤堂高英下令,那几个警卫就已经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上前来,一下将局面控制住。 面对小日本明晃晃、冷森森的宽刃刺刀,徐十九跟牛四根便再不敢轻举妄动,直到藤堂高英走上前来,那几个日本兵才把刺刀收了回去,这个时候,徐十九跟牛四根两人便也没了继续斗殴的念头,当下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鼻青脸肿的徐十九跟牛四根,藤堂高英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劝,在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高级军官中间制造矛盾,尤其是徐十九、言三拳以及牛四根之间,水火不容的局面,可说是羽田跟藤堂高英所促成的,这也是为了将来能更加有效地控制这支部队。 所以藤堂高英只能不痛不痒地训丨斥几句。 跟徐十九斗殴一场,又挨了藤堂高英训丨牛四根便没了吃饭的心情,愤愤然反回了驻地。 牛玉堂跟着走进来,正要骂徐十九几句,牛四根却用一种很严肃、很冷浚的眼神看过来,又沉声说道:“玉堂,你去把大弟给我叫来。” 言大弟,原十九支队第五大队的特种兵 (分割线) 当天晚上,言大弟便进山找到十九支队,亲手把地图交给了李子涵。 李子涵当即派人把李双枪、范小哈、杨大树还有何长柱几个军官叫过来,然后再把言大弟昨天当面转交给他的那张地图拿出来给大家逐一传阅。 看完地图,以及地图背面的文字注释,几个军官顿时间满头雾水。 “子涵,你鼓捣出这张地图啥子意思?”李双枪最后又拿过地图,抖了抖问道,“还有,这啥子计划?” “老李,这计划叫做木马计划”李子涵冷浚的目光从四个高级军官脸上掠过,沉声道,“你们先别急着问我问题,有个事,我必须告诉你们了。” 第130章屠刀 李双枪、范小哈、杨大树还有何长柱便齐刷刷转过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李子涵。 几个高级军官都不是什么笨人,他们已敏锐地意识到,李子涵似乎对他们隐瞒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没错。”李子涵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你们大概都已经猜到了,老徐被抓,其实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计划当中的关键一步,这个计划就叫做木马计划” “木马计划?”李双枪、范小哈、杨大树还有何长柱闻言全都茫然。 李子涵又道:“特洛伊木马,是西方古希腊的一个传说,你们估计也没听说过,所以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跟你们说一个,老牛反水其实是假的,老徐孤身去找老牛,并让老牛把他抓起来,献给小日本也是故意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打破小日本的囚笼,都只是为了彻底粉碎小日本的扫荡。” 李双枪、范小哈、杨大树还有何长柱面面相觑,牛四根反水,徐十九被抓竟然都是假的。 “现在,整个木马计划已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我命令。”李子涵说完,便霍然站起身。 李双枪、范小哈、杨大树还有何长柱便齐刷刷跟着起身,猛然挺胸立正,一个个都难掩激动的神色。 下达完命令,李子涵又特别叮嘱道:“听好了,木马计划暂时只允许传达到排一级军官,还有,从现在开始,包括我在内,任何人都不得单独行动,无论吃饭、睡觉或者是解手,都必须三人以上作陪,若发现违令,一律格杀勿论 李双枪、范小哈、杨大树还有何长柱领命去了。 李子涵又把赵大海叫到跟前,把一封信交给他,说道:“大海,你带着这封信这就去追新四军,记住了,一定要把这封信亲手交给阿文,再告诉他,行动开始前,必须得严格保密” “是”赵大海抬手敬过礼,从李子涵的手中接过信,转身扬长去了。 (分割线) 第二天上午,李子涵带着五百多个残兵赶到了葫芦谷。 当初十九支队在葫芦谷战败,战场控制权但落入了小日本手中,阵亡弟兄的遗体都没机会带走,不过牛四根并没有让这些弟兄曝尸荒野,而是挖了个大坑给埋了。 李子涵找到埋尸之地,从烟盒里掏出三颗烟,点燃了充当信香,敬过天地之后便把三颗烟插在了阵亡兄弟的大坟包前面,然后说:“弟兄们,你们英灵不远,想必也看到我们十九支队的处境了,老徐和我实在也是没办法,才会出此下策,如果打扰到你们安宁,请一定不要见怪。” 说完,李子涵又跪倒在大坟包前,咚咚咚叩了仨响头,然后站起身下令:“给我挖” 李子涵身后,十九支队的残兵们便面面相觑,这是怎么说的,竟要打搅阵亡弟兄亡灵? “你们耳朵全都聋了?”李子涵便大吼起来,“全都听好了,给我挖,把阵亡弟兄的遗体都挖出来” 残兵们仍是面面相觑,不过李双枪、杨大树还有何长柱以及所有排级以上军官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下便纷纷操起刺刀或铁镐,照着大坟包猛挖起来,残兵们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看到军官都在挖,便纷纷跟着过来,一起开挖。 很快,疏松的大坟包便被挖了开来,一具具的遗体被抬出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可由于皖南一直没下雨,冬天天气又极冷,这些阵亡将士的遗体并没有腐烂,一个个看着就跟睡着了似的,李子涵和残兵们看见了,又是好一阵唏嘘。 (分割线) 几乎同时,舒同文也接到了李子涵给他送去的密信。 看完密信,舒同文当即命令部队掉头往南,又回了二龙山。 刘畅原本还想着怎么找个理由把部队留下,以便他浑水摸鱼抢回俞佳兮,可现在舒同文真的下令回去,他却又有些疑惑了,当下问道:“阿文,你怎么又改主意了?” “没什么。”舒同文笑笑,说道,“就是觉得现在离开二龙山似乎有些早了。” “真没什么事情?是不是刚才李子涵给你的信里说什么了?”刘畅试探着问。 “李子涵在信里并没有说别的,他只是跟我说,骑兵营就归我们独立团了。”舒同文遵从了李子涵的要求,并没有告诉刘畅实话。 (分割线) 一转眼,两天已经过去,明天就是十九支队约定前来赤土据点接收整编的日期。 当天晚上,藤堂高英便以加强戒备的名义,给皇协军两个旅发了一个基数弹药,藤堂高英甚至还额外给每个旅临时加强了两挺重机枪,且每挺九二式重机枪备弹两个基数,藤堂高英已经把锋利的屠刀交到了言三拳、牛四根手中。 然后,预定的剧本继续上演,言三拳趁着夜色,带着五百多心腹伪军悄然开拔,赶往毒龙谷准备伏击十九支队的残部,临行前,言三拳也没忘叫上牛四根,牛四根也带了一个主力团悄然开拔。 再后,等到藤堂高英发现伪军偷偷开拔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四点多钟了 当着徐十九面,藤堂高英将几个被言三拳、牛四根灌得烂醉如泥的“联络官”狠狠训丨了一顿,然后派了一个少佐紧急前往阻止,一边又集结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匆匆开赴毒龙谷准备阻止皖南警备师乱来。 藤堂高英给徐十九的理由,当然是因为担心派去的联络官控制不住局面,所以必须亲率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前往。 (分割线) 夜色下,伪军皖南警备师第一旅的人马正向毒龙谷方向急行军。 第一旅虽有两千人,可大部份都是后来招募的十九支队的老兵,真正属于言三拳嫡系的,只有原便衣队的三百多人,这次要对付十九支队的残余人马,十九支队的绝大部分老兵言三拳都不敢动用,他只是从里挑了两百多人,加上原便衣队的三百多人,勉强凑出个加强营的兵力。 虽然只有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可在言三拳看来已经绰绰有余了,因为还有牛四根的人马。 “快点,他妈的,快点快点,给老子快点”言三拳一边拿着盒子炮往前挥舞,一边大声咒骂,眼看再有两个小时就天亮了,可这里到毒龙谷却至少还有十多里,如果不能赶在天亮之前赶到毒龙谷,如果让十九支队残部过了毒龙谷,那就很难再找到合适的伏击地形了。 早在两天前,得知十九支队残部已经答应接收招揽之后的当晚,言三拳就已经跟牛四根碰过头,两人根据地图做出判断,十九支队从现在驻扎的地点来赤土据点,那就必然要经过毒龙谷,而毒龙谷,也是最理想的伏击地形,十九支队残部过了毒龙谷,再到赤土据点就都是开阔地形,难以伏击。 片刻后,言维新便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言三拳赶紧跳下石头,迎了上去 “大哥,情况怎么样?”言维新一边拿宽檐帽扇着风,一边喘息着询问道 “时间太紧了些,天亮之前赶到毒龙谷应该没有问题,不过休整时间恐怕就没有了。”言三拳说完,又问言维新道,“维新,牛四根的第二旅怎么还没有跟上来?他在搞什么鬼名堂?” 言维新便生气道:“大哥,牛四根那王八蛋故意落在我们后面,我几次派人过去催他加快行军速度,他都爱搭不理,我看啊,这王八蛋就是想让咱们先跟十九支队于起来,等我们拼差不多了,这王八蛋才会带着第二旅出来收拾残局。” “哼,他想得倒是挺美。”言三拳说道,“不过等会打起仗来,十九支队多半会向着他们方向突围,我们跟十九支队固然有仇,可是牛四根跟十九支队之间的仇怨却更深,一旦十九支队的残部发现突围无望,他们多半会找牛四根去拼命,而不是我们,嘿嘿。” “大哥明鉴,到时候,牛四根就等着哭吧。”言维新恭维了句。 言三拳便拿盒子炮往前一撩,说道:“走。” 第131章好戏开始 此时此刻,十九支队的五百多残兵却早已经抢先埋伏在毒龙谷。 赵大海抱着肩膀,冷得直簌簌发抖,这么冷的天,不能够生火,身上的棉衣又脱了给阵亡的弟兄穿,仅凭单衣还真是熬不住,从急行军赶到毒龙谷潜伏下来,到现在还不到半个小时,赵大海就感到四肢僵硬,十个手指头都快要彻底失去知觉了。 “冷,冷,冷冷。”对着李子涵,赵大海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团座冷 “忍着点。”李子涵嘴上这样说,手上却毫不犹豫把身上的将校呢脱下来,披到了赵大海身上。 赵大海借着将校呢暖和了几分钟,又从身上脱下来还给李子涵,李子涵却随手又把将校呢递给了另外一侧的那个老兵。 赵大海搓了搓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对李子涵说:“团座,司令可真大胆,这简直就是在赌命。” “不赌命还能怎么着?”李子涵压低了声音,说,“局面已严峻到这地步,如果再不采取断然措施,我们十九支队就只能被小日本活洗给困死,可以说,这就是我们十九支队唯一的、能死中求活的机会。” 赵大海道:“可这么做,也太冒险了。” 李子涵道:“打仗哪有不危险的?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赵大海道:“不过我还是很担心,小日本可不是傻瓜,他们会……” “要担心,也用不着你来担这心。”李子涵没好气道。 赵大海嘀咕一声,还要再分辩时,李子涵却低声喝道:“噤声。” 赵大海便猛然打了个激泠,跟另一侧的那个老兵抬头往前方看,只见前方崎岖的山道上已经有一支长蛇似的火把缓缓开过来。 “来了”李子涵看着远方鬼火似的火光,沉声说道,“他们来了大海,你马上回去传达我命令,各营各连立刻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是”赵大海站起身,匆匆去了。 李子涵回过头来,迎着前方蜿蜒而来的火把微光,说:“好戏就要开场了 (分割线) 言三拳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一头跳进了徐十九精心设计的木马计划当中 第一旅刚刚进入山谷,言三拳、言维新兄弟正准备各自带着一半人马前往山谷两侧山腰上埋伏起来,两侧山腰上却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这通火力急袭来得实在太突然,刚进谷的伪军猝不及防,一下就被摞倒了几十人。 紧接着,又是几百颗手榴弹从两侧密林里扔出来,一下把伪军第二旅炸了个人仰马翻。 言三拳、言维新兄弟俩完全被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懵了,两兄弟赶紧躲进谷中小水沟,借着小水沟两边的地坎抵挡两侧射过来的密集火力,言三拳一边问言维新道:“维新,这他娘的怎么回事,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来着?明明咱们来伏击人家,怎么反让人家给伏击了?” “大哥,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言维新满脸惶然。 看到第一旅的人马被打得是哭爹喊娘,言三拳心头直滴血,这五百来人可都是他的嫡系,这可是他将来在龙口县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这点老底都打光了,将来他还能拿什么跟牛四根对抗?第一旅人虽多,可那都不是他言三拳的嫡系啊。 “维新,快,你赶紧去找牛四根,让他赶紧的,快来增援。”言三拳大吼道。 “大哥,我不要急,这就赶过去。”言维新猛然翻出小水沟往谷外飞奔而去。 不过遗憾的是十九支队早有防备,他们在谷口埋伏了几十个枪法过人的老兵,言维新带着一队人马才刚刚接近谷口,便有几十枝松明火把从山腰上扔下来,借着火光,埋伏在谷口外的几十个十九支队枪手,便连连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再连续开火。 跟着言维新往外冲的人一下就倒下了十好几个。 言维新头上的宽檐帽也给打飞了,言维新伸手往头上一摸,只见满手都是血,言维新这一惊真非同小可,赶紧又带着剩下的几个人扳逝回谷,跟言三拳说:“大哥,十九支队在谷口埋伏了重兵,根本就突不出去,根本突不出去啊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言三拳一下就慌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言维新道,“咱们只能等牛四根过来了。” “对对,这边枪声一响,牛四根肯定就能听到,他很快就会带着人马赶过来。”言三拳连连点头,又冲四周来回逃窜的人马高喊道,“弟兄们,给老子顶住,千万顶住了,第二旅的人马很快就会赶过来了,咱们的援兵很快就到了,顶住了,给我顶住。” (分割线) “打,给老子狠狠打,狠狠的打”李子涵一边平着盒子炮往谷中连续射击,一边不断地大吼道,“给我狠狠打,把所有的子弹全部都打光,手榴弹,把所有的手榴弹全都给老子扔了,老子不过了,妈的,老子就不过了,不过了,不过了……” 伴随着李子涵的大吼声,十九支队的五百多残兵猛烈开火,间或还有一排排的手榴弹从山上扔下,缩在谷中的伪军第一旅顿时之间就被打昨哭爹喊娘,想跑跑不出去,想躲又找不着地,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山谷中急得团团转 “团座,团座,不好了,不好了……”一个老兵忽然大呼小叫着跑过来。 李子涵正打完一个弹夹,便一边往弹夹压子弹,一边问道:“怎么了,小三?” 小三姓徐名三,也是李子涵从三战区带过来的老兵,因为木马计划只传达到排级军官,而徐三目前却还只是个排副,所以不知道具体的计划,他看到山谷外突然又开来大队人马,便赶紧跑来向李子涵报告,因为十九支队没有外援,所以这只能是伪军的援兵到了。 “团座,伪军的援兵到了。”徐三喘息道,“好多人,少说有上千人。” “不用管他们”李子涵目光一闪,他知道这肯定是牛四根的人到了,又接着大吼道,“小三,别管伪军的援兵了,咱们就他们拼了,接着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徐三还以为李子涵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伪军拼命,当下就红了眼,一边抬举往谷中射击,一边也跟着歇斯底里地咆哮:“二狗子们,你三爷跟你们拼了,拼了,拼了……” (分割线) 这个时候,牛四根已经带着第二旅赶到毒龙谷外不到三里。 前方枪声一响,正在向前行军的第二旅官兵就全部听到了。 “打起来了,大哥,前边打起来了”牛玉堂先有些错愕,遂即就省悟过来,大声道,“大哥,看来徐十九跟李子涵也不笨嘛,他们知道咱们会在毒龙谷里伏击他们,所以先在毒龙谷设了埋伏,嘿嘿嘿,这下言三拳那龟孙可有得受了。” 两兄弟正说话之间,底下一个团长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问:“旅座,咱们打不打?” “打?打个屁”不等牛四根发话,牛玉堂就一巴掌扇那团长的脑门上,然后大骂道,“你小子能不能长点脑子?这多好的机会,不趁这机会剪除掉言三拳那龟孙的铁杆,赶明还上哪找这机会?” 牛四根阴阴一笑,说:“传我命令,各团、各营立即展开阵形,但是都不许发起攻击。” 第132章下黑手 毒龙谷中的战斗并没持续太长时间。 十九支队剩下的弹药储备毕竟有限,火力急袭仅仅持续十分钟,弹药就已经全部告謦。 “团座,我们没子弹了。” “团座,我们也没得子弹了。” “团座,手榴弹全都扔完了。” 手下的营、连、排长一个个跑来报告。 李子涵看看已经差不多,就下令撤退:“撤,给我撤” 一声令下,十九支队的残兵便纷纷起身,向着毒龙谷深处撤退。 临走之前,李子涵回头看了眼毒龙谷外,心里默念着:牛四根,老子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可就要看你的表演了,然而你不要辜负老徐的信任。 (分割线) 听到前方谷中的枪声变得稀疏,牛四根当即下令前进。 部队刚刚开进毒龙谷中,迎面便有败兵乱哄哄涌过来。 牛四根没有一丝的犹豫,当即下了命令:“打,给我打” 正向前逼进的第二旅官兵便纷纷趴下来,向着前方蜂拥而来的败兵猛烈开火,刚从谷中跑出来的第一旅败兵猝不及防,顿时间又被摞倒了百十来个。 “别打了,第二旅的弟兄们,不要打了,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从山谷中跑出来的败兵当中有一个是第一旅的营长,向着外面挥着手,高声大喊,“别开枪,是自己人。” 牛玉堂便拿眼睛去看牛四根,对方已经亮明了身份,再开枪似乎就有些过了。 牛四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沉声喝道:“接着打,没我命令,谁都不许停火” “接着打,给老子往死里打”有了牛四根的明确命令,牛玉堂便也狠下心来。 第二旅的官兵顿时间将各种枪械的火力跟泼水般泼过去,从毒龙谷内潮水般涌出来的第一旅败兵顷刻间就如同割倒的麦草一排排倒下来,看到前方的败兵倒在地上,后面的败兵赶紧掉头,又逃了回去。 言三拳、言维新两兄弟也在这批败兵中,言三拳胳膊上还中了一枪,都挂彩了,跑回了山谷,言三拳又扭头对着谷外咬牙切齿嘶吼起来:“牛四根,你个王八羔子,跟老子玩阴的,你狠,回头到了藤堂高英面前,我看你怎么解释,我看你怎么解释” “大哥,先别说这些了。”言维新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看这架势,牛四根真有可能下黑手,就算事情最后闹到了藤堂高英的跟前,他也完全可以拿当时天色太黑,分不清敌我来做托词,他们兄弟俩要死在这里,那可真就白死了,当下又接着说道,“咱们还是赶紧跑吧。” 言三拳也马上反应过来,赶紧带着言维新和十几个心腹窜进密林里。 山谷外,牛玉堂也在劝说牛四根:“大哥,要不算了吧?真把言三拳给逼急了,他告到藤堂高英的跟前,大哥你不好解释?” “解释什么,又有什么好解释的?”牛四根冷然道,“这黑灯瞎火的,再加上又是兵荒马乱,鬼知道刚才出来的是什么人,万一是十九支队的残部冒充皇协军,到时候怎么收场?就到了藤堂高英面前,我也不怕,我得替第二旅一千多弟兄的命负责。” 说完,牛四根又回头吩咐言大弟:“传我命令,各团、各营交替推进,但遇抵抗,一律击毙” “是”言大弟当即啪地立正,又匆匆转身传达牛四根的命令去了,“旅座有令,旅座有令。” 待言大弟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牛四根又回过头来,拿深邃的目光紧盯着牛玉堂,低声说道:“玉堂,你跟大哥说句实话,你信不信大哥?” “大哥,你说什么呢?”牛玉堂有些错愕地看着牛四根,不知道牛四根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忽然间想起来要跟他说这个,当下无比困惑道,“我们打小光屁股长大,后来又跟着你于巡警队,我是个什么样式人,你还不了解?总之一句话,大哥你指东,小弟我绝不往西去” 牛四根深深地看着牛玉堂,又说道:“如果,我带着你去死呢?” 牛玉堂绝没有片刻的犹豫,大声道:“只要大哥你能说出缘由,小弟便跟你去死”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足够了。”牛四根重重点头,又道,“现在我不想死,你暂时也用不着死,但是现在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大哥尽管吩咐。”牛玉堂慨然道。 牛四根道:“你去挑选一批信得过的老弟兄,把小日本拨给咱们的弹药送去一个地方” 昨天上午,藤堂高英以加强警戒的名义给伪军整个警备师拨了一个基数的弹药,刚才的短暂交火只消耗了极小一部份,牛四根也只给单兵发了几发子弹,剩下的大部分弹药全都攥在手里,牛玉堂还以为牛四根这么做是为了贩卖弹药,赚外快,却没想到牛四根要把弹药送去交给十九支队的残部。 “大哥?”牛玉堂无比震惊地看着牛四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有些懵。 “玉堂,你什么都不要问,总之听大哥就是。”牛四根拍了拍牛玉堂肩膀,说。 “是”牛玉堂便果然不再询问,啪地立正,转身挑选信得过的老兵去了 这时候,言大弟已经传达完命令,折返回来,牛四根便又吩咐言三弟:“大弟,我让你准备的鞭炮爆竹,还有油桶?都准备好了吗?” 言大弟道:“旅座,鞭炮、爆竹早就买来了,洋油桶也备齐了,我让几个弟兄挑着,什么时候要用?” 牛四根道:“你挑几个弟兄,把洋油桶挂前面山上,然后把鞭炮扔进去,点了。” “是”言大弟再一次立正,敬礼,转身匆匆去了。 (分割线) 等藤堂高英带着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赶到毒龙谷外四五里,天色已经麻麻亮。 这个时候,前方原本稀疏的枪声忽然变密集起来,隐隐还有连续不断的爆炸声。 藤堂高英的神情顷刻间变凝重起来,很显然,十九支队残部已经跟皇协军交上火了,而且听这枪声,双方的交火还极其的激烈,藤堂高英倒是没有想到,十九支队残部在经过连番的重挫之后,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战力,这还真的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军队。 不过可惜,从今天开始,这世上恐怕就再不会有皖南抗日救国军这一支军队了。 藤堂高英绝不相信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能够从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包围中突出去,为了这次伏击,他可是下了血本,破天荒给皖南警备师发了一个基数的弹药,为了加强伪军警备师的火力,藤堂高英甚至还额外拨给了四挺九二式重机枪,外加两个基数的重机枪子弹,小日本的三八大盖跟九二式重机枪,子弹的口径是不同的,所以子弹不通用。 藤堂高英听前方的枪声,伪军警备师的火力可谓凶残 在如此凶残的火力覆盖之下,藤堂高英绝不相信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还能够逃走。 听到枪声,徐十九立刻大怒,当即高声责问藤堂高英:“将军阁下,这是怎么回事?” 藤堂高英心中无比得意,表面上却诚恳地对徐十九说:“徐桑,别激动,你先不要激动。” “将军阁下,我能不激动吗?”徐十九怒不可遏地道,“你这是欺骗,你这就是赤(裸)裸的欺骗,十九支队的残余人马已经答应投诚,你为什么还对他们下手,你为什么还要对他们下手?” 徐十九语气激动,语速极快,牛翻译官费了不少口舌,才传译过去,藤堂高英听完后说道:“徐桑,我向你保证,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授意皇协军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下手,这完全是言三拳、牛四根出于其个人恩怨,而私自采取的行动,你放心,如果他们真于了蠢事,我一定会严惩他们。 第133章全歼 藤堂高英话还没说完,那边小笠原已经带着灰头土脸的言三拳走过来。 看到言三拳,徐十九便毫不犹豫猛扑过去,言三拳还没有闹明白,就已经被徐十九摁倒在地,脸上也挨了几个大耳括子,不过,等他反应过来是徐十九骑在了他身上,便立刻展开凌厉的反击,霎时间,两人便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住手,住手”藤堂高英连声怒喝,见始终无法制止正扭打的两人,便掏出了枪,对着天上鸣枪。 听到枪声,言三拳跟徐十九才松了手,待各自爬起身来,又跟斗鸡似的对视,就刚才这会,两人都已经变得鼻青脸肿。 似乎,刚才的近身博斗中,谁都没占着便宜。 可是其实,徐十九是暗中留了手的,要不然,以他的身手就是三五个言三拳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说到底言三拳学的都是花拳绣腿,徐十九学的却都是杀人的套路,而且还是经过无数次白刃战强化之后的杀人套路。 毫不夸张地讲,徐十九一出手就能要了言三拳的命 制止两人之后,藤堂高英收起王八盒子,正要假意责问言三拳几句时,言三拳却已经噗地跪倒在地上,哭嚎起来:“将军阁下,将军阁下你可要给我们第一旅做主啊,你要给我们第一旅做主啊,牛四根那个王八羔子,那王八羔子,背后向我们第一旅下黑手,他不是个东西……” 听牛翻译官转译完了,藤堂高英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是有些超出他的控制了,敢情牛四根答应出兵,不仅出于协助第一旅剿灭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这么简单,更想借这机会打击皇协军第一旅,消灭掉言三拳的精锐嫡系。 而且从实战的效果看,牛四根似乎已经实现他的意图,言三拳带去人几被全歼。 这边言三拳还在哭诉,那边徐十九又过来责问,藤堂高英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当即命令部队加速前进,他想去毒龙谷中现场看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 当藤堂高英带着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赶到毒龙谷外,牛四根已经带着他的第二旅官兵在打扫战场了。 日军迅速抢占毒龙谷左右两侧的山梁,并在山上设置了岗哨。 直到确定安全,藤堂高英才在两个大队长,副官小笠原、徐十九还有言三拳等人的陪同下走进毒龙谷。 放眼望去,只见谷中、谷外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谷口以及靠近谷口的位置,躺的多是皇协军的尸体,不过在谷内,以及靠近谷底的山坡上面,躺着的尸体却大多都穿着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军装。 藤堂高英正欲上前仔细察看,牛四根却已经迎上前来。 尽管这些尸体都已经处理过,可已经死去好长时间的尸体跟新鲜的尸体毕竟还是有所区别,尽管藤堂高英并不是军医,就算让他靠近了看,也未必能看出什么异样,可为了保险些见,牛四根还是不敢让他靠近了仔细看。 当下牛四根笑着迎上前来,不着痕迹地拦住藤堂高英。 “太桑,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在这伏击皇协军第一旅,让我们给消灭了。”牛四根不着痕迹地挡住藤堂高英去路,说,“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约五六百人,除少数几人趁天黑逃走以外,其余的已经全部被消灭。” 让牛四根这一搅,藤堂高英便也没了上山坡仔细察看尸体的念头。 毕竟这好几百具实打实的尸体摆在这里,藤堂高英还真没想过会有猫腻。 藤堂高英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躺在这里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尸体少说也有五六百具之多,这也就是说,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已经基本上被歼灭了,既便有所漏网,也不过区区几个人,已经翻不起什么浪来了,当下藤堂高英就在心里舒了口气。 只要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已经被歼灭,那么龙口的治安形势就彻底稳固了。 徐十九内心纵然还存在借尸还魂的心思,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也只能寻求皇军庇护,因为伴随着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的灭亡,徐十九在绝大多数中国人心目中,已经成了铁杆汉奸,此时此刻,无论共产党,还是国民党,只怕全都是必欲杀之而后快了。 这个时候,藤堂高英内心里恨不得狠狠地夸奖牛四根几句,可是表面上他却不得不拉下脸,厉声训丨斥:“牛桑,你是怎么回事?是谁让你们擅自行动,到这里来伏击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的??” “呃啊?”牛四根佯装大惊,失声叫道,“太桑,不是你下的命令么?” 听完牛翻译转译,藤堂高英勃然大怒道:“胡说,我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 牛四根便指着站藤堂高英身后的言三拳,大声道:“就是言三拳说的,他说是太桑你下的令,要不然,我又怎么敢带着部队,到毒龙谷伏击皖南抗日救国军?” “牛四根,你他娘的少在那里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太桑下的命令?”言三拳闻言吓了一跳,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藤堂高英要信了牛四根,那可麻烦。 不过很快,言三拳又反应过来,牛四根这分明是企图把水给搅混,当下又掉头跟藤堂高英哭诉起来:”将军阁下,你别听他在那里胡咧咧,你问他,问他为啥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们第一旅也一起打了?” 不等牛翻译转译,牛四根便已经大叫起来:“言三拳,你他娘的尽在那胡扯,当时那种情形,黑灯瞎火的加上又是兵荒马乱,鬼知道你们是哪部分的?万一要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冒充你们冲出来,我要不下令开枪,难道还等着他们冲上来杀老子的人啊?” “牛四根你个狗日的,你明明知道是我们,你就是故意装糊涂。”言三拳大怒。 “言三拳,你才是狗日的,你娘被狗日了才生了你这么个玩意,人话都不会说。”牛四根反唇相饥道,“老子就打你了,你能怎么着?” 言三拳哪受过这样的侮辱,当下就红了眼,冲过来要跟牛四根拼命,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接着,徐十九又来搅和,三个人便在地上混战成了一团,经三人这么一搅和,藤堂高英就更加没心思去甄别战场,当即带着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押着徐十九、言三拳还有牛四根返回赤土据点不提。 回到赤土据点,藤堂高英当即召集独立混成第14旅团大队长以上军官、皇协军皖南警备师团长以上军官开会。 当着所有军官的面,藤堂高英训丨斥言三拳道:“言桑,你未经皇军的允许,擅自出兵伏击已经答应投诚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致使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被全歼,给皇军的名誉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更给皇协军开了个极恶劣的先河,所以,你这个皇协军警备师长恐怕是于不成了,专心当你的第一旅旅长吧。” “哈依。”言三拳起身连连鞠首,他心中虽怒火中烧,可是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言三拳不能不生气,这次伏击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明明是藤堂高英老鬼子暗中授意,自己秉承了他的意思行事,结果非但没有捞到好处不说,就连师长都被撸了,更让他欲哭无泪的是,他从便衣队带过来的三百多嫡系,也都在毒龙谷一战尽墨。 第134章果然还是来了 挥手示意言三拳落座,藤堂高英目光又转向牛四根,说道:“牛桑,你的本意虽然是好的,出兵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阻止言桑对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下手,可最终的结果,却是第二旅直接歼灭了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同样对皇军的名声和信誉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所以,你也不用于副师长了,专当你的第二旅旅长吧。” “哈依。”牛四根赶紧起身,也连连鞠首。 藤堂高英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徐十九的脸上,歉然道:“徐桑,我很抱歉,由于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第一旅、第二旅的擅自行动,导致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残部全部被歼,这件事,我应负全责,在这里,我谨向你表示最诚挚的谦意。” 说完,藤堂高英就站起身来,向徐十九深深鞠了一躬。 徐十九内心极其不屑,什么皖南警备师擅自行动?这不都是出自你授意?不过徐十九自然不会蠢到去戳破藤堂高英的谎言,当下也跟着起身,表示说这件事既然是皖南警备师的擅自行动,并且言三拳、牛四根都已经得到了惩罚,事情就过去了。 藤堂高英却又说:“徐桑,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可以答应你,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予以厚葬,此外,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虽然已被全歼,但你的承诺已兑现,所以我也会兑现自己的承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师长。” “多谢太桑的厚爱,卑职定当尽心竭力替皇军效劳。”徐十九微微侧首。 “另外……”示意徐十九重新落座,藤堂高英又接着说道,“今天中午过后,我就会率领独立混成第14旅团前往龙须沟据点,然后经青阳县城前往池口,龙口县的治安就拜托羽田桑,徐桑、言桑还有牛桑你们了,你们务必要精诚团结。” “徐桑、言桑、牛桑,今后还请你们务必要多多关照。”坐在藤堂高英左下首的羽田当即站起身来,向着坐在他对面的徐十九、言三拳还有牛四根微微鞠了一躬,言三拳、牛四根赶紧跟着起身连连鞠躬回礼。 徐十九也懒洋洋站起身,却只对着羽田抱拳作揖。 看到徐十九只抱拳作揖,羽田微微蹙了下眉头,不过很快就又舒展开来。 徐十九虽然名义上是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师长,可也只是名义上的师长而已,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兵权实际上还是掌握在言三拳、牛四根这两个旅长手上,还有就是王福生这独立团长,所以,徐十九就再桀傲不驯丨可手里没有攥着兵权,他也就是只没爪牙的老虎。 羽田很快就把徐十九带给他的小小不快抛到脑后,又微笑着对藤堂高英说道:“将军阁下,本来我应在近藤沙龙设宴给你钱行,不过既然司令官阁下催得急,您下午就得开拔,所以我专门从近藤沙龙要了几桌酒席还有几个新来的艺妓,赶来赤土据点给阁下您钱行。” “羽田桑,你太客气了。”对于羽田的这番好意,藤堂高英当然是没有推辞的道理。 羽田回头把手一招,近藤沙龙的老板近藤就已经带着六七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艺妓翩然入内,然后就在赤土据点那简陋的营房内跳起了舞蹈,还别说,小日本的歌舞伎还是挺有些韵味,在场的十几个日伪军官都看得入了迷。 遂即近藤沙龙的大厨在据点食堂整治好酒筵,流水般送上来。 藤堂高英示意侍酒的艺伎替徐十九三人把酒满上,然后端起酒杯起身说道:“徐桑,言桑还有牛桑,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在喝下这杯酒之后,你们就必须摒弃所有成见,从此精诚团结,一心替大日本帝国、替大日本皇军效劳,于了” 徐十九、言三拳、牛四根无奈,只能一仰脖子于了。 “哟西。”藤堂高英放下酒杯,对羽田说道,“羽田桑,龙口就拜托经你了。” “哈依。”羽田起身重重鞠首,肃然回答道,“请将军阁下放心,我一定会把龙口建设成为整个中国占领区的模范治安区。” 羽田很清楚,龙口能不能建成模范治安区,直接关系着藤堂高英的前途,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藤堂高英才不惜如此卖力,才不惜费这么多手腕百搬招揽徐十九,因为他的野心不仅仅只是控制龙口,而是要把龙口建成模范治安区。 “哟西。”藤堂高英对着羽田欣然点头。 (分割线) 崎岖的山路上,舒同文正带着独立团第l营逶迤前进。 看到行军方向越来越靠近小日本的赤土据点,刘畅终于再也忍不住,追上舒同文,询问道:“阿文,你这是要把部队带哪里去?” 舒同文微笑道:“老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畅不高兴道:“阿文,咱们可是抗大同学,对我也用得着保密?” 舒同文摇遥头,还是笑:“我还是那一句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畅心里惊疑,嘀咕道:“阿文,你该不会是想去打赤土据点吧?” “那哪能?”舒同文道,“藤堂高英的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可就在赤土据点,虽然青阳地下党的同志刚送来的情报显示,独立混成第14旅团的三个步兵大队以及辅助部队已经先期开拔,可仍有两个步兵大队、一个骑兵大队留在赤土据点,我就再狂妄,也绝不会狂妄到以为仅凭独立团一个营,就能够打败藤堂高英的两个独立步兵大队。” 刘畅道:“那你到底要把部队带哪去?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到了。”舒同文忽然冲前呶了呶嘴,笑道,“老刘你看,就是这儿了。 “这是?”刘畅顺着舒同文呶嘴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一处险要的山谷,这时候他们正好站在山岗上,站在山岗上居高临下看过去,正好可以把整个山谷的形状尽收眼底,但只见,整个山谷呈葫芦状,一条平坦的大路从葫芦谷中蜿蜒而过。 “这是什么地方?”刘畅对龙口地形不熟悉,不知道这是哪里。 “这儿叫葫芦谷。”舒同文的表情变得严肃,低声说道,“半个多月前,老徐的十九支队在这里跟藤堂高英独立混成第14旅团打了一仗,结果不幸战败,不仅把十九支队的家底打个精光,还阵亡了好几百弟兄,这也是老徐带兵以来,所遭受到的最惨重的失败。” “哦,原来这儿就是葫芦谷,还真像个葫芦。”刘畅轻轻颔首,心里却在冷笑。 不过,很快刘畅就再笑不出来了,因为进入葫芦谷中后,他才无比震惊地发现,李子涵和十九支队的残部早就已经在那里了,他们正在山谷两侧的树林里紧张地构建工事,更令刘畅震惊莫名的是,十九支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大量的军火,正往阵地上面搬运。 刘畅还以为这只是幻觉,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又猛然睁开眼睛。 然而,看到的景象依然如初,十九支队残部正紧张地构筑工事,同时将一箱箱的子弹、手榴弹从山谷中央往两侧阵地上面搬,而葫芦谷最中央的空地上,却仍堆积着不少军火。 刘畅正自暗暗心惊不已,李子涵却已经带着几个军官迎上前来,微笑着跟舒同文打招呼道:“阿文,我没看错你,老徐也没看错你,你果然还是来了? 第135章上路 “子涵,这么大的行动,我们独立团能不参加吗?”舒同文伸出右手,用力握住了李子涵的右手臂。 李子涵也同时伸手用力握住了舒同文的右手臂,这不是握手礼,而是握臂礼,只有最亲密的兄弟才有的礼仪,一边紧握住李子涵的右手臂,舒同文一边说:“子涵,这么大的行动我要是不来,回头老徐还不得枪毙了我?” 老徐?刘畅心头便猛然一凛,隐隐约约间,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难道说,这所有的一切,包括徐十九变节投敌,包括十九支队残部投诚然后全部被歼,全都是假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阴谋,一个天大的阴谋?想到这里,刘畅的脸色顷刻之间变得煞白,真要是这样,那藤堂高英这回怕有大麻烦了。 刘畅正惊疑不定时,舒同文忽然回过头来,关切地问:“老刘你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 “啊?”刘畅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赶紧解释,“哦,不是,我可能就是有点儿累了,对,我累了。” “你累了?不应该啊,你身体一向不挺好的么?”舒同文倒也没起什么疑心,他就再警觉,也绝想不到刘畅这个抗大同学其实早已暗中变节投靠了小日本,当下又颇为关切地说道,“那行,你就先去歇着吧,我还得跟弟兄们一起修工事,就不陪你了。” 刘畅正巴不得一个人,好方便行事,当下应道:“行,阿文你别管我了。 舒同文拍拍刘畅肩膀,转身跟李子涵勾肩搭背离开了,别看两人一个是国军,一个却是新四军,可这丝毫不影响两人之间的兄弟情谊。 看着李子涵跟舒同文勾肩搭背离开,再看着四周十九支队残部,还有刚刚赶到的独立团第l营的官兵们在热火朝天的修建工事,刘畅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么大的事,他必须立刻报告给藤堂高英知道,可问题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应该在毒龙谷被言三拳、牛四根歼灭的十九支队残部竟然安然无恙?然后,他们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大批的军火,还跟新四军青阳独立团第l营合兵一处,躲在葫芦谷两侧抢修工事,他们这是于什么? 难道他们想在这里伏击藤堂高英的独立混成第14旅团? 难道说,藤堂高英的独立混成第14旅团会从葫芦谷经过? 葫芦谷可处于二龙山深处,再往前二十多里便是黑龙寨,翻过黑龙寨就是青阳县境,再走大约二十多里山路就能到达龙须沟据点,这固然是一条前往青阳县的近道,但问题是,藤堂高英会不走大路,而选择走这条崎岖难行的山道前往青阳县? 刘畅一再地在内心询问自己,却发现这种可能还是存在的。 锦江会战在即,藤堂高英急于回防九江,抄近道去青阳是完全有可能的。 要真的是这样,这就越发证明刘畅的猜测是正确的,这的确是个大阴谋 徐十九分明是要逆袭,他分明是想逆袭,想要一举反败为胜,灭掉藤堂高英的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 徐十九这家伙还真是疯狂,为了实现自己的企图,竟不惜以身犯险,竟不惜拿自己性命作赌注,可是,如果事情真的就像自己所猜测的这样,那么,藤堂高英的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还真有可能吃一个大亏 在重创十九支队之后,藤堂高英就把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的三个步兵大队、炮兵大队、工兵大队、辎重大队以及战车小队先行调往池口,眼下仍留在龙口的就只有两个步兵大队,外加骑兵大队,总兵力约两千人。 如果仅仅只有十九支队的五六百号残兵,再加上王老虎一个独立营,那是绝对啃不动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留在龙口的部队的,这两千日本兵可不是羽田的宪兵大队,而是第一线的战斗部队,就算十九支队的残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的武器弹药,跟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火并起来,也是必输无疑。 但是,问题是,徐十九会只有这么点手段么?他一定还有别的手段 刘畅人并不笨,加上又是搞特工出身,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牛四根是徐十九一开始就布下的死间,那局面就将截然不同 想到了这一层,刘畅顿时间如坐针毡,不行,必须尽快把消息送出,必须尽快将这些消息,报告给藤堂高英知道,要不然,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就会有大麻烦,虽然,刘畅并不关心小日本会死多少人,他内心甚至希望小日本最好全部死光,但是,他不能不担心,万一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被打惨了,藤堂高英会否迁怒于他? 因为,如此重大的情报刘畅如果不及时报告,藤堂高英肯定会怀疑,他刘畅是不是想反复? 趁着十九支队的残兵,还有新四军独立团第l营的官兵们正在修工事,刘畅悄然往后缩,一点点地挪移进了身后的小树林里。 进了树林深处,确定没有人再看到他,刘畅正欲转身狂奔,一个冷冽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刘畅硬生生收住脚步,然后机械地回过头来,却看到十九支队一个军官从身后走了过来。 “这不是新四军的刘部长么?”这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李子涵的警卫员赵大海,他刚才正在解手,忽然看到刘畅神色慌张地跑过,便当即站起来,大声喝止,喝住了刘畅,赵大海上前道,“你这是要去哪?这着急忙慌的?” “啊?”刘畅忙说道,“我拉肚子,正在找地方解手呢。” “解手?”杨大树上上下下打量了刘畅几眼,哂然笑道,“解手不用跑那远吧?” “我这,我这不是怕熏着弟兄们么。”刘畅艰难地笑笑,说道,“那,就这了。” 赵大海便呶了呶旁边一丛小灌木丛,冷然道:“快解吧,不用我给你脱裤子吧?” 看到刘畅正脱了裤子蹲到灌木丛后,赵大海将咬在嘴里的草茎噗地吐出来,然后叫过来一个哨兵,小声吩咐那哨兵:“你给我看着点这个家伙,我总觉得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刘畅一边解手,一边透过灌木丛缝隙往外看,看到一个十九支队老兵正端着枪,警惕地看着这边,他就再不敢有任何妄动。 老老实实解完了手,刘畅又怏怏地回到了葫芦谷中。 (分割线) 藤堂高英最终只给羽田留下了两个步兵中队。 以区区两个步兵中队,就算再加上宪兵大队,要想镇慑已经扩编到小四千人的皇协军皖南警备师,就显得有些吃力,而且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官兵全都是龙口藉人,本着异地驻扎的原则,也不能够再让他们再驻扎在龙口县,藤堂高英便决定把皇协军皖南警备师带去池口,今后就常驻池口。 小日本在池口驻扎了一个步兵大队,还有海军舰队及海军陆战队长期驻扎,而且一旦池口有事,驻九江的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以及驻合肥的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主力都能从水路迅速驰援,所以完全不用担心皇协军皖南敬备师会在池口出什么乱子。 草草吃过中午,藤堂高英留下两个步兵中队,外加王福生的独立团给羽田,然后带着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以及皇协军皖南警备师主力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第136章意外 小癫子牵着老黑跟在高慎行后面,喘息着问:“高大队,我们这是要去哪?” 跟李子涵分道扬镖之后,高慎行也没有跟舒同文在一起,而是带着小癫子还有选择追随他的十几个残兵赶到赤土据点附近潜伏下来,伺机袭击藤堂旅团 高慎行对小癫子和十几个老兵说,既便就剩他一个,也要跟小日本死战到底,这话绝对不是随口说说的,他是真下了这样的决心,更直接点说,随着张友全、鲁建帮等老弟兄的先后牺牲,现在徐十九又变节,最后连李子涵也选择跟他分道扬镳,这样的残酷现实几乎已经摧毁了高慎行的信心和意志,这一刻,高慎行只想战死 当然,既便是死,高慎行也绝不会贸贸然就去送死。 既便是死,也必须拉上一大票小日本,给自己赔葬 跟在小癫子身后的十几个残兵也纷纷拿疑问的眼神看向高慎行,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高慎行回过头,看看小癫子又看看十几个残兵,沉声道:“还能去哪,当然是去打小日本。” “高大队,就咱们这十几号人?”小癫子吐了吐舌头,低声说,“咱们人太少了,而且,子弹每个人平均还不到五发,手榴弹总共才四颗,这仗怎么打啊?” “没子弹,就不打仗了?”高慎行杀气腾腾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剩把刺刀,也照样战斗” 说完,高慎行转身就走,小癫子无奈,牵着老黑跟了上去。 十几个残兵也只能依次跟上,他们也已经从高慎行的神情和语气中意识到了什么,左右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索性拼死了休。 高慎行带着十几个残兵爬上了一道山梁。 站山梁上居高临下往下看去,恰好看到有十几个日本兵已经呈扇形展开了散兵线,正沿着崎岖的山路,往这边搜索前行。 “就是他们了。”高慎行指着山下十几个日本兵,回头跟小癫子和十几个残兵说,“先于掉他们。” 十几个残兵便纷纷拉动枪栓、推弹上膛。 老黑也本能地意识到战斗即将打响,当即翻起上嘴唇,呲出了两排冷森森的獠牙。 小癫子赶紧收紧手中的铁索,要不然,老黑就极可能第一个冲下去,跟山下的日本兵撕咬成一团,老黑虽然神勇无比,可它一条狗怎么也不可能咬死十几个日本兵。 高慎行带着区区十几个残兵往深山老林里面一钻,那真是什么影子都找不见。 小日本的十几个搜索尖兵直到距离高慎行他们藏身的伏击点还不到五十米远,都还是懵然不觉。 然后,伴随着一声突兀的枪声,高慎行率先开检,走在队列前面的一个日军曹长顷刻眉心中弹,就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往后一头栽倒在了血泊中 十几个残兵遂即纷纷开枪,一下就摞倒了其中九个日本兵。 这十几个残兵可都是从死人堆爬出来的老兵,枪法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而且双方的距离又极近,这种前提下命中率要是差,那才是有鬼了。 只是一轮排枪,十三个日本兵便倒下了十个,剩下三个日本兵掉头就跑。 只不过,这三个日本兵的运气实在差到极点,这次他们遇上的是高慎行。 高慎行连续拉动枪栓、推弹上膛,连续开火,只听“叭”“叭”“叭”三声枪声响过,转身逃跑的三个日本兵就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而且全部都是脑后中弹,一枪爆头。 不过,枪声很快就惊动了日军的前锋小队,片刻之后,便有六七十号日本兵蜂拥过来。 高慎行没有过多纠缠,赶紧带着十几个残兵转身撤了,他虽然已经在内心里存了死志,可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不会轻易拼命的,还是那一句话,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更不轻易抛弃。 (分割线) 藤堂高英带着部队离开赤土据点,才往前走了不到十里路,就遭到了袭击 前方突然间响起几声零星的枪声,日军和随行的伪军不明就里,便赶紧停下来,展开防御阵形。 很快,便有探路尖兵回来报告说,遭到了小股中国武装的袭击,这股中国武装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个人,可战斗力却很强,负责探路的尖兵小组总共十三人,竟全部阵亡,无一生还,这一小股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堪称凶残。 等那十三名阵亡日本兵被送回来,藤堂高英立刻就明白了。 这必定是那十几个漏网的十九支队残兵败卒,与尾原大队多次交手的那几个兵王,多半也在其中,因为这十三个日本兵中,有四个日本兵都是头部中弹,一枪毙命,从这枪法,就知道多半是死于那几个兵王的手中。 “将军阁下。”尾原重美便站到了藤堂高英跟前,沉声道,“我这就去把他们于掉。” 至今未能解决掉高慎行的第五大队,这对于尾原大队来说堪称是耻辱,现在,恐怕是尾原大队洗刷耻辱的最后机会了,因为这次离开龙口之后,尾原重美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更不知道将来是否还有机会再跟高慎行的第五大队交手。 藤堂高英沉吟了片刻后,答应了。 尾原重美当即带着他的特战大队脱离大部队,悄然潜入了密林之中。 尽管上次在毒龙谷又损失了十几名精英队员,可是尾原大队在经过了两次补充之后,现在仍还有四十多名特战队员,而且这次出击,尾原大队不再需要额负担负别的任务,可以专心猎杀对手,所以,尾原重美仍有足够的信心灭掉高慎行的第五大队。 待尾原重美带着特战大队离开后,独立步兵第uu大队的大队长,松岛少佐又上前劝说道:“将军阁下,看来走小路还是存在危险,为了阁下您的安全考虑,咱们还是掉头回去走大路去池口吧?” 藤堂高英沉吟不语,如果尾原大队不能于掉那几个可怕的中国兵,那么走小路还真挺危险,对方甚至只需一粒小小的步兵子弹,就能把他这个大日本帝国的“未来名将”轻松于掉,这投入跟回报简直不成比例,藤堂高英就不替自己的安全考虑,也不应该让对方占这么大的便宜。 看到藤堂高英在那里犯犹豫,徐十九的心却顷刻之间悬了起来。 十九支队残部还有新四军青阳独立团的第l营已经在葫芦谷张网以待,木马计划可谓箭在弦上,如果这时候藤堂高英忽然改主意,不再走葫芦谷前往龙须沟据点,那他费老鼻子劲搭起的台就可是白搭了。 不行,必须阻止藤堂高英回头,必须让他走葫芦谷这一条线路 徐十九便悄然回头,不着痕迹地冲身边的牛四根递了一个眼色。 牛四根也正在着急,看到徐十九眼神示意,当下就挺身站出来,拍着胸脯跟藤堂高英主动请缨:“将军阁下不用担心,不就是区区十几个残兵败卒么,我们第二旅愿意打前站,替将军阁下扫平一切隐患,谁要敢跟大日本皇军做对,那就是作死” 藤堂高英有些意动,松岛又继续劝道:“将军阁下,请您务必要慎重考虑 央求牛翻译转译后,牛四根便又转过头对松岛说道:“松岛桑你放心,我们第二旅一定把所有的隐患都消除在萌芽中,我愿意拿自己的脑袋担保,将军阁下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我脑袋砍下来给你。” 第137章示警 听完翻译转译,松岛勃然大怒,冲牛四根大声怒吼:“八嘎,你的十颗脑袋加起来,也及不上将军阁下一根小手指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给将军阁下作担保?” 牛四根便糗着张脸僵在那,看看松岛,又看看藤堂高英,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十九看到牛四根吃了瘪,内心也是暗暗着急,可他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 值得庆幸的是,藤堂高英终于还是坚定了信心,先用日语跟松岛说:“松岛桑,这也是牛桑对大日本皇军的一片赤诚之心,我们还是要予以支持。”说完,藤堂高英又拍了后牛四根肩膀,笑着说道,“牛桑,那就有劳你们第二旅替皇军开路。” “哈依,哈依。”牛四根连连鞠首,当即屁颠屁颠召集第二旅去了。 眼看着牛四根的身影远去,言三拳却低呸了声,心里暗骂:马屁精,狗腿子,神气什么? “命令,前进。”藤堂高英再次下达行军命令,看到日军继续向前,徐十九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分割线) 葫芦谷。 刘畅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还是那句话,他不在乎小日本死活,既便是小日本的藤堂旅团在葫芦谷全军覆灭了,他也不会有丝毫难受,甚至还会感到高兴,可问题是现在,他跟小日本荣辱是绑在一起的,如果藤堂旅团在葫芦谷吃了亏,藤堂高英能饶得了他? 刘畅几次试图偷偷离开,却发现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他便没敢轻举妄动。 时间在煎熬中悄然流逝,一转眼就已经到了傍晚时分,眼看着夕阳已经搁山岗,刘畅便稍稍放下心,只要天色一黑,他便宜行事的空间就大了。 然而,要命的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前方负责警戒的十九支队的哨兵却忽然跑回来,一边大声高喊:“小日本来了,小日本过来了” 听到哨兵的示警,已经修好工事正在原地休整的十九支队官兵还有独立团第l营的官兵们便纷纷起身,迅速进入到了伏击阵地,十九支队还有独立团第l营的伏击阵地隐藏在葫芦谷两侧的密林里,刚修建的工事也已经用树枝草木伪装过,如果不走到近前仔细察看,是断然发现不了的。 小日本在行军时,也会派出尖兵探路,但他们的尖兵绝不可能上到两侧树林里仔细搜索,真要这样做,他们一天根本就搜索不了多远的距离,小日本顶多就是朝两侧密林胡乱开枪,搞一下火力侦察,如果没有什么发现他们就会继续向前方搜索前进。 刘畅急得屁都快出来了,已经没时间了,现在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选择了。 看到十九支队残兵和独立团第l营的官兵纷纷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刘畅便也掏出盒子炮据在了左手中,他的右手被高慎行用劲弩给射伤之后,握枪已经不怎么方便,不过想了想后,刘畅却又把盒子炮改握在右手,又把枪口悄悄对准了天上。 不能够脱身,刘畅唯一能够想到的,那就只有鸣枪示警了。 不片刻,前方山谷外就出现了一队人马。 刘畅远远看去,发现不是日本兵,而是披着狗皮的伪军。 大约一个排的伪军拉开了散兵线,正端着刺刀贼头贼脑往前搜索,每往前走出几十米就会对着两侧的树林胡乱开枪,不过,伏击的十九支队、还有独立团第l营的官兵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自然不会被谷中伪军的火力侦察所惊动。 但是,刘畅等的却就是这个机会,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谷中出现的只是伪军,而不是日军,但只要前锋伪军被惊动,后续跟进的日军自然也就被惊动了。 没有任何犹豫,刘畅便轻轻扣下盒子炮,手中的盒子炮顷刻之间发出了“叭”的一声爆响,这声突兀的枪声一下惊碎了寂静的山谷,正在谷中搜索前进的二十来个伪军赶紧趴倒地上,对着枪声传过来的方向胡乱放枪还击。 霎那间,便有子弹嗖嗖尖啸着从刘畅头顶飞过去。 听到枪声,看到谷中的伪军尖兵卧倒在地,举枪回击,李子涵肺都气炸了 把枪收回枪套,李子涵大步流星冲着刘畅藏身的地点飞奔过来,一边低吼:“刚才谁开的枪,刚才是哪个王八羔子开的枪??” “是我开的枪。”刘畅迎着李子涵仿佛要吃人的眼神,沉声道,“还有,话别说那么难听。” “你开的枪?你他娘的还嫌老子说话不好听?”李子涵死死盯着刘畅有十几秒钟,然后突然拔出手枪顶住了刘畅的脑门,咬牙切齿地道,“信不信老子毙了你,啊,信不信老子毙了你?老子现在就枪毙了你” 李子涵心中真是生气到了极点,刘畅这一枪可以说把整个木马计划都给破坏了,牛四根的牺牲还有徐十九的苦心孤诣,一下全部打了水漂,整个十九支队只怕也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想到这里,李子涵便毫不犹豫地扳开盒子炮机 刘畅的脸色顷刻间变煞白,李子涵看样子还真敢开枪。 好在在这个时候,舒同文已经从另一边冲了过来,一边抱住李子涵的胳膊,一边急声劝道:“子涵,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枪放下,先把枪放下。” “阿文,你松手,我要毙了这王八蛋”李子涵怒不可遏。 “子涵,别冲动,别冲动,千万别冲动。”舒同文死死抱住李子涵胳膊,一边又回头埋怨起刘畅来,“老刘,你刚才又是怎么回事,你也算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了,怎么还跟个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似的,还能走火?” “阿文,这事真不能赖我。”刘畅扬起缠着纱布的右手掌,苦笑着解释道,“还不是高慎行射我那一箭惹出来的祸?刚才我手上一松,枪滑下来手指头却没来得及抽出来,结果就走火了,所幸没打着人,要不然我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幸,你他娘的居然还说所幸?”李子涵两眼喷火,低吼道,“知不知道你已经误了大事了?,你个王八羔子,老子非枪毙了你。” (分割线) 葫芦谷外。 听到刚才那声突兀的枪声之后,伪军第二旅的大队人马已经停下来。 不到片刻,便有一个伪军尖兵匆匆跑回来,大声向牛四根报告:“旅座,前边有伏兵” 牛四根便一耳光扇在尖兵脸上,作色骂道:“狗东西,哪来的什么伏兵?几个散兵游勇罢了” 那尖兵被牛四根这一耳光给扇懵了,捂着脸委屈地道:“旅座,前边真有伏兵,弟兄们看得真真的。” “闭嘴,再敢谎报军情,老子枪毙了你,快给我回去,让二黑继续探路”牛四根掏出手枪比划下,那尖兵吓一跳,赶紧掉头飞也似回去报告尖兵排长去。 牛四根把手枪插回枪套,回头跟几个军官说道:“大家别紧张,就是十九支队几个残兵败卒,命令,全军继续前进,到前面的二道梁子再休整。” 牛四根一声令下,蹲在地上的伪军便纷纷起身,摆开队列继续向前开进。 行进中,牛玉堂悄悄凑到牛四根跟前,低声问:“大哥,现在你该告诉我真相了吧?” 牛四根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你一直都熟知大哥为人,大哥虽然不敢自夸是民族英雄,但也是响当当一条汉子,仰不愧天,俯不祚地,当初咱们第一次投小日本之时,大哥我其实就是情势所迫,前番却再次投了小日本,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第138章打响 “奇怪。”牛玉堂老实点头,说,“小弟我一直都困惑。” 牛四根道:“既然你觉得困惑,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 “不问。”牛玉堂摇头道,“我还是那句话,大哥让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大哥让我上刀山,小弟我就绝不下火海,大哥你真要当汉奸,我也跟你当汉奸。” “你呀。”牛四根指指牛玉堂,心下却不无感动,接着说道,“玉堂,大哥不是真的想当汉奸,其实这全都是老徐的安排,大哥的反水变节,还有抓老徐献给小日本邀功,全是老徐整个反扫荡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牛玉堂闻言顿时精神一振,问:“大哥,你是说咱们的反水,是假的?” 牛四根哼了一声,又接着说道:“要不然,你以为大哥真这么容易带走部队?大哥在第团的威信就再高,还能够高得过老徐?实话告诉你,要不是老徐暗中纵容,他只需要登高一呼,第团一千多弟兄,真愿意跟咱们兄弟走的绝对不会超过两百个。” 牛玉堂嘿嘿两声,又压低声音问道:“大哥,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做?” 牛四根说道:“你现在马上分头通知几个团长、营长,再让他们分头通知连长、排长,整个行动计划具体传达到班长止,另外再就是,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准单独离队,所有人无论做什么事,哪怕是解手,也必须三个人以上集体行动,若发现违令,一律格杀勿论。” “是”牛玉堂答应一声,转身去找几个团长去了。 (分割线) 看到山谷中原本卧倒在地、对着两侧树林胡乱射击的二十多个伪军重新站起来,然后再次拉开散兵线继续往前搜索前进,刘畅顿时间彻底傻眼。 这是怎么回事?伪军怎么没有反应?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不应该啊,刚才自己都开枪示警了,他们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再不济也应该派个人上山来看一看吧?怎么可以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呢?这不对啊 又过了片刻,大队伪军便排着整齐的队列,浩浩荡荡进了山谷。 看到这一幕,李子涵跟舒同文便同时舒了口气,刚才他们可真担心坏了,唯恐山谷外的伪军大队人马停下来不再进谷,更担心伪军会把消息报告给小日本,如果小日本跟伪军事先有了察觉,那么这次伏击就将变得毫无意义了,所幸,这一切并未发生。 “阿文,怎么回事?这些伪军好像并没有发现?”刘畅忍不住问舒同文。 不等舒同文回答,李子涵便霍然回头,冷然道:“你是不是很希望伪军派人上山?” “你这叫什么话?”刘畅心中暗惊,表面上却是勃然作色道,“我刚才不解释了,就是因为手上有伤才不小心走的火,倒搞的我好像故意走火,要给伪军开枪示警似的,你把我刘畅当成什么人了?” 李子涵哼了一声,杀气腾腾警告道:“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待会等小日本进谷,你要再敢弄出响动,可真就别怪老子手黑,哼” 刘畅也哼了一声,说道:“你少威胁我。” 刘畅是言者无心,可一边的舒同文刚才听说汉奸这俩字之后,却是心中忽然一动。 现仔细回想起来,刘畅自从到了龙口后,所言所行似乎真挺奇怪的,要知道刘畅以前可是曾被小日本俘虏过,直到现在,他其实都还处在被监控名单上,新四军总部也一直没有将他下放战斗部队,要不然以他的资历跟学历,都能当支队政委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在舒同文脑子里转了转,并没有说出来。 共产党有着严格的纪律,绝不轻信任何曾经被捕的同志,但也绝不会轻易怀疑人。 从现在开始,有必要暗中留意刘畅言行举止,当下舒同文凑到刘畅身边,轻声说:“老刘,你手上的伤还没有好,所以就不要参加这次战斗了,这样吧,我陪你去后边歇着,走吧。” “阿文,这不太好吧?”刘畅也是个极敏感的人,当下回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舒同文,说,“弟兄们还有十九支队的友军都在这,我却一个人躲在后边偷闲,作为一名共产党人,这似乎是一种耻辱。” 说完,刘畅看了看李子涵,又说道:“到时候有些人又该说我是懦夫了。 舒同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说道:“老刘,走吧 刘畅心头暗凛,便不再多说什么,乖乖跟着舒同文离开了最前沿。 (分割线) 当藤堂高曲带着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进入葫芦谷,天色已经擦黑。 由于皖南抗日救国军已经基本被全歼,整个龙口已经再没有什么武装可以威胁到日军安全,所以藤堂高英并不打算在葫芦中宿营,而是打算连夜走完全部山路,到青阳县境内的龙须沟据点再行宿营,所以,日军的行军队列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 由于皇协军第二旅顺利通过了葫芦谷,十九支队残部又正遭到尾原大队的追杀,所以藤堂高英甚至都没有派出尖兵对两侧密林进行火力侦察,而是带着大队日军大摇大摆地一头闯进了十九支队残部以及新四军独立团的伏击圈。 某一刻,伴随着一声突兀的枪声响起,山谷两侧的密林里顷刻之间枪声大作。 三八式步枪,中正式步枪、英菲尔德步枪、汉阳造步枪、歪把子机枪、捷克式机枪、九二式重机枪,甚至还有美国造汤姆森冲锋枪,各式枪械射出的子弹顷刻间就像疾风骤雨,向着谷中正以四路纵队行进的日军猛泼了过来。 日军猝不及防,顷刻之间就被摞倒一片。 不过,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毕竟是战斗部队,反应速度极快,不等藤堂高英和两个大队长下令,底下的各个小队长就已经迅速做出反应,带着各自的步兵小队尽可能抢占谷中为数不多的可供利用的水沟、田坎还有几处土包,并迅速构筑起了防御阵地。 此外,还有两个步兵小队更迅速组织起兵力,向山谷右侧的一处山岗展开了攻击,不得不说,小日本的基层军官还是挺有能力的,他们一下子就意识到,要想破解眼前的困局,就必须抢点山谷两侧的制高点,并在上面构筑起机枪火力点,否则,他们就只能一直陷入被动挨打的困境。 然而,十九支队跟新四军独立团以有心算无备,小日本要想扭转困局并不那么容易,那两个步兵小队的进攻很快就被埋伏右侧的十九支队残兵凭借事先构筑的工事给打了回来,不过小日本并没有放弃,马上又组织了足足两个中队的兵力,展开了更猛烈的进攻。 藤堂高英在副官小笠原和几个作战参谋的保护下仓皇躲进小水沟里,再从水沟边沿往外看时,只见整个山谷都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山谷两侧的树林里面,更不知道有多少火力,正冲谷中日军疯狂扫射,道弹的曳光几欲迷乱他的眼睛。 藤堂高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皖南抗日救国军已基本被歼,放眼整个龙口,已经再没有成建制的抵抗武装了,就勉强算有,那也只是从青阳县流窜过来的一小股武装,可那是新四军,一帮泥腿子,总共也就几条破枪,又怎么可能有如此密集迅猛的机枪火力? 而眼前这股武装的火力,简直比皇军还要凶猛 “八嘎牙鲁,八嘎牙鲁”然而,藤堂高英除了一遍遍的怒骂,却是毫无办法。 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遭此突袭,场面极为混乱,旅团长藤堂高英的有效指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现在更需要的,反倒是底下那些大队长、中队长以及小队长。 不过藤堂高英实在想不明白,这支中国军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是黟县的川军第集团军过来了?或者是泾县的新四军主力过来了 不过藤堂高英很快就在心里推翻了这念头,如果真是黟县的川军或者泾县的新四军主力过来,黟县以及青阳县的日军宪兵队绝对不可能毫无察觉,大规模的部队调动,那可不是说着玩,要想瞒天过海,那是传说中才有的神迹。 第139章混乱 “噗” 尾原重美将锋利的匕首从刚被他刺杀的中国士兵身上抽回,然后敏捷地一个闪身,就躲过了从中国士兵身上飞溅出来的鲜血,再慢条斯理地将上面的血迹在军靴靴底抹于净,尾原重美又将匕首插回到刀鞘。 这已经是被尾原重美连续击杀的第四个中国士兵,相比用枪枝,尾原重美更喜欢用冷兵器来解决对手。 “大队长,剩下的那两个中国兵往北边跑了。”安室奈跑过来报告。 自从脱离了日军大队后,尾原大队就跟高慎行的第五大队在崇山峻岭之间展开了殊死博杀。 尽管追随高慎行的那十几个残兵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老兵,可他们无论身体素质还是装备,都截然无法跟尾原大队的日本兵相提并论。 高慎行虽有浑身本事,却也只有一个人,以前还有李牧、野口在,三个人互相配合、交替掩护,还是可以跟尾原大队抗衡的,既便没办法正面硬拼,至少也能在游斗中不断制造机会杀伤对手,使对手持续流血、减员。 可现在,高慎行就一个人,真是独木难支。 经过将近一个下午的猎杀与反猎杀,追随高慎行的十几个残兵伤亡殆尽,只剩下高慎行、小癫子还有军犬老黑还在继续战斗。 尾原重美铁了心要于掉整个第五大队,当然不会就这样放弃,当下冷然下令道:“追,给我追……” 然而,尾原重美话还没说完,身后方向却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枪声。 安室奈还有特战大队的十几个特战队员也同时被远处传来的枪声吸引,当下纷纷扭头往枪声传过来的方向看去。 安室奈望着望远镜察看了片刻,回头跟尾原重美说:“大队长,好像是葫芦谷方向。” “葫芦谷?”尾原重美现在对二龙山的地形也已经极为熟悉,一下就从脑子里跳出了葫芦谷附近地形,想到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要走小路去龙须沟据点,就必然会先经过葫芦谷,尾原重美顿时间心头猛然一凛。 难道说,是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在葫芦谷遭到了伏击? 不过,自从皖南抗日救国军被基本全歼之后,龙口县已经再没有成建制的中国武装,又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支中国军队来伏击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 尾原重美正惊疑不定间,前方葫芦谷方向传来的枪声却变得越发激烈,而且,隐隐还有爆炸声传过来。 “大队长。”安室奈走过来,请示道,“看样子将军阁下和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肯定遭到了伏击,我们要不要赶去葫芦谷跟将军阁下以及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汇合?” “八嘎牙鲁。”尾原重美回头看看高慎行、小癫子他们逃走的方向,仰头发出了一声极不甘心的怒吼,然后恶狠狠地道,“命令,各战队即停止追杀,紧急开赴葫芦谷跟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汇合。” “哈依。”安室奈重重鞠首,匆匆传达命令去了。 (分割线) “小癫子,快,快点”高慎行一边往前飞奔,一边大声招呼小癫子别掉 到这个节骨眼,高慎行也顾不上发出声音会暴露目标了,不过小癫子的体质终究不如高慎行,经过一下午的翻山越岭,期间又配合高慎行跟小日本的特种兵拼了两回刺刀,小身板又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最近这段时间又没怎么正经吃过饭,体力上终于是吃不消了。 “高大队,呼,呼呼,我,我跑跑,跑不动了。”小癫子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喘息着摇头,“你你,你就别管我了,你,你你,你赶紧跑吧,高大队你赶紧走,不要管我了。”说着话,小癫子已经从腰间解下来一颗手榴弹,将导火索紧紧攥在手里。 “快起来,小癫子我告诉你,不要轻言放弃”高慎行扳返回来将小癫子扶起,一手还牵着军犬老黑,又喘息着说道,“咱们十九支队就没有一个孬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要轻言放弃,起来,快走” “高大队,我真的走不动了。”小癫子摇头,伸手试图把高慎行推开,小癫子很清楚,他的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让高慎行搀着他跑路,结果只能连累高慎行跟他一起,被小日本追上然后于掉,与其两个都死,那还不如死他一个,只要高慎行能活着,就仍有机会给他和所有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小癫子用力挣脱高慎行搀扶,说道:“高大队,别忘了给我和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说完话,小癫子就准备要拉导火索,可就在这个时候,高慎行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说:“等等,小日本好像并没有追上来,他们撤了” “嗯?”小癫子先是一愣,再侧耳怜听时,果然发现刚才追在他们身后的悉悉碎碎声正在远去,当下便困惑地看着高慎行,茫然问道,“高大队,这是怎么回事?” 高慎行再侧耳聆听了片刻,忽然说道:“小癫子你听,那边那像有枪声 小癫子也几乎同时听见了,并迅速分辩出方位,说道:“好像是葫芦谷。 “葫芦谷?”高慎行一下就蹙紧眉头,沉声道,“有人在葫芦谷伏击小日本,难道是阿文他们?” “肯定是。”小癫子想到现在的龙口也就剩下舒同文的青阳独立团一支武装,如果不是他们那就再绝不可能有别的军队伏击小日本了,当下跟高慎行说道,“高大队,咱们去帮文哥吧?” “嗯,走”高慎行不假思索地点头,然的搀起小癫子直奔葫芦谷方向而来。 (分割线) 独立混成第14旅团主力遭到伏击时,言三拳的伪军第一旅还没有进入山谷 听到前方山谷中枪声大作,言三拳顿时吃了一惊,当下翻手拔出镜面匣子,回头看着言维新跟言老四,惊疑不定地问道:“怎么回事?前面怎么打起来了?” 言维新同样也是惊疑不定,言老四的脸色却在顷刻之间变得潮红。 不过这时候,言三拳哪还有心思留心言老四神色之间的异常?当下命令言维新到前面去察看究竟,言维新去了不到两分钟就又回来了,仓皇向言三拳报告说:“大哥不好了,皇军在葫芦谷内遭到了伏击了,也不知道是哪一路武装伏击了皇军,不过火力强劲得很,现在连谷口都已经被对方封锁了。” “啊?”言三拳一下傻了,惶然道,“皇军遭到伏击了。” 言维新拿手中盒子炮的枪口顶了顶头上宽檐帽,大声道:“大哥,咱们赶紧上吧,赶紧把谷口打通,把困在谷内的皇军接应出来。” 言三拳眼珠乱转,低声问:“维新,你觉得这会是哪里来的武装?还有,皇军还有打赢的希望吗?” 显然,言三拳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如果前方伏击日军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的是中央军或者新四军,并且日军已经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带着部队撤回到赤土据点,他甚至还可能反戈一击,把留在言家镇的羽田跟日军全于掉,然后带着部队投国军,这样,再不济也能捞个师长当当。 言维新一下就洞悉了言三拳的心思,沉吟着说道:“大哥,对方火力很猛,皇军的情形怕是不妙。” “得嘞,那咱们就别凑这热闹了。”言三拳点点头,当即回头吩咐言老四,“老四,去传我命令,全军掉头回赤土,咱们不去池口了,咱们就留在龙口县,哪都不去。” 言三拳说完,却意外地看到言老四仍站在那里,竟然没有前去传达命令。 “老四,你他娘的还愣在这里于吗?”言三拳生气道,“赶紧传令去呀。 言三拳还没发觉不对,言维新却已经发现不对,反手又把盒子炮给拔出来 然而,不等言维新举枪,言老四手中的盒子炮早已经抢先对准言维新脑袋,与此同时,站在言老四身后的第二旅警卫营的十几个官兵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汉阳造步枪,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言三拳、言维新兄弟。 言老四拿枪口对准言维新,冷森森说道:“言维新,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140章司令来了 言维新便真不敢轻举妄动,言三拳在经过了最初几秒的震惊过后,人迅速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老四,你加入第一旅之后,我自问待你也不算薄,我甚至拿你当贴心人,还让你当了警卫营的营长,你这又是要于什么?老四,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乱开。” “言三拳,我可没跟你开玩笑”言老四沉声说道,“你还真以为,我会跟你当汉奸?” “你什么意思?”言三拳凛然,又问道,“难道说,你答应跟着我,给我当警卫营长,都是假的?” 言老四冷冷一笑,再没有跟言三拳多说废话的意思,扭头吩咐身后的士兵道:“来人,给我把这两个狗汉奸给抓起来” 然而,言三拳等的就是这机会,就在言老四回过头去的刹那,言三拳就突然之间动了,只见他闪电般攥住近在咫尺的言维新,一下就拿言维新的身体挡在了自己的跟前,言老四眼角余光瞥见了,当即就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不过,盒子炮的子弹既便在极近的距离,在射穿一个人的身体之后,再无法给后面的人造成伤害,凭借着言维新身体的阻挡,言三拳躲过了第一劫,然后平转盒子炮就是一个长点射,言老四一个翻身卧倒,躲过了射向他的子弹,不过他身后的老兵却倒下了好几个。 言老四一边倒地,一边举枪回击,不过言三拳反应也是极快,早已经及时做出战术规避。 等言老四从地上爬起来时,言三拳早已经窜入了路边树林中,这狗汉奸反应真的是极快,言老四一反水他就敏锐地意识到了,整个第一旅只怕都已经暗中反水了,鉴于第一旅中已经没有几个心腹,言三拳就果断撇下部队只身潜逃了,这也直接促使他捡回一条狗命。 言老四身后的十几个老兵对着言三拳消失的方向连续开枪,却连言三拳毛都没打着半根。 一个老兵上前来,大声道:“四哥,追还是不追?” “不用追了,这个狗汉奸,就暂且容他多活几日。”言老四沉声道,“现在最为要紧的还是尽快消灭葫芦谷中的小日本,去,把所有排长以上军官都叫过来,老子有话说。” (分割线) 葫芦谷北口,牛四根在第一时间就把所有连长以上军官召集到一起。 “弟兄们,该说的刚才副旅座都已经跟你们说了,现在老子就只跟你们说一句”牛四根扬起盒子炮,拿枪口对准身后已经打成一锅粥的葫芦谷,大声说道,“咱们不惜背负汉奸的骂名,不惜亲手逼死了兄弟,都是为了个啥?还不是为了今天,能把小日本一锅端弟兄们,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我命令,全军立即掉头,于死小日本” “于死小日本” “于死小日本” “于死小日本” 十几个团长、营长还有连长顿时间群情激愤。 再片刻之后,伪军第二旅的官兵就全都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官兵大多都是十九支队出身的老兵,对于脱离十九支队回家,他们内心原本就抱有很强烈的抵触情绪,后来加入伪军也是情势所迫,几乎就没人愿意真心当汉奸。 现在知道了整个木马计划,一个个那还不是欣喜若狂? 几乎不需要各级这官动员,这些老兵们就一个个嗷嗷叫着杀回葫芦谷,向被困在谷中的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分割线) 藤堂高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再让人去找徐十九时,却发现徐十九已经不见了。 “徐十九,徐十九?”藤堂高英顷刻间意识到自己只怕是中了对方的诈降之计。 果然,独立步兵第uu大队的大队长松岛很快就来报告:“将军阁下,大事不好了,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的第一旅还有第二旅全部反水了,现在葫芦谷南北两个出口,都已被反水的皇协军堵死,皇军正遭中国军队的四面围攻,情形不妙,情形非常不妙哪” “八嘎牙鲁,八嘎牙鲁”藤堂高英铿地抽出了军刀,狠狠斩在小水沟的沟坎上,顷刻间就将一块青条石硬生生斩成了两截,石头跟军刀相击,溅起的火星映红了藤堂高英的马脸,这一刻,松岛发现,一贯从容的将军阁下的表情,竟然是如此的狰狞。 “命令”藤堂高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厉声下令道,“独立步兵第59、第uu大队原地死守,独立骑兵第十四大队不惜一切代价,打开身后缺口,再给羽田发报,命令他立即率领赤土据点的军队增援葫芦谷,命令他立即增援葫芦谷。” “哈依”副官小笠原重重鞠首,又把通讯兵叫过来。 (分割线) 葫芦谷的入口处,言老四正召集第一旅所有连长以上军官聚会。 相比牛四根,言老四原先在十九支队毕竟只是个小小的特种兵,可谓人轻言微,再加上发生的事情又实在太过突然,太过震撼,所以第一旅的军官被召集起来后,一个个神情都极其激动,场面就有些失控,言老四再怎么弹压,也显得有些无力。 “老四,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这究竟怎么回事,老子都糊涂了。” “我的乖乖,前面究竟是谁在跟小日本于?” “言三拳呢?老四,言三拳真让你赶跑了?” “老四,你可真行,言维新这狗崽子你也敢杀?” “老四,你还真把言维新给于掉了,老子也早就想于他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第一旅的团长、营长还有连长们全都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或者说莫名的振奋当中,浑然没有意识到,他们这里即将成为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的突防方向,他们很快就会遭到小日本不惜代价的猛烈进攻 “弟兄们,你们听我说,各位长官,请你们静一静,你们听我说,听我说……”言老四一遍遍地大吼着,可惜这些个军官根本就没理他,兀自交头接耳说着话,一个个说得唾沫横飞、脸红耳赤,他们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向他们迅速地逼近。 言老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毫无办法。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聚在最外围的老兵们忽然间沉寂下来。 然后,越来越多的老兵沉寂下来,并且自发地往两边让开。 正聚集一起议论得热火朝天的十几个军官立刻感觉到异样,当下纷纷错愕地回过头来。 言老四最后一个回过头,便看到了一道高大、瘦削的身影正踏着山谷中爆炸所产生的红光,向着谷口缓缓走过来,看到这一道身影,言老四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一下就迎上来,带着哭腔大声地高喊:“司令,司令你可算是来了 没错,突然出现在谷口,突然出现在伪军第一旅官兵们面前的这人,就是徐十九。 战斗一打响,徐十九就知道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若想要突围,谷口就是唯一的选择,而留在谷口的伪军第一旅也是徐十九最担心的,因为另一侧的第二旅由牛四根率领,很容易就能凝聚人心。 可第一旅却是言三拳的部队,言老四突然动手,要于掉言三拳不难,可要想控制住第一旅,却是千难万难。 所以,在脱身之后的第一时间,徐十九就赶来谷口,他必须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伪军第一旅。 第141章大局已定 “司令?” “司令?” “徐司令?” 十几个军官面面相觑,看着缓步走过来的徐十九,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 尽管刚才言老四已经于掉言维新,也打跑了言三拳,可他们仍没有意识到,这是十九支队整个逆袭计划中的一个环节,他们仍以为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能够反败为胜,他们其实把这一场伏击当场热闹来瞧,而完全没有想到,这会是一场逆袭。 可是现在,徐十九的出现却让他们猛然间意识到,事情跟他们预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弟兄们都在这里呢?”徐十九大步走到十几个军官中间,说道,“你们是中国人,也曾经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一员,我相信你们都有颗中国心,更不会忘记自己曾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十九支队的一员,那么,现在,洗刷耻辱,替咱们十九支队正名的机会到来了” “我们虽然穿着狗皮,但我们从来就不想当汉奸,我们披上这身狗皮,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今天这次绝地反击,一举吃掉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弟兄们,现在机会已摆在我们面前,你们还犹豫什么,赶紧抄家伙,跟我打小日本啊” 十几个军官一时之间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场面便有些冷场。 言老四一看顿时急了,当即扬起手中的镜面匣子,大声道:“弟兄们,打小日本” 警卫营的十几个老兵跟言老四交情不错,言老四这一大吼,他们立刻就反应过来,跟着大吼起来,这十几个老兵一喊,特务营一百多老兵便也跟着大吼起来,再然后,绝大多数第一旅的老兵也都反应过来,一个个全都举起了手中的步枪,跟着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 伪军第二旅的军心和士气终于被调动了起来,下一霎那,身后谷口方向便陡然传来了潮水般的马蹄声。 徐十九和刚刚反水的伪军第一旅的官兵们回头看时,只见一队黑压压的日军骑兵,已经高举着雪亮的马刀从葫芦谷里冲杀了出来。 “打”徐十九斜转镜面匣子,对着前主就是一枪。 相隔甚远,这一枪自然打不着前方谷口的日军骑兵,但是徐十九并不需要真正命中目标,他只是要用自己的行动给身边的老兵们做个样子,下一霎那,伪军第一旅的官兵们立刻坚定了反水的决心,纷纷卧倒在地对着前方汹涌而来的日军骑兵猛烈开火。 葫芦谷的入口处地势并不算宽,宽度仅容十骑并行,这就极大限制了小日本骑兵的行动,别看他们高举着马刀从山谷中冲杀出来,声势极其惊人,但也就是看着声势惊人而已,真正的威胁并不大,在伪军第一旅官兵密集的火力扫射之下,冲出山谷的日军骑兵便纷纷被摞倒在地。 在密集的机枪火力面前,骑兵那就是最好的活靶子,只片刻功夫,葫芦谷入口处就已经躺满了日本兵及战马的尸体,受伤日军的呻吟声,战马临死前的悲嘶跟葫芦谷内外激烈的枪声、爆炸声顷刻间交织成了一片。 (分割线) 独立步兵第uu大队的大队长松岛再次跑进藤堂高英藏身的小水沟,报告说:“将军阁下,骑兵大队没有能够突出重围,被皇协军第一旅打回来了。” “八嘎,八嘎牙鲁。”藤堂高英气得险些咬碎牙齿,又扭头问副官小笠原,“小笠原桑,羽田桑联络上了没有,赤土据点的援兵什么时候能赶到?” 不过遗憾的是,小日本的通讯兵还在那里麻西麻西狂叫。 小笠原神情灰败地上前来,向藤堂高英鞠首报告说:“将军阁下,赤土据点始终联络不上。” “纳尼?”藤堂高英的眼睛霎时睁大,吃声说道,“赤土据点始终联络不上?难道说,留在赤土据点的皇协军皖南警备师独立团也反水了?” (分割线) 赤土据点。 王福生正蹲坐在炮楼前面的空地上抽烟,在他身后,独立团的老兵正将一具具的日本兵尸体往外搬。 三座炮楼中间的空地上,已经堆放了至少一百多具日本兵的尸体,可独立团的老兵却还在忙着从营房里往外搬尸体。 留在赤土据点的日军早在半个小时前就被王福生的独立团全歼了。 唯一遗憾的是,在王福生动手之前,羽田忽然接到了言家镇的一个电话,然后带着他的宪兵大队以及藤堂高英留下的其中一个步兵中队回言家镇了。 一个老兵从炮楼里匆匆跑出来,向王福生报告:“团座,小日本的铁匣子响了。” “什么铁匣子,那个叫步话机。”王福生伸手在那老兵脑门上敲了一下,又道,“你别理,小日本爱叫唤那就随他们叫去,你抓紧去于活,收拾完了赶紧让食堂里的大厨整治大餐,把据点里所有的米、面、菜、肉全都给我蒸煮了,你告诉厨子头,得管四千人饱” “好嘞。”那老兵答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去了。 (分割线) “打,弟兄们,给老子狠狠的打,不要节省子弹”王老虎亲自操纵着一挺九二式重机枪,对准下面困兽犹斗的日本就是一个长点射。 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这次是彻底完了。 十九支队残部和新四军独立团以有心算无备,事先占据了山谷两侧的各个制高点,他们架起机枪就能对谷中实施毫无死角的火力覆盖,而小日本被困在无遮无掩的山谷之中,就连找个掩体都找不着。 更为不幸的是,由于天色已黑透,小日本一贯打得极准的掷弹筒也全部成了摆设 小日本用来对付国军机枪的利器就是掷弹筒,而且各个战斗部队的日本兵也大多拥有了三四年的实战经验,掷弹筒打得极准,可问题是,打得再准也需要目测定位以及测距,没有了目测定位及测距,小日的掷弹兵全都只能捉瞎。 交火不到半小时,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就已经死伤过半,剩下的七八百日本兵也被十九支队和新四军独立团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 十九支队和新四军独立团这次可是敞开了打,尤其是新四军独立团,李子涵把先前埋藏起来的好家伙都挖了出来,可着加强独立团的装备,再加上牛四根又给他们送来了整整一个基数弹药,说起来,新四军独立团打从成军那天算起,就没这么阔过。 “打,打打打打,给老子狠狠打。”王老虎一边大声咆哮,一边猛烈开火 在王老虎火力追逐下,谷中半蹲在地举枪射击的日本兵便纷纷被摞倒,遗尸遍地。 看看时机已差不多,谷中的日本兵已经伤亡大半,剩下的也是张皇失措,再没多少战斗力,李子涵便噗地拔出了刺刀,再将刺刀往山下虚虚一压,厉声大吼:“弟兄们,跟老子冲” 下一霎那,李子涵已经嗖地从战壕里跃出来,反握着刺刀冲下了山坡。 李子涵身后,赵大海也带着警卫排的官兵跟着跃出战壕,顺着山玻往下冲,几乎是同时,新四军独立团也吹响了冲锋号,独立团第l营营长王老虎挥舞着一柄大砍刀,两步就抢到了李子涵的前面。 片刻功夫,王老虎就第一个冲下山谷。 一个日本兵挺着刺刀迎上来,王老虎一声虎吼,高举的大砍刀就已经狠狠斩下,那个日本兵慌忙举枪格挡,竟然连人带枪被斩成了两截。 李子涵又岂肯示弱,两步抢到王老虎的前面,手手一刀就抹开了另一个日本兵的咽喉。 “李长官,敢跟我比吗,看谁杀的小日本多?”王老虎又一刀砍翻一个小日本军官,示威似的问。 “比就比,老子还怕你不成?”李子涵说着,又一刺刀结果了一个日军少尉,回头冲王老虎大吼。 第142章决斗 面对十九支队残部、新四军独立团以及伪军第一旅、第二旅有组织、有预谋的伏击,再加上葫芦谷的地形又极端不利,而且还是小日本最不善长的夜战,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虽然是久经战阵的战斗部队,也逐渐招架不住 激战持续了大约两个多小时,便进入了尾声。 尾原重美带着特战大队加入战斗,也没能改变结局。 说到底,尾原大队也就在小规模的特种作战中厉害,在大规模的阵地战中,尾原大队的战斗力甚至还比不上野战部队的一个步兵中队,很快,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将近两千人马,便只剩下了廖廖十几个军官。 十几个军官簇拥在藤堂高英身边,退缩到了山谷左侧一处洼地负隅顽抗。 徐十九带着浑身的鲜血,踩着由日本兵尸体铺成的路,一步步踏入谷中。 李子涵、舒同文、牛四根、李双枪、杨大树、何长柱、王老虎等十九支队或者新四军的高级军官便纷纷聚集到了徐十九的身后,然后跟着徐十九,把藤堂高英和他手下的十几个日本军官团团包围起来。 看到徐十九大步走过来,藤堂高英的表情顷刻之间便阴沉下来,在远处正熊熊燃烧的火光照耀下,竟显得异常难看。 尾原重美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徐十九竟然还有这一手,竟然还能够在这种绝境当中完成绝地反击,这完全颠覆了他对谋略的认识,他这才意识到,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绝不是虚的,古代集军事思想大成的孙子兵法更不是假的。 “徐十九。”尾原重美死死盯着徐十九,说道,“你敢跟我进行决斗吗? 徐十九冷冷地看着尾原重美,就像看着个死人,就在尾原重美以为徐十九会拒绝他的时候,徐十九却忽然之间反手拔出了刺刀,这把刺刀,刚才痛饮了十九个日本兵的鲜血,到现在,刀刃上都还沾染着血迹。 在火光的照耀下,刀刃上反射出褚褐色的光泽,透着妖异的锋利。 看到徐十九拔刀,尾原重美顿时精神一振,也跟着缓缓拔出了军刀。 伸手轻轻摩挲着军刀刀把上面的菊花图纹,尾原重美看着徐十九说:“徐桑,你要小心了,我在去年初就已经通过了剑道八段的考核,是帝国仅有的九个剑道八段之一,就连北辰一刀流流主的亲传弟子都败在了我的剑下” 徐十九哂然一笑,反握刺刀往前跨出一步。 舒同文便赶紧抢上前来,阻止道:“大队长” 拦住了徐十九后,舒同文又回头跟王老虎使个眼色。 王老虎便抡着大砍刀大步走上前,挡在徐十九面前,说道:“小日本,杀你还用不着徐长官亲自出手,我王老虎就足够于死你丫的。” “找死”尾原重美勃然大怒,当下缓缓横转军刀,斜在面门之前。 但凡小国寡民,内心都有挥之不去的大国情结,所以弹丸般的岛国,就妄称大日本帝国,所以巴掌大的半岛小国,就敢称大韩民国。 然而真正的大国,却从不屑于在国家称号前加个“大”的前缀,譬如俄罗斯,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自称过大俄罗斯帝国,譬如中国,历朝历代国号更只有一个字,所谓的大汉王朝、大唐王朝不过是已经失去了民族自信的后人强加上去的。 在汉唐盛世的古代,中国人从来就不屑于以“大”自称居,因为中央帝国的自信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完全用不着依靠一个“大”字来妆点门面。 尾原重美作为一名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对于“大日本帝国”的这个头衔是极其在乎的,所以就格外无法容忍中国人称呼他们“小日本”,尤其是现在,中国无论国力、军力都全面地输给了日本,甚至很快就要被日本所灭亡的情形下,他他就更无法容忍。 尽管尾原重美压根没把王老虎当做对手,可王老虎一句小日本已经成功将他激怒了。 王老虎自恃练过几路刀法,当然也不会把尾原重美放在眼里,他随手挽了个刀花,就准备迎上前,可就在这时,徐十九却把他拉住了:“王营长,等等 说完,徐十九便把王老虎轻轻推开,然后大步迎向尾原重美。 徐十九已经看出来,尾原重美并没有吹牛,单从起手式来看,他的剑道造诣相比十年前就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所以,王老虎绝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舒同文、李子涵他们也已经忘记,他徐十九才是真正的刺杀高手 中日战争进入第四个年头,徐十九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大队长,他现在已经很少有赤膊上阵的时候了,所以,就连舒同文、李子涵这些老部下都已经忘记,当年他在战场之上纵横捭阖的威风了。 白刃战,他徐十九还从没有遇到过对手。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绝不会有 徐十九右手反握刺刀,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说道:“尾原重美,十年以前在炮台湾你就不是我对手,今天在这里,你依然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我会用我手中的刺刀告诉你,中华文明渊源流水,各家学说、各门技艺层出不穷,你们所谓的东瀛剑道,不过只是源自中华武术的皮毛而已” 尾原重美眸子里顷刻掠过一丝阴霾,他眼前不可遏止地回想起了十年前在炮台湾,他跟徐十九之间的交手的情形,当时,尾原重美刚刚一刀挑翻一个中国兵,正准备上前补一刀,结果他时,徐十九突然出现了,当时徐十九还只是个小小的少尉,他也同样是个少尉。 一刀,徐十九仅只用了一刀,就在尾原重美脸上留下一道这辈子都抹不去的刀疤,当时如果不是徐十九急于抢救那个被他刺倒的中国兵,他只需上前补一刀,尾原重美今天恐怕就不可能再站在这里,向徐十九发起再一次的挑战。 不过,这一切在尾原重美脑子里一闪便已经消失。 那次,败在徐十九刀下之后,尾原重美回国便投入了北辰一刀流门下,开始苦练剑术,短短十年时间,就已经剑道入门晋升到剑道八段,这在整个日本不敢说空前绝后,却也是廖廖可数的人物,就连北辰一刀流流主的亲传弟子都败在了他的剑下。 缓缓将军刀换个方向,又以锋利的刀刃横在眼前,当刀刃上反射出的森冷寒光映入到眼帘,强大的自信便再次回到了尾原重美的身上,然后,尾原重美突然一声大吼,脚下开始疾速移动,向徐十九猛冲了过来。 “噗”徐十九并没有吹牛,只一个照面,他便在尾原重美的左手臂上开了道血槽。 如果是两个从未学习过格斗技巧的普通人,既便是手持利器,多半也能厮打上半天,可如果是两个精通格斗技巧的高手,既便是实力差相仿佛,也有极大可能会在交手第一个回合就分出生死胜负。 除非其中一方存心戏弄对手,否则,那种乒乒乓乓地打上半天都分不出胜负的情景,是绝不可能出现的,那种情形只有在武侠片里才会出现。 剧烈的疼痛,致使尾原重美的脸部表情开始扭屈,他强忍着才没有发出惨叫声。 徐十九却依然还是那样从容,反握着刺刀,说道:“这一刀是左手臂,下一刀,是右手臂” 徐十九言语之间流露出来的蔑视激怒了尾原重美,尾原重美再次横转军刀向徐十九冲过来。 电光石火间,徐十九手中的刺刀与尾原重美的军刀再次相撞。 然后,徐十九脚下一个箭步,手中的刺刀再顺势斜着一拖带,便妙到颠毫地在尾原重美右手臂上又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尾原重美再次遭到重创,终于再也忍不住,就跟杀猪般惨叫起来,手中的军刀也险些脱手。 “尾原重美,我说过你不是我对手。”徐十九仍然反握刺刀,冷漠地看着尾原重美,说道,“跟我打,你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你会死得很痛苦,如果你现在就选择切腹,还能够死得痛快一些。” 尾原重美又一次咆哮着冲上来,挥舞着军刀疯狂地斜斩竖劈,出招之间已经毫无招法可言。 然而,徐十九的出刀看上去却是更加的杂乱无章,但也仅只是看上去杂乱无章,在实战中,徐十九的每一个跨步、每一次出刀,都总能险之又险地躲过尾原重美的刀锋,或者抢先堵住尾原重美退路,这些,是一次次以命相博中总结出来的经验,这些,也是尾原重美拜多少师傅都学不来的。 第143章全歼 无论是以藤堂高英为首的十几个日本军官,还是舒同文、李子涵他们,全都看傻了。 尤其是舒同文还有李子涵,他们这才猛然之间回想起来,徐十九当年可是名震整个十九路军的刺杀高手 这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尾原重美身为小日本特战大队的大队长,在徐十九面前却竟然跟个小孩子似的,毫无还手之力,任谁都看得出来,徐十九若下杀手,尾原重美恐怕只一个照面就已经死了。 尽管尾原重美跟着北辰一刀流流主苦练剑道十年,可是他的剑术跟徐十九相比,仍然有着极大的差距。 说到底,北辰一刀流的剑术更多的是切磋用剑术,说白了就是花架子。 而徐十九的刀法或者说是路数,却是从无数实战中总结出的,徐十九前后不知道挨了多少刀,流了多少血,才总结出这套极尽简单的路数,真正杀人的路数往往极简单,那些眼花缭乱的招数永远只能用来进行表演。 戏耍了尾原重美十几刀,徐十九终于失去了耐性。 两人再一次错身而过后,尾原重美的咽喉便已经像金鱼嘴般绽裂开来,伴随着鲜血的飞溅,他的生命力也在迅速流逝,临死前一刻,尾原重美想起了他的家乡爱知,想起了他的年轻美丽的爱妻,在失去了父兄后,她终于又失去了她的爱人。 “尾原重美,你不是曾经问过我,中国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趁着尾原重美的意识还没有消散,徐十九盯着尾原重美眼睛,冷然说道,“我也曾经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回答你的这个问题,现在,我就回答你。” 尾原重美吃力地转过头,死死地看着徐十九,不过嘴里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中国最大的问题是什么,老实说,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中国自身肯定是出了问题,但我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徐十九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我却知道华夏民族有一个最强大的特点,那就是坚韧。” 尾原重美的喉咙嘶嘶作响,却再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徐十九接着说道:“华夏民族的坚韧是你无法想象的,任何文明,任何宗教,任何外来民族,都永远不要妄想抹除我们华夏民族的印记尾原重美,你只看到普通中国人表面上的懦弱,却看不到他们内心的坚持。” “你看不到,你永远看不到我们内心对本民族的认同,不管任何时候,也不管到了什么地方,我们都不会忘记,自己是炎黄子孙,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们真占领了全中国,就算你们能够奴役华夏民族五百年,我们的子子孙孙也不会忘记,我们是炎黄子孙,将来,时机一到,你们注定还要被赶回到东瀛四岛去,中华大地仍是我们炎黄子孙的” 徐十九话终于说完,尾原重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叹息,缓缓瘫倒在地上。 看到尾原重美缓缓瘫倒在地,小日本独立步兵第uu大队的大队长松岛便也铿然拔出了军刀。 松岛正欲上前时,却让藤堂高英给拦住了。 藤堂高英伸手拦住了松岛,然后上前对徐十九说:“徐桑,看来来我必须得承认,我还是小觑了你,无论是你的剑道,还是你的智慧,甚至于你的用兵谋略,都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承认,我真的小觑了你。” 听完牛翻译官的转译,徐十九冷笑道:“藤堂高英,你并没有小看我,但是,你小看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每一名士兵” 藤堂高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真小看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全体士兵。 藤堂高英原以为,当徐十九变节之后,当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建制不再存在之后,这些士兵就会失去对这支军队的认同感,他们就会变成真正的皇协军,然而愿意是美好的,现实却极其残酷,这些士兵从来就不曾忘记,他们曾经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一员。 正因为他们从未忘记曾经的身份,才拥有了今天葫芦谷的决定性胜利。 “徐桑,尽管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必须说,今天是你赢了,不过在临死之前,我能够问你几个问题吗?”藤堂高英内心实在有着太多的困惑,如果不把这些问题弄清楚,他就死了也绝闭不上眼睛。 “老徐,跟这些小日本还有什么好废话的,直接杀了吧”听完翻译转译,李子涵说道。 徐十九却摆了摆手,制止了李子涵,如今大局已然鼎定,他也不怕小日本再翻起什么浪,当下便对着藤堂高英说道:“藤堂高英,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用,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藤堂高英看看牛四根,问道:“牛桑是你一开始就布下的内线?” “老牛一开始只是我下的一手闲棋目的不过是为了尽可能地保全第二团。”徐十九看看牛四根,又接着对藤堂高英说道,“不过后来,葫芦谷战败之后,我便再也没有了别的选择,而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老牛和第二团的弟兄们身上。” 藤堂高英又问:“为帮助牛四根赢得我的信任,你不惜拿自己性命做赌注,如果,我当初不是想着招揽你而是选择杀了你,你的全盘计划岂不是就要落空?” 徐十九道:“既便你杀了我,也会有人唤醒老牛,木马计划也仍会得到执行。” “木马计划?这计划叫做木马计划?好一个特洛伊木马”藤堂高英点了点头,又问道,“第三个问题,今天攻击我们的军队除皇协军第一旅、第二旅外,还有新四军以及另外一支军队,如果说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支军队应该就是已经被歼灭在毒龙谷中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我想知道,一支本应该已被歼灭的军队,为何还能够出现在这里?” “因为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根本没有被歼灭在毒龙谷中,在毒龙谷,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跟老牛的第二团配合喝了出戏,不仅成功地骗过了你,更于掉了言三拳这汉奸的嫡系,而且从老牛那里拿到了大量的弹药,所以今天,我们才能拥有如此强大的火力。” 藤堂高英道:“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没被歼灭,那五百多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徐十九用嘴呶了呶旁边不远处的一处大坑,说:“看见那大坑了么?那里本应该埋葬着上次战死在这里的五六百名弟兄,你在毒龙谷中看到的,就是他们的遗体。” “原来是这样。”藤堂高英轻轻颔首,又恍然大悟说,“好一招瞒天过海 “谈不上什么瞒天过海,不过是钻了你们空子罢了。”徐十九哂然,又道,“藤堂高英,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有什么问题了。”藤堂高英拔出军刀,摆好了架势,说道,“徐桑,来吧。” 徐十九反握着刺刀,正欲上前解决掉藤堂高英,冷不防,一声突兀的枪声响直,急定睛看时,却看到藤堂高英的眉心已经多了个小小的血洞,而站在藤堂高英侧面的舒同文却清晰地看到,老鬼子整个后脑勺的头盖骨都已经被子弹掀飞,颅腔里的脑组织顷刻间呈放射状喷溅而出,这时候,老鬼子的头部已经只剩下半个空空如也的颅骨骨架了。 这一声突兀的枪声,触动了十几个日本军官的神经,他们纷纷咆哮起来,本能地想拔枪射击。 但是四周警戒的十九支队老兵也不是吃素的,一通乱枪打过来,最后剩下的十几个日本军官顷刻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徐十九皱了皱眉头,大声问道:“刚才是谁开的枪?” “我开的枪,跟小日本还废什么话?直接毙了得了。”说着话,一道瘦削的身影便踏着火光从人群当中缓步走出来,却是背着一杆中正式步枪的高慎行,身后跟着小癫子,小癫子手里还牵着军犬老黑,老黑的上嘴唇往上翻起来,呲出冷森森獠牙,正冲倒毙在地的十几个日本军官低声嘶吼。 第144章放弃龙口 “老高?”徐十九脸色缓和下来,微微笑道,“那天在毒龙谷,我真担心你会开枪。” “那天我真该开枪,杀了你这个骗子,你个死骗子”高慎行极力地想要保持住冷酷的表情,可话说到一半就忍不住咧开嘴巴笑,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个局,一个徐十九精心设计的骗局,虽然自己被骗了,可高慎行却一点不生气。 高慎行真的不生气,因为当谜底揭开,竟然把藤堂高英和独立混成第十四旅主力全装了进去,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老徐,你这一出戏可唱得真的是漂亮,不仅把我给骗了,藤堂高英这个老鬼子也被你骗得死死的。”高慎行看着四周横七竖八躺满地的日本兵尸体,啧啧着说道,“我看看,总共于掉了得有多少小日本,少说也有两个步兵大队吧,哎呀,还有好几百骑兵” 舒同文也上前,笑着跟徐十九说:“大队长,祝贺你粉碎了小日本的扫荡 徐十九现在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当下把高慎行拉到一边,问道:“老高,佳兮她人呢?” “佳兮?”高慎行的脸色便立刻垮下来,叹道,“老徐哪,那天在毒龙谷,你可着实把佳兮伤着了,回来之后她就决定要离开龙口,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只能够让李牧护着她去黟县国统区了。” 徐十九便啊了一声,怅然若失道:“她去了黟县?” “她说她要去香港。”高慎行道,“你应该知道,你那老丈人现就在香港 “嗯,去香港也好。”徐十九轻轻点头,佳兮去香港至少不用再担心安全,而且还能跟她父母一起,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十九却总感到心里面空落落的,好像丢了最珍贵的东西,全歼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的主力,竟然也不能带给他一丝的快乐。 (分割线) 次日黎明,言三拳终于逃出二龙山,再一次死里逃生。 尽管龙口县的日军还没有全部被歼,羽田的宪兵大队还有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的两个步兵中队就驻扎在赤土据点,可言三拳并没有去赤土据点,言三拳可是不傻,徐十九就连藤堂高英的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都吃掉了,还会吃不掉羽田的宪兵大队? 说不定,这时候羽田和留在赤土的日军早就让王福生啃得渣都不剩了。 所以回赤土据点去找羽田只能是死路一条,言三拳可不会傻到自投罗网。 出了二龙山,言三拳稍稍辩识了一下方向,就径直向着龙须沟据点狂奔而去。 言三拳甚至都不敢回言家镇,眼下只有在第一时间逃到龙须沟据点,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然而,有此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过的,言三拳才刚刚拐上大路,迎面就遇到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虽不多,只有廖廖二十几个人,而且都是商人装束,为首那个年轻人穿着还颇为体面,可言三拳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绝对不是一群普通人,无论那个为首的年轻人,还是那十几个卖苦力的,一个个都目露精光,连走道时眼神都在警惕地扫射四周,这分明是就是一群军人 而且,这绝对不是青阳或者龙口的便衣队,龙口、青阳的便衣队他几乎都认识,这十几个人却面生得紧,这只能是共产党的武工队,或者是国民党的军统别动队。 言三拳这时候想掉头已经来不及了,如果非要强行掉头,说不定反而惹人生疑。 将头上戴的从农户家里顺来的草帽帽檐往下压了压,言三拳就想低着头走过去。 眼看双方就要交错而过,对面为首的年轻人却忽然间转过头来,对着言三拳说:“老乡” 言三拳脚下顿时间一滞,停了下来,言三拳虽然很想拔腿就跑,却也知道自己跑得再快,也绝不可能快过对方枪膛里射出来的子弹。 “老乡。”那年轻人转到言三拳的面前,问道,“请问,去河湾镇怎么走 言三拳指了指大路,说:“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不到十里,就是河湾镇 年轻人看了看言三拳的手掌心,又问道:“老乡,马上开春了,该插秧了吧?” 言家祖上就是跑单帮的,言三拳更从小锦衣玉食,啥时候下过田、插过秧,当下连连点头,应和道:“是的,是的,这几天就该插秧了。” 年轻人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冷笑,手心有老茧,又不识农务,可见此人手心的老茧都是握枪握出来的,这是一名军人转身,回头,年轻人再轻轻挥手,十几个卖苦力的就已经从四面八方向着言三拳虎狼般猛扑过来。 言三拳一看情形不妙,拔腿就跑。 然而已经晚了,那年轻人手一伸,一柄柳叶飞刀已经闪电般射中言三拳腿弯,言三拳腿一软,噗地跪倒在了地上。 刚刚收拾完言三拳,年轻人忽然脸色一变,然后再一挥手,二十几个卖苦力的便齐刷刷散开,押着言三拳隐入了大路两侧的树林之中。 过了没多久,一大队日军便从前方开过来。 从前方开过来的,是羽田的宪兵大队以及龟田的步兵中队。 羽田昨天之所以离开赤土据点,是因为他接到了青阳宪兵队发来的电报,说有一支人数约二十余人,装备极其精良的中国武装已强行通过龙须沟据点,进入了河湾镇一带,羽田怀疑这支中国武装是军统派出的别动队,所以才火速赶往河湾镇。 然而,羽田才刚刚走到半路上,就接到了藤堂高英的电报。 听说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在葫芦谷遭到中国军队伏击,并且正面临全军覆灭的危险,羽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今天凌晨才刚刚全歼皖南抗日救国军残部,眼下整个龙口已经再没了成建制的抵抗武装,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又怎么可能会遭到伏击? 独立步兵第59大队的副大队长龟田便要求羽田火速驰援葫芦谷。 藤堂高英留给羽田的两个步兵中队是从独立步兵第59大队中抽调出来的,作为独立步兵第59大队队副,龟田大尉也被留在了龙口,这次羽田匆匆赶赴河湾镇缉捕入境的军统别动队,为了增加确保安全,还带上了龟田的一个步兵中 羽田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的这无心举措,保全了这个步兵中队。 对于藤堂高英的为人,羽田也是有所了解,所以他极为认同龟田的判断,错非到了十万火急之时,藤堂高英是绝拉不下脸来求援,当下羽田便又带着宪兵大队主力以及龟田的一个步兵中队又匆匆掉头回来,打算先赶到赤土据点跟王福生的独立团以及另外一个步兵中队汇合,然后再驰援葫芦谷。 然而,羽田才带着部队往前走了不到十里,便有联络官从言家镇追过来,告诉他说,皇协军皖南警备师所属独立团也已经反水了,留守赤土据点的步兵中队已经玉碎 羽田顿时便大吃一惊,要知道赤土据点不仅驻扎了独立步兵第59大队的一个中队,更囤积了藤堂高英留给他的几乎全部战备物资,赤土据点一旦失守,这些物资就全落落入了敌手,这下对于羽田的宪兵大队来说,简直就不啻于晴天霹雳 羽田正自惊疑不定时,又一个惊天噩耗传过来,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在葫芦谷已经集体玉碎。 在集体玉碎之前,藤堂高英向羽田的宪兵大队、向池口的留守司令部以及武汉的第ll军司令部分别发出了诀别电文,接到藤堂高英的诀别电报之后,羽田顿时间如丧考妣,又带着宪兵队及龟田的步兵中队灰溜溜回了言家镇。 率部抵达言家镇之后,羽田又在第一时间请示过第ll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紧急命令龙口各据点、炮楼的小日本撤往龙须沟据点,这一次,小日本不仅放弃了各据点,连龙口县城也放弃了,到次日上午,整个龙口县境内就再找不着一个日本兵了。 第145章分歧 羽田带着日军从鲤鱼嘴过去不久,叶茹雪就带着情报处几名特工出现在了附近。 在二龙山跟李子涵分道扬镖之后,叶茹雪便带着情报处的几名特工进入河湾镇,在一处隐藏的军统据点潜伏了下来。 昨天叶茹雪接到了指示,从池口过来的别动队将会在今天上午抵达鲤鱼嘴附近,叶茹雪便带着两名特工赶过来迎接。 双方很快会面,并且对上了暗语。 “叶处长,幸会”卫国强冲叶茹雪伸出了右手,眸子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惊艳。 都说军统出美女,可是卫国强还是没有想到,军统龙口情报站站长兼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的处长,叶茹雪,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西施、貂婵、杨玉环、王昭君这四大美人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卫队长,幸会。”叶茹雪也伸出素手跟卫国强的右手轻轻搭了一下。 眼前这个卫国强虽然其貌不扬,却是中央军校步兵科第十一期的学员,正儿八经是蒋委员长嫡系。 简单寒喧几句后,卫国强又道:“叶处长,我们在半路上抓到了一个可疑之人,您看该怎么处置?” 说着,卫国强就让两名队员把半路上抓到的言三拳给押了上来,看到是言三拳,叶茹雪脸色微变,无比惊讶地道:“言三拳?” 看到叶茹雪,言三拳却顷刻间脸如死灰。 在卫国强面前,言三拳还可以胡扯几句,运气好还能糊弄过去,可在叶茹雪面前他却怎么也遁不了形,叶茹雪作为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的处长,对他言三拳不要太了解,今天落入叶茹雪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卫队长。”叶茹雪当即对卫国强说道,“这样的狗汉奸没什么好说的,抓一个毙一个,杀了吧。” 卫国强原本就怀疑言三拳来路,现在知道他真是汉奸,就再没什么犹豫,当即吩咐手下的队员道:“把他押下去,找个僻静之处解决了。” “是。”两名队员答应一声,当即便走上前来,推着言三拳往外走。 “等等,等等,我有话要说,我有话要说。”言三拳顿时大叫起来,“我有话要说” 卫国强一挥手,制止了手下的两名队员,然后上前踹了言三拳一脚,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一脚踢得狠,言三拳当即便惨叫一声,说道:“别打,不要打我,我有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们。” 卫国强一挥手,制止两名队员继续动手,问道:“说吧,什么秘密?” 言三拳护着脸,说道:“你答应不杀我,我就告诉你们,什么都告诉你们 “那你还是把这秘密带到阎王爷那去吧。”卫国强说着便拔出手枪,又拉动枪栓把子弹推上膛,然后拿枪口顶住了言三拳的太阳穴。 “嗳,别别别,我说,我说。”言三拳使劲地想躲开去,不过他的肩膀被别动队两名队员给摁住,所以他只能够尽可能把脑袋别开,尽量不让卫国强的枪口对着太阳穴,然后才喘息着说道,“小日本,小日本完了。” “小日本完了?”卫国强看看叶茹雪,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言三拳便把昨天晚上发生在葫芦谷中的一幕,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徐十九变节竟是假的?”叶茹雪满脸愕然,眸子深处却有着无法掩饰的喜意。 “皖南抗日救国军逆袭,在葫芦谷全歼了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卫国强也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这消息,可比得知徐十九变节是假的还要让他更感到吃惊,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虽然不是第一线主力师团,却也是正儿八经的战斗部队 巨大的震惊过后,叶茹雪立刻命令一名特工返回河湾镇的隐藏据点,把这一重大消息报告给重庆罗家湾十六号知道。 然后叶茹雪对卫国强说:“卫队长,虽然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已在葫芦谷被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全歼,可是龙口县的局势目前仍是混沌不明,所以很抱歉,暂时恐怕只能委屈你们在鲤鱼嘴落脚。” “没关系。”卫国强笑笑,又冲言三拳呶了呶嘴,问道,“这个人怎么办 叶茹雪俏脸上便笼起了一层寒霜,冷森森地说道:“汉奸,还是杀了的好 “别别别,千万别杀我。”不等卫国强点头,言三拳便大叫起来,“我知道你们军统在龙口没什么根基,我更知道徐十九暗中跟共产党有勾连,他早晚会带着部队投了共产党,我们言家在龙口树大根深,我可以帮你们对付徐十九,对付共产党” “对付徐十九,对付共产党,我们军统自会有办法,用不着你个狗汉奸。”叶茹雪走上前,对卫国强说道,“卫队长,跟个狗汉奸还有什么好废话的,赶紧毙了得了。” 卫国强却是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叶处长,这狗汉奸虽然可恨,可他刚才说的话却也不无道理,我们军统在龙口的确没什么根基,徐十九如果真的倒向共产党,我们应付起来还真的颇为吃力,所以不如……” “不如什么?”叶茹雪冷然道,“他可是汉奸,用汉奸做事,岂不是玷污了咱们军统名声?” “可他如果加入了军统,并且为党国做事,那就不是汉奸了,对吧?”卫国强没有轻易放弃。 “卫队长,你什么意思?你非跟我做对,是吧?”叶茹雪道,“你可不要忘了,我是你上级,现在你得服从我的指挥,现在我命令你,立即将言三拳处决” 卫国强还想据理力争时,情报处的一名特工忽然跑进来报告:“处座,前面有小日本过来了,好像是县城的小日本” 由于撤退的命令下得急,龙口各个据点、炮楼的小日本是分头撤退的。 所以,羽田带着宪兵队主力以及龟田的步兵中队都已经过了鲤鱼嘴了,留守县城的那个日军小队却才刚走到河湾镇。 叶茹雪便顾不上言三拳,当即下令隐蔽。 卫国强吩咐手下将言三拳押到隐秘之处,然后又重新回到叶茹雪身边。 很快,大约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就排成了两路纵队,沿着大路开了过来。 “小日本这是要于什么?”卫国强凑到了叶茹雪身边,问道,“这已经是第四拨小日本了吧?而且都是从龙口调往青阳,按这个节奏调下去,整个龙口就该空了,小日本难道不要龙口县了?他们想要放弃龙口县?” “也许吧。”叶茹雪轻蹙着秀眉,不着痕迹地让开一边。 刚才因为对言三拳的处置,使叶茹雪对卫国强印象大坏,在叶茹雪看来,是否处决言三拳这是原则问题,这涉及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道德底线,是绝对不允许践踏的,可是在卫国强的眼里,这完全是可以商量的。 在卫国强看来,只要有利于军统的工作,一切都能够拿出来交换。 “小日本真打算放弃龙口?”卫国强有些讪然,他感觉到了叶茹雪的冷淡 “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连藤堂高英的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都被全歼了,如今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可是兵锋正盛,小日本要不放弃龙口,这些日本兵恐怕还不够十九支队塞牙缝的。”叶茹雪说道。 第146章震动重庆 叶茹雪跟军统别动队汇合的当天下午,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完成惊天逆袭,在葫芦谷一举全歼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的消息,就传到了重庆的罗家湾十六号,这道消息就像一道惊雷,一下把戴笠这个情报头子震懵了。 “借尸还魂,局座,这是借尸还魂哪”毛人凤挥舞着电报,低声嘶吼。 “徐十九的变节还真是假的?这个家伙还真是肆意妄为啊。”戴笠目光闪烁,神情显得有些古怪,既有佩服,又有惊叹,似乎还有着隐隐的恼怒,戴笠还真的有些恼怒,他感觉自己被耍了,这不是存心要他出丑? “局座,现在对徐十九的追杀令,该解除了吧?”冷眼旁观的毛人凤却难免有些心中得意,当初,他可是说过徐十九的变节疑点重重,还劝说戴笠慎重行事,不要轻易派出别动队去铲除他,可惜戴笠就是不听劝。 不过,好在军统派出的别动队才刚到龙口。 徐十九那边却已经图穷匕现,一举逆袭成功。 “对徐十九的追杀令,立刻解除。”戴笠哼了一声,事实证明,徐十九的变节根本是假的,那还有什么理由追杀他?至少就现在,军统没有任何理由杀他,军统再接下来,甚至还要仰仗徐十九助力,藉以恢连接上海跟重庆的复丝绸之路。 想想戴笠又道:“不过,别动队就不必回来了,就留在龙口吧。” 毛人凤轻轻嗯了一声,又问戴笠:“局座,这一次皖南抗日救国军闹出的动静可着实不小,委座那里恐怕是瞒不过去了,您还是早些报告吧。” 戴笠默默地点了点头,毛人凤说的无疑是对的,徐十九这出借尸还魂唱的着实是十分漂亮,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这次闹出的动静也着实不小,不仅全歼了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甚至还击毙了小日本一个少将旅团 从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到现在,国军总共才击毙几个日军将领?恐怕两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而且其中绝大多数还是战死之后,由日军大本营追赠的少将军衔,击毙的货真价实的少将,藤堂高英好像才是第三个 所以,再想瞒下徐十九的事情是绝对没可能了,不如趁早向老头子报告吧 当下戴笠便站起身来,又衣帽架上拿了宽檐帽,然后转身匆匆出了办公室 (分割线) 蒋委员长这几天心情还算是不错。 因为,军委会刚接到罗卓英从上高发来的电报,王耀武的第74军刚刚跟小日本第33师团打了一仗,并一举歼灭了第33师团突前的两个步兵大队,在实战中,王耀武的第74军所属炮兵营甚至还跟小日本第33师团所属的炮兵大队进行了大规模的炮战,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国军的炮兵,终于也形成气候了。 说来说去,还是美国人援助的武器装备给力啊,美式榴弹炮的性能比小日本的山炮、野炮可强太多了。 想到这里,蒋委员长内心深处就难免有些遗憾,美国人给的经济援助还是力度太小,区区五千万美元,实在买不了多少武器装备,如果美国政府给五个亿,蒋委员长转眼间就能武装出至少十个第七十四军,那又该是什么样的格局 蒋委员长手里要真有十个七十四军,他就敢发动战略大反攻 蒋委员长越想越觉得遗憾,当即把侍卫长王世和叫进来,让他马上给远在大洋彼岸的蒋夫人发报,让她无论如何、想方设法从美国政府多争取一些经济援助,如果实在争取不到无偿经援,那么,有偿经援也是可以接受的,美国人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 其实,从来没去过的美国的蒋委员长并不知道,他被他的好夫人给骗了。 美国政府提供的第一批五千万美元的无偿经援,如果全部用来购买武器装备,又何止武装一个七十四军? 五千万美元,全买武器装备,就武装五个七十四军都够了 在当时美国,nlai半自动步枪才uu美元,汤姆森冲锋枪才70美元,勃郎宁bar1918轻机枪也才300美元一挺,五千万美元若全部用来购买军火,能买十六万挺机枪,能买八十万把半自动步枪,能买八千门10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能买uu架36战斗机,更能够购买数以十亿计的子弹 如果将五千万美元分成四份,分别用来购买突击步枪、机枪、大炮以及弹药,将能够买到至少二十万枝半自动步枪,四万挺轻机枪,两千门大炮外加两亿五千万发子弹,这么多武器装备,又何止装备区区一个七十四军? 事实上,美国政府拨会给国民政府的五千万美元的无偿经援,才刚一划出来,其中四千五百万美元就立刻又以宋氏财团的名义存入了花旗银行,要不然,宋子文就一个穷困大国的外交部长,凭什么成为世纪40年代全世界最富有的男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五千美元就是中国的救命钱,可宋家就敢伸手贪墨 而且,宋家一张口就吞了其中四千五百万美元,而仅只拿出了区区五百万美元用来购买武器弹药,所以后来当选的美国总统杜鲁门才会极其生气地说,国民政府的高级官僚,包括蒋委员长在内,统统都应该送进监狱 只不过,蒋委员长并不知道这些,因为他不知道美国的物价,所以现在,蒋委员长的心情还是大抵不错,更指望着他的夫人以及大舅哥在美国继续活动,争取到更多的经援,不过很快,蒋委员长的好心情就被戴笠带来的消息给搅没了。 皖南抗日救国军竟然全歼了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 徐十九,这一只十九路军的余孽,竟然在皖南唱了一出大戏? “委座,这件事必须得慎重处理。”戴笠顾不上触霉头,小声提醒了句。 蒋委员长便沉默了,戴笠说的很对,如今的徐十九再不是当初那只小小的十九路军余孽,他的治下已经拥有了一整个支队外加一个县城的地盘,而且葫芦谷这一伏,已经让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打出了声威。 可以预见,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小日本恐怕不会再主动招惹他了。 毕竟,现在小日第ll军的主攻方向是长沙,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切断平汉铁路。 至于龙口,放到整个大战略的层面,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于就连整个皖南,对于小日本来说也是意义不大,夺取皖南无非就是将长江两岸的战略纵深扩展几百里而已,这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相比较,完全不成比例。 基本可以断定,在夺取长沙前,小日本是不可能再在皖南地区发动攻势了 “娘希匹,看来我还是小看了这只十九路军的余孽,真是没想到,他竟能够在皖南搞出这么大的场面。”蒋委员长挠了挠锃光瓦亮的光头,冷森森地问戴笠道,“雨农,你们军统有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如果军统有一击必杀的把握,蒋委员长还是更倾向于杀了徐十九,永绝后患。 戴笠却是摇了摇头,低声说:“派出的别动队虽然已经到达龙口,可是要想杀掉徐十九,恐怕不容易,因为徐十九身边时刻有几个警卫保护着,他本人更是个极厉害的高手,小日本特战大队的大队长尾原重美,面对徐十九都是毫无还手之力呀。” 徐十九跟尾原重美一战,现在已经在国军、日军高层中间传开。 第147章战区震动 蒋委员长皱着眉说:“如果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那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的确,如果不能确保击杀徐十九,事情一旦败露,不仅仅会让皖南乃至整个华中的各路抗日武装心寒,更有可能引发另一个严重后果,那就是间接促使徐十九和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倒向共产党,尤为可怕的是,如果新四军这个时候突然跟皖南抗日救国军联起手来,那么皖南的局面就会变得无比复杂。 届时不仅围剿皖南新四军的计划会落空,搞不好整个皖南都有可能变成共产党的地盘。 别看顾祝同的第三战区有几十万人,可真正能上战场的部队,恐怕一半都不到,而要想把这几十万部队集结起来,向皖南的新四军或皖南抗日救国军发起攻势,则更加是难上加难,而且,真到了战场上,第三战区的这些乌合之众极可能一触即溃。 对于顾祝同的第三战区,蒋委员长还真不怎么放心,说到底,现在国民政府的战略重心是在第九战区,其余诸如山西第二战区、浙皖第三战区,那都是次要的战略方向,在物资上,国民政府也将有限的资源向着第九战区严重倾斜,所以在战斗力方面,第三战区的部队是很难让人放心的。 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了好半天,蒋委员长终于停下来吩咐戴笠:“雨农,格杀令还是取消吧,鉴于皖南抗日救国军在龙口所采取积极攻势,并取得较大战果,特予以表彰,嘉奖五万法币,另,着三战区给皖南抗日救国军补充部份枪枝弹药,至于徐十九个人,给他补陆军少将衔。” 蒋委员长所说的少将衔,指的是军政部铨叙厅的铨叙军衔,而不是职务军衔,在中央军,许多师长的职务军衔都已经是中将,可他们的铨叙军衔仍只是少将或者上校,因为铨叙军衔有着严格的数量限制,只有高级别的军衔出现空缺,譬如病死、战殃或者因犯罪剥夺了军衔,低级别的军官才能递补上来。 所以,蒋委员长晋升徐十九为陆军少将,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也是他所能够做的极限了。 当然,这实际上只是口惠而实不至,法币现在已经严重贬值,五万法币只怕几斤大米都买不到,至于让第三战区给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补充枪支弹药,更是笑话,连顾祝同自己的部队都不够武器,又哪里还有富余的武器弹药来补充皖南抗日救国军? 戴笠想了想,小声建议:“委座,是不是应该向龙口派谴一个县长?” “嗯,是应该派个县长。”蒋委员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雨农,你有什么人选吗?” “倒是有一个。”戴笠低声说道,“此人出身龙口县望族,在龙口当地也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不过,小日本占领龙口后,他的民族立场不够坚定,当上了小日本的维持会长,后来更当上了伪军的师长,但是,现在他已幡然悔悟,愿意替党国、替委员长效劳。” “胡闹,一个汉奸,又怎么可以⊥他当县长?”蒋委员长便很有些不高兴 “委座,关键这人跟徐十九有杀父之仇、毁家之恨,如果让他当了龙口县长,就可以避免出现徐十九在龙口军政大权独揽,一手遮天的局面。” 蒋委员长心头一跳,如果让徐十九在龙口独揽军政大权,那他不就成了军阀? 对于军阀割据,蒋委员长可谓深恶痛绝,因为直到现在,国民政府其实都还没有解决军阀割据的痼疾,无论山西的阎锡山,广西的李宗仁还是云南的龙云,都还是事实上的草头王,一旦国际局势有变化,这些个草头王马上就会跳出来,踢他蒋某人的屁股。 事实上,蒋委员长不仅没能解决阎锡山、李宗仁、龙云等老牌军阀,在他的中央军体系内部,也已经产生了新一代军阀,譬如陈诚的土木系,譬如胡宗南第一军系,又譬如汤恩伯第二十军团,这些派系已呈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军阀 甚至就连蒋委员长自己都已经可以预见,一旦他死了,当年袁世凯死后,北洋军体系分裂的历史悲剧就一定会在他的中央军内重现,为了这件事,蒋委员长也是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出来行之有效的遏止办法。 当然,跟这些老牌、新生军阀相比,徐十九实在不值一提。 但是,如果有机会阻止徐十九成为军阀,蒋委员长绝对不会手软,只要能够阻止徐十九成为军阀,宽恕一个汉奸,并且重用他,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老话说的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嘛,汉奸就不能改过自新了? 当下蒋委员长说道:“行,这事雨农你看着办吧。” “委座,我明白了。”戴笠微微鞠躬,退了出去。 (分割线) 第三战区知道消息,就要比重庆晚些。 黄百韬兴冲冲走进顾祝同办公室,连声说道:“总座,不得了啦” 正就着火盆取暖的顾祝同便微微有些不高兴,心忖这个黄百韬一贯都稳重,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像个刚从中央军毕业的学生兵,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 不过黄百韬却是顾不上察看顾祝同的脸色了,因为真的出大事了 喘了一口气,黄百韬平复下心中激动,说道:“总座,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在葫芦谷设伏,一举全歼了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 “嗯,你刚才说什么?”顾祝同猛然吃了一惊,人也霍然站起来,因为起得急,险些把火盆都给带翻了。 站起身之后,顾祝同死死盯着黄百韬,问道:“参谋长你刚才说什么,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在葫芦谷设伏,一举全歼了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 “嗯。”黄百韬重重点头,又说道,“说全歼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可能不客观,应该说是全歼了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留在龙口县的部队,计有两个独立步兵大队外加一个骑兵大队,约两千人。” “那也不得了,那也很不得了啦,参谋长”顾祝同兴奋地说道,“一家伙吃了小日本两个步兵大队还外加一个骑兵大队,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大胜仗… 可话说到一半,顾祝同脸上的欣喜之色便僵在那里,然后将信将疑地问黄百韬:“不对啊参谋长,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不是早就被小日本给打残了?就连徐十九这混蛋都变节投敌了,他们又怎么可能还反过来伏击小日本,全歼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留在龙口县的部队?这到底怎么回事?” “总座,事情是这样的。”黄百韬喘口气,将木马计划娓娓道出。 听黄百韬说完,顾祝同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心忖这个徐十九,还真是胆大妄为 不过话说回来,从效果看,徐十九牺牲个人名节却换来全歼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留守部队的结果,无疑大大的赚了。 如果可以复制,顾祝同都恨不得复制一次。 “总座,现在龙口乃至整个皖南的抗战局面已经完全改观了”黄百韬狠狠击节道,“歼灭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留守部队后,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已迅速扩充到至五千余人,下辖三个团,外加一个炮兵营、一个骑兵营总座,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已经形成气候了” 第148章成气候了 顾祝同定定神,问黄百韬:“参谋长,小日本那边有什么反应?” “总座,小日本那边还能有什么反应?”黄百韬撇了撇嘴,不屑地道,“第ll军新任司令官园部和一郎跟他的前任冈村宁次相比,可是差远了,锦江会战打到现在,这老鬼子整个就是在瞎指挥,从眼下的局面看,小日本极有可能会在上高遭受惨重失利,这种情形下,小日本哪里还顾得上区区一个龙口?” 顾祝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虽然三战区跟九战区相隔了近千里,可是顾祝同仍有关心锦江会战的进展,对会战的最新进展也有所了解,总的来说,园部和一郎就是个庸人,跟他的前任冈村宁次相比,那更是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锦江会战打到现在,日军已经全线陷入被动。 当然,日军在锦江会战中表现不佳,园部和一郎指挥不力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个原因就是薛岳太厉害,再有一个原因就是王耀武的第74军刚刚换装了美械,听说第74军的炮兵部队甚至都敢跟小日本炮兵打炮战,这在三战区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在这种情形之下,小日本连上高这主要方向都顾不过来,还能顾得上皖南 所以可以预见到,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在龙口县,乃至于在整个皖南,将会迎来一段前所未有的大发展时期 也许用不了多久,皖南抗日救国军就会像新四军一样,擅自扩充到拥有好几个支队、小十万人马,想到这里,顾祝同就再坐不住了,新国军因为是共产党的部队,顾祝同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掌控不住,可皖南抗日救国军却是独立的武装,所以,必须把这支武装牢牢掌握自己手里。 见顾祝同脸色阴晴不定、沉吟不语,黄百韬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当下说道:“总座,要不我走一趟龙口,把总座你的嘉奖带过支给他?” 顾祝同沉吟片刻,说道:“不,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 黄百韬轻轻颔首,他也觉得顾祝同应该亲自走一趟龙口。 毕竟,皖南抗日救国军在全歼小日本第十四旅团主力后,无论是影响力,还是实力,都已经跟之前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断然不可相提并论了,现在既便是重庆的蒋委员长,只怕也无法忽视徐十九存在,而必须捏着鼻子给予徐十九嘉奖了。 这种情形下,如何对待徐十九就要格外慎重。 不管怎么样,至少也不能让徐十九倒向共产党。 在皖南地区,仅仅是新四军就已经搅得顾祝同焦头烂额,如果徐十九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再倒向了共产党,并且跟新四军联起手来,那么整个皖南恐怕都得变色了,对于这样的局面,不仅仅是顾祝同绝不愿意看到,就连蒋委员长也绝对不敢等待视之。 当下黄百韬说道:“总座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好提前进行安排。” 顾祝同作为第三战区的总司令长官,肩负浙、闽、苏、皖四个省的安危,还是几十万大军的最高长官,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要动身去龙口,那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作为第三战区参谋长,黄百韬必须提前做好一切安排,譬如说顾祝同此行的安全保卫工作。 “当然是越快成行越好。”顾祝同沉声道,“另外,我走后,那件事别停下来。” 黄百韬的脸色顷刻间就变凝重起来,顾祝同所说的那事情,可不是小事,而是指解决皖南新四军的事情。 早在去年初,蒋委员长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对共产党下手,按蒋委员长本意,在黄河以北的整个华北平原,他蒋某人是鞭长莫及,只能任共产党发展,可是在黄河以南,共产党的地盘以及武装就必须要加以限制。 至于长江以南的新四军,则必须坚决予以消灭 秉承蒋委员长意志,顾祝同一直在暗中紧锣密鼓准备这件事。 截止到目前为止,上官云相第集团军已陆续进入指定位置,大约40个团、八万多国军已经对新四军军部所在地云岭构成了弧形包围圈,新四军的军部机关以及江南支队约九千人马,已经处在国军的半包围中。 如果再把龙口给堵上,新四军留在长江南岸的部队就插翅难飞了。 顾祝同之所以决定亲自走一趟龙口,不仅仅只是为了拉笼徐十九,也是为了堵住新四军从龙口突围的缺口,因为龙口与青阳相邻,而青阳又是泾县的西大门,如果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倒向国军,新四军从青阳突围的缺口就会被彻底堵死。 当下黄百韬郑重点头道:“总座请放心,我会及时向您报告。” (分割线) 国民党已经是磨刀霍霍,可新四军副军长兼东南局书记项英却仍然在犹豫 都说权力是魔鬼,在品尝过权力带来的滋味之后,没有几个人肯放下权力,项英并不是个拥有大决断、大智彗大毅力的伟人,当然也不能免俗,新四军军部一旦迁往长江北岸,东南局的影响力肯定会急剧消退,新四军的军权将不可避免落入军长叶挺之手,这是项英断然无法容忍的。 泾县云岭,新编陆军第四军军部。 会议室里面烟雾缭绕,新四军党委正召开扩大会议。 作为新四军正牌军长,叶挺却出人意料坐在最末席。 叶挺曾经参加共产党,可在南昌起义失败之后不久便脱离了共产党。 所以按理说,叶挺是没有资格参加今天的党委会的,不过叶挺毕竟是新四军军长,这次会议又关乎着新四军的生死存亡,所以在广大指挥员以及党员干部的的强烈要求之下,项英勉强同意了叶挺列席会议,却只能敬陪末席,并且没有表决权。 从弥漫在会议室里的烟雾看,会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也很有些凝重。 皖南的局势变得越来越严峻,上官云相的第集团军甚至已经毫不掩饰对新四军的敌意,正明目张胆地向着云岭四周集结,从目前已经掌握的情报看,第集团军已经集结了至少40个团近八万人,尤其是第军,更已经像一把尖刀直插云岭腹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么大规模的调动对于当下的国民党第三战区来说,是极大的负担,相比以薛岳为总司令长官的第九战区,顾祝同的第三战区无论物资供给还是人员补充,都堪称可怜,所以,第三战区大约还需要至少半个月时间,才能完成对新四军的合围。 这一次,就连一贯支持项英的新四军教导总队总队长周子昆也坐不住了,在会议上说道:“项书记,我们恐怕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国民党军就真该完成对我们的四面合围,到时候,我们将进退两难,走,突不出去,留下来吧,又守不住。” 其余的指战员也纷纷点头附和。 眼下皖南的局势的确极为严峻。 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新四军只有转移到江北,才能拥有更加广阔的发展前景,若继续留在皖南,则始终无法避免起国民党军之间的摩擦,真要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结果就只能是亲者疼,仇者快,让小日本坐收渔翁之利。 第149章争取 项英却还是有些犹豫,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 新四军远在长江南岸,他就能以东南局书记的身份,牢牢掌控新四军的军权,军长叶挺只不过是他手中任意揉捏的傀儡,可如果把新四军的军部迁去长江北岸,延安对新四军的掌控就会极大加强,他这个东南局书记恐怕就再无法插手新四军的军务了。 “项书记,不能再犹豫了。”看到项英还在那犹豫,周子昆急了,大声劝道,“再犹豫,就要出大事了” 项英抬头,看到列席会议的指战员以及党员于部竟清一色支持立即撤往江北,他如果还继续坚持留下,则难免引发众怒,这对他的领导权威将是极大的削弱,当下也只好妥协,沉吟着说:“既然大家全都支持,那我也就不多说了,这样吧……” 然而,不等项英把话说完,一个参谋就匆匆走进来,把一封书信递给了项英。 项英迅速看完电报后,脸上顷刻间露出狂喜的神色,遂即把书信递给了叶挺。 叶挺看完电报之后却是脸色微沉,这封信是青阳独立团长梁大胆派人送来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竟在龙口逆袭成功,全歼了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的主力,毙杀日寇两千余人,还击毙了旅团长藤堂高英 看到项英、叶挺两人神色有异常,与会的指挥员和党员于部的心顷刻间悬起来。 等传阅完了书信,整个会议室顷刻之间就炸了锅,与会的指战员、党员干部们全都热烈地讨论起来。 “这个徐十九,真够可以的,一家伙就灭了小日本两个步兵大队,外加一个骑兵大队,小两千人哪” “我当初怎么说来着?我就说徐十九绝不可能变节,绝不可能变节,你们偏就不相信,现在怎么着,没有话说了吧?呵呵,好一个借尸还魂,漂亮,于得漂亮” “老何,我记得你当初还在苏南时,好像跟徐十九还打过交道来着?” “可不,说起徐十九,不服还真是不行,人家的战术指挥,那就是厉害 “行了,你就别吹了,他再厉害不也让小日本逼到只能变节自污,靠诡计才扳回局面?” “老刑,话不是你这么说,诡计怎么了?老祖宗说过,兵者,诡道也,用兵,就是要兵不厌诈,谁规定过不准诈降?至于说变节自污,只要能于败小日本,又算得了啥?我要是也能灭掉小日本几个大队,我也愿意当回汉奸,他娘的,这汉奸当得值” 十几个高级指挥员,党员于部正讨论得热烈时,项英却用手指头重重叩了叩桌面,发出壳壳的声音,会议室里的吵杂声便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到了项英身上,不得不说,项英还是有能力,在新四军广大指战员心中还是极有威信的。 “同志们,随着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被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消灭,整个皖南的抗战局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鉴于局势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我看我们也不能再用老眼光看问题,啊,必须得跟上形势,所以,撤往江北的事还是等等再说。” “项书记,恐怕不能再等了吧?”叶挺忍不住说道,“中央已经说得非常明确了。” 中共中央的意见的确很明确了,连续两封措辞严厉的电报,催促项英尽快率领新四军军部、教导总队以及江南支队撤往江北,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中央远在延安,不了解皖南的具体情况嘛。”项英却摆了摆手,轻飘飘地说道,“我们共产党人一贯的宗旨就是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吧?如果中央知道了皖南地区的局势,相信他们也一定会改变决定,不会再要求我们放弃皖南,毕竟,我们开创皖南这块根据地,也挺不容易的,放弃了多可惜?” 项英都这么说了,叶挺还能再说什么? 再环顾四周,与会的十几个指挥员、党员于部果然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强烈要求转移了,毕竟,谁都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跟国民党关系不睦,如果新四军能够跟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联起手来,还真不怵国民党第三战区的挑衅 “散会吧。”项英挥挥手,宣布散会,又道,“胡志静同志留下。” 不一会儿,偌大的会议室里便呼剩下了项英,满屋的烟雾缭绕,还有新四军江南支队政治部副主任胡志静。 “志静同志,我想调你去皖南省委担任书记。”项英没有跟胡志静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道明了他的想法,“你个人有什么不同意见没有?” “没有意见。”胡志静也是老党员了,很于脆地道,“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项英点头,又道,“在现阶段,皖南省委的主要工作其实就一个,那就是尽最大努力,尽一切可能争取徐十九,争取皖南抗日救国军,既便最后徐十九争取不过来,也必须确保皖南抗日救国军跟我们新四军站同一战线。” “项书记放心,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胡志静很严肃地应道。 项英点了点头,说道:“具体人员方面,老胡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没什么要求。”胡志静很于脆地应道,“我坚信组织上会安排好。” “老胡,你可真是个滑头。”项英笑着指指胡志静,又接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推荐一个适合担任龙口县委书记的人选吧,你看小刘怎么样 “刘畅?”胡志静皱皱眉,压低声音说道,“项书记,怕是不合适吧?” 胡志静对刘畅的印象并不太好,当初刘畅刚到苏南水上游击队时,因为他是上级派来的军事于部,而且还上过大学,何克启对他非常器重,甚至还让他独立指挥了一次战斗,结果却因为刘畅的瞎指挥而使苏南水上游击队蒙受了极大损失。 从那之后,何克启就再不相信上级派来的于部,这毛病到现在都改不了。 作为当时苏南水上游击队的党代表,胡志静对刘畅当然也不会留下什么好印象。 更重要的是,刘畅的履历中还存在很大的疑点,他曾经在青阳县被日军所俘虏,虽然说后来获救,但在被捕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谁也不知道,按组织惯例,刘畅从此不宜再担任具体职务,更不应该让他担任龙口县委书记这样的职务。 否则,万一刘畅真的已经在暗中投靠了小日本,那是会给党造成极大损失的。 “你是指小刘上次在青阳县被俘的事情?”项英轻描淡写地说道,“事实已证明,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刘畅同志是一名经得起考验的共产党员,小刘人年轻,又富有朝气,还到延安抗大深造过,无论理论水平还是实践经验都是我们新四军内一流的,我相信他会成为老胡你手下最有力的于将。” “行,既然项书记已经决定,那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项英都这么说了,胡志静除了选择服众,还能说什么? 第150章县城 龙口再次光复。 这一次,小日本就连县城都放弃了,走得够彻底。 再次回到县城,看着龙口县城大门,徐十九也是感慨万千,付出了那么多,甚至连他的个人名节都牺牲了,才终于换来今天的结果,不过总的来说,结果还算是不错,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留在龙口的部队基本被歼灭。 羽田这个老鬼子明知道不敌,也非常于脆地主动撤走了。 到现在,整个龙口县已经完全成为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地盘。 而且在未来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内,小日本绝不敢再来龙口撒野。 甚至于,徐十九隐隐有种预感,如果他向周围的青阳县、黟县发起攻势的话,小日本也极有可能选择收缩,把几个县让给皖南抗日救国军,说到底,现在小日本的主要进攻方向是长沙,皖南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次要方向罢了。 当然了,眼下并非皖南抗日救国军发动全面反攻的时候,龙口才刚刚光复,反正的伪军第一、第二旅以及独立团也需要再次整编。 这一次,徐十九决定效仿共产党做法,加强对全军官兵的思想控制,具体就是团一级配政委,营一级配教导员,连一级配指导员,当然了,这些政委、教导员以及指导员,还必须仰仗人家共产党的帮助,十九支队可没有现成的政治工作于部。 只有加强了对全军官兵的思想控制,才不会再次出现上次那样的被动局面 已经有过一次惨痛教训丨徐十九已经下定决心绝不让这样的悲剧再次重演 除了整顿军队,还有民政方面的繁杂事务,具体来说就是龙口还缺个县长 关于龙口县长,徐十九还是更愿意相信共产党,因为殷尚文和柳忻这前后两任县长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在徐十九看来,共产党的于部,务实而又能于,不像国民党的于部,只知道揽权、搜刮,而且是官越大搜刮起来就越疯狂,譬如孔祥熙,譬如宋子文。 再然后就是整顿武备,具体来说是办个兵工厂,这就又涉及到设备的采购 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要想坚持长期抗战,就必须有稳定的武器弹药供给,单单靠缴获或者从洋人那里购买,是绝对不行的,因为小日本可不是傻瓜,可着劲送弹药,洋人更加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现在他们也是自身难保 所以,皖南抗日救国军必须建立自己的兵工厂 不过,这些事情也急不来,只能今后逐步解决。 当务之急,还是实现对龙口县的有效控制,第一步就是控制住龙口县城。 葫芦谷之战结束才一天,徐十九顾不上喘口气,就亲自带着一个团过来接收县城。 徐十九为什么这么着急?原因很简单,因为龙口县的大部分财富以及几乎所有值钱的家当,可都在县城,徐十九绝对不能让小日本把县城的财富洗劫一空,尤其不能够让小日本把县城那几家小工厂的设备给拉走,这些设备可是宝贝,花多少钱都买不来。 县城里的百姓蜂拥到了城外,夹道欢迎十九支队官兵回归。 钱老屁夹在欢迎的人群之中,看着徐十九的眼神有些复杂。 对于徐十九和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钱老屁那是又爱又恨,他爱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是因为这支武装毕竟是中国自己的武装力量,有他们守在县城,他们就能够活着有尊严,而小日本却从来只把他们当狗,既便是藤堂高英统治龙口县时,对他们的所谓的尊重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的。 可钱老屁又恨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因为皖南抗日救国军要搞摊派。 上次摊派,就已经让醉仙楼近乎于破产,钱老屁不知道徐十九还会不会再来一次摊派。 钱老屁心情复杂,不过他身边的龙口百姓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他们的子弟兵回来了 尽管小日本在时,其实也没怎么欺负人,藤堂高英为了笼络人心,还真没怎么做过恶,不过,再怎么样也不如自己人当家做主的感觉好,看到自己家的男人、儿子挺着胸膛、挎着钢枪,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过来,拥挤在街道两侧的百姓们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以前小日本占领龙口县城时,这些百姓为了生命财产安全,不得已才违心接受小日本的统治,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他们却从未忘记是中国人,徐十九有句话说对了,炎黄子孙对本民族的认同感超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种族,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任何处境,他们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个中国人。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东南亚许多华侨从满清时期就已经移民,到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世纪,如果换成是别的民族,只怕早就已经融入当地,再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了,可这些华人却从未忘记自己是中国人,中日全面战争刚刚爆发,他们便纷纷慷慨解囊,资助国内人民抗战 事实上,既便是到了更加久远的l世纪,这些长着黑眼睛、黑头发,说着中国话的华人,也从未忘自己是炎黄子孙,譬如台湾人,又譬如香港人,他们之所以仇恨大陆,仇恨中国,其实完全是因为他们陷在意识形态的泥泞中没有拔出来,但他们骨子里,却仍然认同华夏民族。 所以中国要想实现统一,要想重现万夷来朝的汉唐盛世,那就必须淡化意识形态的差异。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美国霸权没有崩溃之前,在美国鼓吹的普世价值的伪善外衣没被戳穿前,中国的一切试图淡化意识形态的努力都只能是徒劳。 言归正传,在老百姓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徐十九骑着缴获的东洋马,带着十九支队中精心挑选出的身材匀称、五官英俊的五百多官兵,排着整齐的四路纵队浩浩荡荡进了县城。 高慎行同样骑着东洋马,走在徐十九的身边,他可是十九支队副支队长。 徐十九、高慎行的身后,则是李子涵、牛四根、李双枪、舒同文等四人。 李子涵骑马走在第二排最左侧,看着前面高慎行的背影,脸上微微有些不悦,徐十九明显已察觉他是故意没把木马计划告诉高慎行,最后导致高慎行被逼出走,徐十九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在行动上,徐十九已在有意识地培养高慎行的威信,强化他作为十九支队副支队长的身份以及地位。 李子涵心情复杂,高慎行却没想那么多,他甚至于压根就没有想到徐十九让他并行的用意。 看着街道两侧正在振臂欢呼的龙口百姓,高慎行脸上不觉流下两行清泪,他想起了王一刀,想起了鲁建帮,想起了野口隆幸,更想起了在这次反扫荡当中牺牲的每一名弟兄,要是他们全部都还活着,都能够亲眼看到龙口光复的今天,该有多好? 经历了这次奇迹一般的反败为胜,高慎行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那天当他用改装步枪瞄准徐十九的脑袋,最后虽然没有扣下扳机,却也让他悟出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兄弟来得重要,有那么些兄弟,你真的愿意替他挡子弹,有那么些兄弟,你真的愿意替他去死,有那么些兄弟,明知道他错了,你也狠不下心去杀他。 以前那个冷漠、冷酷的高慎行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高慎行,从此,他不再是一架人形杀戮机器,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视兄弟情义比山还重的人。 第151章欢迎归队 叶茹雪怒冲冲走进清源茶楼,然后直奔二楼临街的包厢而来。 守在茶楼门口以及二楼楼梯口的那几个军统特务也没敢阻拦,不管怎么说,叶茹雪都是军统龙口情报站站长兼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长,她可是他们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叶茹雪平的一脚踹开包厢门,正在里面喝茶的卫国强还有两名别动队员便同时拔枪站起来。 看到出现在门外的是叶茹雪,卫国强才把勃郎宁手枪收回去,皱着眉说道:“叶处长,你这敲门的方式可是有些不怎么文明啊。” 叶茹雪没有理会卫国强的冷嘲热讽,径直走进包厢,沉声道:“卫队长,我想请问你,你究竟要于什么?” “叶处长,我要于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么?”卫国强冷然应道,“执行罗家湾十六号的密令,刺杀徐十九。” “刺杀徐十九?”叶茹雪冷冷地看着卫国强,语气极其不友善地说道,“卫队长,我想,我已经非常清楚地告诉过你了,是否继续执行罗家湾十六号的密令,得由我说了算我才是这次刺杀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你们别动队只是负责配合我行动。” 卫国强沉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才是龙口最高长官,更知道我们别动队只负责配合你行动,我们也非常愿意配合叶处长您,但是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必须坚决执行罗家湾十六号的命令,否则,就别怪我们别动队不听你指挥,单独执行刺杀任务。” “你敢”叶茹雪轻哼一声,手已经伸向腰间枪套。 卫国强皱皱眉,说道:“叶处长,我不想跟你争吵,更不想跟你动手,但是,你也别逼我。” 从知道徐十九要搞进城仪式,卫国强跟叶茹雪就已经争吵过,争吵焦点就是,是否继续执行罗家湾十六号关于刺杀徐十九的命令。 这个时候,戴笠才刚刚跑去报告蒋委员长,取消行刺的命令还没来得及下达。 卫国强的意思是执行,作为一名军统的精英特工,卫国强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徐十九所选择的道路正跟国民政府渐行渐远,而皖南抗日救国军跟共产党之间的距离却在越来越近,假以时日,徐十九带着皖南抗日救国军投奔共产党,并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趁现在徐十九投奔共产党的迹象还没显现,趁皖南抗日救国军内部还存在李子涵、杨大树、赵大海等一大批内心倾向国军的军官还在,采取断然措施杀掉徐十九,无疑能够阻止皖南抗日救国军倒向共产党,无疑能够帮助军委会控制这支军队。 然而,卫国强的提议却遭到了叶茹雪的坚决反对。 叶茹雪的理由很简单,罗家湾十六号之所以下令刺杀徐十九,完全是因为徐十九的变节,可是现在事实证明徐十九的变节是假的,徐十九之所以选择跟小日本虚与委蛇,完全是为了葫芦谷的逆袭,而他也的确在葫芦谷完成了漂亮的逆袭,一举全歼了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 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徐十九根本就不是汉奸,他们又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执行罗家湾十六号的刺杀命令?叶茹雪绝对不相信,罗家湾十六号还会下令继续执行这样的荒唐命令,所以,她绝不同意卫国强的别动队继续刺杀徐十九。 叶茹雪冷冷地看着卫国强,说道:“卫队长,我若非逼你呢?” 卫国强的眼睛眯了眯,冷然说道:“叶处长,临来龙口之前,我就听处座说起过,说你是有名的快枪手,我卫某人自问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的枪再快,能够在瞬息之间于掉我们三个人吗?” 卫国强话还没有说完,包厢里的另外两个别动队员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花机关枪,枪口也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叶茹雪,而且,看他们脸上那副冷酷的表情,只城要卫国强一声令下,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不惜将叶茹雪这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打成筛子。 双方正僵持间,又一名别动队员匆匆跑进来,报告说:“队长,徐十九过来了” 卫国强便不再理会叶茹雪,当即闪身站到了窗户边上,然后微微将窗户推开道缝。 从叶茹雪的角度,正好也可以透过窗户间隙,看到下面的大街,她的目光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户往下看去,只见底下全是人头,龙口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将大街两侧挤了个水泄不通。 叶茹雪的目光继续越过攒动的人头往前延伸,再然后,她便看到了徐十九 徐十九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正向着大街两侧的欢迎人群,连续挥手示意 叶茹雪估计了下,从徐十九到茶楼二楼包厢,直线距离甚至只有不到五十米,而且,此时的徐十九可谓毫无防备,根本就不需要冲锋枪,只要一把普通的手枪,就能把他射杀,这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刺杀徐十九的好机会,卫国强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勃朗宁手枪。 眼看徐十九就要遭到刺杀,叶茹雪便再顾不了许多,当即闪身挡在了窗户 “叶处长,你这是于什么?”看到叶茹雪拿自己身体挡在了自己的枪口前面,卫国强不由得勃然色变,压低声音低吼,“你知不知道,今天放过徐十九,就会给党国留下极大的后患” 叶茹雪冷冷地看着卫国强,说道:“卫队长,我不知道徐十九会给党国带来什么后患,我只知道,徐十九他不是汉奸,他是抗日英雄,既便是死,他也绝不应该死在我们军统的手里,他应该死于战场之上” “叶处长,我现在不想跟你辩论,我现在只想执行罗家湾十六号的任务”卫国强道,“请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任务,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叶茹雪的美目里顷刻之间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就在她估算着如果自己突然开枪,有几分把握将卫国强和另外两名别动队员全部击毙时,包厢门被人推开,又一名别动队员匆匆进来报告说,罗家湾十六号已经下达新命令,刺杀徐十九的计划已取消。 听到报告,叶茹雪便长长地舒了口气,罗家湾十六的命令终于下来了。 卫国强示意持枪的两名队员把枪收起,然后对叶茹雪说道:“叶处长,不管你信不信,你今天的行为真的已经给党国留下了极大的隐患,徐十九,最终将肯定会投共,他将肯定成为党国的一个大麻烦。” 叶茹雪轻松地道:“卫队长,请恕我愚笨,我实在看不出徐十九会这么做 “叶处长,你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卫国强沉声说道,“徐十九已经越来越表现出投共的倾向,将来他肯定会投共产党,等到抗战胜利之后,共产党军队是注定要被解决的,你今天放过徐十九,在将来,岂不是给党国留下一个厉害的敌人?” “卫队长,我想提醒你,抗战还没有胜利。”看到大街上的徐十九已经走远,现在就算卫国强开枪,也不可能再打到徐十九,叶茹雪便也彻底放下心,打算离开,不过走到包厢大门外,叶茹雪又停下来说道,“我还想再跟你说一句,如果国军都像你这么想,那恐怕抗战永远都赢不了。” (分割线) 入城仪式结束后,徐十九便直奔龙口县的县衙而来。 入侵龙口的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已被全歼,羽田也带着宪兵队仓皇撤往了青阳,整个龙口已经再看不到一个日军,徐十九自然也就不必再缩在言家镇,尽可以把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堂而皇之地设在龙口县城之内了。 刚到县衙大门口,徐十九便发现叶茹雪早已经带着情报处的人员等在那里了。 “叶处长,我听说你们情报处也想要取我的项上人头?”徐十九现在心情好,忍不住开起叶茹雪玩笑,“你该不会在周围埋伏了枪手吧?” 说完,徐十九还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左右。 “徐司令说笑了,你现在可是抗日英雄,我们情报处的人仰慕你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着要刺杀你?”叶茹雪脸上微笑着,心里却想,还真让你猜着了,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死在军统特工的枪口下了,不过这话,叶茹雪当然不会对徐十九说出来。 徐十九翻身下马,冲叶茹雪伸出右手说:“叶处长,我让你们担心了。” 叶茹雪没有伸手,而是啪地立正冲徐十九敬了一礼,然后又大声说道:“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情报处处长,叶茹雪,前来归队,请长官训丨示。 徐十九便也跟着挺胸立正,肃然道:“欢迎归队” 第152章政工干部 舒同文刚接到梁大胆派人送来的急信,便来向徐十九辞行。 然而舒同文才刚走进徐十九的办公室,徐十九就起身说道:“阿文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找你。” 舒同文便不急着辞行,笑着问徐十九:“大队长,是不是要人的事?” 早在葫芦谷之战刚刚结束之时,徐十九就曾经跟舒同文提起过要对十九支队加强思想控制,而加强思想控制最有效的手段无疑就是派驻政工于部。 徐十九点了点头,说:“阿文,上回的事情是个惨痛的教训阃眼下咱们虽暂时扳回一局,可从战略层面上毕竟还是小日本占着绝对优势,小日本一旦夺取了长沙并成功地切断平汉铁路,很难说他们就不会回过头来收拾皖南的残局,所以咱们必须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倒也是,上回十九支队的老兵大量脱离军队的事情,的确是不能够再重演了。”舒同文。 “所以我才想请你们共产党帮忙。”徐十九说道,“国民党虽然也有政工于部,不过我信不过他们,国民党的政工于部除了排斥异己,背后搞小动作,就不会于什么正事,还是你们共产党人光明磊落,至少,尚文和柳忻县长他们都是好样的。” 作为十九路军的幸存老卒,徐十九对国民党政工于部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 当年,国民党其实没少往十九路军里面派驻政工于部,可是这些政工于部每天就在十九路军内部拼命宣传效忠蒋委员长个人,他们甚至就连孙大炮的三民主义都懒得提及,就只一个劲地游说十九路军的官兵效忠蒋委员长,甚至企图架空蔡廷锴他们,徐十九当然会反感。 反观共产党,自从进入龙口之后,他们其实也在暗中发展党员,甚至在十九支队内部,也已经发展了不少的党员,但是无论是殷尚文,还是柳忻,他们都从未想过要架空徐十九,每次遇到麻烦,这些共产党人还总是冲锋最在前,这就让徐十九格外感动。 两相比较,徐十九当然更愿意相信共产党。 而事实上,这个年代的共产党人也的确称得上是大公无私,他们作为从劳苦大众中脱颖而出的精英,脑子里的想法真的真的非常纯粹,那就是要消灭世上一切的剥削,让全国人民过上美好生活,关于这一点,谁都没办法抹煞,抗战胜利之后,国民党会在内战中输给共产党,绝非历史偶然。 共产党之所以取代国民党,这是当时全中国四万万五千万人民选择的结果 言归正传,徐十九对共产党人的信任,让舒同文很是欣慰,这说明以殷尚文、柳忻为首的这一大批共产人在龙口县所做的工作,都是卓有成效的,既便他们已经牺牲,可是他们的努力,已经成功地赢得了徐十九还有十九支队大多数官兵的好感。 “大队长,关于你要人的事,我会如实向项书记汇报。”舒同文道。 “阿文,要快。”徐十九敲了敲桌面,语气急切地道,“一定要快。” “行行,要快。”舒同文微笑摇头道,“等回了燕窠,跟老梁见过面,我就立刻动身赶赴云岭,当面向项书记汇报这件事,这总行了吧?” 徐十九微笑笑,又道:“阿文,你估计项书记会同意派多少人过来?” 舒同文摇摇头,说道:“大队长,你指望所有的连指导员、营教导员还有团政委都从东南局派,那是绝对不现实的,据我分析呀,项书记最多给你派几个团政委过来,至于营教导员、连指导员,最后还得从青阳地下党抽调,或者从十九支队内部产生。” “这都没问题,但是能力必须过硬。” “这你放心,大队长,别的我不敢保证,在思想作风及能力方面,我们共产党人是绝对过硬的,要知道,我们共产党人可都是久经考验的战士。”舒同文拍着胸脯说。 “行,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徐十九道,“你赶紧回燕窠吧,我让犊子带一个排送你回去。” “行,那大队长,我这就走了。”舒同文起身冲徐十九敬了一记军礼,然后转身离开,不过刚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对着徐十九说道,“大队长,我看子涵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应该抽时间找他谈谈。” “行,我知道了。”徐十九神情微微一凛,这才猛然想起,进县城后,就再也没见过李子涵了。 (分割线) “来,于了。”李子涵举起杯,不等赵大海、何长柱举杯,就滋的一声把酒先喝光了。 赵大海跟何长柱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之后,也跟着举起酒杯把杯中的米酒跟着于了。 看着李子涵拿起酒壶又要往自己杯子里倒酒,赵大海便赶紧摁住了李子涵的手,劝道:“团座,你不能够再喝了,再喝,你就要醉了。” 这酒虽然不是高度数烈酒,而只是醉仙楼自酿的米酒,且还带点甜味,口感十分不错,可真要是喝多了,也是会醉人的,而十九支队的军纪却极为严厉,李子涵偷偷带着他们两个来醉仙楼喝酒,就已违反军纪了,如果再喝醉了,那更不得了,一旦让宪兵发现,那是要挨军法的。 “怕什么?接着喝”李子涵挣脱了赵大海,固执地往自己杯中倒酒。 赵大海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放开了双手,然后看着李子涵给自己杯中倒满了米酒,再然后,又端起酒杯滋的一声喝个精光。 坐斜对面的何长柱张了张嘴,本也想劝几句,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几天李子涵过得很不开心,赵大海跟何长柱他们是知道的,原因他们也是心知肚明。 葫芦谷一仗,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逆袭成功,一举全歼了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还击毙了少将旅团藤堂高英,外加十几个大佐、中佐及少佐,进城后论功行赏,牛四根当上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第二旅的旅长,这是谁都服气的,牛四根的确有这资格。 可是,徐十九委任高慎行为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第一旅的旅长,有很多人就非常的不服气。 高慎行虽然说跟随徐十九时间最长,也是原十九大队的老兵,更是第一流的精锐老兵,但他的能力资历也就这些,葫芦谷一战,高慎行则更是寸功未立,因为他的蛮于,还险些破坏了木马计划,论功行赏,高慎行最多也就当一个团长,又哪有什么资格当旅长? 可是徐十九就是让高慎行当了第一旅的旅长,因为这件事情,不少人在背后腹诽徐十九任人唯亲。 当然,也就是在背后腹诽几句,而且仅限于李子涵从三战区带过来的百十来个老部下,在现阶段,尤其是在葫芦谷全歼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之后,徐十九在龙口,乃至整个皖南的声望已是如日中天,十九支队不少老兵已经把他当成神一样崇拜,又有谁敢挑战他的树威? 在赵大海、何长柱这帮老部下看来,最有资格当第一旅旅长的,当然还是他们的团座——李子涵 所以,李子涵也的确有理由不开心,仗打完了,也立了大功,得知十九支队要扩充两个旅的建制,本来还在踌躇满志地等着晋升,可到得最后,却是高慎行跟牛四根当上了旅长,他李子涵却依然是个团长,你说李子涵他能开心得起来吗? 不过,赵大海、何长柱还是小觑了李子涵胸襟。 第153章走私渠道 此时,李子涵的确是很不开心,但让他不开心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当上这个旅长。 在李子涵心里,高慎行其实是有资格当旅长的,别人不清楚,高慎行也从不对别人提起,可李子涵却知道高慎行可是正儿八经的陆大学员,而且还是中央军校的科班生,就凭这出身,这资历能力,他高慎行不配当这个旅长还有谁配当? 当年麻坡演习之后,蒋委员长当着所有人的面,向着高慎行伸出了撖榄枝,高慎行只需要点点头,现在说不定早已经是师长了区区一个旅长又算得什 真正让李子涵不开心的,是徐十九在委任高慎行当旅长这件事情上面流露出的党派倾向。 一直以来,徐十九对国共两党的态度都是中立,不偏不倚,既不刻意压制共产党的发展,也不刻意压制国民党的活动,所以在十九支队内部,国共两党也能相安无事,一直友好合作,可是,现在,徐十九却已经表露出了明显的倾向性,而且,还是倾向于共产党。 葫芦谷之战结束后,重庆、第三战区长官部均在第一时间发来贺电,蒋委员长和军委会更一改之前忽视徐十九的做法,通电全国嘉奖了徐十九,还有皖南抗日救国军,并且晋升徐十九为陆军少将,职务军衔更擢升为中将司令,还奖赏了五万法币。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够换来徐十九对国民政府的丝毫认同。 现在,徐十九已经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了对共产党的认同。 在十九支队的高级军官中,表面上似乎还没有共产党的人,但李子涵知道,高慎行其实早就已经暗中加入了共产党了,他的入党介绍人还是已经牺牲的殷尚文以及舒同文,李子涵绝不相信徐十九会不知道这件事,可他依然委任高慎行为旅长,这就足够说明问题。 更有人说,徐十九还打算在十九支队内增设大量政工于部,连设指导员,营设教导员,旅、团设置政委,这完全就是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的做派,而且,徐十九更打算直接从共产党东南局引进大量的共产党员,来担任这些政工于部,他这是想要于什么?真打算要投共了? “滋”李子涵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一仰脖子喝个精光。 李子涵不能不担心,如果徐十九真铁了心要带着十九支队去投共,到时他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李子涵内心立刻就纷乱如麻,脑子里面也是一团浆糊,于是只能接着喝酒。 (分割线) 叶茹雪踩着猫步从走廊走过,厚底军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壳壳的声响,吸引了大量目光。 十几个脑袋从走廊两侧的门后面探出来,一双双灼热的眼神便聚集在了叶茹雪的身上,叶茹雪穿着一身橄榄绿色军装,笔直的裤管将两条美腿衬托得格外的修长,圆滚滚的翘臀在军裤的包裹下,勾勒出中间那一道幽深的沟壑,诱人无限的遐想。 叶茹雪头上戴着一顶贝蕾帽,如云秀发瀑布般倾下来,映得她的肌肤格外的欺霜赛雪。 司令部内不少文职人员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套军装穿叶处长身上,效果简直祸国殃民。 这是从美国买来的美式军装,不过目前,仅限于军统系统以及九战区的少量野战部队,譬如第七十四军,才有资格换装这样的美式军装,所以,在锦江会战之前,王耀武才会踌躇满志地跟人说,要对得起身上这身揽撖绿军装。 叶茹雪走到徐十九办公室外,发现办公室大门敞开着。 叶茹雪抬起素手就想要敲门,可在手脚触及门扉瞬间,她却又犹豫了。 叶茹雪还没有想到,要怎么跟徐十九提出那件荒唐事,她实想不明白,罗家湾十六号,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竟然让言三拳这个狗汉奸当龙口县的县长?这不开玩笑么?就龙口县的百姓答应,徐十九也绝对不会答应,叶茹雪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徐十九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其实,叶茹雪根本就不该来找徐十九,因为罗家湾十六号给她的命令,是在安徽省政府的委任状下来前,尽一切可能保护言三拳的安全,这一来,徐十九就没机会先杀掉言三拳。 所以,叶茹雪这个时候过来找徐十九,其实已经违反了罗家湾十六号的命 所以,叶茹雪也是有些犹豫,犹豫要不要把这个消息事先透露给徐十九知道。 叶茹雪正犹豫着要不要入内,徐十九却无意间抬起头,看到了站门外的叶茹雪。 “叶处长?有事情?怎么不进来?”徐十九抬头看着叶茹雪,心下也有些惊叹,这个女人还真是尤物,穿上这身美式军装之后,就更显妖冶。 叶茹雪便把心一横,迈着俏步施施然走进了徐十九的办公室。 “请坐。”徐十九请叶茹雪入座,又起身给他倒了一杯开水。 叶茹雪站起身,从徐十九手中接过茶不,然后抿抿红唇说道:“司令,有件事……” “先不说你的事情,先说我的事。”徐十九打断叶茹雪,说,“叶处长,你们军统控制的龙口跟上海间的走私渠道,有没有被小日本给切断?” “没有,小日本倒是这么想来着,不过他们不可能办到。” “很好,只要龙口跟上海间的走私渠道还畅通无阻就好,这样,你这就帮我想办法,从上海走私一批机器设备过来,不必太新,只要能够运转就行。”徐十九说道。 叶茹雪便笑着问道:“司令,你是不是还想弄兵工厂啊?” “那还用得着说么?”徐十九道,“没有兵工厂,就容易让小日本卡住脖子。” “行吧,我尽量办。”叶茹雪道,“不过,司令,购置机器设备是需要钱的。”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听说汪伪政府发行了金票,不知道上海能不能用金票?” “上海的美英洋商,只怕不会收金票,不过我们的走私渠道并不局限于美英洋商,我们军统也一样能从小日本商人那搞到货物,在小日本商人那,这些金票应该还是能用的。” “什么,你们还能够跟小日本商人搭上线?”徐十九颇有些意外。 叶茹雪捋了捋秀发,微笑道:“司令,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中国人会出现汉奸,在日本人中间也一样会出现败类,无论是日军大本营,还是日军中国派谴军司令部,都有我们收买的眼线,只要我们出得起价钱,什么情报都可以买到,至于小日本商人,那就更加没有节操,只要司令你出得起价,就是买几门日造大口径榴弹炮也不是办不到,甚至于装甲汽车。” “很好,只要你们军统有办法弄到我想到的设备,那就好。”徐十九闻言放了心。 叶茹雪嫣然一笑,又询问道:“司令,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弄金票?这玩意可不太好搞。” “这个,还得麻烦你们军统提供情报。”徐十九沉吟着道,“这金票既然是以南京汪伪政府名义发行的,那就势必会在华中整个日占区全面流通,所以,小日本就一定会从南京往武汉运输金票,这段时间,你就帮我搜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情报。” “明白了。”叶茹雪点点头,徐十九这是打算截夺运钞船。 第154章买命 说完正事,徐十九放松下来,笑问道:“叶处长,我听说你们抓住了大汉奸,言三拳?” 叶茹雪闻言心头便微微一惊,抓住言三拳的事情极为隐秘,除了卫国强的别动队,整个情报处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徐十九这话看似在试探,其实多半已经知情,想到这里,叶茹雪就越发的惊疑不定,难道说卫国强的别动队内有潜伏的共产党眼线? 共产党人,看来还真的是无孔不入呢。 “司令,我也正想跟你汇报这件事情。”叶茹雪定了定神,又接着说,“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叶处长,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徐十九坐回办公桌后面,笑着说,“有什么事,以前你一向不都是喜欢直说的么?” “好吧,那就直说。”叶茹雪抬起美目,盯着徐十九眼睛说,“司令,罗家湾十六号刚给我发来电报,据说安徽省政府有意委任言三拳为龙口县长,委任状最迟明天就会下达了。” “什么?”徐十九顿时脸色大变,说道,“安徽省政府要委任言三拳为龙口县长?” “是的。”叶茹雪点点头,俏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古怪,说道,“接到这个消息时,我也非常震惊。” “胡闹,这不是瞎胡闹么?”徐十九回过神来,勃然大怒道,“让个汉奸当县长,这不是胡闹么?” 叶茹雪又接着说道:“安徽省政府的特派员明天将随同第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一同到达龙口。” 徐十九便目光一闪,问叶茹雪道:“叶处长,你们把言三拳关押在哪里? “河湾镇,收押在一处秘密据点。”叶茹雪道。 徐十九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去河湾镇。” (分割线)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卫国强连夜赶到了河湾镇,进了秘密关押言三拳的破窑洞里。 看到卫国强走进来,五花大绑的言三拳赶紧挣扎着坐起身来,满脸希冀地询问道:“卫队长怎么样?” 卫国强在言三拳面前蹲下,只是盯着言三拳脸不说话,言三拳的心顷刻间悬起来,然后双脚擦着地,身躯不停地往后退缩,一边说道:“卫队长,卫队长” 从卫国强冷冽的眼神里面,言三拳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果然,卫国强冷然开口了:“言三拳,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卫队长”言三拳闻言心下便一颤,赶紧挣扎着跪下来,冲卫国强不断地叩头,一边求饶,“卫队长,你得救救我,只要你放我走,我一定会报答你,报答你的不杀之恩,我有很多金条,我们言家行商几十年,积攒了不少金银,我答应你,只要你放我走,我就把所有金银珠宝,全部都送给你。” 卫国强眸子里顷刻间流露出一抹精芒,生逢乱世,没有人能够面对黄金而不动心。 “你有多少黄金?”卫国强一边问着,一边却在心里面盘算着放走言三拳的风险。 罗家湾十六号的密令早在两天前就已经下达,虽然叶茹雪没有将密令公诸于众,但是卫国强仅用脚指头都能够想得到,这道密令定是要求情报处保护言三拳,以便安徽省政府的委任状下来,好让言三拳名正言顺地当上龙口县的县长,那时候徐十九如果再杀言三拳,那就是公然挑衅国民政府权威,若套用古代的话来讲,那就是杀官造反了,量徐十九也没有那个胆量。 最迟到明天下午,安徽省政府的委任状应该就会随同第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一起到达龙口。 然而,就在刚才,叶茹雪去了徐十九办公室,卫国强立刻意识到,叶茹雪多半向徐十九告密去了,所以,徐十九就极可能抢在安徽省政府委任状下来前,先下手为强杀掉言三拳。 本来,这件事情跟卫国强并无利害上的冲突,说到底,卫国强对言三拳也没好感,言三拳当得上,或者当不上龙口县的县长,跟他卫国强更没什么关系,甚至于,如果他的猜测属实,叶茹雪真违背了罗家湾十六号的密令,那么言三拳的死就极有可能促使叶茹雪遭到组织严厉惩罚,他卫国强就极可能顶替叶茹雪,当上军统龙口情报站站长,兼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处长。 所以,卫国强过来面见言三拳之前,其实并未想过要放言三拳走。 但是,现在,听说言三拳能提供大批黄金,卫国强却难免心动了。 “言三拳,你有多少黄金?”卫国强目光悠悠地看着言三拳,问。 “有很多,我有很多黄金”言三拳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至少五十条黄鱼” 五十条小黄鱼?卫国强心下大吃了一惊,不过面上却不露声色,沉声道:“一百条” “成交”言三拳咬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是命都没了,留着那许多黄金于吗? “行,我这就把你转移到另一个安全所在,你什么时候把黄金送到,我就什么时候放人。”卫国强说完把外面守着的两个队员叫进来,吩咐他们把言三拳押往另一个藏身地点,然后,卫国强便拔出勃朗宁手枪对着自己右肩就是一枪,然后把手枪扔到了窑洞外的蒿草丛中。 等徐十九、叶茹雪带着人赶到时,便只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卫国强。 卫国强说,因为他的大意被言三拳抢了佩枪,言三拳向他开了一枪,所幸外面的守卫及时冲进来,言三拳才顾不上给卫国强补上一枪,不过最后还是让言三拳从窑洞缺口跑了,别动队的两名队员也做了证,他们是卫国强心腹,卫国强让他们怎么说,他们自然就怎么说。 徐十九虽然怀疑,却也没有直接的证据,便只能作罢。 离开了河湾镇返回司令部的路上,叶茹雪对徐十九说:“司令,我怀疑言三拳被卫国强藏起来了。”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徐十九点点头,又问道,“你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言三拳想要逃走,几乎就没有可能。”叶茹雪分析道,“据别动队的那两名队员所说,当时他们被卫国强支出了破窑外,里面虽然只剩下卫国强跟言三拳两个人,可言三拳的双手还有双脚都是绑着的,他又是怎么松的绑?还抢了卫国强的枪,卫国强难道是木偶人不成?” 徐十九说道:“你是说,卫国强已经猜到了我可能会抢先下手,所以先把言三拳给藏起来了?” “我认为就是这样。”叶茹雪道,“要不要调兵过来,把卫国强的别动队缴了械,然后挨个审问?” “算了,这么做就等于跟你们军统撕破脸了。”徐十九说道,“到时候戴笠怪罪下来,你会很难做。” 叶茹雪便不说话了,如果她真的帮助徐十九缴了别动队的械,再帮助徐十九杀了言三拳,那基本上就等于是背叛军统了,戴笠还有毛人凤未必就会杀她,但她这个情报站长兼情报处长就当不成了,不过但是,为了徐十九她愿意这么做,为了徐十九,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徐十九又道:“卫国强想要藏人,那就让他藏吧,就算真让言三拳当了龙口县长,也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再想办法把他于掉就是。” 徐十九还真没把言三拳当一回事,如果有机会于掉他,徐十九不会介意立刻下手,既便现在于不掉,徐十九也不会着急,只要他还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只要皖南抗日救国军还控制着龙口县,就算言三拳真当了龙口县县长,徐十九要想杀他还不跟杀只鸡一般? 叶茹雪定定地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夜空,忽然唤道:“阿九。” 第156章话不投机 高慎行带着两名警卫将两副食担挑起了司令部,然后把里面装的酒菜拿出来,在八仙桌上摆放好。 刚刚布置好,徐十九就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高慎行说道:“老高,刚刚子涵派了人回来报告说,顾祝同还有安徽省政府的特派员已经到了城门口了,咱们也到司令部大门外迎接一下。” 高慎行摆好最后一盆菜,拍了拍双手说道:“老徐,要不要把司令部的人都叫出来,搞一个仪式?” “用不着,搞什么仪式?”徐十九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咱们犯不着搞那些虚头滑脑的东西,相信顾总司令也一定会认同咱们,让大伙该于吗还于吗。” 高慎行闻言只摇了摇头,然后跟着徐十九走出司令部大门。 在大门外等了不到片刻,李子涵就领着一文一武两个人走了过来。 徐十九虽然不认识顾祝同,可只看他领章上的那三颗将星,就知道这个穿军装的一定就是顾祝同,至于旁边穿着绸布长衫,戴着宽檐礼帽的,则多半就是安徽省政府特派员,胡人杰了。 “顾总司令,胡特派员”徐十九便啪地收脚立正,向着顾、胡两人敬了记军礼。 站在徐十九身后的高慎行也跟着收脚立正,向着顾、胡两人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 “徐十九,呵呵。”顾祝同回了礼,微笑着迎上来,亲热地握住了徐十九的双手。 胡人杰也上前来,冲徐十九抱拳作揖,笑着打招呼:“徐司令,在下可是久闻您的大名了。” 高慎行冷眼旁观,从顾祝同、胡人杰两人的脸上,还真看不出一丝的异样,不过他很确信,顾祝同、胡人杰的内心绝对不会舒服到哪去,徐十九本着简单、实际的想法,不愿意大肆铺张搞欢迎仪式,此举绝对已经把顾祝同跟胡人杰狠狠得罪了。 高慎行在南京生活了好几年,他比谁都更清楚,国民党的大员,可是一个赛一个喜欢排场 徐十九转身肃手,笑着说道:“顾总司令,胡特派员,卑职已经备下薄酒,还请务必赏光。” “赏光,一定赏光,这个光顾某人一定赏。”顾祝同笑容满面,又回头招呼胡人杰道,“胡特派员,请。” “顾总司令先请。”胡人杰便赶紧肃手请顾祝同先走,顾祝同便走上前来,亲热地拉着徐十九双手,一起走进了司令部大门。 李子涵跟着走进司令部大门,心情却有些复杂。 从表面看,徐十九跟顾祝同相处得可谓极融洽,可如果剖开表面,恐怕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李子涵已有预感,今天晚上顾祝同一定会找他,会跟他单独密谈,甚至于就连密谈的内容,李子涵也隐约能够猜得到。 无他,无非就是游说他架空徐十九,篡夺十九支队的指挥权。 一想到这,李子涵就感到头大如斗,顾祝同若真提出这么个要求,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李团座,请请。”胡人杰注意到李子涵剑眉紧锁,便故意落后了一步,跟李子涵并行。 (分割线) 酒过三巡,谈话开始进入正题。 顾祝同命随行的副官把军委会奖励十九支队的五万法币拿上来,又当众宣读了蒋委员长签发的嘉奖令,然后诫勉徐十九道:“徐司令,你这次能在龙口一举全歼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的主力,极大振奋皖南军民的士气及军心,同时间接支援了锦江会战,委座可是深表赞赏,逢人便夸你是一员虎将。” 徐十九淡然道:“委座过誉了,区区些微战功,又何足挂齿?愧不敢当,实在愧不敢当。” 徐十九脸上丝毫没有激动之色,更没有像黄埔系军官那样站起来聆听蒋委员长的嘉奖令,顾祝同眸子里便掠过了一丝阴霾。 这个徐十九,都已经毫不掩饰他对蒋委员长的蔑视了。 顾祝同本来还想跟徐十九勉励几句,套套近乎,可看到徐十九这么冷淡,便也没了心思。 看到酒桌上气氛有些冷场,安徽省政府特派员胡人杰便端着酒杯站起身,向徐十九敬酒:“徐司令,胡某人今后就要留在龙口与您共事了,还请您一定多多关照,呵呵。” 胡人杰本来并不想在酒桌上说正事,因为这场合不对,可是当他看到顾祝同都在徐十九那里吃了瘪,便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徐十九连顾祝同这个总司令长官的面子都不买,又岂会在乎他区区一个省府特派员? 若不趁着顾祝同在座,把事情给落实,没准他这个县长都没办法上任。 本来,胡人杰仅只是个特派员,一来宣布县长的委任,二来帮新县长处理一些联络事务,待龙口政局踏入正轨了,他还是要离开龙口县的,不过昨天晚上言三拳忽然失踪,就让胡人杰捡了个便宜,直接被安徽省委任为龙口县长了 不过,这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得到徐十九的首肯。 徐十九要是不肯点头,胡人杰那就别想当上这个县长,这是明摆着的事。 “胡特派员客气了,什么关照不关照的,有什么事情,你尽管直说就是。”徐十九笑笑,接着问道,“不过你刚才说什么,今后咱们就要一起共事?我没听错吧?” “呃。”胡人杰被呛了一下,有些讪讪然地说道,“徐司令您还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呀?”徐十九大大咧咧道,“胡特派员,别吞吞吐吐的行不 “呃,是这样的,我已经被省政府委任为龙口的县长,今后将会跟徐司令您在一县办公,所以,还望司令您务必要鼎力支持。”胡人杰说着便举起酒杯,笑着说,“我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你当龙口县长?”徐十九佯装大惑不解道,“不对吧,不是说要让言三拳这狗汉奸当县长么?” 顾祝同的脸色便变得越发的难堪,徐十九当众骂言三拳是狗汉奸,这对于委任言三拳为龙口县长的国民政府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打脸,顾祝同身为第三战区的总司令长官,也是感到脸上火辣辣烧。 要说,蒋委员长的这个决定还真不怎么明智。 胡人杰更感尴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把场面圆过来。 好在徐十九很快又换了一副笑脸,笑着说道:“胡特派员别在意,呵,不过我得说一句,省政府更改了关于龙口县长的委任令,无疑是明智的,如若不然,胡特派员你肯定会被龙口乡党的口水给淹死,让他汉奸当县长,像什么话 胡人杰颇有唾面自于的气魄,当下笑着说道:“那么,今后还请徐司令务必多多关照。” “关照,当然得关照。”徐十九大大咧咧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龙口政府的县长嘛。” 胡人杰还没来得及说声感谢,徐十九却又接着说出另一番话:“不过,胡特派员,哦,现在是胡县长,有个事我得跟你知会一声,你也应该听说过龙口可是有个抗日民主政府的,也就是说,龙口原本就有县长,现在加上你,那就有两个县长了。” “什么,有两个县长?”胡人杰便傻在那里,敢情徐十九还留了伏笔。 “荒唐”顾祝同忍无可忍,皱着眉头说道,“龙口抗日民主政府根本未经国民政府批准,是非法的。” “顾总司令,你这话跟我说不着。”徐十九摊了摊手,说道,“眼下是国共合作,枪口一致对外,我总不能派兵把共产党派过来的县长以及工作人员赶出龙口吧?那我不成了破坏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的罪人了?顾总司令哪,我可担不起这样的罪责。” “你”顾祝同霍然站起身,转身拂袖而去。 第157章通共 顾祝同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想他身为堂堂三战区总司令长官,却一而再、再而三遭受徐十九冷遇,更让顾祝同气愤的是,徐十九在他面前竟然毫不掩饰对共产党的好感,是可忍孰不可忍,这顿酒席,顾祝同他是实在吃不下去了,所以只能拂袖离席。 看到顾祝同拂袖离席,李子涵也跟着站起身,却不知道是否应该跟着走。 徐十九却说道:“子涵,你帮我去劝劝顾总司令,刚才我的话是难听了些,请他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呵呵。” 李子涵应了声是,转身追顾祝同去了。 胡人杰也实在没有脸面再留下来,便也起身跟徐十九告辞。 送走了胡人杰,高慎行跟着徐十九转回司令部,微笑着说道:“老徐,你是不是做太过份了?” “过份吗?”徐十九淡淡地说道,“一点都不,国民政府的官僚都是些什么货色,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可不想我的部队在前方浴血拼杀,这些贪官污吏却在后方横征暴敛,把个龙口搞的乌烟瘴气。” 高慎行便说道:“国民政府也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是贪官污吏,没错,国民政府的高层大多都烂到了根,几乎个个都是贪官污吏,可是在基层,却还是有不少实心为民的好官的,这个胡人杰也许就是这样的好官,你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个机会呢?” 徐十九回头有些讶异地看了高慎行一眼,问道:“老高,你今天怎么替国民党说起好话来了?难道你觉得这个胡人杰会比共产党派来的县长还要好?” 高慎行道:“如果共产党派来的是别人,我一定会支持,可如果是刘畅… 刘畅即将出任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县长,这个事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刘畅原本就在龙口,这会都已经在迫不及待地组建他的县政府了。 当下徐十九又说道:“老高,你对刘畅的成见是不是太深了?” “谈不上什么成见,我只是觉得,刘畅这个人形迹可疑。”高慎行说道。 “刘畅哪里形迹可疑了,我觉得他挺正常的啊。”徐十九有些不以为然。 “可疑的地方多了去了。”高慎行说道,“首先第一个,葫芦谷开打前,刘畅的枪枝曾经走火,当时如果不是老牛把这件事压住了,如果当时进谷的是小日本尖兵,那这仗就悬了,所以,刘畅有故意鸣枪,向小日本示警的重大嫌疑。” 徐十九沉吟不语,这事还真的挺可疑的,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呢? 高慎行接着说道:“第二个,佳兮跟我说起过,在野口临死之前,曾经手指着刘畅说了几个奸字,后来我反复琢磨,觉得野口很有可能是想说奸细,可惜,他没说完就死了。” 徐十九沉声说道:“老高你的意思是说,刘畅其实已经暗中变节?” “可能性非常大”高慎行道,“老徐,你应该还记得,刘畅是在青阳被捕的,而当时青阳县的宪兵队长就是野口,我觉得,野口在临死前指着刘畅连说几个奸字,绝对不会没有原因。” 徐十九道:“那这件事情必须立即跟阿文说啊,让阿文赶紧向他的上级报 高慎行道:“你以为我没跟阿文说起过?可阿文跟我说,这根本是查无实据,他上级是不会信的,老徐你可能不清楚,这个刘畅,极得中共东南局书记项英的信任。” “嘶,那这事还真挺麻烦。”徐十九皱了皱眉,又说道,“老高,过几天中共皖南省委书记胡志静会来一趟龙口,要不咱们就跟他提出来,把刘畅给换了?” “行。”高慎行说道,“我到时候去跟老胡说。” “唉。”徐十九叹了口气,说,“这事给整的。” (分割线) 再说李子涵,跟着顾祝同到了近藤沙龙。 当然,现在已经不叫近藤沙龙,改成招待所了。 面对李子涵,顾祝同并没有过多的掩饰,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子涵,以你的能力、资历以及战功,不该到现在都只是区区一个团长哪。” 李子涵便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只能沉默以对。 顾祝同又接着说道:“高慎行也罢了,人家正儿八经是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才生,可是牛四根,却不过只是个巡警出身,现在都已经爬到你的头上,当了你的上峰,徐十九这么做,实在有些过份。” 顾祝同越说越露骨,李子涵便没办法继续保持沉默,只能苦笑着说道:“总座,牛四根只是巡警出身,这的确是事实,不过在上次反扫荡当中,他却甘冒生命危险、甘愿背负汉奸的骂名,委实做出了重大牺牲,也委实立了大功,所以,他当这个旅长,可谓实至名归,弟兄们也都服气。” “子涵你呀,你呀。”顾祝同指了指李子涵,说道,“就是太厚道了。” 不过很快,顾祝同就又接着说道:“子涵哪,要说为人厚道,那是优点,可要是过了,那就是软弱喽。” 李子涵刚欲分辩,顾祝同却摆摆手,制止了他,然后接着说:“我来龙口之前,已经找人侧面了解过,自从你来到龙口之后,总的来说做的都是很出色的,不过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你却失之于仁慈了,子涵,你这可是妇人之仁哪。” 李子涵道:“总座,你指的是?” 顾祝同道:“譬如说共产党的那个刘什么部长,你有机会为什么不杀了他?还有,那个舒同文,你曾经有许多次机会,为什么没有杀了他?眼下共产党跟党国之间的关系已极为紧张,新四军跟咱们第三战区也随时都有可能刀兵相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仁慈,就可能给三战区,给党国造成损失?” 李子涵呐呐地道:“可是总座,眼下咱们的头号敌人毕竟是日军,在抗战没有胜利之前……”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还多,我还能不明白这个?”顾祝同再次打断了李子涵,说,“眼下,小日本已经越来越表现出了疲态,而美国也有了走出孤立主义的倾向,未来参战似不可避免,美国若参战,小日本就完了,所以,眼下咱们党国的首要任务已经不再是抗击日寇,而是尽一切可能限制共产党的发展,子涵,你不觉得共产党的发展速度太可怕了吗?中日战争刚爆发之初,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加起来也才四万人,可是现在呢?八路军既便遭受了去年的重创,也仍有二十万人,新四军也有近十万人,短短不到四年时间,他们的武装就扩充了将近十倍哪长此以往,又怎么得了?” 李子涵心中苦涩,顾祝同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看来,终究还是免不了要兄弟相残?这该如何是好? 顾祝同缓和口气,又语重心长地对李子涵说道:“子涵,你知道吗?当初派你来龙口,我对你可是寄予了厚望的,不仅仅因为我跟你岳父是旧相识,更因为你欣赏你的能力,你虽然没有上过黄埔军校,可你治军、带兵的能力丝毫不在那些黄埔军校生之下,甚至尤有过之。” 李子涵赶紧谦虚了几句:“总座过奖了,卑职愧不敢当。” “不,子涵,你当得起。”顾祝同摆摆手,又接着说道,“不过,现在,我却对你有些失望。” 李子涵便再次陷入沉默,他是真不愿意接顾祝同这话茬,顾祝同对他失望,无非就是因为他没有对新四军采取强硬立场,无非就是因为他没能够影响到徐十九,以致徐十九与共产党越走越近,到现在,双方甚至已经隐隐有了合流之势。 果然,顾祝同接着问道:“子涵,你现在跟我说句实话,徐十九在通共这条路上走了有多远?” 第158章处决 李子涵斟酌了一下言词,说道:“总座,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徐司令还没有加入共产党。” “徐十九没有加入共产党,那么极受他信任的高慎行呢?高慎行有没有加入共产党?”顾祝同的表情突然间变得冷浚,又接着问道,“还有,我怎么听说徐十九向共产党要了不少的党员骨于,要在十九支队下属各旅、各团、各营乃至各连安插政工于部?子涵,你实话告诉我,有这么一回事吗?” “回总座,有这么回事。”李子涵只能够硬着头皮答应,徐十九从共产党要人的事,根本就瞒不了别人,顾祝同作为第三战区的总司令长官,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顾祝同道:“动身来龙口县之前,我就想过徐十九在通共的道路上可能已走出很远,可我还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走得这么远了看起来,再想让他回心转意,效忠党国,效忠于蒋委员长,恐怕是痴心妄想了。” 停顿了一下,顾祝同又阴恻恻地接着说:“这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够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了” “总座,你的意思是说?”李子涵微微色变。 “我的意思是,徐十九不能再留了,必须秘密处决掉。”顾祝同沉声道,“还有高慎行、李双枪、牛四根等一大批忠于徐十九或者倾向共党的高级军官,也必须一并予以处决这件事情,就交由你来负责,子涵,你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总座,这……”李子涵脸色大变,失声道,“徐十九在十九支队全体官兵心目中拥有极高威信,一旦他有个好歹,就极可能引发整个十九支队的哗变,甚至于,十九支队再一次变节投向小日本,也不是没可能,总座你要三思,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哪” “子涵,老话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顾祝同道,“徐十九在十九支队官兵中威信极高,你李子涵的威信也不差,子涵,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很看好你。” 李子涵涩声道:“总座,这件事,能不能先容我仔细想想?” 顾祝同点头道:“子涵,你要抓紧,我不会在龙口留太久。” “卑职先告辞。”李子涵不敢久留,赶紧起身告辞离开了。 目送李子涵的身影离开,顾祝同又叫来副官,吩咐他去找军统别动队队长卫国强。 顾祝同原本是打算打军统驻龙口情报站站长,叶茹雪的,可是考虑到叶茹雪原本就跟徐十九认识,而且风传两人还有私情,顾祝同便不怎么信任叶茹雪,而更愿意找卫国强来达成他的目的。 (分割线) 当天深夜,一份绝密电报就由毛人凤递交到了戴笠案头。 看完电报,戴笠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说话,他在心里权衡。 电报是龙口别动队队长卫国强发过来的,而且还是背着叶茹雪发出来的,他之所以要背着叶茹雪,是因为里面涉及到了徐十九通共的大量证据,这些证据,有些是重庆方面已经掌握的,更多的却是第一次听说,譬如高慎行已经暗中加入了共产党,譬如徐十九已经毫不掩饰他对国民政府的疏离。 “齐五,你评估一下,如果对徐十九采取断然措施,有几分成功的把握?”沉默半天之后,戴笠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老话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徐十九注定不可能回到国民政府的阵营,如果徐十九注定要倒向共产党,那么趁早解决也不失会明智的选择。 毛人凤沉吟道:“如果,仅仅依靠卫国强的别动队,成功的可能性一成都不到,不过,眼下第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就在龙口县,为了保护顾祝同人身安全,第集团军总司令从黟县抽调了一个加强营,再加上顾祝同私人卫队,三股力量合起来,成功的把握还是极高。” 戴笠点了点头,又说道:“那你再评估一下,如果徐十九被处决,龙口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最主要的,就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有没有可能发生哗变?甚至于,再次变节投降小日本。” 毛人凤皱眉道:“局座,这个可不太好评判,不过我想,如果我们能把手脚做于净些,将高慎行、李双枪以及牛四根一批忠于徐十九或者倾向共产党的高级军官一并处决掉,再以李子涵的威信,控制住皖南抗日救国军以及龙口县的局面,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吧。” “行,这事我知道了。”戴笠说着站起身来,准备动身前往蒋委员长官邸 秘密处决徐十九,这个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徐十九现在都已经是一方大员,军统未经请示就处决掉徐十九,若不出事那也就罢了,可最后一旦出了事,就算他戴笠是蒋委员长的亲信,只怕也得要吃不了兜着走。 戴笠驱车匆匆赶到蒋委员长官邸,蒋委员长却不在。 戴笠一打听,才知道蒋委员长去杨公馆参加酒会了。 国民政府迁到重庆之后,大量的政府官员、名流、富商以及军委会的高级军官也纷纷迁到了重庆。 这些政府官员、名流以及富商的到来,极大地刺激了重庆当地的消费水平,尤其是这些政府官员、名流以及富商都很喜欢讲排场,既便前线打得昏天黑地,他们在大后方也仍旧花天酒地、夜夜笙哥,所以,重庆大后方竟显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 蒋委员长是军人出身,平时的生活习惯还是挺自律,不过今天的这个酒会,他却必须参加。 因为美国派出了一个考察团,具体考察中国的抗战,看看美国政府的经济援助是否得到了有效利用,这个美国考察团的团长也是蒋委员长的老熟人,他就是刚刚由上校晋升少将的原驻华武官,史迪威。 戴笠找到蒋委员长时,史迪威正冲蒋委员长在咆哮,作为务实的美国人,史迪威一贯反对铺张浪费,所以,他对国民政府花费巨资替他举办这样一场欢迎酒会,感到极其愤怒,因为把这些资金省下来,就能购买大量的武器装备。 这批钱更可以购买大批药品,就能够救活成千上万名老兵 蒋委员长本想拍史迪威马屁,结果却拍到了马腿上,脸上便有些讪然。 戴笠这个时候找过来,蒋委员长便将心中怨气发泄在了戴笠的头上:“雨农,什么事?” 戴笠看看史迪威,欲言又止,秘密处决徐十九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别让外人知道的好。 偏巧蒋委员长正在气头上面,当下便很不高兴地问:“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么事?侬快港。” 因为心里实在不痛快,蒋委员长甚至连奉口俚语都冒了出来。 戴笠没办法,硬着头皮说道:“委座,是关于徐十九的事情。” “徐十九?”蒋委员长还没有反应,史迪威却已经用生硬的汉语大叫起来。 史迪威记忆力非常好,到现在他都还记四年前在上海外滩,亲眼目睹上海警察总队第十九大队向火车北站的日军发起进攻的场景,对于十九大队想出来的屋顶架梯的策略,极为赞叹,并认为十九大队的指挥官是个天才的战术家,所来史迪威经多方打听,知道十九大队的指挥官名叫徐十九。 因为在淞沪会战的第一阶段,徐十九的表现堪称惊才绝艳,再加上徐十九这个姓名实在独特,所以史迪威便一直记住了,到今天都没忘。 “怎么,史迪威选择认识徐十九?”蒋委员长阴沉着脸问。 “不认识。”史迪威摇了摇头,又用英语接着说道,“不过我知道他,在淞沪会战第一阶段,徐十九的十九大队曾经有过极惊艳的表现,不过很可惜,由于支援部队跟不上,最终未能取得像样的战果。” 第159章阅兵 听完翻译的转译,蒋委员长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说:“看来,史迪威先生对徐十九挺推崇的?” “当然。”史迪威虽然在中国呆了有不少年头,却完全搞不懂中国人的语言习惯,所以也听不出蒋委员长语气中的不悦之意,又接着说,“蒋先生,我认为你应该从美国政府的经济援助中,专门拨出一部分款项交给徐十九,他是一名战术大师,美国政府的经济援助到了他手,更能够发挥出作用。 史迪威站在美国政府的立场,他这么想、这么说完全没有错,可是,站在蒋委员长的立场上,史迪威这么做可就犯了忌讳了,蒋委员长一贯就极讨厌别人对他指手划脚。 九一八事变之后,小日本步步紧逼,蒋委员长却是再三隐忍,所以,当七七芦沟桥事变之后,当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无论在国际上,还是国内舆论,都一致认为蒋委员长将会甘心当小日本儿皇帝,小日本更是这么想的。 说起来,蒋委员长还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过炮兵。 可最终,蒋委员长的选择却是抗争到底,究其原因,并不是蒋委员长不愿意投降,更加不是因为他对小日本缺乏好感,而是小日本条件太苛刻,而蒋委员长又极讨厌别人对他指手划脚,所以最终,双方谈崩了。 这会,史迪威当着蒋委员长面要求从美国政府提供的经济援助中划出一部分经费交给徐十九,蒋委员长又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当下就撇下史迪威,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杨森公馆。 史迪威当然也不会高兴,这也为日后两人之间的不合,埋下了伏笔。 戴笠跟着蒋委员长出来,追上来又问:“委座,关于徐十九的处理。” 蒋委员长停下来,回头瞪着戴笠问道:“你们军统局又是什么意见?” “我们的意见是,即刻秘密处决徐十九。”戴笠阴恻恻地说道,“绝不能让他倒向共产党。” “那就处决,马上处决”蒋委员长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国府侍卫长王世和打开车门,蒋委员长便一弯腰钻进了轿车内。 (分割线) 第二天一大清早,叶茹雪就接到了罗家湾十六号的密令,让她去一趟池口 叶茹雪就很纳闷,按理说去池口接应上海来人,应该是卫国强和别动队的事,罗家湾十六号又为什么非要她亲自前往池口呢?不过,罗家湾十六号的命令非常清楚,叶茹雪也不敢违令,当即就将情报处的工作交割给卫国强,然后带着两名特工出发前往池口。 叶茹雪并不知道,罗家湾十六号之所以命令她前去池口,不过是为了调开她。 套用毛人凤的话,叶茹雪无论心计,还是能力,那都是没得挑,可唯独在对徐十九上,显得不够理智,所以在处决徐十九这件事上,绝不能让叶茹雪参与。 几乎是叶茹雪前脚刚走,卫国强后脚就到了招待所来见顾祝同。 “说说你们军统的计划。”见了卫国强,顾祝同也不再兜弯子,直接便问道。 “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卫国强点点头,把他刚刚拟定的行刺计划说出来。 “阅兵?”顾祝同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我来到龙口县,徐十九就连个简单的欢迎仪式都不肯搞,他又怎可能特意为我安排一场阅兵?除了阅兵,难道就没有别的途径了?” 卫国强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仅仅只是要处决徐十九,就不安排阅兵也能够办到,可问题是,仅仅只处决了徐十九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如果不能把高慎行、李双枪、牛四根等高级军官一并处决,恕我直言,李团座要想控制住皖南抗日救国军,几无可能。” 顾祝同沉声问道:“搞了阅兵,就有机会将这些人一并解决?” “至少有八成把握”卫国强点点头,又接着说道,“如果搞阅兵,那么徐十九以及高慎行、李双枪、牛四根等高级军官就必定会跟顾总司令您一起站在阅兵台上观礼,到时,我们只需要一捆手榴弹,就能把他们一并解决掉,而且,还能把责任推到小日本的头上去,就说是小日本的特工前来行刺,这一来,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官兵也不可能起什么疑心,李团座再控制皖南抗日救国军就要相对简单多了。” 顾祝同便不说话了,卫国强说的无疑是很有道理的,要帮助李子涵有效控制皖南抗日救国军,仅仅只是处决掉徐十九是不够的,而必须将高慎行、李双枪、牛四根等高级军官也一并处决掉。 可问题是,这些个高级军官除了高慎行几乎与徐十九形影不离,李双枪常驻河湾镇,牛四根常驻言家镇,平常时候,他们根本就不会跟徐十九在一起,如果分别派杀手,同时刺杀徐十九、李双枪以及牛四根,风险实在太大。 万一中间出个什么纰漏,搞不好就会引发皖南抗日救国军大规模哗变,而这样的结果,无疑是顾祝同不愿意看到的。 “行。”顾祝同仅仅犹豫片刻,便做出了决定,沉声道,“阅兵的事情我来安排,但是,引爆集束手榴弹的杀手,你必须精心挑选,一定要确保不出现任何的纰漏。” “顾总司令请放心,我们军统从来就不缺死士。”卫国强肃然应道。 顾祝同便点了点头,他知道卫国强并没有信口胡说,在整个军统系统中,固然不乏王天木、李士群、丁默村这样的败类,但更多的,却是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热血青年,在后方秘密战线,每天都有这样的青年特工为国家、为民族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死亡。 这些人,都是值得永远缅怀的民族英雄 (分割线) 吃中饭时,高慎行找到了徐十九,问道:“老徐,你闻着什么味没有?” 徐十九正在拟定关于十九支队的整编计划,当下头也不抬地问道:“什么味?” 高慎行道:“军统龙口别动队的队长卫国强,一大清就跑去招待所见顾祝同,你就不觉得奇怪?军统跟战区可不是一个体系,卫国强就有事,也用不着向顾祝同这个三战区总司令汇报,对吧?” “也许就是顾祝同想找卫国强了解一些情况。”徐十九不以为然,说,“老高你是不是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高慎行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中间味不对,我总感觉,要出点什么事情。” “能出什么事情?”徐十九笑笑,接着说道,“难不成,顾祝同还真敢动手,这可是在龙口县。” “倒也是。”高慎行也觉得徐十九说的在理,这里毕竟是龙口县,由于徐十九从初到龙口那刻开始就始终奉行独立抗战的道路,所以,国民党对十九支队的影响力极为有限,如果顾祝同真敢做什么动作,那他真就得考虑考虑,这么做会带来的后果。 说白了吧,十九支队官兵就只认徐十九,他们可不管你顾祝同是什么人。 正说话间,李子涵忽然走了进来,说道:“老徐,顾总司令请您去一趟。 徐十九便放下钢笔,问李子涵道:“子涵,知不知道顾总司令找我什么事 “他没说。”李子涵摇了摇头,又说道,“就是让我来请你去一趟招待所 “行,我这就过去。”徐十九将还没有拟好的计划收进抽屉,转身往外走 “老徐,我跟你一块去。”高慎行不放心,也跟着徐十九一块来了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顾祝同却没有说别的事情,只是跟徐十九提出,他想看看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军容以及风貌,后来见徐十九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顾祝同便索性把话挑明了,希望徐十九搞一次阅兵,借以提振第三战区广大国军官兵的信心以及士气。 “阅兵?”徐十九闻言也颇有些心动。 第160章威信 徐十九本身就参加过黄陂大阅兵,他至今都还无法忘记在阅兵的当天,整个武汉的百姓冒着日军轰炸机前来轰炸的危险,前去黄陂观看阅兵的场景,当时在阅兵的现场,那攒动的人头,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以及所有参加阅兵的国军官兵的心情,徐十九都依然是历历在目。 很显然,阅兵是真能够提振军心、士气的,通过阅兵,军队也更容易获得老百姓的支持。 想到这,徐十九便欣然答应了下来,说道:“顾总司令想检阅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那是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全体官兵的荣幸,我又有什么理由反对?我这就给各旅、各团、各直属营下命令,命他们务必于三天之内前来龙口县城集结,参与阅兵。” “好。”顾祝同欣然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又闲聊了几句,徐十九、高慎行便起身告辞离开。 李子涵也想跟着离开时,却让顾祝同给喊住了:“子涵,你等一下。” 李子涵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顾祝同,问道:“总座还有什么吩咐?” “喹,我没有什么吩咐。”顾祝同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等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所属各旅、各团以及各直属营抵达县城后,你应多与这些团、营级主官接触,尽量搞好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一天发生了意外,譬如说徐十九遭遇了不测,十九支队才不会瓦解,对吧?” 李子涵便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顾祝同不说话,难道说,顾祝同真决定要动手了? “子涵,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顾祝同道,“我说过,我对你是寄予了厚望的,你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感到失望,好吗?” “是。”李子涵啪地立正。 (分割线) 三天之后,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所属的各旅、各团以及各直属营便纷纷赶到了龙口县城。 此时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已经扩充到拥有两个旅四个团,一个炮兵营、一个骑兵营,外加一个警卫营,再有就是第5大队,总兵力已经超过五千人。 葫芦谷一战结束后,这些个旅长、团长以及营长们就没怎么见过面,这会儿见了,就格外亲热。 团l营营长范小哈亲热地搂住l团l营营长何长柱,问道:“老何,听说你们昨天到青阳县搞了点副业?老实交待,弄到啥子好东西了?” “哪有什么好东西。”何长柱嘴上谦虚,脸上的表情却是得意洋洋,说道,“就弄了挺野鸡脖子,不过有九成新,应该能用上一阵子。” 说完,何长柱把目光转向骑兵营长彭武,询问道:“我说彭疯子,上次我送你的礼物收到了没有?” 骑兵营长彭武是梁大胆从四支队借来的,彭武是新四军骑兵师长彭雪枫本家兄弟,跟着彭雪枫学了一身骑兵战术,马背上一口雪枫刀使出来,鲜少有人能敌,不过,梁大胆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求爷爷告奶奶从四支队借来了彭武,最后却是替人做嫁衣裳,白白便宜了徐十九。 其实,梁大胆也没有便宜徐十九,骑兵营虽然还回来了,彭武也赔给了十九支队,但他硬是从徐十九这里讹走了四挺野鸡脖子、八挺歪把子外加四门掷弹筒,为了这个事情,舒同文气得骂梁大胆不讲义气,还说他本位主义思想已经根深蒂固,这辈子都是改不了啦。 梁大胆却是笑眯眯地跟舒同文说,亲兄弟明算帐,何况他跟徐十九还不是亲兄弟。 骑兵营归建之后,立刻就成了徐十九的宝贝疙瘩,平时就一直驻扎在李家镇集训丨别的部队背着徐十九偷偷外出去搞点副业,譬如到黟县摸一个据点,又譬如到青阳拔一座炮楼,徐十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装做不知道,可唯独骑兵营不行,骑兵营未经他的允许,严禁擅自行动。 不过,在两天前,彭武他还是背着徐十九,以拉练为名,带着骑兵营奔袭了青阳县一个伪军据点,从那里缴获了百余匹军马,情报就是何长柱提供的。 这会见何长柱提起,彭武的嘴巴立刻咧到了耳根,当下亲热地搂着何长柱肩膀说:“老何,我正想找机会谢你呢,要不这样,等会我在醉仙楼摆一桌,算是答谢。” “瞧你那小气样,一顿酒就把我给打发了?”何长柱斜眼看着彭武,没好气地说,“老彭,你要是真心想感谢我,那就来点于的,你就借我八十骑兵,老子也好闹一个骑兵连,咋样?” 彭武便赶紧扭开头去,佯装在人群里面找起别人:“老杨,杨大树,大树 “嗳,嗳嗳嗳嗳,我说彭疯子,你这就没劲了吧?”何长柱不依不挠追上,又小声哀求道,“老彭,你要实在舍不得一个连,就给个骑兵排也行啊,求你了。” “老何,老杨叫我呢,我们回头再聊啊,回头再聊。”彭武落荒而逃。 “嘁,不够意思。”何长柱冲着彭武的背影竖了竖小姆指,然后又找上了炮兵营长,犊子。 “嗳,我说犊子,改天我想拔一座炮楼,你能不能借我一门迫击炮?”何长柱亲热地搂住犊子肩膀,满脸赔笑说,“打下了炮楼,我一准把炮还你,另外还有答谢礼,怎么样?” “去,去去去去。”犊子便很不耐烦地把何长柱手给拨开,一边说,“想借我炮啊,行啊,先把上次你借的那门mm口径的迫击炮还我,我就借你。 “嗳,我说犊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何长柱嚷嚷起来,“我啥时候借你炮不还了?上回借的那门炮,不早还了?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我何长柱一贯最讲究信用,这个谁不知道?” “老何,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何长柱的话,立刻就招来了警卫营长杨大树奚落,“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借口说要打个据点,从我这儿借走了五千发子弹,结果到现在也没还,老何,我记性不太好,那个借我子弹的人是不是你来着?你帮我回忆一下。” “哪能啊,大树你一定记错了,我什么时候找你借过子弹?”何长柱却是毫不脸红。 “嘁。”何长柱的话立刻就招来几个同僚鄙视,然后就这样说说笑笑走进了司令部。 这一幕,却被站在大街拐角处的顾祝同看了个真切,看到十九支队几个营级军官相处如此融洽,顾祝同的眸子里便不可遏止地涌起了阴霾,相比三战区别的军、师一级的部队,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三战区别的部队内,派系倾辄得很厉害,几乎每集团军、每个师,甚至每个团都是分成好几个山头,各个山头之间更是明争暗斗、互相扯后腿,可是在十九支队,却几乎看不到这些,至少,从表面上你看不到派系倾辄迹象。 这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徐十九在这支军队内拥有绝对的威信。 顾祝同忽然间有些担心,如果真把徐十九、高慎行、李双枪、牛四根这几个高级军官杀掉,李子涵是否可以控制局面,就刚才看到的这几个营级军官,除了何长柱、杨大树这两个老部下,别的军官,又有哪一个肯服从李子涵? 尤其那个骑兵营长,怕绝无可能服从李子涵。 第161章准备 李子涵阴沉着脸,不停地在城头上来回踱步。 时不时的,李子涵就扭头看看城外,只见城外专门划出来的空地上已经挤满十里八乡赶来的龙口乡党,今天下午,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将会在东门外进行一场大阅兵,这些乡党全都是一大早就出门,赶来县城瞧热闹的。 天公也算作美,密布的阴云使小日本的飞机难以行动。 否则还真是担心,阅兵式刚进行到一半,小日本的轰炸机会赶来凑热闹。 沉重的脚步声中,一队全副武装的十九支队官兵沿着东西向大街开过来,到达城门口之后迅速把守住了城门内外,其中一部分官兵则跑步上了城头,标枪般沿着城墙往两边插,这些官兵全都是负责安保的。 毕竟参与这次阅兵的,还有第三战区总司令长官。 想到顾祝同,李子涵的眸子里便顷刻间浮起一丝阴霾。 李子涵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当中,一边是战区总司令长官的命令以及期许,可是另一边,却是一个个曾经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他若选择服从长官部命令,那就必须杀掉这些好兄弟,可他如果违抗长官部的命令,也就意味着他背叛了党国,更加背叛了蒋委员长。 李子涵平时就不抽烟,可这会,却是一根接一根地猛抽。 当赵大海匆匆过来时,便看到李子涵脚下的城楼地面上已经堆满了烟头。 “团座,你这是……”只看李子涵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内心肯定极煎熬,赵大海问道,“出啥事了?” 李子涵将抽得只剩下半截的烟蒂扔在城楼上,又用脚狠狠踩灭,然后扭头问赵大海道:“赵大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得如实回答我,不得有任何欺瞒 看到李子涵如此严肃,还破天荒直呼他姓名,赵大海便啪地挺身,立正,应道:“是” 李子涵深深地看着赵大海,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顾总司令命令你杀我,你会下手吗?” “啊?”赵大海闻言大惊,他绝没有想到,李子涵问的会是这个,当下讷讷地便回答不出来。 “你老实回答我。”李子涵很严肃地看着赵大海,用同样严肃的语气接着说道,“不许说违心的话。” 赵大海挺了挺胸,大声道:“不会” “为什么?”李子涵问道,“你若不下手,那便是违背了顾总司令军令,那便是背叛了党国,那便是背叛了蒋委员长,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赵大海答道,“但我还是不会下手。” “为什么?”李子涵再次重复刚的疑问,“理由?” “因为你不仅是我的长官,更是我兄弟。”赵大海直视着李子涵,说道,“我永远都不可能,把枪口对准肯在战场上为我挡子弹的好兄弟” 赵大海说的这件事,确有其事,李子涵的确曾经在战场上替他挡过子弹。 李子涵似乎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又问道:“可是,如果顾总司令非逼你下手呢?” 赵大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如果顾总司令的命令是乱命,我就拒不执行命令。” “可如果不是乱命,你怎么办?”李子涵又问道,顾总司令想杀掉徐十九,似乎不算是乱命。 “如果不是乱命”赵大海迎着李子涵期待的眼神,嘴角忽然绽起一丝惨笑,“我就自杀。” “自杀?”李子涵闻言一愣,似没有想到赵大海最后竟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见李子涵愣在那里,赵大海关切地问道:“团座,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我没事。”李子涵摆摆手,神情落寞地下了城楼。 (分割线) 青阳县城通往龙须沟据点的公路上,一辆边三轮正在疾驰。 驾驶边三轮的特工已经将油门旋到最大,可叶茹雪却还在一个劲地催促他 “快点,再快点,小齐,你倒是再快点”叶茹雪人虽坐在边斗,心却早已经飞回了龙口县。 接到重庆罗家湾十六号的密令之后,叶茹雪多留了个心眼,她并没有按照指定日期前往池口,而是提前一天就出发,然而,等叶茹雪赶到池口之后,池口情报站的人却跟她说,并没有从上海过来的人,也就是说,罗家湾十六号给她的命令,是一个假命令。 罗家湾十六号竟然给了自己一个假命令,此事绝对不寻常。 叶茹雪很容易就猜出来,罗家湾十六号之所以下达这命令,恐怕仅仅只是为了把她调离龙口。 那么,罗家湾十六号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她调离龙口? 结合顾祝同将会在这几天到龙口,慰问并嘉奖皖南抗日救国军,叶茹雪很快就得出结论,军统跟顾祝同只怕已经联起手来,准备要对徐十九下手了,考虑到自己跟徐十九关系特殊,所以罗家湾十六号才会把她调开。 想通了这一点,叶茹雪没有任何的迟疑,当即便往回急赶。 叶茹雪当初之所以选择加入军统,是因为受到军统无数牺牲在秘密战战上的特工的精神感召,所以,她想成为那样的战士,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毫无节操、毫无下限地为罗家湾十六号做任何事。 譬如暗杀像徐十九这样的抗战将领,就是叶茹雪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小齐,快点,你再快点。”叶茹雪再次催促。 “处座,这已经是最快了。”驾驶员小齐苦笑着回答。 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另一名特工却提醒道:“处座,前面不远就是龙须沟据点了,咱们是硬闯,还是弃车从据点两侧的山上翻过去?” “硬闯”叶茹雪毫不犹豫地道,“直接冲过去” 说话间,前面的公路一拐,视野中便出现了一座据点。 龙须沟据点是青阳县所有日军据点中最大的一处,驻扎着足足一个小队的日军。 看到叶茹雪她们坐着边三轮过来,站在拒马后面的几个日军岗哨立刻卸下步枪,拿枪口瞄准了她们,拒马旁边的环形街垒中,也架起了机枪,然后,一个日军曹长从路卡旁边的小板房里走了出来,伸手示意叶茹雪她们把边三轮减速,靠边接受检查。 小齐将油门松开,再轻轻一拉刹车,边三轮开始减速。 与此同时,叶茹雪却将勃朗宁手枪从枪套取出,摆放到了伸手可及的脚边,坐在摩托车后麻的另一名特工也悄悄摸出颗手雷,手指也轻轻拉住了保险拉环,既便是硬闯,也不是说傻愣愣就往前冲,那不叫硬闯,那纯粹叫送死,硬闯,也是讲究策略的。 (分割线) 今天下午要参加阅兵,顾祝同特意让副官把他的上将礼服拿了出来。 这套上将礼服是年前刚发下的,美国进口呢料,据说款式也是美款,橄榄色的,顾祝同喜欢得不得了,发下来之后他都舍不得穿,也就偶尔拿出欣赏一下,不过,今天,他觉得有必要穿上这礼服,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的穿着应该隆重。 正穿着呢,别动队长卫国强从外面悄然走进来。 顾祝同一边整理军装一边问道:“没人看到吧?” 卫国强道:“我从后门进来的,绝对没人看到。” “都已经准备好了吗?”顾祝同点点头,又问道。 “全都已经准备好了。”卫国强道,“就等阅兵开始了。” 顾祝同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又说道:“趁着还有点时间,你就把整个行动计划再说一遍,顺便我也帮你梳理一下思路,看看还有什么纰漏没有。” 第162章还是国军 “是。”卫国强答应一声,接着说,“杀手分为两批,一批以警戒的名义上到作为阅兵观礼台的东城楼,待顾总司令、李团座寻机离开后,由杀手冲上前引爆身上的炸弹,杀手身上绑了十二颗手榴弹,一旦引爆,足以将整个城楼夷为平地。” “嗯,十二颗手榴弹,威力是够了。”顾祝同轻轻点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足够把徐十九以及高慎行等人炸成粉碎,又接着问,“不过,这需要杀手牺牲自己的生命,所以这人选一定要确保忠诚,绝不能因为贪生怕死而临阵退缩。” “顾总司令放心,杀手的忠诚度绝没有任何问题,更不会贪生怕死。” “嗯,那么这个部分就没有问题了。”顾祝同道,“另外一批杀手呢?” 卫国强说道:“为了确保整个行动计划万无一失,除了安排杀手在城头引爆集束手榴弹,我还安排了另外八名射手埋伏在东门对面的小山包上,一旦杀手行迹暴露,这八名潜伏射手就会立即开枪,将徐十九、高慎行、李双枪、牛四根等人射杀在东门城楼。” 顾祝同又轻嗯了一声,这会儿,他已穿好军装,副官拿来一面镜子,顾祝同便对着镜子欣赏起自己穿着礼服的模样来,还真别说,美国佬设计的军装穿在身上就是精神,比原来国民政府自己设计的土不啦叽的上将礼服可要洋气精神多了。 对着镜子欣赏了好一阵,顾祝同发现卫国强还没有离开,便又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顾总司令,有个事情。”卫国强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如实报告,说,“我刚刚在司令部,看到李团座找徐十九去了。” 顾祝同的脸色便立刻阴沉下来,沉声问道:“你说什么?李子涵这个时候找徐十九?” 李子涵他身为十九支队第l旅第l团的团长,找徐十九这个支队长原本没什么,可现在,在阅兵式即将开始之前的一个多小时,李子涵忽然去见徐十九,那就不能不让顾祝同浮想连篇了,啥意思?李子涵难道打算背叛党国,背叛蒋委员长,要去向徐十九告密? 顾祝同极力地使自己冷静下来,问卫国强:“卫队长,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顾总司令,卑职看得很清楚。”卫国强肯定地回答,“就是李团座无疑 “这个李子涵”顾祝同一下就从副官手中夺过镜子,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卫国强眼皮微微一跳,沉声问:“顾总司令,鉴于李子涵在这个时候突然面见徐十九,整个行动计划就极有可能提前暴露,所以,是否立即启动备用方案?” 军统在策划任何一次行动之时,都会制定两套方案,一套主方案,一套则为备用方案。 这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按照你的意志来运转,无论你想得再周到,事到临头也可能出现难以预料的突发情况,所以,准备一套备用方案,以便在主方案遭遇阻碍时临时救急,无疑是有必要的。 卫国强作为别动队队长,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不行,现在情况不明,执行二号方案太过冒险。”顾祝同断然拒绝。 卫国强制定的二号方案,就是专门针对一号方案失败或者提前泄露后的紧急补救措施,说白了,就是改刺杀为强攻,出动顾祝同的卫队,唐式遵派来的加强营以及卫国强别动队,里应外合一举攻占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部,然后将徐十九、高慎行就地处决。 无疑,二号方案的风险是极大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的警戒兵力虽然只有区区一个加强排,所以要拿下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问题不大,问题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两旅四个主力团外加三个直属营,现在可都在城外。 这时候强行处决了徐十九,天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如果李子涵仍然忠于党国,忠于蒋委员长,那还好,只要有李子涵出面弹压,量也出不了大事,可如果李子涵也背叛了党国,背叛了蒋委员长了,那就麻烦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就会土崩瓦解,搞不好就连他这个战区总司令也会死在这里。 真要是出现了这种情形,他顾祝同就会很荣幸地成为第一个殁于哗变的上将。 “李子涵在这个时候去见徐十九,虽然可疑,但事情未必就是我们想的那样,他也许另有他事。”顾祝同仿佛想说服卫国强,又仿佛是想说服自己,又接着说,“总之,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我们切不可妄动,我们仍旧按原定计划行事。” (分割线) “子涵,你们团都已经准备好了?”徐十九见李子涵进来办公室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心下便有些奇怪,这家伙今天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难道有什么事情?当下便又关切地问李子涵道,“子涵,是不是玉兰给你写信了?信里都说什么了?” “啊?哦。”李子涵如梦方醒,忙道,“玉兰她好着呢。” “那你怎么一副忧心冲冲的样?”徐十九道,“有心事?” “没有,可能是有些累吧。”李子涵摇摇头,低声说道,“这几天就没怎么合眼。” 这些天,李子涵还真就没怎么合过眼,每天只要一闭眼,他就会联想徐十九被处决的样子,然后就会感到毛骨悚然,睡意全无,他一次次的扪心自问,为了党国、为了蒋委员长真就什么事情都能做?然后一次次的拷问良心,这种煎熬,都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那你可得注意休息。”徐十九说道,“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李子涵轻嗯了一声,又问:“大队长,你实话告诉我,你真就非要弄那些共党分子进来吗?” “子涵,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了。”徐十九的神情变得复杂,他知道李子涵对国民党,对蒋委员长无比忠诚,所以,对共产党进入十九支队,内心抱有强烈的抵触情绪,徐十九能够理解李子涵,但他绝不会因为这点而改变初衷。 还是那句话,徐十九早已经对国民党绝望。 “大队长,那咱们十九支队还算是国军吗?”李子涵又问了句。 问这话时,李子涵的心情忽然间有些紧张,他生怕徐十九直接跟他说,从现在起,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已经不再是国军,而是共产党的队伍了,真要这样,那他恐怕也就没别的选择,只能选择跟徐十九,跟昔日的好兄弟们割袍断义了。 “那当然,咱们十九支队当然是国军。”徐十九不假思索地道,“无论任何时候,咱们都是国军。” 虽然从共产党那里借了人,所有连以上单位都增设了由共产党员担任的政工于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徐十九真就打算带着队伍投共,而事实上,徐十九从来就没有投共的念头,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恐怕也不会有。 徐十九就只拿共产党当好朋友,一个可以信赖的合作者。 听徐十九亲口跟自己说无论任何时候,十九支队都是国军,李子涵顿时心情一松。 是国军就好,只要十九支队还是国军,只要徐十九没有带着十九支队投共的念头,就足够了 当下,李子涵便定下心来,沉声说道:“大队长,这次阅兵式,依我看还是取消吧,不搞了。” 第163章识破 “你说什么,取消阅兵式,不搞了?”徐十九有些错愕地看着李子涵,说道,“这恐怕不行,顾总司令对这次阅兵式可是充满了期待,我们恐怕不能太过份,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他吧?” “大队长,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是战斗部队,不是戏班子,所以,我们不会表演。”李子涵硬梆梆地说道,“顾总司令如果想看阅兵,可以让第三战区的兄弟部队表演给他看,这话大队长如果说不出口,那就由我去跟他说。” “这恐怕不合适吧?”徐十九讶然道,“子涵,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一出来了?” “我其实,早就这么想了,只是没说。”李子涵沉声道,“但今天我必须说。” 徐十九笑着摇摇头,说道:“恐怕还是不行,其实这次阅兵式,不仅顾总司令想看,我也想搞,上次我们七十四军在黄陂阅兵,你难道不觉得效果很好?我觉得吧,在龙口也搞这么一次阅兵,将可以极大提振全军官兵的军心以及士气,同时也给龙口县的乡党更多的信心,使他们坚定地相信,国军一定能胜利,中国一定能够取得抗战的胜利。” “老徐”李子涵脸色忽然变得冷浚,又道,“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有跟你提过非份的要求没?” 徐十九便凛然摇头,自淞沪会战相识,李子涵便一直跟着着,三年多将近四年时间,李子涵还真没有跟他提过什么过份的要求。 “那么,这次,算我求你。”李子涵沉声道,“取消阅兵式,好么?” “子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徐十九并不是蠢人,事实上,他非但不蠢,而且还有超乎想象的敏锐直觉,李子涵今天的言行原本就透着奇怪,刚才这一番话,更透着某种不同寻常,徐十九很容易就猜出一些端倪,问道,“是不是军统要搞什么动作?” “老徐,你就别问了,总之,取消阅兵式吧”李子涵说道。 “子涵,我还告诉你,阅兵式必须准时进行”徐十九抓起武装带系腰上,又从小癫子手中接过军帽重重扣在头上,然后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却忽然又停下来,回头跟李子涵说,“我倒要看看,军统的人究竟想于什么,他们若以为我徐十九是任捏的软柿子,那可就错了,真把我惹毛了,我把他们的人统统赶出龙口” “老徐”李子涵急了,追出来喊道,“军统的人要刺杀你” “杀我?借他们俩胆”徐十九继续往外走,杀气腾腾地说道,“我倒是要看看,有谁敢跟老子呲牙” (分割线) 吃过中饭,顾祝同就主动等在了招待所大门外。 作为第三战区的总司令长官,顾祝同原本用不着这么做,他完全可以等在房间里面,等着徐十九上门来请他去东城楼,参加阅兵式,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顾祝同心急还是想表示对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重视,反正他就主动等在招待所大门外了。 从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前去东城楼,必然要经过招待所门口。 等没多久,徐十九就在李子涵、高慎行以及十几个警卫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过来。 看到顾祝同已经等在招待所外,徐十九赶紧紧走几步迎上前来,向顾祝同告罪:“劳顾总司令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 “我也是刚出来。”顾祝同微笑笑,目光却转向了李子涵。 顾祝同眸子里有着明显的询问之色,李子涵难免有些心虚,便把视线转向别处。 顾祝同心头一沉,从李子涵的表情,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情,不过徐十九并不容顾祝同多想,肃手请道:“顾总司令,请吧。” 一路谈笑风生来到东门城楼下,便看到卫国强已等在那里。 在卫国强身后,还有十几个身穿黑布绸衫的壮汉一字排开。 徐十九径直走到卫国强的面前,淡然问道:“卫队长,你们别动队都准备好了?” 卫国强的目光便难免有些闪烁,别动队作为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的下属单位,有责任跟顾祝同卫队以及十九支队警卫营一起负责整个阅兵式的警戒,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现在,徐十九却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徐十九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还是说,李子涵真的已经向徐十九告密了? 当下卫国强便用眼角余光去看顾祝同,同时他的右手也向身后站着的十几名队员做出暗号,只需要顾祝同稍有表示,卫国强就会毫不犹豫下命令,将徐十九击毙当场。 跟在徐十九身后的高慎行已经感觉到现场气氛的变化,微微一摆手,身后跟着的四十几名警卫便齐刷刷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这些汤姆森冲锋枪是从尾原大队那缴获的,徐十九用这批冲锋枪装备了警卫营中的一个排,来专门充当他的卫队。 被四十几枝美国造汤姆森冲锋枪瞄准着,卫国强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这可不是手枪,而是美国造汤姆森冲锋枪,只需一通火力急袭,他跟身后的十几名别动队员就被打成筛子。 只片刻,卫国强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完全没有想到,情况一上来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顾祝同也是暗暗心惊,局面似乎有些失去掌控了。 徐十九将卫国强以及顾祝同等人的细微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眸子里有莫名的厉色一闪而过,他原本只是想诈一下,却没想到卫国强根本就经不起他诈,才三两下就原形毕露,看来他们还真想杀自己啊,当下又沉声喊道:“卫队长 卫国强站得笔直的身躯便轻轻一颤,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看起来,这次行刺的计划已经败露,当下卫国强就欲不顾一切下达命令。 看到卫国强表情忽然变得无比狰狞,顾祝同便吓了一跳,他还真担卫国强不顾一切发动刺杀,这样的话,不但他跟别动队的人活不了,搞不好就连他都得完蛋,当下顾祝同赶紧走上前,笑着岔开了话题:“徐司令,卫队长毕竟是军统别动队长,不是专事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警卫部队长,他的工作就算有疏漏,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 一边说,顾祝同还一边连连给卫国强使眼色,暗示卫国强冷静下来。 卫国强刚才也是受徐十九气势所慑,一时间有些进退失据,可被顾祝同这么一岔,他就立刻冷静了下来,当下低头说道:“司令,卑职工作有疏漏,请您训丨斥。” 徐十九却再没有理会卫国强,又把目光转向了卫国强身后站着的十几个别动队员。 徐十九的目光从左侧的第一个队员一直看过去,很快就发现其中有个队员有异常。 那个队员是个大块头,身高至少接近两米,虽然没有已经牺牲的黑瞎子高大,却也差不了多少,尽管这名队员身材极高大,可徐十九还是凭经验一眼就看出来,在他的腰间至少捆着十颗手榴弹很显然,这名队员应该就是卫国强布置的死士。 看到徐十九的目光停留在刘大骨头身上不移开,卫国强就知道要坏。 很显然,徐十九已经识破他们的刺杀计划,现在就差没公开翻脸了。 第164章警卫员 霎那间,卫国强的脑门上便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尽管现在才是初春,天气还极冷,卫国强却感到浑身燥热无比,这都是心火烧的,卫国强很想命令刘大骨头立即动手,这样再不济也能够把徐十九给于掉。 可是,卫国强又不能不考虑,这么做将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作为军统系统的特工人员,卫国强很清楚,仅仅只杀掉徐十九是毫无意义的,这么做的结果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直接把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推进共产党的阵营,好在除了刘大骨头,自己还预留了后手。 只要徐十九不知道城外小山上的枪手存在,他就仍在机会。 “卫队长,你很热吗?怎么头上都是汗啊?”一个冷漠的声音传过来。 卫国强猛然回头,却看到高慎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 高慎行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冷浚,眼神更凌厉得像是两把刺刀,直欲刺入卫国强的眼睛里。 “啊热,的确有些热。”卫国强冲高慎行讪笑,又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高慎行就站在旁边,这给了卫国强极大的心理压力,要知道,高慎行可是大名鼎鼎的兵王啊,当年在南京城外的幕府山,他一个人一条枪就于掉了小日本一个加强中队 “呵呵,既然你觉着热,那不如去旁边歇着去?”高慎行又接着说道。 卫国强有心拒绝,高慎行的右手却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别看高慎行块头不大,个子不高,一双手掌却也很有力量,卫国强的肩膀被高慎行手掌那么一搭,感觉就像被铁钳给钳住了似的,生疼生疼,当下便在高慎行半推搡、半恐吓下走到了旁边去。 徐十九盯着那大个子别动队员足足有十几秒钟,直到那大个子感到浑身不自在,才问他道:“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 “俺姓刘,俺娘叫俺大骨头。”大个子队员道。 “刘大骨头?名字倒也贴切。”徐十九笑了笑。 “俺骨架大,所以俺娘叫俺大骨头。”刘大骨头说着,便出了蒲扇般的大手掌。 徐十九脸上的笑容迅速隐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寒霜一样的严厉,问道:“刘大骨头,你是不是想杀我?” “啊?”刘大骨头脸色大变,赶紧扭过头去找卫国强,可卫国强这会儿已经被高慎行强行劫持到了远处,刘大骨头找不见卫国强,心下就有些发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刘大骨头,你用不着紧张。”徐十九伸手搭住刘大骨头肩膀,又说,“你在腰间捆了那么多颗手榴弹,是不是硌得慌?其实你要杀我,根本就用不着费那多劲,一颗子弹就足够了。” 说完,徐十九就从腰间拔出勃朗宁手枪,再取出弹夹,将里面的子弹退得只剩一颗,然后又将弹夹压回到枪膛里,然后,倒握着手枪递给刘大骨头。 刘大骨头愣愣地接过了手枪,茫然问道:“你,你这是啥意思?” 徐十九的嘴角便不由得绽起了一丝微笑,心忖卫国强倒是找的好杀手,这个刘大骨头根本是个愣娃,这种人你只要给他一点恩惠,他就能把命卖你。 不过,徐十九嘴角的笑意很快就隐了去,问道:“刘大骨头,你为什么要杀我?” 刘大骨头道:“卫队长让俺杀你,俺就得杀你,他救过俺跟俺娘的命,俺得拿命报答他。” 徐十九问道:“为了报恩,你就可以随便杀人?也不管那人是好是坏,更不管杀了那个人,将会引发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刘大骨头道:“卫队长说,你是个叛徒,你要把十九支队五千多弟兄,带过去投奔共产党叛徒都该死。” 徐十九又问:“说起叛徒,你知道什么叫叛徒?” 刘大骨头道:“叛徒就是叛徒,你是国军,却去投共产党,这是叛徒。” 徐十九再问:“那我问你,国军是不是中国人?共产党又是不是中国人? “是,都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刘大骨头还想得明白,当下回答道,“国民党跟共产党全都是中国人啊。” “好,那我再来问你,国民党打共产党,是不是中国人打中国人?是不是就跟亲兄弟打架?死的都是自己家兄弟?”徐十九再问。 刘大骨头挠挠头,答:“好像是这样子。” “好,现在小日本打来了,好比别人家的人来抢咱们家,你说怎么办?” “那还用得着说,当然是两兄弟联手起,一起揍狗日的,敢抢咱们家,反了天了?” “说的好,现在你是中国人,我也是中国人,现在小日本来抢咱地盘,你说怎么办?” “没说的,揍死丫挺,小日本敢来中国撒野,看老子不拧断他们脖子。” “那你还来杀我?你杀了我,不就成了两兄弟自相残杀,不就让小日本捡大便宜了?” “啊?这……”刘大骨头简单的思维想不了太复杂,当下说道,“长官,俺好像真的错了,俺不该杀你,俺这就去跟卫队长说说,让他别杀你,大家一块打小日本。” 徐十九莞尔一笑,拍着刘大骨头肩膀,说道:“刘大骨头,不用跟你们队长说了,你也别回别动队了,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当警卫员吧。” 刘大骨头道:“这不好吧,没有卫队长点头,俺可不能随便脱离军统,卫队长说过这可是违反组织纪律的。” 徐十九笑道:“卫队长已经点头了,从现在开始,你跟军统已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就是我的警卫员了。” “真的?长官,那俺就跟着你,给你于警卫员。”说完,刘大骨头便喜孜孜站到了徐十九身后。 徐十九便笑了,这一次不仅化解了军统的刺杀,还阴差阳错收了个贴身警卫员,徐十九心情不免大好,当下走回到顾祝同跟前,笑着问说:“顾总司令,你一定不知道军统想要杀我的事情吧?” 顾祝同的脸便讪在那,徐十九嘴上说着你一定不知详情,可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却分明就是,你一定参与了这件事情,也就因为顾忌他是三战区总司令长官,所以才没有公开撕破脸吧?但话里的揶揄之意却是很明显了。 不过,顾祝同毕竟是党国上将,堂堂三战区总司令长官,所以还是有那么点城府的,当下在脸上摆出副愤怒之色,说:“军统的人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上个月在黟县,他们就擅自处决了第23集团军一个师长,回头我一定得到委座跟前去说说,绝不能再放任军统胡闹下去了。” “嗳,顾总司令你这话就不对了。”徐十九摆了摆手,又说道,“军统的人也只是为了想替党国、替蒋委员长消除隐患嘛,他们就算是有错,那也是为了党国而犯错,更是为了蒋委员长而犯错,顾总司令你去蒋委员长跟前控告他们,岂非自讨没趣?” 徐十九这话说得就十分的露骨了,基本上就是在说,军统针对他的刺杀根本就是蒋委员长唆使的。 顾祝同的脸色便顷刻间阴沉下来,冷冷看着徐十九,沉声说道:“徐司令,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 “顾总司令,有些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呵呵。”徐十九笑笑,又转身肃手,“顾总司令请” 顾祝同有心拂袖而去,却又实在想看阅兵,当下捏着鼻子登上城楼。 这时候,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五千多官兵已经以营为单位,在城门外摆开了十六个方阵,站城头上看去,只见十九支队的官兵们一个个全都站得笔直,城外靠近南边的旷野上就跟凭空长出了一片浅灰色的森林。 第165章好自为之 叶茹雪驾着边三轮风驰电擎般赶到东门外,却发现行人塞道,过不去了 在龙口县城的东门外,有一片极为广阔的平原,除了正对东门的位置有座二十来米高的小山包,其余全都是平原。 这次阅兵,徐十九是这么安排的。 整个十九支队四个团、十二个营,外加三个直属营,先在南边空地集结,然后按照事先拟定好的秩序,挨着城墙,依次通过作为阅兵观礼台的东门城楼,整个阅兵场地预留了大约一百米的宽度,百米外就是龙口乡党的观礼区。 到了这会,百米外的观礼区早就挤满了十里八乡赶来的乡党。 叶茹雪跳下边三轮,吩咐驾驶员小齐照顾受伤的另一名特工,然后径直挤进了人群。 在人群中往前挤了大约一百多米,叶茹雪再抬头看,已经可以看清楚站在城头上的顾祝同、徐十九还有高慎行、李子涵等十九支队的高级军官,看到徐十九安然无恙,叶茹雪便忍不住松了口气,看起来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当叶茹雪的眼角余光掠过右侧那座小山包时,心头忽然间猛然一跳 右侧那座小山包是整个东门外仅有的制高点,因为站在山上可以更清楚地欣赏即将进行的阅兵式,所以上面早已经挤满十里八乡的乡党,看着小山上挤成一团的乡党,叶茹雪忽然间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枪手,小山上一定有军统的枪手 当下叶茹雪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分开人群冲向小山。 (分割线) 看到顾祝同在徐十九、高慎行等一大群高级将领的簇拥下登上城头,十里八乡赶来看热闹的龙口乡党便知道阅兵式即将要开始了,当下便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在龙口乡党欢呼声中,一名军官跑步来到了城楼下,大声报告:“报告司令,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奉命集结完毕,请训丨示。” 徐十九扭头看看满脸阴沉的顾祝同,然后大声应答:“开始” “是”那军官啪地立正,敬礼,然后转身小跑回去,正对着十五个方阵大吼,“司令有令,阅兵式,开始” 下一刻,热闹的军乐骤然响起。 为了这次阅兵式,徐十九专门组织了一支军乐队,虽然没有洋鼓、萨克斯,却也有铜鼓、锁呐以及钵、饶等等传统民间乐器,吹奏起来也是极为热闹,喜庆。 在喜庆、热闹的军乐声中,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五千多官兵,摆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紧贴着城墙自南往北,依次走了过来。 看着十九支队的各个方阵,全都是士气高涨、精神抖擞,装备也是九二式步兵炮、迫击炮、掷弹筒、轻重机枪一应俱全,虽然都是日式军械,十九支队没有兵工厂,这些军械应该不具备持续作战的潜力,但是就整体装备水平而,放眼整个第三战区,只怕没有哪个师能及得上十九支队一半水准。 顾祝同便暗暗有些心惊,如果真放任这样一支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军队投入共产党阵营,那么整个皖南的局面就极可能顷刻逆转,一旦新四军跟皖南抗日救国军联起手来,单凭上官云相的第集团军,恐怕是很难奈何得了他们 想到这里,顾祝同便再按捺不住,决定最后做一下努力。 当下顾祝同转过头来看着徐十九,问道:“徐司令,我听说你准备组建政治部?” 政治部其实并不是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所特有,国军序列中其实一样有政治部,只不过,单就双方的工作能力而言,国军的政工于部跟共产党的政工于部相比,能力上差了一大截,所以,国军的政治部几乎没什么名气。 以致于世人误认为国军不存在政治部。 皖南抗日救国军刚成军之初,顾祝同就有要在往十九支队内安插政治部,以期通过政治部实现控制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意图,对于顾祝同安插政治部的用意,徐十九可谓洞若观火,所以坚决推辞掉了,顾祝同内心虽然很不满意,可最终也只能够妥协。 说到底,皖南抗日救国军就是支独立武装,顾祝同的手也够不着。 徐十九笑了笑,说道:“顾总司令,不是准备组建,而是已经组建了。” “是吗?这就对了嘛,作为一支国民党领导的军队,又怎么可以没有政治部存在?你能够认识到这点,我很是欣慰。”顾祝同佯装不知道徐十九已经从中共东南局借来大量政工于部的事实,接着说,“这样吧,回头我就给黄参谋长发报,让他紧急调派一批政工人员过来。” “呵呵,怕是不用了。”徐十九却直接就把话给挑明了,又接着说道,“顾总司令有所不知,我已经从中共东南局借调了几十个政工于部,眼下也基本上已经到位,所以,就不必再麻烦战区长官部了。” “徐司令,这恐怕不太合适吧?”顾祝同完全没有料到,徐十九连起码的掩饰工夫也懒得做,竟直接就把话给挑明了,这就逼得顾祝同没了一点操作的余地,也只能跟着把话直接挑明,说,“不管怎么样,皖南抗日救国军始终都是国军,国军国军,自然是国民党领导的军队,你从共产党借大批政工于部过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又像什么话?” “顾总司令,你这话不对吧?”徐十九淡淡地道,“据我所知,北伐前国共第一次合作时期,国军每个军、每个师都存在大量的共产党于部,中共三大党魁之一周恩来,似乎还当过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吧?”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又岂能够浑为一谈?”顾祝同铁青着脸,目光冷浚。 “以前是国共合作,现在还是国共合作,我并没看出有什么区别,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徐十九直接就给顶了回来。 顾祝同被呛得半天说不出话,好半晌后,才幽幽说:“徐十九,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太懂,作为一名曾参与过当年国共纷争的过来人,我有必要提醒您一句,政治,不是你这样的年轻人所应掺和的。” 徐十九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多谢顾总司令关爱了。” 顾祝同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徐老弟,你现在也算是国军的高级将领了,跟共产党走的太近,真的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多谢顾总司令提醒。”徐十九淡然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从未想过要掺和到党派纷争中,更没想过要参与政治事务中,我只不过是想独立抗战,我也不妨把话跟顾总司令你明说,皖南抗日救国军始终是皖南抗日救国军,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仍然是。” “那我也奉劝你一句,赶紧把共产党的政工人员给送回去。”顾祝同说道,“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送他们走还来得及,你恐怕不会也想在将来某一天,效法蒋委员长或者汪精卫,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共产党来一次血腥的大清洗吧?” “这恐怕不太可能。”徐十九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 顾祝同长舒了口气,说:“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第166章 顾祝同眯着眼睛,幽幽说道:“年轻人,你好自为之吧。” 顾祝同已被徐十九的不识抬举勾起了真火,想他堂堂三战区总司令长官,一而再,再而三向一个小小的支队司令伸出橄揽枝,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无视,这让他情何以堪?还真以为打了个胜仗,歼灭了小日本几个步兵大队就是天下第一了? 再不给你点厉害,你恐怕还真就以为我这个战区总司令只是个摆设 徐十九哂然笑笑,扭头问道:“顾总司令,我可以把这当成你的最后通谍么?” 顾祝同也跟着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徐十九,说道:“你要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行。”徐十九笑着点点头,又接着说道,“那我,还有十九支队全体官兵就等着。” 顾祝同已毫不掩饰他的敌意,不过徐十九又岂是吓大的?当兵打仗这么多年,徐十九还真没怕过谁。 “哼”顾祝同轻哼了一声,觉得再没有脸面站城头上,就再留也是自讨没趣,当即拂袖下了城楼。 徐十九目送顾祝同身影远去,招手着说道:“顾总司令,一路顺风,欢迎下次还来龙口检阅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不过等到下次,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可就不止今天的规模了,呵呵。” 顾祝同的脚步便停顿了一下,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回过头。 (分割线) 顾祝同前脚刚走,高慎行后腿就上了城头。 高慎行刚才其实已经把军统派驻龙口别动队的队长卫国强秘密收监,所以,他是唯一没有参与这次阅兵的十九支队高级军官,到了这会,等他赶过来,阅兵早已经进入了尾声,就最后一个骑兵方阵都已过去,东城门外除了漫天烟尘,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过高慎行却顾不上这些,当下拿自己身体挡在徐十九面前,说道:“老徐,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对面小山上还有军统潜伏的枪手。” 卫国强被收监后,其实什么都没有交待,不过,高慎行仍旧凭借丰富的经验,在与卫国强的短暂的言语交锋之中获取了他想要的信息,除了刘大骨头这个自杀式袭击者,东门外的那座唯一的小山上面,极可能还潜伏着别动队的枪手,因为别动队少了足足八个人。 “老高,你别急。”徐十九却微笑着说,“你仔细看看对面的山头。” 高慎行嗯了一声,当下定睛看去,却在山头上的人群中看到了叶茹雪。 “叶处长?”高慎行愕然,又问徐十九,“她不是接到重庆方面命令,去池口了吗?” 徐十九道:“估计是识破了罗家湾十六号的意图,所以又从池口赶回龙口来救我吧。” 徐十九其实早就已经看到叶茹雪,并且亲眼看到她在暗中摞倒好几个形迹可疑之人,要不然,徐十九也不敢这样大大咧咧站在城楼上。 高慎行道:“这么说,叶处长并未参与这次行动。” 徐十九道:“那是肯定的,她是绝不会参与这样的行动的。” 徐十九跟叶茹雪认识已经三年多将近四年时间了,对叶茹雪的性格也算是颇为了解,别看叶茹雪现在已经加入了军统,可是她的思维方式、行为准则却并没有太大改变,她其实还是那个年轻、热血,甘愿为国家牺牲自己的战地记者。 唯一的区别就在,以前叶茹雪是用她手中的笔在战斗。 现在,她却是用她的枪、智慧,在秘密战线上贡献自己力量。 高慎行沉吟片刻,又问道:“老徐,你打算怎么处理卫国强?” “怎么处理?那还用得着说么?”徐十九冷然道,“驱逐出龙口就是。”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高慎行道,“也算是对罗家湾十六号的警告。” “不行。”徐十九断然道,“他们可以杀我,我却不能杀他们,要不然,我跟军统的人又有何区别?” 顿了顿,徐十九又接着说:“眼下正是国难当头,每一分人力都很宝贵,留着卫国强和他的别动队,中国就能多一分抵抗的力量,如果杀了他们,中国就的抵抗力量就会减少一分,这么简单的道理,老高你难道还想不明白?” 高慎行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叶处长和情报处……” 徐十九道:“情报处留着,只要咱们不先撕破脸,军统未必就敢跟咱们翻脸,说到底龙口情报站是整个军统联络站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个所谓的丝绸之路,对军统而言可是于系重大,当然,我们十九支队现阶段其实也需要借助军统的力量,譬如弄军票,弄弹药。” (分割线) 毛人凤拿着一封电报匆匆走进戴笠办公室,说道:“局座,龙口的电报。 “龙口?卫国强把活于完了?徐十九已经于掉了?”戴笠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毛人凤苦笑了一笑,说道:“只怕要让局座失望了,卫国强并未于掉徐十九,反而他和他的别动队让徐十九给驱逐出龙口县了。” “什么,有这回事?”戴笠当下赶紧接过电报抄纸。 匆匆看完,戴笠顿时气得将电报抄纸一把扔在地上。 “卫国强这个废物”戴笠气得破口大骂,“这么点小事都于不好。” “本来,还是有机会于掉徐十九的,都怪龙女临阵倒戈。”毛人凤幽幽说道。 “你倒还好意思说。”戴笠瞪了毛人凤一眼,怒道,“当初可是你举荐的她。” “我也是没有想到,她痴恋徐十九竟然会如此至深。”毛人凤摇头,苦笑道,“有句话说的对呀,这女人一旦要是坠入了爱河,那就什么事都于得出来,我很怀疑,如果上次徐十九是真变节,而不是诈降,龙女也极可能会跟着他变节,投奔极司非尔七十六号。” 戴笠皱了皱眉,又接着说道:“刺杀徐十九的事情,虽说因为龙女而失败了,可凡事有蔽必有利,有了龙女的存在,也就给了我们转圜的余地,这样吧,这件事情就让他过去,暂时我们不能再考虑行刺了,以免彻底激怒了徐十九,导致他的疯狂反扑,掐断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对于军统而言,太过重要,相比之下,杀徐十九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当然了,戴笠之所以要决定放弃刺杀徐十九,也跟军统在龙口的力量太薄弱,其首要人物龙女又跟徐十九存在私情有关系,就算军统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取得想要的结果。 “行,这事我会处理好。”毛人凤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委座那里…… “委座那里我会去解释。”想到待还要去见蒋委员长,跟他解释中止刺杀徐十九的理由,戴笠就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事啊?不过再难,他也还是得去跟蒋委员长解释,蒋委员长可是一直等着消息,都已经让国府侍卫长王世和打了两个电话了。 (分割线) 戴笠的运气实在不算好,他到来时,蒋委员长正在书房里大发雷霆。 看到国府侍卫长王世和战战兢兢站在书房门外,关着门的书房里却仍可以听到书本、笔架等物件落在木地板上发出的撞击声或者碎裂声,戴笠便凑上前问:“世和老弟,委座怎么了?” “唉,别提了。”王世和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韩德勤第89军在黄桥吃了大败仗,三万多人马,给人家新四军五千多人打得溃不成军,阵亡、负伤加失踪超过了一万五千人,战损近五成哪” 第167章 “啊?”戴笠闻言大吃一惊,说道,“韩德勤是于什么吃的?三万人打不过五千人?” “嘁。”王世和不屑地笑笑,又说,“老戴啊,你知道新四军损失了多少人吗?说出来吓死个人” “这么说,新四军也损失了很多人?”戴笠道,“唉,这可是两败俱伤,岂不白白便宜了小日本?” “什么新四军也损失了很多少?我告诉你,人家新四军一共才伤亡了九百多人你说说,这个韩德勤到底于什么吃的,这仗又是怎么打的?”王世和气道。 “新四军才损失了九百余人?”戴笠瞠目结笑,说道,“这仗怎么打的? 王世和冲门窗紧闭的书房呶了呶嘴,接着说道:“要不然,老头子也不会气成这个样子。” 戴笠定了定神,又问王世和:“不对啊,新四军这帮泥腿子的战斗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 “新四军的战斗力比以前就算有所增加,但也有限,更多的还是靠着一个栗裕在撑门面,关键是咱们国军的战斗力在下降哪,就说韩德勤的第89军,早就不再是当初参加过淞沪会战的那支军队了,如今的89军,要装备没装备,要训没训练,整个一群乌合之众。” 戴笠沉默地点头,国军的敌后抗战,的确不容乐观。 本来,共产党的主要武装,八路军,在华北地区发展挺好,而国军的敌后武装则主要集中在苏鲁边境、豫苏皖鄂等中原腹地,可自从去年年初,冈村宁次出任小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之后,八路军在华北地区的力量遭到重创,为了保存实力,八路军不得不向中原腹地发展。 可这一来,因为地盘重叠,八路军就不可避免地跟国军的敌后武装,产生了摩擦。 先是河南的石友三、河北的朱怀冰,现在则又轮到江苏的韩德勤了,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国军的敌后武装在面对八路军以及新四军时,无一例外都是一触即溃,戴笠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也难怪蒋委员长得知韩德勤第89军在黄桥大败之后,会大发雷霆。 见戴笠低着头站那不吭声,王世和又问:“老戴哪,你找老头子什么事? “唉,说起来丢人,还不是徐十九的事,卫国强失手了。”戴笠摇头叹息 “为了这事?”王世和道,“那我劝你还是别进去,进了也是自讨没趣。 “行,那我就改天再来吧。”戴笠拍拍王世和肩膀,转身走了。 (分割线) 戴笠被王世和给劝了回去,不过,顾祝同从黟县发回来的电报,王世和却不敢扣下。 顾祝同在龙口被气得够戗,回到黟县之后越想越气,便决定要教训丨教训丨徐十九这个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毛头小子,免得他目中无人,于是,顾祝同便没有回浙西,而是留在了黟县老虎洞,亲自指挥唐式遵第二十三集团军,准备给皖南抗日救国军些厉害瞧瞧。 不过这毕竟不是打小日本,在动手之前,顾祝同还是给蒋委员长发了封电报,请示。 因为黄桥大败,蒋委员长正在气头之上,接到顾祝同电报之后,不假思索就批准了。 蒋委员长怒啊,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狂了啊?八路军、新四军欺到我头上也罢了,不管怎么说共产党也是跟他蒋某人纠缠十多年的老对手了,可你徐十九又算哪个葱?小小皖南抗日救国军,区区三五千人马就敢跟我蒋某人叫板,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新四军不一直赖在皖南不肯走么?正好借这个机会,把皖南抗日救国军这只鸡先给杀了,好好吓吓新四军这只猴子,逼他们尽快地迁去江北。 (分割线) 李牧终于回来了。 得知俞佳兮已经安全抵达国统区,并已经跟她父母取得联络,徐十九终于放下悬着的心。 李牧却很是遗憾,为护送俞佳兮,竟使他错过了一次大胜仗,内心直埋怨徐十九不够意思,为什么不能早些把他的计划公开?他要早些公开木马计划,俞佳兮就不会走,他就用不着护送俞佳兮离开,也就不会错过这次酣畅淋漓的大胜仗了。 徐十九看出了李牧内心中的遗憾,便说道:“小牧,你也用不着懊恼。” 李牧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急问道:“大队长,是不是又有重大行动了?” “重大行动没有。”徐十九笑笑,见李牧的脑袋耷拉了下来,才接着说道,“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极具挑战性的艰巨任务,不知道你敢接,还是不敢接呢?” “敢敢敢,敢接。”李牧连声道,“大队长,什么任务?” 徐十九微笑了笑,对高慎行说道:“老高,还是你说吧。” 高慎行点了点头,把李牧叫到跟前,说道:“是这样的,大队长想再建一座兵工厂,可是,要建兵工厂就必须有设备,要想买设备,就得有钱,可咱们现在却没钱,于是,老徐就把主意打到了汪伪政府的金票上,简单点说呢,就是让你们去劫运钞船。” “这个任务好,我喜欢”李牧兴奋地道。 “汪伪政府的金票可不好劫,要想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首先就得有一支精于力量。”高慎行冷然道,“所以,首先,你得重建第5大队。”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挑人。”李牧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这小子,还真是个急性子。”徐十九笑笑,却没阻止。 高慎行心下却有些遗憾,他其实也很想肩负起这个任务,现在却只能够眼睁睁看着李牧去挑人,重建第5大队,这内心里便颇不是滋味,当下便扭头跟徐十九说道:“老徐,我还是不想当什么狗屁旅长,你还是让我回第5大队吧 “老高,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徐十九严肃地说,“你必须当这个旅长,而且还必须当好” 经过上次的事件,徐十九对李子涵有了更深了解,没错,李子涵的确是重情重义的好兄弟,可是他脑子里忠于党国、忠于蒋委员长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如果让李子涵掌握了皖南抗日救国军,那么毫无疑问,这支军队将会重归国军的战斗序列。 对国军,徐十九早已经绝望。 所以,徐十九是绝不会看着皖南抗日救国军重归国军的战斗序列。 要想避免皖南抗日救国军重归国军战斗序列,那就必须保证在他牺牲后,这支军队不被李子涵掌控,所以高慎行必须站出来,因为单单依靠一个牛四根,未必能顶得住国军的压力,直接点说,牛四根所认可的其实是他徐十九这个人,一旦他死了,牛四根未必就会拒绝国军的招揽。 对于徐十九的良苦用心,高慎行是心知肚明,因为徐十九已经不止一次跟他说起过,不过,高慎行并不怎么认同徐十九看法,说道:“老徐,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我怎么觉着你像是在交待后事呢?告诉你,我可不认为你会死在我的前面。” “孔老夫子说过,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哪,我若不预做好打算,事到临头就怕来不及了。”徐十九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老高你是知道我情况的,说不定哪天我就会……” “呸”高慎行猛呸了一声,说道,“老徐你能不能别在那瞎扯?不就是脑子里有颗子弹,这么多年你都好好活下来了,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我看,你不活个百八十岁怕是死不了,到了那时候,没准你脑子里那颗子弹就变成珍珠了,到时取出来,给你孙子当传家宝。” 第168章 “给我孙子当传家宝?”徐十九便愣了一下,问道,“为啥不是我儿子 “笨,你都活了百八十岁,都成老妖怪了,那时候你儿子怕是早就死了。 “老高,你这个家伙。”徐十九哭笑不得,指指高慎行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高慎行笑笑,又说道:“不过老徐,你真就那么信任我?你不怕我带着部队去投奔共产党?” 徐十九便叹了一口气,说:“国民政府已经烂到了根上,怕是没有希望了,我对共产党了解不多,但从我所接触过的共产党员看,譬如胡志静,譬如何克启,又譬如阿文,还有尚文,个顶个都是好样儿的,皖南抗日救国军跟着你去投共,总比跟着子涵重归国军序列要强。” 高慎行说道:“老徐,为什么你就不能带着我们投共呢?” “我不跟你们不一样。”徐十九摇了摇头,说道,“我要是想投奔共产党,民国二十三年在福建,我就已经投了共产党,那时候,我没有投共,现在就更不会投了。” 高慎行劝道:“老徐,时代在前进,局势也在不断变化,你应该……” “行了,老高你就不要劝我了,总之我是不可能投共的。”徐十九摆摆手,制止高慎行再往下说。 正好李双枪走了进来,问徐十九道:“老徐,你这么急把我从河湾镇叫来,是不是有啥子大行动?” 徐十九点点头,把李双枪叫到跟前,然后跟高慎行说道:“正好老高你也在,咱们一起合计合计。” “事情是这样的。”徐十九翻开地图,说道,“刚刚黟县的中共地下党给我们送来一个重要情报,盘据黟县西北老虎洞一带的新沛正在秘密集结,老高,老李,你们说田钟毅这是想于什么?” 高慎行道:“葫芦谷一战结束也有一段时间了,整个皖南的小日本已经过了草木皆兵的艰难时刻,田钟毅那个时候都没有动,所以他在这个时候集结部队,绝对不是要对小日本下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顾祝同对唐式遵施加了压力,唐式遵不得已才命令田钟毅来试试我们的兵锋。” “老高你跟我想一块去了,田钟毅肯定是冲着咱们来的。”徐十九说完了,又回过头看着李双枪,问,“老李,你也是川军出身,对两川各路军阀比较熟悉,你跟我说说,这个田钟毅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李双枪道:“这个田钟毅我晓得他,是川中难得的虎将,参加过护国战争,护法战争以及倒唐、倒刘、倒龙等多次军阀混战,可谓是身经百战,出川后在广德泗安,他曾与我们14沛并肩作战,后在铜陵、池口、贵池等地与小日本连番血战,原独立第十三旅几乎全员战死。” “这么说,这个田钟毅倒也是个人物。”高慎行听了顿时肃然起敬。 李双枪点了点头,说道:“老徐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不要跟川军刀兵相向,好嘛?” 徐十九微笑了笑,拍着李双枪肩膀说:“老李你就放心吧,我很早就说过,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我知道川军都是真正抗日的,对于真正抗日的部队,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又怎可能刀兵相向?” 徐十九这么说了,李双枪便又担心起皖南抗日救国军来了,又说道:“可是老徐,田钟毅在这个时候集结部队,明显没安啥子好心,我们恐怕也不能被动挨打,他真要不知好歹欺负到头上,咱们说不得,也只能够跟他手底下见真章。” 徐十九摆了摆手,又道:“老李,你在新沛熟人多不多?” “熟人那可多了。”李双枪便道,“九江-德安会战期间,我们师一直跟田钟毅的独立第13旅在铜陵、池口以及贵池并肩作战,后来白马山一战,田钟毅的独立第13师遭到重创,只活下来两百多老兵,可这两百多老兵都当了新7师军官,所以新沛的军官几乎没有我不认识的。” “那事情就好办了。”徐十九搓了搓手,忽扭头冲门外喊,“刘大骨头 刘大骨头魁梧的身影便昂然走进来,也不立正,大咧咧问:“司令,啥事 “去,请共产党的刘县长过来。”徐十九想想,又补充道,“把国民党的胡县长也请过来。” “嗳。”刘大骨头答应了一声,转身领命去了。 高慎行便问:“老徐,你找他们来于吗?” “筹备物资。”徐十九笑了笑,又说道,“我要两千套棉军装,两千双布鞋,还有五百床棉被他们两个谁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备齐,谁就是龙口县的正牌县长。” “要筹备这么多物资?”高慎行纳闷道,“可是老徐,咱们好像不缺被服吧?” 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确不缺被服,先不说原皇协军皖南警备师都有小日本发下来的被服,就葫芦谷歼灭小日本两个步兵大队加骑兵大队之后,从日本兵身上剥下来的棉军装、板牛皮鞋就有两千套,还有赤土据点小日本宪兵队所囤积的物资,皖南抗日救国军还真不缺被服。 徐十九笑道:“老高,这些物资不是给咱自己准备的。” “老徐,你是要拿这些物资送田钟毅?”高慎行恍然大悟。 “老徐,这个主意好。”李双枪叫道,“咱川军出川之后,最缺的其实不是武器弹药,而是被服,老徐你是不知道,这大冬天的,咱们川军的弟兄们全都还裹着单衣,穿着草鞋,吃饭也饥一顿,饱一顿的,还不能去抢百姓,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苦。” 徐十九道:“那就让两位大县长再给新沛准备五万斤粮食,我就不信,田钟毅拿了这么多的好处,还能跟他们对着于,就他愿意,他手下的那些川军弟兄也未必愿意。” (分割线) 共产党的县政府就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旁边。 接到徐十九通知时,刘畅正召集各乡镇农会主席、妇女主任开会,布置今年春耕工作。 葫芦谷一战,皖南抗日救国军全歼了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小日本意识到在长沙没占领、平汉铁路没切断前,很难再在皖南发起攻势,于是便非常明智地采取了守势,这对刘畅来说无疑是好消息,这意味着他将不需要再向小日本提供情报了。 羽田给刘畅的提示也是进入沉睡阶段,直到有人来把他唤醒。 所以这一段时间,刘畅全身心投入到了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重建当中。 刘畅在军事上能力平平,不过在行政事务上却还是有水平的,短短不到半个月,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各级组织架构便基本配备齐全,各乡镇都重新筹建了农会、妇女会及儿童团,在县城,刘畅甚至于还发起并组建了整个皖南第一个共青团。 当然,这一切其实很大部分要归功于已经牺牲的前两行县长,殷尚文以及柳忻,尤其是殷尚文,基本上将龙口县的顽固势力铲除了,剩下的乡绅土豪迫于压力,也基本上不敢跟政府对抗,所以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光复龙口之后,抗日民主政府才能很快就重新打开局面。 唯一让刘畅感到不爽的,是国民政府派来的胡人杰,胡县长。 顾祝同灰溜溜离开之后,胡人杰却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留在了龙口。 尽管徐十九没有给予胡人杰任何实质上的帮助,可胡人杰并没有气馁,而是四处奔走积极活动,试图取得县城商会以及残余乡绅土豪的支持,到目前为止,商会的态度还没变化,刘畅的招呼基本上能听,不过各乡镇残余乡绅的态度已经变暧昧起来。 第169章 在三天前,刘畅就以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名义,发文要求各乡绅土豪提供一部分农具以及耕牛,帮助本乡本镇的贫困农户完成春耕,本来大多数乡绅土豪都已经答应了,可昨天,这些乡绅土豪却全部改了口径,刘畅就不能不怀疑,这是胡人杰在背搞了鬼。 刘畅这次召集各乡镇农会主席、妇女主任开会,就是为了解决这问题。 会议开到中途,刘畅正说得兴起,刘大骨头便撞开大门一头闯了进来。 听说徐十九找他,刘畅便只能中断会议,给各乡镇农会主席、妇女主任简单布置完了任务,就离开县政府所在的大院,径直前往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司令部。 刚到司令部门口,刘畅便看到胡人杰从大门另一侧匆匆而来。 “刘县长?” “胡县长?” 看到对方,刘畅和胡人杰都是有些意外,不过两位大县长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意识到,徐十九找的恐怕是他们两个人,两人几乎是同时走到大门外,然后又同时收住脚,紧接着同时向对方肃手,异口同声说:“刘(胡)县长请。 两人便同时愣了一下,再后又哑然失笑。 看到了这一幕,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两人是最亲密的好友。 两人推辞一番,最后还是同时走进大门,又同时进了徐十九的办公室。 看到刘畅跟胡人杰和和气气、说说笑笑走进来,徐十九不免有些惊讶,心忖这两位还真不愧是县长,在暗地里只怕都已经恨对方入骨了,表面上却还能够这样亲密无间,这方面,徐十九自问还真得甘拜下风,他徐十九若恨一个人,就绝对做不到笑脸相对。 “两位大县长,请坐。”徐十九起身肃手。 待刘畅、胡人杰两人落了座,徐十九说道:“本来我还担心你们两位可能无法相处,可现在看起来,我的担心有些多余啊,呵呵,不过,既然是这样,事情也就好办了,是这样,我现在包需要一批军用物资,共计有棉军装两千套,布鞋两千双,棉被五百床,外加六万斤粮食,两位一个人负责一半,五天之内置办齐全,怎么样?” 刘畅在心底计算了下,应道:“没问题,一千套棉军装、一千双布鞋、两百五十床棉被外加三万斤粮食,五天之内一准置办齐全,不过,置办这些物资的钱……” “这个当然由军需处来提供。”徐十九道。 说完了,徐十九又问胡人杰:“胡县长,你呢?” 胡人杰笑了笑,站起身说道:“徐司令,一千套棉军装,一千双布鞋、两百五十床棉被外加三万斤粮食,我个人再加五百斤腊肉,三天之内一准置办齐全,而且,不用军需处掏一个大子,我会想法子去说服商会,把这笔钱给出了 “这样,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徐十九眯着眼,还故意回过头看了刘畅一眼。 刘畅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徐司令,我也会发动各乡镇捐款,把这钱出了。” “是吗,那太感谢刘县长了。”徐十九脸上都笑出了花,心想这两位大县长八成铆上劲了,不过这样对他还有皖南抗日救国军来说,却是好事,一个大子都不用出,就能够筹齐两千套棉军装,两千双布鞋外加五百床棉被,要不是两人较劲,上哪找这样的好事儿? (分割线) 黟县跟龙口县交界的山路上,逶迤过来一队川军。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这些川军将士却个个穿着草鞋,裹着单衣,尤其让人心酸的是,将士们身上的单衣那也是又破又脏,一个个还篷头垢面,简直与乞丐无遗。 走着走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娃娃兵便两腿一软坐倒在路上。 领头的连长便折回来,瞪着眼睛问:“瓜娃子,你咋了嘛?” “连长,我走不动喽。”娃娃兵揉着肚子,苦着脸说,“两天没得吃过一点东西,实在没得力气喽。” 娃娃兵一诉苦,其余的官兵也纷纷跟着诉起苦来,这个说连长,我们的口粮啥时候能发下来,那个说,咱们的军装啥蛤候能解决?七嘴八舌下,那连长火了,说:“嚷什么,嚷什么?你们饿,难道老子就不饿?老子又没得比你们多吃一粒米,老子不也一样饿得前胸搭后背?” 娃娃兵便说道:“连长,顾总司令不是说要给咱们一批口粮嘛?” “你个瓜娃子懂个屁。”连长没好气道,“人家的口粮是那么好拿来?顾总司令说了,等到咱们解决了龙口县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就给咱们新沛每个人解决一百斤口粮,还有肉,所以说,你们给老子坚持一下,打完了狗日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就有得饭吃喽。” 有个老兵嚷道:“连长,我可是听说皖南抗日救国军不好惹。” 连长不高兴了:“皖南抗日救国军不好惹,难道我们川军就是好惹的?” 娃娃兵又说道:“可是连长,我实在是没得力气,实在是走不动道喽。” 连长没有办法,只能把一个大块头川兵叫到跟前,吩咐他说:“牯牛,你把细娃子背起走。” 那大块头川军哦了一声,老老实实蹲下来,把那个娃娃兵背到了背上。 往前走了没多远,便有一个川军老兵从前面折返回来,大喊:“连长,有情况” “隐蔽,快隐蔽。”一听说前面有情况,川军连长便赶紧命令全连官兵就地隐蔽。 等从前方折返的川军老兵跑到跟前,川军连长才问道:“骚鸡公,前面啥子情况?” 绰号骚鸡公的川军老兵喘息了两声,说:“连长,前面来了好多好多国军,看样子,应该就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人,不过有个情况,很是奇怪。” “啥子情况奇怪?快说。”川军连长火了。 骚鸡公接着说道:“他们没带武器,却带了好多物资。” “没带武器,却带了好多物资?”川军连长一听也愣了。 骚鸡公问道:“连长,你说这会不会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运输队?” “你个瓜娃,脑袋长卵子上了?”川军连长一巴掌扇在骚鸡公头上,骂道,“你啷个时候见有不带武器的运输队?还有,就真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运输队,他们赶吗把物资大老远运到这儿来?难不成,他们巴巴地跑过来,就是为了给我们送物资?” “对索。”骚鸡公恍然大悟道,“连长,他们一定是给咱们送物资来的。 “对对,对你个头啊。”川军连长没好气地说,“咱们是过去打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现在跟他们是敌人,你见过给敌人送物资的?去,你马上去跟团座报告,就说我们已经在黟县、龙口交界的小方山,跟皖南抗日救国军遭遇了,让他赶紧带主力过来增援。” (分割线) 距离尖兵连大约十里,一支庞大的川军正沿着山路向前缓缓行进。 这支川军部队就是新沛的主力,新l团,团长田谷子是新沛长田钟毅的族弟。 看到师长田钟毅骑着马从后面赶上来,田谷子便赶紧带着副官迎上前来打招呼道:“师座,你来喽索?” 田钟毅翻身下马,皱着眉头问田谷子:“谷子,这都快到中午了,你们团怎么才前进了还不到十里地?这也太慢了吧,照这速度,啥时候能进入龙口? “师座,说起这个我就来气。”田谷子道,“顾祝同也太不是东西了,有道是皇帝还不差饿兵嘞,他又要咱们去打皖南抗日救国军,却又不肯给咱们粮饷,就在唐二瘟跟前画了个饼,做得是不是太过份喽?弟兄们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没得力气索。” 第170章 “谷子,你少说几句吧,告诉弟兄们抓点紧。” “师座,我们真要去打皖南抗日救国军啊?人家可不好惹,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小两千人马都让皖南抗日救国军一口吃了,就连少将旅团藤堂高英也给击毙了,咱们新沛未必打得过人家,依我看顾祝同就没安什么好心,他就是想借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手,来削弱咱们。” “闭嘴,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现在我命令你,全团加快行军速度。 田谷子嘀咕一声,刚准备去催促部队加快行军速度,骚鸡公便从前方山道上匆匆跑了回来。 “骚鸡公?”田谷子迎上前,问道,“个龟儿子的,你跑来做啥子?你是不是又想当逃兵?” 说着,田谷子便拔出了手枪,骚鸡公好色,还怕死,在战场上当过几回逃兵,不过都是未遂。 看到田谷拔枪,骚鸡公吓了一大跳,赶紧连连求饶:“团座,团座,是连长让我回来报信的。” 田钟毅拉住了田谷子,问道:“骚鸡公,出什么状况了?” “呀,师座也在索。”骚鸡公挺身立正,赔笑脸道,“在前面的小方山地界,我们遭遇了一支国军,看样子应该就是皖南抗日救国军了,连长让我来讨救兵。” “发现皖南抗日救国军了?”田钟毅闻言脸色微变。 田谷子更吩咐副官:“快,命令各连加快行军速度” 不过,当田钟毅、田谷子带着新l团气喘吁吁赶到小方山时,看到的却是一副无比和谐的场面。 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确来了,不过他们并不是来跟川军打仗的,而是来送物资的,这会儿,新l团尖兵连的一百多官兵正忙着试穿新衣、新鞋呢,炊事班也架起了大铁锅,锅里已经不断地冒出热气,隔着老远,田钟毅和田谷子他们都能闻着一股肉香味。 田钟毅跟田谷子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这他娘的是怎么一回事? 尖兵连长田七石也是田钟毅本家兄弟,看到田钟毅、田谷子走过来,便赶紧屁颠屁颠迎上前来,先歪了八叽地敬了一记军礼,再说道:“师座,团座,咱们新沛摊上好事了索。” 田钟毅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田谷子便问道:“老七,这到底咋个回事?” “团座,你还没看明白索?”田七石说道,“徐十九怕了咱们新沛,派兵送物资来,求和来喽。” “这这,这些军装、布鞋都是徐十九派人送来的?”田谷子伸手指了指尖兵连官兵刚刚换上的新军装,还有新布鞋,问道,“有没有搞错索?” “团座,可不止这些物资索。”田七石道,“徐十九可比顾祝同大方多喽,顾祝同让我们出兵去打皖南抗日救国军,就只了一张大圆饼,能看不能吃,可徐十九却一家伙给咱们送来了两千套棉军装、两千双鞋,五百床棉被,六万斤粮食,对喽,还有五百斤蜡肉索。” “啊?这么多物资?”田谷子闻言也傻了,扭头傻傻地看着田钟毅。 田钟毅、田谷子正面面相觑,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两人跟前。 李双枪很满意田钟毅、田谷子现在的神情,笑道:“田师座,谷子兄弟,久违喽索。” “李双枪?”田谷子的眼睛顿时亮起来,问道,“你个锤子,原来你没死,跑皖南抗日救国军那了?” “你不也没死呢索?”李双枪笑道,“我又啷个能死在你前头?” “你个锤子,亏你还记得当初约定,咋样,你在那边混得好不?”田谷子上来就捶了李双枪胸口一拳。 “混得咋样?”李双枪扯了扯领口,指着上面的两条杠三颗星,说,“现如今,老子也是正儿八经的上校团长喽索,混得不比你小子差,所以我劝你,趁早打消了歪念头,新兰、幼兰都是我的,没你小子啥事。” “你个锤子,吃着碗里的,还瞧着锅里的。”田谷子给了李双枪一记白眼,“娶了姐姐,还惦着妹妹,贼不是东西。” “嘿嘿,那是我的福气索。”李双枪咧着嘴笑。 田谷子的脸当即垮了下来,他就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田家镇那对远近闻名的姊妹花怎么就瞅上了李双枪这么个玩意,这小子,要权势没得权势,要模样没得模样,除了一张能说会道、晓得怎么哄女人开心的嘴,还能有啥子?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索。 “什么乱七八糟,姐姐妹妹的。”田钟毅听得不耐烦,把田谷子推到一边,然后问李双枪道,“老弟,你们这到底啥子意思?” “田师座,我们司令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师座您交个朋友。”李双枪道。”就这些?”田钟毅不是三岁小孩,当然不可能相信这些鬼话,又接着问,“没别的了?” 李双枪笑笑,说:“我们司令还说,现如今大敌当前,中国人应该枪口一致对外,而不应该拿枪口对准自家兄弟,自相残杀,做那亲者疼、仇者快的事情。” 见田钟毅沉吟不语,李双枪把手一招,大吼道:“弟兄们,把东西都挑上来。” 跟随李双枪一起过来的五百多官兵便纷纷挑着担子上前来,然后在田钟毅面前逐次摆开。 李双枪指着摆满一地的物资,大声道:“田师座,这里是两千套棉军装,两千双布鞋、五百床棉被、六万斤粮食外加五百斤蜡肉,刚才七石兄弟已经领走其中一部份,剩下的就全都在这里了,请您清点一下。” “不必了。”田钟毅摆摆手,闷声道,“替我转告徐十九,我田钟毅对他感激不尽。” “田师座的话,卑职一定带到,告辞。”李双枪敬过军礼,带着人走了。 目送李双枪带人离开,田钟毅脸上的神情便变得有些复杂,他倒是想拒绝徐十九的施舍,可问题是,他的部队现在实在是急需这些给养,常言说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自己受了徐十九这么大的好处,如果还去打他,那就真是狼心狗肺,不是人了。 田谷子凑上来,问道:“师座,这仗咱们还打吗?” 田钟毅便闷哼了一声,低吼:“传我命令,回去。” (分割线)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得知新沛只是到黟县、龙口交界处转一圈便又回了防区,顾祝同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尤其令顾祝同无法容忍的是,徐十九竟然明目张胆贿赂新沛,而新沛竟也顺水推舟,欣然笑纳了徐十九送过来的物资,区区两千套棉军装,两千双布鞋、五百床棉被、六万斤粮食外加五百斤蜡肉,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把新沛两千多官兵全给收买了? 顾祝同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徐十九拿出这么多物资如果都是小恩小惠,那他许下的每人一百斤粮食又算得什么?何况还是个画的大饼。 第集团军总司令唐式遵站在旁边,神情尴尬。 唐式遵名义上是第集团军总司令,其实对这支军队的掌控力几乎为零。 无论是第l军军长陈万仞,还是刚刚接替郭勋祺当上第50军军长范子英,基本都不买唐式遵的帐,底下周绍轩、章平安、佟毅、田钟毅等师长也从不把唐式遵当一回事,就说这次,要不是顾祝同直接下令,范子英根本不可能出兵去打皖南抗日救国军。 第171章 实际上,若不是范子英眼馋龙口县,眼馋皖南抗日救国军打下龙口后得到的好处,就算顾祝同在,他也未必愿意出兵去啃皖南抗日救国军这块硬骨头,别人不清楚,范子英身为第50军军长,有资格接触一些基层军官所接触不到的机密,所以,他是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厉害的。 待顾祝同怒气稍雯,唐式遵才小声提议道:“总座,新沛这一撤,围攻龙口的兵力就显得单薄了,是不是将周绍轩的第14调上去?” 为了给徐十九一个教训丨顾祝同给皖南抗日救国军准备了五个师,分别是第14第14第14第14沛外加田钟毅的新沛,除了周绍轩的第14仍驻守老虎洞外,唐式遵的第集团军可谓倾巢出动,顾祝同想着,调集了一万多人马,就算吃不掉皖南抗日救国军,攻占龙口却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可顾祝同万万没有想到,仗还没开打,新沛就中了徐十九的糖衣炮弹,直接撤回到了防区。 虽然还剩下四个川军师,七八千人马,可相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兵力优势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尤其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装备要比川军强出一大截,所以唐式遵就不能不担心,第23集团军会不会吃败仗,所以才建议顾祝同赶紧把周绍轩第14调上前线去。 然而,顾祝同却已经不怎么信任川军,既然徐十九能够收买田钟毅的新7师,难道他就不能收买别的川军?当下顾祝同摆了摆手,说:“罢了,周绍轩的第14沛就不必往上调了,我把张文清的第军从泾县调过来,我倒要看看,徐十九究竟有多厉害,皖南抗日救国军能顶得住七个师的围攻?” (分割线) 张文清第军出现异动的情报,很快就通过新四军传递给了皖南抗日救国军。 “老徐,这下咱们怕有麻烦了。”高慎行指着地图,跟徐十九说道,“张文清的第军可不是陈万仞的第l军还有范子英的第50军能比的,第l军、第50军都是川军,爷爷不疼、姥姥不爱,要枪没枪,要人没人,可张文清的第军却是第三战区主力部队,总兵力逾三万人” 徐十九目光转向李子涵,问道:“子涵,你是从三战区过来的,对军应该比咱们熟悉,你来说说情况。” 李子涵点点头,介绍说:“我在三战区长官部呆的时间也不长,对第军的情况也不是十分了解,不过,基本的情况却还是知道的,第军军长张文清,东北军出身,下辖三个师,分别是詹忠言第40师,唐云山第师,以及由张文清兼任师长的第79师,总兵力超过三万人,不过需要指出的事,该军军纪极差,装备水平也差强人意,至于战斗力……” 说到这里,李子涵特意地停顿了一下,才说:“至于第军的战斗力,不是我小觑他们,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随便拉出一个主力团,就能于翻他们一个主力旅,调集两个主力团,至少能于翻他们一个师,如果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全师出击,第军根本不够咱们打的。” 徐十九听了不觉得高兴,反而有些担心地问:“第军的战斗力,竟然衰退得如此厉害?” 高慎行也有些不敢相信,说道:“是啊,詹忠言的第40师可是第军的老部队,前年德安会战,战斗力都还是很强的,这才两年不到时间,就已经退化成这样了?” “不只第军如此,整个三战区,几乎所有的部队都差不多。”李子涵叹口气,说道,“自从华北、华中大片国土沦陷之后,国民政府财派、税源丧失了大半,仅剩的财政收入根本负担不起庞大的军费开支,所以各战区就只能够自己筹集粮饷军需,所谓的自己筹集,还不是向当地老百姓伸手?一开始还只是摊派,到后来直接就是明抢了,一支只知道抢劫当地百姓的军队,又还能有什么军纪可言?又能剩下多少战斗力?” 高慎行顺势说道:“所以我才说,国军已经没有希望了,一支只知抢劫老百姓的军队,能有什么希望?” “老高,话也不能这么说。”李子涵苦笑摇头,又说道,“如果不抢老百姓的,他们吃什么,穿什么?” “子涵,这完全就是借口。”高慎行道,“人家新四军、川军处境比中央军只能更差,怎么不见川军、新四军去抢当地百姓?就装备,川军、新四军只能比中央军更差,可是说到战斗力,就你的l团,也不敢说就一定能于翻川军、新四军一个满编旅吧?” 李子涵无言以对,中央军抢劫百姓,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徐十九轻哼一声,沉声道:“既然第军是这样的一支部队,那咱们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各团立即做好战斗准备,第军不来也就罢了,若来,那就给我狠狠地打给他们个永生难忘的惨疼教训顺便也好让顾祝同知道,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分割线) 第40师所过之处,就跟鬼子进村差不多。 跟两年前曾经参加德安会战的那支部队相比,现在的第40师几乎不能称之为军队,而只能称其为土匪了,甚至连土匪都不如,土匪至少还不吃窝边的草,可第40师却是走到哪,抢到哪,大军所过之处,村村遭劫,百姓那是怨声载道、沸反盈天。 直到进了龙口县,第40师都还是这番做派。 最先进入龙口县的是第40师的第l18团,团长詹忠义。 看到前面有个村庄,詹忠义便带着警卫连兴匆匆进了村,村头有户人家在屋子一侧建了鸡舍,里面养了十几只下蛋母鸡,看到这十几只母鸡,詹忠义眼睛一下直了。 等到房子的主人,一对老夫妻出来看时,詹忠义早已经一头扑进鸡舍。 片刻之后,詹忠义便满脸兴奋地从鸡舍里爬出来,左右手里已经各抓了一只老母鸡。 詹忠义顾不得擦去脸上沾的鸡屎,就晃着两只老母鸡得意洋洋跟手下两个团副炫耀:“咋样?抓鸡那也是要凭本事的,没那金刚钻,你就别揽瓷器活。 “团座厉害,团座厉害。”两个团副赶紧拍马屁。 在鸡舍旁边,那对老夫妻被国军拿枪指着,敢怒不敢言。 “去,赶紧给老子炖了。”詹忠义把两只母鸡递给副官,又吩咐道,“另外别忘了,再给老子弄点酒来,老子已经好几天没喝过酒,嘴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副官接过两只下蛋母鸡,找地方给詹忠义炖鸡找酒去了。 詹忠义一回头看到了那对老夫妻,顿时不高兴了,骂道:“看什么看?老子在前线流血打仗,吃你们两只鸡咋了?再敢瞪老子一眼,信不信老子打断你们腿,哼,两个老不死的。” 那对老夫妻便不敢再看,怯怯地避开了眼神,只不过,内心里却在骂,什么中央军,简直就是一帮土匪,比小日本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年长的乡绅实在看不过去,过来阻止道:“这位长官,你们国军好歹也是正规军,怎么可以学土匪抢劫老百姓呢?” “老东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抢啊抢的,咱们这就是讨口吃的,知道不?不给我们饭吃,难不成让弟兄们饿着肚子上战场?自古以来,当兵吃粮,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詹忠义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看你年纪一大把了,就冲这句话,老子非拿大耳括子抽你。” 第172章 “你你你,岂有此事,简直岂有此理。”老乡绅被气得浑身直发抖。 “你你你,你什么你?滚边去。”詹忠义一把就将老乡绅给推开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村口忽然传来“叭”的一声枪响,詹忠义赶紧趴倒地上。 “哪打枪?哪里打枪?”詹忠义扭头看着同样趴倒在地的两个团副,连声询问。 两个团副也是面面相觑,刚才那声枪声来得十分突兀,他们也是分辩不出来方向。 然而过了不到片刻功夫,村外便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枪声,间或还有猛烈的爆炸声,詹忠义马上就感觉到情形不对头,看架势,八成是遭到皖南抗日救国军伏击了。 正惊疑不定之际,警卫连长匆匆跑过来向詹忠义报告:“团座,不好了,不好了,咱们被包围了” “胡说”詹忠义大怒,“这才刚刚进入龙口的地界,咱们还没怎么着,皖南抗日救国军就先动手了?他们难不成吃熊心豹子胆了?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团座,不用看了,真是皖南抗日救国军打来了,咱们已经被包围了”警卫连长惨然。 “胡说,胡说八道”詹忠义却还是不信,怒道,“皖南抗日救国军真要打过来,怎没见营、3营报告?难不成营、3营已经让皖南抗日救国军给吃掉了?” “团座,这我哪知道?”警卫连长苦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过也用不着解释了,因为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国军已经冲进村,令人发指的是,这队国军竟然全端着美国造的汤姆森冲锋枪,看到这架势,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l18团官兵便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好歹都是国军,都已经缴械投降了,谅也不至于往死里整吧?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不片刻,那队国军便冲到了詹忠义等人跟前。 不过,当詹忠义的目光落到领头那个军官身上,立刻就大叫起来:“杨大树?” 来的正是杨大树和他的警卫营,他跟随李子涵来龙口之前,曾经是长官部特务营的连长,在一次行动中跟詹忠义也算是有一面之缘,不过,这会杨大树却根本懒得理会詹忠义跟他套近乎,冷然道:“闭嘴,乖乖举起手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完,杨大树还老实不客气地踢了詹忠义一脚。 詹忠义心里窝火,却不敢发作,只能乖乖交出自己的佩枪。 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躲在角落里敢怒不敢言的那一对老夫妻却忽然冲了过来,还随手抄起摆放在鸡舍旁的扫帚,照着詹忠义劈头盖脸就打将过来,一边还破口大骂:“打死你个狗强盗,打死你个狗强盗,让你抢我的鸡,让你抢我的鸡,让你抢我的鸡……” 詹忠义被打得连声惨叫,却也不敢躲,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兵端着冲锋枪虎视眈眈守着呢。 杨大树冷眼旁观,也不阻止,他心里对詹忠义以及他的l18团已经蔑视到骨子里,什么东西,就连老百姓都能祸害,那还能算是国军?简直就是给国军丢脸,要按杨大树本意,这些个人就该拉出去枪毙,也就徐十九下了严令,不准他们乱杀,否则哪还有他们命在? 直到詹忠义被打得头破血流,杨大树才上前劝:“大爷,大娘,算了,这群王八蛋就打死了也是白打,可要是闪了你们的腰,岂不受罪?得了,您就把他们交给我,我们一准会狠狠地收拾他们。” “长官,可得好好收拾他们,敢抢劫,还得了?”那对老夫妻这才罢手。 (分割线) 第l18团刚进龙口就被全歼,第40师一下就被打懵了。 当天下午,第40师师长詹忠言就跑到第军军长张文清跟前诉苦来了。 “军座,你就给我们40师留点儿家底吧,还往前打,我们40师就该全军覆没了。”詹忠言满脸苦涩。 “詹忠言,你还有脸来说?”张文清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怒道,“你平时怎么带的兵,一个团,一个齐装满员的主力团啊,小三千人马,才刚刚进入龙口就让人家打了伏击,就连团长都没跑出来,你说,你是怎么带的兵,又是怎么打的仗,?” “军座,徐十九是皖南之虎,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那也是一群猛虎啊我们40师根本不是对手,根本就不是对手啊,军座,卑职求你了,赶紧让我们4沛撤下来吧。”詹忠言直恨不得跪下来求张文清了。 “闭嘴,少在那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什么皖南之虎,我呸,我看,徐十九就是一只病猫,一只没有爪牙却还在那虎张声势的病猫”张文清道,“詹忠言你给我听好了,第40师不准后撤半步,否则,就别老子翻脸不认人。 “军座”詹忠言吓了一跳,这次真跪下了。 “起来”张文清怒不可遏,“詹忠言我告诉你,你就跪死在这里,我也不许你们40师撤下来” 说完,张文清就转过身去,再不理会詹忠言,詹忠言等了半天没见反应,只能站起身灰溜溜走了。 目遂詹忠言的身影离开,张文清却马上脸色一变,吩咐他的参谋长:“快快快,快给顾长官去电,就说皖南抗日救国军装备太好,火力太猛,詹忠言第40师已经给打垮了,我们第军就快顶不住了,让他赶紧给我们增派援兵过来,还有,急需粮饷,急需粮饷” (分割线) 接到张文清电报之后,顾祝同简直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第军才刚刚调上去,就让皖南抗日救国军打垮了一个主力师 徐十九这头皖南之虎真这么厉害?顾祝同看着手里的电报,好半天没有做 顾祝同也不仔细想想,他的第三战区,又哪里还有一支像样的部队?唐式遵第集团军虽然精气神还在,可苦于装备不齐,粮饷匮乏,整个就是一群叫花子,每个士兵子弹不足五发,口粮不足三天,就连一次小规模的伏击战都打不起来,至于上官云相第集团军,根本就已经沦为一群土匪了。 可徐十九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又是支什么样的部队?那可是刚刚全歼了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的虎狼之师,单以战斗力论,葫芦谷之前的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其战斗力相比淞沪会战以前的中央军德械师只强不弱,也就是说,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战斗力相当于德械师 说到底,皖南抗日救国军才刚刚光复龙口,军需给养充足,弹药储备也很充足 可张文清的第军,却已经好几年没发过军饷了,底下官兵个个怨声载道,每天脑子里除了想着上哪个村偷只鸡,就想着上花柳镇找窑姐儿快活一宿,至于弹药储备,甚至连半个基数都不到,这也是第40师刚进龙口就被皖南抗日救国军吃掉一个主力团的主要原因。 不过,作为高高在上的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是看不到这些的。 顾祝同看不到问题的本质,更无法接受失败事实,既然第集团军加上第军还对付不了徐十九皖南抗日救国军,那就再加上陶广的第p军,我还就不信了,我堂堂第三战区总司令长官,手下二十几万人马,收拾不了你一个小小的皖南抗日救国军 第173章 顾祝同也真是急眼了,气急败坏之下,竟意欲调集第、第两个集团军进剿皖南抗日救国军。 不过,顾祝同却忘了,在皖南这一带,除了徐十九的皖南抗日救国军,还有另外一支同样不听指挥、不听招呼的军队,那就是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 上官云相的第集团军原本都已经进入泾县,完成了对云岭的弧形包围圈 可现在顾祝同调令一下,要去龙口进剿皖南抗日救国军,第集团军各军、各师就被闹个手忙脚乱,原本堪堪成形的包围圈也有所松动。 远在延安的中央高层时刻关注着皖南的局势,在知道了这一情况之后,朱毛周便以党中央的名义给东南局书记项英发来了一封措辞前所未有严厉的电报,勒令他带着新四军军部、教导旅及江南支队渡江北撤,并正式警告项英,不要成为历史的罪人。 这个时候,新四军广大指挥员也已经意识到,继续留在泾县并非良策。 这是因为,新四军军部所在地云领已经被上官云相第集团军所包围,就想转个身也是异常之困难,更别提往外发展,长此以往,教导旅及江南支队只能被国民党军给活活困死,而如果跳到江北,则立刻又是另外一副局面了,不仅因为江北国民党军力量较弱,更因为江北能得到八路军的支持。 鉴于张云逸、周子昆等新四军骨于都赞成渡江北撤,项英便也只能够接受现实。 道理很简单,如果项英再不认清形势,继续一意孤行,就势必会严重削弱他的领导树威。 不过在选择撤退线路时,项英又跟叶挺产生了极严重的分歧,叶挺坚持要从青阳方向转移。 原本,上官云相第集团军已经完成了对新四军的四面合围,不过因为此前顾祝同跟徐十九的龌龊,上官云相被迫调动两个军去进剿皖南抗日救国军,这就使得刚成形的包围圈出现了缺口,缺口就在青阳县,新四军如从青阳县突围,就能轻松摆脱国军围堵。 可如果从别的方向突围,就势必会遭到国民党军的重重堵截。 当然,从青阳渡江北撤,也并非一片坦途,因为中间不仅要穿过日占区,同时还需要搜集船只。 好消息就是,小日本第ll军主力眼下正在上高地区与薛岳第一兵团大战,根本无遐他顾,此时,日军对长江南北两岸的封锁力度必定会有所减弱,所以从桐陵至池口一线寻机渡江,是完全可能的。 从军事角度考量,叶挺的主张无疑是正确的,也得到了张云逸、周子昆等大多数指挥员的认可。 但是,遗憾的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领导权威,项英断然否决了叶挺的建议,而选择走茂林、宁国直接去苏南地区,与陈毅、栗裕的东谴支队汇合。 面对以叶挺为首的大部份指挥员的质疑,项英的理由也显得很充分。 粟裕、陈毅的新四军东谴支队黄桥一战,以不到千五人打垮了韩德勤三万余人,给了新四军不少指挥员一种错觉,认为国民党军的战斗力不过如此,所以,尽管集结在云岭四周的国民党军已经超过八万人,可项英以及大部分新四军指挥部却并不放在心上。 八万国民党军,听上去不少,可是往各个方向一均摊,每个方向也就两三万人。 栗裕、陈毅的东谴支队还不到五千人,都能够打垮韩德勤三万余人,现在集结云岭的新四军总部、教导总队外加皖南支队,足有近万人,难道还突不破区区两三万国民党军构筑的封锁线? 新四军两个主要领导意见有严重分歧,只能召开党委扩大会议,进行民主表决。 表决的结果是,项英的意见以微弱的优势胜出,决议一经产生,新四军军部机关、教导总队以及江南支队的官兵们便迅速开始集结,准备经由茂林、宁国开赴苏南地区。 新四军这一突然变故,打了顾祝同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于就连远在重庆的蒋委员长也被惊动了,连夜给顾祝同发来急电,命令他取消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攻势,转而全力围剿新四军,很显然,在蒋委员长眼里,徐十九的十九支队不过是芥癣之疾,而共产党的新四军才是心腹之患,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顾祝同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赶紧改变了部署,命令第集团军回过头,全力围剿新四军。 (分割线) 舒同文握着徐十九的双手,久久不愿意松开,叹息着说道:“大队长,今天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你再相见了。” 舒同文是专门从燕窠赶过来向徐十九告别的。 在舒同文动身前来龙口前,梁大胆就已经带着青阳独立团往云岭进发,最迟明天,青阳独立团就会抵达云岭跟新四军的主力部队汇合,然后一起往茂林方向转移。 时间实在紧,舒同文只来得及跟徐十九、高慎行、刘畅等人匆匆道别。 “阿文,一路保重。”徐十九握着舒同文手,心里也是颇为遗憾,他甚至都来不及替舒同文钱行。 高慎行忍了好半天,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舒同文道:“阿文,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已经好半天了,你们明知道国民党军已经在东、南、北三个方向囤积重兵,往茂林突围,只能是一头钻进国民党军的怀里,只有往青阳方向突围,才能够跳出包围圈,你们怎么不走青阳?” 舒同文摇头,苦笑道:“老高,这是东南局党委决议,我们只能服从。” 作为一名团级指挥员,舒同文当然看得出来,往茂林走隐藏着极大风险,可正如他所说的,这是中共东南局党委的集体决议,他作为青阳独立团的政委,他可以选择保留自己意见,却不能违背决议,更加不可能勒令东南局更改决 徐十九招了招手,刘大骨头便牵来了两匹马。 这两匹马是徐十九专门从骑兵营缴获的军马中挑选出来的,不仅体格高大,耐力也是超强,可谓是百里挑一的良驹,为了这两匹马的归属,骑兵营长彭武甚至还跟徐十九闹起了别扭。 “阿文,离别在即,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徐十九从刘大骨头手接过马缰递给舒同文,说道,“这两匹东洋马就算是我给你的送别礼,你用着代步,免得翻山越岭把你给累坏了。” 舒同文眼前猛一亮,独立团最缺的就是战马,当下欣然接过马缰,笑着说:“大队长,我们独立团现在正缺战马呢,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我兄弟,客气什么?”徐十九微笑着说,不过笑容里却有着太多苦涩 当年从淞沪战场出来的老弟兄,凋零的凋零,离开的离开,已没剩几个了 舒同文感受到了徐十九身上流露出来的萧瑟以及落寞之意,当下便宽慰道:“大队长,你也别想太多了,你我兄弟不过是暂时作别,不久之后肯定还会再次见面的,我很确信这一点。” 徐十九点点头,微笑道:“阿文,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不再送你了 舒同文便猛然挺身立正,端端正正向徐十九敬了记军礼,然后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看着舒同文一人两马的身影消失在前方那道山梁的背面,高慎行便长长叹息一声,说:“老徐,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新四军这次走茂林前去苏南,怕是要吃大亏。” “高旅长怕是想多了吧。”一边的刘畅说道,“第军已经跟咱们交过手,战斗力弱得简直可怜,新四军若全力突围,他们未必就挡得住。” 高慎行道:“第军实力再差,也有八万人蚁多咬死象哪” 刘畅反驳:“黄桥一战,韩德勤三万多人马,却让栗裕不到五千人打得溃不成军,张文清虽然八万人,面对新四军主力九千余人也未必能占据多少优势 高慎行道:“那不一样,黄桥一战,栗裕胜在可以灵活选择战场,韩德勤第59军三万余人并没有一次性全部投入战斗,而是逐次投入战斗,所以才被粟裕各个击破,可现在,选择战场的权力却在张文清的手中,选择战场的先手优势太大了。” 高慎行这也是有感而发,皖南抗日救国军之所以能在葫芦谷一战全歼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不也是仗着战场选择的先手优势?如果换另外一个地点决战,皖南抗日救国军没有了战场选择的先手优势,既便只面对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一个步兵大队,也不敢说就一定能稳定。 “行了,你们两个就不要争了。”徐十九不耐烦打断道,“回去” 高慎行看出来徐十九心情不好,当下闷哼一声,不再跟刘畅争执。 第174章 事实证明,新四军绝大部分指挥员都因为黄桥而战而过高估计了新四军的战斗力。 黄桥之战,新四军东谴支队之所以能够以弱胜强、以少胜多,栗裕高超的战术指挥能力在其中发挥了极其关键的作用,作为新中国首屈一指的战术指挥大师,栗裕已经在常年累月的战争生涯中迅速成长起来,并开始堑露头角,毫不夸张地说,单就战术指挥能力上,此时的栗裕已经鲜有人能及了。 遗憾的是,栗裕只有一个,叶挺虽然是声望卓著,可在军事指挥上却是能力平平,项英更加只是一个纯粹的政工于部,偏还很喜欢向军事层面伸手,底下的团级指挥员倒是有几个厉害人物,可惜的是,他们却无法决定新四军的命 新四军进至茂林,作为全军前锋的教导总队与詹忠言第40师发生摩擦。 第40师挑衅在先,新四军再三忍让,然而第40师却更加变本加厉,竟试图缴了新四军教导总队的械,总队长周子昆忍无可忍,下令反击,第40师刚在皖南抗日救国军手下吃过亏,损失了一个团的兵力,结果在茂林又被新四军教导总队歼灭了一个团。 上官云相闻讯之后勃然大怒,当即命令所属各军、各师朝茂林一带发起向心攻击。 新四军高层意识到情形不妙,试图往北强行突围,却遭到了第军的顽强阻击,激战两昼夜,新四军始终未能突破第军防线,而从其余各个方向碾压过来的国军却是越来越多,眼看包围圈越缩越小,项英一边严令各部死守防御阵地,一边紧急向延安发电报求援。 中央中央接报之后,当即派周恩来跟国民党交涉。 然而,国民党方面却反过来指责新四军动手在先。 眼见突围已经无望,祈求中央出面逼迫国民党停战的愿望也已经落空,叶挺便提出面见上官云相,商谈新四军去留问题,上官云相假意应允,待叶挺一到他的司令部便将其扣压,与此同时,第集团军对新四军的进攻却更激烈,新四军已陷入绝境。 项英再次召开党委扩大会议,讨论突围的方略。 在会议上,青阳独立团团长梁大胆提出来,以一支偏师向西发起猛攻,做出回师云岭向青阳突围的假象,待国民党军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这支偏师身上之后,主力部队再转道向东,向整个包围圈的薄弱处发起猛攻,一举突破第集团军的包围圈。 项英有些犹豫,梁大胆的这个计划分明就是壁虎的断尾求生,被牺牲的尾巴固然是绝无幸理,就是伺机突围的躯于也未必就一定能突围,风险实在是太大。 “项书记,不能再犹豫了呀。”梁大胆急死了,跺着脚说道,“茂林已成死地,再坚守下去,结果就只能是全军覆没,照我刚才说的做,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项英皱着眉问,“派哪个部队诱敌呢?” “我们青阳独立团愿意担此重任”梁大胆毫不犹豫地说道。 作为青阳独立团的政委,舒同文也毫不犹豫站到梁大胆身边,表示完全支持梁大胆的决定,梁大胆便向舒同文投来感激的一瞥,对于自己的这个政委,梁大胆满意极了。 项英又把目光转向其余的指挥员,与会的大部分指挥员都同时梁大胆的意见。 眼见得大部分与会的指挥员都同时梁大胆,项英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那就分头突围,不过仅靠你们青阳独立团,兵力还是单薄了些”说完,项英又扭头跟周子昆说道,“子昆同志,从你们教导总队抽调一个营的兵力,加强青阳独立团,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意见,我们教导总队完全服从首长决定。” 梁大胆、舒同文当起挺身立正,冲项英敬礼道:“首长保重。” “你们也要保重,虽然是诱敌,但也不能死斗,如果有机会,还是也要突围。”项英叮嘱道。 “明白。”梁大胆、舒同文冲项英又敬了记礼,遂即转身去了。 (分割线) 回到团部,梁大胆当即召集连排以上骨于开会。 青阳独立团因为驻地较远,最后一个达到云岭,等梁大胆带着部队赶到云岭,新四军总部、江南支队以及教导总队已经先出发,所以,青阳独立团便也顺理成章成了转移序列中的后卫。 新四军主力在茂林被围后,已经与上官云相的第集团军激战七昼夜,不过,青阳独立团所负责的防线却基本上没有遭到像样的攻击,就是昨天下午跟张文清的第79师打了一仗,结果很轻松打垮了第79师一个团,把张文清气得,是暴跳如雷。 所以,青阳独立团的人马还比较完整。 在项英的印象当中,青阳独立团才刚刚由游击队扩编为团,兵力较少,战斗力也比较弱,也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项英才会让青阳独立团来担当全军的后卫。 然而项英却不知道,在过去半年,尤其是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全歼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之后,青阳独立团的实力也有了极大的提高,首先,梁大胆空手套白狼,用本就属于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骑兵营论来了四挺九二式重机枪外加八挺歪把子,额外讹走四个基数的弹药 其次,王老虎的l营直接参与了葫芦谷之战,不仅战前从皖南抗日救国军那补充了不少好装备,战后,在瓜分缴获的战利品后更是狠狠发了一笔洋财,l营归建之后,梁大胆吃惊地发现,王老虎这孙子竟然比他这个团长都阔,手底下都已经有了炮兵连 当然,到最后梁大胆二话没有说就把炮兵连给没收了。 最后,趁葫芦谷大败,小日本人心惶惶之急,青阳独立团在青阳县发动了一系列攻势,端掉了不下二十个据点或者炮楼,歼灭日伪军超过了一千人,又缴获了一大批武器装备及弹药。 现在,青阳独立团已经拥有四个步兵营、一个骑兵连,一个重机枪连外加一个炮兵连。 无论装备还是兵力,青阳独立团都已经是新四军序列中首屈一指的主力了,也就是项英不知道这个,否则早就拿青阳独立团替代教导总队当前锋了。 “弟兄们,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就说一句”梁大胆目光灼灼地掠过与会军官脸上,说道,“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置办起这些家当,不是用来当摆设,而是拿来用的现在顾祝同和上官云相这两个狗日的要吃了咱们,你们说,咱们怎么办?” “那还有啥说的,于死这两个狗日的白狗子” “团长,跟这些国民党反动派还有啥好说的” “娘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些狗日的是不是忘了当年在苏区被咱们痛揍的滋味了?” 梁大胆话音还没落,底下这些个营长、连长还有排长便一下子炸了锅,这些军官基本上都是参加过十年内战的老兵,对国民党军一贯就缺乏好感,当初改编新四军时,他们就很闹了一阵子的情绪,刚换上新四军军装的时候,不少人都把帽子上的青天白日徽标给摘了,重新缝上红五星。 “说的好,这次是国民党军挑衅在先,那咱们可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梁大胆狞狞一笑,又转过头看着舒同文说道,“现在请政委给大家讲话。” 第175章 换成以前,或者是前几任政委,梁大胆根本不会有这程序,无论是以前游击队的时候,还是后来扩编成为独立团之后,大事小情都是他梁大胆一个人说了算,可现在,梁大胆却觉得,有必要让舒同文也跟底下的弟兄们讲几句,因为他是青阳独立团政委。 舒同文点点头,上前说道:“同志们,我就补充一句,咱们的目的不是单纯为了突围,而是为了吸引国民党军的注意,尽可能地把各方向的国民党军都吸引过来,以便主力顺利突围,所以,咱们必须使出十分力气,必须得让上官云相相信,咱们就是新四军的主力” 舒同文说完了,梁大胆大手一挥说道:“去吧。” 待所有的军官都离开了,舒同文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梁大胆,说道:“老梁,这个是我刚刚写好的遗书,里面还有好几样我的遗物,如果我牺牲了,请你一定想办法找到我父母,把这封信,还有信封里的几样遗物交给两位老人家,也好给他们留点儿念想。” 说到最后,舒同文神情难免有些黯淡,语气也有些低沉。 刚才在人前,舒同文没有表露出来,可在梁大胆跟前,就用不着掩饰了,今晚这一仗,青阳独立团肩负的可说是极凶险的任务,全团加上刚刚补充的教导总队的一个营,三千多人,最后能有一半突出去,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最大的可能是,全团都战死在突围路上。 舒同文作为团政委,决定亲自担当突击队长,替全团充当开路先锋。 突击队长,这更是凶险至极,死亡概率超过了九成九,能活下那就是奇迹 舒同文并不指望奇迹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早早就写好了遗书,并把一些随身物品装一起,以免事到临头了甚至都来不及给父母留下只言片语。 梁大胆并没有伸手去接信封,瞪着眼睛问道:“阿文,你这是于吗?” 舒同文的警卫员口快,说道:“团长,政委他要亲自担当突击队长。” “净胡扯”梁大胆便怒道,“我这个团长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你个政委当什么突击队长?” 舒同文不跟梁大胆急,笑道:“老梁,你是团长,你的位置在团部,你得负责指挥全团战斗,我这个政委平时什么都得管,可到了打仗,反倒就没什么事了,正好当突击队长。” “放屁,咱们可就早说好了,团长管打仗,政委管生活,你可别越殂代硇啊。” “老梁……”舒同文还想再说,梁大胆却不耐烦了,冲王小毛大吼,“小毛” “有”王小毛便赶紧挺身立正。 “看住政委”梁大胆闷哼一声,沉声道,“哪都别让他去” “是”王小毛答应一声,当即站到了舒同文跟前。 (分割线) 上官云相将张文清叫到司令部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说起来,上官云相的第集团军表现真不怎么样,两个军六个师,近八万人,围攻新四军不到一万人,激战七昼夜,毫无进展不说,在昨天下午的攻势当中,第79师还让新四军打了个反击,反被吃掉了一个团,张文清还兼着第79师的师长,上官云相当然就得找他。 “张文清,你是怎么搞的?”上官云相瞪着张文清,愤怒地责问,“詹忠言第40师,唐云山第师战斗力弱情有可愿,毕竟他们从九江、德安战场撤下来之后,就没怎么补充过武器装备,可你的79师前前后后已经补充过四次,怎么也是这个样子?,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文清却是有苦难言,第79师从九江、德安战场撤下来之后,前后的确补充了四次,可每次补充的武器弹药都极有限,全加一块,也就是一次中等规模战斗的弹药储备,然而,既便是这么点可怜的弹药,也让底下的营团长们偷去卖钱了,张文清也有心想要管这乱象,却也无力阻止。 说到底,张文清也变不出军饷,没有军饷,就无法阻止官兵卖军火。 有人污蔑说共产党从国军手里买武器弹药,那纯属胡说八道,共产党都穷成那样了,又哪里还有闲钱从国军手里购买武器弹药?说起来可也真是讽刺,从国军手中卖出的军火,大多都落入了小日本手里,然后转手给了伪军,再一转手又落入了共产党的手中。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敌后战场的国军在卖光武器弹药,再没什么可卖之后,就只能把自己卖了,投靠汪伪政府当伪军,而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虽然打不过日军,却靠着吃伪军的肉,喝伪军的血,最后却一点点的壮大起来了。 国军因为粮饷匮乏,不光敌后战场的国军卖武器弹药,国统区的国军也卖,这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可上官云相就装着不知道,非要拿昨天的败仗来指责张文清,张文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直接说,他娘的老子的兵早把弹药给卖了吧? 上官云相骂了半天,也骂得有些累了,正要喝口水时,外面却骤然响起激烈的枪声。 这枪声来得极突兀,而且一响来之后,就再没停下来,而且大有愈来愈激烈的架势,过得片刻,甚至还响起了隐隐的爆炸声响,上官云相和张文清脸色一下变了,两个人几乎是前后脚冲出了前线指挥部。 上官云相的前线指挥部建在一处高地,居高临下看去,只见茂林西北方向已经绽起了一片火光,更有一道道耀眼的弹道曳光在夜空下穿梭,两人也算是身经百战,一看这情形就知道那个方向爆发了激战,从炮弹尖啸声以及爆炸声判断,甚至有炮兵参战。 茂林以西由唐云山第师负责,很快唐云山便派通讯员前来报告说,遭到新四军主力猛烈进攻,请求上官云相立刻从各个方向调谴援军前去增援,唐云山甚至毫不脸红地明言,他的部队最多坚持半小时,如果半小时后援军还没有赶到,第师就会崩溃。 “新四军主力?”上官云相手举着望远镜,脸上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新四军主力会突围,这不奇怪,新四军在长江南岸再没有别的部队,从江北调兵前来茂林救援,一来路途实在太远,二来中间还要穿过日军的封锁线,时间根本来不及,所以,被困在茂林的新四军主力,唯有突围一个选择,如果他们不突围,上官云相反而会感到奇怪。 然而让上官云相困惑的是,新四军居然选择往西突围? 按理说,新四军应该选择往东突围才对啊,因为茂林以东是陶广的第p军在负责堵截,而陶广的第28军虽然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却表现得并不太积极,对新四军的封锁也并不怎么严密,为这事,上官云相在叫来张文清之前,还把陶广也叫过来,敲打了一番。 新四军不选择往东,却选择往西,难道他们打算回云岭? 想到这,上官云相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第集团军的大部分后手,都布置在茂林至宁国间,所以既便是新四军从茂林突围,只要他们继续往宁国、溧阳方向走,就仍逃不出上官云相的手心,可如果,新四军选择回师云岭,则局面立刻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想到这里,上官云相再沉不住气,当即让张文清赶回去,指挥第40师、第79师火速增援第师,并严令张文清无论如何也要把新四军给堵住,绝不能让他们回云岭。 第176章 青阳独立团向唐云山第师发起了全线猛攻,不过并未全力向前突进。 因为青阳独立团的任务不是突围,而是吸引第集团军主力的注意力,为新四军主力突围创造机会。 所以,每次眼看着就能突破第师的防线了,梁大胆都不得不停下来,等第师重新稳住阵脚之后,再继续发起又一波的进攻。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詹忠言第40师、张文清第79师先后赶到。 顿时间,青阳独立团身上压力骤增,梁大胆便知道,第集团军主力已经被青阳独立团吸引了过来,上级交待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是时候为青阳独立团自己而战了。 听得茂林东侧枪声响起来,梁大胆便知道新四军主力已经向陶广的第p军发起了进攻,当即便将一百多名突击队员叫到跟前,大声道:“弟兄们,首长还有兄弟部队已经突围了,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该到了让国民党反动派看看咱们青阳独立团真本事的时候了” 一百多个突击队员脸上顷刻间流露出野兽般的狂暴之色。 “机枪”梁大胆一伸手,警卫员姚长子便把手里抱的歪把子递过去。 梁大胆接过机枪,转身就往前面冲,一边冲一边还大吼:“弟兄们,跟老子冲” 在突围前,梁大胆临时将全团的轻机枪全部都集中起来,加强给了突击队,刚才,因为担心太快打垮唐云山的第师,所以突击队一直没有火力全开,现在新四军主力已经突围,突击队就再没了顾忌,四十多挺轻机枪瞬间火力全开,子弹就跟泼水般扫过去。 青阳独立团炮兵连的八门迫击炮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全部炮弹打过去。 顷刻之间,第师临时构筑的防御阵地就被打成了一片火海,爆炸产生的火光中,第师的官兵被炸得狼奔豕突,四处逃窜,然后又在突击队密集的机枪火力下一片片倒在地上。 突击队火力凶残,却也把国民党军的机枪火力吸引到了身上,第师的火力虽不如突击队迅猛、密集,却也还是有几十挺轻重机枪的,在几十挺轻重机枪的密集扫射下,突击队很快有了伤亡,只片刻功夫,冲在前面的四十多名机枪手就全部阵亡 为了给梁大胆挡子弹,警卫员姚长子还有另外两名老兵被打成了筛子。 不过,巨大的伤亡并未吓倒突击队,在第一拨队员牺牲之后,第二拨队员立刻替上,从已经阵亡的战友手中接过机枪,继续将密集的机枪火力倾泄到第师的阵地之上,突入到五十米内之后,第三拨突击队员便端着刺刀越过第二拨队员,先扔出一排手榴弹,然后突入了国民党军阵地。 “冲,弟兄们,跟老子冲冲”梁大胆抱着歪把子轻机枪,停下来打一个长点射,又接着往前冲。 然而,才往前冲了两步便感到胸口一阵疼,当即脚下一虚险些摔倒在地,梁大胆强忍着疼痛,解开棉衣最上面的钮扣,然后探手进去一摸,湿漉漉的,梁大胆的脸色当即一片惨然,吃枪子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打中要害,不过以现在的情形,就没打中要害,估计也够戗。 就这片刻,突击队已经突破了第师防线,王老虎也带着l营压了上来。 看到梁大胆站在那里没动,王老虎便问道:“团长,你怎么了?挂彩了? 梁大胆摆了摆手,淡然道:“没事,没事,老子就是有些累了,歇口气。 说完,梁大胆又让王老虎赶紧带着l营沿着突击撕开的口子压上去,继续往两侧扩大第师防线的缺口,以掩护后续部队顺利突围。 很快,舒同文也在王小毛“保护”下出现在了缺口。 王小毛严格执行了梁大胆的命令,跟舒同文是寸步不离。 “老梁?”看到梁大胆,舒同文赶紧迎上来,大声问道,“情形怎么样? “第师的防线已经被打穿了。”梁大胆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不过事情没完,上官云相和张文清肯定不会善罢于休,他们一定还会调集重兵来围追堵截,咱们要想顺顺利利返回云岭,并从青阳突围,只怕还有得忙碌,哎唷,嘶……” 没说完,梁大胆便呻吟了一声。 虽然枪声沸腾,可舒同文耳朵极尖,竟然听清楚了,当下上前关切地问:“老梁,你负伤了?” “没有,没有。”梁大胆摆了摆手,苦着脸撒谎道,“刚才跑得急了点,把脚给崴了,哎唷。” 舒同文便赶紧扭头吩咐王小毛:“小毛,团长崴脚了,你赶紧扶着他去。 “政委,俺得保护你。”王小毛却倔强地摇了摇头,“这是团长的命令。 “你这个愣种,团长都崴脚了,团长才需要你保护。”舒同文大为光火。 王小毛看看舒同文,再看看梁大胆,也觉得梁大胆更需要保护,当下便上前搀住了梁大胆。 (分割线) 得知第师的防线已被新四军突破,上官云相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废物,一群废物还不到半小时,一个主力师就让人家打垮了,丢人,简直丢人”上官云相抓起桌子上的地图揉成一团使劲摔在地上,犹不解气,又将角尺也狠狠地掼在地上,再接着骂,“唐云山这个废物,我要撤了他的职,我要枪毙了他,我枪毙他” “总司令,您消消气。”参谋长上前劝道,“第师的防线虽然突破了,可局面并未失去控制,只要张文清的第79师还有詹忠言的第40师能及时迂回到前面,重新堵住口子,新四军的主力就还是跑不掉,最后依然会落入咱们的包围之中。” “对对对,马上给张文清下令。”上官云相如梦方醒,连声说道,“让他不惜一切代价重新堵住口子,无论如何也不放跑新四军,要是放跑了新四军,总座饶不了老子,老子就饶不了他张文清,快快快,快派通讯兵给张文清下命令,快。” 参谋长不敢怠慢,赶紧叫来一个通讯参谋,让他去找张文清。 上官云相稍稍镇定些,又问道:“参谋长,刚才东边的枪声是怎么回事? 参谋长哦了一声,说:“是另一股新四军,具体人数尚不详,不过其火力强度远不足以与强攻西侧的新四军相提并论,我估计呀,可能是新四军用来诱敌的偏师,目的无非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 上官云相点点头,又接着问道:“茂林东侧是陶广第p军的防线,陶广有报告情况没有?” 参谋长道:“总司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到陶广的任何报告,不过,从枪声来判断,第p军似乎也已经跟新四军偏师接火了。” 话音未落,一个通讯参谋匆匆进来,报告:“总司令,第p军刚刚报告,第师被重创,新四军已经向着蜜蜂洞方向突围了。” “什么?这个陶广”上官云相气得一把将桌子掀翻。 上官云相忍陶广很久了,陶广自退守浙西之后,一直跟新四军眉来眼去,去年年初,蒋委员长就曾萌生过解决新四军的念头,顾祝同也很是做了一番布置,可惜,由于陶广还有川军第50军军长郭勋祺阳奉阴违,并与新四军暗通款曲,最终进剿新四军的计划胎死腹中。 所以在去年年底,军委会一纸调令把郭勋祺调到重庆闲置了起来,不过陶广却颇有背景,关于他的调任军委会任高参的调令,因为某位大员的反对而不了了之。 上官云相原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后,陶广应该会有所收敛,却没想到依然故我。 什么第师被重创,这全都是括辞,陶广分明就是不想与新四军打仗,所以才故意放水。 好在上官云相对此早有防备,当下吩咐参谋长:“参谋长,马上给长官部发电报,请求荣沛以及预师往蜜蜂洞方向合围委座有令,新四军必须予以全师剿灭,所以,既便是新四军偏师,也绝不能放过” 第177章 暮色里,高慎行和李牧正陪着徐十九检阅刚刚重建的第5大队。 随着高慎行担任皖南抗日救国军第一旅的旅长,以及野口、王一刀等骨于的先后牺牲,第5大队事实上已经名存实亡,重建后的第5大队,人员扩充到了50多人,编为三个战队,李牧亲自担任第l战队的队长,言老四担任第战队的队长,小癫子担任第3战队的队长。 这50多名队员全都是这几天李牧、言老四还有小癫子从五千多老兵中挑选出来的精英。 “大队长,怎么样?”看到50多名队员个个挺胸凸肚、气宇轩昂,李牧难免有些得意。 “嗯,看起来不错。”徐十九点了点头,马上语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希望不会是绣花枕头。” “大队长,你这叫什么话?”李牧不高兴了,哼声道,“什么叫绣花枕头?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看我能把这支部队练成什么样?哼。” “我最多只能给你半个月。”徐十九冷然道,“半个月后就必须派上用场 徐十九重建第5大队,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打造出一支特种部队,而是为了抢劫汪伪政府的运钞船 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兵力越来越多,眼看就要超过七千人了,这后勤保障方面的压力就越来越重了,别的先不去说他,光七千人每天的口粮就是笔巨大的开支,光靠从小日本那里缴获的家底,支撑不了太久,所以还得想尽快办法广开财源。 然而,中国积贫积弱,龙口更是山区县,光从龙口想办法,是绝然行不通的。 所以,徐十九就只能把主意打到汪伪政府的头上,抢劫金票也就成为了必然。 而且,这事还不能缓,必须得尽快提上议事日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有当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你才可能知道,要想养活一支军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行”李牧沉吟了片刻,便爽快答应,“半个月就半个月。” 徐十九满意地点点头,正欲勉励几句时,叶茹雪匆匆走了过来。 徐十九立刻就意识到,恐怕是新四军出什么事了,当下把第5大队交给李牧,然后匆匆回了司令部。 回到司令部,刚进门,叶茹雪就报告说:“司令,顾祝同已经对新四军下手了,我们情报处也接到了罗家湾十六号密令,命令我们设法剪除龙口县的共产党。” 对于罗家湾十六号下达给情报处的密令,徐十九并不担心,因为经过上次行刺事件之后,叶茹雪跟重庆罗家湾十六号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极其微妙,在这种情形之下,叶茹雪不太可能无条件执行,重庆罗家湾十六号的命令,更何况,龙口县的共产党也不是那么容易剪除的,只一个高慎行军统就动不了。 真正让徐十九担心的,还是皖南新四军,或者更直接点说,徐十九很担心舒同文的安危。 坦白说,徐十九对国民党非常厌恶,而且是厌恶到了极点,他对共产党却没有什么恶感,但也仅仅只是没恶感而已,但要说好感,那也是谈不上多大好感。 尽管中共东南局给皖南抗日救国军派谴了几十个政工于部,帮助加强对官兵的思想控制,但这也是徐十九拿不少武器装备从新四军那里换来的,所以更像是一笔买卖,徐十九谈不上承新四军人情,更何况,共产党也借此机会实现了对龙口的深度渗透,总的来说,甚至还是中共占了便宜。 至于徐十九跟舒同文的私谊,那毕竟还是私谊,暂时还不至于影响到徐十九的政治倾向。 所以,皖南新四军既便在茂林让国军给全歼了,徐十九也只会感到遗憾,因为无论国军,还是新四军,那都是中国的国防力量,中国的国防力量自相残杀,只能让小日本渔翁得利。 新四军被国军消灭,徐十九只会感到有些遗憾,可如果舒同文有个好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管怎么说,舒同文都是从十九大队出来的兵,对于十九大队,徐十九有着极深的感表,某种意义上,十九大队就是十九路军的延续,徐十九把他对十九路军的感情完全转嫁到了十九大队的身上,所以,对于十九大队残存的几个老兵,譬如高慎行,譬如舒同文,譬如李子涵,徐十九都是极在意的。 “情况怎么样?”徐十九因为牵挂舒同文安危,下意识地握住了叶茹雪的小手,急声问,“新四军突围了还是让国军给消灭了?” 叶茹雪便愣了一下,低头愣愣地看着徐十九手。 徐十九意识到失态,赶紧讪讪地收回了自己手。 叶茹雪心下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眼下双方仍在激战,不过新四军的军长叶挺已经遭扣压,新四军应该是坚持不了太久了。” 徐十九脸上顿时流露出了焦虑之色。 高慎行看着徐十九,说道:“老徐,你怎么说?” 高慎行已经加入了共产党,按他的意思,当然是马上出兵,策应新四军 不过徐十九不是共产党员,他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就必须考虑更多。 徐十九正犹豫之际,李子涵也闻迅赶到,李子涵的l团是唯一常驻县城的主力团。 看到李子涵走进来,高慎行便脸色一沉,以李子涵的立场,肯定会阻止徐十九出兵策应新四军。 然而,李子涵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高慎行有些不敢相信,李子涵竟对徐十九说:“大队长,我有个同学在第集团军当参谋,他刚刚派人给我送来密信,新四军已经被第集团军主力围在茂林,覆灭在即,我们赶紧出兵策应一下吧?” 叶茹雪、徐十九脸上立刻露出惊疑之色。 高慎行更是疑问道:“子涵,这是你真心话吗?” “废话?”李子涵没好气道,“我一直都认为,将来某一天你们共产党的武装是注定要被解决掉的,但绝不是现在,还是大队长说的对,眼下正值国家危亡之际,无论国军还是共军,甚至是土匪,我们统统都应该团结起来,枪口一致对外,共同搞击日本侵略者,何况……” “何况新四军还有阿文”徐十九接过了话茬,“就冲着阿文,我们也绝不能袖手旁观” “刘大骨头刘大骨头”徐十九当即冲门外大吼起来,待刘大骨头进来,徐十九又道,“马上通知各团各直属营,明天天亮之前,到李家镇集结。” (分割线)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梁大胆挣扎着,想从王小毛背上下来。 王小毛已累得气喘如牛、汗下如雨,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王小毛背着梁大胆已经不知道跑了有多远,整整十七八个小时,中间除了歇过几回脚,就再没停下过脚步,更没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实在没辙,好几万国民党军就在屁股后头追呢。 “王小毛,我命令你放我下来”梁大胆恼了,挣扎着拔出手枪。 王小毛却根本不听,惨然吼道:“团长,你就是毙了我,我也不放你下来 “你以为,老子真不敢毙了你?”梁大胆火了,当即扳开了盒子炮的机头 王小毛实在没辙了,只能向前边的舒同文求援:“政委,政委,政委…… “喊什么,喊什么”梁大胆越发光火,一巴掌扇在王小毛的脑袋上,却不小心牵动了胸口的伤口,顿时间疼得嘶嘶直吸冷气。 第178章 舒同文闻声折回来,问王小毛:“小毛,怎么了?” “团长他不肯配合。”王小毛打小报告,“他非要下来自己走。” “老梁,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舒同文便埋怨起梁大胆 梁大胆大为光火,说:“阿文,我又不是没脚,我自己能够走,于吗非得小毛背着走?” “你已负伤了,现在你是伤员。”舒同文说道,“等你伤好了,你想背我还不让小毛背呢,可现在,你必须老老实实配合,否则,别怪我行使政委的权力。 “屙毛,老子还是团长呢,老子比你大。”梁大胆火了。 “鉴于你负伤,你已经被暂时解除团长职务了。”舒同文又道。 两人正争执间,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遂即王老虎便气喘吁吁追上来向两人报告:“团长,政委,唐云山这条疯狗又追上来了” “什么,这么快又追上来了?”舒同文擦了把额上的汗水,说,“没完没了,还。” 昨晚上的突围,总的来说还算顺利,唐云山第师的防线很快被突破,不过张文清第79师,詹忠言第40师很快就从两翼迂回过来,试图重新堵住缺口,青阳独立团便顾不上趁胜追击继续追杀第师,只能从打开的缺口全速通过,但就在这时候,唐云山却又带着第师疯狗般缠了上来。 很显然,唐云山也已意识到,如果放跑了“新四军主力”,那么蒋委员长还有顾总司令盛怒之下,他的这颗脑袋只怕也就保不住,所以,这回了铁了心想要缠住“新四军主力”,以便给张文清第79师,詹忠言第40师从两翼迂回、合围赢得时间。 这一追一缠,局面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青阳独立团在中间拼命地跑,唐云山第师在屁股后面使劲追,然后张文清第79师以及詹忠言第40师则在南北两侧迂回,谁也不敢停下,谁也不敢泄气,都在玩命地赛跑。 “阿文,这样下去恐怕不行。”梁大胆脸上露出决然之色,说,“你带主力先走,把l营给我留下。” 梁大胆已经意识到,如果不能摆脱身后的第师,独立团就始终没办法摆脱被动,因为有唐云山第师的枪声指引,张文清第79师以及詹忠言第40师就能及时掌握独立团的行踪,所以无论独立团怎么转向,也都没办法摆脱身后以及两翼的追兵。 舒同文脸色立刻就变了,问:“老梁你想要于什么?我告诉你,咱们独立团就没有抛下兄弟的传统,何况你还是我们独立团的团长,要活,大伙就一起活,要死,大伙就一起死” “阿文,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梁大胆急道,“你赶紧带着主力走” “那行,要走也是老梁你走,你是团长,独立团缺了谁都行,唯独不能缺你。”舒同文咬咬牙,说,“我跟l营留下,掩护你们撤退。” 梁大胆便叹了口气,黯然说道:“阿文,我不行了。” “老梁?”舒同文的瞳孔猛然一缩,然后两步就抢上来。 梁大胆想要阻止却根本已经没多少力气,舒同文很快就解开了梁大胆身上的棉衣,却发现里面早已经被鲜血给浸透,看到这幕,舒同文眼睛立刻就红了,大声吼道:“老梁,你怎么不早说?” “阿文,早说有用吗?”梁大胆惨然摇摇头,自己的伤势自己知道,以独立团的医疗条件,根本就没救了,既便是时间上来得及,能送到龙口去动手术,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更何况,现在独立团还没有摆脱国民党军追剿,去龙口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阿文,我不行了。”梁大胆表情变得严肃,低声说道,“现在我命令你,赶紧带着弟兄们撤” “老梁”舒同文神情惨然,理智在告诉他,他必须带着独立团果断离开,可是从情感上他却怎么也接受不了抛弃梁大胆的残酷现实,当下摇了摇头,说,“老梁,我是不会抛下你的。” 说完话,舒同文便在梁大胆面前蹲下来,说:“老梁,我背你走,听好了,我还在十九大队时,我们大队长他就一直教导我们,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言放弃,老梁,你的伤未必就没有救,你坚持住,只要赶到了龙口县,你的伤就能够治好。” “阿文,没时间了”梁大胆火了,一下拿盒子炮顶住自己脑门。 “老梁,你要冷静”舒同文急了,惨然道,“你的伤真是小伤,死不了 “团长,你别乱来”王老虎和几个营长、连长也纷纷上前,却不敢贸然伸手夺枪。 梁大胆是个什么脾气,王老虎他们太清楚不过了,真要把他逼急了,他真敢开枪杀了自己。 “阿文,真没时间了”梁大胆看着舒同文,惨然道,“老子辛辛苦苦才把独立团带成今天这规模,论装备整个新四军都数得着,论兵力超过了两千人,你以为老子真就舍得扔下它?可是没有办法,阿文,真没有办法了必须有人留下打阻击,挡住国民党军,否则咱们独立团就真得交待在这里了,阿文,你也不愿意看到独立团全军覆没,你也不想睁睁地看着我梁大胆的心血付诸东流吧?” “老梁”舒同文还想再劝时,却被梁大胆给打断了。 “阿文”梁大胆很严肃地说,“你要拒不执行命令,老子现在就开枪 舒同文神情凛然,他已经看出来,梁大胆绝不是说笑,而是认真的,如果自己再说个不字,他绝对会毫不犹豫扣下扳机,结束自己的生命。 咬了咬牙,舒同文扭头怒吼道:“王老虎” 王老虎踏前一步,挺身大吼道:“有” 舒同文咬着牙盯着王老虎,说:“王老虎,我把团长交给你了” “是”王老虎啪地敬礼,说,“政委放心,只要我王老虎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团长少一根汗毛” “同志们,跟我撤”舒同文转过身去,冲几个营、连长怒吼,然后甩开大步就扬长而去,只是在他的眼角却早已沁出了泪水,老梁,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独立团带出去,我不仅会把独立团带出去,更会把独立团带成一支令小日本、令国民党反动派闻风丧胆的铁军 (分割线) 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先头部队,骑兵营,已经越过青阳进入泾县。 “营长,营长”负责探路的骑兵排长,打马从前方折返回来,向骑兵营长彭武报告,“前面有第集团军设的哨卡,不让咱们过去。” 骑兵营作为皖南抗日救国军序列中机动能力最强的部队,这次被徐十九派做开路先锋。 今天上午在李家镇集结之后,骑兵营便率先开拔直奔泾县而来,龙口县的北边、东北角与青阳接壤,青阳县的东边却直接与泾县相接,所以从龙口前往泾县,没有必要翻过二龙山,这就极大加快了行军速度,才半天时间,骑兵营就已经进入泾县,距离原新四军原驻地云岭已经不足五十里路了。 不过,在新四军撤离云岭之后,上官云相便从预3沛了一个团进驻云岭。 所以,当彭武骑兵营接近云岭,便遭遇了预3沛的哨卡,预3沛是第集团军的二线部队,刚刚组建,不仅装备极差,兵员更是刚抓的壮丁,战斗力极其孱弱。 “他娘的,敢拦我们骑兵营的道,不想活了”彭武大怒,吼道,“李得志,我命令你缴了他们的械,他们要敢反抗,统统击毙” 第179章 尽管现在已经成了皖南抗日救国军骑兵营的营长,可彭武却从未曾忘记自己是新四军的兵,所以对于国民党军蓄意挑起纷争,阴谋消灭新四军,彭武是恨到骨子里,之前也就是没机会,现在终于让他逮着机会,那还不把国民党军往死里整?缴械已经算便宜他们了。 彭武一声令下,那骑兵排长便虎吼一声,勒马回头狂奔而去。 在前方设卡的只是预3沛的一个排,看到好几十骑兵挥舞着马刀,以排山倒海之势掩杀过来,四十多个操着破汉阳造的新兵蛋子吓得脸都白了,皖南虽然以山区居多,可这一片却偏偏是平地,极适合骑兵冲锋,迎着那一片雪亮的马刀,这四十多新兵蛋子根本不生不起反抗的意志。 为首的国军排长倒是个参加过南京保卫战的老兵,在那大吼大叫,一边还举着盒子炮对着蜂拥而至的骑兵连连开火,不过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才开了四枪,那股骑兵便已经风驰电擎般杀到,几柄雪亮的马刀迎着斜阳狠狠斩落,国军排长的脖颈上便被整个切开来。 这个骑兵排长李得志是彭武从新四军带来的骨于,是当年浙东游击队的老游击队员,这些从十年内战时期走过来的老兵,对国民党军个个都怀着刻骨的仇恨,因为他们有太多的战友甚至亲人,死在了国军手里,所以对国军动手,心理上没有丝毫障碍。 不过,对于整个中华民族而言,这却实在是悲哀。 半个最富饶的中国都已经沦入了日寇之手,中国眼看都要亡国了,国军跟新四军不去并肩抗日,却在这自相残杀,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缴枪不杀”李得志高举着滴血的马刀,厉声大吼。 四十多个几天前都还是老实巴交农民的新兵蛋子,便齐刷刷跪倒在地,把手中破旧得就连枪栓都几乎脱落的汉阳造、甚至是老套筒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分割线) 王老虎双肘支地爬到梁大胆跟前,报告说:“团长,白狗子上来了。” 梁大胆将嘴里剩下的半截烟掐灭,然后跟宝贝似的收进上衣口袋里,一边喘息着说道:“告诉弟兄们,节约子弹,放近了再打。” “是。”王老虎答应一声,挨个拍着l营官兵肩背,低声下达命令,“节约子弹,放近了再打,节约子弹,放近了再打,节约子弹,放近了再打……” 很快,前方山道上便出现了一队国民党军。 不得不说,在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中损失了几乎所有的老兵之后,中央军的整体素质相比淞沪会战之前已经下降了一大截。 薛岳的第九战区还好,可顾祝同第三战区、李宗仁第五战区以及阎锡山第二战区,国军无论装备、训练还是战斗经验,都已经极其糟糕,甚至就连八路军、新四军都比他们强了,国军在与共军的摩擦之中,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落入了下风,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譬如说第师的这个尖兵连,几乎是毫无准备地一头就闯进了伏击圈。 直到距离独立团伏击阵地已经很近很近了,跟在最后面的连长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想把部队召回,却已经来不及了,伴随着梁大胆首先开枪,第l营四百多官兵便纷纷开火,六挺轻重机枪以及四百多枝步枪射出的子弹顷刻间交织成一片死亡弹幕,将第师的尖兵连完全覆盖。 只片刻,这个尖兵连便已经倒下了七八十人,剩下的残兵败卒连滚带爬逃了回去。 梁大胆赶紧命令l营官兵从阵亡或者负伤的国民党军身上补充弹药,因为他知道,第师的尖兵连虽然已经被打垮了,可第师的主力部队应该也已经离这里不远了,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唐云山就该带着第师的主力赶到了,真正考验独立团l营官兵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 (分割线) 唐云山第师来得比梁大胆预料的还要快。 事实上,就在独立团第l营击溃第师尖兵连时,唐云山就已经带着第5沛的主力赶到四五里外了,唐云山这次也真是急眼了,他不急也不行哪,顾祝同和上官云相都已经跟他下了最后通谍了,这一次要是放跑了新四军的主力,那就要送他上军事法庭,唐云山可不想被蒋委员长枪毙。 “快点,快点,他娘的给老子快点。”唐云山停下来,挥舞着手枪,不断地催促手官兵加快速度。 一个新兵蛋子跑路没看脚下,结果被一块凸出路面的石子绊倒在地,唐云山上前照着他屁股就是两脚,那个新兵蛋子吃疼,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咬着牙继续往前跑。 “快快快,快点”唐云山却继续在那里大吼,“再快点” 话音未落,前方便骤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唐云山顿时间便精神一振。 如此密集而又激烈的枪声,不用说,那肯定是咬住新四军的主力了 “来人,传我命令”唐云山兴奋地挠了挠头,大声道,“15u团正面进攻,154团、155团从两翼迂回,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贴上去,缠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缠住他们,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狗娘养的新四军给跑了快,给老子冲上去,缠住他们,缠住他们,缠住他们……” 唐云山下了死命令,底下三个团长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面冲。 (分割线) 与此同时,在距离唐云山第师大约十里的北边,詹忠言第40师也在向前追击。 詹忠言第40师、唐云山第师、张文清第79师,就像是三个齐头并进的箭头,自东向西迅速延伸,其中唐云山第师稍稍落后,三个箭头的锋锐形成了一个往内凹陷的弧形,正全速后撤的新四军独立团便处于这个弧形凹陷内,与每个箭头锋锐的距离都不超过十里。 也就是说,独立团只要稍有耽搁,立刻就会陷入第军这三个师的包围之中。 唐云山负责的中路骤然响起激烈的枪声,北路的詹忠言以及南路的张文清顿时精神一振,枪一响,而且还是如此激烈、密集的枪声,甚至还有炮声,也就意味着詹忠言的第师已经追上并且缠住了新四军,詹忠言和张文清没有一丝的犹豫,当即命部队向中路靠拢。 (分割线) 梁大胆连连扣下扳机,耳畔却只传来咔咔的枪机撞击声。 “他娘的,又没子弹了?”梁大胆嘀咕一声,伸手就去裤兜里面摸子弹,却是摸了个空。 看到不远处有个战士已经牺牲,背上的手榴弹袋里还有一颗手榴弹,梁大胆便挣扎着爬了过去,将那颗手榴弹解下来,紧紧攥在手心里面。 “团长,我没有子弹了。” “团长,我也没子弹了。” “团长,子弹都打光了,怎么办?” 不一会,王老虎和几个连长纷纷前来报告,子弹打光了。 独立团阵地上枪声一稀疏下来,对面的国军立刻就感觉到了,刚刚被压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的国军便又纷纷披起来,弯腰着,端着刺刀往前走。 “团长,白狗子又上来了” “团长,北边也有白狗子” “团长,南边也有白狗子” “团长,后边也有白狗子” “团长,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王老虎、几个连排长神情惨然。 梁大胆挣扎了一下,对王老虎说:“来,老虎,扶我起来。” 第180章 王老虎便上前来把梁大胆扶起来,梁大胆因为大量的失血,人已经极虚弱,就算有王老虎搀着,人也直往地上出溜,不过他的眼睛却一如既往地明亮、犀利,他直直地看着王老虎、几个连排长以及最后活下来的百十号残兵,沉声说道:“弟兄们,咱们独立团就没一个孬种,就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来,让咱们向白匪军发动最后一次冲锋,冲啊……” 最后这两个“冲啊”,梁大胆却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来。 王老虎最先跟着大吼,然后嘴里衔着刺刀,搀着梁大胆就往前冲锋。 几个连、排长还有五十几个残兵反应过来,也纷纷亮出刺刀,咆哮着往前冲。 对面的国民党军却不是小日本,他们才不愿意跟新四军拼刺刀,看到最后剩下的几十号新四军咆哮着,端着刺刀冲过来,便本能地往后退,一边举枪射击。 不到片刻功夫,端着刺刀往前绝望冲锋的一百多号独立团残兵便纷纷倒在了血泊中。 梁大胆最后一个倒下,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国民党军已经意识到这是个新四军大官,所以都很默契地没有往他身上补枪,看到国民党军围上来,梁大胆脸上却反而露出了微笑,他从口袋里摸出抽剩下的半截烟,就着战场上的硝烟点燃了,默默地抽起来。 片刻后,阵地上猛然间绽起一团火光,然后是轰的一声爆炸响。 等硝烟散尽,刚刚还坐在地上抽着烟的梁大胆就已经不见,原地只剩下了一个大坑,在那大坑的周围,倒卧着几个国军,其中有两个还没有断气,正发出哀哀的呻吟,梁大胆,这个从十年内战中走出来的老兵,实现了他的诺言,就是死,也定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分割线) 张文清、詹忠言跟唐云山碰头时,战斗早已经结束。 简单看过了战场,张文清就气得不行,冲唐云山吼:“唐云山,你搞什么名堂,区区一个营就打半天,新四军的主力呢,新四军的主力哪里去了?? 唐云山也是瞠目结舌,他完全没想到,费了这么大力气收了网,原以为网住了一条大鱼,可最后却发现网里只有一尾小虾米,巨大的失落感让他几乎崩溃,张文清是长官,能冲他吼,可他是下属,又能冲谁吼?当下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可可能,可能是跑了。” “唐云山”张文清气得指着唐云山鼻子骂道,“你简直比猪还蠢” 詹忠言上前劝道:“军座,时间过去还没多久,新四军主力应该跑不远。 张文清点了点头,大声道:“追,继续给我追,就算追到天崖海角,也要剿灭他们” 这时候,唐云山的副官前来报告:“师座,有几十个新四军重伤员,还没咽气,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唐云山窝火道,“咱们可没多余的医护人员,更没有多余的药品,我就想救,又拿什么来救他们?听着,全部就地处决掉。” “这个。”副官犹豫说,“师座,怕是不妥吧?” “妈的。”唐云山火了,劈手扇了副官一耳光,骂道,“你耳聋了?听不见我的话?” 唐云山刚刚挨了张文清一顿臭骂,心情正不爽,副官这时候拂他意,那不是自讨没趣? 副官惨叫一声,正欲转身离去时,却让张文清叫住了:“等等,这些伤员还是不要碰,咱们是军人可不是刽子手,就留着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一回头,张文清又冲詹忠言、唐云山厉声怒吼:“还愣着于吗,等着老子替你们向上峰请功嘉奖呢?赶紧去追呀” 詹忠言、唐云山激泠一下,赶紧又带着部队追。 不过,经这么一耽搁,张文清第军再想追上独立团却是不可能了。 傍晚时分,第军才刚刚进入云岭附近,就遇到了守备云岭的败兵。 “什么?皖南抗日救国军?”接到败兵报告之后,张文清顿时愣了。 从茂林突围的新四军主力竟然跟皖南抗日救国军汇合了?现在又该怎么办?凭心而论,张文清是一点也不想跟徐十九这头皖南之虎对阵,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詹忠言、唐云山更是面面相觑,尤其是詹忠言,他的第40师刚刚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交过手,才一个照面,就让皖南抗日救国军灭了一个团,新四军主力真要跟皖南抗日救国军联起手来了,第军虽然有三万多人,只怕也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然而,再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更出乎张文清预料。 在与第军接触之后,皖南抗日救国军并没有退缩,其中一股骑兵更向正面的唐云山第师发起了突击,只一个突击就打垮了第师的一个营,其余的部队也全线展开,向军放出了警戒线,单从番号看,出现在云岭的皖南抗日救国军至少有三个团 “军座,这下麻烦大了。”唐云山神情紧张。 “是啊,军座,赶紧报告总司令吧。”詹忠言也道。 “不行,先不急着报告。”张文清摇了摇头,反对。 这个时候报告上官云相,岂非显得他很无能?一旦在上官云相、顾祝同那里留下无能印象,那他今后的上升通道可就绝了,说实话,张文清内心还存在侥幸心理,皖南抗日救国军就再能打,也不过只有区区三五千人马,而他的5军却足有三万多人三万多人对阵三五千人,就是一个人撒一泡尿,也能把皖南抗日救国军给淹死了。 想了想,张文清断然道:“来人” 副官应声上前,敬礼道:“军座。” “你马上过去找徐十九,就说我想跟他见一面”张文清道。 尽管张文清并不认为皖南抗日救国军能奈何得了自己,可如果能不交战,还是不要交战的好,毕竟,第军现在的头号敌人是新四军,在没有解决掉新四军之前,最好不要再竖敌。 “是。”副官啪地立正,转身去了。 (分割线) 这时候,新四军独立团早已经跟十九支队会师。 “大队长”见了徐十九,舒同文立刻就如见了亲人,抱着徐十九就嚎啕大哭。 “阿文,没事了,没事了。”徐十九就像兄长,轻拍着舒同文肩膀,连声宽慰。 高慎行、李子涵走上前来,看着舒同文也是唏嘘不已,舒同文活着,活着就好。 好半晌,舒同文才止住悲声,抬起头说:“大队长,老梁他,为掩护主力后撤,牺牲了。” “阿文,老梁也许并没有死。”徐十九拍拍舒同文肩膀,说,“老梁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也许等你们走远之后,他就已经带着殿后的部队从另一个方向撤退了。” 只不过这话,说也来就连徐十九自己都不相信,梁大胆身边就只一个营,却要面对张文清一个军,如果仅仅只是要突围,兴许还有一丝突围的可能,可他们却还要肩负掩护的任务,那么最终结果就注定了,若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此刻梁大胆和断后的一个营绝对已经全部牺牲。 不过,梁大胆身为青阳独立团的团长,就算死也是死得其所,因为他的牺牲,却保全了独立团大部兵力,突围前青阳独立团外加教导总队一个营,约三千人,到跟皖南抗日救国军汇合,还有近两千人。 事实上,徐十九、舒同文他们不知道,这支部队,也是从云岭突围的新四军,仅剩的力量了。 因为从茂林往东突围的,真正的新四军主力部队,已经被第三战区荣誉3师、预师等部队围在了蜜蜂洞,覆灭在即,要知道,荣誉沛可是由伤愈归队的老兵组成,兵力虽然不多,装备也算不上有多好,可是他们的战斗经验,却绝非别的国军部队所能比。 面对这样一支由清一色伤愈老兵组成的部队,新四军可说没有一点机会。 第181章 四个人正唏嘘间,刘大骨头带着个国军军官走上前来,报告说:“司令,这家伙自称是张文清副官,说是有要事见您。” “张文清副官?”徐十九的眼神顷刻间变凌厉起来,沉声问,“什么事? “我们军座想跟你见一面。”张文清副官却也是个人物,直视着徐十九回答,“地点你定。” “那行,就在前面的小村。”徐十九伸手指了指前面小村庄,新四军的军部就曾经驻扎在这个村,只不过现在这个小村庄却已经空了,因为在预3沛的部队进驻云岭后,就以通共、窝共罪把村里的几十户老党全部给杀害了,甚至就连老幼妇孺都没有放过。 所以说,政治是极肮脏的,也是最残酷的。 到现在,全村六七十口人的尸体都还吊在村口那颗老槐树上。 本来徐十九都已经准备要让人给这些乡亲收尸了,可现在却又改主意了,他要让张文清这些国民党军高级将领看看,他们造了什么孽 “徐司令,这恐怕不合适吧?”张文清的副官顿时变了脸色。 张文清的副官倒不是因为吊在村口老槐树上面的几十具尸体,作为一名曾参过第五次围剿的老兵,张副官比这更残忍、更血腥的场面都见过,当年工农红军撤离瑞金后,国军以及还乡团几乎把整个苏区的老百姓都杀了个精光,那可不是区区几十人,而是几十万人 还是那话,政治从来就不是温情脉脉,从来就是冷酷残忍的。 张副官之所以心里嘀咕,是因为这里现在属于皖南抗日救国军控制的地盘,张文清若孤身前来,岂非羊入虎口,到时候徐十九想杀他或者羁押他,岂不是全由他说了算?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张文清爱来就来,不爱来,那就战场上见”徐十九冷然道。 “徐司令,那卑职先行告退。”这么大的事,还得张文清自己决定,副官只能先回去。 徐十九道:“我会等到八点,如果到晚上八点还没见到他人,第军又拒不撤出云岭,那就别怪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不讲情面了” 张副官道:“徐司令,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徐十九冷然回应,说实话,徐十九真已经做好了跟国军全面开战的准备,对于蒋委员长的节操,徐十九从来就不会估计过高,当年在福建,徐十九就曾领教过蒋委员长的毫无底线,现在,他是绝对不会再重蹈当年十九路军的覆辙了。 (分割线) 张副官回去把徐十九的原话带给张文清,张文清顿时便气得暴跳如雷。 “什么东西,这是在给我下最后通谍么?如果八点还不见人,第军又拒不后撤,那就别怪他们皖南抗日救国军不讲情面?哼哼,哼哼”张文清连声冷笑,又接着说,“徐十九还真以为,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就是天兵天将?他还真以为,我们第军就怕了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 张文清是真让徐十九给气着了,皖南抗日救国军虽然名义上也是个军,可谁都知道那只是个杂牌军,而且皖南抗日救国军实际上的建制就只有一个支队,也就是一个师,说白了,徐十九充其量也就是个师长,一个小小的师长,竟然也敢跟他叫板,反了天了还 “军座。”詹忠言小声提醒道,“能不跟徐十九翻脸,还是不要翻脸的好 詹忠言是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交过手的,他从徐十九的最后通谍中嗅出了火药味,张文清要真敢拒绝,徐十九恐怕真的就敢命令皖南抗日救国军向第军发起攻击,而对于第军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之间的冲突,老实说詹忠言是真不看好,皖南抗日救国军兵虽少,可装备太凶残了。 唐云山也道:“军座,咱们的目的是歼灭新四军主力,只要徐十九肯配合咱们,咱们还是不要招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好,这头皖南之虎可不好惹,再说了,军座,你就想对付徐十九,那也没必要现在就动手,等先铲除了新四军,再向皖南抗日救国军下手岂非更加容易?” “屙,什么皖南之虎,老子还是武松”张文清大怒。 不过,怒归怒,张文清也知道,现在恐怕真不是动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时候 说到底,打仗并不是人多就行,别看第军有三万人,可单就装备水平论,只怕连皖南抗日救国军一半的火力强度都没有,皖南抗日救国军不仅仅有骑兵营,还有一个炮兵营,而且,其兵员基本上都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在葫芦谷全歼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可不是假的。 反观第军,虽然有三万多人,可基本上都是临时抓来的壮丁,这些壮丁既缺乏训练,更无斗志可言,追着新四军屁股打打顺风仗还可以,如果指望他们去跟皖南抗日救国军打硬仗,那纯粹就是自己找不痛快,当然话又说回来,张文清也不见得就怕了徐十九。 一来,皖南抗日救国军不管怎么说都属于国军的战斗序列,至少在名义上,都还是第三战区的部队,徐十九就有天大的胆子,也未必敢向第军主动挑衅,二来,第军战斗力再差,也仍有三万多官兵,就是一个人撒一泡尿,也足够把皖南抗日救国军给淹死了。 唐云山小心翼翼地道:“军座,依卑职愚见,见还是要见,不过这地点嘛 “地点就按徐十九说的,在那什么村见,哼,不就见个面么?老子堂堂党国上将,还怕他个中将?”张文清倒驴不倒架,当下又吩咐副官,“去,告诉徐十九,晚上八点,老子准时赴约” 说完,张文清又回头看着詹忠言还有唐云山,接着说:“你们两个跟我一块去。” “啊?”詹忠言、唐云山顿时就傻了,张文清这是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呀 “啊什么啊,借徐十九天胆,他也不敢拿我们怎么着。”张文清闷声说道 张文清是真不觉得徐十九敢拿他们怎么样,借他俩胆 (分割线) 晚上八点,云岭后竹村。 当张文清、唐云山、詹忠言带着各自的卫队赶到之时,整个村庄的四周早已经站满了负责警戒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官兵,只见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官兵个个身强体壮、眼神凶狠,一排排冷森森的刺刀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慑人的寒茫,还隔着老远,便有凛然杀气扑面而来。 这是一群身经百战的老兵,这是一支能打硬仗的部队 霎那之间,张文清心里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詹忠言、唐云山更是凛然失色,看来自己败在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手下,并不冤枉 明亮的火光中,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一个军官迎上前来,肃手相请:“张军座,请” 看了看这个身高接近两米,块头大如一座小山的军官,张文清心头微微一凛,但表面上却毫无畏惧,当即跟着那军官大步进了小村庄,詹忠言、唐云山紧跟而上,不过,当三个人的副官以及卫队想要跟上时,却被村口负责警戒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官兵毫不犹豫地挡下了。 “闪开”张文清的副官闷哼一声,把手伸向腰间的手枪套。 然而,不等张文清的副官拔出手枪,几十枝步枪就齐刷刷转过来,瞄准了他浑身上下。 面对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张文清的副官便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以求助的眼光看向张文清,张文清却向副官轻摇了摇手,虽然这里是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地盘,可谅徐十九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当下张文清便转过身,大步走进了小村。 第182章 绕过一丛翠竹,当一颗树龄足有百年的老槐树出现在眼前时,张文清不禁皱了下眉头。 没别的,因为这颗百年老槐树上吊满了尸体,粗略地数一数,至少也有六七十具尸体,尤其是这里面还有不少老人、女人甚至孩子的尸体。 不消说,这肯定是预3沛于的好事,徐十九故意留着这些尸体不予处理,多半也是为在这次谈判中向自己施加压力,想到这里,张文清便在心底闷哼了一声,谁都不想当刽子手,但也没有谁能当菩萨,徐十九想拿这个来向自己施夺,却是打错算盘了。 穿过村口一座石桥,那军官把张文清三人带到了一栋竹舍前。 只见竹舍前又站了一排兵,这几十个士兵胸前却挎着一色的美国造汤姆森冲锋枪,看到张文清、詹忠言、唐云山三个人走过来,这二十来个士兵便齐刷刷转过头,拿冷森森的的眼神往三人身上扫了过来,张文清、詹忠言、唐云山瞬间就感到自己仿佛被猛兽给盯上似的,浑身发僵 不过,张文清三人毕竟民是行伍出身,也算身经百战,当然不会被这点阵仗吓倒。 只是脚步微微一顿,张文清便迅速回过神来,冲里面闷哼一声说:“徐十九,你就是这样迎接长官的吗?” 詹忠言、唐云山遂即惊醒,脸上的表情那是又羞又怒,既羞刚才的心灵失守,更怒徐十九的刻意炫耀示威。 张文清话音方落,前面紧闭的竹舍门便从里面打开来,借着几十枝正熊熊烧烧的松明火把,可以看清楚,里面的堂屋里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军官。 那军官相当年轻,不过领章上的两颗将星却熠熠生辉。 不消说,这个年轻的中将肯定就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徐十九了。 看到徐十九大马金刀坐着,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张文清肺都快气炸了。 只不过,跟接下来徐十九说的话相比,张文清才发现,他不站起来迎接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张文清,多余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我有三个条件,第一,无条件交出新四军伤员俘虏;第二,无条件撤出云岭镇;第三,不准再对新四军有任何挑衅的行为。”徐十九也不起身,大马金刀坐着,直接就把他的谈判条件开了出来,“当然,作为交换,我可以将第40师、第师的俘虏放还。” 先前皖南抗日救国军吃掉了第40师一个团外加第师一个营,抓了不少的俘虏。 “徐十九,这就是你请我过来的用意?”张文清只能自己走到徐十九面前,拉开椅子坐下,詹忠言、唐云山跟着进来,却发现里面已经再没有多余的椅子,两人便只能站在张文清的身后,都是中将,徐十九可以大马金马坐着,他们却只能站着,人比人,气死人哪。 “没错,这就是我的用意,答不答应,你给句痛快话。”徐十九道。 徐十九连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的面子都不买,又岂会买张文清的面子 说白了,徐十九对国民政府或者说对蒋委员长,从来就不抱有任何的幻想,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打成军那天起,就没跟国民政府要过一条枪,也没跟蒋委员长要过半分的经费,所有的家当,全都是徐十九自己置办起的,他又为什么要看别人的脸色? 张文清也知道自己在徐十九的面前很难摆军长的威风,当下说道:“我若不答应呢?” “不答应?”徐十九笑笑,遂即脸色转为冷酷,说道,“那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徐十九”张文清忍无可忍,猛然拍案而起,怒道,“你不要太嚣张了,你皖南抗日救国军不过区区三五千人马,还真以为可以跟整个三战区做对?你要是识相,乖乖交出新四军,再撤出云岭镇,刚才你说的那些混帐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如若不然,哼哼” “如若不然,又当如何?”徐十九抬起头,淡淡地看着张文清。 张文清说道:“如若不然,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把你们皖南抗日救国军一并剿了。” “哈哈,把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一并剿了?”徐十九仰天打了个哈哈,遂即脸色变为冷酷,杀气腾腾地对张文清说,“张文清,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自己的舌头?不是我小觑你们,就你的所谓第军,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真要交手,恐怕还不够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塞牙缝的。” “你?”张文清绝没料到徐十九态度竟如此强硬,就连表面上的让步都不肯。 就在这时候,张文清的副官匆匆走了进来,附着张文清的耳朵低声耳语了几句。 到了这时候,上官云相终于发现,从茂林以西突围的其实只是新四军一路偏师,新四军的主力却从茂林以东突围到了蜜蜂洞,而且情报显示,新四军的高级人员,包括项英、周子昆在内,都在蜜蜂洞,所以上官云相赶紧给张文清发来急电,命令他立即回师,前往蜜蜂洞增援荣 以荣沛的战斗力,打败新四军主力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荣沛在吃掉新四军主力的同时,自身的伤亡只怕也不会小,显然,上官云相并不愿意手中的这张王牌有任何的损伤,在把新四军的主力围在蜜蜂洞之后,他便严令荣沛不准继续进攻。 很显然,上官云相是要调第军、第p军来对付新四军主力。 张文清的副官接到电报之后,很费了不番口舌,才终于说服村口警戒的皖南抗日救国军进村。 听完副官的报告,张文清便无比错愕地抬起头,问道:“什么,新四军主力已经去了蜜蜂洞?” 詹忠言、唐云山也是面面相觑,新四军主力去了蜜蜂洞,那他们辛辛苦苦追了一天一夜的又是什么?唐云山更是难以接受,问道:“张副官,难不成咱们追的只是新四军的一路偏师?” “唐师座,非常遗憾,事实的确是这样的。”张副官苦笑着点点头。 “徐十九,回头我再跟你算帐。”张文清觉得事态蹊跷,当即站起身想走 “怎么,张军长想走?”徐十九冷冷一哂,说,“我这,好来,却不好走 话音方落,守在外面的二十余名卫兵便呼喇喇地涌进来,拿二十余枝汤姆森冲锋枪对准了张文清、詹忠言还有唐云山,张文清脸色气得铁青,沉声道:“徐十九,难不成你还敢扣人?” 徐十九道:“我还是那句话,三个条件,你若答应了,立刻放人,若不答应,那就对不起了,只能暂时委屈你在这呆上几天,什么时候顾总司令和上官云相应了,什么时候再放你们走。” 张文清、詹忠言还有唐云山便有些傻眼,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徐十九竟真敢扣人。 徐十九其实也是临时起意,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要扣人,只是在知道新四军主力被困在蜜蜂洞之后,徐十九便想通过羁压张文清、詹忠言以及唐云山来羁绊第军,尽管第集团军不止一个军,既便缺了第军,上官云相也仍有很大机会剿灭新四军主力,但徐十九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说到底,皖南抗日救国军仍属于国军的战斗序列,徐十九也不可能为了救新四军就不顾一切跟国军拼命,何况这时候就算徐十九不顾一切地带着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赶去蜜蜂洞,也未必能救出新四军的主力部队,所以他只能羁压张文清他们,给新四军力所能及的帮助。 “徐十九,你考虑清楚这么做的后果,这后果你担不起”张文清色厉内茬说道。 “带下去。”徐十九却根本不为所动,挥挥手命令刘大骨头把张文清等人押下去。 张文清还要再说,却骤然看到一个体壮如山的大块头站到了跟前,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直直地瞪着他,杀气腾腾地说:“张军座,请吧” 一看这大块头的表情、眼神,张文清就看出来是个典型的二愣子,跟这种二愣子,你根本没道理可讲,要把他惹恼了,他真什么事情都于得出来,当下张文清便把吐到嘴边的骂人话咽回去。 第183章 待刘大骨头把人押下去,高慎行、李子涵还有舒同文便纷纷从里间走了出来。 舒同文感激地道:“大队长,谢谢你,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拖住第5军,替新四军主力减轻压力,不过你这么做,很容易就会置皖南抗日救国军于险地。” 李子涵神情复杂,也道:“是啊老徐,你真不该扣压张文清的,会出大事的。” 张文清都是第军军长,属于国军的高级将领,身份非同小可,不管怎么说,皖南抗日救国军至少名义上还属于国军的序列,徐十九擅自扣压同僚,性质是非常之恶劣的。 而且,徐十九还是因为给新四军援手而扣压张文清,这就尤其令蒋委员长无法容忍,李子涵可以想象,当蒋委员长还有顾祝同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将会如何震怒 若不出意外的话,等解决新四军主力,顾祝同就该全力以赴对付皖南抗日救国军了 而到时候,他李子涵就又会被夹在皖南抗日救国军跟党国之间,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徐十九却摆摆手,淡淡地说道:“人都已经扣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上官云相还有顾祝同又能够拿我怎么样?再派兵过来进剿?还真就不是我小觑他们,像军这样的,就来十万人,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也丝毫不怵,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停顿了一下,徐十九又接着说:“我就是担心呀,既便有咱们的帮助,新四军主力也未必能突破第集团军的围追堵截,当初项英选择走茂林、宁国前往苏南,实在是其错无比,当初要是走青阳,再从贵池、桐陵之间渡江北撤,这会说不定都已经渡过长江了,唉。” 舒同文也跟着叹息一声,目露黯然之色,当初关于转移的路线,的确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以叶挺为首的部分指挥员的确提出过要从贵池、铜陵之间寻机渡江,可遗憾的是,最终却还是项英的意见占据了上风,然后才酿成了今天的悲剧。 当初要是走了青阳,再从贵池、铜陵间寻机渡江,又哪里会有今天这种局面。 (分割线) “你刚才说什么?”顾祝同吃惊地看着黄百韬,难以置信地道,“徐十九扣压了张文清?” “不只是张文清,还有詹忠言、唐云山”黄百韬苦笑着回答,老实说,刚接到上官云相的电报时,黄百韬也不敢相信,徐十九就再胆大,再妄为,他也不敢这般胡来吧?可很快,黄百韬就意识到上官云相绝无可能蠢到在这件事情上诬陷徐十九,因为这很容易证实。 意识到这点,黄百韬甚至都没花什么心思求证,就直接来报告顾祝同了。 “什么,詹忠言和唐云山也被徐十九给扣压了?”顾祝同闻言生气之余,更加有些担心,张文清、詹忠言还有唐云山遭扣压,第军的三个主官全部失位,岂不是意味着第军的三个师已经失去有效指挥? 到这个时候,顾祝同反而不敢将军调往蜜蜂洞了。 要不然,皖南抗日救国军一压,第军直接就垮了。 黄百韬知道顾祝同在担心什么,当下摇着头说:“总座,徐十九应该不至于这么下作。” 虽然没跟徐十九见过面,也没跟徐十九有过直接的交流,但是仅凭第三战区长官部所掌握的资料,黄百韬就敢断言,徐十九绝对不会趁这机会袭击第5军。 因为徐十九若这么做了,是要遭千人唾弃、万人唾骂的。 蒋委员长身为国府领袖,对新四军动手都要小心再小心,唯恐惹来国内沸腾、国际非议,徐十九不过区区一个军长,若敢攻击友军,岂不是冒天下之大韪? 更何况,就徐十九以前的种种表现,也不像个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小人 当然了,徐十九不会明目张胆向第军发起进攻,但背地里的小动作怕是免不了的。 “不至于这么下作?”顾祝同却不这么认为,冷然反驳,“参谋长,你太高看他了吧?” 黄百韬便闭上了嘴,不肯再多说一句,说到底,黄百韬出身不够好,既非保定军校系,更非黄埔系,到了第三战区之后也一直是小心谨慎,保持着低调,刚才就替徐十九讲了句公道话,便惹来顾祝同的冷眼,他才不会犯傻继续替徐十九争辩,他又不欠徐十九人情。 顾祝同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让田钟毅的新沛马上进入泾县,先把局面控制住” 跟绝大多数国军将领一样,顾祝同对川军也始终心存芥蒂,在新四军撤离云岭之后,按理说应该由唐式遵的第23集团军就近接收,因为第23集团军控制的地盘实在太小,根本就养不活太多兵,可顾祝同偏不,宁可从浙西远道调来第集团军的预备师,也不愿将地盘让给川军。 说到底,顾祝同、陈诚等人就是蒋委员长的心腹,心思也跟蒋委员长如出一辙,他们都把川军当成对手,所以想借抗战削弱川军,而绝不会给川军壮大的机会,事实上,也只有第五战区总司令长官李宗仁,才做到了对川军、中央军以及桂军一视同仁。 “是”黄百韬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待黄百韬离开了,顾祝同却又从桌上拿起热水瓶狠狠掼地上,热水瓶嘭的一声碎裂,滚水溅一地,还溅到了顾祝同的裤管上,烫得他直呲牙,当下便越发恼怒,又飞起一脚踢在热水瓶外壳上,把个竹编的外壳踢得飞起来,直接砸在了墙壁上。 (分割线) 黄百韬猜得很准,徐十九压根没想过要趁第军失去有效指挥的机会去袭击第军,因为这一来,性质立刻就变了,羁压张文清、詹忠言还有唐云山这件事情,其实可大可小,主动权也操在徐十九的手里,可如果皖南抗日救国军向第军主动发起攻击,那就不同了。 蒋委员长敢对新四军下黑手,是因为他是国府领袖,他可以明目张胆、颠倒是非说新四军是叛军,所以打了就打了,顶多被全中国人民给骂几句,可徐十九如果敢对第军下手,那皖南抗日救国军立刻就会成为真正的叛军,到时候蒋委员长调兵来打皖南抗日救国军,就会站在道义上的制高点。 徐十九虽然不喜欢参与政治,却也不意味着他连这点最起码的政治眼光都没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徐十九不会蠢到主动向第军发起进攻,不会蠢到主动把道义的制高点送给蒋委员长,却也同样不意味着,他就会乖乖等在云岭,什么事情都不做,就等着顾祝同先收拾完了新四军之后,再回过头来收拾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 面对着军心涣散,已经失去有效指挥的第军,舒同文给徐十九出了个好主意。 直接对第军动手是不行的,但是军事手段行不通,并不意味着政治手段也行不通,是,第军的官兵大多都是刚抓的壮丁,他们斗大的字都识不得几个,自然也不可能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如果你就此得出结论说他们没什么觉悟,那可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老毛坚持走农村路线,如果广大贫下中农真没什么觉悟,革命又怎么可能成功? 说到底,再大的道理,也没有填饱肚子这个道理来得大,要让广大贫下中农思想上觉悟,你得先让他们的肚子觉悟,你得让他们相信,跟党走就能填饱肚子,就能有好日子过,他们相信了这一点,也就是彻彻底底的觉悟了,正因为全国人民都觉悟了,所以八百万蒋军都被消灭光了,蒋光头最后也灰溜溜跑台湾了。 舒同文给徐十九出的主意,就是挖第军的墙角,不动用军事手段,就达成削弱第军壮大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目的。 第184章 “他娘的,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孙老豹一仰脖子把水壶里的冷水喝进肚子,可是这冰冷的溪水又怎么可能扛得饿?一壶水落了肚,这饥饿感却更强烈了。 没有饿过肚子的人恐怕是很难想象饿肚子的滋味,那种滋味,真能够让人疯掉,孙老豹这会就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尤其对面不远处,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伙夫们正在忙着做饭,那一阵阵的饭香、菜香还有肉香顺着风飘过来,直往鼻孔里面钻,捂都捂不住。 “连长,我饿。”一个新兵蛋子眼睛冒着绿光,直愣愣地盯着前面,咽着口气。 “连长,我也饿,我想吃饭。”另一个新兵蛋子同样眼冒绿光,喉结也在抽动。 “吃吃吃,就知道吃。”孙老豹便火了,劈手给两个新兵蛋子每人扇了一巴掌。 要说起来,第三战区的国军可真不容易,国民政府已经两年多时间没有正儿八经发过军饷了,偶尔也有几次发下军饷,还是法币,在皖南、浙西这山旮旯,法币就连擦屁股的草纸都不如,这里的山民只认大洋,根本不收法币,所以,发了军饷也等于没发。 没有办法,第三战区所各各集团军、各军、各师只能自己筹备给养。 不幸的是,皖南、浙江这一带原本就很穷,当地的老百姓起草摸黑忙碌一整天,从地里刨的食就连一家老小都养不活,又哪有多余的供给军队?所以,军队就只能够动手去抢,可就算抢,也总会有抢完的时候,到了今年开春,三战区的官兵们发现,就连抢,也很难再抢不到吃的了。 没有饭吃,不得已就只能挖树皮,吃草根,可这时候就连树皮草根都吃不上了。 两个新兵蛋子挨了打,却根木头似的毫无反应,依然对着孙老豹说:“连长,饿。” 这还不算,被这两个新兵蛋子一嚷嚷,全连的弟兄都被惊动,一个个都从地上坐起来,拿绿幽幽的眼光看着对面,孙老豹便有些担心,担心会出点什么事。 人饿急了,那是什么事情都于得出来,孙老豹就怕这些被饿急了的愣头青会动手去抢,对面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可不是好惹的,抢他们的饭吃,那不就等于太岁头上动土?能有好果子吃? 当下孙老豹便匆匆找到营长,说:“营座,弟兄们饿得不行了,弄点吃的吧?” “你说的倒轻松。”营长冷冷地瞪了孙老豹一眼,没好气地说,“弄点吃的,你让我上哪弄去?” 孙老豹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营座,我听说这次出兵前,师座可是按人头给咱们团发了口粮,每人有五斤粮食,可一直到现在,也没见这份口粮下来,营座你是不是去找找团座?” “找团座,找团座,要找你自己找去。”营长的脸立刻黑下来,还扇了孙老豹一耳光。 这营长也是有气没地方撒,他其实刚从团部回来,因为口粮的事还挨了团长一顿臭骂。 这次调集重兵围剿新四军,顾祝同其实是下了血本的,几乎把第三战区仅有的战略储备都给掏空了,其中就包括给个士兵五十斤口粮五十斤口粮说多虽然不多,可要是省着点吃,再加点野菜啥的熬粥来喝,差不多也能够吃上将近两个月了。 然而不幸的是,纵兵抢粮的口子一旦撕开,部队的纪律顷刻间荡然无存。 纪律一旦崩坏,各种龌龊事就都冒出来了,其中就包括吃空饷、喝兵血。 战区拨下来的每人五十斤口粮,经过集团军总司令、军长、师长逐级盘剥下来,分到每个团头上时,已经只剩下一丁点儿,有些团长厚道,把这一丁点儿口粮下发了,可有些团长心够黑,直接连这点仅有的口粮也给盘剥了,而全然不顾底下官兵的死活。 孙老豹他们营就摊上了这样一个团长。 “营座,好端端的你怎么打人?”孙老豹莫名其妙挨了一耳光,也恼了。 说起来,孙老豹可也是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老兵了,当了这么年兵,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除了刚入伍时挨过老兵打,后来就只有他揍别人的份,又哪里有什么人敢揍他? “打你怎么了?还敢跟我瞪眼,反天了?”这个营长是半个月前从长官部下放的,原是长官部参谋,据说是从中央军校毕业的,但是没怎么打过仗。 “妈的,老子瞪你怎么了?老子还揍你”孙老豹便勃然大怒,一把将营长掀翻。 但凡上过战场、见过血更杀过人的老兵,就绝对不会是好脾气,但凡遇点什么事,相比讲道理,他们更愿意用拳头来说话,孙老豹民国二十年入伍,一刀一枪才于到了连长的位置,凭的可不是什么运气,而是凭借的真本事,他原本就不服这个刚来的营长,这会就更加不在乎了。 营长猝不及防,一下被孙老豹掀翻在地,等他再从地上爬起来,一张白净的脸已经气成了黑脸,当即就从枪套里起出手枪,要杀孙老豹,正好在场的另一个连长还有几个营部参谋赶紧阻止,好说歹说才从营长手里把手枪给夺下来,另一个连长也把兀自叫骂不休的孙老豹给隔开。 “孙老豹,你敢殴打长官,你眼里还有没有军规条令?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好看”营长虽被几个参谋拦住,却气得还在那跳脚大骂。 “我等着,老子就在这里等着你来收拾,妈的。”孙老豹却不屑地吐口唾沫,说,“不就是上过什么狗屁中央军校么,当年在淞沪战场,教导总队学员兵那是一批批的死,老子见多了,连仗都没有打过,也敢在老子面前充大蒜瓣,你什么东西。” 另一个连长好说歹说,才把孙老豹劝回了驻地。 回到驻地,看到全连一百多新兵蛋子坐在那里看着对面流口水,孙老豹便越发的心烦意乱。 相比别的连长,孙老豹其实还算个称职的长官,至少他没有克扣过一点口粮,更没有偷卖弹药,就整个第军的序列之内,孙老豹的连队绝对是武备最完整的,不论型号,至少每个兵一杆步枪还是有的,弹药虽然算不上充足,每人二十发子弹,四颗手榴还是备足的。 不像别的连队,倒有一多半的新兵手里拿来是木枪,至于弹药,每个兵能有五发子弹、两颗手榴弹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一直以来,孙老豹都严厉禁止连里官兵卖武器弹药。 可是现在,孙老豹却开始动摇了,或者真的应该卖点武器弹药,至少也要填饱肚子吧? 就在孙老豹想着,是不是拿点武器弹药偷偷跟对面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换点口粮的时候,刚刚被他狠狠得罪过的营长却带着两个警卫突然出现,那两个警卫还押着一个新兵,那个新兵鼻青脸肿的,明显刚刚被人给狠狠地修理过,孙老豹却一眼认出来,这新兵是他的兵。 “小毛侬,你这是怎么了?”孙老豹惊疑地问新兵。 不等那新兵答话,营长就厉声道:“孙老豹,你还有脸问,看看你带的都是些什么兵?” “我的兵怎么了?”孙老豹怒道,“赵立国,你今天不把事情整明白,老子跟你没完。” 孙老豹动了真怒,不再称呼营座,而直接叫名字了。 赵营长踹了那新兵一脚,厉声喝问:“快说,你都于什么好事了?” 新兵小毛侬吃疼,便哭丧着脸跟孙老豹说道:“连长,我实在饿得不行了,就想偷偷拿手榴弹跟对面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弟兄换口吃的,连长,我真是饿得不行了,我都已经好必天没吃过东西了。” 第185章 说着话,小毛侬便嚎啕大哭起来,从四周围上来的新兵蛋子见状,脸上纷纷露出戚戚之色,小毛侬饿,他们又何尝不饿?小毛侬想弄口吃的,他们又何尝不想呢?上面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不自己想办法弄口吃的,难道说还等着饿死不成? “你看看你的兵,你看看你的兵”赵立国冲孙老豹大吼,“真是有什么样的长官就会有什么样的兵,孙老豹,你唆使手下的士兵偷卖弹药,已经严重触犯军规条令,现在,你已经被解除职务”说完,赵立国又回头命令两个警卫,“把他给我抓起来。” 两个警卫便猛扑上来,一下将孙老豹双手反揪背后给摁住。 只不过,赵立国却不仅仅只是想解除孙老豹职务这么简单,他更想通过杀孙老豹立威 自从当了这营长之后,赵立国就发现底下的官兵并不服他,说到底,他还是资历太浅,要想让手底下官兵心服口服,就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通过战斗展现自己的人格魅力和指挥能力,使底下官兵心悦诚服,不过这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赵立国没那个耐性。 除了在实战当中立威,通过收拾刺头也同样可以竖立威信。 赵立国一直在找机会,今天孙老豹自己送上门来,他当然不会手软。 当下赵立国掏出手枪,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准备亲手决处了孙老豹。 孙老豹原本心里还在犹豫,这会一看赵立国准备杀他立威,哪里还按捺得住?当下奋力挣脱了警卫,冲四周的新兵蛋子厉声怒吼:“弟兄们,给老子把他们的枪下了” 四周围观的一百多新兵虎吼一声,便齐刷刷举起手中步枪逼了上来。 “于什么,你们于什么?造反吗?”被一百多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赵立国和两名警卫立刻就慌了,两名新兵上前来下他们的枪,他们也没有敢反抗。 孙老豹命令手下弟兄把赵立国和两个警卫捆起来扔在一边,然后说:“弟兄们,这些个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一个个除了吃空饷、喝兵血,就不会于别的最近这段时间,看看他们都于了些什么?放着小日本不去打,却非跟新四军较劲,非得要中国人打中国人,有意思吗?好玩吗?” “孙老豹,你要为你今天的行为负责,你罪在不赦,知不知道?”赵立国高喊。 孙老豹顺手抓起一坨牛粪塞进赵立国嘴里,然后回头接着高喊:“弟兄们,这三战区呆着实在没劲,整天不是抢百姓,就是打新四军,还他妈饿肚子,咱们就投皖南抗日救国军去,人家才是真正抗日的队伍,能打小日本不说,还能填饱肚子,弟兄们,你们说好不好?” “好”孙老豹话音未落,一百多新兵蛋子便轰然应好。 投皖南抗日救国军当然好,没见对面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好,那就跟老子走”孙老豹大手一挥,转身就往外走。 (分割线) 李双枪大步走进指挥部,满脸兴奋地说道:“老徐,阿文出的这主意真是绝了刚刚有个连长带着整连的人马过来了,算上这个连,这两天投入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人已接近两千人了” 徐十九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看来第军的弟兄真是给饿惨了。” 高慎行道:“还不是那些个高级军官暗中克扣军粮?我就不信,堂堂一个战区,就拿不出这点口粮,就真会让弟兄们饿肚子人家新四军才控制巴掌大块地盘,却要养活十万人,也没见饿肚子,三战区控制着几乎整个浙江省,还有皖南、赣东大片区域,还养不活二十几万人马?” 李子涵道:“老高,话不是你这么说,三战区摊子大,开销自然就大。” 高慎行道:“什么摊子大开销就大?子涵你就别替国民党开脱了,这都是借口。”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吵,一见面就吵吵,烦不烦?”徐十九发现高慎行跟李子涵又有吵起来的苗头,便赶紧将这一苗头掐死在萌芽,然后接着问李双枪,“老李,粮食还剩多少?” “不多了,照现在这么个吃法,还能撑个十多天,可我担心,明天还会有更多人过来。”李双枪道。 这次出兵,徐十九除了留下牛四根的第二旅守备龙口,其余第一旅以及三个直属营全都带在了身边,四千多人马吃喝拉撒,再加上现在又有小两千人从第军过来投奔,原先带的粮食就吃紧了,如果后面还有更多的人马投奔过来,那就更紧张了。 徐十九想了想,说道:“我估计就算解决掉了新四军,事件余波一时半刻也平息不了,咱们恐怕还得在云岭跟国军对峙一段时间,这样吧,让刘畅、胡人杰马上再筹备一批军粮,赶紧运来云岭。” 李子涵便说道:“大队长,你真打算在这里跟三战区的人马对峙下去?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徐十九打算在云岭跟三战区的人马对峙,目的无非两个,一是以实际行动声援新四军,二是挖三战区尤其是第军的墙角,而这两点,却都是李子涵所不愿看到的,因为这会直接将皖南抗日救国军置于三战区乃至整个国民政府的对立面,届时他李子涵就会里外不是人。 徐十九摇摇头,说道:“有道是蚤子多了不怕咬,我连张文清、詹忠言和唐云山都羁压了,从第军挖个几千人马又算得了什么?反正顾祝同、上官云相养不活这么多人,我替他们分忧解难,真要理论起来,他们还得感谢我才对 李子涵便只能够叹息,徐十九都决定了的事情,他也改变不了。 不过,看到徐十九在通共的路上越走越远,虽暂时还没有投共,可无论思想上还是行动上,都已经向着共产党在无限靠拢,李子涵的心情就无比沉重,他是真怕,真怕将来有一天,他必须跟徐十九,乃至整个十九支队的老弟兄刀兵相向,那该是多残忍的事? (分割线) 新四军军部、教导总队以及江南支队约七千人终于还在蜜蜂洞附近被全歼,就连项英、周子昆等新四军高级指挥员也因为叛徒出卖,被第集团军的搜索队抓住,并就地秘密处决了,消息传来,上官云相当即动身前来第三战区长官部,他要当面向顾祝同报捷。 “总座,新四军残部已在蜜蜂洞附近被全歼项英、周子昆等叛军首脑也全部被击毙”上官云相难掩眉宇之间的喜色,尽管还是让一部分新四军突围,可是不管怎么说,新四军的指挥系统都已经被第集团军彻底摧毁了,就影响力而言,皖南大捷已经远远地超过了黄桥惨败 “是,是吗?”顾祝同闻言顿时间大喜过望,无疑,这的确是一场值得庆贺的大胜仗。 自从去年年初国共开始闹摩擦以来,二战区、三战区、五战区乃至苏鲁边区的国军已跟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打了大大小小几十仗,无论是韩德勤、朱怀冰还是石友三,在与共产党八路军或者新四军的交锋中,都无一例外全部遭到了惨败,这一残酷事实,一度让蒋委员长和顾祝同等国军高级将领寝食难安 朱怀冰、石友三、韩德勤先后在与共产党的交锋中败下阵来,蒋委员长和顾祝同等党国的高级将领们就不能不惊恐,难道说,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已经在与日寇的交战中成长到这个程度?难道说,国军的战斗力真的已经不如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了?要不然,朱怀冰、石友三、韩德勤为何会先后败北? 紧接着,蒋委员长跟顾祝同等党国高级将领就更能导出推论,以眼下国共两军的实力对比,再考虑到共军发展速度,等抗战胜利之后,整个沦陷区还能属于国民政府么?届时,一旦国共再爆发内战,国军还能够打败共军重新统治整个中国吗? 每想到这个问题,蒋委员长和顾祝同等党国高级将领便会寝食难安。 这时候,上官云相第集团军却在茂林打了个大胜仗,歼灭了新四军军部、教导总队及皖南支队大部,这仗大胜仗可说来得非常及时,因为这一胜利充分证明了,无论八路军还是新四军,其实仍是以前的共军,他们的战斗力虽有一定的提高,却并没有高到国军难以望其项背的程度。 朱冰怀、石友三、韩德勤之所以会败下阵来,完全是指挥因素居多。 要不然,上官云相第集团军凭什么就能在茂林大胜,凭什么就能摧毁新四军的指挥系统? 第186章 “纪青哪,我没有看错你,很好,于得漂亮。”顾祝同轻拍着上官云相的肩膀,笑容满面。 上官云相第集团军一举全歼新四军的军部、教导总队外加江南支队,并彻底捣毁新四军的指挥系统,这可以说是国共摩擦以来的最大胜仗,顾祝同完全可以想象,当蒋委员长知道这一消息之后会如何的高兴,毫不夸张地说,压在蒋委员长和国民政府胸口的那块大石头,从此可以搬开了。 不过很快,顾祝同的好心情就因为另一个消息而消解了:徐十九竟然在云岭人为制造哗变,张文清第军万余人倒戈,投入皖南抗日救国军 “无耻之尤,简直就是无耻之尤”顾祝同匆匆看完电报,顿时勃然大怒 黄百韬、上官云相、唐式遵等三战区高级将领传阅完电报,也是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徐十九竟会做出这种事,他竟想出拿吃食来引诱第军官兵哗变。 尤其没有想到的是,第军官兵竟如此经不起引诱,因为区区一点口粮就变节 当然了,皖南抗日救国军也属于第三战区的战斗序列,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第军的官兵从军转投皖南抗日救国军,并不能说是变节,最多只能算是违纪,只不过,一万多官兵集体违纪从第军转投皖南抗日救国军,却实在不是件小事。 “这个徐十九,这个徐十九”顾祝同气得在屋子里来回乱转,一边恨声说道,“上次他私自羁压张文清的帐还没跟他说,这次又给我整出这事,他想要于什么,?他到底想要于什么?他真以为,我拿他就真没有办法了?狂妄,简直太狂妄” “这个徐十九,真是越发的不像话了,看来,是应该给他点教训丨了。”上官云相恼恨地道。 上官云相的确有理由恼恨徐十九,他这边才刚刚在蜜蜂洞打个胜仗,好不容易才捣毁了新四军指挥系统,弄出了一点影响,结果他马上就在云岭制造了一场哗变,一家伙就从第军挖走了一万多人,这就直接将他刚刚取得的皖南大捷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这事处理不好,上官云相别说嘉奖了,说不定还得挨板子 看到上官云相、顾祝同有些气急败坏,唐式遵却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说到底,顾祝同、上官云相这些党国高级将领的吃相还是太难看了,一个个只顾着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却从没想过底下的官兵有多苦,有多难,你们不是很喜欢贪墨粮饷么?好啊,终于出事情了吧?要不是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第军一万多官兵又岂会因为区区一顿饱饭而哗变? 这个徐十九啊,还真有眼光,这一下,可是击中了顾祝同的要害喽。 只不过,唐式遵也就腹诽几句,他才不会傻到跟顾祝同说。 这时候,上官云相说道:“总座,徐十九不过跳梁小丑,暂且不必理他,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皖南大捷的善后事宜。” 顾祝同便恍然大悟,是啊,现在正是收取皖南大捷的胜利果实的好时候,又岂能浪费时间跟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较劲?就算真要跟徐十九较劲,也得先从蒋委员长那里捞足好处再说。 说起来,顾祝同眼红九战区刚刚列装不久的美械装备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同样是国军的战斗序列,同样是中央军,凭什么九战区的部队可以换装美械,而三战区却只能够用九战区淘汰下来的废旧装备? 以前顾祝同跟蒋委员长叫屈时,蒋委员长往往就会跟他说,人家九战区能打硬仗、胜仗,所以换装美械装备可谓众望所归,现在三战区也打了大胜仗了,现在也该换装美械了吧? 顾祝同也不奢望能跟九战区那样,一下就换装一个集团军,但好歹也要给三战区换装一个美械师吧? 当下顾祝同扭头对黄百韬说道:“参谋长,马上给重庆发报,就说我们已经在茂林取得空前大捷,一举全歼了新四军军部、教导总队及皖南支队,歼敌一万余人,击毙叛军首脑项英、周子昆等十余人,新四军的指挥机关已被彻底摧毁。” 黄百韬心下鄙夷,不过表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掏出笔记本恭恭敬敬地把顾祝同的讲话记录下来,然后安排参谋兵给重庆拍发电报去了。 待黄百韬离开,上官云相又接着对顾祝同说道:“总座,第25军的事暂时不宜上报重庆,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卑职以为,可以事先进行准备,一旦时机成熟就给予徐十九及皖南抗日救国军雷霆一击。” “嗯。”顾祝同深以为然,说道,“是应该进行准备了。” 想了想,顾祝同又接着说:“这样,荣预3预师暂归第集团军建制,再加上第p军三个师,限半月之内,完成对龙口的合围,纪青,我希望你再来一次皖南大捷。” 上官云相皱眉道:“总座,我担心陶广不配合。” “陶广?”顾祝同阴声道,“我已经请示委座,准备将第16师以及第36师调出第p军序列,别外单独编成一军,该军编成之后将暂隶第集团军战斗序列。” 上官云相闻言顿时大喜,挺身立正道:“多谢总座厚爱。” 上官云相不能不高兴,陶广第p军是程潜湘军的老底子,论战斗力在三战区也算是数得着的精锐部队,顾祝同一下从第p军调出两个主力师编成一个军,并编入第集团军,那他的第集团军的实力立刻就提升了一大截。 “纪青,好好于,我看好你。”顾祝同便又勉励了几句。 上官云相当即表态说道:“总座放心,一个月,不,半个月之内卑职定当剿灭皖南抗日救国军,将徐十九锁拿总座跟前。” (分割线) 徐十九摊上难题了。 自从前天晚上孙老豹带着整个连投诚过来之后,就像一点火星投入了浇油的于柴堆,霎时就腾起了滔天的大火,第二天,便不断有整排、整连的第军官兵过来投诚,甚至还有一个副营长带着整个营跑过来投诚 短短不到五天时间,前后投诚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第军官兵就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人 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了徐十九的预料,更出乎了舒同文这个始作俑者的预料,这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一点微薄的口粮,竟然拥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 “你们看看,你们倒是看看,顾祝同、上官云相还有张文清究竟于了些什么?”高慎行从收容站回来,黑着脸跟徐十九、舒同文还有李子涵说道,“这些个王八羔子” 李子涵皱了皱眉,不悦地道:“老高,你嘴上积点德吧,不管怎么说,顾祝同都是三战区总司令长官,你就算瞧不起他,起码的尊重总是要的吧?” “尊重?”高慎行黑着脸道,“那也得他配得别人尊重,你倒是去收容站看看呀,看看那些兵都饿成什么样子了?刚才,有两个兵因为吃得太多,给撑死了” “什么?有这事?”李子涵、舒同文面面相觑。 一个人,竟然会被活活撑死,那之前他该有多饿?你想,如果不是实在饿得急了,又怎么会玩命地吃?如果不玩命地吃,又怎么可能把自己撑死? 徐十九道:“正好,咱们的粮食原本就不够了,从现在起,给这些投诚过来的弟兄,口粮定量,不能再敞开供应了。” 第187章 李子涵道:“就算定量怕也支撑不了几天,投诚过来的弟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我更担心的是,明后天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弟兄过来就食,到时候我们收还是不收?” 一想到这,徐十九顿时也头大如斗。 在这之前,徐十九绝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跑过来投诚的弟兄太多而头疼,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这个就叫幸福的烦恼,可着着实是烦恼,伤脑筋啊 舒同文说道:“大队长,要不谴散一部分?” 高慎行说道:“老徐,我正想跟你说这个,我刚才特意跑去收容站看了,投诚过来的这些兵,素质实在太差,一个个全都瘦不拉叽的,风一吹就能倒,许多人还没长开,根本就是小毛孩,这样的人哪能当兵?” 必需要说的是,随着抗日战争的深入,八路军、新四军在敌后逐渐站稳了脚跟。 因为八路军、新四军积极抗日,尽管每次战斗的规模很小,毙敌的数量极少,但他们的确在跟小日本作战,而且自身的伤亡往往也小,所以拥有战斗经验的老兵越来越多,部队的战斗力也越来越强。 部队的战斗力一强,对日伪军的打击就更有力。 日伪军吃亏吃多了,八路军、新四军的名声也就打出来了,再加上八路军、新四军纪律较好,老百姓自然也就信任八路军、新四军,也愿意把自家子弟送去参加八路军、新四军,这一来,八路军、新四军的发展便进入一种良性循环。 反观国军,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信任完全不了解中国国情的德国顾问法肯豪森,蒋委员长选择了一条错误的军事路线,直接导致最精锐的59个德械师葬送在淞沪会战以及南京战场 在丧失了六七十万精锐老兵之后,募兵已经完全不足以弥补兵力上的巨大缺口,国民政府就不得不采取强行抓壮丁这样的极端方式来补充兵力。 然而,临时抓来的壮丁又怎么可能跟久经战阵的老兵相比?发现部队的战斗力在锐减之后,蒋委员长不得不扩大部队规模,试图用数量来弥补质量的不足。 然后,就是不断消耗壮丁,再不断抓更多的壮丁。 结果,就导致抓的壮丁越来越多,部队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可是国军的整体战斗力非但没有提高,反而在不断地下降,这就完全进入到了一种恶性循环 在这一点上,第三战区的情形最为恶劣,因为兵员不足,许多地方甚至连十六岁以下的小孩都被抓光了,可怜这些小毛孩人都还没有长开,却被强行押上了战场,到了战场上,他们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战争可不会温情脉脉,子弹更不会因为你是个小孩就绕着飞。 到目前为止,第三战区的国军部队,除了少数部队以外,其余绝大多数部队的兵员,大多都是这样参差不齐的老少矮小,纯粹就是拉来凑数壮胆的。 所以高慎行才会这样生气。 “还有这事?”徐十九很有些吃惊。 当下徐十九便拉着舒同文、李子涵还有高慎行又来到收容站,这收容站是专门为了接纳第军投诚官兵而设的,说是收容站,其实就是专门搭起一排窝棚,煮饭给这些官兵吃。 徐十九四人到来时,收容站外已经排起了长队。 虽然还没到开饭时间,可因为两侧有胸前挎冲锋枪的十九支队老兵在维持秩序,所以十几个纵队的秩序都还不错,没有人捣乱也没有人敢插队。 徐十九命高慎行将其中的一个队列给拉了出来。 这个队列大约有一百多人,徐十九一眼看过去,竟有一多半官兵的身高不及他肩膀,而且,一个个都瘦得不行,风一吹,还真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徐十九走到其中一个小毛孩的身边,轻声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啊?” 那小毛孩却低着头,嘴巴在嗫嚅着,却听不见在说什么。 徐十九没有听清楚,便轻拍了后那小孩的脸,大声说道:“你大点声,我听不清楚。” 结果,那小孩却直接就瘫倒在地上。 徐十九便目瞪口呆,怎么会是这样?舒同文赶紧跑过来,扶起那小孩,又扒开眼皮看了看小孩瞳孔,然后对徐十九说道:“没有事儿,只是昏厥了,估计是给饿的。” “长官,啥时候开饭,我们饿死了。” “是啊,长官,我们肚子好饿,饿。” “老总,给我们一口吃的吧,一口就行。” 舒同文话音方落,那一百多“官兵”便纷纷嚷嚷起来了。 “老徐你看看,你看看,这他娘的哪里是兵?”高慎行指着面黄肌瘦的这些所谓的“兵”,跟徐十九说道,“这哪里是兵,这分明就是一群难民,真不知道顾祝同和上官云相是哪抓来的,更不知道他们抓这些难民有什么用,还想指望他们去打小日本?还是趁早歇了吧。” 李子涵从队列中揪出一个身高体壮的,说:“老高你也不要把话说那么难听,国人身体素质差是现实,你总不能指望每个新兵都能跟你一样,这不你看,里面也有出色的。” 徐十九默默点头,这些投诚过来的官兵中,的确也有身体条件极出色的,但比例还是小,十个里面差不多就一两个的样子,换一句话说,这一万五千人里面最多也就两三千人勉强能当兵,其余的不是太瘦就是太小,不是太老就是太矮。 只不过,如何打发这些不合格的人也是个难题。 当下徐十九又从队列里面找出一个看着已经五十多岁的兵,又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问道:“大叔,你哪里人?” “浙江永康。”大叔低着头,声音小得就跟蚊子叫。 不过徐十九终于还是听清了,又问道:“愿意留下当兵吗?” “有没饭吃?”那大叔的眼睛立刻就亮起来,说道,“有饭吃我就留下当兵,没饭吃,我就还是回家。” 徐十九点了点头,心说你还是回家吧。 当下徐十九把舒同文、高慎行还有李子涵叫到一侧,说道:“看来我们必须对这些投诚过来官兵进行最基本的甄别,那些身体素质实在太差、患有疾病或者染有恶习的,一律谴散” 高慎行说道:“老徐,就这样谴散的话,他们怕是很难活着回到自己的家乡,毕竟有些人的家乡可不近。” 徐十九又道:“那就每个人发十斤糙米,省着点吃,应该足够他们撑到回家。” 高慎行说道:“每个人十斤糙米,一万多人那就是十几万斤,这下可好了,刚从龙口运过来的粮食,一下就又见底了。” 徐十九便也叹了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有站到高位,你才会知道要当一个长官,其实并不那么容易,别的先不说他,光是养活上万条精壮汉子,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分割线) 第三战区的捷报终于传到了重庆。 得知上官云相第集团军在茂林一战全歼新四军皖南主力,并彻底捣毁了新四军的指挥机关,蒋委员长不禁老怀大慰,这可是国共闹摩擦以来国军所取得的唯一一次胜利。 蒋委员长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当延安知道这消息后,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一想到毛泽东这个老对手气急败坏的样,蒋委员长就忍不住想要仰天长笑几声。 说句实在话,自从毛泽东成为中共首脑后,蒋委员长在跟他的较量中还从未占到过什么便宜,这一次皖南大捷,可算是让蒋委员长狠出了一口胸中恶气 第188章 不过蒋委员长高兴之余,也难免有些担心。 因为蒋委员长太了解毛泽东,毛泽东吃了这么大的亏,绝对不会善罢于休,完全可以预见到,在接下来中共必定会从政治上乃至军事上展开凌厉的反击 蒋委员长就是预料不到,毛泽东和中共将会如何反击。 说到底,蒋委员长到现在都还没有摸透毛泽东的思路,毛泽东无论用兵,还是政治谋略,那都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当年在赤水河畔,蒋委员长他老人家可被人耍惨了。 当下蒋委员长让王世和把戴笠叫来,吩咐他加强戒备。 尽管蒋委员长已经预料到毛泽东和中共将会展开反击,也预见到中共的反击将会极凌厉,可他还是没想到,中共的反击竟然会如此迅速,又如此的犀利 第二天,中共党魁周恩来在新华日报上愤然写下“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第一时间将皖南事变的真相公诸于世,顿时间在全中国引发轩然大波。 毛泽东更将中共的宣传机器全部发动起来,从政治上向蒋委员长和国民政府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一时之间,各大都市到处都是上街游行的学生以及工人 在国民政府的陪都重庆,共产党人更完全行动起来,他们占据了山城任何一处大街小巷,贴标语,发传单,向重庆各界昭告皖南事变的真相,同时号召学生在各国驻重庆使馆门前集会,向西方各国驻华大使展开宣传。 戴笠的军统局全力应付,上街游行的学生抓了一批又一批,最后连设在罗家湾十六号的军统总部都关满了学生,然而上街游行的学生却依然是有增无减 军统局的弹压就像是一小杯水,根本就浇不灭共产党发动的犹如熊熊大火的舆论攻势,一时间,举国上下、工商各界都展开声势浩大的声讨行动,纷纷声讨蒋委员长罔顾道义,无视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假借整顿军纪之名,行排斥异己之实。 不得不说,毛泽东和中共在运用舆论武器这方面,足可以甩下蒋委员长和国民党几条街 面对着中共掀起的一波接一波的政治攻势,蒋委员长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甚至于就连阎锡山、龙云、李宗仁等地方实力派军阀也都纷纷站了出来,或明或暗,指责蒋委员长不顾抗战大局,而只顾着排斥异己,借整顿军纪之名打压潜在的政治对手。 显然,这些地方实力军阀也从皖南事变中感受到了压力。 蒋委员长今天能对新四军下手,谁又能够打保票明天就不会对他们下手?出于兔死狐悲的心理,阎锡山、李宗仁、龙云纷纷向蒋委员长施加压力。 不过,压垮蒋委员长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西方各国派驻重庆的战地记者以及公使,他们也被共产党连篇累牍的宣传触动,同样向国民政府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因为蒋委员长这么做,直接在削弱世界反法西斯力量。 最狠的却还是史迪威,在给美国政府的报告中公然说:应该将给予国民政府的经济援助转给共产党,史迪威坚持认为,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才是真正抗日的武装力量,而身为国民政府领袖的蒋委员长,却已不再视抗战为自身当然的职责,而把抗战当成了敲诈美国的手段。 蒋委员长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顿时大惊失色,赶紧出面公开表态:新四军属于叛军,镇压叛军乃是份所应当,不过鉴于新四军触犯军纪的部队已遭到镇压,番号也已被撤销,军委会目的已达成,所以绝不会继续扩大云云。 这等于就是公开承诺,国民政府今后不会再向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发起攻势,在蒋委员长公开作为这一表态之后,事态才终于逐渐平息下去。 (分割线) 在这场风波当中,最倒霉的还要数顾祝同和他的第三战区。 因为共产党铺天盖地的舆论宣传,原本在顾祝同、上官云相等第三战区高级将领眼里的皖南大捷最后被定性成了皖南事变,既然是事变而不是大捷,嘉奖什么的当然也就没有了。 尤其让顾祝同气得吐血三斗的是,原本他都已经调集重兵,摆开架势发誓要剿灭皖南抗日救国军,可现在蒋委员长一表态,今后不再向新四军、八路军发动攻势,这仗自然也就打不成了。 皖南抗日救国军虽说还没有投共,可是在实际上,皖南抗日救国军早已经跟中共成为一家了,从茂林突围的青阳县独立团,不就加入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序列? 不能对皖南抗日救国军下手,这也就是说,之前徐十九引诱第军官兵闹哗变的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顾祝同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又怎么能不吐血? “一个军,这可是一个军哪一个军就这么没了。”顾祝同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神情颓然。 第军原本辖有三个满编师,足足三万人,可现在,却已经只剩下不到一万人了,尤为可恨的是,徐十九以微薄的口粮将第军的官兵骗过去后,却只挑选了其中不到三千人留下,其余的将近两万人却让他给谴散回家了。 到了现在这境况,第军算是彻底废了,剩下的那点兵力只够编成一个师,而且,军长张文清及詹忠言、唐云山这两个师长都还让皖南抗日救国军给关着呢。 不过,破而后立,第25军遭此一劫后,却也坚定了顾祝同的整顿决心,对于第三战区的乱象,顾祝同并非毫不知情,也并非无动于衷,他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来做出改变。 不过,现在,契机却出现了。 副官进来报告说:“总座,参座到了。” 顾祝同叹了口气,黯然道:“请参谋长进来吧。” 稍顷,黄百韬便走了进来,看到顾祝同神情极为黯淡地仰躺在摇椅上,黄百韬赶紧上前来,关切地问:“总座,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让军医过来给看看?” “不用,我没事。”顾祝同疲惫地摆了摆右手,又说道,“焕然你坐,坐下说话。” 焕然是黄百韬字,喻意焕然一新。 黄百韬便很有些受宠若惊,一直以来顾祝同都直呼其名,或者直接称呼他的职务,参谋长,在他印象中,就没喊过他字,一般情况下,只有心腹,才会蒙上峰以字相称。 黄百韬在顾祝同对面坐下,却只敢以半边屁股坐椅子上,而不敢坐实了,说到底,黄百韬还是出身不好,先是投入直系,继而加入奉系,奉系被北伐军灭,最后才投的蒋委员长。 顾祝同看着黄百韬有十几秒钟,然后问:“焕然哪,你想不想下去带兵? 一股热血顷刻之间就涌上了黄百韬脑门,开玩笑么?想不想下去带兵?白痴才愿意呆在长官部,白痴才不愿去带兵黄百韬呆在长官部名义上是参谋长,其实就是个屁,不要说底下的集团军总司令,就连军长、师长也不把他放眼里。 不过,黄百韬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 黄百韬不敢确定,这是顾祝同的真心话,还是只是他的试探,万一只是他的试探,而他又真的表现出了想要下去带兵的意愿,那恐怕在近十年内,他是别想下去带兵了。 当下黄百韬说道:“卑职全凭总座安排。” 顾祝同身心疲惫,这时候也顾不上揣摩黄百韬的真实心思了,当下开门见山说道:“张文清已威信尽失,不适合再担任主官,现在第军的情况也很糟糕,如果让你去,你又有没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把这支部队给整顿好?” 黄百韬脸上霎时涌起一抹酡红色,到了这份上,他已经可以确定顾祝同不是试探,而是真的有意放他下部队了,当然,这也跟顾祝同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去第军当军长有关。 但是,这对于黄百韬而言,仍是个极好的机会。 当下黄百韬便猛然站起身,说道:“卑职绝不辱命” 第189章 “你说的是真的?”徐十九有些错愕地看着叶茹雪。 叶茹雪抿着红唇,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真的。” “哈哈哈。”徐十九还没有说话,一边的高慎行就已经仰头大笑起来,一边说道,“这下顾祝同那王八羔子该气死了。” 李子涵也长出了一口气,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场变故竟然还能以这种方式结束,迫于国内以及国际舆论的压力,蒋委员长竟然让步了,并且还做出了不再挑起摩擦的承诺。 虽然,徐十九的政治倾向并没有发生改变,皖南抗日救国军跟第三战区之间的对立情绪也并未有丝毫缓解,但是至少,在近期内双方是不可能发生摩擦了,他也不必夹在中间为难了。 徐十九微笑了笑,说道:“看来,我们可以回龙口了。” 蒋委员长已经公开承诺,不会再挑起摩擦,顾祝同就再心不甘情不愿,至少在近期他是不敢有任何动作了,皖南抗日救国军也就不必再守在云岭跟第三战区的部队对峙了。 徐十九让刘大骨头把张文清、詹忠言还有唐云山提溜上来,然后笑着对三人说道:“张军座,詹师长还有唐师长,这段时间委屈你们了,徐某人向你们赔不是了。” “赔不是?”张文清冷冷地说道,“徐十九,你是不是说得太也轻巧了?你无缘无故羁压了我们将近半个月,赔个不是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天底下哪有这样好事?” 唐云山也附和道:“要不徐司令也去唐某人那委屈半个月,然后唐某人也跟你赔个不是?” 徐十九也不生气,笑道:“那么,三位又想要什么补偿呢?” “补偿?你觉得这是能补偿的吗?”张文清还以为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徐十九迫不得已才决定释放三人,藉以缓和局势,可这个时候,张文清却不愿意缓和了。 说起来,张文清堂堂军长却遭人无故羁压,着实丢死个人,等将来面对第三战区的同僚以及上峰,张文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所以,张文清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补偿不了?”徐十九淡淡地道,“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就是张军座以及两位师座不需要补偿?” 张文清冷笑道:“你要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徐十九微笑道:“既然这样,那三位就请自便吧,徐某人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就不再陪你们了。” 说完话,徐十九便径直起身离开了。 “啊?” “呃。” “这?” 张文清、詹忠言还有唐云山面面相觑,徐十九这就走了?他这就跟个没事人似的走了? 难道推测错了?徐十九并非是向他们求助来的?难道说局面并没有发生不利于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变化?说起来,张文清他们自从遭到羁压之后,就完全彻底与外界失去了联络,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形,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张文清三个人面面相觑之际,刘大骨头却已经走上前来,拿蒲扇般的大手往前一伸,沉声道:“三位长官,请吧?” 看看刘大骨头小山般的块头,张文清便也不敢多说废话,以免白白招惹羞辱。 直到离开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临时指挥部,张文清、詹忠言还有唐云山才看到第40师的副师长陈士章等候在大门外。 看到陈士章,詹忠言便问道:“俊杰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士章便叹了口气,黯然道:“卑职前来接师座、唐师座还有军座回长官部。” “怎么是你过来接?”张文清皱着眉问,“参谋长呢?” 张文清问的是第军参谋长,按理来说,他这个军长回归,参谋长就应该带着全军大大小小的军官来接,可现在却只看到陈士章一个副师长,别的军官都去哪里了? 陈士章说道:“军座,参座还有别的同僚迎接黄军座去了。” “黄军座?”张文清心里便突地跳了下,凛然问,“你说的是哪个黄军座 陈士章答道:“就是长官部的黄参谋长,现在已经正式被顾长官委任为第军军长了。” “什么?”张文清闻言顿时间脸色大变。 詹忠言和唐云山也是面面相觑,黄百韬成了第军新军长,那岂不意味着张文清已经被撤职了?再想到刚才陈士章好像说,要请他们三个人回长官部,难道说,他们也被撤职了? 詹忠言、唐云山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事实上,因为在追剿新四军青阳独立团的作战行动中表现无能,张文清、詹忠言还有唐云山全都已经被撤职,虽没上军事法庭,却也被调回长官部挂个参议的闲职供起来了。 从陈士章嘴里,张文清他们更知道了一个惊人的事实,第军竟已经名存实亡,原本三万余人的满编军,现在竟然已经只剩下不足万人,而且,这事还是徐十九做下的。 难怪刚才张文清言语威胁,徐十九根本就在不乎。 想到这,张文清的一张白脸顿时就羞成了猴屁股,刚才他搞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还叫嚣着要徐十九好看,可结果,压根就是小犬吠老虎,人家只拿他当猴耍呢。 (分割线) 进入青阳县地界之后,舒同文过来向徐十九辞行。 “大队长,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舒同文向着徐十九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又接着说,“要不是你及时带着十九支队主力赶来接应,我们独立团只怕也逃不脱第军追剿。” 徐十九道:“你我自家兄弟,说这客气话做什么?” 舒同文道:“你我兄弟归兄弟,可是该感谢的,还是得感谢。” 徐十九道:“阿文,你要是真的想感谢,不如这样,我们两家签个口头协议,将来万一有什么军事行动,双方最好统一指挥,再协同作战,你觉得怎么样?” 在吸纳第军的三千人后,皖南抗日救国军兵力已超过万人,就编成一个乙种师都足够了,不过没有谁会嫌自己指挥的兵多,徐十九更希望青阳独立团也能纳入十九支队的指挥体系,当然,仅仅只是纳入指挥体系而已,并非要将青阳独立团真正纳入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建制。 “行。”舒同文爽快地道,“将来若真有什么行动,我们独立团坚决服从大队长你的指挥。” 说这话时,舒同文还真没有一丝的犹豫。 这一来呢,舒同文对徐十九的战术指挥能力有着足够的信心,独立团纳入十九支队指挥体系,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二来呢,十九支队帮助了独立团这么多,独立团理应有所表示;三来呢,这其实也符合中央的统战精神,将独立团纳入十九支队的体系,有助于加强共产党跟这支武装之间的联系。 李子涵显然也是看到了这点,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 高慎行却是打趣道:“阿文,你就不怕老徐拿独立团当炮灰?” 舒同文只呵呵一笑,没回应,他当然不怕,徐十九要能做出拿独立团当炮灰这种事,当初他就绝不会拒绝蒋委员长的橄榄枝,这会说不定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中央军师长了。 “行,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徐十九道,“还有,自家兄弟,千万别见外,你们独立团回燕窠之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我开口,只要是帮得上的,我们一定会帮。” 舒同文摇头,喟然道:“大队长,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阿文,你这话就又见外了。”高慎行道,“什么你们我们,既然独立团都已经纳入十九支队的指挥体系,我们就是一家了,还分什么你们,我们的? 徐十九也道:“老高说的对,从今往后,独立团名义上也算是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队伍了,粮饷装备,全都由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统一供给。 第190章 正说话之间,情报处长叶茹雪忽然走过来。 “司令,今后恐怕不会再有青阳独立团了。”叶茹雪将手里拿的电报抄纸递给徐十九,说道,“这是重庆刚刚发送来的密电,延安已经决定重建新四军军部,以陈毅为新四军代理军长,以刘少奇为新四军代理政委,青阳独立团将被改编为皖南支队,阿文将担任皖南支队的代理支队长兼政治委员,不出意外的话,新四军军部的电令都已经到龙口了。” 龙口有中共的党支部,并且还有部电台,新四军军部若真的已经重建,并发布委任令,的确可以在第一时间传到龙口县。 李子涵闻言大怒,说:“新四军番号不是已被撤销了吗?竟然还要重建,谁给的权力?这简直就是乱来” 高慎行反唇相讥,说:“我党一贯奉行独立抗战的主张,你们撤你们的,我们重建我们的,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反正又不拿你们国民政府一分钱的经费。” “不拿经费就能够乱来吗?”李子涵道,“要是阎锡山、李宗仁还有龙云他们都效仿中共擅自扩充军队,那还不乱了套?你们眼里究竟还有没有国民政府?” “子涵,你就别自欺欺人了。”高慎行道,“大名份上,我们当然会承认国民政府的正统性,但也仅只是承认名分而已,要我们共产党的武装真正接受国民政府领导,那是绝无可能的。” “老高,你还真就好意思说。”李子涵道,“国难当头,你们罔顾大局,只顾着党派的利益,而无视整个国家民族前途,难道这也是值得称道的事?你们共产党就这水准?” “子涵,你可别往我们共产党头上扣帽子,真正罔顾大局,只顾党派利益的恰恰是你们蒋委员长和国民党。”舒同文也道,“我们要真遵照蒋委员长和国民党的命令行事,只怕早就让小日本啃得渣都不剩半点了,又哪会有现在的局面?” “阿文,你这分明就是狡辩。”李子涵道。”这不是狡辩,这就是事实。”高慎行道。 眼看双方又要吵起来,徐十九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说道:“行了行了,别吵了,吵啥呀吵,都是自家兄弟,就因为政见不同整天吵吵,有意思吗?累不累?” “老徐,你别在那和稀泥,这是原则问题。”高慎行火道。 李子涵也说道:“大队长,你不喜欢政治,所以没发言权。” “嘿呀,都冲我来了?”徐十九苦笑摇头,又对舒同文说,“阿文,那咱们就此别过,等有什么军事行动,我再派人去燕窠通知你,一路保重。” “大队长一路保重。”舒同文啪地立正。 徐十九回了记军礼,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只片刻,徐十九就连人带骑消失在了山梁的那边,舒同文再回过头来看,李子涵跟高慎行却还在那里吵,而且都已经吵得脸红脖子也粗,就跟两只斗鸡,谁也不肯让谁。 舒同文莞尔笑了笑,也上马扬长去了。 (分割线) 徐十九刚返回龙口,胡人杰和刘畅就找上门来了。 胡人杰和刘畅都是来找徐十九诉苦的,自从上次两人筹备齐了徐十九交给的任务后,徐十九就仿佛是讹上他们了,此后又接连给他们下了两次任务,而且筹备额度也是越来越大。 两天前,徐十九又给两位县长大人下达了筹备军需的任务,而且这次筹备的军粮数目不再是几十万斤,而是整整两百万斤接到任务后,胡人杰跟刘畅急得脸都白了。 所以徐十九一回来,胡人杰和刘畅就不约而同找上门来了。 “司令,两百万斤粮食,这数目也未免太大了吧?”胡人杰的马脸已经挤成了苦瓜,虽说借着舅舅钱老屁的影响,他已获得了龙口商会的鼎力支持,可也架不住徐十九这么盘剥。 “是啊,司令,半个月前不才刚筹备了五十万斤?怎么才过去不到半月,就又要两百万斤粮食?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总共也才五千官兵,两百万斤粮食都够吃一年了,你一下要这么多粮食于吗呀?”刘畅难得认同一回胡人杰意见。 “五千官兵?”徐十九苦笑道,“那都几个月前的老黄历了,现在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已经下辖两个支队,超过一万人马了,而且接下来还会扩编,所以得按两万人备粮。” “两两两,两万人?”胡人杰结结巴巴道,“哪来的两万人?” 刘畅也错愕地问道:“皖南抗日救国军不就一个十九支队么,怎么又冒出来两个支队了?” 按照建制,皖南抗日救国军是军一级单位,而支队则是师级,所以皖南抗日救国军下辖两个支队并不奇怪,可让人奇怪的是,怎么不声不响就冒出来第二个支队来了? 徐十九道:“是这样,新四军青阳独立团已经暂归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战斗序列,并且新四军军部刚下令,把青阳独立团扩编为皖南支队,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可不就有两个支队了?” 刘畅、胡人杰对视一眼,都暗自心惊,这可是一个重磅消息 胡人杰想,徐十九终究还是跟共产党搅一起去了,刘畅却想,十九支队要跟新四军皖南支队联起手来,整个皖南的小日本怕就有苦头吃了。 徐十九道:“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非要让你们筹备两百万斤粮食了吧?老实说,我还觉得两百万斤不太够呢,按两万人,两百万斤也就支撑三个月,现在才正月,还撑不到夏粮收上来,不过剩下的缺口也不大了,我再想办法对付一下吧。” 胡人杰道:“司令,两百万斤粮是肯定筹不齐了,除非去抢。” 徐十九又拿眼睛看刘畅,刘畅也跟小鸡米般点头,说道:“真筹齐不了这么多粮食,上次都是强行摊派才筹齐的,这次如果还要强行摊派,龙口百姓就该骂我们共产党人的娘了。” 徐十九便皱紧眉头,问:“真就筹备不了这么多?” 胡人杰和刘畅不约而同地回答:“真就筹备不了。” “好吧。”徐十九退而求其次,“那你们最多能筹备多少?” “最多十万斤”胡人杰说道,“司令,真的不能再多了。” 刘畅这次再没心思跟胡人杰比,也说道:“最多就十万斤。” “什么,十万斤?”徐十九恼了,火道,“打发叫花子呢?” “那,二十万斤”胡人杰咬咬牙,说,“真不能再加了。” 刘畅也道:“对,最多就二十万斤,再多那就只能去抢了。” 看看两人身上实在榨不出更多油水,徐十九只得接受,说:“二十万斤就二十万斤吧,不过说好了,是每人二十万斤,而不是加一块二十万斤,还有,十天内给我筹齐。” 胡人杰、刘畅低着头,哀声叹气地去了。 目送胡人杰、刘畅两人离开,徐十九又让刘大骨头把情报处长叶茹雪请过来。 见了叶茹雪,徐十九直接问:“叶处长,上次我拜托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司令,你是说运钞船的事?”叶茹雪一下反应过来。 “对,就是运钞船的事儿,有眉目没有?”徐十九道。 眼看着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摊子越来越大,光十九支队的兵力就已经超过万人,现在又加上了舒同文的皖南支队,相比武器装备以及弹药补给,当务之急却是如何养活这么多人。 之前为了笼络川军,以及引诱第军哗变,徐十九已经把龙口县的家底给掏个于净,现在军中存粮甚至已经不足十天,这也是徐十九限胡人杰他们十天内筹齐粮食的原因,因为胡人杰他们十天内不筹到粮,十九支队官兵就该饿肚子了。 龙口县的家底已经掏空了,不能够让弟兄们饿肚子,徐十九还不能学顾祝同、上官云相他们一样纵兵抢粮,那就只能从小日本还有汪伪政府的头上想辙了。 叶茹雪说过,中国人有汉奸,日本人中间也一样存在败类,只要出得起价钱,甚至连军火也不难买到,买粮更是小事一桩,只不过要想买粮,首先就得有钱。 第191章 要想搞到钱,就只能抢汪伪政府的运钞船。 叶茹雪说道:“暂时还没有什么眉目,不过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应该就会有消息传过来了。” 情报线的渗透需要一个过程,从接触,试探再到互相信任,没有一定的时间沉淀是办不到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现阶段,双面乃至多面间谍比比皆是,所以要想搞到些情报,还是不难,最多就是花些钱,或者女色。 叶茹雪话音未落,报务员小兰就匆匆走了进来。 “处座,上海急电。”小兰立正敬礼,然后将一张电报抄纸递给叶茹雪。 叶茹雪看完,俏脸上便露出一丝笑容,对徐十九说:“司令,可真是说什么,便来什么,刚说汪伪政府运钞船的事,上海站那边就有消息传过来了。” 汪伪政府发行的货币民间俗称金票,正式称谓为中储券,其价值与日军的军票是捆绑在一起的。 小日本指示汪伪政府发行中储券的唯一目的就是用一堆纸从广大沦陷区合法地掳掠资源,所以,就不可能为中储券搞什么准备金。 中储券自去年推出以来,由于有小日本的刺刀强制推行,在南京、武汉等已经沦陷的大城市以及有日军驻防的各大县城很快普及。 毛主席有句话说的很对,枪杆子里出政权,小日本手里握着枪杆子,他们想于什么,广大沦陷区的中国老百姓根本就是阻止不了。 到了今年年初,在整个华中沦陷区中储券几乎已经完全替代了法币,成为唯一全面流通的货币,甚至就连龙口这边,也有中储券流进来。 不过,大上海却是唯一的例外。 淞沪会战之后,国民政府放弃了华东大片领土,包括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也放弃了,但是,上海却由于租界的存在,并没有被日军占领,于是,便成了沦陷区中的一个孤岛。 在上海这个孤岛之内,国民政府四大国有银行的分支机构仍在营业,并且业务繁忙,而且法币也仍为上海各大商会承认。 到民国三十年,法币的信用已经接近崩溃,可是在上海其信用却仍旧坚挺,因为上海乃是整个远东地区的精英荟萃之地,商业极其繁荣,每年可以替国民政府贡献巨额营收,所以国民政府不惜拿出宝贵的外汇储备来维持法币币值的稳定。 法币在上海的强势地位,以及每年能为国民政府带去的巨额利益,当然会招来汪伪政府的垂涎。 汪伪中央储备银行在南京成立仅仅两周后,便迫不及待在上海外海15号,原国民党中央银行旧址设立了上海分行,强行推行中储券。 汪伪政府的这一举措触及了蒋委员长逆鳞。 蒋委员长一向视上海为其禁脔,翻开蒋委员长的发家史,你会发现,他的发家史其实就是江浙财阀的扩张史,而上海滩,则是江浙财阀的荟萃之地。 面对汪伪中储券借发起的咄咄逼人的攻势,蒋委员长遥控指挥上海的工商各界全面抵制中储券,汪伪中储券在进入上海的第一仗以折戟沉沙而告终。 不过,蒋委员长和法币的胜利只是暂时的,汪伪中储券很快便又借助极司菲尔76号,券土重来,在76特务的恐怖震慑下,中储券逐渐开始流通起来。 但是,蒋委员长也绝不会束手待毙,他很快指示戴笠的军统局向极司菲尔76号发起反扑,开始大肆暗杀汪伪中储银行驻上海分行的高级职员。 就在皖南事变发生的同时,军统跟极司菲尔76号之间暗杀与反暗杀,报复与反报复正如火如荼地上演,双方都死伤惨重。 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徐十九也要横插一杠打击汪伪政府的中储券,军统当然也就不会介意给皖南抗日救国军提供一点小情报。 (分割线) 为了成功地实施劫钞计划,徐十九专门召开了一次准备会议,与会人员除了徐十九,高慎行、情报处长叶茹雪外,还有李牧、胡人杰以及正好过来龙口开会的舒同文。 本来刘畅身为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县长,也应该列席这一次会议,但是野口事件后,徐十九、高慎行明显已经不再信任刘畅,所以将他排除在外。 “根据情报,明天上午将会有一艘日军炮艇运载两百万元中储券,从南京前往武汉。”叶茹雪目光掠过与会人员脸上,又指着地图说道,“汪伪政府又在武汉编了两个师,这笔钱都是军费。” “两百万元?”高慎行吃了一惊,说道,“小日本强制绑定汇率,一元中储券能兑一块大洋,两百万元中储券岂不就是两百万大洋?” 徐十九闻言也眼前一亮,两百万大洋,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真要能弄到手,皖南抗日救国军一整年的军需给养可就有了保障了。 当然了,弄到钱还不够,还得要把钱花出去才行。 只不过,花钱对于军统、乃至于中共地下党来说,那就真算不上什么难题了,借助军统或者中共之手,很容易就能弄到军需物资。 叶茹雪道:“一兑一只是汪伪政府自己定的比价,在民间没有这么高的比价,不过,二兑一还是有的,在南京、武汉这些大城市,比价则要略高些。” 汪伪中储银行毕竟才刚刚组建,信用还没有建立,所以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首批印刷的中储券总价只有五千万元,币值暂时还算坚挺。 胡人杰道:“可问题是,怎么把钱劫下来?” 两百万元,要说胡人杰一点不心动,那是假的,如果皖南抗日救国军真劫了这一大笔钱,身为国民政府委任的正牌县长,胡人杰怎么也该分润一笔经费,他再随便从中扣点,就足够吃香喝辣了。 “叶处长,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徐十九拿眼睛往叶茹雪精致、漂亮的俏脸上看来,要劫日军炮艇,硬来肯定不行,这事还得暗中下手。 叶茹雪道:“运载中储券的炮艇明天上午八点,会从下关码头准时出发,根据路程,大约会在后天晚上十点钟左右到达池口,然后就会停泊进池口码头 李牧问道:“直接袭击池口码头,有没有可能?” 叶茹雪道:“池口码头有小日本海军陆战队一个大队常年驻扎,码头附近还有小日本一个步兵中队,所以派小股部队偷袭码头毫无胜算。” 李牧便蹙紧了眉头,他的第5大队虽然清一色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老兵,却也只有区区二十来个人,而且携带的弹药也有限,正面硬拼,断然拼不过小日本海军陆战队一个大队。 叶茹雪又接着说道:“唯一的机会,就在运输中储券的炮艇进入码头前,在池口码头下游大约五十里有一处三角洲,有两条小河在同一地点汇入到长江,中间水道纵横,交通十分便利,关键是,这些河道只能够通行小船,小日本的炮艇无法驶入。” “好,就是这里了”徐十九说完,又扭头询问舒同文道,“阿文,在三角洲那一带有没有你们共产党的水上游击队活动?” 舒同文点头道:“有的,那边有我们一支游击队,说起这支游击队的队长,大队长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不过老高你肯定还记得。” “我?”高慎行问道,“这支游击队的队长是谁?” 舒同文笑着说:“周曼天,大周,你教过他枪法。” “哦,大周啊,我记得他。”高慎行立刻想起来,当初他的确教过两个人枪法,又道,“除了他,我记得还有个小麻雀,他怎样了?” 舒同文笑着说:“小麻雀是副队长。” 高慎行也笑了,又接着说:“呵,不错嘛,都当上队长、副队长了。” 舒同文又笑道:“大家都在成长嘛。” 徐十九沉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就在池口下游五十里的三角洲,动手劫小日本炮艇,小牧,这事能不能成,就全看你们第5大队能耐了。” 李牧霍然起身,肃然应道:“大队长放心,我们第5大队保证完成任务。 徐十九点点头,又环顾众人,说道:“我最后再重申一遍,这件事情干系重大,必须严格保密,绝对不能走露半点风声” 第192章 舒同文刚走出司令部大门,刘畅便从街对面的县政府迎了出来。 “阿文,徐司令找你们几个开会,商讨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整得这么神秘?”刘畅言语间不无酸意,因为胡人杰都参加了会议,他却没有。 人都有好奇心,所以刘畅格外想知道会议的议题。 当然了,刘畅想打听这事,也不全是因为好奇心,尽管刘畅现在还在沉睡之中,可作为一名潜伏间谍,必须时刻注意搜集有价值的情报信息。 要不然,哪天小日本突然把他唤醒,他却提供不出有价值的情报,那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没什么大事,还不就是物资的事。”舒同文笑着摆了摆手,又道,“大队长想要给我们皖南支队补充一批被服,就是为了这事。” 有徐十九、高慎行提醒,舒同文也已经对刘畅起了戒备的心思,何况徐十九还再三重申,这件事情必须得严格保密,所以他绝不会告诉刘畅。 “补充被服?”刘畅道,“给你们皖南支队要补充一批被服,找胡人杰于吗?难道说,这批被服将由胡人杰一力承担?” “让你说对了。”舒同文笑着说,“要不然大队长怎么只让胡人杰参与会议,却不让你参加?” “真是这个事?”刘畅闻言有些将信将疑。 “那还能有假?”舒同文笑着说,“你要不相信,你就问问胡县长,胡县长,胡县长。” 正好胡人杰也跟着出来,舒同文赶紧把他叫过来。 胡人杰愁眉苦脸走过来,摇着脑袋对舒同文说道:“苏支队长啊,这回你可把我害苦喽,整整两千套被服,你让我上哪弄去啊?” 说完,胡人杰又盯着刘畅,忿忿然说:“不行,我得再去找徐司令,这事你们共产党也得分担一半,不能让我们国民政府一肩挑了。” 看到胡人杰忿忿然返回去,刘畅终于是相信了,当下不再追问这事,搂着舒同文肩膀说道:“阿文,你也别急着回燕窠,咱们上醉仙楼喝几杯。” “行啊,我可是半个多月没喝过酒了,不过咱们可得说好了,你请客。”舒同文欣然答应,共产党人不是苦行僧,该吃吃,该喝那也得喝。 “行行,我请客,我请客还不行吗?”刘畅道。 “走走,赶紧走。”舒同文抬腿便往前走。 (分割线) 小麻雀将舢板划靠在河边,然后跳进河里,用双手推着舢板进了枯黄的芦苇荡。 往前走了没多远,眼前便出现了一处空地。 空地中央用芦苇搭了十几座窝棚,窝棚外面还晒着衣服、鱼网等杂物,一侧的空地上,几名衣衫褴褛的游击队员正晒太阳,一边还擦着枪。 离那几名游击队员不远处,一堆篝火正劈叭燃烧,一把浑身乌漆麻黑的茶壶用三角木支架吊在火头上,壶嘴里正呼噗呼哧地往外冒着热气。 小麻雀将缆绳栓在木桩上,然后踏上了那片陆地。 正在擦枪的大周,周曼天回过头,笑着问小麻雀:“小麻雀,今天网着啥了?” 小麻雀道:“我先不说,你猜猜。” 周曼天道:“让我猜啊,那就是啥都没有网着。” “嘁,大周你也未免太小瞧人了?”小麻雀极不服气地说,“每次外出打渔,我什么时候空过双手?” 说完,小麻雀又霸气地吩咐另外两个正在擦枪的游击队员:“小海,砖头,你们去船舱里把我网的那啥抬过来,给大周和弟兄们开开眼。” 两名游击队员放下枪,上了小麻雀划回的舢板,然后同时大叫起来:“江猪,好大一头江猪,队长,你居然逮着江猪了” 说完,两名队员就从船舱里扛起一尾足有一人多长的江猪,少说也有两百多斤重,足够游击队的二十多号人饱餐好几天了。 “嗬,小麻雀,有你的。”大周也服了。 小麻雀颇为自得地笑笑,说:“这算啥,要不是小日本的炮艇捣乱,我还能够再逮两头江猪” 大周笑了笑,也不去戳穿小麻雀的牛皮,江猪虽说性格温顺,一般不主动攻击人,可逼急了,也是有可能咬人的,而且力大无穷,要逮一头江猪,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小麻雀走了狗屎运才逮住一头,要说还能再逮两头,那纯粹就是胡咧咧。 “大队长,大队长…”这时候,一个放哨的游击队员气喘吁吁跑过来,报告说,“县委来人了。” “县委?”周曼天、小麻雀还有几名游击队员纷纷回头看时,只见两个穿着绸布长衫、戴着宽檐礼帽的中年人已经从芦苇丛中走出来。 周曼天一下认出来,走在前面的是县委的杨书记,当下便起身迎上前来,笑着问:“杨书记,是不是又要护送哪位同志渡江?” 水上游击队控扼着长江航道,是联系江南、江北新四军的关键,所以经常要执行一些护送任务,譬如护送中原局的同志南下,又或者护送皖南地委的同志前往江北开会,光今年,就已经护送好几回了。 “这回可没有什么护送任务。”走在前面的杨书记摆了摆手,接着又让到了一侧,周曼天的目光便自然而然落到杨书记身后那人身上。 这是个身材中等的年轻男子,脸庞很瘦削,不过一双眸子却是精光四射,周曼天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这年轻男子不是别人,就是高慎行。 说起来,高慎行跟周曼天、小麻雀他们分开都已经快三年了,也难怪周曼天回想不起来,不过小麻雀却一眼就把高慎行认出来,冲上来大叫:“高排长,你是高排长?” 小麻雀一嚷嚷,周曼天也反应过来,也跟着说:“我说怎么瞧着有些面熟,敢情是高排长你啊,高排长,咱们可是将近三年没见了,还好吧?” “好,好,我好着呢。”高慎行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管怎么说吧,能够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战乱年代见着故人,那都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何况高慎行跟周曼天、小麻雀还有过一段愉快的记忆。 这时候杨书记上来说:“老周,小马,你们就不要高排长、高排长乱叫了,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高排长现在都当上旅长了,高旅长。” 周曼天、小麻雀变得有些拘谨,走上前来敬礼。 “什么旅长不旅长的,你们就叫我高排长。”高慎行却还是希望能够跟游击队的官兵融洽相处,当下又接着说道,“回头我还教你们打枪。” 看到高慎行毫无架子,小麻雀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惫懒本色,眉飞色舞跟身边几个游击队员说:“你们不是一直想见高排长吗,现在高排长真来了,你们一个个怎么都没有反应呀?赶紧的,快向高排长请教射击的要领,这机会可不是经常有。” “啊呀,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高排长?” “在幕府山,你真一个人击毙了0个小鬼子?” “天哪,你真一个人于掉了小日本一个加强中队?” 那几个游击队员一下反应过来,便纷纷拥上来把高慎行给围住了,而且这边一嚷嚷,原本躲在窝棚里的其余几十个游击队员都冲了出来。 这四年间,周曼天、小麻雀不知道讲了有多少遍高慎行的事迹,这些个游击队员心里早把高慎行当成偶像来崇拜了。 纷乱之中,杨书记把周曼天叫到旁边,说道:“大周,这次高旅长过来,肩负一项艰巨的任务,你们游击队务必要全力配合。” 周曼天便站直了身板,肃然说:“杨书记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高旅长 顿了顿,周曼天又眨巴着小眼睛问道:“不过杨书记,你能不能先说说,到底是啥任务?” “这个,我也不知道。”杨书记摇头,肃然道,“反正皖南地委下了指示,要我们县委还有你们游击队不惜代价,全力配合。” 周曼天便没有再问。 第193章 渡边淳站立在船头,惬意地抽着雪茄。 二月的江南还很冷,江风裹着水汽吹在脸上,就跟拿刀在刮一样,时间一长,渡边淳便感到脸有些僵,不过他并没有回到船舱去。 渡边淳很喜欢这种感觉,冷虽然冷些,却能使他的思维变得格外的清晰,在这样的情形下,一些平时想不太透的问题,就有可能想明白。 今年正月间,汪伪政府正式筹建了中央储备银行,旋即便在上海设立了第一家分行,接着便要在武汉、南昌、九江、合肥等地筹建分行。 中央储备银行名义上受汪伪政府控制,总行乃至各分行的行长,也都是汪伪政府派出的人,不过,真正的控制权其实掌握在日本人手中。 这是因为,日本政府给中央储备银行的总行乃至各个分行都设了顾问团,像总行以及上海的分行,顾问团的日藉顾问竟然多达四五十人 顾问团掌握的权力也非常之大,总行乃至分行所有科长以上的人事任免,都必须得到顾问团首肯,超过一定金额的大额放款,更必须顾问团集体签字。 而渡边淳,则是即将筹备成立的武汉分行的顾问团的首席顾问,毫不夸张地说,相比汪伪政府委任的武汉分行行长,渡边淳更像是行长。 不过,作为出身金融世家,并且在德国接受过系统金融学教育的高材生,渡边淳的野心并不止此,他的终极目标是掌控整个日本的金融 没多久天色暗下来,渡边的助手从船舱出来,劝说渡边淳回航舱去用餐,渡边淳却再一次拒绝了,他还有些问题没有想清楚,所以想再整理一下思路。 早春的白天还不长,天色很快就完全黑下来。 这时候,炮艇正好驶入一处河湾,河湾的左侧是大片三角洲,两条小河从这汇入长江,中间长满已经枯黄的芦苇,江风一吹就哗啪啪作响,很是碜人。 一个海军军官走过来跟渡边淳说:“渡边先生,这里经常有游击队活动,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您还是回到船舱去吧。” 渡边淳可不是什么军国主义分子,他无比地珍惜自己的小命,听说附近有游击队活动,便再不敢在炮艇船头呆着,转身就往船舱走。 只不过,在转过身的瞬间,渡边淳的眼角余光却似乎看到有什么亮光在前方的芦苇丛中闪过,不过等他定睛细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渡边淳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也就没在意,跟在助手身后弯腰进了船舱。 渡边淳当然没有看走眼,他刚才无意当中看到的是游击队用手电筒联络第5大队发出的信号光,因为只闪了三下,而且位置隐蔽,所以并没有引起炮艇上的日本海军官兵的注意。 不片刻,游击队便从长江边接到了第5大队的二十余名精锐,然后二十余名游击队员奋力操浆,六七艘小舢板就跟箭一样驰向江心。 第5大队选择的地点和时间都非常有讲究。 六七小舢板隐藏的位置在三角洲上游五里,这里的江面急剧地收窄,水流湍急,舢板顺流而下,只需几分钟时间就够能与逆渡而上的日军炮艇交会。 现在的时间又是晚饭时分,炮艇的日本兵大多都在船舱里的吃晚饭,留在哨位上的哨兵也是心不在焉,此外更重要的是,为了节省电力,炮艇上的探照灯不会这么早就打开。 如果行动顺利,第5大队以及配合行动的游击队就能继续顺流而下,在日本海军的援兵到达前,进入河道纵横的三角洲,一旦进入了三角洲,小日本就再别想逮住游击队了。 整个行动计划看似很简单,其实却是经过高慎行、李牧以及周曼天、小麻雀等游击队员反复讨论过的,把所有能够考虑到的因素都考虑到了。 江面上一边昏暗,十几米外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不过从船舱里往外透着灯光的日军炮艇却像座灯塔,指引着游击队的舢板准确地往前行驶。 前后不到几分钟,六七艘小舢板就已经与小日本的炮艇在江心交会,霎那之间,六七条飞索已经从各条舢板上飞出,一阵叮当声后,便牢牢地钩住了小日本炮艇的侧舷。 隐在阴影中的日军哨兵听到了异响,然后很快就看到了已经钩住炮艇的六七条小舢板,没任何犹豫,站岗的日本兵便扣动了板机。 不过由于天黑,日本兵没打中目标。 日本兵拉动枪栓推弹上膛,准备继续开第二枪时,却已经没机会了,刚才的枪声以及枪口爆发的火焰,已经暴露出了他藏身的位置。 李牧抬手一枪,就把开枪的日本兵击毙当场。 下一刻,第5大队的二十多名队员便纷纷跳上了小日本炮艇,冲在最前面的言老四顺手解下颗手榴弹,拉着导火索扔进了船舱舱门。 只听轰的一声,耀眼的火光便伴随着滚滚浓烟从敞开的舱门喷出来,中间还夹杂着大量的杂物、碎片,爆炸过后,里面已一片哀嚎。 (分割线) 言三拳屁颠屁颠走进羽田老鬼子的办公室,点头哈腰地说道:“大佐阁下,您找我?” 言三拳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几次跌倒,几次又都爬起来。 上次在葫芦谷他不仅葬送了他堂弟言维新以及所有的心腹,后来为了买命,更将言家几代积攒下的家底都掏了个精光。 不过,这仍不足以打到言三拳。 侥幸捡回一条命逃回池口之后,言三拳很快又得到了已经转任池州宪兵队长的羽田的信任,然后摇身一变就又当上了池州便衣队的队长。 说到底,在现阶段小日本还不足以控制整个中国,还必须借助中国人的力量,所以,像言三拳这样出卖祖宗的汉奸,就不愁找不着出路。 “言桑。”羽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言三拳,说,“我想请您回一趟龙口,唤醒沉默鹰。” “回龙口?”言三拳脸色微变,如可以选择,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回到龙口去,不过,羽田老鬼子都已经开口了,他只怕是就没得选择了。 “嗯。”羽田点了点头,又道,“沉默鹰已经沉睡有一段时间,是时候把他唤醒了。” 言三拳挠了挠头,小心地问道:“大佐阁下,能不能让别人去?不如我从便衣队挑个机灵的人去?” “恐怕不行。”羽田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必须得你亲自前往,否则,不足以取信沉默鹰,而且你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皇军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全新的掩护身份。” 言三拳便只能收脚立正,应了声哈依。 就在这时候,摆在羽田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忽然间嘀铃铃响了起来。 羽田抓起话筒,麻西麻西问候了一声,然后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羽田的脸色一下就变得煞白煞白,言三拳站在旁边,直看得心惊胆颤。 怕是出大事了,一定是出大事了言三拳心里想。 果不其然,羽田放下话筒后说道:“言桑,你暂时就不必去龙口了,赶紧集合便衣队,跟我去廖家湾,那里有一艘炮艇遭到游击队的袭击。” “游击队袭击炮艇?”言三拳瞠目结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说,游击队袭击日本海军炮艇的事也不是没有,民国年7月,新四军水上游击队就曾经伏击过小日本海军的炮艇。 新四军还击毙了朝光号军舰监督官兼第一港务部部长加藤仁太郎大佐,这在当时可是轰动一时,加藤仁太郎这老鬼子也有幸成为了第一个阵亡在中国战场的海军大佐。 不过,这终归只是机缘巧合。 绝大多数情况下,新四军游击队是不敢跟小日本海军的炮艇硬碰硬的,因为水上游击跟陆上游击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在陆地上,游击队打不过只要往深山老林里面一钻,就没事了,可在江面上,你就想躲也找不着地儿躲,跳江逃命?别逗了,这么冷天,跳入长江,简直就等同于自杀。 更何况,小日本海军炮艇的火力可不是一般的凶残,不仅大口径的舰炮,更有大量的舰载机枪,一艘炮艇的火力强度就能够比得上步兵的一个大队 所以说,游击队袭击小日本海军的炮艇,基本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游击队该有多愚蠢,才会蠢到去袭击小日本的炮艇? 第194章 转眼间,第5大队就已经控制上层甲板以及舰桥。 只不过,在进攻船舱第二层艇员宿舍时,却遭到了日军海军的顽强抵抗,大约二十来个日本兵依托两挺机关枪对前后两条通道形成了严密的封锁。 言老四带着第战队突击了两次,都被打了回来,而且牺牲了两名队员。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小日本的援兵随时都有可能赶到,高慎行便不免有些着急,正准备亲自带着两名队员发动强攻时,李牧却想到了对策。 李牧找来了十几颗手榴弹,用绑腿捆成了一大捆,然后用绳索从船舷外垂下去,在炮艇右侧高出水线的舱壁上炸了一个大洞,然后从炸开的破洞,向船舱第二层发起了突然袭击。 龟缩在船舱第二层宿舍区、弹药舱以及动力舱负隅顽抗的几十个日本兵很快被肃清,一个肩上扛着少佐军衔的日本军官试图炸毁弹药舱,企图跟第5大队同归于尽,很遗憾,让李牧一枪打爆了脑袋,直到咽气都没能够引爆手中那颗甜瓜手雷。 “安全” “安全” “安全” 李牧、言老四还有小颠子从各个舱室向着高慎行大声报告,这时候炮艇的照明系统已被摧毁,高慎行只能打着手电下了船舱。 在弹药舱的角落里,高慎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十几口上着锁的皮箱。 李牧二话不说直接就拿枪托砸开了其中一口皮箱。 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扎扎的,乳白色底色,墨绿色花纹的钞票,高慎行拿起一扎,却是一扎十元面额的钞票,正面印着孙大炮的头像,背面则印着中山陵的图案。 一小扎十元面额的钞票,就是一千元 箱子里少说也有上百扎,那就是十万 总共十几二十口皮箱子,差不多就是两百万左右,跟军统所提供的数目完全吻合。 “就是它们了”高慎行道,“搬走” 李牧把手一挥,二十余名特战队员便已经拥上来,拎起这十几二十口皮箱子就走。 除了这些个皮箱子,弹药舱里面还有不少的弹药,跟着上船来的周曼天看着眼馋,便问高慎行和李牧:“高排长,李大队,这些弹药反正你们也不需要,不如就送给我们吧?” 高慎行道:“送什么送,这些本来不就是你们的?” “真的?”周曼天闻言大喜,当下便冲出弹药舱,冲外面正在打扫战场、收集枪枝弹药的游击队员吼,“免崽子们快别打扫战场了,咱们发财了,过来,都他娘的给老子过来。” 二十多名游击队员蜂拥而至,待他们看清楚弹药舱里码放整齐的几十口大木板箱,再看清楚木板箱里放的簇新簇新的三八大盖以及歪把子机枪,还有一颗颗码放整齐的甜瓜手雷,顿时间两眼放光。 游击队的动作很快,才短短十几分钟,弹药舱里的武器弹药就已经全部搬上舢板,紧接着,周曼天和小麻雀一声忽哨,搭在小日本炮艇上的飞爪便已松脱,再接着,六七艘小舢板便已经顺着江水,向下游的三角洲飞驰而去。 在六七艘小舢板飞驰出六七百米之后,那艘炮艇的船舱内忽然之间传出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然后底部的动力舱整个碎裂开来,冰冷的江水疯狂地倒灌而进。 渡边淳被冰冷的江水浇醒时,炮艇已经开始下沉。 渡边淳还真是命大,李牧用集束手榴弹炸开炮艇右舱壁时,渡边淳就躲在舱室内,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直接就把他的助手撕成了碎片,不过这小鬼子却只是被震得昏死过去而已。 李牧带着第5大队从破开的洞口攻入时,根本未及检查仆地的渡边淳是死还是活,再后来游击队下来打扫战场,眼看都已经走到渡边淳的身边了,其中一个游击队员甚至都已经扬起刺刀,准备要往渡边淳心口补一刀,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边周曼天从弹药舱里出来,把打扫战场的游击队员都叫走了。 诸般巧合,渡边淳才得以捡回一条小命。 黑暗之中,渡边淳伸手乱抓,最后碰到了一口木板箱便紧紧地伸手抓住。 (分割线) 第5大队这活于得极为漂亮,整个袭击过程前后竟不到半个小时,尤为难得的是,只有两名队员阵亡,游击队那边也有两人在混战中饮弹负伤。 不过比起收获,这点损失真不算什么。 羽田带着池口宪兵队搭乘海军的炮艇,才刚刚走到半道上,便接到了秋山舰被炸沉的噩耗 言三拳闻讯之后更是惊得嘴巴能塞进鹅蛋,游击队这颗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了?竟然就连小日本海军的炮艇都能够砸碎?不能够吧? 等羽田、言三拳他们赶到时,江面上已经看不到秋山舰影子,在另外一艘炮艇上,羽田见到了刚被救起的渡边淳。 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渡边淳尽管惊魂未定,却还是受到了小日本海军尤其是宪兵队的反复盘问,羽田已经意识到,这件事绝非同寻常。 池口一带的新四军水上游击队一贯只能小打小闹,什么时候竟有胆量袭击海军陆战队的炮艇了?而且,竟然还得手并炸沉了一艘炮艇。 “渡边桑,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那究竟是一伙什么样的武装分子?”羽田问渡边淳,“譬如他们的着装、装备,还有战斗技能熟不熟练?” 渡边淳却根本没心思回答羽田的问题,而是不停地催促着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军官,问他道:“池田桑,你的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下水?” 那个海军陆战队的军官答道:“渡边桑,你别急,水下搜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现在的天气还这么冷,水下搜索的困难就格外的大,如不做好充分准备,很容易就会出事的,我不能拿士兵的生命冒险。” “渡边桑,我能有什么帮忙的吗?”羽田并没有因为渡边淳的不配合而生气,这老鬼子虽然能力平平,可是观察人的本事却一流,他已经从渡边淳身上嗅出了贵族的味道,在日本,你最好不要轻易得罪贵族。 羽田话音刚落,渡边淳便立即转过头说:“太好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派几个熟悉水性的人,下去秋山舰的弹药舱看看。” 渡边淳被江水给浸醒时,江水就已经淹没了弹药舱,所以根本来不及进弹药舱去看看那二十口皮箱还在不在,所以就不知道这只是一次普通袭击,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次蓄意谋划的袭击,根本就是冲着那两百万中储券来的。 如果只是一次普通袭击,既便对方带走那二十口箱子,问题也不大。 这是因为,对于一群泥腿子游击队而言,两百万巨款根本用不出去,而且这里靠近池口,属于占领区,出动池口的宪兵队加便衣队,应该很容易就能寻找到线索然后追回这笔巨款。 可是如果这是一次蓄意的袭击,并且真跟渡边淳猜测的一样,是由军统局所策划的,那么局面就会麻烦得多,处理起来也会极棘手,军统,那可是连极司菲尔76号也感到头疼的恐怖存在。 当然,对于渡边淳来说,最好的结果当然是箱子都在,这样,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既便秋山舰沉没,那也是海军部的事情,要怪也只能怪秋风舰的海军官兵不够警觉,跟他渡边淳却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渡边淳急切地想要知道那二十口箱子还在不在。 “派人下水?这没问题。”羽田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言三拳的水性就很好,派他下水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死了,那也是白死,对于帝国和皇军来说,毫无损失。 不过,羽田也想要知道,渡边淳在找什么,当下又道:“不过渡边桑,你能告诉我,你所要找的,究竟是什么要紧物品?” 第195章 “箱子,二十口皮箱子”渡边淳急忙回答。 “就是二十口箱子?”羽田皱眉道,“空的?” 渡边淳知道瞒不住,其实也不想瞒,当下说:“当然不是空的,里面装了拨付给皇协军第七、第八师的半年军饷,中储券,足足两百万元整。” “两百万元中储券?”羽田倒吸了一口冷气,当下回头对言三拳说道,“言桑,我知道你水性很好,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听完翻译转译,言三拳一下就傻了,开玩笑,这么大冷的天让他下水?他就是水性再好也招架不住啊,最多也就十几分钟,他就该彻底冻僵,而且万一陷在秋山舰舱室里,那可真是必死无疑。 “大佐阁下,这个这个,能不能换别人下水?”言三拳赶紧把身后一个便衣队员推到跟前,连声说道,“小二狗,小二狗,他从小在长江边上长大,水性比我要好多了,他下水最合适,至少比我合适。” “队长?”小二狗苦着脸道,“我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娘咧。” “闭嘴。”言三拳拉着脸道,“想糊弄老子,你老娘死了都几十年了。” 说完话,言三拳便飞起一脚,直接将小二狗踹下了水,小二狗一见实在也躲不过去了,便把心一横,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这时候,两艘小日本炮艇上的探照灯便同时打到了小二狗刚刚消失的江面上。 (分割线) 天亮时分,第5大队跟着水上游击队顺利返回了驻地。 “嗳,我说老高,你说咱们弄到了这么多钱,老徐打算怎么花?”怀里抱着口皮箱,李牧忍不住做起白日梦来,憧憬着说,“你说,老徐会不会从花旗洋行买回来上万枝冲锋枪,到时候咱们十九支队一人一挺?” “花旗是银行,不是洋行。”高慎行纠正道,“还有,美国佬才不会接受汪伪政府的中储券,所以你指望老徐买回来上万枝冲锋枪,那还不如指望他给弟兄们买几百个日本娘们回来。” 任务完成,并且整个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高慎行心情也是极好,忍不住就跟李牧和第5大队的队员们开起玩笑来,第5大队的队员和游击队的队员们轰然大笑,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女人都是永恒不灭的话题。 “两百万大洋,才买几百个日本娘们?”李牧咋舌道,“我的乖乖,差不多要几千大洋一个?日本娘们就这么金贵?在我们的老家,大户人家买个乡下丫头才十几块大洋。” “你还当真了,还真想着老徐能买日本娘们回来啊?”高慎行忍不住往李牧脑门扇了一巴掌,李牧便极夸张地哎哟一声,跑了开去。 小癫子嘿嘿笑,咧着嘴说:“大队长要是真能买回来几个日本娘们,我看也挺好,高大队、李副队还有四哥,还有所有营以上军官,一人分一个,嘿嘿,嘿嘿,嘿嘿嘿。” “你个小卵袋,毛都没有长齐,也想女人了?”高慎行回头又往小颠子脑门了扇了一巴掌,不过这巴掌扇得比刚才扇李牧那一巴掌轻多了,小颠子只挠了挠头,兀自在那嘿嘿,嘿嘿傻笑。 (分割线) 小二狗潜了两次水,都没能进入秋山舰的弹药舱。 看到小二狗已经冻得嘴唇发紫,牙齿打颤,言三拳便也不敢再把他往死里逼,当下便脱了身上衣服,先在甲板上适应了一下冰冷的江水,然后一个猛子扎进冰冷的江水中。 言三拳的潜水时间明显要比小二狗长得多,足足过了两分多钟,平静的江面才忽然哗啦一声绽开来,然后言三拳便从水面下露出了脑袋,两个便衣队员赶紧放下软索,把言三拳从冰冷的江水之中拉上了甲板。 渡边淳赶紧上前问:“怎么样,找到皮箱没有?” 言三拳抹了把脸上的水,答道:“没找着,弹药舱里什么都没。” “没有?”渡边淳便愣了一下,这么说来,这次行动就极可能是军统策划的。 “不过,我在秋山舰的船舱里发现了这个。”说着,言三拳便从怀里掏出一颗手榴弹。 羽田接过了手榴弹,粗略一看,便得出结论道:“这颗手榴弹是颗哑弹,从质地、做工以及未能引爆的结果分析,多半是游击队土造手榴弹。” “这也就是说,劫走中储券的是**游击队?”渡边淳又萌生出希望,只要不是军统,如果真是在附近活动的**游击队劫走了中储券,那问题还不大,因为**游击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这么大一笔巨款花出去,日军就还有机会追回这笔巨款。 “渡边桑,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羽田摇摇头,立刻打消了渡边淳刚生起来的希望,然后接着说道,“这颗手榴的确是游击队的土造手榴弹,不过这只能说明游击队参与了行动,却不能够证明,这次袭击行动,就是游击队主导的。” 渡边淳道:“羽田桑,你是说,游击队可能只是参与配合行动?” 羽田点了点头,又道:“事实上,附近活动的游击队实力不强,人数也只有二十人左右,凭他们自身的力量,是绝无可能向秋山舰发起袭击,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结束战斗,可以肯定,这是一支极其精锐的力量于的。” 渡边淳的脸便垮下来,皱眉道:“那一定就是军统的人于的了。” 此时,在上海,军统与汪伪极司菲尔76号之间的报复与反报复、暗杀与反暗杀正在进行得如火如荼,鉴于此,军统选择对秋山舰下手,并且劫走押运的两百万中储券完全是有可能的,军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汪伪的机会。 “军统的人?”羽田却再一次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小觑他们,就凭他们的别动队,恐怕还没有能力创造出这样的战绩,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皖南抗日救**的人于的” “皖南抗日救**?”渡边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支军队,问道,“这是支什么军队?” 羽田道:“这是中国无数抵抗武装当中的一支,只不过,这支抵抗武装远远要比其他的非正规抵抗武装强大得多,甚至就连最精锐的中央军,战斗力也不如他们,渡边桑,你应该听说过藤堂高英和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的败绩吧? “,我想起来了。”渡边淳恍然道,“原来是全歼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并击毙藤堂高英这窝囊废的那支军队,皖南抗日救**,对,就是皖南抗日救**。” 羽田脸上的表情便略略有些不自然,渡边淳公然骂藤堂高英是窝囊废,羽田也是脸上无光,因为当时他还当着龙口的宪兵队长呢,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的惨败虽然跟他没什么直接关系,但不管怎么说,龙口的经历都是他军事生涯中的一大污点。 要不是因为这个污点,羽田很可能已经调去哪个特设师团当联队长了。 渡边淳又道:“不过,羽田桑,我记得皖南抗日救**应该是在山区,他们的黑手应该还伸不到池口这边,对不对?” 羽田摇头道:“渡边桑有所不知,皖南抗日救**的战斗序列中有一支极其精锐的小部队,人数并不太多,大约也就十几个人,但战斗力却极其强悍,就连尾原大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劫案应该就是这支精锐小部队做下的。” “好吧,那就算是他们做的。”渡边淳点点头,又问道,“羽田桑,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这笔巨款还能不能追回?” “能”羽田断然道,“这里紧挨长江,地势相对平缓,除了少数几处河滨湖沼,并没有深山密林给他们提供掩护,所以,只需要派出便衣队的人盯紧了这几处可能的藏身处,就一定可以找到这二十口皮箱子,追回这一笔巨款 “哟西。”渡边淳道,“那就拜托羽田桑你了。” 羽田微微鞠首,又回头将刚换上于爽衣裳的言三拳叫过来,吩咐道:“言桑,马上把你们便衣队的密探派出,给我盯紧几处可疑目标。” 第196章 “基本的射击要领其实就是三点一线。” “什么叫三点一线呢?就是标尺凹槽,准星,再加上目标,都在一条直线 “只要符合三点一线,且距离也不超过百米,命中人体还是不难的,只不过,距离再远,或者你想指哪打哪,尤其想要命中移动中的目标,那就不太容易了。” 高慎行拿着一杆汉阳造,正跟游击队的二十多号队员讲解射击要领,刚讲到一半,周曼天就神情严峻地过来,跟他说:“高排长,我们好像是被人盯上了。” “盯上了?”高慎行放下手中的汉阳造,问道,“什么意思?” “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周曼天解释不清楚,领着高慎行就往驻地外面走。 周曼天、小麻雀的游击队只有二十多人,枪枝更只有十几把,处境可以说是很难,这也跟他们活动的区域太靠近长江,而且距离池州也太近有很大的关系,小日本在江岸附近的治安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游击队只能够依靠几处河滨、湖沼来回转移,勉强生存下来。 游击队现在的藏身之处,就是一处湖心小岛,方圆不足百米,但是胜在小岛上面长满了茂密的芦苇丛,隐藏下区区几十号游击队员并不难。 像这样的临时落脚之地,游击队还有好几处。 来到小岛边缘,周曼天从芦苇荡中拉出一条舢板,待高慎行先行跳上了舢板,周曼天才下水推着舢板往前走,待舢板荡出几米,离开了浅水区,周曼天伸手搭着舢板船沿,只轻轻一撑人就已经上了舢板,然后拿起竹篙撑着小舢板往外走。 快要到芦苇荡的边缘时,周曼天又拿着竹篙往水中轻轻一点,舢板便停住了。 然后周曼天又抽出竹蒿扒开前面的那丛芦苇,高慎行从芦苇丛的缝隙中往外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水面上,正泊着一艘舢板,上面有两个戴着斗笠的年轻渔家汉子正在撒网,高慎行没有打过渔,所以并未看出什么异样。 “大周,这两个人有什么不对吗?”高慎行压低声音询问道。 周曼天低声道:“高排长,如果你常年在水上讨生活,或者曾经撒过网,打过鱼,你就不会这么问了,这两个家伙一看就知道只是在装样,你看看他们撒出去的鱼网,撒鱼网,得把渔网整个展开,而且还要尽量往远处撒,可他们呢?渔网压根就没展开,而且撒在船边,这样能网着鱼才怪,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渔民。” “不是渔民?”高慎行沉声问道,“是奸细?” 周曼天点点头,又说道:“十有八九是便衣队的眼线。” 游击队跟池州的便衣队,已经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了,在小日本的怀柔手段之下,池州附近的老百姓并不怎么愿意帮助游击队,但中共池州县委还是尽可能发展了一些堡垒户,依靠着这十几家堡垒户的暗中资助,游击队在长江边上顽强地坚持了下来。 不过,大约在三个月前,池州的便衣队忽然换了一个新的队长,这个新来的便衣队长可不是个善茬,他在池州各个乡、各个村暗中收买了不少地痞,让这些地痞充当他的眼线,然后,经由这些地痞告密,短短的三个月间,便衣队便侦缉了大半堡垒户。 最近这半个月,因为得不到堡垒户的资助以及掩护,游击队的处境便越发的困难,成员也由最多时的五十多人锐减到二十余人,周曼天、小麻雀甚至已经在考虑带部队转移了,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高慎行却带着第5大队来了池州 “便衣队的眼线?”高慎行问道,“是今天才出现,还是以前经常有?” “经常会出现的。”周曼天说道,“我们有好几处临时藏身点,不过,每到一处,往往呆不到两天,便衣队的眼线就会跟过来。” 这时候,小麻雀也载着李牧坐另一艘舢板赶了过来。 “大周,便衣队的狗又出现了?”小麻雀见面就问。 周曼天点了点头,李牧便举起手中的改装步枪,说:“先于掉他再说” “不行。”小麻雀赶紧制止李牧,说道,“李大队,便衣队的狗一般都是两组人,一组在明一组在暗,你把在明的这组于掉了,躲在暗处的那组肯定就跑了,而且,很快就会带着大队便衣还有小日本的宪兵队,过来扫荡。” “一明一暗?便衣队的狗还挺聪明的么?”李牧哂然一笑,把改装步枪递给了高慎行,然后又从肩上卸下那把劲弩,再跟高慎行说道,“老高,这两个就交给你了,我去把另两个家伙找出来于掉。” “去吧,手脚于净些。”高慎行点点头,他对李牧很有信心。 李牧便让小麻雀拿竹蒿撑着小舢板往芦苇荡的另一边滑过去。 (分割线) 作为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处长兼军统驻龙口情报站的站长,叶茹雪拥有好几个身份,并且每一个身份都根脚清楚,至少是经得起小日本宪兵队的盘查的,譬如现在,她就摇身一变成了池口唐记杂货店老板娘。 杂货店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儿,在街坊邻居的眼里,是个很不好打交道的人,大伙都知道他娶了个二十啷当岁的漂亮小媳妇,却很少有机会看到,因为这老头独占欲很强,就让人看一眼他漂亮媳妇都不愿,整天都把他媳妇关在后面小院里。 所以,叶茹雪就是几个月不在池州出现,街坊们也不会起疑。 叶茹雪踩着俏步,从厢房里袅袅走出来,外面几个军统特工,甚至包括他的助手小兰,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到她身上,因为一身旗袍、蹬着水晶高跟鞋的叶茹雪实在是太漂亮了,就是同为女人的小兰见了都忍不住心动。 “雪儿,你真好看。”小兰说道。 叶茹雪便嫣然一笑,问唐记杂货店的老板,她名义上的丈夫:“老唐,都准备好了吗?” 老唐虽然六十多了,也算是久经风月阵仗,可刚才也着实被叶茹雪的艳色给震了一下,当下从恍惚中惊醒,应道:“哦,已经准备好了。” 叶茹雪便轻轻颔首,说道:“那就出发吧。” 老唐回头把手一招,六七个作伙计妆扮的特工便纷纷上前来,从正屋里搬出十几口装满米面及各种杂货的篾片箱,放到已经套好的其中一辆驴车上,叶茹雪则在小兰的搀扶下,上了另外一辆带有车篷的驴车。 片刻后,两辆驴车便从唐记杂货店的后门出来上了街。 正好一个邻居出门,看到后面那辆驴车上面装了满满十几口大篾片箱,然后便问坐在前面那辆驴车车辕上的老唐:“老唐,带这么多礼物上哪儿呀?” 老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发黄的板牙,说:“回乡下。” “回乡下呀,啊我想起来了,你老娘快八十大寿了吧?”那领居恍然,眼神扫过门帘紧闭的驴车车篷,又笑着问,“老唐,带你新媳妇一块给你老娘祝寿呢?” 这时候,紧闭的驴车窗帘忽然掀开,里面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娇靥来,但只见眸似秋水,肌肤如凝霜,娥眉淡扫则又如秋山含黛,直把那个邻居看得惊傻在了当场,我的乖乖,早听说老唐的新媳妇长得漂亮,不曾想,竟如此漂亮 待到新媳妇冲着他嫣然一笑,说了声你好,那邻居就更加痴了,心忖,没天理啊,老天爷可真瞎了眼,这么一朵娇滴滴的花朵儿,竟然插在了老唐这坨牛粪上,唉,这可真是,跛汉偏骑好马儿走,美妇常伴老夫眠哪,痛哉。 看到新媳妇竟主动抛头露面,老唐的老脸立刻垮下来,训丨斥起新媳妇:“谁让你露脸的,还不赶紧把窗帘给拉上?” 新媳妇白了老唐一眼,怏怏拉上了窗帘。 老唐便驾的一声,驱赶着驴车扬长而去。 走到老唐家的两辆驴车走出老远,都拐过街角了,那邻居都还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驴车远去的方向,他的魂已经跟着走了。 第197章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仔细搜索,李牧终于找到了躲在暗处那组便衣队眼线,同样是两个人,一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湖面上正在撒网的同伴,另一个则打量着四周,负责警戒。 李牧和小麻雀的舢板靠过来,难免会触碰到芦苇,虽然湖面上正在刮风,可是负责警戒的那个便衣队还是听到了一丝异响,当即向着李牧他们这边看过来,待看清楚一艘舢板正靠近,并且上面还站了两名游击队员时,那便衣队大吃一惊,当即大喊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李牧已经扣下了劲弩扳机,只听得噗的一声,扣在弩机上的弩箭已经闪电般射出去,一下就洞穿了那便衣颈部,几乎是在同时,小麻雀也扣下了扳机,另一名守望的便衣队当即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舱里。 听到这边枪响,正在远处湖面上撒网的另外两个便衣便赶紧扔掉了鱼网,撑起舢板想跑,可惜的是,他们的身影早已经被高慎行给锁定,只听叭叭两声枪响,那两名便衣便同时中弹,一个一头倒在船舱,另一个却噗嗵一声,栽进了湖中。 仅只片刻功夫,一明一暗两组眼线,四名便衣便已经猎杀殆尽。 小麻雀拿竹蒿撑着舢板缓缓靠过去,从刚刚被他击毙的那名便衣腰里摸出了一把盒子炮,这时候另外一个被弩箭射穿脖子的便衣却仍没有断气,正用双手抠住了咽喉,两只眼睛瞪着,喉咙深处发出嘶嘶的低吼,还不肯咽气。 李牧便反手拔出刺刀,照那个便衣胸口刺了下去,心脏被刺穿,瞬间造成了胸腔大出血,那个便衣终于轻呃了一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小麻雀走过来,又从他腰上搜出一把盒子炮,然后一脚将他的尸体踹进了湖里。 打扫完战场,李牧、小麻雀又跟高慎行、周曼天汇合一处。 周曼天说道:“虽然便衣队的眼线已经被于掉了,可到了晚上,如果还没见到他们回去,便衣队还是会发现异常,所以这里不能再留,必须马上转移了 “这恐怕不行。”高慎行皱着眉头说道,“接应的人还没来呢。” 根据事先拟定的计划,整个劫钞行动分为两阶段,一阶段是由第5大队在新四军游击队的配合下袭击小日本的炮艇,把两百万元中储券劫下来,第二阶段则是由军统的人想办法把这笔巨款安全运回龙口。 第5大队虽然善于奇袭,战斗力也很强,可要他们把两百万元中储券、将近二十口大皮箱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回龙口,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说到底,他们是特种兵而不是辎重兵,武装押运并不是他们的强项。 而对于军统来说,这一切却是驾轻就熟。 连接重庆跟上海的丝绸之路,可不就是用来输送人员、物资的? 现在,第5大队虽然顺利地把两百万中储券给劫了下来,不过在没有把巨款转交给来接应的人之前,他们的任务其实并没有完成。 周曼天说道:“高排长你放心,我会让小麻雀等在这里,等到你们接应的人过来,再把新的临时驻地告诉他,总之,这里是绝不能再呆了,要不然就会有麻烦,你不知道,这新来的便衣队长有多难缠。” 高慎行考虑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好吧。” 说完了,高慎行又回头对着李牧说:“小牧,你也留下。” 李牧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分割线) 铃儿叮当,言三拳正带着二十来个便衣队骑着洋车在路上游荡。 不得不说,言三拳这家伙还是有点儿本事的,虽然说挤掉原先的便衣队长入主池州便衣队长还不到半年,却已经牢牢控制住了整个便衣队,对于池州的情况也已经是非常之熟悉了,所以羽田老鬼子命令一下,他便立刻带着便衣队倾巢出动。 言三拳将他的便衣队分成了两拨,一拨分成十几个小组,分别盯防十几处可疑的目标,另一拨人则由他亲自带领,在各个目标间来回游荡,以随时准备接应。 这会儿,言三拳刚刚跟其中一组眼线碰过头,发现那处目标并没有任何异动,便又紧接着奔着下一个目标过来了。 走到半道,大路上忽然迎面驶来了两辆驴车。 前面那辆驴车带着车厢,明显是坐人的,车辕上坐个穿绸布长衫、戴着瓜皮帽的老头,从瓜皮帽上镶嵌的祖母绿判断,这老头多半是一个土财主,车厢里坐着的估计就是他的家眷,只不知道是他女儿还是姨太太。 这土财主,言三拳瞧着有些面熟,却不想在哪见过。 眨眼之间,便衣队已经跟两辆驴车交错而过。 言三拳吸了吸鼻子,发现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甜香,车厢里坐着的果然就是女眷无疑。 再一转眼,言三拳的目光又落到了第二辆驴车上面,只见上面码放着有十几口篾片箱子,就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不过拉车的小毛驴脚步轻快,估计里面装的也不是什么重物。 眼看又要跟第二辆驴车交错而过,言三拳脑子里忽灵光一闪,大吼道:“站住,给老子站住,停车接受检查” 喊话之间,言三拳身后那二十多个便衣队便纷纷掉转了车头,又一哄而上把两辆驴车给逼停在了路边。 前面驾车的小老头明显有些惊恐,看着分开人群上前来的言三拳,问道:“你们,你们想要于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我跟羽田太桑可是认识的,而且我还是岛原太桑的座上嘉宾。” 言三拳闻言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小老头竟认识羽田老鬼子,而且竟然还是特高课课长岛原的座上嘉宾,当然,这老头也可能在信口雌黄,扯着羽田、岛原的虎皮吓唬人。 言三拳正惊疑不定时,小老头却把他给认出来了,惊道:“言,言队长? 言三拳冷冷地盯着小老头,沉声问道:“你认识我?可我怎么不认识你? 小老头便有些尴尬,说道:“前阵子在羽田太桑的生日宴会上,羽田太桑曾向池州各界介绍过您,所以我能认识您,对了,当时我还向您敬过酒来着,可能您是贵务繁忙,所以忘了。” 小老头这一说,言三拳便回想起来了,说道:“啊,你是唐老板?” (分割线) 驴车的车厢内,叶茹雪的俏脸霎时变得煞白。 真是百密一疏,叶茹雪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撞上言三拳 换别人也许不知道叶茹雪的真实身份,可是言三拳,对她的身份、底细却是再清楚不过,这时候言三拳只需要上来掀开帘,叶茹雪立刻就会原形毕露,就是逃都没地儿逃。 深吸了一口气,叶茹雪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右手便从开叉几乎开到大腿根的旗袍开叉处探进去,握住了用胶布粘在大腿根的勃朗宁手枪,一旦言三拳真上来掀车帘,那她就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够拼了。 看到叶茹雪纤手伸进旗袍开叉,助手小兰霎时也变了脸色。 小兰将放在车厢角落的包裹拿过来放在膝上,然后解开了包裹皮,拿右手探进去握住了里面的盒子炮,左手则指了指车外,用唇语询问,要不要先下手为强于掉外面的汉奸二鬼子? 叶茹雪赶紧摇了摇头,示意小兰别轻举妄动。 言三拳可不是个善茬,何况听声音,对方少说也有几十人,她们这边就算加上打掩护的老唐还有那个赶车的,也只四个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动起手来可谓毫无胜算。 第198章 好在老唐还沉得住气。 “对对,队长真是好记性。”唐老头脱下了瓜皮帽,连连点头哈腰,说,“鄙人就是唐七石,不过当不起老板称呼。” “呵呵,当得,你当得起。”言三拳拍着小老头肩膀,看看前面窗帘紧闭的那辆驴车,又看看后面驴车上装的十几口大篾片箱子,然后接着问道,“唐老板你这是,要回乡下老家吗?” “对对,这不家母马上八十大寿了么?”小老头将镶嵌着祖母绿的瓜皮帽又扣回头上,然后赔着笑脸说,“所以给她老人家准备了一点寿礼,再带着屋里的赶回去给她老人家祝寿呢。” 言三拳笑着说道:“唐老板,你这可不是一点寿礼。” “嘿嘿,也没啥,就是一些绫罗绸缎、卡叽布啥的,还有托人从上海带回来的糕点和小玩意儿,就想博她老人家笑。”小老头道,“哦对了,言队长若是不信的话,可以⊥你的人打开来检查的。” 看到小老头眼神坦荡,毫无躲闪,言三拳便也有些抹不开面子,不管怎么说这老头也算是池州城内的一号人物,还兼着池州商会的副会长呢,如果一点面子都不给,恐怕也不太合适。 当下言三拳说道:“孙老板你都说了,这是给你老娘备的寿礼,我要是再让弟兄们打开来检查,回头池州城内的商贾还不得戳我脊梁骨?得,你快走吧,别让你老娘等急了。” 小老头赔笑脸道:“要不这样,等改天我给老娘做完八十大寿,回了池州,再请言队长还有弟兄们上四海酒楼喝酒。”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言三拳道,“唐老板请便。” 小老头向着便衣队员们团团作了一揖,跳上车辕赶着驴车走了。 目送小老头和两辆驴车远去了,小二狗才凑上来跟言三拳说道:“队长,我听说这老唐头的姨太太可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您刚才真该把车帘挑开,让弟兄们都开开眼界。” 言三拳便笑骂道:“想看女人,你上翠红院去,只要一块大洋,人家就能脱光了给你看个仔细,你看人家姨太太有什么意思?” 小二狗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翠红院的窑姐都是寻常货色,见多了,也就那回事,可老唐头这位姨太太,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漂亮,小六,你过来,你跟队长说,老瘦头姨太太是不是很漂亮?” 一个便衣队员屁颠屁颠上前来,说道:“队长,二狗子哥说的都是真的,唐老头的姨太太可漂亮了,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行了,行了。”言三拳却没那心思,笑骂道,“你小子别掂人媳妇了,赶紧的上车,去洋山湖瞅瞅,刚才我右眼皮一直跳,指不定要出点什么事情。 当下言三拳便蹬上洋车,带着二十来号便衣队扬长去了。 (分割线) 再说叶茹雪。 直到身后大路上已经看不到言三拳,还有他的便衣队了,叶茹雪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忍不住又用手轻抚了抚胸口,刚才面对着危险时,还没啥感觉,现在安全了,叶茹雪才发现背心都湿透了。 小兰却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小声说:“处座,刚才为什么不动手?不就是十几个汉奸二鬼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叶茹雪摆摆手,低声说道:“小兰,你可千万别小瞧那些便衣队,尤其是他们的队长言三拳,你刚来龙口不知道他的厉害,别的暂且不去说他,这人能够几次从皖南抗日救国军手中逃得性命,就足见他的本事了。” 这时候,车厢外的唐老头小声说道:“站长,看样子言三拳的便衣队已经嗅出了气味,游击队那几处藏身点都是在便衣队那挂了号的,不出意外的话,便衣队的眼线应该已经盯上游击队了,咱们还要不要去接头?” 说到底,军统并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下属机构,由于皖南抗日救国军始终跟国民政府貌合神郭,所以军统的人对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其实还存在着很大敌意,这次合作,也是叶茹雪费了许多力气才促成的。 如果没有危险的话,为了给汪伪极司菲尔76号找点麻烦,军统当然还是很愿意跟皖南抗日救国军合作的,可是如果危险性非常高的话,军统的人那就不怎么乐意了,譬如这个唐老头,现在就打退堂鼓了。 叶茹雪蹙了蹙娥眉,说道:“唐队长,你说呢?” 叶茹雪用的反问句,可话里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唐老头便不无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站长,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整个行动计划太过异想天开,指望区区一支小部队就想去打劫小日本的炮艇,在我看来根本就是痴人发梦,所以,既便我们去接应,只怕也不会有好消息。” 说到底,唐老头还有整个池口情报站的军统特工压根不认为高慎行的第5大队能得手,所以对于接下来的接应、掩护以及转运巨款回龙口的任务,就都不怎么上心,要不是上面叶茹雪压着,他们根本来都懒得来。 叶茹雪却对高慎行还有第5大队很有信心,当下冷然说道:“唐队长,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好吗?” “好吧,我这就派人过去接头。”唐老头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分割线) 言三拳带着便衣队赶到洋山湖,却始终没有发现他留下的眼线。 无头苍蝇般在芦苇荡里找了半天,最后还是毫无收获,小二狗便上前来跟言三拳说道:“队长,七斤他们多半出事了。” 言三拳默然点头,四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肯定出事了。 小二狗又接着说:“这附近一定有游击队的临时窝点。” “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游击队的临时窝点找到”言三拳咬着牙,吩咐身后的便衣队员,“所有人分成三个组,分头去寻找” (分割线) 李牧双手抱头,躺在芦草编成的草席上晒着太阳。 如果没有战争,这应该是个惬意的午后,如果再能有壶酒,一碟花生米,外加一盘牛肉啥的,那就更美了。 只可惜,这一切只存在梦中。 所以李牧只能一边咬着草茎,一边哼着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懂的自创小曲,然后眯着眼睛看着太阳慢慢西沉。 小麻雀蹲坐在离李牧不远处,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昨天晚上才刚缴获的那把三八大盖,其实严格意义上讲,三八大盖的性能并不算出色,弹道虽稳定,杀伤力却有些偏小,不过相比小麻雀以前用的那杆膛线都快磨平了的汉阳造,这杆至少有九成新的三八大盖就要强出许多。 “喀喀。”小麻雀拉开枪栓,准备拿抹布去擦枪膛。 可就在这时候,原本眯着眼睛躺在草席上的李牧却霍地坐了起来。 “李大队,怎……”小麻雀张嘴就要问,却让李牧给制止了,后面“么了”俩字便没吐出来,又让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李牧竖起手指,示意小麻雀噤声,然后侧耳聆听起来。 “呱呱呱……”毫无征兆地,一群正觅食的老等惊叫着飞起,从芦苇荡上空扑翅翅飞往远处。 李牧、小麻雀的脸色立刻沉下来,两人顷刻间意识到,有人已经登上了他们藏身的湖心小岛。 李牧冲小麻雀打了一个手势,小麻雀刚刚已经跟李牧学了简单的手语,当下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抄起三八大盖悄然钻进了芦苇丛,李牧也抄起了摆放在脚边的改装步枪,蹑手蹑脚钻入了芦苇丛的另一个方向。 第199章 这时候,湖面上刮起了大风,吹得整片芦苇荡沙沙响。 芦苇互相碰撞发出的沙沙声,很好地掩盖了李牧在芦苇丛中穿行时所发出的轻微声音,这对李牧比较有利,因为,在同样的条件下,从高慎行那接受过专门训练的李牧更容易发现目标。 踩着小岛外围浅水往前搜寻没多远,李牧就发现了第一组目标 一、二、三……七、八,九,有九个人,六杆长枪,三把短枪,单论装备还算是不错,多半就是池州的便衣队了。 霎那间,李牧脸上便露出一丝狞笑,猎物送上门了 举枪、瞄准,然后扣下扳机,突兀的枪声骤然响起,视野当中,一名便衣队员的脑后便猛然绽起一团血花,瞬间,他的后半个头盖骨连同颅腔里的脑组织就已经被高速旋转的子弹搅烂,紧接着四散溅射开来。 看到同伴被打爆头,剩下八个便衣赶紧蹲下,对着四周胡乱放枪。 一群蠢货李牧的嘴角绽起不丝不屑的冷笑,他们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具体方位,于是李牧便也没有急着进行战术规避,仍蹲在原来的地方,端着改装步枪又连续开了两枪,又有两个便衣被打爆头。 这下,剩下六个便衣终于发现了李牧的方位,纷纷掉转枪口对着李牧藏身方位连连开火,李牧往一个鱼跃,再扑地前滚翻,很轻松就躲过了那六个便衣射过来的子弹,再接着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芦苇丛中。 李牧希望剩下的六个便衣能够追上来,这样埋伏在另一侧的小麻雀就会有机会猎杀他们,等他们火力被小麻雀吸引,李牧便有机会兜头杀回来,李牧有信心在两个回合之内把他们于掉。 遗憾的是,剩下六个便衣已经吓破胆,根本没敢追。 (分割线) 枪声响起时,言三拳正带着另外一组便衣在百米外搜索。 听到枪声后,言三拳便带着他那组便衣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然而,等他带人赶到时,那组九名便衣已经只剩下六个,其余三个已经全部被爆头,看着倒毙的三名队员头上,如出一辙的惨烈景象,言三拳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心直接窜上脑门。 言三拳可是跟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打过交道的,更知道在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的战斗序列中,有一支极精锐的小部队,甚至于就连尾原重美的特战大队都不是这支精锐小部队的对手。 “撤,快撤马上离开这里”言三拳立即立断,下令撤退。 开什么玩笑,面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这支小部队,就连尾原重美的特战大队都是招架不住,他的便衣队就更不用提了,再跟对方纠缠下去,搞不好他言三拳今天就真交待在这里了。 不到十分钟,便衣队便已经撤出芦苇荡。 “放火,烧,烧死他们”言三拳盯着前方浩浩汤汤的芦苇荡,眸子里忽然露出一丝狰狞,或者,有机会于掉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这支小部队? (分割线) 芦苇荡给李牧、小麻雀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但也给他们的视野、听觉造成了极大的阻碍,发现便衣队并没有追上来,李牧便又果断折返回来,试图激怒便衣队,引诱他们往芦苇荡更深处来。 然而,不等李牧、小麻雀再次发现便衣队,前方视野中便已经腾起滚滚黑烟,还有大量的灰尘随着江风荡过来,小麻雀、李牧立刻变了脸色,狗日的便衣,竟然放火,想要烧死他们。 “李大队,快往上风口跑”小麻雀分辩了一下风向,转身就跑。 作为一名受过特种训练的特种兵,如何在大火中生存是必训丨科目,不等小麻雀出声提醒,李牧就已经转身回头,踩着浅水向着上风口狂奔而去。 不过浅水还有泥淖严重地阻碍了奔跑速度,李牧、小麻雀跑出去还不到百米,身后便传来了劈劈叭叭的苇杆爆裂声,火势借着风力,漫延的速度竟比他们奔跑的速度快多了,这么快就追了上来。 看看已经跑不掉,李牧便赶紧折了一根刚长出来的嫩芦苇咬嘴里,然后一头扎进冰冷的湖水中,小麻雀有样学样,也赶紧折了根嫩芦苇咬嘴里,然后也跟着一头扎进了水里。 仅只片刻,大火便漫延过来,将两人刚刚容身的芦苇荡完全吞噬。 (分割线) 大火快要把洋山湖畔的芦苇荡烧完时,羽田也带着宪兵队赶到了。 “言桑,什么情况?”一见面,羽田就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情况?” “太桑,我们便衣队刚刚在这里遭到了袭击。”言三拳道,“我敢肯定,这就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那支精锐小部队。” “哟西。”羽田欣然点头道,“他们跑了没有?” “没有。”言三拳摇了摇头,狞声道,“大火烧起来之后,我就让我的人守住了湖面,所以可以肯定火起之后并没有船只逃离。” “索嘎,也就是说,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这支精锐小部队如果没有被烧死,就是还躲在某个角落里?”羽田也知道在湖荡里,要想烧死人,并不太容易,因为对方只需要把身体潜在水下,偶尔出来换下气就能躲过去。 “哈依。”言三拳连连点头,诌声说,“太桑英明,他们一定躲在某处。 “命令。”羽田便反手拔出军刀,说,“分头搜索,不得放过任何角落,务必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这支小部队找到” (分割线) 李牧、小麻雀躲在一丛已烧得枯焦的芦苇丛里,静静地看着几个便衣带着一队日本兵从大约五百米开外走过。 虽然躲过了大火,可是对于李牧、小麻雀来说,危机并没有解除。 小日本和便衣队似乎铁了心想要把他们找出来,竟不惜逐寸搜索。 要知道,这片水面广阔超过五里,而且绝大部份都是水深不及腰部的浅水区,这片水域的芦苇荡虽然已经被烧了个七零八落,可是东一簇、西一簇,仍有不少残存芦苇,要想逐寸逐地搜索完这些残存的芦苇丛,可不一件轻松的事 “李大队,咱们有麻烦了。”小麻雀低声说道。 李牧没有吭声,心里却想,小日本若一直这样搜索下去,总是会找到他们的。 “李大队,左右躲不过了,要不,咱们拼了吧?”小麻雀已经冻得牙齿打颤,而且这大冷天浸在水里,滋味真不好受,心里就想与其这样活活受罪,最后还是难逃一死,那还不如趁现在就跟小日本拼了,至少就不用遭这活罪了。 李牧却摇摇头,没有答应,身为从十九大队出来的老兵,信条就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眼下的局面虽糟糕,却还没有糟糕到让李牧宁肯放弃的地步,事实上,比这更糟糕更严峻的局面,他都遇到过,而且他都坚持下来了。 不过,浸泡在冰冷的水里,这滋味的确是很难受。 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半小时,李牧已经感到浑身开始发抖,四肢也变得极僵硬,甚至就连整个人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李牧知道,这是身体热量大量散失的缘故,尽管他知道再躲在水中很危险,但他别无选择,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把身体蜷成一团,尽可能地减少身体与冷水的接触面积,以尽可能地减少热量的散失速度。 “李,李,李大,大大队,我,我快,快快不行了。”时间在令人发狂的煎熬中一点一滴地流逝,小麻雀感到整个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困意就跟潮水般袭来,冥冥中似有个声音正催促,睡吧,快睡吧,小麻雀强忍着才没睡过去,因为他内心很清楚,这时候一旦睡了过去,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麻雀,坚持,一定要坚持”李牧其实也很冷,也在经受着睡意的阵阵侵袭,不过他的意志毕竟要比小麻雀更坚定些,看到小麻雀的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便赶紧靠过来,一边小声呼唤,一边拿手肘轻轻触碰小麻雀身体。 哗哗的踩水声从前方不远处响起,抬头看时,只见两个日本兵在一个便衣的陪同之下,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往他们藏身的芦苇堆走了过来,中间遇到另一个芦苇堆,那两个日本兵便直接抡起刺刀,照着里面猛刺了几刀。 看到这幕,李牧心里便一片悲凉。 看来,今天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不过这时,他就算想反抗也不能了,因为身体已经完全被冻僵,他甚至就连枪都握不住了。 眼看李牧、小麻雀就要被发现时,远处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枪声。 已经走到李牧、小麻雀他们藏身芦苇堆前的那两个日本兵和便衣,顿时之间转身回头,下一霎那,远处传来了一个日本军官的口令声,那两个日本兵便端着刺刀,踩着齐膝深的浅水吭噗吭噗跑了回去。 远处的枪声越来越激烈,隐隐还有爆炸声。 不到片刻,浅水区的便衣和日本兵便走了个于净。 李牧挣扎着靠近小麻雀,低唤道:“小麻雀,小日本走了。” 小麻雀毫无回应,只是闭着眼睛,就跟睡着了似的,李牧挣扎着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小麻雀的身体,小麻雀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小麻雀,别睡了,吹集结号了”李牧心下惨然,又喊。 刚刚仿佛睡着的小麻雀便立刻又睁开了眼睛,问道:“吹集结号了?吹集结号了?是不是主力部队又打回来了?” 看到小麻雀没有死,李牧便长长地舒了口气。 (分割线) 傍晚时分,唐老头一行便到了唐家大院。 唐老头虽然很早就加入军统,但他在池州的身份却是真的,家里也的确有行将八十岁的老母亲,而且也的确要过寿了。 看到唐老头回来,而且还带回来了一房如花似玉的姨太太,外加十几箱子绫罗绸缎、卡叽布啥的,唐老夫人直笑得嘴都合不扰,得知唐老爷回来,唐家的近邻远亲也纷纷过来,给唐老夫人祝寿。 一直闹到深夜零点,唐家大院才恢复宁静。 唐老头走进上房,关上房门,刚刚还是一副笑脸,马上就垮了下来,然后压低声音跟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的叶茹雪说道:“站长,出事了。” 叶茹雪拿着象牙梳的右手便猛然一顿,几秒钟后,才又接着往下梳,一边梳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唐老头道:“去洋山湖跟游击队接头的人已经回来,还跟小日本以及便衣队于了一仗,牺了两位弟兄,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碰上游击队的眼线,而且,洋山湖的湖心小岛已经被小日本放火烧了,因为四周有小日本岗哨把守,我的人没法靠近,所以不知道湖心小岛上是否还有幸存的人,不过我估计,共产党游击队,还有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那支小部队,多半已经让小日本灭了。” 叶茹雪这会却已经镇定下来,冷冷地说道:“唐队长,没有亲眼目睹,你最好不要轻易下结论。”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日军兴师动众去洋山湖,恰恰说明昨天晚上第5大队已经得手。” 唐老头不以为然,摇着头道:“站长,你是不是太乐观了?” “是不是乐观很快就会知道。”叶茹雪轻哼了一声,又道,“你现在,马上按原定方案,派出假目标引开日军宪兵,还有言三拳的便衣,为游击队还有第5大队转移隐蔽巨款争取时间。” 唐老头道:“站长,现在第5大队到底怎么样都还不知道呢,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得手,也许他们已经在洋山湖让小日本和便衣队给灭了,咱们现在就派出假目标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叶茹雪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冷然道:“唐队长,执行命令吧。” 唐老头便只能够闭上嘴巴,说到底他只不过是行动队的队长,而叶茹雪却是龙口情报站的站长,池州的四个窝点、六处交通站还有唐老头的行动队都得听命于叶茹雪这站长。 第200章 “队长,不见了。”小二狗哭丧着脸跑到言三拳跟前,说道,“那十几个武装分子跑过前面的小竹林之后就消失不见,怎么也找不着了。” “什么,不见了?”言三拳凶狠地瞪着小二狗,恨不得把他吃了。 言三拳知道,这次羽田身上可是背负了很大的于系,海军陆战队一艘老旧炮艇被炸沉,海军陆战队的几十名日本兵全部被击毙,本身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了,然而,这跟秋山舰上押运的两百万元巨款比起来,却又算不了什么了 总之,羽田已经给言三拳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回这笔巨款 而这一队突然出现在洋山湖的不明武装,可以说是找到这笔巨款的唯一线索,现在却让他们便衣队跟踪跟丢了,等会羽田老鬼子带着宪兵队赶到,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羽田去解释,他更不敢想,羽田知道后会如何生气,活劈了他都有可能。 “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到”言三拳厉声怒吼。 “是”小二狗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赶紧带着便衣队四散搜索。 羽田的宪兵队来得很快,便衣队这边才刚开始搜索,羽田便到了。 “八嘎,八嘎,八嘎”言三拳不敢隐瞒,把跟丢目标的事说了,羽田听了果然大怒,连续扇了言三拳六七记耳光,言三拳整个左半边脸顷刻间就肿成了猪头,虽然心里窝火至极,可表面上言三拳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悦。 就在这时,一个便衣队员跑过来报告:“队长,发现了一条地道” “地道?”言三拳闻言顿时精神一振,赶紧跟羽田说,“太桑,地道” 羽田一挥手,跟着那名便衣队来到了竹林深处一丛茂密的小竹林前方,这丛小竹林很茂密,如果不走近了仔细察看,根本就发现不了里面竟隐藏着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洞口垂直向下,言三拳命便衣队往下扔了一枝火把,发现地洞大约只有四米多深。 火把落到洞底之后,火焰便向着一侧倾斜,稍有经验的人便能判断出,这洞肯定另有出口,否则就不会产生气流导致火焰倾斜。 言三拳伸手指了指小二狗,小二狗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 不过没办法,在羽田和宪兵队刺刀的威胁下,小二狗只能战战兢兢地下了地道,下了地道之后小二狗便从地上捡起火把,稍一察看,便在右侧洞壁上发现了一个差不多有半人高的通道,通道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通往哪里。 “队长,真有地道”小二狗一个人不敢往里面钻,仰头大叫。 言三拳又点了两个便衣一起下去,小二狗这才壮起胆,打着火把往通道里面钻。 过了差不多有半个钟头,小二狗才带着两名便衣回来,不过他们不是从原路返回的,而是从地面上直接回来,跟言三拳报告说:“队长,这条地道直通唐家村村口那条小河,出口就在河边的一道田坎上,那伙武装分子肯定是从那里跑了。” “走”言三拳赶紧带着便衣队,领着宪兵队直奔唐家村村口的那道田坎而来。 小二狗他们从地道里爬用了将近半小时,不过直接从地面上走却要快得多,不到十分钟,大队人马就已经到了唐家村村口,村子里养的狗便猛烈地吠叫起来,不少农户也纷纷被惊动,躲在自家门窗缝隙里往外面张望,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小日本占领池州之后,总的来说治安还算是不错的,为了巩固统治,小日本也很做了一些表面文章,至少在游击区很常见的烧杀掳掠这样的劣迹,在这里还是不常见的,不过,小日本终究是小日本,池州百姓内心对他们还是怀有戒备心理。 小二狗领着言三拳、羽田来到一道田坎前,然后将田坎上垒的几块石头卸下,立刻就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洞口。 言三拳指着洞口,跟羽田说道:“太桑,那伙武装分子肯定是从这里跑掉了。” “八嘎牙鲁。”羽田气得牙齿格格作响,抬起头来,羽田老鬼子的目光却又落在座落在小河对岸的唐家村,说,“给我搜村,这伙武装分子很可能就藏在这个村子里。” 言三拳当即就回吩咐小二狗道:“小二狗,你去村里把维持会长叫过来。 (分割线) 叶茹雪秀眉紧蹙,神情很不悦地看着面前的卫国强还有十几个行动队员。 “你们不该回来”叶茹雪道,“唐家大院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一处据点,你们在没有摆脱身后追兵的情形下就贸然回来,很容易就会暴露唐家大院的存在一旦唐家大院暴露,整个丝绸之路都有被切断的危险,你们太冒失了。” 十几名队员低垂着头,没敢分辩一句。 卫国强更是不敢吭声,因为他心中有鬼。 在上次行刺未遂之后,卫国强和他的别动队便被驱逐出龙口,仍回池州潜伏待命。 遵照军统的纪律,在没有摆脱身后追兵的情形下,是绝对绝对不允许返回据点的,因为据点对于军统组织来说,其重要性绝不是区区几个别动队员能比的,虽然说起来很残忍,但是在战争年代,有许多东西真的比人命更加值钱。 如果换成是以前,卫国强宁可杀身成仁,也绝对不会贸然潜入地道回到唐家大院。 可是现在,卫国强却绝对不想那么做了,因为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卫国强了,原来的卫国强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军统特工,现在,他却已经是拥有上万两黄金的巨富俊彦若不是因为害怕军统的报复,他早就脱离军统去上海当个富家翁了。 有了上万两黄金,什么样的女人买不到?什么样的豪宅买不到? 锦衣玉食、美人环绕的奢糜生活等着他,卫国强为什么要杀身成仁? “站长,你就别再责怪他们了。”唐老头忍不住替手下十几名队员开脱,“地道的入口处非常的隐秘,便衣队的狗鼻子再灵,也断然发现不了,退一步讲,就算便衣队发现了地道,也怀疑不到唐家村,更加怀疑不到咱们唐家大院头上来。” 然而,唐老头话音未落,村子里的狗便突然间狂吠起来。 唐老头吃了一惊,赶紧将密室里的油灯熄灭,然后命令一名队员出去察看究竟。 那名队员很快回来,并向叶茹雪和唐老头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大队日军已经在便衣队的引领下出现在了村口,看这样子,明显是来者不善。 藏在暗室里的十几名别动队员闻言顿时大惊,当下便纷纷掏出枪,准备要拼命。 “慌什么?沉住气”叶茹雪皱着眉训丨斥道,“小日本现在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就算真的要搜村,挨家挨户搜杳过来,等搜查到唐家大院差不多也得天亮了,到那些候,咱们的假目标肯定会被发现。” 唐老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到这个时候,他反而有些庆幸当初叶茹雪坚持己见,当初叶茹雪要是听他的劝不派出假目标,那就麻烦了。 第201章 此时,离唐家村大约十里外的虎亭据点,一辆马车正在缓缓驶近。 虎亭据点常驻一个班的日军外加伪军一个排,是池州十几个重要据点中的一个,扼守着池州通往青阳县唯一一条公路。 “停车,检查”伪军班长裹着棉大衣从门房里钻出来,十几个伪军也端着刺刀跟了出来。 因为天气太冷,再加上又已经是后半夜,十几个日本兵都已经回到炮楼睡觉了,就十来个伪军还守在哨卡上。 马车减缓车速,仿佛准备是要接受检查。 可就在伪军班长带着十几个伪军靠上前,准备检查马车时,驾车的马车车夫还有坐在车辕上的两个青年却突然从衣襟里摸出了六把盒子炮,对着伪军班长和十几个伪军就是一个长点射,伪军班长见机快,一个翻身趴倒在了地上,可他身后的十几个伪军却是猝不及防,一下就被摞倒了六七个。 紧接着,马车车夫手一抖,又扔了个手榴弹过来。 伪军班长大吃一惊,赶紧原地一个翻滚,滚边了路边水沟里。 等到伪军班长从水沟里爬出来,马车早已经冲过哨卡呼啸而去,原地却只剩下十几个伪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几个受了重伤的正在那哀哀呻吟。 (分割线) 唐家村的维持会长已经被叫来,这会正点头哈腰站在羽田面前。 “太桑,你们这是,这是要弄啥?”维持会长哈着腰,问羽田道。 羽田冷着脸不吭声,言三拳道:“太桑怀疑你们唐家村窝藏了抵抗分子 “窝藏抵抗分子?”维持会长勃然色变道,“这不可能,这绝对就不可能,我们唐家村的村民都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你们是不是良民,一搜就知道了。”言三拳冷然。 维持会长苦着个脸,想要劝止却又不敢,让小日本和便衣队进去搜村,那是闹着玩的吗?村里的父老乡亲少不得又要遭一番罪了,平时没借口时,小日本勉强还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会他们有了借口了,那还不变本加厉地折腾? 果不其然,从便衣队和宪兵队进村那一刻起,唐家村就成了人间地狱。 这些小日本还有为虎作伥的便衣队登堂入室,翻箱倒柜,村民们稍有微辞便立刻会招来他们的拳脚相向,家里有什么金银器具或者值钱的,全落了小日本或者便衣队腰包,最可怜的还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有不少人都遭到了凌辱。 唐老头作为唐家村的大户,也被叫到了羽田的面前。 “太桑,你们不能够这样,唐家村的村民可都是良民。”唐老头壮着胆说道。 唐老头身份摆在那,他毕竟是池州商会的副会长,羽田想要维持表面上的中日亲善,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唐老头,当下命令宪兵队、便衣队只准搜查,不准扰民,宪兵队的日本兵还有便衣队的便衣这才有所收敛,再不敢胡来。 眼看宪兵队和便衣队马上就要搜到唐家大院,唐老头便有些着急了。 虽说唐家大院够大,地下密室也是足够隐密,就打开大门让便衣队、宪兵队去搜查,也未必能够找到地下的密室,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万一要是让便衣队、宪兵队发现了地下的密室,并找到了卫国强和他的别动队,那可就完了。 言三拳无意中回头,发现唐老头额头上全都是汗水,当下忍不住揶揄道:“唐会长,你怎么这多汗,难道很热吗?还是说,让唐夫人把你给累的?” “言队长说笑了,言队长说笑了。”唐老头强自镇定下来,又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说,“我就是刚才过来走急了,唉,这人老了就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走两步就累得满头大汗。” “我说唐会长,你可得悠着点,别太拼命了。”言三拳其实也没有真怀疑唐老头,不管怎么说唐老头的根脚都是真实的,无论是言三拳还是羽田老鬼子,都想不到他早在民国十六年就已经加入蓝衣社,现在更是军统局的骨干。 面对言三关的揶揄,唐老头只能默认。 又过了片刻,便衣队、宪兵队终于搜到了唐家大院。 站在村口的晒场上,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地俯瞰全村,看到便衣队、宪兵队打着火把叫开大门进了唐家大院,唐老头的心顿时揪紧了。 好在唐老头的担心并没有担太长时间。 便衣队、宪兵队进入唐家大院还没两分钟,两辆边三轮便从公路疾驰而来,又迅速拐进连接唐家村的小路,然后又一路疾驰到了晒场上。 不等车停稳,一个日本军官便从边斗跳下,匆匆来到了羽田跟前。 听完日本军官的报告,羽田顿时脸色大变,虎亭据点遭到袭击? “命令,去虎亭据点”羽田当即立断,命令宪兵队、便衣队停止搜索。 “去虎亭据点?”言三拳愕然问羽田道,“太桑,唐家村还要不要搜了? “不必搜了。”羽田一边跳上边三轮,一边说道,“出现在这里的不过是假目标,其目的只是要把我们引入歧途,真正的目标在十五分钟前已经强行闯过虎亭据点了” 说话间,羽田已经跨上了边三轮摩托,挥手喝道:“开路,开路” (分割线) 唐家大院的密室建在一个谁想不到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前院天井底下 从大门进来就是天井,这里可说是最显眼的地方,但恰恰是这里最容易被人疏忽,这也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当初设计这密室的人还是很有想法,而进入唐家大院的宪兵队、便衣队也的确是忽略了最显眼的天井,却把搜索重点放在了后院。 然而,小日本宪兵队、便衣队虽然没发现藏在天井底下的密室,可藏在密室里的军统别动队却能够清楚地听到地面上的动静。 时不时的,就会有小日本宪兵或者便衣队的便衣从密室上跑过,卫国强的内心便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当中,虚无之中有一个声音正不断地跟他说,上去投降吧,只要你投靠了小日本,就能够借助极司菲尔76号的力量摆脱军统的控制,从此你就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然而,作为一名军统的老牌特工,而且还是从中央军校毕业的高材生,卫国强对军统惩治叛徒的手断可谓所知甚深,所以,真要让他做出背叛军统的决定,并不是那么容易。 时间,在卫国强的犹豫和挣扎中悄然流逝,某一刻,密室顶上的石板忽然被人打开来,叶茹雪的俏脸在火把中出现,说道:“卫队长,你们可以上来了 卫国强便长出一口气,小日本已经走了,他不用再挣扎了。 等卫国强和十几名队员上来没多久,唐老头也匆匆回来了,跟叶茹雪报告说道:“叶站长,假目标估计已发挥作用,小日本宪兵队还有便衣队已被引走,再接下我们又该怎么办?是不是马上派人去寻找游击队?” 叶茹雪道:“游击队要找,但还有件更重要的必须马上办” 微微一顿,叶茹雪又接着说:“假目标恐怕很难骗过羽田,等到羽田回过味来,他只会更加怀疑唐家村,若不出意外的话,羽田老鬼子肯定会带宪兵队、便衣队杀个回马枪,所以,卫队长和别动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必须马上转移。” 卫国强道:“我这就带着弟兄们去三号据点。” 叶茹雪点点头,待卫国强带着别动队离开后,又吩咐唐老头道:“羽田老鬼子生性多疑,既便没有什么证据,他也很可能会怀疑到你头上,这样一来就会严重影响到后续计划,所以,我们必须再设计一个谜局,以彻底洗脱你的嫌疑。” “再设计一个谜局,什么谜局?”唐老头问道。 叶茹雪道:“这样,你马上让人准备二十箱大烟,天一亮就带着土特产回池州” “那你呢?”唐老头担心地问,“站长你不跟我们一起回池州?” “我暂时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我得亲自去找游击队,这事交给别人我不太放心,而且我在龙口跟言三拳照过面,如果半道再遇见言三拳,很可能就躲不过去,一旦被他认出,那就麻烦大了。” “可是我们回来时,言三拳是知道你来了的,如果他问起怎么办?” “这样,你就说我娘得了急病,我一大清早就坐船回铜陵娘家了。” “那行,我知道了。”唐老头点点头,转身准备土特产去了。 第202章 “高排长,你这是做什么?”周曼天上前问。 高慎行只摇了摇头,继续从打开的皮箱子里抓起一摞摞钞票,往一口麻袋里塞。 直到现在,留在洋山湖跟军统接头的李牧还有小麻雀都没有回来,期间周曼天又派了两组人前往洋山湖打探消息,也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凭借着丰富的经验,高慎行已经从空气当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味,果断决定执行备用方案。 关于这次劫钞行动,无论是劫钞,还是运钞,以及将来使用钞票,都准备了两套方案。 劫钞已成功,备用方案自动作废,关于运钞,徐十九也同样准备了两套方案,首选方案是借助军统的渠道直接将钞票运往上海,然后从上海租界购买军需物资,再借助军统的渠道把这些军需物资运回到龙口。 除了这套首选方案,还有备用方案。 备用方案是由第5大队直接将这两百万巨款带回龙口,然后借助中共的渠道购买物资,然而中共地下党的渠道自然没有办法跟军统相媲美,届时皖南抗日救国军最多也就从邻近的县份购买一些粮食或者被服,要想购买武器弹药设备,那是绝无可能。 两相比较,首选方案的收益当然要远远超过备选方案。 然而,首选方案再好,也得有条件执行才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现在,李牧、小麻雀迟迟没有回来,军统那边始终联络不上,高慎行就不能不担心,万一池州的军统站已经被小日本连锅给端了,那么他和第5大队再留在池州就太危险了,所以,还不如直接带着巨款返回龙口,这样好歹还能够用这笔钱买些物资。 “高排长,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周曼天耐着性子劝说。 “大周,你不用再说了。”高慎行挥手制止了周曼天,说道,“我已经决定了。” 说话间,高慎行就已经将两百万巨款分别装进二十几口麻袋,然后将这些麻袋分给第5大队的二十余名队员,正好每人一个口袋,按照高慎行的备用计划,第5大队的二十余名队员将乔妆成行商,昼伏夜出秘密潜回龙口县。 周曼天正不知道该怎么劝说高慎行,一名游击队员匆匆过来。 听完游击队员报告,周曼天脸色立刻变了,扭头跟高慎行说:“高排长,李大队还有小麻雀他们回来了。” “哦?”高慎行闻言霍地站起身来。 片刻之后,李牧、小麻雀便在四名游击队员的搀扶下出现了。 见李牧满脸青紫,连路都不会走了,高慎行顿时间脸色大变,急上前问:“小牧,咋了?” “老高,别提了。”李牧苦笑了笑,又满脸羞愧地说道,“我们大意了,让小日本给堵在湖心小岛上,然后小日本放火烧了小岛,我们实在被逼无奈就只能躲在水里,结果小日本放火之后又搜岛,如果不是小日本突然撤走,我们就算不被小日本逮走,只怕也会被冻死。” “小牧,快过来烤烤火,暧和暧和。”高慎行赶紧将李牧搀到火堆旁边,又小心地扶着李牧在火堆边坐了下来,待李牧和小麻雀都在火堆边坐了下来,高慎行又问道,“小牧,在小日本到来之前,你们有没有跟军统接上头?” “没有。”李牧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老高,后来小日本突然撤走,估计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军统派过来跟我们接头的交通员,唉,也不知道军统那边现在怎么样,他们那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咱们的首选方案就悬了。 “正要跟你说这事。”高慎行说道,“我想启用备用方案。” “现在就启运备用方案,会不会太急了?”李牧这次罕见地表示了异议。 “高排长,李大队,你们不要着急。”周曼天再一次劝道,“我已经派人给池州县委送信,县委的同志会派人跟军统取得联络的,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李牧也道:“老高,我也觉得现在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再等等吧。” 高慎行沉吟了片刻,最后终于点头:“好吧,那我们就再等一天,如果今天天黑之前还没有军统方面的消息传回,那我们就执行备用方案。” (分割线) “太桑,目标从这条小路往东跑了”言三拳指着一条岔道跟羽田说道。 从池州前往青阳县,除了要经过虎亭据点外,后面还要经过另外两个据点,到了青阳境内,还有好几道日军哨卡,在接到虎亭据点报告后,羽田第一时间就给池州通往青阳县的几个据点打了电话,命他们拦截一辆可疑马车。 所以,羽田非常确信目标绝对没有跑出池州。 然而,宪兵队、便衣队一直追到了池州跟青阳县交界的老虎墩据点,也始终没有发现目标,羽田这才意识到目标肯定舍弃了大路,从中途拐进了某条小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羽田又赶紧带着宪兵队、便衣队往来路搜索。 一直搜到半路,便衣队终于发现了可疑痕迹。 在一个岔路口的草丛之中,便衣队的黑二狗发现了一堆马粪,黑二狗小时候养过马,对马的习性还算是了解,分辩过马粪的色泽、气味后,黑二狗得出结论,这堆马粪刚拉不久,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两个钟头,也就是说,目标从这过去最多也就俩小时。 沿小路追了没多久,天就亮了,这时候地面上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马车碾过的车辙。 羽田老鬼子当即就命令宪兵队、便衣队从岔路急追,追了大约十里,来到了一处河边,然后目标就凭空地消失了。 虽然目标凭空消失,不过羽田并不怎么着急。 因为羽田非常清楚,目标绝不可能真的消失,若不是藏起来了,那就是从水路走了。 宪兵队、便衣队便四散开来,逐寸搜索四周的山野,过不多久,便在一处河湾里发现了被遗弃的马车,至此,羽田已经完全可以断定,目标定是从水路走了,当即便命令宪兵队、便衣队沿着小河两岸继续追。 沿着小河往前追了大约十里,便衣队的黑二狗又现了可疑痕迹。 “太桑,队长,你们看这里,这里有车辙印”黑二狗扒开了一道田梗上的乱草丛,露出了直接印在泥土里的几道并不怎么显眼的车辙印,然后指着车辙说,“这是独轮车车辙,对方另外还有接应的人,从这里把目标接应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羽田老鬼子已经意识到不妙。 果然,宪兵队、便衣队又往前追了大约十里,这些独轮小车的车辙印便消失在了大路上,确切点说,是被大路上往来的汽车、三轮车轮胎印给压得无从分辩,因为这里已经接近池州,往来运输辎重的日军卡车、以及往来传讯的边三轮非常多。 现在,羽田根本就无法确定,目标是一直沿着大路进了池州城,还是中途从哪条小路走了。 “八嘎牙鲁。”折腾了一晚,结果却什么也没有收获,羽田老鬼子的心情当然好不到哪去,逮着黑二狗就是几个大耳括子,黑二狗牙都被扇掉两颗,却也是有苦无处诉,他能跟羽田说,这全都是小日本的卡车、摩托车给捣乱的结果? 第203章 不过羽田老鬼子毕竟当了好几年的宪兵队长,在与中共地下党、军统的交锋中已经摸索出了一些实战经验,这一次的追缉行动虽已失败,却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在唐家村发现了地道,这就足以证明,唐家村是绝对存在着问题的 “走,我们再回唐家村”虽然这个时候再回去搜索已经晚了,但羽田仍不想就这样放弃,既便潜伏在唐家村的那伙武装分子已经跑了,可只要找到他们藏身的窝点,就是最大的收获,中国不是有句老话,叫做顺藤摸瓜?只要找到军统的窝点,还怕抓不到人? 刚走到半路,宪兵队、便衣队迎面又遇上了唐家的驴车,看到大队宪兵队浩浩荡荡开过来,唐家的两辆驴车便赶紧让到了路边,唐老头更从车上下来,哈着腰,给开过的日军挨个敬礼,彻头彻尾一副汉奸嘴脸。 言三拳骑着洋车从唐老头跟前过,忍不住停下来问:“唐会长,你不昨天刚回的乡下,怎么今天就又回城?” 唐老头便尴尬地笑笑,解释说道:“这不是,老太太昨晚上受了点惊吓,想去城里住几天。” 这时候羽田老鬼子坐的边三轮也缓缓开过来,羽田挥手示意驾驶员停车,然后主动跳下来跟唐老头打招呼:“唐桑,你这是?” 唐老头在池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关键是日军占领池口后,唐老头是头一个主动出来欢迎皇军的商家,所以,尽管唐老头的杂货铺在池州不是实力最强的杂货铺,资金也远算不上最雄厚的,但小日本还是让他当了维持会理事兼池州商会的副会长。 所以,羽田半道上见了唐老头,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应该打一个招呼。 言三拳便凑过来说道:“太桑,唐会长昨天回乡下给他老娘做八十大寿,昨天夜里咱们大张旗鼓地搜查唐家村,估计是把老太太给吓着了,所以想搬回城里。” “索嘎。”羽田点点头表示了解,又对唐老头说道,“唐桑,搅扰令母,真不好意思。” “太桑言重,太桑言重了。”唐老头连连哈腰赔笑,“家母其实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羽田微笑笑,正准备跳上车走人,眼角余光却忽然看到了装在另一辆驴车上的那二十几口大蔑片箱子,当下羽田的眼皮便猛然一跳,刚刚踩上边三轮的右脚又收回来,然后回头看着唐老头询问道:“唐桑,你车上这些口箱子,装的是什么?” 羽田老鬼子现在都快成怀弓蛇影了,看到箱子他就想查。 “呃?”唐老头似乎没想到羽田会询问这个,明显有些措手不及,然后,在羽田、言三拳灼灼眼神的注视下愣了好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些乡下种的土特产,准备摆到柜上去卖。” “土特产?”羽田的脸色已经阴下来。 刚才唐老头表情的细微变化已被羽田一一看在眼里,很明显,唐老头驴车上的这二十多口蔑片箱有问题,否则他不会如此惊慌失态,难道,姓唐的会是军统的人?这二十多口蔑片箱子里装的会不会是廖家湾被劫走的二十万元中储券? “唐桑,我可以看看里面的土特产吗?”羽田表面上在征求唐老头意见,可实际上却用了肯定的语气,言三拳心领神会,当即让黑二狗带着两名便衣爬上驴车去开箱。 唐老头明显吃了一惊,赶紧追到驴车前阻拦,说道:“太桑,太桑,这不合适吧?” “唐桑,你让我非常失望。”羽田冷冷看着唐老头,却丝毫没有阻止便衣队的意思。 说话间,黑二狗已经带着两名便衣爬上驴车,然后咣当一声,砸开了其中一口箱子,不过让羽田和言三拳失望的是,箱子里面装的并不是中储券,当然了,也绝不是什么土特产,里头装的竟是一包包的大烟膏 “队长,全都是大烟”黑二狗打开纸包舔了两下,大声道。 不片刻,二十多口大蔑片箱子全都打开,里面装的都是大烟。 “什么,大烟?”言三拳闻言不无错愕,在日军的违禁物品名单上,虽然也有烟土,日占区表面上也禁止出售大烟,但实际上,烟土走私在日占区很猖狂,个中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日军在私下纵容烟土走私,因为这可以给日军带来暴利。 说到底,小日本占领广大中国领土绝不是像他们表面上说的,是为了解求广大民众,使全中国的民众都过上好日子,小日本占领中国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掠夺,而烟土的运销,已经被英法等西方列强所证明,是一条绝佳的掠夺途径。 “唐桑,作为池州商会的副会长,你怎么可以如此肆意妄为?”羽田的脸拉了下来,不过心里却有些失望,为什么不是中储券?不过失望之余也有些轻松,不管怎么说,至少姓唐的跟军统并没有瓜葛,所以最后羽田只轻飘飘摞下一句,“下不为例。” 唐老头如释重负,连连点头哈腰:“哈依,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开路”羽田又跳上了边三轮,挥手示意宪兵队、便衣队续前进。 (分割线) 在中共池州县委的帮助之下,叶茹雪终于找到了游击队的临时驻地。 “叶处长,你们军统是怎么回事?”一见面高慎行就忍不住埋怨道,“说好了在昨天晚上在洋山湖接头,可到最后你们都没来,反倒是便衣队和小日本不请自来。” 高慎行这句话说得很不客气,几乎就是在怀疑,军统是不是跟小日本合作坑他们了。 “高长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也很遗憾,不过当时情形,小日本宪兵队还有便衣队已经把洋山湖彻底封锁了,所以我们的人没能进去,不过庆幸的是,你们和游击队的人都安然无恙。”叶茹雪并没有因为高慎行的怀疑而生气。 “行了,不说这个了。”高慎行摆了摆手,问道,“你们军统准备好了吗 叶茹雪闻言美目一亮,不答反问道:“这么说来,你们第5大队真的得手了?” “那还用说?”高慎行嗤声冷笑道,“有我们第5大队出马打劫小日本区区一艘运钞船,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话间,李牧已经带着第5大队的队员把二十口皮箱提溜上来。 叶茹雪打开其中的一口皮箱,发现里面装的全是十元面额的中储券叶茹雪取出了一摞,又从中抽了一张,只试了试手感,就知道这摞中储券全都是货真价实的,汪伪政府这次推出中储券可谓是煞费苦心,光防伪技术就有十几项 李牧笑着介绍道:“叶处长,每箱十万元,二十箱,一共两百万元” “太好了,太好了。”叶茹雪忍不住也有些激动了,说道,“有了这笔巨款,我们就能从上海公共租界买到所有想要的设备,甚至可以从小日本的商人手中买到武器弹药” 高慎行却上前拎回了两口箱子,不过想了想又把其中一口放回叶茹雪的面 老实说,对于徐十九无条件信任军统的事,高慎行是颇有微词的,军统是什么样的货色,高慎行清楚,徐十九也不是不清楚,想借助军统的渠道从上海买设备、武器弹药,简直就不啻于与虎谋皮,闹到最后,说不定就是替人做嫁衣裳。 所以,按高慎行的意思,还不如拿着这笔巨款回龙口,什么时候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军需给养告急了,就从中拿出一笔钱去邻近各县购买物资,虽说买不来机器设备,更买不来武器弹药,但是粮食被服还是能买到的。 第204章 而如果把这笔巨款交给了军统,天知道他们会拿去于什么? 既便军统真的买回了武器弹药,也未必能落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手里,说到底,丝绸之路掌握在军统手里,军统要把这批武器弹药中途转交给第三战区,叶茹雪一个小小的龙口站站长,只怕也是阻止不了,到时皖南抗日救国军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也不知道叶茹雪跟徐十九说了些什么,徐十九最后竟然同意了。 当下高慎行看着叶茹雪,说道:“叶处长,我不知道你具体跟老徐说了什么,但是既然老徐选择了信任你,那么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不想也不会否定老徐的选择,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善待这笔巨款,更希望你能对得起老徐对你的信任。” “高长官放心,我心里有数。”叶茹雪微微一笑,并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悦 对于高慎行和皖南抗日救国军第5大队大多数官兵的担心,叶茹雪其实也能理解,在抗战爆发之前,军统也就是蓝衣社的名声一直很差,也很做了一些天怒人怨的龌龊事,所以,要想这些刀尖舔血的官兵信任军统,的确是非常难 徐十九其实也不信任军统,也同样担心好不容易到手的巨款交给了军统,会打水漂。 不过叶茹雪说服了徐十九,叶茹雪跟徐十九仔细分析过,以戴笠的秉性,叶茹雪真要用这笔巨款从上海买回了武器装备,军统不可能不想着分一杯羹,甚至于脆独吞不过,无论是军统想要分一杯羹还是于脆独吞,都必须首先把这批武器装备运回国统区 而要把这批武器装备从上海运回国统区,交通线就只有一条,那就是丝绸之路 而龙口,又是整条丝绸之路的关键节点,换句话说,皖南抗日救国军只要扼住龙口,军统就根本别想把这批武器装备顺利运回国统区 所以说,无论戴笠和军统打的什么主意,至少在叶茹雪从上海买回来武器装备之前,军统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之间的合作是绝对可靠的,至于这批武器装备运到池州甚至龙口之后,究竟花落谁家那就要看双方本事了。 只不过,高慎行和第5大队的官兵却不知道这件事,毕竟丝绸之路的存在是高度机密,所以他们就难免会担心,既担心军统会贪墨了这一笔巨款,更担心叶茹雪就买了武器装备也不会运回龙口交给皖南抗日救国军。 “行,只要你心里有数就好,多余的话我就不多了,我在这里预祝叶处长您一路顺风。”高慎行点点头,拎起分出来的那口箱子,然后吩咐李牧,“小牧,你带着弟兄们把叶处长和款项护送到地头,然后直接回龙口。” 李牧点了点头,又问高慎行:“老高你呢?” 高慎行道:“我就不跟你一块去了,老徐那还等钱买粮食呢,我得把这二十万送回去。” 李牧又道:“老高你一个人会不会太危险?我让老四带着第二战队跟你一块回龙口吧?” “用不着。”高慎行摆手道,“人多了目标反而大,我一个人反倒更容易穿越封锁线。” 李牧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当下说道:“那行,老高你小心些。” (分割线) 羽田带着宪兵队、便衣队几乎把唐家村还有唐家村周围的荒山野地搜了个遍,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只能两手空空回了池州城。 羽田刚回宪兵队,渡边淳就带着一位不速之客前来拜访。 “羽田桑,追查结果怎么样,找到被劫的那笔巨款没有?”渡边淳见面就问。 羽田神情尴尬地摇摇头,说:“渡边桑,很遗憾,没能找回被劫的那笔巨款。” 让羽田意外的是,渡边淳竟然没有生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那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笑着说:“军统有着极严格的组织架构,以及完善的联络掩护机制,所以,宪兵队没能够追查到被劫的巨款,其实并不意外。” 羽田微皱了皱眉,问道:“渡边桑,这位是……” 渡边淳笑着介绍:“羽田桑,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极司菲尔76号的高级顾问。” 不等渡边淳介绍姓名、职务,那位不速之客便脱下宽檐礼帽,笑着说:“保密需要,姓名就不必说了吧,羽田桑叫我‘老猫,就可以了。” “老猫?”羽田的浓眉越发蹙紧,问道,“渡边桑,这是什么意思?” 渡边淳便从公文包里抽出一纸电报抄纸,说道:“羽田桑,这是中国派谴军总司令部的公文,从现在开始,追查被劫款项的事就交由极司菲尔76号特工总部全权负责了,你的宪兵队还有言桑的便衣队必须无条件配合调查。” 羽田接过电报抄纸,看到落款果然是中国派谴军总司令部。 (分割线) 皖南事变结束,蒋委员长迫于国际、国内的舆论压力,公开表态不再向八路军、新四军等本国抵抗武装发起军事行动,第二次反共浪潮便正式结束,而小日本也在这个时候制定了南下的大战略,作战重心和战略资源开始向海军急剧倾斜,紧锣密鼓准备与美国的决战。 由是,八路军、新四军迎来了一段非常难得的调整期,这段调整期对于八路军、新四军而言无疑是极重要的。 自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八路军、新四军等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的发展大致可以划分为两个明显的阶段。 第一阶段,就是抗战爆发之后的第一年,这一年,八路军的兵力只有三万余人,新四军更只有不足万人,不过,这四万人全都是从十年内战中打出来的老兵,可谓身经百战,所以战斗力还是很强的,这些老兵甚至敢于跟小日本拼刺刀并且不落下风。 第二阶段,便是后续三年,这三年八路军、新四军由于奉行独立抗战的大战略,主动深入沦陷区开展敌后斗争,兵力开始急剧膨胀,既便冈村宁次上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后,对华北的八路军造成极大损失,八路军也仍有二十万人,新四军也发展到了十万人之众 不过,兵力规模急剧扩大的代价就是老兵比例急剧下降,战斗力急剧下降,这也是去年冈村宁次上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之后,八路军遭受极大损失的重要原因,因为新扩充的八路军无论战术素养、训练水平还是战斗意志,都远无法跟老兵相比。 所以说,皖南事变之后的调整期,对于八路军、新四军来说可谓无比重要,因为借助这段难得的调整期,八路军、新四军可以借助清剿沦陷区的会道门武装来训练部队,这么做,既可以增加部队的战斗经验,又可以补充武器装备,更可以扩充部队规模,可谓是一举三得 皖南抗日救国军也同样迎来了一段相对平稳的时期,小日本第ll军司令官园部和一郎因为锦江会战惨败,已经遭到解职,新上任的第ll军司令官阿南惟几要比园部和一郎聪明些,他果断放弃对上高侧翼的攻击,重新将进攻重点指向了长沙 毫无疑问,阿南惟几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上高侧翼早已经被薛岳经营得固若金汤,但是作为防御支撑的长沙以及左翼的常德地区,却相对空虚,阿南惟几将主攻方向转向左翼,就有很大可能将第九战区的国军精锐各个击破。 而事实上,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阿南惟几也的确实现了他的战术意图,包括第74军在内,薛岳第九战区的四个最精锐的主力军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中几乎被日军全歼,整个第九战区的作战潜力锐减至不足原来的一半,这时候如果不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小日本将作战重心从中国大陆转向东南亚,第三次长沙会战很难打赢,大西南也多半会沦陷。 言归正传,由于阿南惟几重新将主攻方向转向了长沙及常德,作为连侧翼的侧翼都算不上的皖南,自然也就被日军所忽略,所以直到年末太平洋战争爆发,皖南抗日救国军都没有遭到小日本的进攻,这给了皖南抗日救国军一段宝贵的练兵时间。 第205章 “突突……刺” “突突……刺” “突突……刺” 徐十九在李子涵陪同下走过来时,l团l营的uu0多官兵正在营长何长柱的口令声中,做着枯燥的刺杀训练,军队的刺杀训练只有刺、挡、挑几个动作,不过,可不要小看这几个动作,要是能把这几个动作练到极致,那可是了不得 千万不要迷信那些花里胡哨的花式动作,那都是杂耍,纯粹是为了娱乐观众,真正杀人的动作往往很简单,而军队的存在,当然不是为了娱乐,军队的唯一使命就是杀人,杀死敌人,保护本国的人民,所以,军队的刺杀动作都非常简单。 所以,想知道一支军队训练好不好,有没有战斗力,只要看看他们的刺杀训练就知道了。 初升的朝阳下,l团l营uu0多官兵摆成了一个大方阵,正是春寒料峭时,可这些大头兵们却一个个全都光着膀子,露出了胳膊上、背上还有胸口上,那一块块腱子肉,油浸浸的汗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炫目的光泽,充满着力量的极致美感。 有几个小媳妇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正好经过操场边,看到这一副美景,一个个顿时面红耳赤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突突……刺” “突突……刺” “突突……刺” 何长柱手握皮鞭,同样光着膀子,一边喊着口令,一边在队列中来回巡视,遇到有动作不到位或者不标准的,手里的皮鞭就会劈头盖脸抽过去,有老兵多瞅了眼一个小媳妇的大屁股,背上就狠挨了一鞭,抽得血印子都出来了。 刚走过去的几个小媳妇便噗哧笑起来,脚下却走得更快了,尤其那个园脸,皮肤特别白、腰特别细,屁股特别大的小媳妇,下巴都快垂到了鼓鼓的胸口,不过走出去几十步远,却忍不住回眸扫了刚才挨打的老兵一眼,然后嫣然一笑。 这回眸一笑,把那老兵笑得魂都飞了,就那声惨叫也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 “往哪瞅呢?往哪瞅呢?这要是在战场上,你小子就已经被小日本开膛了”何长柱照着那老兵背上又狠抽了两皮鞭,完了又照着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脚,直接将老兵踹趴在地,然后唾沫横飞地接着骂,“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道理我跟你们讲多少遍了,喹?起来,他娘的别跟个娘们似的趴在地上装熊,等着老子来日你呢?老子可没那不良嗜好。” 徐十九、李子涵远远看着何长柱在那里操练部队,不知不觉半个上午就过去。 毫无疑问,l营的训练是整个十九支队中最好的,何长柱这个训练标兵可不是白给的,既便是彭武的骑兵营、杨大树的警卫营,在训练水平上也跟不上何长柱的l营,这个,只要看看l营那纵、横、斜全都成线的队列就知道了。 更不用说,l营官兵身上透露出来的那股子杀气。 只要上过战场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支能打硬仗的部队。 徐十九心下便有些感慨,这uu0多官兵中间,超过一半是从第军投诚过来的,徐十九甚至还能认出队列中一个连长,那个孙老豹,这些兵在第军时,一个个全都是熊兵,可到了皖南抗日救国军还不到两个月,却跟换了个人似的。 如果这个时候让张文清来看望他以前的老兵,只怕是不敢相信吧? 还是那句话,世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第三战区的国军战斗力低下,不是因为这些兵不行,而是因为第三战区的高级将领不会带兵,譬如上官云相,譬如张文清,又譬如唐云山这些个师长,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哪 李子涵站在徐十九的身后,同样有些感慨。 李子涵在第三战区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对三战区所属各集团军、各军乃至各个师的面貌却是有所了解的,第三战区的国军,无论川军、湘军、粤军、中央军,基本上都已经垮了,单单以战斗力而论,三战区的一个师甚至都不如皖南抗日救国军一个团,这也就难怪,顾祝同在吃了那么大亏后,还只能忍气吞声。 事实上,顾祝同不是不想报复,而是他没有报复的底气,如果只调一两个师过来,恐怕还不够皖南抗日救国军塞牙缝的,既便拼尽全力调几个军过来,也未必就能够讨到便宜,至于说倾尽整个第三战区的战斗部队,却是没那个能力。 这打仗可是最烧钱的行当,第三战区现在根本就没有会战的能力。 徐十九、李子涵正感慨不已时,刘大骨头跑过来报告说,情报处长叶茹雪回来了。 一个半月前,第5大队顺利地截下了汪伪政府发往武汉的两百万元中储券,其中除了高慎行带回来二十万,用以从邻近各县购买粮食被服以外,剩下的全部被叶茹雪带去上海,用来购买机器设备以及武器弹药。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哦,叶处长回来了?”徐十九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当下徐十九也没心思再欣赏l营的刺杀训练,带着刘大骨头回了司令部。 “司令,幸不辱命”见了徐十九,叶茹雪先是挺身立正,旋即笑靥如花 总的来说,这次去上海一切都还算顺利,尽管日本跟美英法等西方列强的关系日趋紧张,但至少还没公然撕破脸,所以在公共租界内,军统还能得到租界工部局的庇护,叶茹雪借助军统的渠道,很容易就跟西方甚至日本的商人取得了联系。 此时,在极司菲尔76号的暴力震慑下,中储券已经开始在公共租界内流通,而汪伪政府为了竖立起中储券的信用,首批投放的中储券总额只有八千万元,所以,其币值还是很坚挺的,叶茹雪带去上海的那一百八十万元中储券,买到了大量急需的军用物资及设备。 叶茹雪转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清单,然后双手递给徐十九,徐十九接过清单匆匆看完,顿时脸色微变,如果这批机器设备以及军火能够顺利运回到龙口,那么皖南抗日救国军就能立刻扩充到三个支队,外加建起一座小型兵工厂 “叶处长,这些物资什么时候能够启运?”徐十九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 叶茹雪道:“为了尽量掩人耳目,这批物资是从几十家洋行分别采购的,而这几十家洋行的交货日期又不尽相同,有的甚至要从香港临时调货过来,所以,可能还要耽搁一段时间,若不出意外的话,月底之前第一批货物应该可以从上海启运” “要到月底啊?”徐十九皱了皱眉,现在才只是三月中旬,到月底还有差不多半个月,这么长时间,中间很容易发生意外,说到底从上海到池州的长江航道现在已经被小日本控制,尽管美英法国的商船仍有通航自由,但谁也不敢保证这种通航自由能够维持多久。 因为几天前,美国才刚刚通过了租界法案,正式向英、法、中、苏联等反法西斯联盟伸出了援助之手,并在第一时间向英国、苏联、中国提供了价值几十亿美元的经济援助,日本跟美国之间的关系正在急剧恶化。 但凡对国际局势稍有了解的人,都已经看出来,小日本跟西方、美国宣战那是迟早的事,一旦日本向西方、美国宣战,则上海、天津、汉口的各国租界乃至香港都会被小日本所占领,届时再想从上海把这批物资运出来,就绝无可能了。 “叶处长,不能再快点吗?”徐十九皱着眉问。 第206章 叶茹雪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何尝不想快点把这批物资运出上海? 可问题是,这批物资的数量实在太大了,根本就不可能一次性运回来,说到底,西方列强也不想太过刺激日本人,所以美英商船给军统捎带物资也只能在暗中进行,这就必然导致每次捎带的物资不可能太多,否则很容易引来日本人于涉。 还有就是,这批物资涉及到了几十家洋行,光是协调货物的发送、交割以及托运,就是一件极麻烦的事,若不是重庆也在打这批物资的主意,命令军统上海站的特工全力配合,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办下来。 话说回来,既便这批物资陆续运回龙口,只怕也还会有一场空前激烈的明争暗斗。 说到底,重庆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军统出了那么大的力,他们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批珍贵的物资落到皖南抗日救国军头上的,小日本和汪伪政府更不会袖手旁观,极司菲尔76号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批物资落入国军手中。 当下叶茹雪说道:“司令,上海那边的事情我们怕是无能为力,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就是加紧准备接收这批物资,完全可以预见,重庆和南京绝不会愿意这批物资落入我们的手,我们要想把这批物资顺利运回到龙口,只怕还得有一场惨烈的较量。” 徐十九沉吟片刻,问叶茹雪道:“叶处长,如果按正常情况,这批物资需要多长时间才可能全部运回到龙口县?” 叶茹雪道:“我们军统在龙口跟上海之间有着完整的运输线,不过这条运输线的输送能力是极其有限的,每次能够输送的物资不能太多,如果要想把清单上这批物资全部运回龙口,我估计怎么也需要半年时间吧。” 半年时间,其实已是叶茹雪的保守估计了。 如果军统、国军三战区还有极司菲尔76号再横插一杠,说不定一年之内都没办法把这批物资顺利运回来,而在叶茹雪的预期中,清单上的这批物资只要能有一半运回到龙口县,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秘密交通线有着损耗存在 “半年?”徐十九皱眉道,“不行,半年时间太长了” 叶茹雪苦笑,说:“司令,如果太过着急的话,运输的损耗将会极大增加,因为时间一紧,准备工作就难免会出现纰漏,准备工作一旦出现了纰漏,就很容易遭到极司菲尔76号的锁定,而一旦遭到极司菲尔76号锁定,这批物资基本上就完了。” 说到底,从上海到龙口需要穿过大片的沦陷区,上海到铜陵、池州或者安庆这段水路可以搭乘西方列强的商船,物资的安全还算有保障,可是一旦在铜陵、池州或者安庆上了岸,那可就是小日本的地盘了,如果消息走漏,很容易就遭到小日本截夺。 鉴于此,每次运佃的物资不能多,因为物资少目标就小,目标小才更容易隐匿形迹,才有机会瞒过极司菲尔76号以及小日本的耳目,顺利地把物资运回 这么简单的道理,徐十九当然很清楚,秘密运输毕竟不同于正常运输。 但徐十九脑子里却有个更大胆的想法,当下对叶茹雪说道:“叶处长,一般情况下,经过你们的秘密运输线运输物资的损耗有多大?” 叶茹雪道:“一般情况下,物资损耗在三成左右,不过这次我们要运输的物资太多,损耗的比例肯定会大得多,我预计,能够有一半物资顺利运回龙口,就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损耗这么大?”徐十九闻言不禁蹙紧了眉头,他知道有损耗,却没想到会这么大。 叶茹雪叹了口气,又说道:“司令,这还只是物资的损失,我还没说为了这批物资,我们军统很可能会损失大量的特工,这些可都是训练有素的老人了,损失掉了,很难在短时间内补充回来,我们军统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徐十九轻轻颔首,虽然说戴笠的动机未必单纯,顾祝同多半也在打这批物资的主意,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采购这批物资的过程当中,军统的确出了大力气,而在运输过程当中,军统更将付出极大的代价,这是不容否认的。 当下徐十九又道:“叶处长,你看,能不能将这批物资一次性运回来?” 叶茹雪美丽的小嘴瞬间张成了圆形,她有些怔愣地看着徐十九,险些就要忍不住伸出白玉般的小手去摸徐十九的额头,看看徐十九是否因为发烧,在说胡话,将这么庞大的一批物资,一次性从上海运回来,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足以武装两个旅的军火,外加一座小型兵工厂的设备啊 要将这么庞大一批物资运回来,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办到的 别的先不说,光是物资从池州、铜陵或者安庆上岸之后,如何瞒过当地小日本宪兵队的耳目就是个天大的难题,小日本不是聋子,更不是瞎子,他们会眼睁睁看着几十上百吨军需物资从自己地盘上运过去,而不闻不问? 好半天之后,叶茹雪才摇头笑:“司令,你可真会说笑。” “说笑?”徐十九摇摇头,很严肃地说,“不,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叶如雪的小嘴再一次张开,美目也睁圆了,定定地看着徐十九,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十九却丝毫不理会叶茹雪的错愕和震惊,又接着问道:“叶处长,我问你,这批物资从公共租界装上船,然后从水路到池州或者铜陵,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叶茹雪说道:“就目前的国际局势,小日本并没有跟美英法国撕破脸的迹象,所以,既便明知道西方商船捎带了我们的军需物资,也绝不敢肆意拦截,日本政府只会通过外交途径向美英法国政府施加压力,不过这过程可能需要好几天甚至更久。” “三天就足够了”徐十九道,“有三天,我们的物资早到池州或者铜陵了。” 叶茹雪说道:“可问题是,这么大的动静,绝对不可能瞒小日本的眼线,这批物资从池州或者铜陵上岸之后又该怎么办?铜陵、池州可是小日本地盘,他们会乖乖地放行?他们有可能任由我们把这批物资运回龙口?” “那就是我的事了。”徐十九大手一挥,霸气地说道,“只要把铜陵或者池州变成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地盘,这批物资不就可以顺利运回龙口了?” “什么?把铜陵或者池州变成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地盘?”叶茹雪凌乱了。 “对,把铜陵或者池州变成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地盘。”徐十九沉声道,“要想永久光复池州或者铜陵当然不可能,但是占领铜陵或者池州几天,却是完全有可能的,有了这几天时间,就足够这批物资上岸了,不是吗?” 第207章 丁默村看着面前的情报久久不语。 说起来,丁默村也算是个奇人了,当然,这个奇字是个反义词,这家伙早年曾加入共产党,然后又背叛了共产党加入了国民党,抗战爆发之后,又背叛国民党加入了汪伪政府,现在更当上了极司菲尔76号特工总部的主任。 在丁默村担任极司菲尔76号特工总部主任期间,前后共策划了三千多起暗杀事件,这个家伙的双手可谓沾满了爱国同胞的鲜血。 此刻摆在丁默村面前的这份情报,是一名潜伏在大东亚株式会社内的眼线提供的。 按理说,极司非尔76号作为由日军大本营直接控制的特工组织,就不该将触手伸进像大东亚株式会社这样的日本商行,你想想,作为奴才,竟敢往主子家里派眼线,不要命了?可丁默村偏偏就在许多日本商行派设了眼线。 这并非丁默村胆大包天,而是因为小日本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有句老话说得很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会有纷争。 日本政府内部其实一样存在派系、利益纷争,譬如陆军和海军之间的纷争,譬如皇道派、统制派之间的纷争,又譬如商人团体、军人团体间的利益博弈等等,而往日本商行内派眼线,则正是出于日本特工总头目,土肥原贤二的指示。 丁默村原以为,往各大日本商行内派设眼线,根本就多此一举。 然而,最终的事实证明,这绝非是多此一举,潜伏在各大日本商行内的眼线提供的情报,可以用触目惊心四字来形容,这之前,丁默村从未想过,原来不光中国有汉奸,其实在日本,也一样存在着日奸,日本也一样有出卖本国利益的奸商 虚掩着的房门被人打开,一个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 丁默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把摆在桌上的情报推了过来。 进来的瘦子拿起情报略略看一眼,便从嘴里发出嘁的一声冷笑,小日本果然也存在败类,为了区区一点利益,就敢把军火卖给国军,帮助国军杀日本的军人,而且,这次大东亚商行出卖的军火可不是只有一点点,而是足以武装至少两个旅 丁黑村放下手,低声道:“老猫,这几天你得盯紧大东亚商行。” “为什么不直接捅出来?”老猫点燃了一颗烟,瘦削的脸庞很快就隐入了烟雾当中,说,“只要把这件事捅给日本国内的媒体,大东亚商行就吃不了兜着走。”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丁默村摇摇头,却没有过多解释。 有些事情,丁默村自己也不太明了,跟老猫说则更是对牛弹琴。 不过有一点丁默村很清楚,那就是大东亚商行拥有日本皇室背景,事情一旦牵扯到了小日本的皇室,就连中国派谴军总司令西尾寿造也得掂量掂量,何况他一个小小特工总部主任?说难听一点,大东亚商行要捏死丁默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这件事情,还不能够捅给中国派谴国总司令部,否则日本人一定会责怪他办事不力,日本人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你让他们难做,他们就只会怪你办事不力,就会让你不好过,李士群不就是因为让日本人出了丑,才吃的瘪? 老猫狠吸了口烟,又问道:“日本人具体什么要求?”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丁默村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摞情报递给老猫,说,“所有这些物资,不能有一颗螺丝,一粒子弹流入国军之手” 老猫接过那厚厚一摞情报,随意翻翻脸色便沉下来,这些情报涉及到了几十家洋行,物资也是零零总总涉及到机械、化工、医药好几百种,数量更是庞大,如果买家都是同一人,那也算得上是个大手笔了。 再联系到之前在池州附近被劫走的两百万元中储券,老猫就什么都明白了,难怪他在池州怎么查都查不到线索,敢情军统早就已经把这笔巨款带来了上海,并且从这名单上的二十余家洋行换成了这些物资。 “主任,为什么不直接拦下来?”老猫问道。 “这不可能。”丁黑村摇头道,“日本人不会同意的。” 极司菲尔76号的特工可以在公共租界内活动,却只能以非公开身份私下活动,如果以公开身份进入公共租界抓人或者查封各大洋行,那可就是公然与租界工部局撕破脸了,其效果也等同于跟美、英两国公然宣战,日本人还承受不起这么做的严重后果。 因为,日军大本营才刚刚确定“南下”的大战略,整个大战略由确定到执行,中间涉及到大量的准备工作,尤其是日本海军,还没做好跟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开战的准备,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日本人是绝不会刺激美国人的。 老猫便无比郁闷,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非常糟糕。 丁默村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没办法阻止这二十余家洋行把物资运出上海,甚至没办法阻止美英两国的商船把这些物资运往内陆,但是我们必须知道这批物资什么时候离开上海,又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交割,这点至关重要,明白吗?” 老猫将烟头掐灭,点头。 (分割线)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进了军统上海站的一处秘密据点 “你先看看这个。”军统上海站站长陈恭澍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中年人。 照片上是个极年轻的国军军官,如果徐十九看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分明是上次顾祝同来龙口阅兵时,随行的记者给他照的盛装礼服照。 中年人盯着徐十九的照片仔细看了好一会,然后又闭上眼睛加深记忆,再后睁开眼睛又把照片递还给了陈恭澍。”你的代号是懒人。”陈恭澍接过照片,接着说道,“你此行的任务主要有两个,首要任务是确保从上海发出的那批军需物资能够交割线第三战区,其次就是刺杀照片上的这个人,这人叫徐十九,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具有明显投共倾向。” “明白。”懒人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下巴,陈恭澍的瞳孔便微微一缩。 对于自己手底下的头号刺客,陈恭澍还是颇为了解的,每当他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并下意识地去摸自己下巴时,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上海青帮大佬张啸林,张敬尧还有伪上海市长傅筱庵都是这样倒在懒人枪口下的。 陈恭澍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说:“你还要注意这个人,她是龙口站的站长兼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的处长,代号为龙女,种种迹象表明,龙女很可能已经背叛组织,你这次过去,务必查清楚她是否确实背叛了组织,如果证据确凿,或者她于扰到了你的行动,你可以不经请示直接将她就地处决。” 懒人再次点头。 第208章 舒同文大步走进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高级军官。 “报告”舒同文走到会议室门口,啪地挺直身,向着徐十九敬了记标准的军礼。 “阿文?就等你了,快过来坐。”徐十九拍了拍身边的席位,已经到场的十几个军官也齐刷刷扭头往舒同文看来。 舒同文放下右手,大步走进会议室,却没坐到徐十九身边,而是在高慎行下首的空位之上坐了下来,尽管舒同文是支队长,皖南支队也在名义上暂时归皖南抗日救国军指挥,但舒同文绝不认为他就能徐十九并起并坐。 看到舒同文坐到了高慎行下首,徐十九也没有制止,而是用手指轻敲了敲会议桌,待吸引了与会所有高级军官的注意,才接着说:“经过近三个月的训练,各营各团的战斗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这种提高,并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 徐十九这话一出口,与会的军官顿时精神一振,又要打仗了? 有战斗力的部队和没有战斗力的部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求战欲望的强弱程度,有战斗力的部队求战欲望往往高,因为战斗可以给部队带来丰厚的战利品,更可以带来军功,而没有战斗力的部队几乎就没求战欲望,抱的只是过一天算一天的念头。 就拿国军来说,第九战区的国军部队,譬如第74军,求战欲望就很强烈,战斗力也就很强,而第三战区的国军部队,譬如第军,可以说毫无战斗欲望,战斗力也就非常弱,被皖南抗日救国军兵不血刃就吃掉了大半的兵力。 而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战斗欲望,无疑是非常强烈的。 尤其是高慎行、李子涵、李双枪、牛四根这些军官 迎着这些高级军官热切的眼神,徐十九重重点点头,说道:“没错,要打仗了” 停顿了下,徐十九又接着说道:“自从葫芦谷那一战之后,小日本就再没有主动招惹过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有人就跟我说,老徐啊,差不多就行了,这日子怎么过不是过?犯得着放着好日子不过,去招惹小日本于吗?” 坐在会议室角落里的胡人杰顿时间就耷拉下了脑袋。 作为国共两党委任的龙口县长,刘畅、胡人杰这次都列席了会议。 胡人杰也的确跟徐十九说起过,与其跟小日本交恶,招惹小日本来扫荡龙口县,那还不如跟小日本相安无事,这样的话,再不济也能保住龙口县,而一旦把小日本给惹恼了,调动主力师团过来扫荡,那么龙口县多半又要沦陷。 在当时,这其实也是种很普遍的心态,叫得过且过。 只不过,胡人杰没想到徐十九会在会上把他给卖了。 徐十九深深地看了胡人杰一眼,又道:“我说,不小日本不主动来招惹咱们,绝不意味着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就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说到底,一天不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咱们跟小日本之间的战斗就绝不会停止“ 当然了,徐十九绝不会把他发动这次春季攻势的真正目的公诸于众。 说完话,徐十九便站起身,走到会议室北墙边,刷地拉开了盖在地图上的帷幄。 与会的十几个旅长、团长、营长以及两位县长,十几双眼睛便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悬挂在北墙上的那幅大地图上面,在巨大的军事地图形上边,皖南抗日救国军参谋部的参谋们已经用红色铅笔标出了一个巨大的箭头,箭锋直直指向池州 “我的乖乖,这次要打池州?” “好家伙,池州可是座要塞” “说的是,那里可驻扎了小日本一个步兵大队,外加海军陆战队一个大队,还有小日本海军的炮艇的火力支援,这仗怕是不会太轻松,不过,真要拿下池州,咱们可就发财了,池州可是小日本后勤补给通道中的一个重要中转站 “没错,上次,我跟小牧去池州踩点,还专门去码头上看过,光露天堆放的物资就堆得跟座小山似的,仓库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恐怕得有上千吨物资。” 与会的十几个高级军官一下就炸了锅了,徐十九连喊了好几声,都没能制止他们。 不得不说,徐十九的计划非常大胆,或者说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凭心而论,以皖南抗日救国军现在实力,攻打黟县,或者青阳县,甚至是距离最远的铜陵县,都有得手的可能,可如果打小日本重兵驻防的池州,那成功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打仗可不是图上作业,在地图上画几条线、标几个箭头就行了,也不是兵棋推演,按照标定的套路条件,做几次假想推演就行了,打仗,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一点微小的疏漏,一丝微不足道的意外,就能改变一场大型会战的结果 所以,老祖宗孙武才会说:兵者,诡道也 所以,皖南抗日救国军真打池州,既便把所有能够考虑到的因素全部考虑到,把所有能够预想到的不利因素全部假想能够解决,最后的结果也未必就能如意,说破了大天,皖南抗日救国军现在并不具备发起大规模攻势作战的实力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就不可能拿下池州城 见没办法制止,徐十九便也索赔不再制止,任由与会的军官大声讨论。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会议室里才重新安静下来,徐十九这才接着说道:“都说完了?既然你们都已经说完了,那么现在,就接着听我说,你们没有看错,就是池州,这次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春季攻势,目标就是小日本重兵设防的池州城” (分割线) 羽田看着摆在面前的情报,神情阴晴不定。 沉默鹰被唤醒之后,很长时间没传回情报,就在羽田怀疑,沉默鹰是不是出现动摇,企图摆脱日军特务机关控制的时候,对方却突然传回来了一个消息,而且是个爆炸性的消息:皖南抗日救国军竟然要来打池州城 羽田甚至一度怀疑,沉默鹰真的已经反水,所以才会在徐十九的授意下给池州日军特务机关传回来这样一个消息,区区一支皖南抗日救国军,一万余人,就敢来攻打日军重兵驻防还有海军助战的池州?徐十九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可转念一想,羽田却不禁又惊出一身冷汗 羽田想到了藤堂高英和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 直到今天,羽田都还不敢相信藤堂高英被击毙,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被全歼的事实,因为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怎么也想不通,徐十九究竟是怎么完成的逆袭,都已经被逼到那样的绝境,居然都还能逆袭成功?这家伙绝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徐十九绝不能用常理来衡量,所以,皖南抗日救国军要打池州城,未必就不是真的。 不过,羽田立刻就又变得兴奋起来,如果皖南抗日救国军这次所谓的春季攻势,真的要拿池州做文章的话,那么羽田绝对会给徐十九一个永生难以忘怀的教训丨池州作为华中日军后勤补给上的中转站,绝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所能够吞得下的。 徐十九想要吞下池州,最终只能够崩掉他满嘴的牙齿。 来吧,徐十九,快放马过来吧羽田盯着墙上的地图,在心里恶狠狠地念叼着,在池州,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我会让你这头所谓的皖南之虎,变成一只病猫。 第209章 懒人已经收拾好行装,今天下午,他就将搭乘英国皇家海军的费朗索瓦公爵号前往池州,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将一直呆在池州负责从上海运出来的一批批的物资,然后再设法把这些物资逐批运往浙西,交给第三战区的国军。 如果找到机会,懒人还将遂行一次刺杀任务。 懒人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勃朗宁手枪放进行李箱,然后关上行李箱,正准备要出门时,门外却忽然响起壳壳的敲门声,懒人脸色一变,立刻又从箱子里拿出手枪,然后又拉动枪栓,以最快的速度隐蔽到了门后面。 敲门声响了两下之后并没有停下,接着又响了三下。 懒人脸上的表情便立刻松弛下来,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看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陈恭澍,懒人顿时脸色一沉,陈恭澍一般是不会公开露面的,现在他不惜抛头露面找上门来,肯定是出现了什么突然状况,难道说,极司菲尔76号又发动了什么重大行动? 陈恭澍从门缝里闪进来,懒人赶紧关门。 陈恭澍看了看已经收拾得空荡荡的房间,又将头上的宽檐礼帽脱下来,沉声说:“情况发生了变化,你的行程被推迟了。” 懒人嗯一声,用征询的眼神看着陈恭澍。 陈恭澍又道:“龙口站站长龙女刚刚又发来电报,她提出一个大胆至极的设想,准备将我们从二十余家洋行采购的军需物资一次性运往铜陵港,再从铜陵港走陆路转运龙口,这个设想看上去虽然很悬,但我认为,还是值得一试。 懒人悚然道:“将物资一次性全部运走?这恐怕很难瞒过极司菲尔76号的耳目。” 陈恭澍说道:“当然瞒不过他们的耳目,但这次,我们也用不着瞒,直接装船” 懒人皱眉道:“如果不能瞒过极司菲尔76号耳目,物资在铜陵上岸之后,又如何避免被日军截夺?难道三战区准备反攻铜陵县城?” 陈恭澎说道:“不是三战区,是皖南抗日救国军?” “什么,皖南抗日救国军?”懒人沉声道,“徐十九?” “对,徐十九。”陈恭澍点了点头,又道,“想必你已经了解过他的底细了吧?对于这头小日本畏之甚深的皖南之虎,你又有什么看法?” 懒人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得说,这个设想的确值得尝试。” 懒人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言外之意已经非常的明显,那就是,他也很看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这次作战行动。 不过再接下来,懒人又马上问道:“不过站长,你真就打算把这么庞大一批军需物资,送给皖南抗日救国军?你真要是这么做,局座还有蒋委员长那里怕是不怎么好交待吧?毕竟,为了这批物资咱们军统可是花了大力气。” “这批物资当然不会便宜徐十九。”陈恭澍阴阴一笑,接着说,“这就是我急着过来,把你留下来的原因了,我们给徐十九来一个瞒天过海” “瞒天过海?”懒人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一个瞒天过海法?” 陈恭澍说道:“根据龙女发来的电报,皖南抗日救国军将会在七天之后向池州、铜陵同时发起攻击,那么,物资就需要提前两天从上海发出,这样,当物资从水路到达铜陵,皖南抗日救国军也正好光复铜陵,物资就能够顺利上岸交割。” 懒人掏出一盒香烟,从中弹出一颗递给陈恭澍。 陈恭澍摆了摆手,又接着说道:“我已经跟美英烟草公司联系好,他们将准备两艘船,其中一艘商船将于五天后,也就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发起春季攻势前两天,在美国海军考本斯号的护航下前往铜陵码头,这艘船只是假目标,真正托运物资的另一艘商船将会提前半天出发,你和整个行动小组,将跟随这艘船一起出发。” 懒人吸了一口烟,又问道:“然后呢?” 陈恭澍道:“然后你得想办法把物资卸在铜陵跟池州间的牛头嘴,我会跟第三战区的顾总司令先联络好,让他派部队在牛头嘴接应。” 懒人把烟头掐灭,点头道:“明白了。” (分割线) 时间一天天过去,皖南的局势日趋紧张。 从三四天前开始,皖南抗日救国军所属十九支队以及皖南支队就开始向青阳县、池州以及铜陵县内的各个据点、炮楼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击,面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强大攻势,羽田很明智地选择了收缩兵力,保守几个县城及主要据点。 从今天开始,皖南抗日救国军所属各主力团,开始向池州方向集结。 可不知道为什么,羽田内心却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望着墙上的地图,羽田再次陷入了沉思当中,他很想从脑海里理出一条思路来,然而,整个局面却是一片混沌,他根本就摸不清徐十九的真实意图。 “噗。”火柴划燃的声音忽然响起,羽田回头,目光落到了坐在角落的男子身上,这男子瘦得仿佛风一吹就能倒,身上披着一件大号的风衣,却更显出了他的瘦弱,一张颧骨突出的脸几乎完全隐藏进了竖起的风衣衣领内。 羽田本能地皱了皱眉头,这家伙给他的感观并不好。 不过,对方是上海极司菲尔76号特工总部派来的人,羽田虽然是日本人,却也不能够表现得太过份,当下问那男人道:“老猫,你有什么看法吗?” 老猫竖了竖衣领,使自己的脸孔更加隐入了阴影中,然后说:“很明显,徐十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羽田自认是个中国通,对中国文化也有足够了解,可老猫的话却还是让他一下领会不过来,直到片刻之后,羽田才悟出其中的关键,悚然说道,“你是说,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意图并非池州,而是那批军用物资?” 老猫大老远从上海总部跑来池州,当然不是为了帮助羽田化解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春季攻势出谋划策的,老猫来池州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美英烟草公司托运的那批军需物资落入任何中国武装的手,老猫并没有对羽田隐瞒他此行的使命。 “这是明摆着的事。”老猫哂然道,“池州有皇军重兵驻防,借徐十九俩胆也不敢真的打池州的主意,他若真来,则无疑于以卵击石,所以,徐十九的意图只能是引开皇军注意,以便皖南抗日救国军顺利接收从上海运过来的那批物资。” 羽田明显不太相信,沉声问道:“老猫,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我没有证据。”老猫耸了耸肩,遂即又接着说道,“不过,皖南抗日救国军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动对池州的攻势,而那批军需物资也恰恰在今晚从上海发出,大佐阁下,难道你不觉得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吗?” 羽田霎时蹙紧了眉头。 说不巧合,这事还真的有些巧合。 皖南抗日救国军如果真要打池州,为什么早前不打,非要等到现在?为什么非要等到军统暗中采购的那一大批军需物资从上海发出之后才打池州?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皖南抗日救国军是否真是为了顺利接收这一批物资,才搞的虚张声势? 老猫又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真正意图绝对不会是池州城,而是池州下游的铜陵县城皖南抗日救国军只要打下铜陵县,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就能够顺利地靠岸停泊,那批军需物资也就能顺利交割了。” “铜陵?”羽田回头看着背后墙上的地图,沉吟不语。 直觉在告诉羽田,徐十九的想法示必就会这么简单。 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万一老猫的判断出了错,万一羽田真的把池州日军主力调去守铜陵县,而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主力却真来攻打池州,麻烦可就大了,羽田绝不敢冒这险,说到底羽田只是池州宪兵队的司令,而不是极司菲尔76号特工总部主任,他只需要对皖南尤其是池州的安危负责,而不需要对那批军需物资负责。 第210章 洋油灯下,高慎行对着地图半晌无语。 地图上面,一条弯弯曲曲的穿插曲线已经标注出来,高慎行精略估算了下距离,少说也有三百多里打个来回那就是六百多里,要在一天两夜时间之内长驱三百里赶到铜陵,然后在一昼夜内撤回青阳,中间攻击铜陵日军的时间就很难充裕。 话说回来,皖南抗日救国军也不是非要打下铜陵县城不可,说到底,接应从上海运回来的那批物资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说铜陵县城,能打下来固然是好,既便是打不下来,也无关大局,只要从上海发出的那批物资到手,今后要打铜陵县城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问题关键,还是要把铜陵的日军困在县城之内,这样才有空间和时间卸物资。 “老徐,这一仗可不轻松。”沉默了好半天后,高慎行才沉声说道,“不仅是奔袭距离远,不可预测的因素太多,关键是中间还得穿过小日本以及第5军的防区,特别是第军,我可是听说黄百韬上任之后,很是撤换了一批军官,第军的战斗力已经今非昔比了。” 徐十九点点头,表示了解,关于黄百韬出任军长之后,第军所发生的变化,徐十九也从叶茹雪那里听说过,这个黄百韬虽然出身不好,却很会带兵,这家伙在到任之后,不仅撤换了一大批克扣军饷的军官,更与底层官兵同吃住在黄百韬的带头示范下,第军官兵之间的对立已经得到了缓解,战斗力也有了显著的提高。 不出意外的话,第军很快就将成为第三战区的王牌军 最为关键的是,黄百韬由于出身不好,所以为人很低调,具体表现就是对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言听计从,所以只要顾祝同下令,黄百韬就一定会动手截夺叶茹雪斥重金从上海租界买回来的那批物资。 至于说顾祝同,更无可能眼睁睁看着那批物资落入皖南抗日救国军之手。 完全可以预见,皖南抗日救国军要想把那批物资顺利运回龙口,那就必然得跟黄百韬的第军进行一番较量,蒋委员长虽然已经公开表过态,今后不再对八路军、新四军等抗日武装采取军事手段,可这并不能阻止底下各战区的小动作。 事实上,无论是山西的阎锡山,浙皖的顾祝同,还是苏鲁边区的韩德勤、于学忠,都从未曾停止过对八路军、新四军的小动作。 高慎行又说道:“不过,这仗再难咱们也得打这批物资可是咱们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从上海买来的,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顾祝同这头白眼狼。” 徐十九叹口气,低声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是真不想跟黄百韬打。 徐十九的确不想跟现在的第25军交手,在黄百韬入主第军之后,第25军的军容、风貌已经为之一肃,原来那一支只知道鱼肉乡里、军纪败坏的军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支纪律严明、作风顽强的真正的抗日武装。 跟这样一支真正的抗日武装殊死博杀,最后无论是皖南抗日救国军胜,还是第军赢,对于中国来说也都是输,因为最终损失的还是中国最精锐的武装力量,最后捡便宜的还是小日本,最后吃亏的还是中华民族。 “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如果黄百韬非要打这一仗,咱们恐怕也只能够奉陪到底。”高慎行也叹口气,接着说,“除了顾祝同、黄百韬,小日本只怕也不会让咱们顺顺利利就把那批物资运回龙口,老徐,你说小日本会中你的疑兵之计吗?” 皖南抗日救国军摆开架势打池州,目的就是为了把皖南日军的注意力吸引到池州,然后皖南抗日救国军再趁虚远距离奔袭铜陵,这意思,就好比徐十九摆了一桌酒,菜肴虽好,不过小日本会不会来赴宴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分割线) 皖南泾县,黄百韬正在巡视第40师的防区。 看到第40师的官兵在吃煮烂的树皮,黄百韬叹了一口气,叫副官拿出来一摞法币。 第40师代师长陈士章顿时变了脸色,说道:“军座,这是你刚领的军饷,我不能要。” “拿着。”黄百韬把那摞法币硬塞进陈士章的手里,说,“多少给弟兄们买点儿米,煮一锅稀饭吃吧,我能给你的也就这么点了,不过,有一点你必须牢记,不管有多难,不管有多苦,都不许抢老百姓,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陈士章啪地立正,肃然道,“卑职一定牢记军座令谕” 陈士章很清楚,黄百韬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这家伙可是真敢杀人的。 大约在黄百韬刚刚到任的头半个月,第师有个团长自恃长官部有靠山,根本不屙黄百韬,在禁令下达之后,这个团长还带兵抢掠了茂林附近一个村,结果被黄百韬二话不说就抓起来,当着全军一万多官兵的面,给枪毙了。 黄百韬拍拍陈士章肩膀,正要勉励几句时,副官忽然匆匆走了过来。 “军座,友军通报”走到黄百韬面前,副官啪立正,然后双手拿着一封电报递了过来。 黄百韬接过电报只掠了一眼,脸色就变了,陈士章站在旁边很想看,却又不敢把头伸过去,黄百韬却直接把电报递了过来,陈士章接过电报定睛一看,竟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发来的电报,内容却是关于皖南抗日救国军准备攻打池州城的消息通报。 “徐十九脑袋让驴给踢了?竟然敢打池州?”陈士章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本来嘛,你皖南抗日救国军就战斗力再强,也不过就一个师的兵力,就敢打小日本重兵驻防的池州城?要知道池州不仅驻扎了小日本陆军的一个步兵大队,而且驻扎了海军陆战队的一个陆战大队,还有海军以及航空兵的火力支援,更重要的是,驻九江的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以及驻合肥的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都能就近增援,就凭皖南抗日救国军区区一万余人,只怕还不够小日本塞牙缝的,这徐十九是不是失心疯了? 黄百韬的眼光显然要比陈士章更加毒辣些,说道:“皖南抗日救国军打池州城只怕是虚着,远距离奔袭铜陵,接应从上海买回来的那批军需物资才是实着这是徐十九的声东击西之计不过令人困惑的是,这声东击西之计实在谈不上高明,徐十九难道真指望小日本会中他的计,把所有的兵力都调去死守池州?” “啊,声东击西之计?”陈士章愣了一下,说道,“远距离奔袭铜陵?” 黄百韬默默地点点头,眉宇间却忽然笼上了一抹忧色,对于自己的判断,黄百韬有着足够的自信心,让他头疼的是,如果皖南抗日救国军真的打算远距离奔袭铜陵县,那就势必要经过第军的防区,这也就意味着,在第军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之间,还得交手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黄百韬是真不愿意跟徐十九,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交手,然而,顾祝同只怕断然不会给他选择的余地,这仗是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 黄百韬正沉吟之间,又有通讯参谋匆匆过来,把一封电报递给他。 黄百韬先不看正文,只看落款是战区长官部,脸色便立刻阴下来,这可真是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黄百韬刚还在担心,会因为那批物资的归属而跟皖南抗日救国军发生冲突,结果战区长官部的命令马上就下来了。 不过,黄百韬想不太明白,顾祝同为什么要他调至少一个师的兵力外加征调至少五千民夫去牛头嘴,对于皖南的地形黄百韬早已了然于胸,牛头嘴不过是铜陵县境内一个长江边上的小渔村而已,调一个师去牛头嘴,还要调五千民夫,去于什么? 第211章 “快,快点,他娘的动作快点” 犊子两手叉腰,站在路边冲炮兵营的官兵大声怒吼。 葫芦谷一战,皖南抗日救国军全歼了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又缴获了四门九二式步兵炮外加十几门uumm,8hmm口径的迫击炮,徐十九又让人把原先因为炮弹打光而埋起来的十几门炮给挖出来,重建了炮兵营。 现如今犊子的炮兵营下辖两个九二步兵炮连,外加三个迫击炮连,可谓兵强马壮 唯一遗憾的是,炮弹只有半个基数,不过既便只有半个基数的弹药,也足够打一场中等烈度的炮战了。 只不过,这次犊子带来铜陵的却只有一个九二步兵炮连加一个迫击炮连。 说话间,一门九二步兵炮的右轮轱断裂,四百多斤重的炮身便向着右边猛然一侧,然后翻到路边又顺着山坡骨碌碌滚了下去。 犊子一见顿时急得屁都出来了,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你们怎么搞的??”犊子不由分说照着那门炮的排长的屁股就是一脚,骂道,“没吃早饭还是怎么着?他娘的,要是炮有个好歹,老子非得拧下你们的脑袋当夜壶。” 那排长惨叫一声,赶紧带着手下的兵火急火燎冲下山坡,想把翻沟里的炮抬出来。 不过沟里有些滑,那排长和十几个炮兵费半天劲也没能把炮给抬出来,最后一次,都已经把炮抬沟沿上了,结果一个兵蛋子脚下一滑,结果笨重的炮身又膨的一声摔回了沟里,犊子在沟沿上见了连肺都快气炸了,当即纵身跳下了水沟。 “滚开,都给老子滚开”犊子不由分说,一把就把那排长还有十几个炮兵推开。 然后,犊子束了束腰上的武装带,又挽起衣袖,然后弯腰沉肩,用肩膀抵住炮架,左手攥住了步兵炮又短又粗的炮管,右手攥住步兵炮炮门,再大喝一声起,足有四百多斤的九二步兵炮便应声而起,旁边的炮兵排长和十几个炮兵都看傻了。 犊子扛着四百多斤的九二步兵炮,一口气上到大路,再轻轻放下。 炮兵排长和十几个炮兵屁颠屁颠跟上来,一边换车轮轱,一边检查炮上的各部件,还好,所有的零部件都没坏,犊子也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把炮兵排长又训丨了一顿,让他以后要小心,然后才气哄哄地走了。 犊子刚刚走到队列前面,迎面就看到李子涵折回来。 “犊子,你们炮兵的速度得加快呀,不然就跟大部队脱节了”李子涵道 “知道,知道,我们很快就追上来,你们步兵尽管走你们的。”犊子不耐烦地应道。 李子涵看了看气喘吁吁,背上扛着重物,脚步都已经开始打滑的炮兵,然后皱着眉头道:“要不这样,我让l营留下来保护你们。” 这里毕竟已经进入泾县地界,泾县可是第军的防区,虽说在行动之前,徐十九就已经给第三战区还有第25军打过招呼,可谁也不敢打保票说,顾祝同和黄百韬就不会起什么歪心眼,万一黄百韬眼红皖南抗日救国军炮兵,突然下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用不着。”犊子拒绝道,“兵贵神速,你们还是加紧行军,早些把赤峰据点包围起来,我们炮兵很快就会跟上来,耽搁不了太久的,至于黄百韬的部队,借他们俩胆也未必敢动手,何况咱们炮兵,可不止会打炮。” 说这句话,犊子是有底气的,炮兵营的训练重点当然是操炮,可除了操炮,犊子也没有忽略刺杀训练以及射击训练,放下大炮,操起步枪,炮兵营立刻就是一个步兵营,第军要想吃掉他这两个炮兵连,不付出代价恐怕是办不到的。 就肯付出代价,也别想在短时间内吃掉两个炮兵连,那时候,李子涵早带着部队回来了,如果黄百韬打算连李子涵的l团也一起吃掉,那事情就闹大了,就意味着皖南抗日救国军跟第军之间全面开战,黄百韬未必就有这个底气 (分割线) 第军所属第40师已经开始向铜陵境内渗透。 于是,不可避免地,第40师跟皖南抗日救国军就撞到了一起。 第40师代师长陈士章匆匆走进黄百韬指挥部,向黄百韬报告道:“军座,前沿警戒哨报告,皖南抗日救国军已经进入我们师的防区。” “哦,皖南抗日救国军这就进入你们师的防区了?”黄百韬道,“具体是哪个支队?” 新四军皖南支队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之间的关系,在整个三战区几乎是公开的秘密,这次这么大的作战行动,徐十九除了出动他的第十九支队,也必然会调动舒同文的皖南支队,就不知道新四军方面是否会全力配合皖南抗日救国军行动。 陈士章说道:“从番号看,是十九支队的第l团。” “十九支队第l团?”黄百韬皱眉道,“李子涵的部队?” 陈士章点点头,说:“徐十九可够狡猾的,知道李子涵是顾总司令眼面前的红人,所以故意让他穿过咱们防区去打铜陵,这样一来,顾总司令就再恨徐十九,也不好意思下令,让军座你对付李子涵,不过这对于咱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是啊,要真的跟皖南抗日救国军打起来,咱们未必就能够赢。”黄百韬点点头,又道,“不过皖南抗日救国军就来了一个团?” 陈士章道:“从番号看就一个团,而且兵力也不会超过三千人,不过…… 黄百韬心头一跳,沉声问:“不过什么?” 陈士章道:“不过,还来了两个炮兵连” “炮兵连?”黄百韬愣了一下,遂即感慨道,“他娘的,徐十九这日子过得还真是阔啊,咱们一个军,都闹不了一个炮兵连,可他的皖南抗日救国军,一个团就能闹两个炮兵连,这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被气死啊。” 事实上,不仅黄百韬的第军没有炮兵,就整个第三战区,也没有一支像样的炮兵。 淞沪会战战败之后,第三战区各部队的老兵损失超过八成,装备损失更超过了九成,剩下的那一成都还是轻装备,诸如汽车、大炮等重装备却遗失殆尽,后来国民政府想方设法给第三战区补充了一部分大炮,可那也是僧多粥少。 再然后,几仗下来,所有炮弹就全打光,大炮就成了摆设。 到现在,三战区大多数部队也就弄几门迫击炮在那撑门面。 陈士章目光闪了闪,低声说道:“军座,要不吃掉这两个炮兵连?” 黄百韬也有些心动,说这两个炮兵连对他没有诱惑力那是假的,这可是两个炮兵连,整整六门日造九二式步兵炮,外加六门迫击炮,虽说跟美国佬的大口径榴弹炮比起来,小日本的炮就是个渣渣,可现在美国佬的榴弹炮装备九战区不够,哪有多余的分润给三战区? 真要截下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两个炮兵连,第军的火力无疑能得到极大加强,至少,打周边各个小日本的据点就会轻松许多,小日本修的炮楼据点并不坚固,迫击炮是奈何不了,可在九二步兵炮面前,那基本就是一炮死的结局。 第212章 不过再转念一想,黄百韬却打消了念头。 “算了,放他们过去吧。”黄百韬摇了摇头,吃掉皖南抗日救国军两个炮兵连容易,甚至吃掉李子涵的l团也不是没可能,可问题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可不仅仅只有李子涵的第l团,一旦吃掉了李子涵的第l团,徐十九绝对不会善罢于休。 这个事情要是闹大了,搞不好就会引发皖南抗日救国军跟第军之间的全面火并,黄百韬现在可没有足够的自信承受住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怒火,更何况,他并非黄埔嫡系出身,恐怕也承担不起主动挑起国共摩擦的政治责任。 陈士章又何尝不知道这点,当下叹息道:“唉,可惜了。” “不过,士章老弟,你不觉得徐十九的动作有些奇怪吗?”黄百韬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徐十九的确切意图上,说道,“原以为他强攻池州城是虚,远距离奔袭铜陵才是实,可现在却只调来李子涵一个团,就这么点兵力想拿下铜陵,恐怕不太容易吧?” 陈士章道:“除非李子涵团能在半天之内拿下铜陵县城,否则池州的日军很快就会过来增援,那时候,李子涵团别说拿下铜陵了,就想撤只怕也撤不下来了。” 黄百韬摸了摸下巴,说道:“难道说,徐十九想借攻击铜陵把池州日军调出来,再化虚为实,集中全力攻打池州城?” “那怎么可能?”陈士章不以为然道,“打池州就更没可能了,池州跟安庆近在咫尺,离九江也不算远,皖南抗日救国军就再是能打,难道还能在半天之内就拿下池州城?他要是半天之内拿不下来,嘿嘿,那可就麻烦大了。” 黄百韬摇摇头,苦笑着道:“不明白,我是被徐十九搞糊涂了,不过幸好,这次要面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是羽田老鬼子,就算头疼,也是羽田老鬼子去头疼。” (分割线) 羽田老鬼子现在的确很头疼。 在接到沉默鹰的消息之后,羽田就紧急请示了第ll军新任司令官阿南惟几 然而,阿南惟几给羽田的指示仅仅只是加强戒备,增调援兵的事情却只字未提。 事实上,此时的阿南惟几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第二次长沙会战,所有的兵力正向着长沙及常德方向集结,其余各个方向的兵力,已经降低到了最低防御水平。 这个时候,阿南惟几又从哪里抽调援兵交给羽田?所以,只能指示羽田加强戒备。 不过,阿南惟几还是给中国派谴军总司令部发了封电报,请求在池州遭到攻击时,由中国派谴军总司令部从合肥、芜湖抽调军队驰援。 只不过,自从第二次反共浪潮过去之后,整个华中地区的八路军、新四军都进入了活跃期,华中的八路军、新四军频繁出击,华中日军面临的治安压力也很大,所以就算调兵,恐怕也只能够调动海军,而调不出太多的步兵前往。 羽田计算了下手中的兵力,计有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的一个步兵大队,海军的一个大队,此外就是他的宪兵大队,然后,就只有便衣队以及皇协军了,单计算兵力,倒也不少,足足有两千多日军外加三千多皇协军,此外还有海军的两艘炮艇。 这些兵力,要向国统区发动攻势当然是不够的,但作为地方守备部队,却也够了。 不过,凡事无绝对,如果面对的是一般的国军,这些兵力用来守城固然是足够了,可如果面对的是徐十九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羽田心里就没有底了,徐十九可是皖南之虎,连藤堂高英都败在了他的手下,面对这样一头猛虎羽田还真不敢有一丝的大意。 现在,羽田最为头疼的就是摸不清徐十九的真实意图。 按说,沉默鹰都已经传回消息,徐十九的意图也似乎已经非常明了了,那就是要打池州,可隐隐的,羽田却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也许真如极司菲尔76号特工老猫所猜测的那样,徐十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真实意图万一真是铜陵呢? 以羽田手中现有兵力,无论是守池州城还是守铜陵县,都是绰绰有余,可如果两处都守,那就有些力有不逮,所以,这个二选一的选题,是真把羽田给难住了。 想想还是不怎么放心,羽田又拿起电话摇通了铜陵县宪兵队,问:“麻西麻西,竹下桑,我是羽田,铜陵县那边有没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电话那边传来铜陵宪兵队长竹下小次郎的声音:“大佐阁下,铜陵县一切正常。” “哟西,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即向我报告。”羽田又对着话筒说,“还有,外围的赤峰据点也放弃掉吧,集中所有兵力,守住铜陵县城。” “哈依,卑职这就将赤峰据点的皇协军撤回来。” (分割线) “来来来,买大押大,买小押小,买定离手” “小小小,连开了六把大了,老子不信这把还是大” “对对对,这把老子还押小,十块现大洋,全押了” “哎哟喂,上坑癞子,你丫的不过日子了?小心回家跪搓衣板” 赤峰据点的炮楼二层,一片乌烟瘴气,十几个伪军军官正在聚赌。 为首的军官是个马脸,绰号叫马王爷,投靠小日本之前本是铜陵县的悍匪,杀人如麻,作恶多端,投靠了小日本之后也是本性难移,可谓坏事做尽,小日本便把他打发到泾县跟铜陵两县交界的赤峰据点来驻防,马王爷却正中下怀 “开了,开了,开了”马王爷拿起骰子往手心里猛吹了一口气,然后放进了大海碗,三粒骰子在大海碗里滴溜溜转了半天,最终亮出了六六五,十七点,大 “哈哈,又是大通吃”马王爷大喜过望,一把将赌桌上的钱搂入怀里,周围参赌还有围观的十几个伪军军官便一顿哀嚎,这贼老天爷不长眼,连出六把大,第七把竟然还是大只有一个军官怀疑马王爷出千,却不敢公开说出来。 “来来,继续来。”马王爷收了眼,兴致越发的高。 这时候,一个小喽罗匆匆跑了进来,慌里慌张地说:“大哥,不,不好了 马王爷刚刚赌到兴头上,不想被这小喽罗给败了兴,当下没好气地大吼:“咋了?” “国国,国国军,国军打过来了”小喽罗惶然道,“大哥,国军打过来了,好多人。” “什么,国军?”马王爷闻言吓了一跳,转身就往炮楼顶层上爬,周围十几个伪军军官也是一哄而散,几个连长却纷纷跟着马王爷爬上了炮楼顶层。 只片刻,马王爷和几个伪军连长便爬上了炮楼顶层。 站炮楼顶层平台上居高临下往下看,果然看到东南方向正有一队国军正浩浩荡荡开过来,队伍的前面打着青天白日旗,可不就是国军?马王爷粗略估计了一下人数,少说也有上千人,更要命的是,队伍的尾巴还在远处山里,不知道有多长。 “大哥,他娘的死球了,少说有一个团,搞不好有一个师”一个伪军连长惶然道。 “慌什么?咱们赤峰据点固若金汤,国军又没大炮,就再多人也打不进来”马王爷心底下同样的惊慌,可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出来,又扭头吩咐一个伪军连长,“老七,你快去给县城的小日本打电话,就说国军调了一个师正在打咱们赤峰据点。” 那个伪军连长应了一声,转身就顺着楼梯往下面爬。 马王爷不放心又叮嘱道:“你动作快点,要让国军先把电话线剪了就完了 那伪军连长原本还在一步步往下爬,听了马王爷这一句话,当下分开两腿往楼梯上一骑,嗖的就滑了下去。 第213章 再说马王爷,带着几个连长仍站在炮楼顶层往外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从远处山里开出来的国军正变得越来越多,快到中午时,就已经集结至少两千人,然后,从队伍当中分出来大约一个营的兵力,把赤峰据点围了起来,另外两千多人却越过赤峰据点径直向着铜陵县城方向去了。 一个连长小声道:“大哥,情形不对呀。” “他娘的,国军这是想要围点打援。”马王爷也看出来了。 情形已经很明显了,国军如果真要打赤峰据点,他们完全可以在山里躲到天黑,然后趁着黑夜过来偷袭,现在他们在大白天大摇大摆地过来,十有八九是为了把铜陵县城的日军引出来在半路上消灭,这是典型的围点打援,以前新四军经常用,什么时候国军也学会了? 这个时候,马王爷就陷入了两难,不跟铜陵县城的小日本说明情况,回头小日本吃了败仗只怕饶不了他,可如果跟县城的小日本说明了情况,他们不来救怎么办?国军在没援可打的情形下肯定会回过头来打他的赤峰据点。 有道是蚊子虽小也是肉,何况马王爷有一个营,也算得是块肥肉了。 虽说马王爷在赤峰据点经营多日,工事极坚固,可是面对国军一个整师的围攻,马王爷也没有信心能够撑太久。 不过,马王爷很快就不用犯难了,刚刚下去给铜陵县城打电话的连长又爬上来,报告说,电话只通了一半,就被国军给切断了,不过,赤峰据点遭到国军袭击的消息终归是传出去了,就不知道铜陵县城的小日本会不会过来增援。 (分割线) 赤峰据点遭到国军袭击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反馈到了羽田老鬼子面前。 “赤峰据点遭到国军主力袭击?”羽田神色阴晴不定,难道徐十九的真正意图真是铜陵? “羽田桑,我想再提醒你一句,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可是已经出发,早则明天迟则后天,他们就会抵达铜陵,如果铜陵失守,那批物资恐怕就很难夺回来了。”老猫幽幽说道,“那批物资真要落入皖南抗日救国军手里,到西尾阁下还有阿南阁下跟前,怕是不好交待吧?”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羽田闷哼一声,扭头吩咐副官,“井上桑,马上给竹下桑发报,命令竹下中队不可轻易出击,守住铜陵县城。” “哈依。”副官重重鞠首,转身走向隔壁机要室。 老猫却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看来羽田还是不怎么相信他的判断。 因为,如果羽田相信他的判断的话,此时就该带着池州日军主力赶往铜陵 当下老猫起身对羽田说道:“羽田桑,我可以借助你们的电台,给极司菲尔76号特工总部发一封电报吗?” 意识到自己无法说服羽田,老猫便只能够通过极司菲尔76号总部直接给中国派谴军总司令部施加影响,因为这批物资事关太大,真要落入皖南抗日救国军手,他老猫绝对没好果子吃,搞不好人头落地都是有可能的。 羽田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请便。” 老猫竖了竖风衣衣领,扬长去了。 (分割线) 铜陵县,十九支队第l团已经在半路上张开了口袋阵。 孙老豹双肘支地爬到何长柱跟前,问道:“营座,你说铜陵县城的小日本会不会来?” “老子又不是小日本肚子里蛔虫,又哪里能知道?”何长柱心里正不爽,又哪会有好脸色。 本来嘛,何长柱都已经捋起衣袖,准备要跟小日本大于一仗了,以第l团的实力,怎么也能够捞个主攻,结果战斗任务一分下来,第l团居然变成了偏师,要跑几百里路长途奔袭铜陵,铜陵哪能跟池州比?何长柱心里能疼快才怪 私下里,何长柱直埋怨李子涵太懦弱,不敢跟别的团争。 见何长柱发火,孙老豹便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爬回去,不过心里却没有多少不痛快,相比在第军的时候,孙老豹明显更喜欢皖南抗日救国军氛围,别的不说,至少皖南抗日救国军绝对没有克扣军饷,更没吸食兵血的事情。 而且,皖南抗日救国军是一支真正敢跟小日本拼的队伍,在这样一支部队里当兵,孙老豹心里别提有多敞亮,被长官训丨几句又算得了什么?就被打一顿他也甘愿。 骂走了孙老豹,何长柱忍不住又来找李子涵,说道:“团座,你就去跟司令说一说,还是让咱们回去打池州吧,这铜陵县城又有什么好打的?就打下了铜陵县城,也不过歼灭小日本区区一个宪兵中队,又能有多大的油水?” 李子涵冷冷地瞪了何长柱一眼,回过头去没有吭声。 何长柱因为级别不够,所以不知道徐十九的真实意图,不过李子涵却是知道的。 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这一波攻势,分为虚实两个方向,表面上,攻打池州城是实,奔袭铜陵县城是虚,可实际上,奔袭铜陵县城才是实,攻打池州才是虚着,当然,如果羽田老鬼子识破了这一点,将日军主力集结到铜陵,那么虚招立刻就会变得实着。 所以,现在真正担纲主攻的其实还是李子涵的第l团,打池州的第旅才是佯攻。 这时候,警卫连长赵大海气喘吁吁跑回来报告说:“团座,县城方向还是没有动静。” 李子涵摸出怀表看看时间,只见时针已堪堪指向下午一点,当下说道:“看来铜陵县城的小日本是不打算出动了,羽田老鬼子在没有摸清楚我军确切意图之前,静观其变倒也不失为稳妥的应对之策,只不过,嘿嘿。” 李子涵嘿嘿了两声,又道:“大海,通知3营,拿下赤峰据点。” (分割线) 赤峰据点,马王爷已经提心吊胆了好半天。 炊事班将中饭送上了炮楼,马王爷刚就着牛肉汤啃了几口饼,两只眼睛便猛然间睁圆,死死地瞪着前方,清香扑鼻的面饼还有浓冽的牛肉汤也失去了味道,妈的,炮,九二步兵炮,国军还真他娘的看得起我,居然拉来九二步兵炮 “大哥,炮,大炮,九二步兵炮”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死球了” “怎么办呀,大哥,国军要开炮了” 马王爷手下的伪军也一下炸了锅,赤峰据点虽然算得上坚固,可顶多也就应付一下重机枪或者迫击炮,面对70mm口径的九二步兵炮,那是一炮都顶不住 说话间,对面国军已把九二步兵炮拉了上来,令马王爷和手下一于伪军吃惊不已的是,国军拉过来的还不只一门炮,而是足足六门九二步兵炮六门九二步兵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赤峰据点的炮楼,威慑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看到对面的国军炮兵,已经在调校射击诸元,马王爷赶紧从炮楼顶层逃下来。 马王爷才刚逃下炮楼,耳畔便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急抬头看时,只见炮楼顶上已经猛然间腾起一团火光,遂即炮楼的顶层便哗啦啦地垮塌下来,马王爷还有几个伪军军官抱头鼠窜,才没有被垮塌下来的断砖瓦砾活埋。 然而,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 紧接着,国军又是轰轰两炮,整座炮楼便从中间被炸成了两截,另外两座炮楼还有后面的两排营房也在巨大的爆炸中被炸成了一堆瓦砾。 马王爷一跤摔倒在地,吓得魂都飞了,当下连连吩咐他的手下:“快,快快快打白旗,我们投降,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第214章 很快,赤峰据点里面便打出了白旗。 看到据点里面打起白旗,国军炮兵便停止了炮击。 一座还算得坚固的据点,就这样让国军轻松拿下。 当李子涵在十几个警卫的簇拥下走进赤峰据点时,3营已经在打扫战场。 在据点前方的空地上,三百多个伪军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李子涵扫了这三百多伪军一眼,眸子里掠过一丝厌恶之色,吩咐赵大海道:“大海,你去审一下,凡作过孽的,一律就地处决,没有作过孽的,先关起来,等仗打完再说。 “是”赵大海答应一声,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 马王爷耳朵尖,听到李子涵说作过孽的一律处决,顿时一屁股瘫坐在地。 无论是以前当土匪的时候,还是后来投靠小日本当了汉奸伪军之后,马王爷都坏事做绝,这关口只怕是很难躲再过去了。 (分割线) “刘县长,你怎么来了?”徐十九从临时指挥部迎出来,笑着跟刘畅打招呼。 “哦,这不是要跟小日本开战了么,我不放心手下的人,怕他们疏忽大意,耽误了大事,所以就亲自押运粮食过来了。”刘畅心下略略有些慌,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反问徐十九,“那个司令,参与攻击的部队都已经到位了 “嗯,都已经到位了。”徐十九莫测高深地笑笑。 刘畅心下一突,他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徐十九的笑容里面似乎别有深意,难道这家伙已经发现了什么破绽,对自己起了疑心?不过,刘畅也是没法,在昨天他就接到了羽田的指示,务必摸清楚徐十九的真实意图,摸清楚之后即刻向羽田报告。 所以,刘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试探徐十九,又道:“可是徐司令,我刚才好像看到3团还有骑兵营往铜陵方向去了?是不是铜陵方向战事不顺利?李子涵平时不挺牛的么?让他打一个小小的铜陵县城都拿不下?” 这次春季攻势,皖南抗日救国军总共动员了三个主力团外加炮营、骑兵营,只有李双枪的第团以及警卫营留守龙口县,提防上官云相第集团军、唐式遵第集团军趁虚来偷袭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老巢。 在战前的准备会上,也就是上次刘畅、胡人杰参加的军事会议上,定下来的作战计划,将由李子涵的第l团佯攻铜陵县,以分散日军兵力,然后集中牛四根第二旅、骑兵营外加炮营,强攻池州,舒同文的皖南支队也会全力配合作战。 为了就近指挥战斗,徐十九特意把他的指挥部从龙口迁到了燕窠。 然而,就在刘畅带着民兵队运送粮食前来燕窠的中途,却意外看到王福生的第3团还有彭武的骑兵营正从小路向铜陵方向急进,刘畅就不能不怀疑,徐十九一开始放的只是烟幕弹,强攻池州只是放的烟幕虚,打铜陵县城才是真 “哦,你在路上碰到3团还有骑兵营了?”徐十九脸色微微一变。 刘畅笑笑,打趣道:“徐司令,该不会是又有什么秘密行动吧?” “没有的事,哪里有什么秘密行动。”徐十九摇摇头,又岔开话题道,“刘县长辛苦,怕是还没吃午晚吧?我这这让炊事班去给你还有县大队的弟兄们做饭。” 看着徐十九转身走远,刘畅的脸色却顷刻间阴沉了下来。 虽然徐十九语焉不详,可刘畅已经基本上判断出来,打池州城也真的只是烟幕弹,而铜陵县城才是这次春季攻势的真正目标。 (分割线) 高慎行从窗外收回目光,回头看着徐十九,说道:“老徐,你确定要拿这个钓鱼?就只为了揪出刘畅这个潜伏的奸细,却那整个作战计划做饵,是不是太冒险了?要照我脾气,根本犯不着费这事,直接把这家伙抓起来,严刑逼供不就结了?老徐,我敢打赌,这个孙子绝对熬不过几个回合,说不准一顿皮鞭就什么都招供了。” “老高,事情没你想的这简单。”舒同文摇头道,“不管怎么说,刘畅都是中国共产党龙口县委书记,如果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之下,就把他抓起来,甚至严刑逼供,那就完全违背了我党宗旨,是会惹出大乱子来的。” 作为刘畅的抗大同学,舒同文可是很清楚,刘畅很得延安某位实权人物的器重,也正是因为这一位实权人物的存在,上次舒同文跟皖南省委书记胡志静提出对刘畅采取措施,却遭到了胡志静委婉拒绝,胡志静显然也顾忌刘畅背后的人物。 “鸟毛灰,能出什么乱子?”高慎行却有些不信邪。 高慎行虽然暗中加入了共产党,可他毕竟入党时日还不长,对共产党的历史以及成长过程当中的复杂曲折的斗争史还缺乏足够的了解,而舒同文的入党时间虽然也不长,但他对共产党历史的了解就比舒同文要深刻得多。 “行了老高,你就别再废话了,这都是定好了的事。”徐十九有些不耐烦 高慎行舒了口气,没好气地说:“不过说真的,老徐,我不认为这次钓鱼就能成功。” 徐十九眼神便很凌厉地瞪过来,高慎行赶紧举起手,又把李牧叫进来,低声吩咐道:“小牧你派个人跟着刘畅,一路上他跟什么可疑人物接触过,去过哪些可疑的地方,全都记下来,还有就是,千万不要让刘畅给发现。” “是。”李牧点点头,领命去了。 (分割线) 羽田正在办公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皖南抗日救国军对池州的攻势已经展开,青阳县各据点以及池州外围的各个据点全部遭到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袭击,从部队番号上看,参与第一波攻势的部队暂时还只有皖南支队,不过根据情报反馈,在青阳境内已经出现了十九支队第3团、第4团、骑兵营以及炮兵营番号,这一切似乎意味着沉默鹰传回的消息是正确的。 然而在同时,铜陵县也遭到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袭击,最重要的赤峰据点甚至已经失守,驻扎在赤峰据点的伪军一个营被全歼,与池州这边相比较,皖南抗日救国军对铜陵县的攻击,似乎更加的坚决,这边还在外围哟喝,那边都刺刀见红了。 种种迹象表明,徐十九的真实意图很可能就是铜陵 然而,羽田却始终下定不了决心,万一这是徐十九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万一,等自己带着宪兵队主力、独立步兵第56大队离开池州增援铜陵,徐十九却突然带着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来打池州,那局面可就危险了,羽田绝不认为他的部队能在稳住铜陵局面之后还能够及时回援池州。 所以,羽田迟迟下定不了决心。 至少,在没有得到沉默鹰确切情报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下午两点刚过,副官井上就匆匆走进羽田办公室,报告说:“大佐阁下,竹下中队急电,铜陵县城于十分钟之前遭到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猛攻,据观察,参与攻城的兵力至少一个团,还有至少一个中队的炮兵。” “纳尼?还有炮兵?”羽田闻言顿时间脸色大变。 炮兵在攻坚作战中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基本上,炮兵出现在哪里,也就意味着那里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主攻方向,现在铜陵县城外发现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炮兵,岂不意味着铜陵县城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真正的目标? 不过,羽田还是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拥有一个炮兵营,相当于日军的一个炮兵大队,而眼下出现在铜陵县城外的,却只有一个炮兵中队,也就是说,还有另外三个炮兵中队没有出现。 现在,羽田唯一希望的就是沉默鹰能够新的消息传回。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羽田刚刚在心里面念叼沉默鹰,负责与沉默鹰联络的言三拳便匆匆跑进了羽田办公室,喘息着报告说:“太桑,沉默鹰刚传回消息,皖南抗日救国军第二旅主力以及骑兵营已经往铜陵去了。” 羽田顿时长出一口气,局面终于明朗了 当下羽田便大声下令:“命令,宪兵大队、独立步兵第56大队即刻集结 第215章 陈士章走进师指挥部,发现黄百韬正站在地图前观看战局态势。 黄百韬看得非常认真,甚至没有发现陈士章的到来,陈士章便挺身立正:“军座” “士章老弟,你回来了?”黄百韬并没有在部下面前摆架子,亲热地挽着陈士章肩膀来到了大地图前,然后手指着地图说道,“老弟,对铜陵县的局势,你怎么看?” 陈士章想了想,还是摇头:“说不好,卑职猜不透徐十九的意图。” 黄百韬点点头,若有所思:“你恐怕也没想到,李子涵团攻势会如此凌厉吧?” “的确。”陈士章道,“卑职的确没想到,李子涵部的攻势会如此凌厉,不说别的,就说赤峰据点,别看赤峰据点只有伪军一个营驻守,可伪军这个营的战斗力极其不弱,卑职也曾经让l18团上去试过,结果打了半天都没有打下来。” “可李子涵的部队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解决了战斗。”黄百韬苦笑道,“说到底,皖南抗日救国军有炮兵,这点就比我们要强啊。” 一支军队,有跟没有炮兵,其攻坚能力是截然不同啊。 正说话间,副官匆匆进来,将一封电报递给了黄百韬。 黄百韬看完之后脸色立刻变得沉重,陈士章便询问道:“军座,怎么了? “军统池州站刚发来电报,羽田老鬼子终于按捺不住,带着宪兵队主力以及驻池州的独立步兵第56大队驰援铜陵县城来了。”黄百韬说着,就将电报递了过来。 “哦?羽田老鬼子反应倒是挺快的。”陈士章说道,“徐十九这边刚把十九支队的第二旅还有直属骑兵营从青阳调来铜陵,驻扎池州的日军便立刻做出了反应,看来皖南抗日救国军跟小日本在铜陵得有一场恶战了。” “嗯。”黄百韬点点头,说道,“徐十九的意图还是太过明显,皖南抗日救国军在池州那边架势虽然拉得挺大,可真正能造成的影响却小,也就难怪,羽田老鬼子能够轻松识破他的意图,士章老弟,你赶紧回去集合部队。” “嗯?集合部队?”陈士章愣了一下,愕然道,“军座,你的意思是?” 黄百韬叹了口气,说道:“顾总司令对徐十九虽然有诸多不满,徐十九对蒋委员长还有国民政府也有诸多不敬,甚至于将来,皖南抗日救国军于国民政府还会成为威胁,可在眼下,却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抗日武装” 陈士章反应过来,问道:“军座的意思,是让卑职率部配合皖南抗日救国军作战?” 黄百韬点了点头,说道:“不管怎么说,皖南抗日救国军都是一支抗日武装力量,如果放任这样一支武装被小日本吃掉,于整个国家、整个民族都是莫大的损失,所以,我们还是应该尽可能地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哪怕不直接参战,只站在旁边哟喝几声,也至少分小日本的兵,使他们不敢肆无忌惮地进攻皖南抗日救国军。” 陈士章啪地立正,又道:“那牛头嘴的事……” “那事先不急,这不是还有一天时间么?”黄百韬脸色微微一变,又道,“还是先配合皖南抗日救国军顶住池州日军主力的反扑再说,要不然,真让日军重新控制了铜陵县,我们想要从牛头嘴把物资运出来,怕又得费不少波折。 (分割线) 燕窠,皖南抗日救国军临时指挥部。 高慎行神情阴沉地走进了指挥部,一看高慎行脸色,徐十九就知道没什么好消息。 果然,高慎行坐下来恨恨地说道:“刘畅那个家伙,离开这里之后就直接回了龙口,小牧的人一直跟踪到龙口县城,都没有发现他跟什么可疑人物接触,也没去什么可疑的地方,老徐,我早就说过,这次钓鱼,未必会有收获。” “那也未必。”舒同文道,“刘畅没有跟可疑人物接触,也没去可疑之处,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不是小日本的奸细,更不意味着他就没办法把消息送出去。” 高慎行问道:“阿文,你的意思是说,奸细还不止刘畅一个?” 如果潜伏在龙口的奸细不止一个,那刘畅的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消息送出去。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舒同文说道,“羽田老鬼子在两个小时之前突然率领宪兵队主力以及独立步兵第56大队驰援铜陵县,多半就是因为潜伏在龙口的奸细送回了消息,大队长,我建议暗中收审刘畅身边的几名于事,这应该会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徐十九点了点头,沉声道:“收审刘畅身边几个于事的事,交由情报处负责就是,这本来就是人家的老本行嘛,现在要考虑的是,羽田老鬼子已经带着宪兵队主力以及独立步兵第56大队去了铜陵,那么我们也就必须得做出相应的调整,池州也可以试着打一打。” 按照战前制定的作战计划,铜陵县城才是这次春节攻势的首要目标,池州是佯攻。 铜陵距离龙口县虽然更远,中间甚至还要穿过黄百韬第军的防区,可是铜陵县城的小日本守军毕竟只有一个宪兵中队,如果羽田老鬼子在池州城一直按兵不动,那么李子涵的第l团外加炮兵两个连、骑兵一个营就有足够的把握拿下铜陵县城。 相比之下,池州虽然距离龙口更近,可池州毕竟是小日本后勤补给线上一个节点,除了驻扎有海军一个陆战大队外,还有小日本海军的炮艇,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搞不好还会迎头撞上从九江回援的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风险实在是太大。 所以,徐十九希望通过虚虚实实把羽田老鬼子搞昏头,逼得他缩在池州不敢动弹,这样李子涵团在拿下铜陵县城之后才有机会守住至少一天,这样,美英烟草公司商船就能在铜陵码头顺利卸货,花大价钱从上海买回来的物资才能够运回龙口。 可惜的是,徐十九的钓鱼计划非但没钓到刘畅这条鱼,还让羽田把鱼饵给吃掉了。 羽田老鬼子最终还是选择了驰援铜陵,这一来,单凭李子涵的第l团外加炮兵两个连、骑兵一个营就算拿下了铜陵县城也很难守得住。 不过,这未必就是件坏事,有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羽田老鬼子带着宪兵队主力以及独立步兵第56大队离开了池州,却也给了皖南抗日救国军趁虚拿下池州的机会,如果羽田老鬼子被拖在铜陵,徐十九至少有九成把握拿下池州 如果皖南抗日救国军拿下池州,则效果比拿下铜陵更好。 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同样可以在池州港卸货,皖南抗日救国军更可以斩获小日本囤积在池州的大量物资,这些军需物资可是为第二次长沙会战准备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真要是能够吃下这批军需物资,不出半年,实力就能够翻上两翻 所以,李子涵团的作战任务就必须做出调整。 相比之下,拿下铜陵县城已经不再那么重要,把羽田老鬼子的池州日军主力拖在铜陵县,令其不能回援池州才是最要紧的。 不过,为了坚定羽田老鬼子驰援铜陵的决心,还得再添一把火。 正好情报处长叶茹雪进来,徐十九便问她道:“叶处长,羽田老鬼子到哪了?” 叶茹雪道:“报告司令,羽田的宪兵队主力及独立步兵第56大队刚过铜陵县跟池州的交界,已经跟皖南支队第3团的阻击部队交上火了。” 为了欺骗日军,徐十九从舒同文的皖南支队调了一个团,冒充十九支队第二旅的第3团往铜陵进发,摆出了配合李子涵第l团进攻铜陵县城的假象,皖南支队的这个团的作战任务有两个,如果羽田老鬼子按兵不动,这个团就直接进入铜陵县城,配合李子涵第l团整顿治安,如果羽田老鬼子带兵增援,这个团就负责打阻击。 现在,羽田老鬼子带着池州宪兵队主力以及独立步兵第56大队驰援铜陵,皖南支队的这个团的作战任务就成了打阻击,为了坚定羽田老鬼子驰援铜陵的决心,这个团的阻击还必须有一定的力度,最好摆出绝不后退半步的决心。 这样,羽田老鬼子才会放心驰援铜陵。 “好。”徐十九点点头,环顾众人道:“现在开始对表。” 在场的高慎行、牛四根、舒同文、王福生、牛玉堂等高级军官便纷纷掏出怀表,徐十九最后拿出怀表,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脸,沉声道:“现在时间是下午五点零八分,再过四个小时又五十二分钟,各营团同时向预定目标发起进攻。” “是”几个高级军官轰然应喏,纷纷领命去了。 徐十九的目光又落到叶茹雪脸上,说道:“叶处长,还要辛苦你马上赶回龙口,秘密收审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几个于事,记住,一定要暗中行事,尤其不能够让刘畅察觉到,还有就是,不要扩大事态,全面打压龙口县的共产党。 “是。”叶茹雪啪地立正,然后转身离去。 第216章 铜陵、池州交界处,日军正遭到皖南支队第3团的顽强阻击。 为了把戏做足,帮助羽田老鬼子强化增援铜陵的信心,舒同文给第3团下了死命令。 池州的宪兵队已经强攻了两次,却都被皖南支队第3团给顶了回来,皖南支队第3团的装备虽然不如十九支队,而且缺乏训练,战斗经验更加无法跟十九支队相比,可论战斗意志,皖南支队却并不在十九支队之下。 眼看着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宪兵队却始终无法突破防线,羽田老鬼子不禁有些急了,就在五分钟前,他又收到了铜陵县宪兵队队长竹下小次郎的电报,攻击铜陵县城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已经突破外围防线,兵锋直指城垣工事了 一旦让皖南抗日救国军突围城垣工事,那么铜陵战局就大势已去了 当下羽田老鬼子把独立步兵第56大队大队长山本叫到跟前,沉声道:“山本桑,铜陵县城已经危在旦夕了,我希望你能在半个小时之内突破防线,若不然,竹下桑还有铜陵宪兵队的一百多名帝国勇士就要玉碎了。” 宪兵队不顶用,就只能指望独立步兵第56大队了。 “哈依。”山本重重鞠首,转身就回了他的大队指挥部。 回到大队临时指挥部,山本便把手下四个中队长叫到跟前,命令他们从各中队挑选出五十名精锐老兵,然后山本老鬼子便将身上的呢大衣和将校呢脱了去,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就踏上了战场,老鬼子这是要亲率敢死队发起决死冲锋了。 (分割线) 羽田和山本并不知道,负责阻止他们的皖南支队第3团已经伤亡大半 青阳独立团扩编成皖南支队之后,很快就搭起了两个团的架子,这两个团也是原青阳独立团的老底子,战斗力还是非常之强的,不过这个第3团却是半个月前才刚刚扩编的,舒同文从l团、团抽调了部分于部及骨于老兵,再以青阳县大队以及几个区小队的民兵为基于,编成了3团,换句话说,3团的官兵在半个月前都还是民兵,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铜陵、池州交界的小方山附近打了不到半天,3团就已经伤亡大半,九百多官兵已经死得只剩下不到两百人,剩下的也大多负了伤,说到底,小日本的宪兵队也不是泥捏的,他们的战斗力虽然远不如小日本的野战部队,可是跟新四军打阵地战,还是占据很大优势的,事实上,在这个阶段,既便是新四军最精锐的几个支队,也不具备跟小日本打阵地战的实力。 3团团长赵老茂也是从十年内战中杀出来的老兵,看到手下的兵一个个倒下,便也杀红了眼,将全团最后剩下的一百多号人叫到跟前,扯着沙哑的嗓子吼道:“弟兄们,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这一仗咱们能不能打赢,就全看咱们能不能够守住小方山,都他娘的给老子听仔细了,小日本要想从这里过去,除非从咱们全死光了” 只不过,赵老茂和3团的官兵并不知道,舒同文之所以要他们守住小方山,其实并不是为了把池州日军挡在这里,而是为了坚定羽田老鬼驰援铜陵的决心只是舒同文也没有想到,3团会打得如此坚决,如此壮烈,以致全团殉国 这话一出,全团一百多残兵的眼睛顿时间就红了,一个个用决然的眼神看着赵老茂,一个还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兵蛋子刚刚还吓得直哆嗦,可这会看到团长和身边的战友一个个都红了眼,便也很快镇定下来。 就算是死,也有这多弟兄陪着,黄泉道上也不会孤单 “弟兄们,上刺刀”赵老茂从一名已经阵亡的老兵身下拔出了步枪,又从那老兵腰间抽出刺刀,卡进了座槽,一百多残兵也纷纷刺刀上槽,站到了赵老茂身后,一支军队有什么样的长官,就会有什么样的士兵,将不畏死,兵就不怕死。 回头看时,一大群日本兵已经端着刺刀逼了上来,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不过小日本手中的刺刀在幕色之中还是闪烁着冷森森的寒芒,还隔着老远,都能够感觉到那股子凛冽的杀意,很显然,这次上来的小日本不再是宪兵队了 赵老茂回头冲身后百十来号残兵森然笑笑,然后端着刺刀就迎了上去。 没人吭声,包括那仅止十四五岁的小兵蛋子在内,全团最后剩下的百十来号残兵便全部跟着赵老茂踏出战壕,迎向前方汹涌而来的日军。 (分割线) 黄百韬在指挥部呆不住,便来到了陈士章的师部。 在陈士章的师部呆了不到半小时,黄百韬又带着卫队上了前沿观察哨,听说皖南抗日救国军正在小方山附近跟日军激战,黄百韬就想近距离观察一下战况,陈士章担心黄百韬的安全,亲自带着警卫营上到前沿观察哨保护黄百韬。 赵老茂带着全团最后剩下的一百多残兵发起反冲锋时,黄百韬和陈士章早已经到达前沿观察哨并且已经看了十几分钟了。 “于什么,他们这是要于什么?”看到赵老茂带着最后一百多残兵冲出战壕,咆哮着迎向日军,黄百韬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他们这是想要于什么?一百多人向着对面至少两百日军反冲锋?难道他们想跟小日本拼刺刀?他们打算拼刺刀? “军座,他们怕是没子弹了。”陈士章黯然说道。 “没子弹?他们都已经打到没子弹了,也绝不后退半步?”黄百韬闻言凛然。 陈士章道:“他们接到的怕是死命令,可惜了啦,这支部队怕是要全部拼光了。” 说话之间,皖南抗日救国军那一百多号残兵就已经跟两百多日本兵迎面撞一起,遂即就是惨烈的白刃战,虽然相隔极远,可那股子浓烈的血腥气,还有从皖南抗日救国军将士身上流露出来的那股子决然意味,却几乎直愣愣扑在黄百韬脸上。 黄百韬仿佛甚至可以听到双方刺刀交击时发出的兵兵声响,甚至就连刺刀刺入人体时所发出的噗噗声响,也是隐约可闻。 这一刻,黄百韬连灵魂都在发颤:“好样的,都是好样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弟兄真是好样的,好汉子,他们都是好汉子”说着,黄百韬的眼角便已经湿润了,虽然立场不同,虽然政治倾向也不同,可是这并不妨碍,黄百韬对这群抗战老兵的敬意 陈士章也被眼前这惨烈的一幕深深震憾,负责打阻止的这个部队,全团近千人竟没一人活着撤出战斗,打到最后子弹打光了,他们都不肯后退,而是端着刺刀向日军发起了决死冲锋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啊? 徐十九就真有这么大魅力,值得他们拿命去效忠? “军座,我现在明白,当初咱们军为什么会在皖南抗日救国军手下吃亏了,张文清输得一点都不冤。”陈士章放下望远镜,喟然说道,“可惜的是,这么一支能打的部队,竟然全部拼光了,徐十九这家伙还真是舍得,他还真是舍得啊。” 黄百韬也放下望远镜,沉声道:“皖南抗日救国军拼光了,就该轮到咱们第军了,士章老弟,同样是国军,我不希望40师输给皖南抗日救国军,一句话,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让眼前这伙小日本从你们师的防线上踏过去” 黄百韬也是让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表现激起了血性,同时也很想在这里试试他最近这段时间的整军效果,看看第40师的战斗力是否有了质的提升,从内心深处,黄百韬并不想输给徐十九,更不认为第军就一定不如皖南抗日救国军 “是”陈士章啪地立正,厉声回应,“就是死,也绝不让眼前这伙小日本从我们40师的防线上踏过去” 第217章 燕窠,皖南抗日救国军临时指挥部。 徐十九一瞬不瞬地看着地图,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虽然整个计划都已成竹在胸,可徐十九难免也有些忐忑,没别的,因为对于皖南抗日救国军来说,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斗对于皖南抗日救国军而言,这仗若不胜,那便就是输了因为打不赢,控制不了池州或者铜陵,花重金从上海买回来的军需物资就没办法上岸,这也就意味着,皖南抗日救国军最终将一无所获。 相比之下,徐十九最担心的还是皖南支队第3团的表现。 皖南支队第3团刚刚编成,兵力较少,装备较差,战斗力差强人意,本来这只是一支用来虚张声势的偏师,徐十九压根就没想让他们打硬仗,但羽田老鬼子突然带着池州日军主力驰援铜陵,却直接把第3团推到了风尖浪口上。 如果第3团太快被日军打垮,以羽田老鬼子的多疑性格,恐怕又会起疑心 舒同文同样担心第3团表现,也很想从别的战线上抽调l个团去替3团分担压力,可遗憾的是,另外两个主力团都调不下来,都有任务在身说来说去,要发动这样一场大规模的攻势作战,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兵力还是太单薄,加上皖南支队也仍然是捉襟见肘。 眼下,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兵力已经用足了,其中十九支队担纲主攻,除了李双枪的第团没动,甚至就连杨大树的警卫营也已经调上池州前线,至于新四军皖南支队,要阻击江北合肥方向的小日本援军,又要负责牵制安庆的日军,还要负责阻击池州增援铜陵县的日军,三个团的兵力已经很勉强,又哪有更多兵力加强赵老茂第3团? 高慎行也担心皖南支队3团顶不住,劝徐十九道:“老徐,团的l营眼下就驻扎在青阳县跟泾县的交界处,这个营原本就是用来提防泾县国军的,距离皖南支队3团的阻击阵地也只有五十多里路程,急行军两个多小时就能够赶到,要不把这个营调上去?” “不行。”徐十九却断然拒绝,团l营肩负着控扼泾县国军的重任,一旦把这个营调到小方山,则整个龙口的东大门就会向三战区的国军完全敞开,以顾祝同和上官云相的贪婪秉性,他们绝不会放过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 一句话,徐十九信不过顾祝同和上官云相人品。 高慎行其实也同样不相信顾祝同和上官云相的人品,当下便叹息道:“那就只能寄希望于赵老茂的第3团了,但愿老赵不要让我们失望。” 徐十九便回过头去看着舒同文,欲言又止。 舒同文当然知道徐十九想说什么,当下激动地说道:“大队长,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可以拿自己的党性保证,3团绝不会辱没皖南抗日救国军名声 舒同文话音方落,警卫营长王小毛便走进来,神情凝重地对舒同文说道:“支队长,刚刚接到友军送回来的消息,3团已经全团殉国了。” “什么,全团殉国?”舒同文如遭雷噬。 老实说,舒同文有想过3团会表现得很英勇,却从未想过,竟会如此英勇 高慎行、牛四根等人也面面相觑,他们同样没有想过,一支刚编成的部队,竟然就有如此强的战斗力,以前还真是小觑了阿文。 徐十九也是勃然色变,沉声说道:“3团的弟兄都是好样的” 然后,徐十九又转身看着舒同文,肃然说道:“阿文,我为刚才怀疑3团战斗力一事,向你郑重道歉,我更要向3团全体官兵道歉” 说完,徐十九又转身向着小方山方向深深鞠躬。 鞠完躬,徐十九又起身问王小毛:“小毛,池州日军现在到达什么位置了 赵老茂的第3团在小方山表现如此英勇,羽田老鬼子再是多疑,此刻也该相信皖南抗日救国军将铜陵作为主攻方向了,那么现在,他多半已经带着池州日军主力深入铜陵,再接下来,就要看李子涵第l团的表现了,看他们是否有能力将池州日军主力拖在铜陵县境内。 “没有,池州日军仍在小方山附近。”然而,王小毛接下来的话却让徐十九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池州日军还在小方山附近?”徐十九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司令,是这样的。”王小毛解释说,“3团在跟池州日军激战的时候,国军第40师就已经在小方山右侧构筑好防线,现在第40师已经跟池州日军交上火了。” “第40师?陈士章的部队?”徐十九瞠目结笑,说道,“怎么会这样?” 高慎行、舒同文还有牛四根等人顷刻间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千算万算,就没算到黄百韬和陈士章会横插一杠进来,黄百韬和陈士章怕是好意,可他们把羽田老鬼子的池州日军主力挡在小方山以西,直接就打乱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部署。 因为眼下池州日军主力还没有深入铜陵县境内,李子涵的第l团外加骑兵营就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拖住池州日军主力,而如果不能拖住羽田老鬼子的池州日军主力,那么池州这边可以说毫无胜算,这下局面变得复杂了。 “看来黄百韬跟张文清不一样,黄百韬还算是条汉子。”高慎行苦笑道,“不过,他的好心却给我们添了大麻烦,伤脑筋啊。” 徐十九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国军绝大多数将领还是愿意抗日的,像韩德勤、朱怀冰以及上官云相之流,终究只是少数。” “嗯,这点我承认。”高慎行深以为然。 别人不说,就说第58师的老师长冯圣法,还有第74军的军长王耀武,那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到现在,更有王铭章、饶国华、萧山令这样壮烈殉国的高级将领,而且这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批人 正因为这些人存在,中国才能够坚持到现在还没有亡国。 当下徐十九又说道:“等这一仗打完,我一定要去趟泾县,会会这个黄百韬。” 然而,徐十九话还没有说完,警卫员刘大骨头就匆匆进来,报告说,第l师的一个团已经出现在了黟县跟龙口县交界,动机不明。 “第19沛?陶广的部队?”高慎行皱眉道。 “陶广进步倾向明显,跟我党关系也一直不错,按说不应该啊。”舒同文也颇为困惑。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陶广已上调第三战区长官部任中将参议,虽然还兼着第p军军长职务,却已经失去对第p军的掌控了。”徐十九有军统的情报做支撑,所以知道陶广跟上官云相、顾祝同还有蒋委员长之间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这就难怪了。”高慎行恍然大悟,沉声道,“上官云相这狗东西,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舒同文也说道:“幸好大队长没把老李的团调上前线,要不然,现在的局面可就被动了。” 徐十九点点头,吩咐刘大骨头道:“大骨头,你派人回去转告老李,跟他说,19沛如果仅仅只是逗留在两县交界,不踏入龙口也就罢了,他若敢踏入龙口半步,就给我狠狠打,上官云相这狗东西,不把他给打疼了,他恐怕不会长记性。” 高慎行补充道:“老徐,最好直接给上官云相发个电报,警告他一下” 舒同文附和道:“我同意老高的意见,不过措辞要注意,尽量别刺激到上官云相,应该从政治角度对上官云相施压,说到底,上次皖南事变之后,蒋委员长都已经公开表明态度,今后不再主动挑起国共两党之间摩擦,上官云相未必就敢轻易挑事。” “嗯。”徐十九也觉得有道理,当即叫来一个参谋,安排给上官云相发电报。 按说,上官云相怎么都是集团军总司令,徐十九作为下级主官给他发电报,至少也要亲口草拟电文,以表示对上官云相的尊重,可是,徐十九一贯就很讨厌跟上官云相这类人接触,而且更加不会拿上官云相当回事,所以也就顾不上这些。 徐十九连顾祝同的面子都不买,又何况上官云相?他才懒得费心思去斟字酌句草拟电文,所以直接就把这个任务交给参谋处,然后又拉着舒同文、高慎行、牛四根等人聚集到地图前,开始了紧急兵棋推演。 由于陈士章第40师的横插一杠,使战场态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所以,徐十九他们就必须重新进行兵棋推演,看看是否有可能借助第40师的力量将羽田老鬼子的池州日军主力拖在小方山附近,为第二旅拿下池州赢得足够的时间 第218章 皖南抗日救国军参谋处草拟的电报很快就发到了第集团军司令部。 看完电报,上官云相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其实皖南抗日救国军参谋处草拟的电文措辞已经算是很温和了,可再温和的措辞也无法回避徐十九警告上官云相的事实,上官云相身为堂堂一集团军总司令,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他若是不生气,那才叫有鬼了。 不过生气归生气,上官云相却还是给19沛发了封急电,命令他们停止前进。 显然,上官云相也是有所顾忌,如果19沛进入龙口县,徐十九又通过共产党之手直把这事捅到重庆,蒋委员长面子上只怕也会挂不住,尤其是现在皖南抗日救国军正发动春季攻势,19沛的趁火打劫,就很容易给人不必要的联想,认为第集团军是在配合日军行动。 这事要是让舆论曝了光,那麻烦可大了,不仅共产党会想方设法地发动舆论,西方各国驻重庆公使也多半会出面给蒋委员长施加压力,迫于西方各国驻华公使的压力,搞不好蒋委员长就会拿他上官云相当替罪羊,那可就太冤了。 所以,为了头上这顶乌纱帽计,暂时还是别轻举妄动。 不过,上官云相显然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手里捏着电报,上官云相遥望着龙口方向,阴森森地说道:“徐十九,你给我等着,等你在小日本的手底下吃了瘪,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到那时候老子非要你好看,哼” 显然,上官云相并不看好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这次春季攻势。 本来就是,第三战区坐拥几大集团军二十多万大军,都不敢向小日本发动大规模攻势,你区区一个军就敢向小日本重兵驻防的池州发起攻击?那可不就是找死?等着吧,等这仗打完,皖南抗日救国军还能剩下几号人?哼 (分割线) 跟上官云相抱同样看法的,还有第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 早在几天前,龙口那边就有风声过来,声称徐十九要打池州,顾祝同根本就不信。 池州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长江航道上的重要节点,说是军事要塞也丝毫不为过,就把第三战区二十几万大军都压上去,也未必能拿得下,区区一个皖南抗日救国军就想拿下池州城,不是痴心妄想又是什么?徐十九还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顾祝同最初的判断,跟黄百韬如出一辙,认为徐十九还是想转移小日本的注意力,表面上要打池州实际上却打的是铜陵县城的主意,至于为什么打铜陵,那自然是为了接应昨天刚从上海起运的那批军需物资,这批物资不仅有建设一座小型兵工厂的设备,更有足够武装一个乙种师的全套武器装备。 这批武器装备,虽然不是顾祝同最青睐的美械装备,而只是日械,可对于眼下的第三战区来说,却仍然是举足轻重 所以,顾祝同也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批物资抢到手。 然后,在接到了军统上海站站长陈恭澍的密电之后,顾祝同更是喜出望外,除了命令黄百韬从第p军抽调一个师向铜陵渗透以外,还把荣预师也调到了泾县境内,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接应黄百韬的第军。 总之,三战区已经做好了接收物资的一切准备。 不过,黄百韬刚刚给长官部发来的一封电报,却让顾祝同感到疑惑。 直到现在为止,皖南抗日救国军都没有向铜陵增兵,从开始到现在,就只有李子涵一个团在攻击铜陵县城,由于兵力不足,李子涵所部直到现在都没能打开局面,甚至都没有能够突破铜陵的城垣工事,战局仍还在胶着当中。 这样的情形,就令顾祝同很是困惑。 如果徐十九一开始打的就是铜陵县城的主意,那么就绝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形,趁着羽田的池州日军主力被第40师挡在小方山附近,徐十九还不赶紧调集部队增援李子涵部,还不赶紧拿下铜陵县城,然后回头迎击羽田的池州日军主力? 徐十九如此磨磨蹭蹭,反应迟钝,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难道说,徐十九真的想打池州?这家伙还真的敢想,他还真是敢想 既便羽田已经带着池州宪兵队主力、独立步兵第56大队离开了池州,可仍有日本海军的一个陆战大队驻扎池州码头,而且,池州跟安庆仅只有咫尺之遥,合肥、九江日军也能在一天之内赶到,皖南抗日救国军若不能在一天之内拿下池州,局面将不堪设想 然而,皖南抗日救国军要想一天之内拿下池州,有可能么?有可能么? “徐十九,这一次我看你怎么收场”顾祝同将目光从墙上的大地图上收回来,转向西北龙口的方向阴阴一笑,脸上神情更有几分狰狞。 (分割线) 羽田手握军刀柱在面前,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快能刮出霜来了。 好不容易才打垮了依托小方山拼死抵抗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然而,才往前不到五里地就又遭到了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而且,让羽田老鬼子大感意外的是,这次挡在前面的不是皖南抗日救国军,而是国民政府的中央军,看番号应该是第军的第40师 这又是怎么回事?两个多月前,国民党跟共产党不是才刚闹过摩擦拭吗?第25军作为皖南事变的主要参与者,着实杀了不少新四军,而皖南抗日救国军跟新四军却关系密切,这样两支军队本应该水火不容才对,又怎么可能掺和到一起呢? 第40师一旦参与了进来,对日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从交战情形看,第40师的战斗力谈不上有多强大,比刚才被打垮的皖南抗日救国军也强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刚才被歼灭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只有不到一个团的兵力,而第40师却足足有六七千人,他们依托池州通往铜陵的公路,前前后后布置了二十几道防线,层层设防节节抵抗,所以还是很让人头疼的。 独立步兵第56大队大队长山本少佐刚刚派人报告,他的前锋小队,已经突破了第40师的第三道防线,但也仅只是第三道防线而已,要想突破全部二十几道防线,怎么也该到明天天亮了,问题是,铜陵县城守军还能够坚持到明天天亮吗? 而且,羽田最担心的其实不是铜陵,而是池州 本来,羽田是想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化解铜陵的危机,然后再迅速回防池州可现在,却在半路上遭到了中国军队的顽强阻击,铜陵县城都可望而不可及,回防池州,就更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这时候池州一旦出事,可就进退两难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直到现在,池州都还没出事。 不过,羽田并不知道池州的安静还能够持续多久,说不定下一刻皖南抗日救国军就会向池州发起猛烈的进攻,羽田现在只希望山本大队能够尽快突破国军第40师防线,能够尽快解除铜陵县城的危机,然后尽快回师池州。 第219章 铜陵的战局仍在胶着当中。 “快点,快点,把炮给老子拖过来。”激战到傍晚八点左右,犊子终于带着炮兵连赶到了前沿阵地上,这个时候何长柱的l营已经在铜陵县城的城垣工事前打了好半天,听说炮兵赶到,何长柱便赶紧让犊子把炮拉到了小日本的城垣工事前。 “看见前面城垣上的小日本工事没?”何长柱指着前方城垣上一挺正在猛烈开火的重机枪,狞声说道,“把它给老子于掉” “行,没问题。”犊子搓了搓手,让手下炮兵把一门九二步兵炮拉过来。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城垣上的日本兵根本没发现,夜幕之下正有六门九二步兵炮向着城垣工事靠近,其中一门九二步兵炮更抵近到了五百米之内。 犊子打开炮门,透过炮膛瞄准前方正猛烈开火的日军重机枪,然后回头示意身后的炮兵排长装填炮弹,炮兵排长取出一发炮弹,用衣袖擦了又擦,然后依依不舍地装进了炮膛,犊子看得不耐烦了,一脚将炮兵排长给踹开,然后拉下了火门。 夜幕下,一道耀眼的红光便从炮口猛烈地喷涌而出,紧接着才是轰的一声巨响。 何长柱、孙老豹还有几个军官急扭头往城垣上看时,只见城垣上已经腾起一团巨大的火光,刚刚还在猛烈喷吐火力的日军重机枪顷刻间就被爆炸产生的红光彻底吞噬,重机枪顷刻报销,城垣上日军的防御火力立刻就变得薄弱。 紧接着,夜幕之中又是轰轰两声巨响,南城门便已经被炸成了漫天碎屑。 不等何长柱下命令,孙老豹便已经从掩体后面跳起,挥舞着盒子炮大吼:“弟兄们,他娘的跟老子冲,于死狗日的小日本于死狗日的小日本” 等到李子涵踏入铜陵县城时,l营已经控制了大半个县城。 只不过,小日本反应也不慢,城垣工事失守之后,铜陵宪兵队长,竹下小次郎便当即立断,果断放弃了外围防线,将所有兵力集中到了宪兵队,依托宪兵队的高墙大院负隅顽抗,而且,随着防线的收缩,日军的火力反而得到了加强。 l营冲了几次,都被小日本给顶了回来,还伤亡了几十个老兵。 何长打得火起,又把犊子的炮兵连拉上来,正准备架起九二步兵炮强行轰开宪兵队大门时,却让闻讯赶到的李子涵给制止了。 何长柱想不通,还在大声嚷嚷:“团座,怎么不让打了?” “让你别打就别打,先围住宪兵队再说。”李子涵没有过多解释。 眼下,随着羽田带着池州宪兵队主力以及独立步兵第56大队离开,池州已经成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头号目标,对池州的攻击已经由虚着变成了实招,这样一来,对铜陵的进攻就由实着成了虚着,如果这个时候就攻破宪兵队大院,全歼铜陵县城的小日本,那么羽田老鬼子和池州日军主力再来铜陵就没多大意义了,那时候,羽田老鬼子就肯定会带着池州日军主力返回池州,那么皖南抗日救国军对池州的进攻也就化为了泡影。 所以,在池州那边取得决定性突破之前,铜陵这边的局面还得继续胶着下去。 不过,铜陵码头却必须得拿下,算算时间,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差不多也应该抵达铜陵了,当下李子涵吩咐何长柱:“老何,宪兵队这边你别管了,赶紧带着部队去码头,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晚上十点钟之前必须拿下铜陵码头 “码头?”何长柱狰狞一笑,转身走了。 (分割线) 燕窠,皖南抗日救国军临时指挥部。 高慎行匆匆走进作战室,对徐十九说道:“老徐,铜陵的局面已经控制住了。” “局面控制住了?”徐十九点点头,局面控制住,意味着铜陵日军已完全被压制在了宪兵队司令部,这样的话,l团就有很大机会拿下码头,只要拿下铜陵码头,既便池州这边不顺利,至少也能确保美英烟草公司托运的军需物资上岸。 当下徐十九又道:“让子涵马上分兵夺取码头。” “子涵已经调何长柱的l营去码头了。”高慎行说完,又把李子涵刚发过来的电报递过来。 上次葫芦谷一战,皖南抗日救国军缴获了好几部电台,徐十九给十九支队四个主力团全部都配了电台,现阶段,放眼所有的国军,恐怕也只有王耀武的第74军才能在通讯水平上跟皖南抗日救国军相提并论。 徐十九伸手将电报接过,脸上却并没有太多表情。 李子涵第l团的表现其实也就是正常水准,并没有太出彩。 说到底,铜陵县城的小日本也就一个步兵中队,而且还不是战斗部队,而是招幕浪人、在乡军人临时编成的守备部队,李子涵以一个两千五百余人的主力团外加两个炮兵连打进攻,如果激战竟日还拿不下铜陵县城,那才叫表现失常。 但如果考虑到小日本的援兵,情形就截然不同。 中日战争进入到第四个年头,日军占领的中国国土已经极辽阔,光县城就有一千余座,小日本当然不可能在每座县城都驻扎重兵,这样的话,兵力上吃不消,所以在绝大多数县城,小日本只驻扎一个中队,甚至于一个小队。 但是在每个包含数县的区域,都会留出一支机动部队,当区域内的某个县城遭到攻击时,就会出动机动部队予以增援,然后在一片更大的区域驻扎有一个混成旅团甚至一个野战师团,必要的时候也会出动这些部队予以增援。 譬如说皖南,小日本原本占领了池州、贵池、繁昌、龙口、青阳、铜陵六县,除了在每个县各驻扎有一个中队的宪兵之外,在池州还驻了一个宪兵大队,后来皖南抗日救国军崛起,皖南的驻军不断得到加强,龙口的驻军甚至由最初的一个中队加强到了两个大队,池州更成了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驻地,可最终,这些驻军力量还是让皖南抗日救国军粉碎了。 但既便这样,皖南的日军还是拥有相当的兵力以及相当的战斗力,尤其是在临近长江的池州、贵池、青阳以及铜陵这几县,更是可以得到小日本海军火力支援,所以,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及足够的火力强度,要想拿下这几个县是绝无可能的。 要不是这样,顾祝同就算再无能,也绝不会面对光复数县国土、解救上百万皖南乡党的巨大功勋无动于衷。 所以,如果仅仅只需面对铜陵县城的日军,以李子涵第l团的战斗力再加上炮兵两个连,很容易就能拿下,可如果面对驰援的池州日军,李子涵的第l团就不够瞧了,这次要不是黄百韬命令陈士章的第40师横插一杠,单凭新四军皖南支队的第3团,根本就挡不住池州的日军,说不定这个时候池州日军早已经赶到铜陵县城,这样一来,李子涵团就只能撤退。 高慎行又说道:“老徐,铜陵码头一拿下,这仗咱们就已经赢了一半了,不管最后池州能不能拿下,至少从上海买回来的这批军需物资可以顺利接收过来了。” 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昨天就已经从上海出发,算算时间,明天天亮之前就应该到达铜陵,换句话说,只要李子涵的第l团能够控制住铜陵码头直到天亮,美英烟草公司捎带的这批军需物资就能顺利上岸,交割给皖南抗日救国军了 第220章 “你想得太简单了。”徐十九却摇了摇头。 还是那句话,小日本在每个点的驻军不多,但他们留的机动力量却是足够的,除了皖南,在其余各个地区,小日本留下的机动力量都足以粉碎区域内的任何一支抵抗武装,在皖南,小日本的机动力量虽不足以粉碎皖南抗日救国军,但挡住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进攻还是不难的,因为皖南日占区紧挨长江航道,可以得到海军的支援。 海军,始终是中国人的软肋,始终是国军的最大威胁 “你看这里。”徐十九指了指地图,对高慎行说道,“芜湖。” 高慎行皱眉,问道:“芜湖好像没有多少小日本吧?除非从南京调援兵过来。” 徐十九又摇了摇头,说:“南京的日军恐怕不会来,芜湖虽然没有多少日军,但是调几艘炮艇过来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两艘炮艇,就足够控制住整个码头了,美英烟草公司要想把物资交割给子涵,就绝无可能了。” “炮艇?”高慎行微微色变,刚才他是陷入到固定思维当中了,只想着日军要想保住铜陵县城那就必须调步兵,却没想到,铜陵县城紧挨着长江,小日本只需要出动一艘炮艇,就足以控制整个码头了,说到底皖南抗日救国军根本就没有对付小日本炮艇的火力。 犊子虽然带去两个炮兵连,可既便是九二步兵炮也威胁不了炮艇,因为九二步兵炮只能够发射榴弹,很难穿透炮艇装甲,穿透不了装甲就很难造成致命的伤害,而小日本炮艇上的机枪还有舰炮,却能对崖上的火炮构成致命的威胁 总之,双方的火力水平和装甲掩护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准之上。 “那怎么办?”高慎行急了,说道,“池州城好像也驻有小日本的海军,好像也有好几艘炮艇常年驻扎,只要有小日本的炮艇在,既便咱们攻进了池州城,也控制不了码头,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也还是没法向咱们交割物资,闹半天,这仗不白打了?” “那也未必。”徐十九微笑道。 “咦?”高慎行讶然道,“老徐,还有后手?” “你呀。”徐十九笑着指了指高慎行,说道,“才刚刚克服一种固定思维,马上就又陷入到了另一种固定思维,交割物资难道非得在码头?如果必须在码头上交割物资,那以前军统从上海购买来的物资又是怎么交割的?” “哎呀,你看我,都急糊涂了。”高慎行也笑了。 徐十九又道:“这次春季攻势,能拿下铜陵或者池州码头当然是好,既便拿不下来,也要把整个皖南的小日本都给调动起来,尤其是小日本海军的炮艇,必须将它们拖入到混战,这样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才有机会将物资顺利交割给咱们。” 旁边的舒同文补充道:“老高,皖南省委已经责成铜陵、池州县委的同志发动百姓,在廖家湾征集上百条大小船只,若有必要,美英烟草公司商船完全可以改在廖家湾交割物资,那时候小日本就算反应了过来,也是来不及了。” 徐十九又道:“顺利接收美英烟草公司托运的物资当然是这次春季攻势的主要目的,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咱们也还是要狠咬小日本一口的。” (分割线) 独立步兵第56大队的推进速度虽慢,却终归在不停地往前推进。 铜陵的战局也通过电报不断地送到羽田跟前,铜陵县城城垣工事的失守,并没有让羽田老鬼子太过担心,因为铜陵城垣虽失守了,可铜陵的日军并未遭到太大的损失,依托宪兵队所驻扎的坚固大院,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除此之外,驻扎芜湖的海军战队已经出发,正连夜往铜陵赶来。 只要驻芜湖的海军能够及时赶到,既便夺不回铜陵县城,控制住铜陵码头却是不难。 算算时间,明天早上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差不多就该到铜陵了,美国佬要想在铜陵码头将那批物资交给皖南抗日救国军,那是痴心妄想显然,羽田老鬼子也陷入至了固定思维,认为交割物资就必须在码头上进行。 羽田并不担心铜陵的战局,却很担心池州的局面 因为担心池州会遭到攻击,羽田甚至都没有请求驻扎池州的海军派出炮艇驰援铜陵。 羽田从前方黑漆漆的夜幕民回目光,回头问副官:“井上桑,池州有什么异常没有?” 副官井上俊摇了摇头,说:“大佐阁下,池州并无任何异常,至少到现在为止没有。” “是吗。”羽田皱了皱眉,心中的那丝不安却更加的强烈了。 (分割线) “快,快点,你他妈快点。”卫国强压抑着声音,招呼身后队员跟上。 入夜之后,池州城就戒严了,现在街上到处都是日伪军岗哨,每条主于街道上还有日伪军的巡逻队巡逻,刚刚一个队员因为麻痹大意,脚踢翻了一只瓦罐,险些就让小日本的巡逻队给发现行藏,把卫国强给气得够戗。 作为池州别动队的队长,卫国强对于军统上层的阴微有着足够的认知。 皖南抗日救国军跟国民政府的关系很糟,蒋委员长和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更视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徐十九如寇仇,按照道理来讲,池州的军统别动队是不应该配合皖南抗日救国军打池州的,既便叶茹雪以军统驻龙口站长的身份下令,卫国强也有足够的理由拒绝。 不过,如果这命令是军统上海站下达的,那么就另当别论了,显然,在这里面,还有卫国强也不知道的内幕,总之,就在半小时之前,卫国强接到了军统上海站下达的命令,命令池州别动队配合皖南抗日救国军拿下池州城。 叶茹雪交给别动队的命令是配合皖南抗日救国军攻击南门。 军统池州别动队虽然只有二十余人,装备却不差,除了人手一挺花机关,每人还有八颗国造手榴弹,在出其不意的情形下,譬如,当池州南门的城垣工事遭到攻击时,这么一支突击力量从背后突然杀出,还是非常有威胁的。 快到南门口时,日伪军的岗哨便变得越来越密集。 卫国强带着二十余名队员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军统在池州城有好几处据点,其中一处秘密据点就隐藏在这条小巷深处,深入小巷约五十米,唐老头便从一处宅院迎出来,将卫国强和二十余名队员引进了那处宅院。 在那处宅院里,卫国强看到了全副武装的叶茹雪。 除了叶茹雪,卫国强还看到了李牧和他的第5大队。 卫国强在龙口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对于李牧和他的第5大队却是如雷贯耳,像第5大队这样一支令小日本都闻风丧胆的精锐部队,军统想不注意都不可能,事实上,李牧的履历早就已经摆到了军统局长戴笠的案头上。 甚至有风声传出来,说戴笠已经在考虑收买李牧和第5大队。 不过卫国强很清楚,戴笠想收买李牧和第5大队,注定只能是徒劳。 卫国强打量李牧时,李牧也在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卫国强,老实说,李牧从骨子里就没有把卫国强和他的别动队放在眼里,别动队装备虽不错,可再好的装备也要看在什么人手里,如果换成第5大队,既便手持匕首,也绝没人敢掉以轻心。 叶茹雪看了看腕表,责问道:“卫队长,为什么现在才到?” 卫国强苦笑了笑,小声解释:“街上到处都是小日本岗哨,还有巡逻队,行动很不便。” “卫队长,我想提醒你一句,这次你迟到了足足十五分钟,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叶茹雪用凌厉的眼神看了看卫国强,然后回头跟李牧说,“小牧,别动队就交你全权指挥了,战场上有谁拒不服从命令,就按你们第5大队的纪律处置。” 第221章 “明白。”李牧点点头,眸子里浮起一抹莫名的寒光。 卫国强心头一凛,有心想请叶茹雪取消这道命令,叶茹雪却马上又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卫国强便把吐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看叶茹雪这神情,他若是有半点推诿,只怕她立刻就会拿军统的纪律来处置他。 李牧更不会客气,很于脆地将卫国强的别动队分成了四个战斗小组,分别配合第5大队的四个战队作战,卫国强的小组更被李牧安排在了身边,归李牧直接指挥。 编组完成,李牧又将言老四、言大弟、小癫子以及卫国强叫到跟前,说道:“现在,最后重复一遍任务,第组攻击发电厂,切断电力供应;第组攻击宪兵队司令部,尽可能地在城内制造混成,第组攻击码头,牵制小日本海军陆战队,第ij组跟我去城门,只等城外的兄弟部队发起进攻,就从背后捅小日本腚眼” “是” “是” “是” 言老四、言大弟还有小癫子重重点了点头。 这边才刚刚分派好,池州城外便有三发红色信号弹尖啸着升上夜空。 紧接着,池州南门外便响起了炮弹呼啸声,这意味着皖南抗日救国军直属炮兵营已经展开了对小日本外围工事的炮击,更意味着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总攻已经开始。 当下李牧抄起改装步枪,大吼:“各战队,按原定计划,开始行动” (分割线) 早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发动春季攻势之前,舒同文的皖南支队就已经开始了对小日本外围据点的清扫行动,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反复拉锯,池州日军因为兵力不足不得不放弃了外围绝大部分据点及炮楼,所以这次春季攻势,皖南抗日救国军一发动,就能直抵池州城外 王福生趴在战壕里,看到前方池州的城垣被炸成一片火海,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快意。 一直以来,就只有小日本轰炸国军的份,何曾有过国军轰炸小日本?可今天,终于也让小日本尝着被轰炸的滋味,看到一团又一团火光在池州南城门楼上以及城外的小日本工事中爆开,王福生和已经进入出击阵地的3团官兵不禁欢呼雀跃。 遗憾的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直属炮兵营的炮弹还是不足,炮击仅持续不到十分钟便结束了,但既便这样,池州小日本的城垣工事也被炸了个七零八落,城垣外围的工事更被炸个底朝天,临时修建的土木工事终究承受不住70mm口径炮弹的轰炸。 不等炮击产生的硝烟散尽,王福生便命令3团l营发起了进攻。 (分割线) 仗打起来,卫国强终于是见识到了李牧这个兵王的厉害。 卫国强早就听说李牧很厉害,在李家镇一个人就于掉了小日本一个加强小队,可是卫国强从来就不相信,一个人于掉小日本一个加强小队,怎么可能?那不成了神仙了吗?反正卫国强是打死也不信,你就是再厉害,又怎么可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不过刚才,李牧的表现却完全颠覆了卫国强对单兵战斗力的认知。 战斗打响之后,李牧便带着第5大队的第ij组外加别动队的六名队员向守在城垣上以及城内街垒上的日伪军发起了偷袭。 卫国强和别动队的队员最先见识到的,是第5大队老兵的强悍战斗力。 第5大队的这些老兵,一个个不仅枪法精准,各种技战术动作更娴熟到极致。 譬如他们在往前突进时,永远有一个人留在后面掩护,只有在前面的老兵找到掩护之后,拖后掩护的老兵才会继续往前突进,在向敌人发起进攻时,他们永远都会从几个方向尽可能形成交叉火力,令敌人无所适从,从而在慌乱中被迅速歼灭。 更加可怕的是,第5大队的各个战斗小组绝对不会从正面发起强攻。 在今天之前,卫国强从来就没有想过,原来战斗还可以这么个打法。 紧接着,卫国强便见识到了李牧的枪法,所谓的兵王,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既便是在晚上,既便是在硝烟纷飞、视野糟糕的战场,可是只要被李牧盯上,哪怕是远在一百米开外,也是必死无疑更加令卫国强心惊肉跳的是,前后被李牧击毙的九个日本兵外加两个便衣队,都是一枪爆头,绝无例外 卫国强禁不住想,也许,李牧一人于掉小日本一个加强小队是真的。 如果给李牧合适的地形,再给他足够的子弹,要做到这点真有可能。 卫国强甚至更进一步想,高慎行在南京城外的幕府山,一个人于掉小日本一个加强中队没准也是真的,对于这些家伙,你真的不能够用常理来衡量。 城外的战斗打得很激烈,城内的战斗却更像是场狩猎,李牧和他的第5大队是猎人,而人数众多的日伪军则是他们的猎物,尽管猎物都是些豺狼虎豹,也拥有尖牙利爪,但是在高明的猎人面前,它们毫无反抗之力。 李牧和第5大队的老兵打一枪便会换一个地方,城内的日伪军明知道城内有人偷袭他们,却死活就是逮不住他们,夜暮下,李牧和第5大队的老兵真就是外出打猎的猎手,城内密集低矮的民居是他们赖以藏身的密林,更是他们捕猎的猎杀场。 夜暮下,李牧冲一个老兵打出前进的手势,那老兵回了个知道的手势, 遂即那老兵便从阴影跳起身来,往前疾冲两步然后一脚踹开了一栋民房的大门。 周围的日本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火力疯狂地覆盖过来,不过已经晚了,李牧和另一个老兵已经鬼魅般冲进了那间民房,卫国强和别动队的六名队员却被小日本的火力阻在了街道的另一侧,没能够冲进民房。 李牧以最快的速度上到顶层阁楼,从窗户往外看去,前面不远便是南门。 小日本大约知道城门绝对无法承受住九二步兵炮的炮击,所以直接就把城门给拆了,然后在城门甬道里叠起了两堵街垒,在前面那道街垒上甚至还架了一挺九二式重机枪,这会,那挺九二式重机枪正向着城门洞外猛烈地喷吐着火力。 借着重机枪子弹划过夜空发出的曳光,还有炮弹爆炸所产生的红光,隐隐可以看到,城门洞外正有十九支队的官兵端着刺刀在冲锋,不过,在小日本那挺重机枪,还有城头上几挺歪把子轻机枪的交叉扫射下,冲锋的官兵纷纷被摞倒,根本无法接近城门口。 “狗日的小日本,你们死定了”李牧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举起忖装步枪。 夜幕之中,几乎无法使用光学瞄准器,不过,这难不倒像李牧这样拥有丰富射击经验的老兵,凭着经验,他大略瞄准了城门洞里的日军机枪手,某一刻,一发炮弹落在城门洞外,猛然绽放的红光就像一闪红色闪电照亮了夜空。 霎那之间,李牧便借着这一闪即逝的红光完成了瞄准。 下一霎那,李牧轻轻扣下了扳机,中正式步枪的枪声完全被外面那激烈的枪声所覆盖,甚至就连前方不远处跑步经过的伪军都没有听到这声枪声,不过,正搂着野鸡脖子对着城外猛烈扫射的日军机枪手却一声不吭地倒在了血泊中 小日本的重机枪一歇,城外被压倒在阵地上无法抬头的十九支队老兵便纷纷跳起身,端着刺刀继续往前冲锋,很快,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老兵就已经涌进了城门甬道,躲在街垒后面的六七个日本兵便不再开枪,端着刺刀跳起来。 城门甬道里遂即爆发短暂而又惨烈的白刃战,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十九支队老兵甚至还没来得及出刀,就被一个小日本曹长来了个开膛破肚,不过,那小日本曹长也没有嚣张太久,紧接着冲进城门甬道的另一个老兵直接把他撞翻在地,跟着冲进来的第三个老兵顺势一枪托,就把那小日本曹长的脑袋砸开了瓢,红色的血浆,白色的脑浆溅得满地都是。 第222章 池州遭到攻击的电报第一时间发到了羽田跟前。 羽田本来还在因为独立步兵第56大队迟迟未能突破国军第40师防线而生气,可现在,却又感到庆幸,幸好独立步兵第56大队还没有突破国军第40师防线,要不然,这个时候他的池州日军主力只怕已经抵达铜陵县城,再想回池州就难了。 羽田毫不怀疑,当他想回池州时,必然会遭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拼死阻击 陷阱,这果然是一个陷阱,徐十九的意图还真是要把他的池州日军主力引诱到铜陵,然后再趁虚攻击池州城,这个疯狂的家伙,他真就敢打池州的主意 不过羽田也必须得承认,如果他的池州日军主力不能及时赶回池州,池州还真可能失守。 羽田当即就要下达命令撤回池州,可命令都已经到了嘴边,他却又犹豫了 徐十九算是摸清楚了羽田的性格,这老鬼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多疑,太多疑 羽田原本都已经准备下命令撤退,却忽然想到,万一这又是徐十九的疑兵之计呢?如果这时候他带着池州日军主力撤回了池州,然后皖南抗日救国军再集中全力猛攻铜陵县城,单凭竹下小次郎的宪兵中队那是绝挡不住的。 虽说铜陵码头有海军的两艘炮艇,可在皖南抗日救国军肆无忌惮的攻击下,这两艘炮艇也未必坚持得了太久,说到底它们只能在码头上游弋,这极大限制了它们的机动,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九二步兵炮还有迫击炮,也还是有一定威胁的。 中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蚂蚁多了能咬死大象啊 于是,羽田老鬼子犹豫了,不知道该继续向前呢,还是回援池州。 不过,羽田老鬼子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池州的第二封电报紧接着又发过来了。 “纳尼?支那军已经突破城垣工事?正向宪兵队司令部以及池州码头发起猛攻?”看完司令部发过来的第二封电报之后,羽田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战斗力已经估计很高了,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战斗力。 这才多长时间?看看时间,才是凌晨零点刚过,换句话说,皖南抗日救国军仅用时两个多小时就扫清了池州外围的各据点,并且突破了城垣工事,按这样的速度,羽田很有理由担心,皖南抗日救国军真有可能在天亮之前拿下池州城。 羽田老鬼子脸上立刻掠过一丝决然之色,相比较铜陵县城,池州显然更加重要。 说到底,铜陵县城不过就是一座小县城,驻军也不过一个步兵中队,就失守了,也不会影响到整个皖南的大局面,因为铜陵紧挨长江,皖南抗日救国军既便拿下铜陵,也不可能守得住,最后还得乖乖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他们最多也就从铜陵县城抢走一些物资罢了。 而池州一旦失守,那后果就完全不同了。 第ll军司令官阿南惟几上任之后,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第二次长沙会战,羽田有个陆士同学在第ll军司令部当参谋,据同学所说,第二次长沙会战的参战兵力将超过万人,海军也将派出战队参加会战,这将是一次规模空前的会战 这么庞大的兵力集结,物资供给将是空前的。 那么,池州作为长江航道上的重要运输节点,就绝不容出现半点闪失。 别的先不说,光池州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粮食,一旦让皖南抗日救国军抢走,那就意味着长沙前线的万日军将士将面临断粮的困境,更别说每天都有物资送池州,然后再由池州转运汉口,池州一旦失守,整条运输线就会中断,哪怕只是中断一两天,也将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甚至影响到第二次长沙会战的成败 池州失守的后果实在太严重,绝不是羽田所能承担的。 当下羽田便将副官叫到跟前,通知山本大队回防池州。 “哈依”副官重重鞠首,匆匆去找山本传达命令去了。 然而,副官前脚才刚离开,极司菲尔76号特工老猫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羽田面前,责问羽田道:“大佐阁下,你为什么要让山本大队回防池州?你不知道铜陵一旦失守,美英烟草公司就有机会将物资从铜陵码头交割给皖南抗日救国军?” 羽田冷冷地盯着老猫,说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池州一旦失守,就极可能影响到第二次长沙会战的成败?” 老猫呃了一声,无言以对。 两人立场不同,所以取舍也就不同,老猫是极司菲尔76号总部下派的全权处理那批军需物资的特派员,对他来说,确保那批物资不落入中国军队手中才是最重要的,而羽田却是池州宪兵队的司令,对羽田而言,保住池州,确保整条长江航道畅通无阻,确保第二次长沙会战顺利进行,这才是最重要的。 羽田停了一下,又道:“何况海军已经从芜湖调来了两艘炮挺,算一算时间,这两艘炮艇差不多也该到达铜陵了,你可以想办法跟海军联络,请他们配合封锁码头,阻止美英烟草公司把物资交割给中国人。” 老猫皱了皱眉,说道:“我需要些人手。” 羽田便将言三拳叫到跟前,说:“言桑,你带便衣队跟他走。” 说话间,山本的独立步兵第56大队已经调头回来,羽田让驾驶员把边三轮掉头过来,然后跨上边三轮,走了。 (分割线) 懒人一觉醒来,透过舷窗往外看,只见江面上一片漆黑。 穿衣起床来到甲板上,迎面有潮湿阴冷的江风吹来,懒人的神志顿时为之一清。 从胸前的西装口袋里摸出怀表看看时间,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三点,再有两小时,这天就差不多该亮了。 一个头上戴着鸭舌帽的黑影从船艏出现,向着懒人微微鞠了一躬。 “怎么样?”懒人掏出一颗大前门香烟,点燃了深吸了一口,问,“昨天晚上没出现什么异常吧?” “没有,一切正常。”鸭舌帽男回答道。 懒人嗯了一声,又问道:“路上没遇着过小日本巡江的炮艇?” “有,遇着过好几拨。”鸭舌帽男答道,“不过小日本比前段日子收敛多了,看到桅杆上面悬挂的美国国旗,他们就直接绕道走了。” 懒人便皱了皱眉,说:“小日本的表现有些反常啊。” “的确有些反常。”鸭舌帽男也附和道,“前两年,小日本虽说也不敢拿美、英两国的军舰商船怎么样,可遇到了终归会纠缠盘问好半天,隔三岔五的甚至还会有胆大包天的日本兵寻衅滋事,不过从今年开始,小日本却老实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懒人沉声道,“难不成,小日本要对美国佬动手了 这话要是让美国总统罗斯福听见了,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时候的日本政府,表现得前所未有的温顺,小日本正派出一拨又一拨的代表,跟美国政府反复商讨远东乃至整个亚太地区的秩序,并再三恳求美国解除对日本的石油禁运,态度可谓相当之谦卑。 而事实上,这不过是小日本摆出的样子。 小日本作为中化文化圈的成员之一,对老祖宗留下的文化相当谙熟,这套欺敌、惑敌的把戏已经玩得相当逼真,甚至比中国人玩得都还要溜,淞沪会战中,蒋委员长和国民政府就一次又一次地被耍,这次美国人也被他们完全迷惑住了。 第223章 这时候,又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衣男子从船舱里上来,把一封电报递给了懒人。 这封电报是另一个行动小组从充当诱饵的另一艘美国商船上发来的,并向懒人报告了一个消息,充当诱饵的那艘美国商船让小日本给盯上了,日本海军派了一艘军舰外加两艘炮艇尾随美国人的船队,不过,暂时还没有登船检查。 看完电报,懒人又掏出打火机将电报给烧了,看着电报抄纸在火光中化为灰烬,懒人嘴角不由得绽起一丝微笑,小日本终究还是蠢,一个简单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就把他们给骗了个于净彻底,他们还真以为,物资在那艘商船 “特派员你看。”一个帽舌帽男忽然指着前方叫起来。 懒人顺着鸭舌帽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了一团隐隐约约的火光,因为相隔远,所以看不太真切,但是随着距离的接近,便逐渐看清楚,那里是在打仗,因为黑暗中不时有一团又一团火光绽放,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爆炸声。 “特派员,好像是铜陵县城。”其中一个鸭舌帽男道。 “没想到,皖南抗日救国军还真敢打铜陵。”懒人轻哼一声,离开甲板又登上舰桥,径直来到船长室。 船上的这批军需物资,是叶茹雪以武汉一家洋行的名义从上海二十几家洋行购买的,跟美英烟草公司的托运协议却是陈恭澍以军统的名义签的,明面上,这是一批烟草,可事实上却是一大批机器设备以及武器弹药,协议的交货地点就在铜陵。 因为极司菲尔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考虑到保密需要,陈恭澍在跟美英烟草公司签订托运协议时并没有把真相告诉美英烟草公司,换句话说,美英烟草公司并不知道这批物资将会在牛头嘴而不是铜陵码头交割。 所以,懒人还需要临时跟商船的船长进行交涉。 懒人找到美英烟草公司商船船长,一个叫保罗的大胡子老头,说道:“保罗先生,计划有了新的变化,交货的地点从铜陵码头改成了牛头嘴。” “什么,交货地点改了?”保罗皱了皱眉,不高兴道,“尊敬的懒人先生,为什么不事先跟我们商量就擅自更改了交货地点?你知不知道这是违约?如果你不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完全可以拒绝履行合同,ok?” “保罗先生请息怒,请息怒。”懒人指了指前方火光冲天的铜陵县城,说,“保罗先生请看,铜陵县城正陷入激战,这个时候我们甚至都无法靠岸,又怎么交割货物?所以只能临时更改交货地点,还请您务必体谅我们的难处。” “中国军队跟日本军队的交战跟我们美英烟草公司无关,我们只是生意人,无意掺和到中国政府跟日本政府的战争当中去,日本人恐怕也不会阻止我们靠岸。”大胡子保罗手一挥,语气生硬地道,“根据协议,我们只需要将货物运到铜陵码头,然后卸货,至于货物卸下之后怎么办,以及这批货物最终会落到谁的手里,那跟我们美英烟草公司没有任何关系,ok?” 两人争执之间,商船已然偏离了江心航道,向着不远处的铜陵县城缓缓靠近。 懒人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再一次说道:“保罗先生,我最后提醒你一句,货物交割地点已经改变,请您一定慎重考虑。” “”保罗却连续三个“”。 懒人便也懒得跟大胡子保罗废话,直接掏出勃朗宁手枪顶住了保罗的脑袋 大胡子保罗大吃一惊,失声惊叫:“哦,上帝,我的上帝,你要于什么?疯子,你这个该死的疯子,你想挑起中国跟美国政府之间的摩擦吗?疯子,我警告你,如果现在你放下手中的枪,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否则… “闭嘴”懒人拿枪口狠狠顶住大胡子保罗的太阳穴,喝道。 这时候,船长室里的响动已经惊动外面,大副和两名水手当即破门而入,看到懒人拿枪顶着船长的脑袋,大副和两名水手便也赶紧掏出了左轮手枪,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懒人脑袋。 懒人赶紧揪着船长退到船长的角落之中,先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躲在船长的身后,然后瞪着大副厉声大吼:“大副先生,现在我命令你立即改变航道,如若不然,你们的船长就死定了,我是认真的,没有跟你们说笑,ok?” (分割线) 牛头嘴,是铜陵县一个小鱼村。 陈恭澍将货物交割地点选在牛头嘴,绝非兴之所致,而是经过非常缜密的考量的。 从表面上看,日军控制了皖南地区的大部分县域,但是,小日本真正控制的其实只有几座县城,县城以外的大部分区域都控制在新四军皖南支队或者皖南抗日救国军手中,甚至就连池州,也一样有新四军的游击队在活动。 本来,皖南地区是唐式遵第集团军的地盘,可在民国p年的夏季大扫荡中,唐式遵的第集团军遭到日军重创,丢失了大片地盘,然后皖南抗日救国军突然崛起,牢牢控制住了龙口县,在全歼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主力后,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影响力更向着周边各县幅射,俨然成了皖南地区的主宰 在这种情形之下,由美英烟草公司托运的这批物资就很难脱出徐十九的掌 眼前的事实也证明了陈恭澍的推测,皖南抗日救国军果然向铜陵县城发起进攻,打算控制铜陵码头强行接收这批军需物资,尽管铜陵县城的战局目前还不怎么明朗,至少懒人还没有收到过确切的消息。 但是,懒人绝不敢有一丝的侥幸。 徐十九能被小日本冠之为皖南之虎,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徐十九既然已经出手,不出意外的话,拿下铜陵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尽管刚才懒人也看到,在铜陵码头外似乎有两艘小日本的炮艇在游弋,但是仅凭这区区两艘炮艇,恐怕远远不足以改变战局,也同样不可能阻止皖南抗日救国军从美英烟草公司手中接收军城物资。 除非小日本已经下定决心跟美国开战,并果断击沉美英烟草公司的这艘商船,否则根本就不可能阻止美英烟草公司在铜陵码头将物资交割给皖南抗日救国军。 懒人也同样不奢望黄百韬的第军能够夺得铜陵县城的控制权,尽管在他动身之前陈恭澍就已经跟第三战区长官部取得了联系,顾祝同也曾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抢在皖南抗日救国军之前控制铜陵县城,懒人却没那么乐观。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将这批军需物资改在牛头嘴交割。 然后,在充当诱饵的假目标吸引小日本以及皖南抗日救国军注意之后,再由第三战区的国军悄悄从牛头嘴把这批军需物资运走,这是陈恭澍所能想到的最稳妥办法,而唯一的难题,就是如何克服美国佬的契约精神。 不过懒人有理由相信,在枪口的威胁下,美国佬最终还是会屈服的。 至于拿枪威胁美国人,会引发怎么样的纠纷,那却是外交部的事情。 事实证明,懒人的想法是完全可行的,在枪口的威胁下,大胡子保罗选择了屈服,命令大副改变航向,缓缓驶向铜陵码头上游的牛头嘴。 而此时,无论是极司菲尔76号的特工,还是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都还不知道这批军需物资其实已经与铜陵码头擦肩而过,他们的注意力都还集中在落后好几百里的另外一艘美国商船上,一艘由军舰护航的武装商船。 第224章 徐十九并不知道这一切,池州的战事也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从昨晚上十点发起进攻,到今天凌晨五点钟,池州外围的日军据点已全部被攻破,城垣工事也被突破了好几段,不过小日本在池州毕竟经营了数年,工事修得非常坚固,而且池州城里的日伪军也仍有上千人之众,所以,攻击并不顺利。 既便是在南门,王福生的第3团在得到了第5大队以及军统池州别动队的全力配合,也只向前推进了不到五百米,然后在小日本宪兵队司令部遭到了顽强阻击,3团连续发起了数次强攻,都没能突破小日本的防线。 战局暂时陷入到了胶着,说到底池州的日军也不是泥捏纸糊的。 对这样的情形,徐十九是早有预料,如果池州真这么空易拿下,那他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动手了,如果小日本真的这么差劲,又怎么可能占领大半个中国?又怎么可能打得中华民族快要亡国灭种? 不过,徐十九坚信,如果羽田老鬼子不带着池州日军主力回援,那么,皖南抗日救国军拿下池州城就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徐十九倒是真希望羽田老鬼子不要回援池州,这样的话,皖南抗日救国军还真有机会光复池州。 当然,既便光复了池州,小日本也会很快反扑,池州也会很快就失守,但是,既便池州只光复短暂的一天,对于整个皖南地区的国军,还有整个皖的父老乡亲而言,也仍是一个巨大的胜利,对皖南的小日本更是一个威慑。 然而,这终究只是个美好的愿望,羽田老鬼子绝对不会放任池州失守。 天色才刚放亮,刘大骨头就匆匆走进了指挥部,向徐十九报告:“司令,第4团刚刚发来电报,他们已经在庙前镇跟从铜陵县回师的池州日军主力接上火了。” “嗯?”高慎行放下手中的铅笔,皱着眉头说,“羽田老鬼子回来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徐十九撇了撇嘴,说道,“认真论起来,追查那批物资终归是极司菲尔76号的事情,就算物资最后丢了,也只是极司菲尔76号的责任,跟羽田老鬼子的却没什么太大关系,可如果池州城丢了,羽田老鬼子恐怕就只能切腹以谢了,这两者孰轻孰重,只要羽田老鬼子的脑袋没被驴踢过,应该能拎得清楚。” “唉,可这样一来我们再想拿下池州怕是没可能了。”高慎行不无遗憾地道,“多好的机会,可惜了,只差一点,就只差了一点点啊。” “老高,没什么好可惜的。”徐十九拍拍高慎行肩膀,说道,“只要人还在,光复池州那是早晚的事,放心好了,以后机会有的是。” 说完话,徐十九又回头吩咐刘大骨头道:“大骨头,去通知3团还有第5大队,可以撤出城区了,再给第4团发报,让他们让开正面,放小日本过来,然后从侧翼以后身后向小日本发起骚扰进攻,尽量迟滞他们的行军速度。” “是”刘大骨头啪地立正,然后转身匆匆去了。 徐十九又转身走进隔壁电讯室,询问叶茹雪道:“叶处长,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现在到达什么位置了?” 叶茹雪昨天下午匆匆赶回龙口,刚处理完龙口抗日民主政府几个于事,便又马不停蹄赶回到了燕窠,因为燕窠这边离不开她,徐十九需要她跟军统时刻保持联络,而掌握密电码的,却只有叶茹雪一个人,甚至就连报务员小兰都不知道。 叶茹雪放下耳麦,起身回答道:“圣玛利亚号今天凌晨就已经过了芜湖,算算时间,中午之前应该能到铜陵港,不过……” 徐十九心头一跳,问道:“出状况了?”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叶茹雪微笑了笑,说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圣玛利亚号过南京之后,就有一艘日军军舰还有两艘炮艇一直尾随着,到现在还跟着,不过,小日本如果不想惹出日美之间的外交纷争的话,应该不至于登船检查,或者强行拦截。” 徐十九道:“叶处长,以前小日本有过针对美国商船的登船检查吗?” “前两年有过,甚至还有炮击或者轰炸美国商船的事情。”叶茹雪道,“不过自从去年年底开始,小日本就收敛多了,至少今年开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过一起强行拦停检查美英商船的事情。” “这么说,小日本是快要对美国佬动手了。”徐十九这才放下心来。 叶茹雪却又说道:“不过司令,铜陵码头那边还没做好接收物资的准备。 徐十九皱了皱眉,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池州日军主力都已经回来了,铜陵县就只区区一个步兵中队,李子涵整整一个满编团、一个骑兵营外加一个炮兵连,三千多人马打一百多小日本,打到现在都还没有解决掉?” “不是这样的。”叶茹雪道,“铜陵县城已经打下来了,不过铜陵码头外有两艘小日本的炮艇在游弋,有小日本这两艘炮艇存在,恐怕很难顺利卸货,更何况,还有另外两艘日军炮艇以及一艘大吨位军舰尾随在圣玛利亚号的身后 “嘶……”徐十九吸了口气,说道,“这倒是个麻烦事。” (分割线) “炮啊,我的炮,我的炮啊……”铜陵码头上,王老实正抱着一门已经被炸成废铁疙瘩的九二步兵炮哭嚎。 王老实是炮兵营第l连第的副排长,还兼着一门九二步兵炮的炮长。 犊子的炮兵营总共有两个九二步兵炮连,每个连辖三个炮兵排,每个排拥有两门九二步兵炮,排长、排副各兼一门炮的炮长。 对于皖南抗日救国军来说,九二步兵炮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重武器了,然而,九二步兵炮的威力跟小日本炮艇上的舰炮比起来,那根本就是个渣。 早在天亮之前,李子涵的第l团就已经肃清了铜陵县城内的全部日伪军,并控制了除码头外的整个县城,不过在码头,第l团却遭到了两艘小日本炮艇的重机枪以及大口径舰炮的阻击,一通混战下来,损失了整整一百多老兵。 因为看不惯在江面上耀武扬威的小日本炮艇,杨老实带着他的那门九二步兵炮兴匆匆地赶来码头助战,结果却遭到了小日本的完虐。 在刚才的炮战中,至少有六发炮弹命中了小日本的炮艇,可遗憾的是,小日本的炮艇有着坚固的装甲,九二步兵炮发射的榴弹根本炸不开小日本炮艇的装甲,充其量只能够在甲板上制造一点小小的火情。 但是反过来,小日本炮艇上面的大口径舰炮的威胁却极大。 其实,小日本炮艇上的舰炮也算不上大口径,也就15umm跟动辄300mm、40ummr的战列舰巨炮比起来,根本就是袖珍型的小炮,但是,既便是150mm口径舰炮,也足以把炮兵连的炮兵阵地炸个底朝天了。 小日本发射的炮弹只命中一发,却直接把杨老实的那门九二步兵炮炸成了一坨废铁,操炮的几个炮兵也大多当场牺牲,只有杨老实和另外一个炮兵侥幸活了下来,不过另外一个炮兵被炸断腿,杨老实身上倒是没有伤,可心被伤着了。 “炮啊,我的炮,我的炮啊……”杨老实平时都把他的九二步失炮当成了宝贝疙瘩,就连晚上睡觉都恨不搂在怀里,现在却被小日本炸成了废铁,又岂能不伤心?那家伙,简直比死了双亲还要伤心欲绝。 第225章 “轰”又一发炮弹落在杨老实身边不远处,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掀起大量的泥砂,铺天盖地往杨老实头上落下,更有大量灼热破片尖啸着四下激射,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白色的轨迹,仿佛流萤溢彩,美丽到极致。 然而,这却是残酷的战场之美,如果让这些破片沾上,那绝对是非死即伤 “老实小心”犊子两步冲上来又一把将杨老实扑倒,待爆炸产生的余波过去后,才拖着近乎癫狂的杨老实下了码头。 离了码头,躲到了建筑物后面,犊子才有心情训丨斥起杨老实来。 “杨老实,你他娘的失心疯了?有你这样子打炮的吗?喹,你是不是傻了 “他娘的,拿着门九二步兵炮,你想当成要塞炮使还是怎么着?你个傻货,竟然在无遮无掩的码头上跟小日本的炮艇打炮战,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喹,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个败家玩意,你脑袋让驴给踢了?” 犊子脖子脸红脖子粗,额头上青筋直冒,倒把杨老实给吓住了,也不嚎了 犊子越说越气,忍不住又在杨老实的屁股上狠踹了两脚,然后又接着训丨道:“老子平时都是怎么跟你们讲的,喹?打炮要打炮的技巧,你不能够蛮于,得有技巧,娘的,今天老子就让你们这帮兔崽子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炮兵” 说完,犊子又回过头大吼:“把老子那门炮拿过来。” 一个炮兵便赶紧将一门mm口径的日造迫击炮拿过来,犊子接过迫击炮,然后带着杨老实和几个炮兵骨于从奔码头右侧的防波大堤而来。 铜陵码头建在一个往内凹陷的河湾,在码头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道防波大堤,就像是一对大铁钳伸入到江中,小日本的两艘炮艇为了压制码头上的皖南抗日救国军,一直在离码头不到五百米远来回游弋,这一来,从两侧防波大堤上就更容易打到它们。 犊子扛着门迫击炮,借着防波大堤上面植被的掩护,悄悄摸到了右侧大堤,然后在一处隐蔽处潜伏了下来。 杨老实和几个炮兵骨于跟着趴下来,全都睁大眼睛看着犊子。 犊子从草丛后面探出头来看看江面,发现其中一艘小日本炮艇正拖着滚滚黑烟往这边缓缓驶过来,小日本两艘炮艇一直在贴着码头来回游弋,就难免会靠近江堤,距离江堤最近时甚至不足五十米。 这么近的距离,迫击炮的平瞄直射也有一定的杀伤力。 “小日本,过来,快过来,爷爷这有好吃的。”犊子嘴里念念有词,冷冷地看着小日本的炮艇靠过来,然而,直到小日本的炮艇几乎要撞到江堤上,犊子都没有动手的意思,杨老实和几个炮兵骨于急得嗓子冒烟,却不敢吭一声。 直到小日本的炮艇拐了个弯,又向着另一侧的防波大堤驶去,犊子才终于把他那门迫击炮扛在了肩上。 稍稍瞄准了下,犊子将炮口微微上扬,然后扭头低喝:“炮弹” 早已经等到蛋疼的杨老实赶紧抱着一发炮弹寒进炮口,只听噗的一声,炮弹便已经滑进炮膛触发底火,趁着底火触发到引爆引药的短暂瞬间,犊子猛然压下炮口,瞄准了小日本炮艇的舰尾。 只听轰的一声,一道耀眼的火舌便从炮膛里喷涌而出,带着刺耳的尖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的轨迹,射向了刚刚掉头的小日本炮艇,半秒钟后,这道耀眼的火舌便已经准确命中了小日本炮艇的舰尾,然后轰然炸开。 杨老实和几个炮兵骨于霎那之间就瞪大了眼睛。 片刻之后,江风吹散了爆炸产生的硝烟,杨老实和几个炮兵骨于定睛看去,只见那艘炮艇的舰尾已经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滚滚黑烟正伴随着烈焰从窟窟里冒出来,眼尖的杨老实甚至看到窟窿上仿佛还挂着半截残躯。 “这,这是怎么回事?”杨老实和几个炮兵骨于顿时傻了。 尤其是杨老实,之前他明明命中了好几发炮弹,却连小日本炮艇的甲板都没炸开,然而现在犊子只开了一炮,就在小日本的炮艇尾部炸开了一个大窟窿,这人跟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就这么大?或者,营座的运气就真这么好? 犊子转身从几米开外捡回刚才被炮弹火坐力弹飞的迫击炮,转身就往远处跑,然后刚跑了几步他却又停下来,回过头往防波大堤上看,却看到杨老实和几个炮兵骨于还趴在那里发愣呢,浑然不知道小日本就要展开报复了。 “他娘的,你们还愣在那里于什么?等小日本给你们开庆功宴啊?赶紧的撤”犊子梗着脖子开始破口大骂,“快撤,快给老子撤” 杨老实和几个炮兵骨于这才如梦方醒,赶紧跑下防波大堤。 杨老实和几个炮兵骨于前脚才刚离开,小日本的另一艘炮艇就已经气势汹汹过来,舰载重机枪还有两门前主炮就对着犊子他们刚才藏身的隐蔽处展开了猛烈的火力急袭,刚刚给犊子他们提供掩护的两颗柳树顷刻间被炸上了天。 到了另一处隐蔽地点,犊子才得意地跟杨老实和几个炮兵骨于说:“怎么样,你们都看见了吧?打炮那得有技巧,迫击炮除了曲线射击外,也能像战防炮一样平瞄直射,只不过要求很高,危险性也大,老子平时让你们学着点,你们非不听,这个时候知道这门技艺的好处了吧?免崽子们,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多了。” 教训丨过杨老实和几个炮兵骨于,犊子抽冷子又打了两炮,在另一艘日军炮艇的侧舷上也炸开了一个洞,不过这个洞不如第一炮效果那么大,但也着实把两艘炮艇上的小日本给吓着了,意识到危险之后,小日本的两艘炮艇再不敢在码头游弋,灰溜溜地撤退到外面的江面,进行远距离炮击。 只不过,这距离一远,小日本炮艇的威力就锐减了。 (分割线) 老猫从草丛里探出半个脑袋,望着远处的铜陵县城摇了摇头,说:“不对 言三拳跟着从草丛探出脑袋,同样遥望着远处的铜陵县城,问道:“什么不对?” 老猫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总感觉情形有些不太对头。” “感觉?”言三拳嘁了一声,不屑地道,“我还感觉今天老子会捡条大黄鱼呢。” 老猫皱眉不语,作名一名浸淫秘密战线多年的老特工,老猫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尽管铜陵县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共产党组织的民夫运输队甚至已经开进铜陵县城,正在码头上等着卸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猫却总觉得情形不对。 片刻后,老猫便果断地说道:“牛头嘴一定是牛头嘴” “牛头嘴?”言三拳回过头,满脸困惑地看着老猫,问,“什么牛头嘴? 老猫不答反问道:“言队长,咱们来铜陵县的途中,经过牛头嘴的时候,牛头嘴是不是有国军的驻防?而且驻防的国军至少有一个营?” “这并不奇怪啊。”言三拳道,“黄百韬第军想趁火打劫嘛。” “不,黄百韬若真想趁火打劫,他就算不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争铜陵县城,也至少应该拿下铜陵县的几个大镇吧?那才有油水。”老猫摇了摇头,又道,“而牛头嘴只不过是长江边上一个小渔村,住户不过几十户,又能有什么油水 言三拳说道:“倒也是,这还真有些奇怪。” 老猫又说道:“所以我敢肯定,美英烟草公司将会改在牛头嘴交割物资 言三拳却指了指远处正源源不断开进铜陵县城的民夫队及独轮小车,问:“那这些民夫运输队又该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老猫摇摇头,又道,“也许这只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表面文章,也许甚至就连他们都被瞒在了鼓里,毕竟,这批物资是军统花大力气从上海采购的,戴笠和国民政府似乎没有理由把这批物资轻易送给皖南抗日救国军。” 言三拳道:“那么现在,我们去牛头嘴?” 老猫点头:“对,去牛头嘴” 第226章 牛头嘴,美英烟草公司的圣玛利亚号商船正在卸货。 由于牛头嘴没有可供大型船只停泊的埠头,所以整个卸货过程只能分为两个阶段,先将商船上的货物吊放到在小船上,然后再由小船运到码头上。 半上午的时候,牛头嘴的码头上已经堆放满了物资。 黄百韬在第40师师长陈士章陪同下过来时,整个卸货过程刚进行到一半。 望着码头上已经堆积如山的物资,黄百韬脸上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喜色,眼下第军的处境极其艰难,粮食、被服、军饷都缺,不过最紧缺的还是武器装备,一个军,小两万人,竟只有二十来挺马克沁重机枪,还不及淞沪会战前的一个师。 走到堆场前面,黄百韬命随行警卫打开其中一口木板箱。 那名警卫便拔出刺刀,两下就撬开了那口木板箱子,黄百韬、陈士章还有第40师的几个高级军官便纷纷围上来,只见箱子里摆放着一挺簇新簇新的重机枪,九二式重机枪,甚至就连枪管上的机油都没擦掉,显然是刚出厂的。 虽然黄百韬不怎么瞧得上日造军械,可对于眼下的第军来说,这却是急需的装备当下黄百韬也顾不上机油脏手以及污了军装,直接就从箱子里把那挺九二式重机枪抱了出来,沉重的机枪抱在手里,非常具有质感。 陈士章和第40师的几个高级军官也是兴奋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戴头宽檐礼帽,穿着绸布长衫的中年汉子在十几个黑衣短打的年轻汉子簇拥下走了过来,那中年人长相普通,却有着一双鹰隼一般锐厉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潜伏在蒿草从中的猎豹,让人汗毛都竖起来。 “这位,想必就是懒人先生了吧?”黄百韬把重机枪放回箱子,迎了上来 “在下正是懒人,见过黄军座。”懒人也不敬礼,只是冲黄百韬揖了一揖 黄百韬回过军礼,又冲懒人以及懒人身后的军统特工说道:“军统的弟兄,这一路之上辛苦你们了,我代表第25军一万八千多弟兄,向你们表示诚挚的感谢。” “黄军座,这些客气话就免了。”懒人摆了摆手,淡然道,“这批物资呢,我已经安全地运送到了地头,接下来那就是你们第军的事情了。” “那是当然。”黄百韬朗声道,“还是得说声,您受累了。” 懒人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单据,递给黄百韬道:“黄军座,这里是这批物资的清单,一部分物资已经上岸,剩下那部分还在圣玛利亚号上面,你需不需要派人清点一下?” “嗳,清点就不必了,我信得过军统。”黄百韬摆了摆手,概然道。 “既然这样,那在下就告辞了。”懒人揖了揖,转身就走,他这次来皖南,可不只有押运物资这一个任务,除押运军需物资,他还要杀个人。 目送懒人带着军统的特工远去,黄百韬回过头问陈士章道:“士章老弟,大概还城要多长时间才能把船上的物资全都卸下来?” 陈士章看着江面上来来回回的小渔船,皱眉道:“估计得要三四个小时。 “三四个小时,那得晌午过了,不行,太久了”黄百韬道,“要加快。 尽管眼下皖南抗日救国军仍在池州以及铜陵跟小日本激战,小日本海军的炮艇也纷纷赶去池州码头、铜陵码头助阵了,可谁也不敢保证就不会有小日本商船经过这里,万一让小日本的商船发现这里情形,再招来小日本海军的炮艇军舰,那就麻烦了。 此外,就是绝不能让皖南抗日救国军发现端倪,直到现在,皖南抗日救国军都还不知道这批物资已经被掉包,正驶往铜陵码头的那艘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其实只是个假目标,而真正托运物资的圣玛利亚号却早已经在牛头嘴交割物资了。 黄百韬不放心,又问陈士章道:“皖南抗日救国军那边没什么反常吧?” “没有。”陈士章眉花眼笑道,“他们还在等美英烟草公司的另外一艘商船呢,又哪里知道真正托运物资的圣玛利亚号早已经在牛头嘴卸货?嘿嘿,等徐十九他们反应过来,咱们早就已经把这批物资运回泾县了。” “士章老弟,千万不要大意。”黄百韬皱眉道,“徐十九能让日本人畏之如虎,并且称之为皖南之虎,绝不是没有原因的,一定要注意警戒。” “军座放心,卑职一定注意。”陈士章道。 (分割线) 燕窠,皖南抗日救国军临时指挥部。 参与攻击池州的皖南支队各部以及十九支队第3团、第5大队已经陆续撤出战斗,池州城内的日军虽然明知道羽田已经率领池州日军主力已经回来,却还是没有轻易出城追击,显然,他们也已经看出来皖南抗日救国军是在主动撤退 池州没能偷袭成功,徐十九多少有些遗憾。 不过,徐十九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另外一件事情,问叶茹雪道:“叶处长,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现在到达什么位置了?” 叶茹雪道:“我刚跟美英烟草公司的玫瑰号联络过,他们似乎遇到一点麻烦。” “麻烦?”徐十九闻言顿时心头一沉,旁边高慎行、牛四根、舒同文也纷纷看过来。 叶茹雪道:“尾随玫瑰号的那艘小日本军舰以及另外四艘炮艇封锁了铜陵码头入口。” “怎么会这样?”高慎行皱眉道,“今年开年以来,小日本明明收敛了许多,怎么突然又出现了反复?他们就不怕得罪美国佬,继续对日本政府石油禁运?” 今年六月,德国对苏联宣战之后,苏日匆匆签订了中立条件,小日本便彻底没有了来自苏联的北面威胁,胆子便突然之间变大,开始不断地挤压、攥取英国在远东的利益,此时的大英帝国虽然没落,却也不被等着被欺负,遂宣布对日制裁。 此后不久,同属盎格鲁-撒克逊文明的美国便也果断加入了制裁日本的行列,宣布对日本禁运最重要的战争资源——石油 石油可以说是工业的血液,一旦没有了石油,小日本的战车、军舰、飞机就会全部趴窝,而更令日本政府忧心如焚的是,日本国内以及所有日军控制区域,都没有发现石油资源,而小日本国内的石油储备,只能够支撑六个月。 换句话说,在六个月之后,日本陆军、海军以及航空兵将面临无油可用的窘境 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小日本才下定决心将南下东南亚,以攥取东南亚的像胶、石油等小日本急需的战争资源,不过为了欺骗美国人,直到偷袭珍珠港之前一刻,小日本的谈判代表都还在跟美国政府谈判,试图说服美国政府取消石油禁运。 正因为此,高慎行才对小日本海军拦截美英烟草公司商船的事感到困惑。 叶茹雪道:“小日本海军封锁铜陵码头入口,多半是以铜陵县城正在交战作为借口,他们未必就真敢登船进行搜查,我已经给军统上海站发去了电报,军统上海站将会出面协调,请求租界工部局出面给小日本驻上海公使施压。” 第227章 舒同文道:“如果这事闹得走外交途径的话,再快也得好几天吧?” 叶茹雪也是面有忧色,低声道:“不出意外的话,至少需要三天” “三天?”高慎行睁大眼睛说,“也就是说,我们要守住铜陵县城至少三天?” 舒同文道:“守住三天恐怕不太可能,江北三支队刚刚发来电报,驻合肥的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已经开拔了,虽然三支队会尽最大能力迟滞小日本行军,但是,最多也就耽搁小日本一天时间,也就是说,两天后,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将肯定到达铜陵” “不仅是驻合肥的小日本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还有驻九江的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高慎行又接着说,“这可不比上次在葫芦谷,要想在小日本两个独立混成旅团的重压之下,守住铜陵县城三天,还真不是我自家说丧气话,怕是很难。” 舒同文摇了摇头,说:“不是很怕,是绝无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到徐十九身上,这么大事,还需要徐十九拿决断。 徐十九却一直在看着指挥部窗外的苍莽山色发愣,大伙刚才的讨论仿佛根本没听到。 高慎行显然很不满徐十九在这样的要紧关头走神,当下不高兴道:“老徐,你怎么说?” 徐十九的眼神重新恢复了焦点,再回头看着众人,说:“有个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高慎行、牛四根还有叶茹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徐十九在说什么。 只有舒同文隐约听出来,问道:“大队长,你是说黄百韬第军?” “黄百韬第军有什么奇怪的?”高慎行皱眉道,“他不就想捡点便宜么 “没错。”徐十九点点头,说,“我们发动春季攻势,黄百韬想捡点便宜,这的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么做既可筹集给养,又可以打击日军,可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不过,黄百韬就想捡便宜,为什么不去铜陵县的几个大镇子,却窝在铜陵池州交界的小方山?” “嘶……”高慎行沉吟道,“老徐,让你这么一分析,这事还真有些奇怪 “所以,我刚才就在想,也许那批军需物资根本就不在玫瑰号上。”徐十九道。 “嗯?那批军需物资根本就不在玫瑰号上?”高慎行、牛四根、叶茹雪面面相觑,这次就连舒同文都跟不上徐十九思维,愕然道,“大队长,黄百韬的第军的第40师跑池州、铜陵交界的小方山,怎么就能够说明那批军需物资不在玫瑰号上?” “阿文,老高,老牛你们来看这里。”徐十九摊开地图,然后从地图上找到池州、铜陵两个县交界的小方山,再从小方山稍稍往上移动,停留在了长少边上,接着说,“这里,你们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牛头嘴?”牛四根问道,“这就是个小渔村,能有什么问题?” 徐十九道:“问题不是牛头嘴本身,而是陈士章第40师去牛头嘴于什么? 高慎行有些不相信道:“老徐,你怎么知道陈士章的第40师去了牛头嘴? “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陈士章第40师打完小方山后,就去了牛头嘴。”徐十九极其笃定地说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对于第三战区的国民党军,徐十九始终留了个心眼。 既便是在这么大的行动中,徐十九宁可忍受兵力不足的困窘,也没有把李双枪的第团调到池州或者铜陵去,为的就是防范顾祝同、上官云相在背后使绊子,对于不请自来,进入铜陵、池州交界配合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陈士章第4沛,徐十九就更加不会掉以轻心。 事实上,在陈士章第40师刚到小方山附近,徐十九就已命令彭武的骑兵营予以严密监控,每隔两小时,彭武就会将第40师的最新动向报告到燕窠,骑兵营的上一次报告是在两小时前,那时陈士章第40师还在小方山打扫战场。 算算时间,骑兵营的下一拨通讯兵也快到了。 然而,徐十九话音才刚落,指挥部外便骤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过没多久,一个风尘仆仆的骑兵便大步进来,向徐十九报告:“司令,陈士章第40师突然掉头向北,去了牛头嘴,我们营座本想看看第40师去牛头嘴于什么,不过第40师在牛头嘴外围十里放了警戒哨,我们的侦察兵根本没办法靠近。” “什么?陈士章第40师真去了牛头嘴?”高慎行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徐十九,心里却在想,老徐该不会是刘伯温转世的吧,能掐会算?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陈士章第40师去牛头嘴于吗,当下又问徐十九,“不过老徐,陈士章去牛头嘴于吗?” 徐十九并没有回答高慎行,而是回头看着叶茹雪,冷然说道:“叶处长,你被耍了。” “嗯,我被耍了?”叶茹雪美目微微一缩,问道,“你是说,那批物资并不在玫瑰号上?” “对,那批物资绝不可能在玫瑰号上”徐十九微眯着眼睛,沉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军统上海站站长陈恭澍应该使用了掉包计,玫瑰号只不过是幌子,真正托运物资的肯定还有另外一艘船,而且交货地点一定是在牛头嘴” “掉包计?”叶茹雪说道,“另外还有一艘商船?” “厉害啊,真是厉害。”徐十九道,“陈恭澍这一手掉包计,不仅骗过了汪伪政府的极司菲尔76号总部,也把叶处长你还有我给骗了,刚才若不是我偶有所感,只怕等到黄百韬把那批军需物资运回泾县,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分割线) 老猫从芦苇丛里探出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小渔村,狞笑着说道:“陈恭澍要想骗过我老猫,他还嫩了点,嘿嘿。” “老猫,你怎么知道那批物资被掉了包?”言三拳看看不远处持枪警戒的两个国军,问道。 “言队长,咱老祖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猫嘿嘿笑,又接着说道,“要说,陈恭澍和军统这回玩的还真是漂亮,原以为皖南抗日救国军这边都在大张旗鼓要打铜陵了,军统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我们也就放松了警惕,却没想到,陈恭澍竟然就给我们来了个掉包计,玫瑰号只不过是幌子,圣玛利亚号才是真神。” 言三拳道:“不过,老猫,就算我们现在知道了,怕也没法阻止他们了吧?这情形,物资已经基本上交割上岸,就算池州、铜陵的小日本海军现在就赶过来,也是晚了,指望羽田老鬼子那更是扯蛋,老鬼子已让徐十九吓破胆了。 老猫说道:“羽田老鬼子固然让徐十九吓破胆了,就算再借他俩胆,也绝不敢带着池州的日军过来截夺这批物资,不过,羽田老鬼子不敢来夺,却不意着别人同样不敢,言队长,你说如果我把消息透露给了徐十九,他会怎么做? “好家伙,你想驱虎吞狼?”言三拳两眼一亮道。 如果真能让皖南抗日救国军因为这批军需物资跟黄百韬的第军打起来,那整个皖南局面就截然不同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就战斗力再强,也绝无可能在两天内打败黄百韬第军,只要双方 僵持两天,驻合肥、九江的日军就能赶到。 到那时候,别说这批物资,就连皖南抗日救国军以及黄百韬的第军都得全军覆灭。 老猫嘿嘿一笑,说:“事不宜迟,言队长你赶紧派人去给皖南抗日救国军送信。” 言三拳道:“我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骑兵营驻扎在小王村,我这就派人过去。” 说完,两人又悄悄缩回了已一片翠绿的芦苇丛中。 第228章 “哈。”彭武猛一马鞭狠狠抽在马股上,胯下的战马“乌龙”便昂首悲嘶一声,开始进入极速冲刺,四只钵大的铁蹄重重落下,坚硬的沙土路上霎时流下了一串串的马蹄印,更有滚滚烟尘从马屁股后面渐扬渐起。 飞奔的“乌龙”,就像一阵风从大路上狂飙疾进。 可彭武却还是嫌“乌龙”跑得太慢,拿马鞭一下又一下抽在“乌龙”的马股上。 平时,彭武根本就舍不得拿马鞭抽“乌龙”,对于自己这匹战马,彭武简直比对他媳妇都还要宝贝,彭武去年才刚娶的新媳妇就不止一次对彭武发脾气:驴日的彭武,跟你的“乌龙”搭伙过日去吧,老娘不伺候了。 可是今天,“乌龙”的马股已经被彭武抽得血肉模糊。 军情紧急,由不得彭武心疼他的“乌龙”,因为徐十九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得在中午之前赶到牛头嘴,并果断阻止陈士章第40师将军需物资运走,彭武不知道牛头嘴这个小渔村怎么突然就出现了所谓的军需物资,他只知道,徐十九给骑兵营下了死命令。 “哈”彭武又一鞭狠命抽在马股上,“乌龙”再次昂首悲嘶一声,竟然又奇迹般地把速度提升了一截,整个就跟一道黑色的闪电,一眨眼就越过了前面的山梁。 片刻之后,彭武来时的方向蹄声大作,遂即一大群骑兵呼啸着过来。 再说彭武,翻过山梁,迎面就是一个第40师设置在这里的警戒哨卡。 守在这个哨卡的是第40师第l18团的一个班,看到一骑穿着新四军军装的骑兵飞马而来,守在哨卡上的十几个国军立刻警觉起来,为首的班长更直接举起手中步枪,拿枪口对准前方疾驰而来的新四军,厉声大吼:“站住,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开枪了” 国军班长身后,十几个大头兵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汉阳造步枪。 然而,前方疾驰而来的新四军却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依然向着这边飞马疾驰,国军班长便稍稍抬高枪口,对着天上开了一枪,鸣枪示警,只不过,对面的新四军还是不理,只是将身体藏到了战马的一侧,减小被弹面积。 国军班长便有些傻眼,新四军难道疯了吗? 不过,真让排长开枪却也不敢,眼下可是非常时期,何况,对面的新四军虽来势汹汹,却终究没有亮出马刀,没有亮出马刀,也就意味着他并不是来厮杀的,可上峰有令,严密封锁附近的通道,如果让新四军冲了过去,恐怕没他好果子吃。 一时之间,国军班长陷入到了左右为难中,开枪还是不打? 十几个大头兵你看我,我看你,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就在国军班长和十几个大头兵,犹豫之际,疾驰而来的新四军就已呼啸而过,战马疾驰带起的狂风甚至把一个体格瘦弱的新兵蛋子直接带翻在地,然后,不等那新兵蛋子爬起身来,新四军来的那道山梁后面就传来了隐隐的雷鸣声 “这是……”国军班长还有十几个大头兵面面相觑。 打雷?抬头看看天上,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雷声? 下一刻,黑压压的骑兵就已经从那山梁后面冒出来,向着他们的哨卡呼啸而来。 国军班长粗略估计了一下,从山梁那边冒出来的新四军骑兵虽然不超过三百骑,可给人的感觉却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冲锋,那种铺天盖地、地动山摇的威势真能让人灵魂战栗,不等国军班长下命令,那十几个大头兵就已经本能地避到了路边。 直到新四军的大队骑兵从哨卡过去好半天,国军班长才终于反应过来,慌忙将一个跑得最快的新兵蛋子叫到跟前,命令他去向连长报告,不过国军班长隐约有种感觉,等他派过去的通讯兵赶到时,新四军骑兵只怕早就到牛头嘴了 (分割线) 黄百韬在牛头嘴一直呆到了中午时分,陈士章想留黄百韬在牛头嘴吃中饭,却让黄百韬婉言拒绝了,黄百韬还得赶回临时指挥部去,把第师、第79师给调过来,之前,为了避免过度刺激皖南抗日救国军,黄百韬只敢把第40师调来铜陵。 现在,局面都已经明朗化,那就没必要再遮掩了。 黄百韬可不认为单靠陈士章的第40师就能顶住皖南抗日救国军压力,顺利把这批军需物资运回 泾县,甚至就算把第师、第79师调过来,也未必就能实现吓阻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意图,但是如果加上整个第集团军,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黄百韬得赶紧赶回设在茂林的军部。 然而,黄百韬在陈士章以及第40师几个高级军官簇拥之下走到村口,都还没来得及上马,前方大路上便有一骑疾驰而来。 “这是?”疾驰而来的骑士霎时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等陈士章以及第40师的几个高级军官纷纷转过头时,飞驰而来的骑士距离第40师警卫营设在牛头嘴村口的哨卡不足百米,黄百韬、陈士章以及第40师的高级军官已经可以看清楚,来的是一名新四军的骑兵,因为他穿着新四军的灰白色军装。 下一刻,黑压压的骑兵便从远处地平线上冒了出来。 黄百韬脸色大变,新四军?难道也想横插一腿进来? (分割线) 羽田站在城头上,阴晴不定地看着皖南抗日救国军各个部队从城外交替掩护着后撤。 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撤退显得很从容,而且无论是掩护部队的机枪火力设置,还是后撤部队的组织调度,都显得有条不絮,很显然,这是一支训练有素、心理素质极其过硬的部队,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他们根本不怕日军出城追击 羽田必须得承认,他真的缺乏追击的勇气。 无论是驻池州的宪兵大队,还是山本的独立步兵第56大队,面对皖南抗日救国军时,纵然谈不上畏之如虎,但从心理上居于劣势却是肯定的,葫芦谷一战,帮助皖南抗日救国军竖立起了面对日军时的信心,而日军,却在那一战之后显得信心不足。 独立步兵第56大队的大队长山本少佐,也同样不敢主动出击。 手扶着垛堞,山本幽幽问道:“大佐阁下,合肥、九江的援军何时能到达 羽田回答道:“九江的援军今天傍晚就能到达,不过中山阁下只调来一个步兵大队,至于合肥的援军,尾崎阁下刚刚来电,他们在中途遭到新四军第三支队的顽强阻止,最早要到明天的明天才能抵达,如果进展不顺,恐怕就要拖到三天之后了。” 山本颓然道:“大佐阁下,恕卑职直言,在九江援军或合肥援军到达之前,我们恐怕是无力向铜陵发起反攻了,协助极司菲尔76号截夺军需物资的事,怕是爱莫能助了。” 羽田也叹道:“然而,这批军需物资真要落入了皖南抗日救国军之手,徐十九这头皖南之虎那就更是如虎添翼,今后皖南的局面只怕就更加之恶劣了。 山本也陷入到了沉默,好半晌后才说道:“现在,也只能够寄希望于司令官阁下能够尽快打赢第二次长沙会战,然后才能够腾出手来收拾徐十九。” “第二次长沙会战?”羽田摇了摇头,对于新上任的第ll军司令官阿南惟几,羽田其实并不怎么看好,连带的,他也不怎么看好第二次长沙会战前景,然而如果第二次长沙会战依然以失利而告终,华中日军只怕就更抽不出兵力对付徐十九。 羽田和山本却不知道,战机已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了。 第一卷淞沪会战第229章 牛头嘴的局势已经是箭拔弩张,一触即发。 皖南抗日救**直属骑兵的两百四十多骑兵已经在牛头嘴村口的旷野上一字排开,整个骑兵阵形以连为单位,分成前后三排,每排八十余骑,所有骑兵全部马刀出鞘,冷森森的刀锋在骄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牛头嘴村口处,第40师直属警卫营的官兵也是如临大敌,仓促修建的临时工事上已经架起了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外加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剩下的官兵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中正式、汉阳造甚至是老套筒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全指向了村外的骑兵。 黄百韬、陈士章以及第40师的高级军官全都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神情凝重。 最让黄百韬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黄百韬原本还想着要在皖南抗日救**反应过来之前就把这批物资安全运抵泾茂林,可现在看来,皖南抗日救**却还是发现了,不得不说,徐十九的警惕性还真是相当之高啊。 “师座,怎么办?打还是不打?”警卫营长跑过来向陈士章请示。 这么大的事,陈士章也不敢贸然下决断,当下扭头往黄百韬看去。 黄百韬摆了摆手,沉声道:“不能开枪,告诉弟兄们,都把保险关上。” 警卫营长匆匆去了,陈士章又对黄百韬说道:“军座,要不要请示战区长官部?” “暂时不用。”黄百韬摆了摆手,婉言拒绝,陈士章的言外之意黄百韬当然听得出来,陈士章的意思就是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战区长官部,是否动手由战区长官部来做决定,这样,无论最后结果怎样,黄百韬和陈士章都不用负责任。 但黄百韬却想得要比陈士章更深,他很清楚,如果这时候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长官部,那么以顾祝同跟徐十九的嫌隙,顾祝同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动手,因为顾祝同可以给徐十九扣上一顶打劫友军物资的帽子,官司打到重庆他也站得住脚。 但问题是,顾祝同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跟人玩命的却是第军的官兵。 在现阶段,黄百韬绝不认为他的第25军能够打败徐十九的皖南抗日救**,就算顾祝同和上官云相已经调集了整个第集团军,甚至就连第集团军也做好了准备,但是在这之前,第军却需要首先承受皖南抗日救**怒火。 也许,等到第集团军以及第集团军主力赶到之时,第军就已经可以撤销番号了,黄百韬可不想成为一个光杆司令,然后灰溜溜被调回长官部当个参议供起来。 何况,从内心深处,黄百韬也不愿意跟皖南抗日救**打这一仗,大家全都是中国人,大敌当前为什么还要自相残杀?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够坐下来好商好量? 僵持之际,一骑从对面骑兵队列里越众而出,踩着标准的马步靠过来。 警卫营的官兵便立刻又重新打开保险,拿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那骑骑兵。 “别紧张,都把枪放下”黄百韬却上前制止了警卫营的官兵,他已经看出来,那骑兵绝不是前来挑衅的,因为他甚至连马刀都没带,就这样空着双手过来。 彭武策马缓缓走到村口,直到离架在村口断垣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不足十米,才勒马站定,然后目光落在站老槐树下的黄百韬身上,于马背上敬了记军礼,大声道:“这位长官想必就是国民革命军第军的军长,黄百韬黄军座了吧?” 黄百韬随意地回过军礼,淡淡地说道:“不错,正是鄙人。” 彭武放下右手,肃然道:“黄军座,我们司令让我给您带句话。” 黄百韬想着徐十九绝不会有什么好话,却还是说道:“鄙人洗耳恭听。” 彭武便伸手一指黄百韬身后堆积如山,还没来得及运走的军需物资,说道:“我们司令说,黄军座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等这仗打完,我们司令必有所表示,但是,这批军需物资真用不着你们来护送,交给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陈士章和第40师的几个高级军官便嘁的冷笑,心忖这徐十九还真好意思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合着咱们第40师兴师动众前来牛头嘴接收物资,倒成了替他们皖南抗日救**帮忙了?可笑,他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就他那样也配? 黄百韬却是眼睛微眯,徐十九让这骑兵军官捎的话,听着蛮客气的,却从骨子里透着强硬,言下之意,这批军需物资是绝不容别人染指的,这下,黄百韬就是想善了恐怕都难了,不过,黄百韬还是想尝试一下,看看能否说服这军官。 “这位弟兄,我想你应该清楚,这批物资是怎么来的吧?”黄百韬。 彭武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黄百韬,他还真不知道这批物资是怎么来的。 黄百韬却当彭武是默认了,当下又接着说道:“这批物资是军统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以及冒着整个交通运输线暴露的风险,从上海公共租界买来的,在这个过程当中,似乎跟贵军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当然了,购买物资所需经费是你们搞来的,但那也是因为军统局提供了情报,所以无论如何,军统都比你们更有资格处置这批军需物资,你说是吧?” 彭武却还是没有吭声,因为徐十九给他的命令就是拦住第40师,不让对方把军需物资运走,别的就不关他什么事了,至于这批军需物资是怎么搞来的,又该怎样分配,跟他有什么关系?何况彭武是老红军出身,根本就懒得屙国民党军。 看到彭武理都懒得理,第40师师长陈士章火了,上前对黄百韬说道:“军座,跟他一个小兵卒子废什么话?于脆点,直接灭了就是了,我就不相信了,区区一个骑兵营还能拦得住我们?徐十九还真以为咱们第40师官兵都是摆设? 彭武冷冽的目光瞬即转过来,死死盯住陈士章。 陈士章目光微微一凛,瞬间,他就感觉像被猛兽给盯住了。 黄百韬却摆手制止了陈士章,没错,灭掉眼前这个骑兵营不是问题,问题是,灭掉了这个骑兵营也就等于同皖南抗日救**全面开战,不到最后黄百韬实在不愿意这么做,而徐十九想必也很摸清这点,所以才敢派区区一个骑兵营前来拦截第40师。 “传令下去,谁都不许开枪,否则,严惩不贷。”黄百韬冷着脸道。 “是。”陈士章只能领命,转身下达命去去了。 (分割线) 几百米开外,老猫、言三拳正躲在一座小山包顶上远远地看着这边。 “开枪呀,开枪呀,快点开枪呀”老猫举望着望远镜,嘴里念念有词。 老猫当然是希望双方能够打起来,只要双方打起来,那不见个生死怕是很难收场了,而双方要想分个生死只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到那时候,九江、合肥过来的援军早就赶到了,正好把双方一举全歼,这样,截夺物资的任务也就顺利完成了。 言三拳扭过头看着老猫,低声说道:“老猫先生,要不咱们帮他们一把? 在第一次葫芦大战,言三拳就曾经帮助过牛四根一把,使牛四根跟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陷入到混战,不过,最终事实证明,他的这一举措反而促成了藤堂高英对牛四根的信任,最后直接导致第二次葫芦谷之战的惨败。 不过,今天,言三拳并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老猫也很有些心动,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现在是白天,我们的人很难接近,就算成功接近也未必就能挑起事,还是等到晚上再说吧,晚上天黑,更容易制造混乱。” “行。”言三拳道,“那就等到晚上再说。” 第一卷淞沪会战第230章 “特派员,我们先走了。” 到岔路口,两名特工向懒人告辞。 这次动身前来皖南,懒人就只带了两名手下,这两人中间,其中一人负责通讯,随身带了一部微型电台,就装在他的蔑片提箱里,另一人则跟懒人一样,也是枪手,负责在行动中配合以及掩护懒人,必要的时候替懒人去死。 根据计划,两名特工将直接动身前往龙口县,而懒人则将先潜入池州,跟老唐及池州的别动队取得联络,懒人得从老唐以及池州别动队那里获得些信息,主要就是评估叶茹雪是否已经背叛组织,如果叶茹雪确实背叛了组织,那这次就捎带决处掉。 “行,那你们先走,路上注意安全。”懒人挥手跟两人作别。 目送两名手下拐上通往龙口的小路,懒人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前方大路上却忽然出现了十数骑人马,犹如风驰电擎般向这边飞奔过来,铁蹄叩击在坚硬的沙土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懒人的眼睛霎时眯起来,这是……皖南抗日救**? 皖南的抗日武装主要有三股,分别是第三战区的**,皖南抗日救**以及新四军,**穿的是草绿色军装,新四军是蓝灰色军装,只有皖南抗日救**的军装颜色跟日军一样,全都是土黄色,但这十余骑的军帽上都佩着青天白日徽,所以只能是皖南抗日救**。 遂即,懒人的瞳孔便猛然一缩,右手更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隔着长袍握住了枪把。 因为,前方疾驰而来的十余骑中,最前面那骑的马背上竟是个年轻人,而且跟那天陈恭澍给他看过的照片上那人长得一模一样,显然,这人就应该是皖南抗日救**司令徐十九,懒人绝没想到,他才刚到皖南还不到一天,就跟徐十九不期而遇了。 就在懒人犹豫着要不要拔枪时,两道锐厉到犹如实质的眼神已经盯上了他,懒人顷刻间感到就像是被某种猛兽盯住了一般,整个人都在霎那之间变僵硬,右手便本能地松开枪把,懒人绝不怀疑,如果他敢拔枪,那么死的绝对是他 (分割线) 高慎行猛然一拉马缰,胯下战马顿时悲嘶一声,四蹄擦地,往前滑行好长一段距离,才终于硬生生收住了前冲之势,跟在高慎行身后的李牧还有十余骑警卫却没高慎行这般骑术,当下只能绕开高慎行往前冲出几十米远才纷纷勒住了马。 高慎行勒马往回走了几步,径直走到懒人面前。 懒人心头暗凛,心忖面前这家伙好高的警惕性,只是疾驰当中的匆匆一瞥,难道就发现了自己身上什么破绽?不过懒人很快就否定了这念头,作为一名王牌杀手,懒人对自己的掩饰功夫有着足够的自信,唯一的破绽或许就是腰间佩枪。 不过这也不能够说明什么,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哪个出远门的不带把枪 懒人定下神来,又抬起头,冲着马背上虎视眈眈的高慎行脱下礼帽,微微鞠躬。”你是什么人?”高慎行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盯着懒人,沉声问道,“干什么的?” “鄙人是生意人。”懒人微躬着腰,表现得就跟一个见过世面但保持着谦恭的生意人。 “生意人?”高慎行盯着懒人腰间,将信将疑,虽说这世道也不乏胆大的生意人,常在日占区跟国统军之间来回倒卖物资,而且,这些家伙一般都有黑道或者会道门组织背景,可眼前这人却总给高慎行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高慎行还想再盘问几句时,徐十九也勒马绕了回来,不耐烦地问道:“老高,你磨磨蹭蹭的在做什么呢?” 高慎行道:“老徐,我发现这家伙有些可疑。” 徐十九掠了懒人一眼,皱着眉头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思管这闲事?” 说完,徐十九便径直勒转马头,扬长去了,高慎行没办法,也只能跟着打马狂奔而去。 目送徐十九等十余骑疾驰而去,并且很快消失在大路尽头,懒人眼里却掠过一丝异色,徐十九这么急着赶去铜陵县,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难道说作为幌子的玫瑰号已经停泊铜陵港?徐十九已经发现自己被骗了?还是说,徐十九是奔着牛头嘴去的? 懒人越想越觉得不安,当下拐向通往龙口的小路,把两名手下追回来,然后带着两名手下又匆匆往牛头嘴赶了回来。 (分割线) 徐十九并没有愣头愣脑就去牛头嘴,现在皖南抗日救**跟第三战区间的关系很微妙,徐十九如果只带着十几名警卫就去牛头嘴,保不准就会被陈士章给扣起来然后再押解长官部,徐十九真要被押解到战区长官部,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所以,徐十九先派了高慎行去牛头嘴跟陈士章见面。 不过,当徐十九得知黄百韬就在牛头嘴时,却决定跟黄百韬见上一面。 昨天,当新四军皖南支队第3团被打垮之后,黄百韬毅然命令陈士章第40师加入战团,协助新四军阻击日军,由此可见黄百韬人品还是有保证的,何况到傍晚时分,李子涵第l团,牛玉堂第4团都已经赶到了牛头嘴附近,徐十九也有了底气。 徐十九给第l团、第4团下了严令,绝不准主动向**挑衅,然后带着第5大队前去牛头嘴村口跟黄百韬见面。 徐十九到来时,黄百韬已经让人打起了上百枝松明火把,将村口的晒场照得亮如白昼。 黄百韬还让人搬来了两把太师椅以及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已摆好一壶茶,两只茶盏,黄百韬就大马金刀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虽然同为军长,但黄百韬是正儿八经的中央军军长,而徐十九不过是杂牌,所以黄百韬当仁不让坐在了上座。 在黄百韬身后,站着第40师师长陈士章,在陈士章身后,一排警卫胸前挎着花机关枪,一字摆开来,一双双犀利的眼神直往徐十九身上射过来,显然,黄百韬想在气势上先声夺人,好为接下来的谈判增加些筹码。 徐十九的目光从虎视眈眈的卫士身上掠过,然后啪地立正冲黄百韬敬礼:“黄军座。” 黄百韬便站起身来回礼,说道:“徐司令,请坐。” (分割线) 老猫放下望远镜,回头跟言三拳说道:“言队长,可以动手了。” 言三拳便把黑二狗叫到跟前来,说道:“二狗子,你带几个弟兄给老子悄悄摸过去,找机会摞倒几个**,**不行皖南抗日救**也可以,反正一定要让他们打起来。” “队长我知道了。”黑二狗点了点头,从便衣队挑了两名队员悄悄摸向牛嘴头村口。 老猫又举起望远镜,对着牛头嘴村口看了一会,再次回过头来问言三拳:“言队长,你派去的人能行吗?” “老猫先生,你就放心吧。”言三拳道,“于这事,我们便衣队最拿手。 (分割线) 第40师警卫营的官兵已经有些挺不住了,从中午到现在,整整六小时他们滴水未进,绷紧的神经就没松懈下来过,没辙,因为皖南抗日救**的骑兵营就虎视眈眈地守在对面呢,他们这边若是一松懈,对方一眨眼间就能冲上来。 “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把腰杆给老子挺直了。”警卫营长在警戒阵地上来回巡视,一边大声吆喝,对面皖南抗日救**的骑兵营给了他极大的压力,整整六个钟头过去,对面那群家伙一个个就跟没事人的,腰杆子挺得笔直,可他的兵却有些扛不住了。 这让警卫营长难堪之余,也有些不忿,娘的,不就是站军姿么,谁怕谁? 第40师警卫营的官兵却没想到,有三个黑影正借着夜幕的掩护,向着他们的警戒阵地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最可怕的提,警卫营官兵的神经已经绷紧到极限,这就好比一捆于柴,这时候如果有一丁点火星落了下来,后果将不堪设 第一卷淞沪会战第231章 牛头嘴村口,黄百韬跟徐十九就像两个奸商,开始在讨价还价。 “徐司令,这批物资可是军统花了极大代价才好不容易运过来,作为党国高级将领,你应该听说过丝绸之路,军统可是冒着丝绸之路被小日本给掐断的风险,来抢运的这批物资,所以,我们三战区必须拿大头,不过购买这批物资的资金毕竟是你们皖南抗日救**搞到的,这样,这批物资就按七三分成,我七你三。”黄百韬也知道,既然徐十九已经来到了牛头嘴,那么皖南抗日救**就必定已经有了安排,所以要想不给徐十九点分润,就把物资运回茂林,那是绝对没有可能了,现在他唯一能够争取的,就是尽量瓜分大的份额。 “黄军座,你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了,这批物资分明是我们情报处叶处长从上海公共租界各大洋行买的,军统似乎并没有参与其中,至于说这批物资的运输,也是叶处长直接借助了美英烟草公司的商船托运的,似乎并未动用丝绸之路的人力以及物力,现在这批物资到了地头,你们第三战区一句话不说,就想悄悄运走,这笔帐我还没跟你们算,现在你竟然还要拿大头,黄军座你恐怕是太过份了,七三分成可以,但是对象得反过来,我七你三”徐十九也知道,局面闹到现在这样,皖南抗日救**再想独吞这批物资已然是不可能了。 黄百韬摇头而笑,说:“徐司令,据我所知,叶小姐似乎也是军统的人,对吧?” 说完,黄百韬的目光便转向徐十九身后,落在了叶茹雪的俏脸上,心忖,好一个美人儿。 徐十九微笑了笑,说:“所以我才答应给你们第三战区三成物资,要不是因为叶处长也算是军统系统出来的人,而且那笔经费的情报也是军统所提供的,我就连一粒子弹都不会给你,你们一点力都没有出,就能白得三成物资,够可以了,黄军座。” 黄百韬哈哈大笑,说:“徐司令,我怎么觉着你像个商人,更胜像军人。 徐十九反唇相讥,说:“黄军座,彼此彼此而已,咱们就大哥莫说二哥。 黄百韬脸色一正,说:“徐司令,那咱们就不再说废话了,我可以再退一步,六四分成,我六你四,这已经是我能做主的最底线了,如果你还是不知足,那恐怕就只能跟顾长官谈了,我黄某人怕是做不了主了。” 徐十九脸沉下来,说:“既然黄军座这么有诚意,那么我也就再退一步,六四分成可以,不过得是我六,你四,如果黄军座觉得不太合适的话,那么物资我就先运走,回头你让顾总司令来龙口跟我谈就是,我随时恭候顾总司令大驾。” “徐十九,你好大架子”第40师师长陈士章忍无可忍,这家伙狮子大开口要六成不说,竟然还扬言要顾总司令去龙口跟他讨要这批物资,什么东西 徐十九冷冷地看了陈士章一眼,跟黄百韬说:“黄军座,你的部下似乎不怎么懂得礼貌,他难道不知道,长官说话部下不能随便插嘴?” 陈士章大怒,你他娘的算得哪门子长官?他正要反唇相讥时,却让黄百韬给制止了。 黄百韬制止了陈士章,又对徐十九说道:“徐司令,如果你就是这个态度的话,那么咱们恐怕也没必要再谈下去了,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批物资我是绝对不会拱手交给你的,你就是拿枪顶着我的脑袋,我也还是这句话。” 徐十九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冷冽,沉声道:“黄军座,你这是最后通谍?” 黄百韬的目光变得同样的冷冽,回答道:“你要这样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黄军座,那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一批物资我是势在必得,我还是那句话,不该是我的,我绝对不强要,但是该是我的,那就谁都别想从我手里面抢走”徐十九已经毫不掩饰语气之中的威胁意味,要想动手?我们皖南抗日救**还从没怕过谁。 黄百韬道:“徐司令,那么我们恐怕只能战场上见分晓了。” 话音方落,村外警卫营的警戒阵地上骤然响起了一阵枪声。 这阵枪声就像是一滴水花落入了油锅里,顷刻间就引爆了谈判场上的气氛,黄百韬身后的二十来个警卫以及徐十九身后第5大队的二十来个特战队员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枪,拿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对面,现场气氛极度紧张,局面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庆幸的是,黄百韬和徐十九都还保持着冷静,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大声喝止身后随从,黄百韬身后的二十余名警卫和第5大队的二十来个特战队员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手中枪,不过一个个脸上的虎气却是消不去。 村外的枪声只响了一阵便停了,这让黄百韬、徐十九都松了一口气,如果外面皖南抗日救**的骑兵营跟第40师的警卫营真的打起来,就算黄百韬和徐十九仍然有信心把局面控制住,但是不必要的损失怕就难以避免了。 很快就有第40师警卫营的通讯兵来报告:对面皖南抗日救**的骑兵突然开火,打死了他们的两个哨兵。 “徐十九,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士章勃然大怒。 黄百韬制止了意欲发作的陈士章,又对徐十九说:“徐司令,你欠我们一个解释。” 徐十九便回头看着李牧,沉声道:“小牧,你这就去查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李牧啪地立正,转身扬长去了。 徐十九又回头跟黄百韬、陈士章说道:“黄军座,陈师长,我会给你们一个解释,如果的确是我们的人挑衅在先,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待。” (分割线) 黑二狗气喘吁吁回到言三拳跟前复命。 “二狗子,皖南抗日救**怎么没跟**打起来?”言三拳刚刚在老猫面前夸下了海口,可现在黑二狗却失手了,这让言三拳感到很没有面子。 黑二狗苦笑着说道:“队长,你说**那帮倭瓜,就挨了枪子也死活不肯开枪回击,那我也没有办法啊。” 刚才,黑二狗带着两名便衣队的确是挨到了第40师警卫营的外围阵地,也的确打死了两名**士兵,不过让黑二狗感到意外的是,**挨了打,竟然没有开枪还击,这就直接导致黑二狗的如意算盘落了空,黑二狗不敢久留,便只能作罢。 “看来**的警惕性很高啊。”老猫幽幽地说道。 就在这时候,负责外围警戒的便衣突然大喝一声,遂即就是一声惨叫。 “怎么回事?”言三拳、老猫同时转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不明所以。 然后紧接着,四周便接二连三响起了惨叫声,这让言三拳、老猫亡魂皆冒,因为这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声意味着潜伏在外围负责警戒的便衣正接二连三地被人放倒,尤其让言三拳、老猫感到恐惧的是,便衣队的惨叫声正向着他们藏身处急速接近。 “队长,有人偷袭”黑二狗意识到了不妙,转过身就跑。 “老猫先生,快跑”言三拳也是转身就跑,不过还是没忘提醒老猫。 老猫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再留在这里绝没有好事,当下甩开大步,向着言三拳、黑二狗相反方向狂奔而去,作为极司菲尔76号的王牌特工,老猫深谙各种条件下的保命技巧,譬如说现在,就绝不能跟着便衣队跑。 第232章 “老四,你带人追左边,右边这家伙交给我。” 虽然是晚上,不过月色还算明亮,借着朦胧的月色,李牧可以看清楚,从前方的小山顶上面有三个黑影飞奔而下,其中两个向着右侧逃跑,另一个却向着左侧飞奔,不知道为什么,李牧本能地觉得左侧单独逃跑的家伙更值得他追捕。 “明白,第战队跟我来”言老四领命疾追而去。 李牧则带着第l战队直追左侧单独逃跑的黑影,至于第3战队以及第4战队,则被李牧留下来打扫战场,在刚才的行动中,第5大队至少摞倒了十几名不明身份武装分子,但是为了查清楚他们身份,第5大队都没有下死手,而是尽量生擒,所以需要人手控制他们。 (分割线) 老猫选定一个方向拔足狂奔。 往前狂奔了几百米,老猫无意当中一回头,却险些惊呼出声。 只见惨淡的月色下,一个黑影正如鬼魅般追上来,跟他的距离甚至已经不足五十米了 接下来,老猫开始以全速向前奔跑,对于自己的体能及冲刺,老猫有着很充足的信心,老猫其实也是复兴社出身,当年在南京复兴社总部参加集训的!时候,老猫无论长跑还是短跑,全部都是所有受训丨特工中毫无争议的第一。 所以,老猫有信心摆脱身后的追兵。 尤其是身后追兵还想抓活的,迟迟不愿意开枪,这就更给了老猫逃生的信 然而,往前奋力奔跑了大约五百米,就在老猫以为已经把身后的追兵甩开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前面的人听着,如果再不停下来,我可就要开枪了。” 老猫闻言顿时吃了一惊,回过头看,只见身后追兵跟他的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拉开,反而更加近了,现在甚至已经不足三十米了,也就是说,对方的冲刺速度比他还要快,不过,前面不到五十米就是一片树林,只要逃进了树林,这黑灯瞎火的,对方就别想逮住他。 于是,老猫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再次开始加速,试图在追兵追上他之前,逃进树林。 作为一名拥有丰富逃生经验的特工,老猫极其谙熟城市以及野外的逃生经验,在城市中要想逃生你就得往人多的地方跑,在荒郊野外,那你就得往森林里跑,因为茂密的森林可以给你提供绝佳的掩护,就算是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也很难在森林里迅速追上猎物。 老猫清楚,李牧当然也非常清楚这一点,对于第5大队来说,虽然并不存在穷寇莫追、逢林莫入的忌讳,但如果让猎物逃生了树林中,再想逮住他恐怕就得费些手脚,还需要时间,而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大队长可等着他给出交待。 于是,李牧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镜面匣子,开枪。 第一枪没能命中目标,现在毕竟是黑夜,李牧本身在奔跑中,目标也同样在向前飞奔,起伏的地貌无形中给他提供了天然的战术规避,所以,在这种条件下要想命中目标其实很难,既便双方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十米。 眼看猎物就要逃进树林里,李牧正着急,猎物却往后扔出一样东西。 常年游走生死线上的宝贵经验告诉李牧,那绝对是一颗炸弹,李牧毫不犹豫一个前扑。 接着,夜幕下便猛然间绽放出一团火光,然后才是轰的一声爆炸声,不过,猛烈爆开的炸弹却并没能炸着李牧,反而给他提供了绝佳的机会,因为瞬间绽放的强光将前方正在飞奔的黑影毫无保留地照亮了,人还没有落地,李牧便再次扣下了扳机。 老猫眼看树林已经近在咫尺,就想着给身后追兵制造点麻烦,以便穿过最后这段距离,从容遁入林中,于是他便往向后扔了一颗手雷,然而,老猫没想到,正是他看似聪明的举措,却暴露出了最大的破绽,爆炸过后,老猫才跑出两步,便感到右腿一麻,然后整个人便再也没办法保持平衡,一下向着右侧歪倒,并在惯行作用下往前滑出去几米远,地上的石子还有荆棘顷刻间挂花了他的脸庞,疼彻心肺。 老猫贴地滑出去足有六七米,前冲之势才止住。 老猫强忍住脸上、右腿传来的剧烈疼痛,挣扎着翻过身来,准备拔枪射击时,追兵却已经迫近到了他两米之内,借着月色,甚至都能看清楚对方面孔了,说时迟,那时快,追兵已经抢在他前面再一次开枪,老猫旋即感到右手手腕一麻,握手里的勃朗宁手枪落了地。 老猫便心头一惨,当即咬破嵌嘴里的一颗假牙,剧毒的毒液顺着口腔流进咽喉,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发挥作用,当李牧上来准备控制对方时,却发现对方鼻孔、嘴角还有眼角都在渗血,再伸手探了探鼻息,已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分割线)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陈士章和第40师的官兵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徐司令,你想等到什么时候?”陈士章忍无可忍,上前责问道,“你该不会想拖延时间,然后从龙口、铜陵以及池州调援兵过来吧?如果你真这么打算的话,我劝你趁早打消念头吧,我们第军的第师还有第79师……” 陈士章还欲往下说,却让黄百韬一记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徐十九却仿佛没听出陈士章言语间的威胁意味,淡然道:“陈师长稍安勿躁,我说过要给你们一个交待,那就一定会交给你们个交待,来了,他们回来了。” 说音未落,李牧就已经带着第5大队回转,还带回来十几个俘虏。 李牧将已经断气的老猫扔在黄百韬面前,然后附耳跟徐十九低语了几句。 徐十九便跟黄百韬说道:“黄军座,情况已经查清楚了,刚才趁天黑打冷枪,试图挑起你我之间混战的就是这一伙人,除了有一人逃走,剩下的不管死的活的,都在这里了。”说完徐十九又看着陈士章,淡然道,“陈师长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们了。” 陈士章扭头看看黄百韬,黄百韬微微颔首,陈士章便大步上前,一把将一个黑衣人揪起来,杀气腾前辈地问:“听着,若乖乖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我还可以给你们个痛快,如果想耍什么小聪明,嘿嘿,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个武装分子有些犹豫,可就在他犹豫间,陈士章就已经拗断了他一截小手指。 “小子,要再敢耍心眼,下次断的可就不是手指,而是你的脖子了”陈士章狞声说道。 “我说,我说,我全说,我全都告诉你们。”那家伙不过是个普通的便衣队员,又不是什么拥有崇高信仰的共产党人,哪里承受得住这般酷刑,当下跪地上救饶,连声说道,“我们都是池州便衣队的人,刚才打冷枪的是黑二狗他们三个,真不是我于的啊。” “池州便衣队?”陈士章冷然问道,“你们真的都是池州便衣队的?” “呃”那便衣猛然打了个冷颤,颤声回答道,“不是,他不是我们便衣队的。” 说完,那便衣又指了指刚才被李牧掼在黄百韬面前的尸体。 陈士章又问道:“那他又是什么人?” 那便衣苦笑道:“不知道……呃,我说,我全说……”看到陈士章作势要来掴他脖子,便衣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一边使劲躲避一边颤声说道,“我只知道他是上海来的,好像是什么极司菲尔76号的人,别的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233章 “极司菲尔76号?”叶茹雪美目一凝,沉声道,“汪伪政府设在上海的特工总部” 徐十九看着黄百韬,说道:“黄军座,现在你相信,刚才动手的真不是我们的人了吧?” 看到黄百韬在点头,徐十九又接着说:“黄军座,想必刚才小牧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伙人可没有被全歼,其中还是有个家伙跑掉了,如果让羽田老鬼子知道你我在这箭拔弩张,他恐怕不会放过趁火打劫的绝好机会,所以,留给你我的时间恐怕不会太多了。” “那么徐司令,你有什么高见呢?”黄百韬摊了摊手,他何尝不知道在牛头嘴跟皖南抗日救国军对峙下去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当下便又接着说道,“不如这样,这批物资先由我们第军带回泾县,然后你我再商量出一个章程出来,怎么样?” 徐十九笑了笑,摇着头说:“我看还是运回龙口妥当。” 黄百韬皱了皱眉,不悦道:“徐司令,这样的话恐怕就没法再谈了。” 徐十九也逐渐失去了耐性,说道:“黄军座,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绝对不会主动挑事,但也绝不会怕事。” 黄百韬的脸便逐渐冷下来,双方的底线相差实在太远,再谈下去似乎毫无必要,可如果不谈的话,难道动手?运用武力来决定这批物资的最终归属?黄百韬有些犹豫,真要打起来,第40师并无必胜把握,就算有必胜把握,黄百韬他也不想打。 可问题是,现在还有别的选择么? (分割线) 徐十九跟黄百韬在牛头嘴箭拔弩张,羽田在池州却陷入了挣扎当中。 言三拳派人送回来的消息已经送到,羽田已经知道极司菲尔76号关注的那批军需物资已经在牛头嘴上岸,也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军因为那批军需物资的归属陷入到僵持之中,对皖南日军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趁火打劫的好机会。 表面上看,日军的主动出击也许会促成皖南抗日救国军跟第军迅速达成妥协,然后联起手来对付日军,但羽田对徐十九的性格有着足够的了解,他清楚,徐十九绝对不可能妥协,而黄百韬迫于顾祝同压力,也未必敢妥协。 只要双方都不妥协,日军的进逼就反而有可能激化双方矛盾,使他们全面开战。 当然,前提是日军不能逼迫得太紧,得给双方留出一点余地,让徐十九或黄百韬相信,他们有能力在日军赶到战场之前解决对方,然后集中全力对付日军。 不过,羽田还是有些犹豫,他担心,这很可能又是一个陷阱,万一黄百韬顶不住压力,已经向徐十九妥协,然后故意摆出箭拔弩张的架势,为的就是引诱自己主动出击,然后再给自己来一个迎头痛击,真要是这样,那可大大的不妙。 唯一可以放心的是,从九江过来的援军距离池州已经不到五十里远,天亮之前应该可以赶到池州城,所以,既便自己的部队遭到皖南抗日救国军跟第5军的合击,既便自己遭重创,至少池州安全是有保证的。 摸出怀表看看时间,时针已经堪堪指向凌晨两点,往常时候,羽田老鬼子早就睡下了,作为一名职业军人,除非在战场,否则就必须遵守严格的作息时间,可是,今晚,什么狗屁作息时间早已经被羽田抛到了脑后。 去还是不去?去就得趁早,就不能再犹豫了否则,就算皖南抗日救国军真跟黄百韬第军大打出手,等到自己带着池州日军主力赶到时,皖南抗日救国军也已经带着物资走远了,在羽田内心中,绝不认为黄百韬第军能打赢皖南抗日救国军。 “大佐阁下,大佐阁下……”言三拳忽然跌跌撞撞进来。 “言桑?”羽田愣了愣,愕然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大佐阁下,好机会,绝好的机会”言三拳摇摇手,喘息着说道,“皖南抗日救国军正跟黄百韬第25军在牛头嘴对峙,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大佐阁下,皇军若是这时候开过去,就能够再加一把火,他们非打起来不可,到时候皇军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羽田两眼一亮,急声问:“言桑,你说的是真的,不是陷阱?” “不是。”言三拳笃定地说道,“绝对不是陷阱。” “哟西。”羽田欣然点头,终于下了决心。 (分割线) 双方意见迟迟无法达成一致,谈判就再没继续下去了。 不过,无论是黄百韬还是徐十九,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看到局面有些僵,陈士章便以如厕为借口把黄百韬叫到晒场边,这里有座磨坊正好可以遮挡住徐十九他们的视线,说道:“军座,你看谁来了?” 黄百韬回头看时,却看到上午已经离开的懒人从磨坊里走出来。 “懒人……”黄百韬想打招呼时,却被懒人一个手势给制止了,又用手指指对面。 等懒人走到近前,黄百韬才压低声音问道:“懒人先生,你不去了池州么,怎么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懒人摆了摆手,说道:“黄军座,先不说我的事,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身处险境了?” 黄百韬闻言神情一凛,沉声问道:“懒人先生,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险境?” 懒人道:“黄军座,你还真相信徐十九就只带着他的卫队来跟你谈判?” 黄百韬:“我从不相信别人的口头保证,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徐十九纵然想调兵前来牛头嘴,只怕也是不太容易,他的第l团陷在铜陵,第3团、第4团陷在池州,第团则被拖在龙口老巢,身边除了一个警卫营,一个骑兵营,还能有什么力量?” “黄军座,你太低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战斗力了。”懒人摇摇头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折回来吗?因为在半路上我们遇到了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主力部队,他们正在向着牛头嘴方向急进,从兵力上看,至少有一个团” “你说什么?”黄百韬失声道,“一个团,正从池州往牛头嘴急进?” “这不可能。”陈士章也叫道,“皖南抗日救国军不正跟池州日军激战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撤出战斗?小日本难道是死的?” 这完全颠覆了黄百韬、陈士章对缠战的认知,两人纠缠在一起殊死拼杀的军队又怎么可能轻易脱离战斗?难道另一方是死的,就不知道抓住机会穷追猛打?尤其是小日本更是凶残到极致,他们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这是事实。”懒人摇头说道。 懒人在半路上的确遇到了刚刚从池州战场上撤出来的牛玉堂第4团,为了躲避牛玉堂的第4团,懒人他们不得已只能走小路,所以才会比徐十九晚了这么久才赶回牛头嘴,否则,懒人相信徐十九都已经倒在他的枪口下了。 “黄军座,我还有个更不好的判断,铜陵的战斗很可能也已经结束。”懒人说道。 这个却是懒人的凭空猜测了,不过,很不幸的是,竟又让这家伙给猜到了,铜陵县城的战斗的确已经结束,李子涵除了留下一个营打扫战场,并配合中共铜陵县委组织的民夫队往燕窠运输物资,另外两个营已经连夜向着牛头嘴赶了过来。 黄百韬的脸色便顷刻间阴沉下来,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四个步兵团可都是齐装满员的主力团,尤其是李子涵的第l团,更是主力中的主力,兵力甚至超过三千人,反观陈士章的第40师,虽然名义上是师,可总兵力也就六千余人。 也就是说,一旦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第l团、第4团赶到牛头嘴,那么第40师在兵力上就再不占据任何优势,在战斗力方面更处于绝对的下风,这个时候双方一旦爆发冲突,那么第40师就必败无疑。 第234章 黄百韬出任军长之后,第军的军纪、战斗力有所恢复,但黄百韬绝不会狂妄到认为光凭陈士章一个师就能于败皖南抗日救国军两个团加一个骑兵营 更何况,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另外一个主力团也随时可能从池州赶过来。 既然牛玉堂的第4团这么快就撤出了战斗,另外一个团要想撤出战斗怕也不是难事。 懒人眸子里掠过一抹狠厉之色,沉声说道:“军座,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卑职以为,应当趁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还没赶到,趁着徐十九身边还只有一个骑兵营的机会,果断下手,将徐十九击毙当场,再驱散其骑兵营,然后迅速撤回泾县。” 黄百韬闻言心头一凛,单从军事角度来考量,懒人的建议无疑是极正确的,无论如何,这个时候第40师都还占据着主动,打与不打的选择权还掌握在他黄百韬手里,可是如果等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两个主力团赶到,那么他就得把主动权拱手让出。 到那时候,打与不打就得是徐十九说了算了,他黄百韬就只能被动应对。 但是,皖南抗日救国军跟第军毕竟是友军,双方真要开战,那可不仅仅只是军事问题,这可是要引发政治纠纷的,因为自身并非黄埔嫡系出身,所以黄百韬在做事情时就不得不考虑更多,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独立带兵的机会,可不想因为一次误判就灰头土脸回战区长官部或者军委会当狗屁高级参议。 见黄百韬还在那里犹豫,懒人便有些急了,说:“军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哪” 黄百韬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一时之间还是下不了决心。 (分割线) 李牧敏锐地感觉到了现场气氛的变化,凑到徐十九耳畔说道:“大队长,气氛看上去有些不对,我担心黄百韬跟陈士章会狗急跳墙,要不你还是先离开这里?” 徐十九看看磨坊,一时间也有些犹豫,黄百韬跟陈士章离开了这么久,显然不会是真的要去上什么厕所,两人显然正在商量应对之策,在明知道无法善了的前提之下,也不排除两人情急之下痛下杀手的可能。 黄百韬也许想不到铜陵县城的战斗会这么快结束,更想不到牛玉堂第4团会这么快就撤出战斗,但他应该知道,牛头嘴的局面越往后面拖,就对他越不利有鉴于此,黄百韬选择先下手为强,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徐十九可不认为黄百韬也会信守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信条。 不过徐十九也担心,如果他这个时候离开了,就会给黄百韬一种错觉,认为皖南抗日救国军已经决心开战,真要是这样的话,牛头嘴的局面就可能迅速失控,而这又是徐十九极度不愿意看到的,徐十九是真的不想跟第军开战。 叶茹雪感觉到了徐十九的犹豫,她也认为徐十九再留在这里就极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当下凑到徐十九耳畔说道:“司令,要不你跟小牧先过去跟骑兵营汇合,我留在这里继续跟黄百韬谈判,怎么样?” 李牧当即说道:“大队长,我觉得叶处长的意见可取。” 徐十九看看叶茹雪,说:“叶处长,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叶茹雪笑了笑,低声说:“只要司令你活着,我就绝对不会出什么事,而且我相信,你也绝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吗?” “当然。”徐十九深深地看了叶茹雪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守在晒场边上的警卫试图阻拦,却直接被李牧和第5大队的二十来个老兵给撞开了,因为没有接到上峰命令,第40师的警卫也不敢贸然开枪,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十九在李牧以及第5大队的保护下扬长而去。 (分割线) 顾祝同的密电成了压垮黄百韬心中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看完顾祝同刚刚直接发到第40师师部的密电,黄百韬终于下定决心,当即让陈士章的副官给懒人和另一名枪手找来了两身警卫军服,让他们冒充警卫混入谈判场地附近,然后再寻机枪杀徐十九。 尽管下定决心动手,可黄百韬还是留了个心眼,他没有让第40师的官兵动手,而是要求军统的人来当恶人,这样一来,将来既便事情被曝光出来,黄百韬也有话说,他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到军统头上,至于军统,反正是蚤子多了不咬。 懒人本来就是怀着刺杀徐十九的使命来的,当然不会拒绝。 双方一拍即合,懒人和另一名枪手当即换上了警卫的服装,然后跟着黄百韬、陈士章又回到了晒场上。 然而,让黄百韬和懒人感到意外的是,徐十九竟然离开了。 代替徐十九坐在谈判席上的却是皖南抗日救国军情报处长,叶茹雪。 “叶处长?”刚才徐十九已经介绍过,所以黄百韬已经认识叶茹雪,便问道,“你们徐司令人呢?也解手去了?” 叶茹雪笑了笑,并没有民上回应。 陈士章便急了,一把揪住旁边警卫营长骂:“你于什么吃的,看个人都看不住” 警卫营长苦笑,唯唯喏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不能直接说,你又没明确下令,让我们把徐十九看住,更何况,徐十九也不是孤身一人来的,他身边可带了一支卫队,就算真交起手来,也未必就一定能把人家给留下。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陈士章大骂。 叶茹雪道:“陈师座还是别为难陈营长了,我们司令要离开,又岂是陈营长能够阻拦得了的?” 黄百韬凛然道:“叶处长,徐司令这个时候不辞而别,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徐司令已经认定谈判失败,准备要采取武力手段了,对不对?” “黄军座恐怕是想多了。”叶茹雪嫣然一笑,接着说,“我们司令可没这么说。” 站在黄百韬身后的懒人忽然插话进来,问道:“这么说,徐司令还会回来是吗?” 叶茹雪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微眯着美目盯着懒人,问黄百韬:“黄军座,这位长官刚才好像并没有参与谈判,我没记错吧?” 懒人神情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大意了。 也是懒人急着杀徐十九,所以才会如此大意。 虽然懒人并没有跟叶茹雪照过面,并不怕叶茹雪识破他的身份,但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少校参谋,却如此唐突地插话,的确显有些没规矩了。 黄百韬也意识到了这点,当下喝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 懒人灰溜溜地走到一边,黄百韬这才跟叶茹雪赔笑脸说:“叶处长,这是我们40师的作战参谋,年轻气盛,还望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作战参谋?”叶茹雪盯着懒人背影,若有所思。 黄百韬便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这可真是越掩饰越错,这个懒人出身军统,身上自然就有一股子阴冷的气息,根本就不像个军校出来的参谋,不过话已经说出口,黄百韬也不想再解释,否则更加越描越黑。 当下黄百韬对叶茹雪说:“叶处长,既然徐司令都已经走了,我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但他的离开终归已成事实,那我这边就认定他不想再继续谈判,所以,我们得离开了,还望叶处长转告徐司令,该他的三成物资,随时可以去泾县取。” 这话当然是黄百韬的托词,这批物资真要运回了泾县,别说是三成,哪怕一粒子弹,黄百韬也绝无可能给徐十九,何况就算他黄百韬愿意给,上官云相和顾祝同也不答应。 叶茹雪当然不会明确回应,只是笑着说:“黄军座,我劝你最好等我们司令回来。” 黄百韬的瞳孔便微微一缩,沉声问:“叶处长,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叶茹雪笑道:“黄军座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第235章 黄百韬怒了,冷笑着说道:“可笑,我倒是要看看,他徐十九有什么能耐留下我。” 然而,黄百韬话音才落,前方便有通讯兵匆匆过来,附着警卫营长耳朵耳语几句,警卫营长又急步过来跟陈士章低声耳语,陈士章听完立刻脸色大变,又走到黄百韬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军座,情况不太妙。” 黄百韬起身离席,跟陈士章走到磨坊后面,沉声道:“怎么了?” 陈士章吸了口气,说:“军座,刚刚前沿警戒哨报告,皖南抗日救国军第l团、第4团已经分别从铜陵县、沲州赶过来,还有新四军皖南支队第l团,也已赶到牛头嘴,我们已经被皖南抗日救国军包围了” “什么?”黄百韬脸色大变。 皖南抗日救国军第l团,第4团,再加上新四军皖南支队的头等主力团第l团,也就是皖南事变唯一突围出去的那个团,加起来总兵力都超过了万人,几乎已经是陈士章第40师的两倍了,战斗力的差距就更悬殊。 换句话说,双方真要打起来,第40师是毫无胜算。 陈士章的脸色也垮下来,叹道:“军座,现在我们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 黄百韬内心也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刚才他就不应该犹豫,就不杀徐十九,也至少应该先把徐十九给扣起来,这样他们这边就仍能占据主动。 陈士章又问黄百韬道:“军座,现在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黄百韬叹道,“只能学徐十九,谈判,拖延时间,然后赶紧给集团军司令部还有战区长官部发电报,请求上官总司令和顾长官紧急调谴援军前来,否则,我们就只能乖乖把军需物资交给皖南抗日救国军了。” (分割线) “老徐,我们没迟到吧?” “司令,我们没来迟吧?” 李子涵、牛玉堂气喘吁吁来到徐十九跟前,立正敬礼。 “没有,你们来得正好”徐十九回过礼,又跟高慎行、牛四根说道,“现在局面的主动权已经转到我们手中,黄百韬再想谈判,可就不是刚才的分配比了。” 话音未落,刘在骨头便过来报告:“司令,第40师的陈师长要求见你。” 徐十九让人搬来把椅子,坐定了,然后说:“让他进来。” 刘大骨头便去临时指挥部外把陈士章领了进来,陈士章立正敬礼,说:“徐司令,我们军座让我来问您,刚才的谈判还没有结束,您怎么就不辞而别了 徐十九便大笑道:“陈师长,我刚才要是不走,只怕这会已经是死了。” 陈士章没料到徐十九会如此直白,一时间脸色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佯装惊讶地说:“徐司令说笑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军跟皖南抗日救国军都是友军,我们是绝对不会无故伤害友军的。” 站在徐十九身后的高慎行便闷哼一声,说:“你们伤害友军的事情,还干得少吗?你可别跟我说,你们第军没有参与皖南事变,没杀过新四军。” “我们军是参与了皖南事变,不过这跟我们军座没关系。”陈士章解释了一句,便马上岔开了话题,说,“徐司令,我们军座说了,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第军跟皖南抗日救国军自相残杀,所以希望能够继续刚才的谈判,直到双方达成一致。” “我们又何尝愿意自相残杀?”徐十九道,“行,既然黄军座这么有诚意,那么我们当然也不介意继续之前的谈判,不过,谈判的场地得改改了,先前是在你们第军的地盘谈判,现在是不是应该改在我们地盘再谈?” “这个……”陈士章为难道,“我得回去问问军座的意思。” “那你赶紧回去请示黄军座。”徐十九道,“黄军座想谈,我就在这等着,他若是不想谈了,那我也在这里等着他,等着他还有第40师放马过来。” “告辞”陈士章脸上表情沉下来,敬礼,转身扬长去了。 目送陈士章的身影远去,高慎行问:“老徐,你说黄百韬会不会来?” 牛四根道:“我看他多半不会前来,这明摆着就是鸿门宴,何况大队长还有过扣压张文清的前科。” 舒同文道:“我却认为,黄百韬一定会来。” 高慎行不解地问:“阿文,你就这么有信心?” 舒同文道:“现在摆在黄百韬面前的选择就只有两个,要么开战,要么拖延时间,等待上官云相的援军,如果现在开战,你觉得单凭陈士章的第40师有可能打赢吗?如果想要拖延时间,黄百韬就该过来谈判。” 高慎行道:“他就不怕老徐把他扣下当人质?” 徐十九摆了摆手,说道:“不管黄百韬来还是不来,我们都必须做好准备 说完,徐十九又扭头吩咐李子涵、牛玉堂:“子涵,玉堂,你们这就回去,让部队做好战斗准备,总之,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对不会轻启战端,但是,顾祝同、黄百韬如果一意孤行,非要拿走原本属于我们的物资,那就只能打了。” “是”李子涵、牛玉堂啪立正,转身扬长去了。 (分割线)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消息传到了第三战区长官部,顾祝同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上官云相正好在长官部开会,当下狞声说:“总座,看来必须得给徐十九点厉害了。” “马上给19沛下命令,马上给19沛下命令”顾祝同猛然回头,大吼道,“把龙口县城给我拿下,把龙口县城给我拿下来还有,把荣预师以及第p军的三个师统统都调上去,全调上去,我就不信灭不了区区一皖南抗日救国军。” (分割线) 正如舒同文所说的那样,黄百韬最终还是来了。 “徐司令,我已经向上官总司令和长官部请示过了,上官总司令和顾总管同意再做些适当的让步。”黄百韬说,“我们现在的条件是这样,这批物资当中的机器设备必须无条件归战区,剩下的军火,可以按五五分成,双方各拿一半怎么样?” “黄军座,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徐十九冷然道,“军火五五分成我同意,至于那批机器设备,抱歉,我徐某人是绝不会拱手让人的。” 这批军需物资中,最宝贵的不是那批军火,而是这机器设备。 因为军火是一次性消耗品,消耗完就没了,而机器设备却是生产工具,借助这些机器设备可以源源不断生产军火,给皖南抗日救国军持续提供军火,只要不是傻瓜,就很容易知道哪个重重要。 黄百韬皱了皱眉,既便明知道现在的谈判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徐十九的强硬态度也让黄百韬感到不舒服,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啊。 当下黄百韬说道:“徐司令,你这个态度,谈判恐怕就很难继续下去。” “黄军座,我就是这个态度,一贯就是。”徐十九道,“如果你做不了决定,还是尽快再跟上官总司令或者顾长官请示一下吧,如果你嫌来回跑太麻烦,你也可以借我们情报处的电台给长官部发电报,怎么样?” 黄百韬心下一动,他之所以提出这次谈判,主要就是为拖延时间,现在既然徐十九主动提出可以借情报处给他向战区长官部去电,他又何乐而不为?电波传播虽快,可一来一去再通过密电码转译出来,再快也得半个小时。 当下黄百韬说道:“恐怕,我还真得借你们情报处电台一用。” 徐十九微笑肃手:“请吧。” 第236章 泾县、龙口交界,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团第l营阵地。 一名通讯兵气喘吁吁跑进范小哈的营指挥部,报告:“营座,中央军压上来了。” 范小哈神情一凛,当即带着警卫上到了前沿观察哨,再透过炮队镜外前面一看,至少一个营的中央军已经拉开了稀稀落落的散兵线,正向着l营阵地压过来,看这架势,中央军明显是来者不善,他们真打算要跟皖南抗日救国军开战了。 “龟儿子滴。”范小哈一巴掌拍在战壕壁上,黑着脸怒吼,“还真以为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是好欺负的?传我命令,各连各直属排做好战斗准备,中央军不来就罢了,他们若来就给老子狠狠的打,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是”通讯兵应答了一声,转身匆匆去了。 范小哈又把副官叫过来,说:“马上派人给团座送信,就说中央军动手喽,让团座那边也做好准备。” (分割线) 徐十九赔着黄百韬回到临时充当会议室的茅舍,说道:“黄军座,枯等无聊,不如喝杯茶怎么样?” 黄百韬已经给第三战区长官部发去了电报,不过长官部暂时还没回复。 其实,对于黄百韬拖延时间,替上官云相和顾祝同调兵过来的念头心知肚明,不过徐十九根本就不怵,还是那句话,徐十九不想惹事,可他也绝对不会怕事,上官云相和顾祝同以为可以凭武力强夺物资,却是大错特错了。 徐十九回头一招手,刘大骨头便用端着两杯茶走上来,先将其中的一杯摆在了徐十九的面前,然后再把另一杯放到黄百韬面前。 徐十九做了个请姿,黄百韬便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站在黄百韬身后的懒人忽然说话:“等一下。” 黄百韬皱紧了眉头,回头很有些不悦地瞪着懒人,这次谈判黄百韬其实并不想让懒人跟过来,因为他知道军统的人做事没底线,什么事情都能于得出来,万一这家伙在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地盘突然发疯,行刺徐十九,就连他黄百韬都脱不了于系。 可懒人再三向黄百韬保证,绝不会乱来,黄百韬才勉强答应他跟过来。 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懒人毕竟是军统上海站派来皖南的特派员,身份非同小可,黄百韬行事一贯谨小慎微,所以也不愿意得罪他。 这时候,黄百韬见懒人突然发声,还真怕他乱来。 只见懒人走到八仙桌前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先用双手掌罩住两只茶杯,然后左右手交互换位置,将原本放在徐十九面前的那杯茶移到了黄百韬面前,而原本放在黄百韬面前的那杯则移到了徐十九面前。 徐十九掠了懒人一眼,讽刺黄百韬说道:“黄军座,贵部下还真小心,怎么着,还担心我会在茶水下毒不成?简直可笑” 黄百韬只能尴尬一笑,然后狠狠瞪了地懒人一眼。 懒人便有些讪讪然地退了回去,仿佛真的只是替黄百韬的安全在考虑,然而站在徐十九身后的叶茹雪却忽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妥,可一时间却想不出哪里不妥,只是觉得刚才这短暂的一瞬间,很可能发生了某种事情。 “黄军座,现在能放心喝了吧?”徐十九哼一声,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然而,就在徐十九眼看着要把茶杯放到嘴边之时,叶茹雪脑子里却霎那间犹如一道闪电划过,急声道:“司令,不要” 徐十九端着茶杯的手便僵在那,回头讶异地看着叶茹雪。 叶茹雪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疾步走过来从徐十九手中夺过茶杯,然后将茶水一下泼在地上,然后令人无比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茶水泼在地面上之后,竟犹如滚水泼在雪地上面,顷刻间消蚀出好几个洞,还有一阵阵青烟腾起来 “嗯?”徐十九、黄百韬、高慎行还有牛四根等人无不目瞪口呆,茶水真有毒? “好啊,徐十九,你还有什么话说?”陈士章最先反应过来,冲上前来大声责问。 徐十九哑口无言,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凭心而论,徐十九还真没想过要在茶水里面下毒,毒死黄百韬,因为他根本就不屑于这么做,可,眼前这一幕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徐十九,茶水真有毒 “刘大骨头”高慎行也反应过来,扭头怒吼。 “有”刘大骨头匆匆跑进会议室,挺身立正。 高慎行指了指还在冒青烟的地面,厉声责问道:“这茶是不是你泡的?” “是啊,是我泡的。”刘大骨头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地说,“咋了?” “咋了?你还好意思来问我咋了?”高慎行厉声怒吼道,“茶里下了毒,茶水里面被人下了毒,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啊?茶水里面被人下了毒?不能吧?”刘大骨头再是一根筋,也知道摊上大事了。 “查马上给我彻查”高慎行怒道,“从你取水,烧水再到彻茶,中间总共有哪些人接触过,都给我一一查清楚,快去呀” “是”刘大骨头答应一声,黑着脸去了。 陈士章却冷笑道:“装,接着给我装,别以装装样子就能糊弄过去。” 高慎行瞪着陈士章,怒声问:“那你还想要怎么样?” “不是我想要怎么样,是你们想要怎么样?”陈士章道,“刚才要不是懒……要不是蓝参谋警惕性高,我们军座现在说不定已经喝了这杯茶了” 黄百韬看着仍在滋滋冒烟的地面,心里也有些后怕,刚才他若喝了这杯茶,这会恐怕已经痛苦万分倒在地上抽搐了,当下抬头看着徐十九,沉声说道:“徐司令,这事你可得给我一个解释,至于这谈判,恐怕是没法继续谈了。” 说完,黄百韬起身就往外走,陈士章闷哼一声也跟着走了。 高慎行一再给徐十九使眼色,让他下令把黄百韬等人扣下,徐十九却毫无反应。 直到黄百韬等人已经走远了,高慎行才不高兴地问:“老徐,你怎么不扣下他们?” “黄百韬不是张文清,你若以为扣下黄百韬就能够让军的官兵有所顾忌,那你可就想错了,我们真这么做,结果只会适得其反,只能更促成军官兵的同仇敌忾之心。”徐十九摆摆手,又回头跟叶茹雪说道,“叶处长,你是军统出来的,查案子你拿手,茶水下毒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 叶茹雪说道:“司令,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下的毒。” “什么,你知道?”高慎行、舒同文、牛四根等人面面相觑。 徐十九也惊异地看着叶茹雪,沉声问:“到底是谁下的毒?” “司令,不是我们的人。”叶茹雪轻轻摇头道,“下毒的就是那个蓝参谋,其实,在刘大骨头把茶放到司令跟黄百韬跟前时,都是没有毒的,恰恰是在那个蓝参谋双手扣住茶杯换位置的时候,往里面下的毒。” 徐十九皱着眉问:“你刚才怎么不说?” 叶茹雪无言以对,她不想苍白地跟徐十九解释,说是她刚刚才想明白其中的诀窍,她只是不想背叛组织,因为她已经看出来,那个蓝参谋必然是军统上海站来人,而且身份肯定不低,她若供出了他,那就等于背叛了军统。 高慎行若有所悟,问道:“那家伙是军统的人?” “我去把那小子逮回来”李牧转身就往外走。 “小牧,算了。”徐十九挥手制止李牧,“算了。” “老徐,你确定?”高慎行扭头看着徐十九,神情凝重地说道,“军统的人,做事可没有底线,这家伙第一次行刺未遂,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老话说只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不把这家伙于掉,我是睡觉都不会安枕 叶茹雪忽然说:“高长官,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事就交给我吧,我来对付他。” “我信不过你。”高慎行却非常于脆地说道,“叶处长,我信谁也信不过你。” 叶茹雪心中气苦,却也没有发作,因为她很清楚高慎行的过往,因为他的爱人姚念慈也是军统的人,更因为组织的命令,不惜色诱汪精卫侄子汪文东,最终导致她和高慎行劳燕纷飞,为这事,高慎行对军统的成见已经融入了骨髓 徐十九摆了摆手,对高慎行说道:“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拿到军需物资再说,至于其他的事情,大可以以后再说。” 第237章 “要想拿到物资谈何容易?”高慎行道,“黄百韬摆明了在拖延时间。 徐十九冷笑道:“我又何尝不知道黄百韬是在拖延时间?我只不过没有戳穿他罢了,不过他若以为凭借第集团军的大兵压境,就能够夺走本该属于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军需物资,那可就错了。” 舒同文说道:“现在就怕小日本来趁火打劫。” “是啊。”高慎行点点头,不无担心地说道,“羽田老鬼子虽然多疑,可他如果知道我们在牛头嘴跟黄百韬对峙,这老鬼子只怕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天赐良机,而池州日军如果真掺和进来,局面可就变复杂了。” 的确,眼下徐十九跟黄百韬虽然表面上还没有撕破脸,可私下里的互相提防却已经是根本无法掩饰,因为双方都想得得到这批物资,在这个根本矛盾没有解决之前,双方就绝无可能真正联起手来对付小日本。 因为,无论徐十九,还是黄百韬,都担心自己在跟小日本殊死拼杀时,对方却会带着物资溜之大吉,而这,就给了小日本可趁之机。 然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舒同文和高慎行话音刚落,报务员小兰就从隔壁电讯室里走出来,大声报告:“司令,3团急电,池州日军主力突然大举出动,正向着小方山逼近。” “他娘的”高慎行火了,吼道,“这个狗日的羽田” “大队长,这下局面复杂了。”舒同文以手扶额,苦笑。 徐十九却摆了摆手,沉声道:“这未必就是坏事,危机其实同样意味着转机,羽田老鬼子突然横插一杠,固然使整个局面变得更加复杂,却也同样给我们提供了解决这一批军需物资最终归属的良好契机” “嗯?”舒同文、高慎行同时看过来,有些困惑。 徐十九却没有过多解释,说:“看来,我有必要再跟黄百韬见上一面” (分割线) 牛头嘴的局势通过电波迅速反馈到了浙西第三战区长官部。 在电报里,黄百韬向顾祝同报告了一个紧急情况,驻池州的日军主力已经倾巢而出,正向着牛头嘴急进,这一情况,也得到了军统池州站的证实,新四军甚至还向第三战区提供了另一个情报,从合肥增援过来的日军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已经改变了行军方向,准备从廖家湾渡江,直接包抄牛头嘴侧后。 小日本这两记重拳来得突然,而且极其凌厉。 偏在这个节骨眼,徐十九却说什么签于在此前的交战中损失颇为惨重,皖南抗日救国军将被迫收缩后撤,这算什么?徐十九分明就是拿撤退做威胁,威胁他顾祝同还有黄百韬向他徐十九妥协,逼他们按照他徐十九的方案分配那批物资 道理是明摆着的,皖南抗日救国军一旦撤退,单凭陈士章的第40师,根本就保不住那批宝贵的军需物资显而易见,要想把这么庞大一批物资运走,绝非短时间所能办到,而小日本的两路大军却是转瞬即至 “讹诈,这是赤(裸)裸的讹诈”顾祝同将上官云相刚刚递过来的电报撕得粉碎,然后挥舞着双臂大声咆哮,发泄了一会,顾祝同又嘶声低吼道,“你马上电告黄百韬,就把军需物资送给小日本,也绝不能便宜了徐十九” 上官云相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顾祝同,人站着没有动。 就把军需物资送给小日本,也绝不能便宜了徐十九?这可就是宁与友邦,不与家奴,顾祝同真要这么做了,岂不就成了慈禧老妖婆第二了?上官云相宁可相信,顾祝同是气急败坏了才说的气话,而不是真的就打算这么于。 而顾祝同说的显然是气话,见上官云相没有动,他也没催促。 上官云相便小声问:“总座,要不还是按照徐十九的方案把物资分了吧?如若不然,徐十九真要撒手走了,那咱们恐怕什么都捞不到。” 顾祝同很不高兴地瞪了上官云相一眼,没有吭声。 徐十九提出的方案听上去倒是蛮公平,核心就是,由皖南抗日救国军跟第40师各出一个团的兵力,抢在从合肥增援过来的日军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还没渡江之前,对刚刚进至小方山附近的池州日军主力发起催击,然后,根据双方的毙敌数字做比率,来分配军统从上海购买的军需物资。 顾祝同并不怀疑徐十九、黄百韬如联起手来定能够打败池州日军这一事实 顾祝同只是担心,最后统计出来的毙敌数字,很可能会对黄百韬非常不利 徐十九能让小日本对他畏之如虎,并冠之以皖南之虎的绰号,可不是没有原因的,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战斗力那是真强悍,就刚半小时前,第p军所属第19沛出动了两个团的兵力,向只有皖南抗日救国军一个营驻守的前哨阵地发起攻击,可是最后,第19沛的这两个团却被皖南抗日救国军的这个营打了个落花流水 所以,按毙敌数字分配军需物资,三战区很可能连汤都没得喝。 上官云相当然知道顾祝同的顾虑,可在这节骨眼,他们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当下上官云相叹道:“总座,形势比人强哪,有汤喝总比汤得没得喝要强 “唉,罢了。”顾祝同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当下叹息道,“就这么着吧 上官云相想了想,又问顾祝同道:“总座,第p军那边,还要不要接着打 “还打什么,打?”顾祝同火道,“两个团打不过人家一个营,还嫌不够丢人?” 上官云相也是感到脸上火辣辣烧,当下一声不吭地走了。 (分割线) 小方山,战火再次燃烧。 只不过,交战双方变成了池州日军主力跟皖南抗日救国军第3团。 由于从九江增援过来的独立步兵第57大队即将抵达池州,羽田这鬼子这一次,可谓是底气实足,不仅将整个宪兵大队都调了出来,甚至于就连炮兵中队也调了出来,还有四架轰炸机从安庆机场起飞,对着皖南抗日救国军防御阵地狂轰滥炸。 羽田走进了前沿指挥部,对独立步兵第56大队的大队长山本说道:“山本桑,你的攻击力度有些弱了,为什么不把四个步兵中队一次全部投入,从更宽的正面向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防御阵地发动强攻?” 山本皱了皱眉,反驳道:“大佐阁下,如果将四个步兵中队一次全部投入,固然可以极大加强正面的攻击力度,可是两翼就缺乏有效的保护了,皖南抗日救国军可不只有对面王福生一个团,除了王福生的这个团,还有另外三个团,甚至还有骑兵营,一旦皖南抗日救国军投入重兵从两翼发起突击,我们的阵线就会全面崩溃……” “山本桑,你多虎了。”山本摆摆手,不以为然道,“皖南抗日救国军主力正跟黄百韬第军在牛头嘴对峙,又从哪里抽调更多部队来攻击你的两翼?更何况,就算你的两翼遭到了攻击,不是还有我们宪兵大队么?” 山本撇撇嘴,心里想,你的宪兵大队那也能叫部队?在占领区维护一下治安,欺负欺负中国老百姓,还凑和,要想跟徐十九这头皖南之虎过招,那还是免了吧。 不过,羽田毕竟是名义上的长官,所以山本只能够妥协,又抽调了一个步兵中队加强对正面的攻击,不过剩下两个步兵中队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动了。 第238章 黄百韬跟徐十九就物资分配方案达成一致,战斗命令便迅速传达下去。 皖南抗日救国军这边,徐十九把担纲主攻的重任交给了李子涵第l团,同时把骑兵营临时配属给第l团,以加强第l团的机动力量。 李子涵在接到任务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召集全团所有连以上军官开会。 在会上,李子涵说道:“司令把这任务交给我们l团,那就是他对我们l团的信任,那就是我们l团全体弟兄的荣幸,别的废话我就不说多了,我只说一句,信号弹一升空,全团弟兄都得给我上刺刀,跟我冲锋,不把对面小日本打垮了,今晚不准吃饭” 说到最后,李子涵又恶狠狠地厉声喝问:“都他娘的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十几个营、连长轰然回应,一个个全都露出了狼一样的表情。 部队就是这样,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有什么样的长官就会有什么样的士兵。 “好了,都回去吧。”李子涵手一挥,十几个营、连长便一轰而散,各自回到了本部队的临时驻地,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突击。 孙老豹一回到l连的出击阵地,就将手下的十几个连长、连副、排长、排副都叫到了他的跟前,开始了最前的最后动员。 话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纷争。 十九支队作为一支军队,竞争当然无处不在,在支队层面,十九支队跟皖南支队竞争,支队层面以下,各团之间竞争,在各团内部,各营连之间也无时无刻不在互相别苗头,作为男人,谁也不想输给别人,都想着要压别人一头。 孙老豹作为从第军投诚过来的新人,偏又很得李子涵、何长柱信任,被委任为了第l团第l连连长的重任,这就难免招来那些老人的非议,尤其是在l团内战斗力算得上翘楚的连、9连的连长,就更对孙老豹横挑鼻子竖挑眼。 特别是昨天打铜陵县城,孙老豹的l连没摊上什么硬仗,相反连是最先突破城垣工事的部队,9连更是头一个突进宪兵队司令部的部队,所以孙老豹见了连长和9连长就更抬不起头来了,今天,他是憋着劲想要扳回面子。 输人不能输阵,l连绝不比别人差。 孙老豹咬着牙吼道:“连、9连的王八犊子平时总嘲笑咱们,说咱们不会打仗,今天都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用咱们手中的刺刀告诉他们,他娘的,咱们才是第l团的第l连,咱们才是第l团的拳头” l连的十几个连长、连副、排长、排副平时也没少受兄弟连的气,这时便也一个个都握紧了拳头,昨天打铜陵县城,他们表现不好,被连、9连压了一头,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场子找回来,要不然,今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男人三只脚走天下,争的不就是个脸面? 孙老豹杀气腾腾地盯着十几个军官,厉声问:“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十几个军官大声回应,一个个都显得气势十足。 “行,赶紧回去把命令传达到各单兵”孙老豹一挥手,十几个军官便纷纷离去。 不到片刻功夫,全团总攻的命令就已经下达到每一个单兵,孙老豹带着全连一百五十多弟兄进入出击阵地时,连、9连早就已经进入了出击阵地,看到孙老豹过来,连长还有9连长便半坐起身来,向孙老豹示威地扬了扬拳头。 孙老豹不屑地嘁了一声,心忖,他娘的神气个什么劲?不就是打铜陵县城捞了点微不足道的战功?当时要不是营座拦着,这功劳能轮得着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今天老子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冲锋哼 进入出击阵地之后,孙老豹才有心情观察周围的地形。 第l团的出击阵地选在整个战线的左翼,隐藏在一片斜坡朝阳面的小树林里,战斗打响之后,他们只需翻过前面那道低矮的山梁,就能够直面池州日军的右翼,第l团的任务就是抢在对面第l18团前面突破池州日军阵线,然后尽可能多的杀伤小日本。 李子涵将全团的十几个战斗单位分成了四个出击序列,排在最前面的就是战斗力最强的第l连、第连还有第9连,另外六个步兵连为第二序列以及第三序列,剩下警卫连、重机枪连、工兵排、通讯排、卫生队、炊事班等单位则为第四序列,第l团每个官兵都上到了战场,就连团长李子涵也扣着顶钢盔,挎着挺冲锋枪进入了出击阵地。 离约定的总攻时间大约还有两分钟,孙老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从烟盒里弹出一颗叼嘴里,又从另一个口袋摸出火柴划着,点燃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感受到浓烈的烟雾在肺里翻腾,孙老豹的眼睛便眯了起来。 每次在大战之前,孙老豹都会抽上一颗香烟,实在找不着卷烟,他也会想办法弄来烟丝抽一锅老烟,香烟不仅能够提醒,增加人的专注力,还能稍稍麻痹神经,让人忘却战前的恐惧,战前的恐惧总是最让人难熬,老兵也不例外。 说到底,这个世上就没人真的不怕死,有谁不希望好好地活着? 淡淡的烟雾很快就将孙老豹冷峻的脸庞遮掩起来,烟雾缭绕中,孙老豹的精神逐渐进入到了一种特定的状态,作为一名老兵,总会有办法调整自己的精神状态,使之进入到适合厮杀的节奏中,只有新兵才会无所适从,两眼茫然踏上战场。 一扭头,孙老豹的目光落在一名小兵身上,这名小兵是孙老豹从军带过来的,看上去明显没满十七岁,可能还要更小,却已经是参军三年的老兵了,这小家伙是孙老豹在撤退途中捡回来的,当时他饿昏在路边,已经只剩下一口 “馒头,待会跟着我,别跑散了”孙老豹拍了拍小兵的肩膀。 小兵馒头正拿着一小块磨刀石磨刺刀,孙老豹跟他说他也没理,只是眯起左眼看了看磨得极锋利的刺刀,又用右手大拇指试了试刀锋锋刃,还有刀尖,然后满意地将那小块磨刀石小心翼翼地装回了挎包里面。 时间差不多,孙老豹将烟头放脚底掐灭。 又过了片刻,一发红色信号弹便吱吱尖啸着上了天。 孙老豹就像一头敏捷的老豹,从草丛里嗖地窜起来,扭头大吼:“弟兄们,冲” “冲啊……” “冲啊……” “冲啊……” 全连一百五十多官兵便纷纷从草丛里跃起身来,一个个全都扯开嗓子使劲地吼着,然后端着刺刀,跟着孙老豹潮水般漫向前方的山梁。 山梁很矮,不到片刻,土黄色的兵潮就已经漫过山顶。 越过山顶,前方日军的攻击阵地便出现在眼前,此时的小日本仍未想到他们会遭到皖南抗日救国军以及第军的反攻,正投入兵力向正面的3团发起猛攻,日军炮兵打出的炮弹正将中间3团的阵地炸成一片火海,还有四架飞机正在俯冲扫射。 第239章 徐十九跟黄百韬达成一致之后,便迅速部署好了反攻,根本没有给羽田老鬼子留下太多反应时间,由于第五大队提前实施了战场侦察的遮蔽,小日本的侦察兵甚至都没机会渗透进入皖南抗日救国军阵地身后进行战场侦察。 所以,皖南抗日救国军和第军的反击对于日军来说,无疑是极其突然的 几乎是接到左右两翼前沿观察哨报告的同时,羽田便从望远镜的视野里看到了从左右两翼矮山上漫湮而下的两股兵潮,左翼的兵潮呈草绿色,应该就是中央军了,右翼兵潮则呈土黄色,肯定就是皖南抗日救国军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羽田完全无法想象,刚刚还箭拔弩张的皖南抗日救国军跟第军怎么就握手言和了?并且还联起手来向日军发动了攻击,这不合理,难道他们就不担心另外一方突然带着物资撤离战场? “大佐阁下”副官井上匆匆走上前来,沉声说,“山本大队打回来旗语,请求宪兵队立刻出击,掩护右翼阵线” 小日本独立步兵第56大队的大队长山本少佐还是有点判断力的,转瞬之间,就已经判断出左翼的第25军不足为惧,而右翼阵线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才是致命的威胁,仅凭一个步兵中队是断然抵挡不了的,所以果断向羽田求援。 羽田老鬼子多疑虽然多疑,这点儿眼光还是有的,当下从宪兵队抽调两个中队充实到了独立步兵第56大队的右翼,还把宪兵队仅有的重机枪中队也调过去,在独立步兵第56大队右翼阵线身后,紧急构筑第二道防线。 到了这个节骨眼,羽田知道撤退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双方部队已经紧紧纠缠一起,日军一旦收缩后撤,对面的皖南抗日救国军还有第25军立刻就会碾压过来,在没有掩护部队的前提下,池州日军将会不可避免地全线崩溃。 所以,日军唯一的机会就是由进攻迅速转入防守,并且坚守住防线 只要撑过大约十几个小时,驻九江的独立步兵第57大队,以及从合肥增援过来的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就能够赶到,届时,日军甚至还可以反过来对皖南抗日救国军以及黄百韬第军形成反包围,并一举全歼。 真要是这样,皖南的局面立刻就会改观 而他羽田一,也极可能从末流守备部队调往三流混成旅团甚至二流特设师团担任步兵联队的联队长,如果再在联队长任上表现出色,他就有机会晋升少将,出任某个独立混成旅团的旅团长了,眼下日军正在大规模扩军,晋升机会可是大大的。 想到这里,羽田便把副官叫到跟前,吩咐道:“井上桑,告知山本,无论如何也要守住防御阵线,两个小时,只要坚守住两个小时,我们的援兵就会赶来这场战斗的结局就会彻底改写大日本皇军就将大获全胜,大获全胜” (分割线) “噗噗噗……” 对面小日本的机枪迎面一个长点射,灼热的子弹打在坚硬的田梗上,顷刻间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烟尘带,溅起大量滚烫砂粒溅在孙老豹脸上,烫得他直呲牙,刚才如果不是他见机快一个前扑,就跟旁边那个老兵一样,被打成筛子了 孙老豹扫了那老兵一眼,胸口腹部至少中了六七弹,人已经不行了。 前面小日本的机枪仍在持续地扫射,不过在压下l连的冲锋势头后,就不再持续地长点射,而改成了二三短点,显然,小日本的机枪手也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很清楚每挺机枪都是存在射击极限的,如果射击频率过高,就会导致枪管过热,枪管一旦过热就很容易卡弹,一旦卡弹,那他就完蛋了。 小日本的机枪手是老兵,经验丰富,可对于l连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打冲锋,讲究的是一股气势,就是要一鼓作气拿下阵地,一旦被压制,作为进攻方的气势就会消退,一旦被压制时间久了,气势就极可能泄尽,到那个时候,战斗就会陷入到孙老豹最不愿意看到的僵持。 所以,必须尽快于掉小日本的这挺机枪,必须尽快打开局面 而要想于掉小日本的这挺机枪,在炮兵没有到位的前提之下,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派敢死队员炸掉它一拨不行,就两拨,两拨不行,就三拨,直到炸掉它为止 “排头兵,排头兵”孙老豹扭头大吼,“给老子炸掉它,给老子炸掉它,炸掉它” 话音方落,三个老兵便嗖地从阵地上窜起来,各自抱着一捆手榴弹往前方小日本的机枪阵地冲去,小日本的机枪手瞬间意识到危险,短点射再次变成了毫无间断的长点射,直到一个弹斗全打完,三名排头兵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当中。 不过很快,又有三个排头兵抱着集束手榴弹从阵地上跃起。 小日本的机枪换了一个新弹斗,再次开始猛烈地喷吐火力。 牺牲了四拨排头兵,倒下了整整十二名老兵之后,小日本这挺歪把子机枪终于卡壳,只听咔的一声,刚刚还在猛烈喷吐火力的歪把子便嘎然而止,小日本的枪械质量相比欧美产品还是差了一截,歪把子的质量尤其差。 “他奶奶的,冲啊,跟老子冲”孙老豹当即从田梗后面跃起来,甩开大步往前冲,一边又平举着盒子炮,对着前方连续开火,盒子炮射出的子弹呈扇形泼过去,连续打在小日本的阻击阵地上,一下摞倒了两个日本兵。 “杀啊” “杀啊” “杀啊” l连剩下的官兵已经杀红了眼,一个个就跟野兽般咆哮着,端着刺刀往前冲。 眼看光靠火力已经不足以阻止对面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冲锋,小日本阵地上的少尉军官把心一横,锵的一声抽出了军刀,再往前斜斜一指,原本趴在地上或者半蹲着举枪射击的几十个日本兵便纷纷站起身来,开始上刺刀。 “小日本,我日你十八辈祖宗”转眼之间,孙老豹已经第一个突入日军阵线,只见他大吼一声,身形猛然一个加速,从一个日本兵的面前滑过,那日本兵甚至来不及举起手中的步枪,脖子上就已经挨了一刀。 孙老豹反手一刀,就剌开了那日本兵的脖子。 几米开外,那日军少佐顿时目光一凛,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他已经见识过太多善于刺杀的中国兵,这些中国兵相比普通中国兵有一个明显的区别,普通中国兵握刺刀时都是正握,而这些中国兵,却都是反握刺刀 日军少佐一声不吭,从侧面向孙老豹扑过来。 (分割线) 黄百韬放下望远镜,脸上的表情很有些难堪。 战斗打响之后,第军第l18团跟皖南抗日救国军第l团同时从左右两翼向对面池州日军的侧翼发起了攻击,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左翼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第l团已经向前突进了近千米,几乎将日军右翼整个凿穿 反观第军的第l18团,却只往前推进了不到五百米 尤其令黄百韬脸红的是,第l18团对面只有小日本一个步兵中队,而李子涵第l团对面却足足有小日本三个中队面对三倍于第l18团的日军,第l团的推进距离却仍是第l18团的两倍,双方在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也就可想而知了。 站在前沿观察哨里,黄百韬直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烧,与此同时,也有些暗自心惊,什么叫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就叫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黄百韬早就听说过皖南抗日救国军战斗力很强,今天他总算是亲眼见识了。 第240章 第40师师长陈士章就站在黄百韬身边,同样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烧。 陈士章很想替自己辩解说,皖南抗日救国军第l团的装备要比第l18团好得多,训练也要比第l18团更好,但是就连他自己,也感觉到这理由实在太过苍白,装备训练只是表面,相比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军官兵更缺乏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 说白了,皖南抗日救国军曾参加过葫芦苇谷之战,面对日军他们拥有心理优势。 而第军,在面对日军时,却几乎从未有过胜绩,别说心理优势,面对日军时腿肚子能够不打颤就算是很勇敢了。 “军座,皖南抗日救国军跟小日本开始白刃战了”副官忽然大叫起来。 “嗯?”黄百韬、陈士章闻言同时神情一凛,然后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 “这是……孙老豹?”高倍率的望远镜将前方战场的景象极度地拉近,陈士章一眼就看到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皖南抗日救国军军官,尽管看不清他的五管轮廓,但是,光看他的身形,还有那于脆利落的刺杀动作,陈士章便感到无比的熟悉。 当初孙老豹在第40师,可是首屈一指的刺杀高手 “孙老豹?”黄百韬的视线也落到了正在战场上纵横捭阖的孙老豹身上,问道,“士章老弟,你是不是在说那个刺杀高手?” “是的。”陈士章苦涩地道,“他以前也是我们军的。” 黄百韬的脸色顷刻间沉下来,如此骁勇的军官,竟没能留在第军,竟然让徐十九给招揽了过去,再看看徐十九手下那些军官,高慎行、李牧、李子涵个个都非善茬,就连牛四根这个野路子出身的巡警,现在俨然也是一员骁将了 难道说徐十九身上真有一种气质,所以才能吸引到这么多骁勇之辈? 或者说徐十九身上存在一种特质,能够让他手下的军官在潜移默化中得到改造,一个个从懦弱无能之辈,变成骁勇善战之将才? “军座,这次较量我们可能会输。”陈士章道。 黄百韬点了点头,又叹息道:“输是一定的了,但愿不要输得太难堪。” 陈士章沉吟片刻,咬着牙问:“军座,要不要现在让警卫营投入战斗?” 按照徐十九跟黄百韬的约定,双方都只能投入一个团的兵力参加战斗,不过,双方都没有约定,不能有别的营临时加强到投入进攻的这个团,黄百韬就钻了这空子,把陈士章的警卫营临时编入第l18团,充当总预备队。 现在第l18团进展迟缓,投入战斗力更强的警卫营就显得很有必要。 不过,警卫营一旦这个时候投入战斗,那么等到小日本战线崩溃之后,第l18团也就抽调不出太多兵力进行追杀,这样的话,毙敌数字和战果就会极大缩水,这是黄百韬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果然拒绝:“不行,还不到时候。” (分割线) 刺杀高手喜欢反握刺刀,不是没有原因的。 刺刀直握,基本上只能用刺、劈两个动作,而如果反握刺刀,则可以有抹、扎、挑、削、钩等许多复杂动作,而且出刀之前更隐蔽,更难以防范,当然,如果你没有过硬的刺杀基础,反握刺刀纯粹就是找死。 但是,像孙老豹这样的老兵,当然不会是找死。 借着日军少尉一刀劈空的短暂瞬间,孙老豹一记膝撞狠狠顶在日军少尉的腹部,日军少尉顿时间痛哼一声蜷缩起来,孙老豹反握手中的刺刀再顺势往下一扎,就已经将日军少尉的脑袋扎个对穿,刺锋的刀刃从日军少尉后脑根刺入,又从嘴穿出。 日军少尉的脑于被刺刀刺穿,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当场毙命。 又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猛冲过来,孙老豹甚至只往旁边闪了半个身位,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一刀,就在小日本刺刀贴着孙老豹脸颊滑过的同时,孙老豹就已经将刺刀从日军少尉头颅中拔出,又闪电般从日本兵咽喉上抹过。 只听噗的一声,滚烫的鲜血便猛烈地飞溅开来,孙老豹再次向前突进,那日本兵却两膝一软跪倒在地,一股股的血箭从他绽开的颈部飞溅四射,跪挺了片刻,日本兵便往前重重地仆倒在地,殷红的鲜血顷刻间就濡红了身下的地面 (分割线) 战场左侧一片稀疏的松树林里,不时传出阵阵沉闷马嘶。 战马通灵,乌龙早已经从空气当中嗅出了铁与血的味道,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彭武必须不停地轻抚乌龙的脖颈,才能稍稍控制住它躁动的情绪。 黄百韬想到了钻空子的办法,徐十九当然也不会于等着。 徐十九同样把彭武的骑兵营临时编入了李子涵的第l团,不过骑兵营并未投入第一阶段的攻势,徐十九打的主意跟黄百韬其实是一样的,骑兵营的任务就是等小日本阵线全面崩溃之后再杀出,利用强大的机动能力扩大战果。 虽然从战局看,李子涵第l团的攻势明显要比国军第l18团更凌厉,第ll8团往前突进还不到五百米远,李子涵的第l团就已经突进了将近千米,不过,第l18团对面毕竟只有小日本一个中队,而李子涵第l团对面却足足有三个中 因此,谁也不敢保证,李子涵第l团就一定能抢在第l18团前面突破日军防线。 而一旦让第l18团抢先突破日军防线,哪怕仅只抢先十几、二十分钟,也将会在毙敌数字上占据优势,毕竟,相比交战阶段,在追击阶段更能够杀伤敌人,徐十九可不想在这场较量中输给黄百韬。 当然,小日本的野战部队一般不会出现全线崩溃的局面,既便全军覆灭也很少出现全线崩溃,这也许跟国军战斗力弱有关系,但在中国战场上,尤其是抗战前四年,的确不曾出现过日军主力师团全线崩溃的事情。 徐州会战中,小日本第沛团、第10师团主力都已经被打到快要全军覆灭了,都没有崩溃。 万家岭之战,小日本第10沛团甚至被打得只剩下五百多号残兵,却也同样没有全线崩溃。 所以在正面战场上,既便是打败了小日本,也根本没有扩大战果之说,因为你在交战战场上所取得的战果,就已经是最大战果了。 可小日本的守备部队终究算不上战斗部队,一旦情形不妙还是可能全线崩溃,对面的小日本既有野战部队,也有守备部队,只要打垮了顶在前面的野战部队,也就是独立步兵第56大队,剩下的宪兵队、伪军之类部队,那就是骑兵营肆意斩杀的猎物了。 彭武正在等待信号,等待骑兵营出击的命令,不知不觉,夕阳已经搁山岗上,摸出怀表看看时间,时针已经堪堪指向下午四点半,尽管现在已经进入了四月,相比冬季白天已经长多了,可距离天黑也仍只有不到两个钟头了。 彭武的脸上就难免露出了一丝焦躁,如果一个小时之内还是突破不了小日本防线,如果让小日本拖到天黑,那么他的骑兵营就将失去任何作用,在黑夜之中,战马是不可能自如驰骋的,骑兵也是无法参战的。 然而,无论彭武内心多么的焦躁,时间仍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而彭武所期待的出击信号,却始终没有出现,战局似乎并不顺利 羽田老鬼子的宪兵队以及伪军虽然打不了硬仗,但依托独立步兵第56大队的侧翼,打一打防御战,却还是可以的,李子涵第l团的攻势虽然猛,可面对羽田老鬼子在右翼构筑起来的前后三道防线,却还是显得有些勉强。 说到底,皖南抗日救国军还是缺乏重火力。 既便是犊子的炮兵,由于跟不上步兵,这次也没能参战,否则,哪怕只是派几个炮兵骨于扛着迫击炮,利用平瞄直射技术,伴随步兵对小日本的火力点进行定点清除,也必定可以极大减轻步兵的阻力。 第241章 从下午三点到傍晚五点半,战斗持续了整整两个半小时,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皖南抗日救**终于在右翼首先取得突破,独立步兵第56大队所属第4中队剩下的五十多号日本兵在最后一波白刃战中被孙老豹连全歼,不过孙老豹所在连也打得只剩下六个人。 当孙老豹将最后一个小日本军官挑死当场时,他甚至都站不太稳了。 孙老豹并没有负伤,只是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拼刺刀太消耗体力了 独立步兵第56大队所属步兵第4中队被全歼之后,池州日军宪兵队两个中队以及伪军一个营终于全线动摇,缩在最后面的伪军首先崩溃,接着宪兵队的两个中队也斗志瓦解,开始向着池州方向仓皇后撤。 彭武终于等来了出击的信号。 尽管此时距离天黑已经只剩下不到半小时,但彭武还是兴奋极了,对于骑兵来说,有差不多小时就足够了,足够他们把丧失斗志的伪军、小日本宪兵杀个精光 彭武当即翻身上马,高高扬起手中雪枫刀,大吼:“骑兵营……跟老子冲 “啊” “啊” “啊” 两百多骑兵便纷纷亮出刀身狭长、刀刃寒光闪闪的雪枫刀,然后跟野兽般嚎叫起来,一个个嚎得脸红脖子粗,对于军队,嚎叫是情感渲泄的渠道,更是凝聚军心、增强信心同时还能震慑敌人的有效手段一支部队,战斗力越强,嚎叫往往也更响 下一刻,彭武将雪枫刀往前一压,身后两百多骑兵便纷纷从树林里走出来,先在荒野上拉开了一道略显凌乱的阵线,然后逐渐开始了加速,先是小跑,再是快跑,到最后开始极速冲刺,九百多只铁蹄重重地叩击在大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天边惊雷,直能震碎所有人的耳膜,那种威势,竟不亚于千军马万在集群冲锋。 骑兵,相比于真正的杀伤力,视觉上给敌人的震慑更为恐怖 很快,骑兵就越过了追杀的步兵,追上了正仓皇逃跑的日伪军。 追击当中,马背上的骑兵很容易就能辩别出日伪军,尽管他们跟皖南抗日救**一样都穿着土黄色军装,但是日本兵都戴着钢盔,既便没有佩戴钢灰或者钢盔跑掉了,他们军帽的后面也留着醒目的布条,一眼就能够辩别出来。 霎那之间,彭武就已经追上了一个日本兵,高举的雪枫刀便斩落了下来。 借着战马冲刺的强大惯性,彭武甚至都没怎么发力,只是轻轻往下一劈,就将那个日本兵的大好头颅给整个切削了下来,眉目狰狞的脑袋落地上,失去脑袋的躯于却依旧在惯性作用下往前跑了好几步远才最终颓然倒在沙场上。 一抹斜阳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照在那具失去了脑袋的无头尸上,从断颈处喷涌出的鲜血顷刻就染红了身下的砂石地,而失去了躯于的那颗头颅就落在不远处,竖立着,正在用空洞的双眼看着自己的躯于,格外显出战场的残酷。 (分割线) 当徐十九、黄百韬在双方卫队的护卫下出现在战场上时,战斗早已经结束,参与战斗的各个部队已经在打扫战场了。 一路走过来,不时有皖南抗日救**直属骑兵营的骑兵跨骑着高头大马雄赳赳地过来,从这些骑兵的身上,能够轻易地感受到锐气,就像一柄宝剑刚从磨石刀上磨砺过一般,只不过,磨砺宝剑的是磨刀石,而磨砺这些骑兵的却是小日本的血 黄百韬回头跟陈士章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一丝无奈。 这一次较量,以第军的完败而收场,尽管第l18团对面只有日军一个步兵中队,可由于这股日军占据了一小块高地,并且凭借这块高地,构筑起了严密的交叉火力网,所以直到最后第l18团都没能全歼这股日军。 最后还是皖南抗日救**第l团在全歼中路以及右翼日军之后,又分出一个营配合第l18团发动强攻,才终于拿下高地,全歼了这一股负隅顽抗的日军 所以,看到战场上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日伪军尸体,黄百韬甚至于都懒得再清点双方的毙敌数字了,当下对徐十九说:“徐司令,愿赌服输,这场较量我们输了,这一批军需物资我们就交给你了,你这就派人过去接收吧。” 说完,黄百韬转身就走,他感觉自己都没脸再留在这。 不过,在走了几步之后,黄百韬却还是回过头来说道:“至于物资的分配,你看着给就是了,到时候我再派人去龙口县城取。” 目送黄百韬、陈士章的身影远去,徐十九微微一笑。 高慎行走过来,冷笑道:“黄百韬还算识相,我原以为他怎么也该抵赖一番,倒是没想到这么痛快就承认输了,还这么痛快就把军需物资给交了出来,不过说起来,这可不太像是顾某人的一贯作风,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李子涵刚过来,当下从头上脱下钢盔,说道:“老高,你别把黄军座想得这么下作,事实上,顾长官也并非你想象那般不堪,他……” “顾祝同?”高慎行道,“你就别替他脸上贴金了吧。” “老高,你这就是偏见。”李子涵道,“是,站我们皖南抗日救**的角度,他的有些做法的确是不怎么厚道,可你如果换个角度,站在他的立场上再来考虑的话,得出的结论就会完全不同,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第三战区总司令长官。” “正因为他是第三战区总司令长官,他的有些做法才令人齿冷。” “行了,你们两个又吵吵,又吵吵,累不累?”徐十九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赶紧插话进来强行打断了,然后吩咐舒同文,“阿文,运输物资的事就只能拜托你了,等物资运回龙口,我再请你到醉仙楼搓一顿” “大队长你就放心吧。”舒同文道,“我早就已经跟皖南省委联系好了,皖南省委也已经责成青阳县委、龙口县委组建好了运输队,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个小时,两县的运输队就该赶到了,最迟今晚半夜之前,物资一定能够离开牛头嘴。” 徐十九算算时间,从合肥增援过来的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差不多要到明天天亮才有可能全部渡过长江,至于从九江增援过来的独立步兵第57大队,在池州日军主力基本被歼灭的前提下,基本上不可能再出击了。 所以说,转运物资的时间是完全足够。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徐十九才有心情关心起战场外的事情来。 徐十九将叶茹雪叫到跟前,问道:“叶处长,让你调查龙口民主政府那几个跟刘畅走得极近的于事,可有突破了?” 叶茹雪摊了摊手,苦笑道:“司令,我人一直在这,哪里顾得上那边?” “你看,这仗一打起来我就糊涂了。”徐十九拍了拍额头,笑着说道,“不过,还是得劳烦叶处长尽快赶回龙口,把这事查一个水落石出。” 刘畅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日不拆除,徐十九的心里就一日不得劲。 尤其让人恼火的是,这颗炸弹你还不能够强行拆除,否则就容易引发政治纠纷。 叶茹雪听了心下也是气苦,怨幽地看着徐十九说道:“司令,你还真不心疼我。” 徐十九便赶紧补救:“等查清楚这案子,我一定放你的假,让你好好休息几天。” “还有那个篮参谋。”高慎行走过来说,“这家伙明显是来者不善,上次失手,并不意味着他会就此放弃,我敢肯定,他一定会潜入龙口,伺机刺杀老徐,叶处长,这次你可不能像上次,再放过这家伙了。” 叶茹雪俏脸上的笑意顷刻消失,她完全认同高慎行的判断,那蓝参谋肯定是身怀着刺杀徐十九的使命而来,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他是绝对不可能收手的,因为军统拥有着严格近乎残酷的纪律,完不成任务是要受到残酷惩罚的。 第242章 回到住处,刘畅一下就瘫在了床上,感觉整个人就跟快要散架似的。 不得不说,最近几天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意思是说,大炮只响一下,就意味着有上万两黄金没了皖南抗日救**虽没这么夸张,可战斗一打响,每天所消耗的武器弹药物资以及粮食,那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些武器弹药粮食,仅靠军队自身携带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作为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县长以及**龙口县委书记,刘畅肩上担负的担子是极重的,既要筹备军需给养,又要负责募集民夫编组运输队把物资输送上前线,今天更要动员更多民夫前往牛头嘴,从牛头嘴往龙口县运输物资 这来来回回的折腾,着实把刘畅折腾得不轻,人都轻了几斤。 人一倒在床上,刘畅就再不想爬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敲门声,刘畅便一骨碌坐起来,急步跨到门后面时,却看到一张便笺已经从门扉跟地板之间的缝隙里塞进来。 看完便笺之后,刘畅的脸色立刻变了。 便笺上面只写了廖廖几个小字,鲁豫生等四人失踪另有隐情。 早在两天之前,鲁豫生等四名县政府普通于事突然失踪之后,刘畅就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授意他的线人暗中调查,现在显然已经有了结果,鲁豫生等四名与他交往密切的县政府于事的失踪的确是另有隐情,这也就是说,徐十九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了。 (分割线) 舒同文赶到牛头嘴时,从青阳县过来的民夫队已经在装运物资了。 虽然没有卡车,牛车、驴车也非常少,但是独轮小车却非常之多,可千万别小看独轮小车的输送能力,借助独轮小车,一个人一天时间就能把两百斤物资送到百里外,一千人一千辆独轮小车就能在两天之内把一百吨物资运回龙口 在忙碌的人群中,舒同文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胡书记?”舒同文惊讶地走到胡志静面前,问,“你怎么也在?” 胡志静冲舒同文笑笑,先帮着老乡绑紧了独轮小车上的两个箱子,然后才拍拍手拉着舒同文走到旁边僻静处,笑着说:“阿文,这一仗你们打得很漂亮,新四军军部还有中原局可是专门发来电报,对你提出了表扬。” 舒同文不好意思地说:“这哪是我们的功劳,仗是十九支队打的,我们皖南支队只不过是配合作战,更何况,我们皖南支队其实打的其实并不好,至少,跟十九支队相比还是存在很大的差距。” “那不能比。”胡志静摆摆手,笑着说,“皖南就一个十九支队。” 顿了顿,胡志静又说:“何况,你们皖南支队跟十九支队关系这么密切,也说明阿文你的统战工作做的很好,怎么样,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有没有希望 舒同文脸上的表情变严肃起来,低声说:“胡书记,这事不好说。” “不好说是什么意思?”胡志静皱眉问,“行不行,总归有个意向吧?” 舒同文摇了摇头,说:“要说好感,老徐对我们**肯定是有好感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听任老高入党,可是,在他是否愿意加入**这个问题上,我却没有什么把握,胡书记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也很隐晦地跟他提起过,不过他都回避了。” 胡志静道:“既然徐十九对我党有好感,那我们就应该拼尽全力去争取,阿文,你应该看得出来,一旦徐十九参加**,一旦皖南抗日救**成为我党武装,整个皖南的局面就将截然不同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也是毫不为过。” “我知道,我知道。”舒同文点头,说,“不过胡书记,这事真不能急。 胡志静点头,说道:“阿文,工作当然可以慢慢做,但你一定要有信心。 “是”舒同文便啪地立正敬礼,“请胡书记放心,舒同文保证完成任务 “这才对嘛。”胡志静笑着拍了拍舒同文肩膀,又问道,“对了阿文,关于刘畅的事情目前查出个眉目没有?徐十九又打算怎么处理?” “目前还没查出什么眉目。”舒同文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老徐已经安排情报处在暗中调查了,刘畅如果真的存在问题,相信隐藏不了多久了。” 胡志静点了点头,低声说:”对刘畅的调查,你们一定要做得隐秘。” 胡志静欲言又止,他本想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不过最终却还是作罢,事实上,跟刘畅关系密切的那位大人物,已经在延安掀起了一场政治风暴,而且,这场政治风暴正向各个敌后根据地迅速漫延,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波及到皖南 作为一名从十年内战中走出来的老兵,胡志静很清楚党内斗争的残酷性。 一旦这次舒同文他们不能找到真凭实据拿下刘畅,一旦让刘畅跟延安的那位大人物取得联络,那么等待舒同文的,很可能就是最为残酷的清洗,而皖南的局面,也很有可能会因此出现让人不愿意看到的逆转。 看到胡志静沉吟不语,舒同文便问道:“胡书记,你有心事?” “没有,没什么。”胡志静回过神来,摆手笑道,“没什么。” (分割线) 羽田又一次闹了个灰头土脸。 不过,相比前面两次,羽田这次并没有太多的沮丧,似乎在徐十九的淫威之下他已经逐渐的适应了,要知道徐十九可是皖南之虎,就连藤堂高英都折戟在这头皖南之虎的手底下,何况他羽田区区一个宪兵司令? 羽田也同样不担心第ll军司令官阿南惟几会惩罚他。 虽说驻九江的独立步兵第56大队再次被全歼,池州宪兵主力以及伪军一个旅也遭到重创,但是不管怎么说,池州终归是守住了,铜陵县城也在今天上午重新被控制住,作为宪兵司令,他的职责是完成了。 事实上阿南惟几应该很清楚,无论派谁来皖南都不可能比他羽田做得更好 只是,经此一战,使羽田再一次清醒地认认识到,对付徐十九,只怕是不能使用单纯的军事手段了,至少,在第二次长沙会战还没有结束之前,是绝无可能通过军事手段解决掉徐十九这头皖南之虎了。 当下羽田便让副官去把言三拳找来。 说到保命的本事,言三拳自认第二,这天底下就没人敢称第一。 连羽田老鬼子都从皖南抗日救**的手下逃回来,言三拳当然更不会有事 言三拳屁颠屁颠走进羽田的办公室,点头哈腰道:“大佐阁下,找我有事 羽田点点头,说:“言桑,看来又得麻烦你去一趟龙口县城了。” “啊?”言三拳闻言大惊失色,龙口县城可是皖南抗日救**的老巢,用龙潭虎穴来形容也是毫不为过,上次为了唤醒沉默鹰他已经冒险去过了一回,那回,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却没想到现在,羽田老鬼子又让他去。 “言桑,我知道这件事很危险,可除了你没人能胜任。” “大佐阁下,能不能让别人去?我跟皖南抗日救**的首脑几乎都认识,上次去龙口就险些回不来了,这次要是再去,只怕就真有去无回了,大佐阁下,我还想留着有用之躯,再替大日本皇军做点事,再替天皇陛下尽点忠呢。” “言桑,我知道,你对大日本皇军,对天皇陛下的忠诚,我都是知道的,所以,这回你再去龙口县城,再也不必公开露面,你只需要隐藏在暗中统筹全局就行了,至于公开露面的人选,我也已经替你选好了。”羽田说完,又冲着门外招了招手。 门外遂即响起轻盈的脚步声,然后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走进来。 看到这个年轻人,言三拳的眼睛立刻就红了,他娘的,这可真是踏破天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家伙可不就是当初在鲤鱼嘴捉住他,还想方设法从他手中论走了整整两万两黄金的军统别动队的队长,卫国强? “卫国强?”言三拳冲上来就一把揪住了卫国强衣襟。 “言队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卫国强慌忙推挡。 不过卫国强的身手终究不如言三拳,左遮右挡之下,眉角还是挨了一拳,顷刻之间就变成了熊猫眼,还是羽田抢上前来才把两人给隔开了:“言桑,卫桑现在已经是皇军的人,你们今后不可以再冲突,明白?” 言三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悻悻然地退开了两步。 羽田又说道:“言桑,卫桑,既然你们早就已经认识,我也就不必再多此一举进行介绍了,今天你们先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出发,今后到了龙口,还希望你们两位能精诚团结,圆满地完成任务。” “哈依。” “哈依。” 言三拳、卫国强慌忙鞠首。 第243章 从羽田老鬼子办公室出来,言三拳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姓卫的,你要是识相的话,就乖乖的把老子的黄金都还回来,要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卫国强环顾左右,发现十米之内都没人,便低声说道:“言队长,黄金我可以给你,但只能还给你一半” 早在昨天决定投靠小日本之前,卫国强其实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不过,卫国强没得选择,他如果不投靠小日本,则好不容易才从言三拳手里讹来的黄金就根本没有用,因为这笔财是不能露白的,一旦露了白,就肯定会被组织毫不留情全部收缴,他个人能够得到的,充其量就是组织嘉奖的几百块法币。 而现在法币与废纸无疑,卫国强要几百法币何用? 总之,卫国强要想私吞这笔黄金,就只能背叛军统。 卫国强也想过跑到上海公共租界或者香港当个寓公,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美人环绕的奢糜生活,但是,不幸的是,军统的阴影无处不在,无论是香港,还是上海公共租界,都没办法给他提供保护。 唯一能给卫国强提供保护的就是日本人 何况,汪伪政府才刚刚草创,各个机构正是需要人才之际,卫国强自信以他的资历以及能力,投靠日本人之后必定可以在汪伪政府或者极司菲尔76号特工总部混一个不错的职位,这样,就能堂而皇之地过上好日子。 为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为了上海滩十里洋场的名媛交际花,卫国强决定了冒这个险。 言三拳的确是个不确定因素,但他也已经有了对策。 “你说什么?一半?”言三拳怒道,“休想,你要是敢短少一两,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你他娘的信不信?” 卫国强淡淡地说道:“言队长,你若冷静面对,咱们还能好好地谈,你若是现在这个态度,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了,我这就去找羽田老鬼子,把这笔黄金捐给小日本狗,小日本眼下正急缺外汇,我一下捐献这么多黄金,相信小日本中国派谴军总司令部怎么也该有所表示。” “呃……”言三拳顿时语塞,他倒没想到卫国强还有这么一手。 当下言三拳气焰便有些收敛,没办法,他要真逼急了,逼得卫国强把这笔黄金捐献给小日本,那他可就一两黄金都捞不到了,当然,卫国强也会落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这就叫两败俱伤。 言三拳很快决定了,还是要面对现实。 当下言三拳又问道:“黄金在哪里?” “只要言队长你答应我的条件,黄金我随时可以给你。”卫国强微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言队长,我可以认为你已经接受条件了吗?” 言三拳没有说话,只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 (分割线) 一个现实的难题摆在了顾祝同面前,他该如何对付徐十九? 从上海买的这批军需物资几经波折,最终其中的绝大部分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到了徐十九手里,分给第三战区的物资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眼下,龙口县的兵工厂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当中,一旦这座兵工厂建好,皖南抗日救**的战争潜力就将成倍增长,甚至就连他这个第三战区总司令,从今往后只怕也要仰徐十九鼻息了。 情报显示,**中原局近期将会派一个重要人物造访皖南。 **中原局在这个时候,派出重要人物造访皖南,其用意可谓昭然若揭,那就是去给徐十九做统战工作去的,徐十九若投了共,则不仅新四军将会立刻获得一个战斗力超强的支队,更可以收获一座兵工厂 对于新四军而言,兵工厂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军火供应 今年初,新四军虽经历了皖南事变,军部机关被彻底捣毁,几个主要首脑也是抓的抓、杀的杀,看似已一蹶不振,其实却不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重建了新四军的军部,经过几个月恢复,新四军的实力竟然反而得到了加强 到现在,新四军已经扩编到了七个支队外加十几个独立团,总兵力已经超过十五万人,如再让新四军收编了徐十九的十九支队,再让新四军得到龙口的这家兵工厂,那么新四军的战争潜力就将极大地加强 顾祝同不能不担心,等将来小日本被赶出了中国,整个皖南乃至整个华中、华东都将成为新四军的天下 所以,顾祝同必须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刚刚蒋委员长也从重庆发来密电,差不多也是这么个意思,显然,蒋委员长也已经预见到未来的严峻局面,希望三战区能够提前做准备,不过,蒋委员长的言辞很模糊,并没有明确的指示顾祝同应该怎么做。 这让顾祝同很为难,不知道该设法拉拢徐十九呢,还是说杀掉他? 考虑再三,顾祝同决定还是决定杀掉徐十九,因为徐十九的政治倾向其实已经非常明显,别说期盼他重归**的战斗序列,就指望他跟**精诚合作,共同对付小日本和**,都是难如登天之事,所以拉拢根本就没用。 当然,拉拢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 至少,也可以迷惑一下徐十九,让他放松警惕心。 还有,万一行刺失败,事情也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当下顾祝同便吩咐通讯处给李子涵发了一封密电,指示李子涵出面游说徐十九,顾祝同甚至在密电里开出了超高规格的待遇,扬言只要徐十九答应重归**序列,他就会上报军委会及蒋委员长,恢复第十九军建制 (分割线) 李子涵兴匆匆走进徐十九办公室大门,却发现高慎行、舒同文都在。 看到李子涵站办公室门口,进也不是,退又不甘的样,徐十九笑道:“子涵你怎么不进来?正好老高、阿文也都在,上次打完仗之后,我可是答应过阿文要在醉仙楼请他搓一顿,正好你跟老高也都在,就都一块去,等我忙完手头的活就走。” 李子涵便闷着头走进来,走到舒同文下首落了座。 高慎行目光往李子涵脸上扫过来,问道:“子涵,你找老徐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过来见大队长了?”李子涵皱眉,然后反问舒同文,“阿文你大老远从燕窠跑来龙口,找大队长又有什么事情?” 舒同文笑笑,坦然说道:“我就是过来跟大队长说一声,再过几天,中原局会有人过来跟大队长见面,具体商量联合作战的事。” 徐十九补充道:“新四军方面提出来,将江北的第三支队也纳入到皖南抗日救**指挥体系,这一来,我们就能够更加有力地打击皖南的日军,甚至切断小日本的长江航道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只是一个初步意向,事情最后未必就能谈成。” 李子涵闻言便心头一沉,**的动作倒是真快。 再看看高慎行,舒同文,李子涵觉得他如果再没有表示,说不定徐十九就真的从此彻底倒向**了,当下也说道:“大队长,我得到一个消息,据说顾长官已经向军委会打报告,要将皖南抗日救**正式改编为第十九军” “嗯?”徐十九脸色顷刻之间就变了。 高慎行和舒同文也是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祝同要把皖南抗日救**正式改编为第十九军?这怎么可能 第十九军,其实就是十九路军因为在现在的**序列当中,已经没有“路军”这个编制,而事实上,路军跟军也是同一级的,换句话说,顾祝同如果真的争取到第十九军的番号,那么第十九路军就等同于在徐十九手中复活了 作为原十九大队的老兵,舒同文和高慎行很清楚,徐十九是绝对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的,没错,徐十九对**和新四军的确很有好感,但也仅仅只是拥有好感而已,而徐十九对十九路军的感情,却已经融入了他的灵魂之中 第244章 高慎行忍不住扭头往舒同文脸上看去,发现舒同文的脸上,也流露出了同样的担忧之色,如果,李子涵说的是真的,那么中原局就算是派陈毅同志过来,只怕也是绝对没有可能说服徐十九加入中国共产党了。 果然,徐十九很郑重地询问李子涵道:“子涵,你说的是真的?” 李子涵内心清楚,这多半是顾祝同放的烟幕弹,但他还是咬着牙说道:“我有个大学同学在长官部当参谋,这消息就是他私下里透露给我的,所以,应该还是可信的,而且,我也认为,大队长您完全配得上这个军长的职位。” 高慎行跟舒同文再次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想出来质疑李子涵,然后再告诉徐十九,这肯定只是顾祝同的把戏,但他们最终都没敢轻易造次,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消息对于徐十九来说意味着什么。 看到徐十九患得患失的样子,李子涵忽然有些不忍心,又说道:“大队长,我会向我的同学核实这一消息。” 徐十九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进了里间休息室,却把高慎行、舒同文、李子涵他们三个晾在了外间办公室,高慎行打个眼色,把舒同文和李子涵叫起来,三人径直来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子涵,你真就忍心骗老徐?”高慎行生气道。 舒同文也皱眉说:“是啊子涵,大队长对十九路军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要是真的也就罢了,可要是假的,老徐他恐怕会承受不了。” 李子涵原本有些内疚,可高慎行和舒同文异口同声的声讨他,却让他又有些接受不了,当下反驳道:“你们怎么就知道这消息一定是假的?顾长官怎么就不能向军委会陈情,替皖南抗日救国军要来第十九军的番号?” “子涵,你知道这绝对没可能,顾祝同真要是愿意这么做,他早替咱们要来第十九军的番号,又怎么会等到今天才想起来做?”高慎行道,“还有蒋委员长,蒋光头,他若真的愿意,早两年前就应该恢复第十九军建制了。” 李子涵火了,大怒道:“高慎行,我不准你侮辱领袖” “狗屁领袖”高慎行反唇相饥,“蒋光头就是个废物,白痴,猪猡…… “高慎行,老子今天非弄死你,我弄死你”李子涵忍无可忍,一把抢上前抱住高慎行腰,企图将高慎行掀翻在地,不过很可惜的是,高慎行接受过系统的擒拿格斗训练而李子涵却没有,所以,高慎行只随手这么一拨,李子涵便扑了个空,又踉踉跄跄往前冲出去好几步,险些摔个狗吃屎。 “想弄死我,李子涵你还嫩了。”高慎行拍拍手,不屑地冷笑。 李子涵恼羞成怒,当即把手伸向腰间,试图拔枪,然而不等他拔枪出来,高慎行却已经抢先拔出了镜面匣子,拿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脑袋上,李子涵脸色顷刻间变煞白,人也僵在原地再不敢动。 “老高算了,兄弟之间何必动刀动枪?”舒同文赶紧上来劝解。 李子涵回过神来,也厉声说道:“高慎行,你可真是长本事了,竟然学会拿枪口对着自己人了?” “少跟我来这套。”高慎行道,“你刚才不也想要掏枪?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实话告诉你,老徐早晚得加入我们共产党,你妄想阻挠这事发生注定只能是徒劳,老徐跟你就不是一路人” 李子涵冷然反驳:“高慎行,你也别把话说太满” “那咱们就走着瞧。”高慎行闷哼一声,收枪走人。 舒同文看看李子涵,叹息一声也跟着高慎行走了。 目送高慎行、舒同文身影远去,李子涵眸子里流露出一丝苦涩,看来有些事情终究是没办法避免,兄弟反目,真的要成为现实? (分割线) 皖南抗日救国军于民国30年三、四月间发动的春季攻势顺利收官,这次春节攻势可以说完全实现了战术意图,不仅顺利接收到了军统从上海购买的物资,更给皖南日军以重创,使皖南的抗战局进一步好转。 然而,伴随着皖南抗日救国军所面临的外部环境的缓解,针对徐十九个人的刺杀行动却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几乎是同一时间,日军方面和军统方面都向龙口县派出了行动队,伺机刺杀徐十九。 而且,这一次刺杀行动的力度,再不是之前卫国强那样的自发刺杀所能够比拟的了,无论是羽田,还是军统,都向龙口派出了最为优秀的枪手,还有最为强大的行动小组,双方都显得势在必得。 一场风暴,正在向着徐十九悄然袭来。 (分割线) “壳,壳,壳。”门外忽然响起三声极富节奏的叩门声,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刘畅便嗖地闪到门背后,又从腰间拔出了勃朗宁手枪,然后拿脸贴着门扉压抑着声音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同样压抑的声音:“我” 刘畅皱了皱眉,把房门打开了一道缝,一个黑影便从门缝里闪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虽然房间里没开灯,可刘畅还是认出来进来的人分明就是言三拳。 尽管刘畅现在急着要把情报送出去,可他更害怕言三拳深更半夜来找他,会被情报处安插的眼线给发现,一旦让情报处的眼线发现他在深夜跟一个神秘人接触,那他可就完了,说不定现在叶茹雪就已经带着人过来抓他来了。 “你是不是疯了?”刘畅压抑着声音低吼,“你娘的知不知道外面有情报安插的眼线?” “知道。”言三拳大大咧咧坐下来,说道。 “知道你还来?”刘畅火了,低吼,“是不是存心想害死我?” “我没那闲功夫。”言三拳冷然道,“我来找你是有要紧事。” “先不说你的事。”刘畅摆了摆手,制止了言三拳,然后说,“先说我的事,我刚刚得到一个绝密消息,新四军的一个重要人物将会在近期前来皖南,明天徐十九将会动身前往燕窠,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言三拳便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刘畅。 刘畅被看得浑身发毛,问道:“你于吗这样看着我?” 言三拳撇了撇嘴,说:“我在想,羽田老鬼子该有多蠢,才想到用你当内奸。” 刘畅闻言立刻胀红脸,怒道:“言三拳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别太过份” “我过份?”言三拳冷然道,“你还有没有最基本的判断力了?说话做事之前拜托你先用脑子想一想好不好?新四军有重要人物会来皖南,或许是真的,徐十九会赶去燕窠跟新四军的重要人物见面,也有可能是真的,可是,你觉得徐十九有可能让你知道,他动身的确切日期?” “这有啥不可能的?我毕竟是龙口的县长。”刘畅道。 “所以我才说你没脑子。”言三拳指着刘畅鼻子,冷然道,“你也不想想,你都已经被情报处监视了,以徐十九的谨慎,他还会让你知道他动身的日期?你呆在徐十九身边当狗屁龙口县长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我怎么发现,你他娘的一点都不了解徐十九为人?徐十九有那么蠢吗?” 刘畅被言三拳给说懵了,问道:“你啥意思?” 第245章 “啥意思?”言三拳没好气道,“这不明摆着,徐十九已经对你起疑心,他故意当着你的面说要去燕窠见新四军的重要人物,那是在给你放烟幕弹呢,我要真信了你,去半路上守株待兔,非但于不掉徐十九,只怕还会把我这条老命都给搭进去,还有整个行动小组,也会让你害死。” 刘畅说道:“你是说,这是一个陷阱?可能么?” “这当然是一个陷阱,也就你没脑子才会相信。”言三拳轻哼了一声,然后又接着说道,“要不是因为担心你小子轻举妄动,我犯得着冒这大风险,深更半夜来找你?我就是吃饱了撑的。” “他娘的,徐十九真他妈阴险,老子险些就上了他的恶当了。”刘畅窝火道。 言三拳道:“下次记得要多长个心眼,遇到事多想想为什么,要不然,老子和整个行动小组迟早会被你害死。” 刘畅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地问:“对了,外面可是有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视我,你深更半夜来找我不会被发现吧?” “放行吧,监视你的人已经让我放倒了。”言三拳摆了摆手,又说道,“眼下你的处境非常不妙,徐十九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你再留在这,就算抓不到你的把柄,他也迟早会下手对付你。” “啊,那我怎么办?”刘畅顿时就急了。 “最好是离开龙口,不过难度很大。”言三拳道。 “要不我跟徐十九公开吵一架,然后申请调离?”刘畅说道。 “咦,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徐十九虽然怀疑你,却没有真凭实据,要不然他早就对你动手了。” “你真的觉得可以?” “可以,不过你得找个吵架的理由。” “理由?就拿徐十九派人监视我做由头怎么样?” “也行,你要真拿这事做吵架由头,外面被我放倒的那两个便衣,正好可以当你工具,你手下应该有能用的人吧?赶紧把他们全部都召集过来,一定要把事情闹大,免得徐十九下黑手除掉你。” (分割线) 徐十九皱着眉头问叶茹雪:“叶处长,刘畅还没动静?” 对于刘畅,徐十九正逐渐失去耐心,上次叶茹雪暗中收审了好几个跟刘畅关系密切的县政府于事,最后却毫无收获,最后那几名县政府的共产党于部还把情况反映给了中共皖南省委,事情闹得险些没办法收场。 最后还是中共皖南省委书记胡志静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于是,叶茹雪就利用这次徐十九要动身去燕窠面见新四军重要人物的契机,设计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打算把刘畅和潜伏在龙口的日军特工一网打尽,然而遗憾的是,直到现在刘畅都还没有行动。 看着徐十九,叶茹雪苦笑:“暂时还没什么异动。” “这就怪了。”徐十九皱了皱眉,跟坐在旁边的高慎行说道,“老高,你说我们会不会真是冤枉刘畅了?” “绝不可能,我相信刘畅一定有问题。”高慎行断然摇头道,“刘畅暂时没有行动,那是他太狡猾,多半是已经闻到什么气味了吧。” 同样在座的李牧说道:“大队长,老高,要我说根本就用不着费那事,你就把这小子交给我,用不了半个钟头,他就得把小时候偷看邻居家大嫂洗澡的事全都给抖落出来。” 高慎行闻言眼睛一亮,说道:“老徐,这倒不失为个好主意,要不就把他交小牧处理?” “老高,小牧瞎胡闹,你也跟着起哄?”徐十九不悦地瞪了高慎行一眼,刘畅既便真是小日本的奸细,可他明面上的身份毕竟是中共龙口县委书记,如果未经证实就直接把中共龙口县委书记抓了,那是要闹出大事情的。 前阵子,叶茹雪只抓了几个共产党于事,就闹得沸沸汤汤,最后还是中共皖南省委书记胡志静出面才把事情给压下来,刘畅可是中共龙口县委书记,要真未经证实就把他给抓了,那是要出大事的,在这种事情上,共产党可是极敏感的。 高慎行摊摊手,说道:“那老徐你说,你又有什么好办法?” “我……”徐十九才刚说了一个我字,门外忽然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遂即刘畅的身影便出现在徐十九办公室门口,也不敲门,刘畅直接就闯了进来,然后气呼呼地对徐十九说道:“徐司令,我想请你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你为什么要在我的住处周围安排眼线监视于我?为什么?” 高慎行、李牧面面相觑,怎么着,情报处的眼线竟然让刘畅给发现了? 徐十九定了定神,说道:“刘县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眼线?” “是吗,你竟然不知道?”刘畅冷笑,扭头冲门外大吼道,“把人带上来 徐十九、高慎行还有李牧便齐刷刷地扭头往门外看,然后,便看到县政府的四名于事押着两个灰头土脸的汉子走进来,看到那两个汉子,叶茹雪的美目霎时睁圆了,那两个汉子却心虚地避开眼神,不敢正视叶茹雪。 高慎行赶紧拿手扶额头,心里想情报处的这些饭桶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就应该把这差事交给第5大队,不过话说回来,拿第5大队去监视刘畅,那也太看得起这家伙了。 刘畅手指着那两名汉子,扭头问叶茹雪道:“叶处长,你该不会跟我说,这两个人不是你们情报处的人吧?” “当然不是,我们情报处没有这么两个人。”叶茹雪当然不会承认。 派去监视刘畅的两名特工被人家给拿住了,叶茹雪就够脸上无光了,如果再当面承认这事,那她的脸就更没有地方搁了,所以这事打死也不能认,否则徐十九就不好向中共皖南省委交待了。 “就知道你不会认。”刘畅冷笑。 当下刘畅又把目光转向徐十九,大声说道:“徐司令,不管叶处长承认还是不承认,你我都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解释。” “对,你们必须做出解释,为什么无缘无故抓人,还派人监视我们?” “就是,我们共产党也不好欺负的,今天若不把话说清楚,就没完。” “我们一定会如实向皖南省委反映,所以徐司令,还望你一定慎重对待。 跟刘畅一起来的四个政府于事也纷纷加入声讨的行列,这四个共产党于事就是上次被情报处收审的那六个于事中的四个,所以也就难怪,他们在获知刘畅遭情报处监视之后,会义愤填膺地站出来声援刘畅。 “误会,刘县长,这肯定是个误会。”徐十九说道,“刘县长……” “行了,你不用再狡辩了。”刘畅打断道,“鉴于你派人监视我的事实,今天你必须做出一个合理解释,否则你恐怕不太好交待,徐十九,你千万不要以为我们共产党人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刘畅,你少在那里嚷嚷。”高慎行火道,“人是我派的,你想怎么着?我就是怀疑你是小日本的奸细,就到了皖南省委胡书记的面前,我也这么说,你有什么手段,尽管冲着我来。” “高慎行,你别在那搅和”刘畅扭头瞪着高慎行,说道,“别以为你入了党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你身上还存在着非常严重的宗派主义以及军阀思想残留,回头我一定会如实向上级反映你的问题。” “宗派主义?军阀思想残留?”高慎行道,“你少往我头上乱扣帽子。” “乱扣帽子?我往你头上扣帽子了吗?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刘畅冷然反驳道,“上级要给第5大队派个教导员,你为什么要拒绝?这不就是典型的宗派主义,这不就是典型的军阀思想残留?你分明把第5大队当成了你高某人的军事自留地” 高慎行勃然大怒,两步抢上前揪住刘畅衣襟,厉声大喝道:“刘畅,有种你就给老子再说一遍?看老子不揍扁你” “再说一遍怎么了?”刘畅毫不退让,又道,“你高慎行就是想自立山头,你高慎行就是个残余的军阀分子,你高慎行……呃啊” 刘畅说到一半,高慎行的铁拳就已经落在他的面门上,徐十九和李牧都来不及阻止,只听得噗的一声,刘畅面门上便绽开了一朵血花,原本还算英挺的鼻梁骨都塌了半截,刘畅疼得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 第246章 两天之后,中共中原局代理书记祝论国到了燕窠。 然而,让祝论国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两天之内,龙口的局面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皖南抗日救国军第十九支队第一旅的旅长高慎行,在司令部内暴打刘畅,并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就将刘畅下了大狱。 消息传开,龙口抗日民主政府的党员于部顿时群情激愤。 因为此前,就已经发生过了情报处无缘无故收审共产党员的事情,民主政府的好几个中共于事被莫名其妙收押了好几天,中共龙口县委怀疑有人在蓄意打击共产党,于是果断发动群众,包围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要求徐十九给出一个解释。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还是舒同文从燕窠紧急赶到龙口县城,稳住了带头闹事的那几个党员,又再三向徐十九等人做解释,局面这才有所缓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另外一件事情,皖南抗日救国军第一团的团长李子涵突然下达了命令,批捕了中共派驻第l团的全体党员于部,消息传开之后,顿时就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内部引发轩然大波。 非常凑巧的是,第l营教导员跟彭武关系极好,得知自己的好兄弟被李子涵擅自抓了起来,彭武便没有多想,果断带着骑兵营前往第l营的驻地,试图逼迫何长柱放人,结果引发第l营跟骑兵营的对峙,还险些擦枪走火。 这一起对峙事件严重影响到了共产党跟皖南抗日救国军之间的合作作关,尽管最后事态得到平息,可徐十九对共产党明显不再像原来那样无条件信任,派驻各团、各营的共产党政工于部都被徐十九调回到了司令部,闹事的骑兵营长彭武更被撤职,由营长直降班长。 几乎是一夜之间,皖南抗日救国军跟新四军之间关系便迅速由密切转为冷淡,整个皖南的局面也骤然间变得复杂起来。 “同文同志,龙口的变故到底怎么回事?”祝论国落了座,问舒同文。 “祝书记,这问题有些复杂。”舒同文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这绝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根本上,这其实是皖南抗日救国军内部两个派别之间、思想交锋上的一次总爆发,中间还牵扯到徐十九暧昧的政治立场。 “问题很复杂么?”祝论国皱了皱眉,缓缓地说道,“那就抽茧剥丝,一件一件的说。” 舒同文点了点头,便从徐十九带着一百多个伤残兵迁里迢迢前往上海,并想方设法筹集经费替这些伤残兵治疗伤势说起,并指出,徐十九对于十九路军有着超乎想象的感情,对于徐十九来说,十九路军就是他的家。 “我明白了。”祝论国点点头,说,“你是说,徐十九立场有所动摇?” “是的,他的立场明显动摇了。”舒同文有些苦涩地说道,“自从顾祝同放出来风声,扬言要恢复第十九军建制,徐十九的态度就变得暧昧,否则,龙口也绝不至于闹出之前的轩然大波。” “我就说嘛,以徐十九的魄力,怎么可能闹出那样的乱子。”参与谈话的中共皖南省委书记胡志静释然,又说道,“原来是徐十九发生动摇,所以才纵容李子涵出手试探我们的底线。” 祝论国的表情便变得严峻,沉声道:“也就是说,一旦顾祝同真的恢复第十九军建制,并且任命徐十九担任第十九军军长,那么徐十九就真有可能会对皖南抗日救国军内部的中共党员于部下手了,我这么没错吧?” “那不至于,最多是驱逐。”舒同文忙道。 “驱逐也不行。”祝论国嘭的一掌拍在桌上,沉声说道,“我们共产党不是封建家庭的长工,要用你时招之即来,不想要时挥之即去” 舒同文便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自从那天从李子涵口中听说顾祝同要恢复炸弹十九建制,他就知道局面将变得复杂,只是没想到,局面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急转直下,几乎都闹到清党的地步了。 (分割线) 高慎行神情复杂地看着徐十九,沉声问道:“老徐,你是不是也想效仿汪精卫还有蒋委员长,也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内搞清党运动?” 徐十九皱了皱眉头,说道:“老高你瞎说什么呢,什么清党?” “那好,既然你不打算搞清党,那为什么不让各团政委、各营教导员还有各个连的指导员回部队?”高慎行道。 “这不是让他们集中学习国际形势么,他们是政工于部,如果不了解国际形势又怎么做好政治思想工作?”徐十九道,“等他们学习完了国际形势,我自然就会放他们回部队,我还真能关着他们?” “你少来这套,什么狗屁国际形势,不就一句话的事情?美国佬通过了租界法案,准备要对小日本动手了,除了这个,还能有别的事?”高慎行道,“你别跟我打马虎眼,老实告诉我,你真就打算重归国军序列?” 徐十九默然,只是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久久没有做声。 “老徐,你平时挺聪明个人,这次怎么就变得这么傻呢?”高慎行道,“顾祝同说准备恢复第十九军建制,你就信了?你就没有想过,这很可能只是顾祝同的诱饵,其目的就是要破坏你跟共产党之间的合作关系,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跟共产党闹僵了,他再食言反悔?” “老高,万一顾祝同说的是真的呢?”徐十九没有回头,却幽幽地说了一句。 高慎行便闭紧了嘴巴,他愣愣地看着几步之外的徐十九,忽然之间感到有些难以言喻的陌生,以前,哪怕是上次徐十九突然变节投敌,高慎行也从未对徐十九产生过陌生的感觉,他觉得,徐十九就是徐十九,就是那个他所认识、所熟悉的徐十九,既便当了汉奸,也依然是他所认识,所熟悉的那个徐十九。 可是今天,现在,徐十九就抱臂站在那里,就在几步外,可高慎行却分明感觉到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分割线) 祝论国又问舒同文道:“那么,这场变故的始作俑者,那个刘畅,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祝书记,刘畅的问题也很复杂。”舒同文道,“在去年的葫芦谷之战,以及今年的春节攻势当中,刘畅都曾有过异样表现,关键是刘畅在两年前负责青阳县地下党工作的期间,曾有过被捕入狱的经历。” 祝论国道:“那么,有没有直接证明可以证明,刘畅已经变节?” “没有。”舒同文苦笑摇头,如果有确凿证据,就不会引发这场变故了。 “既然没有证据,那我们就不能胡乱猜疑自己的同志。”祝论国手一挥,很严肃地说道,“不过,鉴于刘畅同志跟高慎行同志以及徐十九之间的矛盾,他已经不再适合留在龙口县工作了,还是先调回皖南支队,正好组织上对他的工作另有安排。” 舒同文道:“问题是,现在刘畅还被关在龙口大牢里。” 祝论国道:“这事我会跟徐十九提出交涉,让他放人。” 胡志静道:“祝书记,这次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徐十九未必愿意来燕窠,至少我认为近段时间他是不可能过来了。” 祝论国道:“那就去两县交界处谈,或者直接去龙口县城也可以,徐十九该不会因为这场变故,就不肯见我的面。或者见了面会把我扣起来吧?” “那不会。”舒同文忙道,“我们大队长不是这样人。” “那就这么定了,这事就由同文同志你去安排。” “行,我这就派人去龙口,商量具体见面日期。” 第247章 祖坟山是言家宗族祖坟所在地,这里埋葬着言家好几十代的祖宗。 每到晚上,这里便会变得格外的阴森,基本上,到天黑之后就再没有人敢于出现在附近,尤其像今晚这样的深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就更不会有人敢于接近祖坟山半步。 然而,这个世界上还真就有不怕鬼的。 漆黑如墨的夜幕下,一个黑影鬼魅般从前方山坳里过来,摸黑走向建在祖魂山山脚下的墓园,在墓园的入口,建有几间老屋,唯一用处就是供前来祖魂山扫墓的宗族耆老休息,不过现在并非清明或年关,再加上又是晚上,自然不会宗族耆老来这里休息。 然而,当那黑影快靠近老屋时,意外却发生了。 老屋里突然传出一阵森森冷笑,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没想到还真有不怕鬼的,知不知道你死到临头了?” 从前面山坳过来的黑影对答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老屋里的鬼笑声便沉寂了下去,稍顷,一点黄豆般的光芒便亮了起来,然后两个黑影从老屋两侧的草丛里站了起来,先上前搜过那人身,才把那人领进了正中间的那间老屋里。 一进屋,卫国强便看到了坐在油灯下的言三拳。 卫国强没好气地说:“言队长,没必要把见面地点选在这个鬼地方吧?你都不会知道,我这一路走进来,别提有多碜人了。” “你懂个屁。”言三拳道,“正因为这里碜人,才不会有人,才不会被情报处的眼线发现,要不然,你还真以为我愿意呆在这么个鬼地方?” “得,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卫国强举起双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言三拳便问:“你这次去,跟你的人联系上没?” “联系上了,我的人告诉我说,徐十九将在明天下午动身前往赤土村,跟中共中原局派过来的重要人物见面。”卫国强点点头,又接着说,“还有,在回言家镇的路上,你猜我遇见谁了?” 言三拳便问:“你遇见谁了?难不成真遇见鬼了?” “去你的,言队长你别吓人了行不?”卫国强的脸便有些白,刚才来祖坟山这一路走的,真把他吓得不轻,尤其是半路上遇到了一只穿山甲在挖洞,挖出的沙粒哗啦啦往外抛,活脱脱就是皖南民间传说中的挖沙鬼。 卫国强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心有余悸,当下又接着说道:“在回来路上,我遇到了一个以前跟我同一期受训的同丨学” “嗯,你的同期同学?”言三拳道,“你是说,军统的人?” “对,就是军统的人。”卫国强道,“而且肯定不是情报处的人。” “嘿,这下有意思了,没想到还有军统的人掺和进来。”言三拳摸了摸两天没有刮,已经长出青色胡须碴的下巴,沉吟着说,“有军统的人掺和进来就更好不过,我们得手的机会就更加大了。” “嗯?”卫国强不解道,“这话怎么说?” 言三拳不答反问道:“卫队长,我问你,假如你是徐十九,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的警惕性会减到最弱?” “你这是在考我么?”卫国强道。 “算是吧,你能回称我吗?”言三拳道。 “很简单,在刺杀未遂后,徐十九的警惕性会减到最弱。” “答对了。”言三拳打了个响指,说道,“所以,我们先让军统的那群白痴找上去送死,等他们失手了,我们再动手,这样一来,我们得手的机会将会至少超过六成” 刺杀徐十九这样的人物,六成机会已经是很高了。 卫国强忍不住向言三拳投以异样的眼神,如果不是早知道这家伙的根脚,卫国强几乎就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也是潜伏的军统特工?否则,他怎么会懂得那么多刺杀的技巧? “不过,我们必须先搞清楚军统的人会选在哪里下手。”言三拳又说道,“卫队长你现在虽然是替小日本做事,可你毕竟是从军统出来的,而且军统也并不知道你已经叛变,所以这事交由你负责最为合适不过。” 卫国强点了点头,这事他的确是当仁不让。 (分割线) 张文清匆匆走进顾祝同的办公室,报告说:“总座,军统方面传来密电,明天上午徐十九将前往龙口、青阳两县交界的赤土村跟中共中原局代理书记祝论国见面,军统派去龙口的暗杀小组将在中途设伏,寻机刺杀徐十九。” “明天上午?”顾祝同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觉得军统有多大把握?” “这个卑职恐怕说不好,不过把握应该还是挺大吧?”张文清沉吟道,“毕竟这次军统派去龙口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懒人,上海青帮三大享之一的张啸林就是死于此人的枪口之下。” 顾祝同道:“这样的话,我们恐怕真得做好准备了,马上给子涵去电,命令他做好接收部队的准备,一旦接到徐十九毙命的消息,则立刻控制部队,同时以间谍罪果断处决所有,被软禁的共产党人。” 张文清道:“不过总座,李子涵跟徐十九的关系毕竟非同一般,如果这个时候就给李子涵发这个电报,他会不会觉察到军统可能行刺徐十九,并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徐十九?” 顾祝同便陷入了沉默中。 张文清说的无疑是有道理的,因为李子涵的确曾经有过这样的先例,上次他去龙口视宗,就曾指示军统刺杀徐十九,军统甚至都已经准备就绪了,结果就因为李子涵的告密而功败垂成。 “你说的有道理。”顾祝同沉吟半晌,终于说道,“这个电报还是晚些发给李子涵为好,不过,有必要先给李子涵发一个电报,让他严密监控被软禁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司令部的共产党,必要时……。” “卑职明白。”张文清点点头,转身去了。 目送张文清的身影远去,顾祝同忍不住长出口气。 当初徐十九在龙口给他受的这一口气,顾祝同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这次,眼看终于是要渲泄出来了,不过,顾祝同内心却殊无半点高兴的意味,按说,有机会除掉徐十九,他应该高兴,可事到昨头,顾祝同却发现自己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说起来,顾祝同其实并不愿意看到徐十九被暗杀,他觉得徐十九应该死在战场上。 特别是,当顾祝同放出风声准备恢复第十九军建制之后,徐十九表现出来的倾向,就更让顾祝同确信,如果他真的能够恢复第十九军建制,徐十九是真有可能重归第三战区战斗序列的,可惜的是,这只是假设。 可惜呀,这终归只是一个假设,纵然顾祝同有这个心,却也不可能过得了蒋委员长那一关,对于十九路军,蒋委员长恨到了骨子里,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恢复第十九军建制的。 (分割线) 叶茹雪踩着猫步走进了徐十九办公室,挺胸立正道:“司令,我再次郑重地向您提出建议,取消前往赤土村的计划,或者改期也行。” 徐十九却摆了摆手,说:“定下来的事,就不要改了。” 叶茹雪说道:“司令,我从可靠渠道得到消息,军统还有极司菲尔76号都派了刺客前来龙口,他们很可能会在明天对你下手。” “那我就更非去不可了。”徐十九笑道,“老话说的好,只有千日捉贼,从来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军统、极司菲尔76号的刺客躲在暗中,我时时提心吊胆,那还不如趁这机会把他们引出来,再一网打尽。”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叶茹雪说道,“我觉得不妥。” “危险?当兵打仗,做的就是掉脑袋的买卖,要是怕危险,我也用不着当兵打仗了。”徐十九微笑笑,脸上又流露出睥睨天下的气概来,朗声道,“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能杀我徐十九的人,还没有生出娘胎呢。” 第248章 卫国强凑到大门后面,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一队荷枪实弹的国军正排着整齐的队列从院外的街道上走过,相隔极近,卫国强甚至都能够看清楚这队国军脸上的表情,更能感受到从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气。 毫无征兆地,走在队列旁边的那个国军少尉忽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那个国军少尉便猛地转过头来,犀利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卫国强藏身的大门,卫国强吓了一大跳,他绝没有想到这个国军少尉的直觉如此敏锐,竟感觉到有人躲在暗中注视他。 卫国强闪到了门背后,再不敢偷窥大街上的巡逻队。 那个国军少尉盯着卫国强藏身的大门看了有几秒钟,最终还是转过身走了,直到脚步声远去,卫国强才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感到背脊一片冰凉,就刚才这片刻功夫,他的背脊就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回到屋里,言三拳和便衣队的十几名便衣正在擦枪。 昨天夜里,在得知徐十九将在今天下午前往赤土村,跟中共中原局的重要人物见面之后,言三拳、卫国强便带着便衣队的十几名便衣连夜潜入到赤土村,在村口一栋院子里潜伏了下来。 天亮之后,便陆续有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部队开过来,开始对村子实施戒严 还有一队官兵在保长的陪同下挨家挨户地敲门,进行必要的搜查,言三拳、卫国强他们绑了主人家的两个小孙子躲进了地窖,为了自己的孙子,主人家的老两口没敢轻举妄动。 “言队长,我们把伏击点选村里,是不是太冒险了。”卫国强忍不住埋怨,刚才他差点就让街上的巡逻队发现,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心有余悸,更何况,把伏击点选择在村里,既便得了手,又怎么脱身? “冒险?”言三拳冷然道,“难道你没听说过灯下黑?” “灯下黑?”卫国强说道,“未必吧,你都不知道,皖南抗日救国军对赤土村的安保措施有多强大光上街巡逻的巡逻队就有六拨了,这还没算在村口、村尾以及村口设的明桩暗哨,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都不为过。” 言三拳道:“就因为皖南抗日救国军对赤土村的安保措施强大,徐十九才想不到我们会选择在这里动手,唯其如此,我们得手的机会才更大,也只有军统的那群白痴,才会想到在半路军伏击徐十九,你就瞧好吧,他们就连徐十九的面都见不着,就已经被李牧的第5大队于掉了。” 卫国强道:“可我们躲在这里也太危险了,随时都有可能暴露。” 说完,卫国强又看了看隔壁的厢房,主人家的老两口,一个守寡的媳妇还有两个小孙子,全都关在里面,按卫国强的意思,就应该把这一家五口给杀了,却遭到了言三拳拒绝。 “危险?”言三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言三拳之所以甘冒奇险潜伏在赤土村刺杀徐十九,当然不是因为他真的就想当小日本的孝子贤孙,而是因为他跟徐十九有着杀父之仇、毁家之恨,所以,既便没有羽田的命令,只要一有机会,他也绝不会放过徐十九。 “壳壳壳……”话音方落,院门外便再次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卫国强顷刻间就变了脸色,十几个便衣队员也纷纷举起手枪,张开了机头,就只有言三拳还保持着镇定,挥手压住了手下十几个便衣队员,然后走进东边厢房把老两口给提溜了出来。 “老东西。”言三拳拿枪口指了指屋子里的小媳妇还有两个年幼的小男孩,满脸狰狞地说道,“去开门,把来人应付走,还有,我警告你,你如果敢有有一点歪心思,你媳妇还有两个孙子,都得死” 老两口对视一眼,神情黯然地走出了堂屋。 言三拳又在背后,压低声音说道:“还有,别露出什么破绽” 说完,言三拳和卫国强就带着十几名便衣躲进了东厢房,然后把东厢房的房门给关上了,接着,他们便听到了院门打开的声音。 然后一个声音说:“大爷,大娘,实在不好意思,又要打扰你们了。” “老总哪里的话。”答话的是主人家的老头,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尽管说,就怕帮不上你们。”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借张桌子还有几条凳子。”那个声音说道。 “桌子、凳子都在堂屋里,你们自己去搬吧。”老头儿漫不在乎道。 卫国强和十几个便衣的心顷刻间悬到嗓子眼,紧接着,他们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走了进来,透过窗户上破碎的窗户纸,他们甚至于可看清楚有模糊的身影过去,卫国强甚至感到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这时候,他们跟皖南抗日救国军前来搬桌子、凳子的官兵之间就隔了一扇糊着破窗户纸的窗户,对方只需撞开东厢房房门或者捅破东厢房窗户纸,他们就只能够束手待毙了。 庆幸的是,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直到杂乱的脚步声远去,然后院门关上,卫国强才虚脱似地竣坐在床上,十几个便衣队员也纷纷长出一口气,只有言三拳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还不忘对卫国强说几句风谅话:“你们军统,水平可不咋的啊?” “军统可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卫国强感觉自己的尊严遭受到了侮辱,忍不住反驳道,“再说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军统的人了。” 言三拳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军统,怕是够戗。” (分割线) “风向西南偏南,风速,四米”趴在前面的观测员回头报告。 同样趴着的懒人便微调了一下手中的中正式步枪,然后便将眼睛从架在步枪上面的瞄准镜移开,开始闭目养神。 言三拳选择了深入虎穴冒险一博,懒人却选择了更稳妥的方式。 徐十九将于今天前往赤土跟中共中原局的重要人物见面,这在皖南抗日救国军的高层并不是什么秘密,言三拳都能够得到消息,懒人身为军统特派员,当然也会有渠道得知这消息。 一开始,懒人也曾怀疑过这会不会徐十九故意放出风声,目的就是把所有试图对他不利的刺客引出来,再予以一网打尽,不过经过慎重分析,懒人认为徐十九或许会有借机诱歼刺杀的动机,但他今天将会前往赤土跟中共中原局重要人物见面的消息却是真的。 经过实地考察以及筛选,懒人最终将伏击地点选在了距离赤土村不到五里远的后湾尖,其实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后湾尖都不是好选择,首先是后湾尖上的植被太少,不太利于隐蔽,再一个,后湾尖不够高,离大路又远,视野射界都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不过懒人经过仔细权衡,还是把伏击点选在了后湾尖上。 刺杀虽然说也算是伏击,却又跟一般意义上的伏击有很大区别,一般意义上的伏击战,除了隐蔽接敌,最重要的就是火力点的选择了,火力点选择不好,射界不够开阔就无法形成交叉火力,如果不形成交叉火力,就无法对战场实施有效的火力覆盖,是要出大问题的。 但是对于刺杀,就无需考虑火力点的选择。 第249章 刺杀的两大核心要素,一是隐蔽,再一个就是出其不意 只要达成隐蔽、出其不意这两大要素,刺杀行动也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看刺客的水准了,只要不是枪法实在是太烂,基本都能够确保得手。 而懒人选择后湾尖作他的伏击点,就完美符合了这两大核心要素。 后湾尖上植被不够多,看似不够隐蔽,其实却不然,因为植被不够也同样会给对手造成影响,使他们忽视对后湾尖的巡查,而对于行刺方来说,植被不够完全可以通过伪装来进行弥补,这绝不是问题。 至于后湾尖上视野不够开阔,视界不够良好,则更不是什么问题,懒人对自己枪法有着足够的自信,只要徐十九出现在自己的瞄准镜中两秒钟,他就有九成的把握打爆他的脑袋,剩下一成就要靠运气,因为运气不好的话,那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在军统历次刺杀行动当中,也不是说你策划一次最完美的刺杀行动,再派出最优秀的刺客就一定能够确保成功。 潜伏在前方山岗上的警戒哨忽然传回来消息,目标出现 懒人立刻打起精神,将身体再次趴伏在地上,先拿枪托抵住右肩,然后将右眼贴住了瞄准镜后端,透过瞄准镜的狭窄视野,懒人锁定住了前方两道山梁之间的缺口,在那缺口,一段大约十长米的道路。 按正常的步行速度,走完这十米大约要五秒。 也就是说,懒人只有五秒时间完成这次刺杀 很快,那段只有十米长的道路上便出现了人影,一个接一个胸前挎着汤姆森冲锋枪的士兵从瞄准镜的视野中昂然走了过去,大约过去二十多人之后,一个左右肩各挎着一把盒子炮的军官出现在视野中。 懒人嘴角便绽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再后面,应该就是徐十九了。 徐十九,快出来吧,你快点出来吧,这样我就能够快点完成任务。 在懒人的低唤声中,一个身上披着将校呢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懒人嘴角的笑意便更浓了,将校呢?应该是个高官,就不知道是徐十九本人,还是随行的高级军官?高慎行或者李子涵? 很快,那将校呢便完全暴露在了瞄准镜的视野之中。 不是徐十九,因为情卸显示徐十九身高超过一米八,而视野中这人却只有中等身高,最高不超过一米七五,而且皮肤似乎也黑了,若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应该就是徐十九麾下头号心腹——高慎行。 懒人并没有失望,眼神反而变得更加的热切。 高慎行都出现了,再后面肯定就是徐十九了 果然,又一个将校呢从后面走了过来,然而,由于右侧山梁上面那几颗檫树的阻挡,使得懒人看不得太真切,不过,懒人并不急,因为再过几秒钟,这个将校呢就会走出檫树的树荫范围,完全暴露在懒人的视野之中。 轻轻地舒了口气,懒人的右手食指已经悄然搭上了步枪扳机。 (分割线) 毫无征兆地,徐十九忽然间停了下来,然后猛然将右手扬起。 跟在徐十九身后的李牧瞬间警觉起来,只一声忽哨,第5大队的二十余名队员便已经呼喇喇地散开,迅速抢占了大路两侧的高点,随行警卫营的一个连也迅速做出反应,准备抢占两侧几个山头。 高慎行已经走过山口,也赶紧折回来,沉声问:“怎么了,老徐?” 徐十九摆了摆手,并没有回答高慎行,警惕的眼神却在不停地睨巡大路两侧的山梁,对于危险,徐十九拥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敏锐直觉,就在刚才,他突然间感到了一阵恶寒,就连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对于自己的直觉,徐十九一贯很相信,这之前,这近乎野兽般的敏锐直觉也曾无数次救过徐十九命,徐十九之所以能够活到今天,靠的不仅仅只是过硬的技战术素养,更多还是仰仗这野兽般的敏锐直觉。 徐十九虽然没有回应,高慎行却顷刻间就反应过来。 高慎行跟着徐十九已经整整四年了,他当然知道徐十九有着敏锐的直觉,当下扭过头冲正往山梁上跑的李牧大吼:“小牧,方圆五百米,一寸不放过,地毯式搜索” (分割线)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怎么停下来了,怎么不往前走了?” “被发现了吗?不可能,绝不可能。” “快往前走啊,该死的,快往前走” 后湾尖上,懒人已经失去了一贯的镇定,他完全没有想到,就在目标眼看着就要进入他的视野当中了,却忽然间就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虽说现在他也能够看见目标,但由于檫树树荫的遮挡,看得不是很真切。 如果在这种情形下开枪,懒人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命中要害。 更何况,隐藏在檫树树荫中的将校呢未必就一定是徐十九。 懒人非常清楚,他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一击不中,他就再没机会了,懒人甚至都不敢确定,开枪之后能否脱身,因为徐十九手下有一支精锐部队,据说就连小日本的特种部队都败在了他们手里。 “往前,往前,继续往前走啊,往前走。” 这一刻,懒人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祈祷。 没多久,前方山梁上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皖南抗日救国军官兵,还有几个身上披着鱼网、网上挂着树枝的古怪队伍向着他们藏身的方向过来。 “特派员,我们好像被发现了。”趴懒人前面的特工低叫起来。 “别慌,他们不可能发现我们。”懒人镇定自若地道,“他们不是冲着咱们藏身的山头来的,而是冲着我们身后的另一个山头去的。” 在懒人他们藏身的后湾尖的侧后方,还有另外一座山头,那座山头虽然与后湾尖紧贴在一起,却要比后湾更加高,也更加陡,相应的,视野也开阔得多,如果换成一般人,肯定会把伏击点选在那座山上。 事实似乎跟懒人猜测的差不多,那队披着鱼网状古怪伪装的士兵从离他们不到百米远的地方过去,径直上了侧后方那个山头,懒人便再懒得理会这伙人,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前方的山口。 然而,懒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前方山口还不到半分钟,懒人便感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他的腰上,懒人的身体便在顷刻之间变得僵硬,凭经验,他已经感觉出来,顶在他腰上的是一把枪。 “先把手抱在头上,然后慢慢站起来。”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来。 然后,懒人便看到趴在他前面负责观测的手下猛然站起身,在跳起身的同时他就已经拔出了手枪,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后时,整个人便猛然间僵住了,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懒人同样没有敢轻举妄动,从刚才那个声音里,他听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稍有引起别人误会的出格动作,身后那个人就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将他击毙在当场。 于是,懒人双手抱住后脑,慢慢起身。 等懒人站起身之后,一个身上披着鱼网状古怪伪军的士兵便从身后走上来,将地上的那把加装了瞄准镜的中正式步枪收缴了,然后,刚才的那个音才再一次响起:“现在可以转过来了。” 懒人慢慢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样时候已经站了十几个身上披着鱼网状伪装的士兵,十几把美国造汤姆森冲锋枪已经对准了他和手下特工,刚才他们若稍有异动,此刻只怕早就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第250章 叶茹雪秀眉微蹙,站在赤土村口的老槐树下沉吟不语。 “叶处长,有心事?”警卫营长杨大树忍不住走过来搭讪。 情报处长叶茹雪对徐十九有好感,这在整个皖南抗日救**并非什么秘密,杨大树过来搭讪也不是说对叶茹雪有什么非份之想,他就只是想跟这个大美人儿说说话儿,就这么简单。 只要是个男人,又有哪个不愿意跟美人亲近? 叶茹雪却完全没心思跟杨大树唠磕,她的心思完全放在了如何保护徐十九的安全上,今天早上一大早,叶茹雪就跟着警卫营主力来到了赤土村,提前开始准备赤土的安全保护工作。 从上午到现在,警卫营已经对整个赤土村进行了两次大规模排查,方圆不到两百米的小村庄,却派出了足足六支巡逻队,在村子中央以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派出了岗哨,村口甚至垒起了两个街垒。 直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叶茹雪心下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些不安。 对于军统局的手段,叶茹雪有着足够的了解,对于军统刺杀徐十九的决心,叶茹雪也是毫不怀疑,所以她宁可把安保措施做得再细仔些,也绝然不敢有一丝的麻痹大意,总之,她绝不愿意徐十九出事。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当日头斜斜地照射进老槐树的底下时,叶茹雪忽然扭头跟杨大树说道:“杨营长,计划有变,会面地点由王家大院改到村口山神庙,你快带人去村口山神庙安排一下。” “什么?村口的山神庙?”杨大树愕然。 扭过头,杨大树便看到了叶茹雪说的山神庙,山神庙建在大约五百米开外,四周是无遮无掩的开阔地,无论是麦苗、苞米还是土豆,都不过长得齐膝高,根本就藏不下人,所以安保方面压力会轻许多。 问题是,山神庙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墙壁倒了两堵,房顶也坍塌了半边,把徐十九跟**重要人物的见面地点改到那里,怕是不太合适,**方面恐怕会指责皖南抗日救**方面慢怠客人。 当下杨大树说:“叶处长,这怕是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就是那里了。”叶茹雪决心已定。 **方面会不会责怪皖南抗日救**怠慢客人,徐十九会不会责怪自己没安排好,叶茹雪都顾不上了,这些全都是细枝末节,还能够比徐十九的安全更加重要?对于叶茹雪来说,保证徐十九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杨大树原本还想要反对,可这次安保工作毕竟是由情报处负责的,他的警卫营只不过是配合行动而已,当下也就闭上了嘴巴,乖乖带着一个排的士兵前去山神庙打扫,又派人把桌子、椅子从王家搬到了山神庙。 (分割线) 山神庙打扫好没过多久,舒同文就陪同着祝论国到了,随行保护的还有新四军皖南支队的一个警卫排。 对于叶茹雪把见面地点安排在破败的山神庙里,祝论国和舒同文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徐十九竟然还没到,要知道徐十九一贯就以严格的纪律来要求自己,很少会出现迟到情形。 足足过了有一个多小时,徐十九才终于赶到了。 “阿文,真是不好意思,路上遇到一点小状况,所以来晚了。”徐十九冲舒同文笑笑,又看着站在舒同文身边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想必就是中原局的祝书记了吧?幸会,幸会。” “徐十九客气。”祝论国笑着回应。 舒同文却关切地问道:“大队长,路上出什么状况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几只小毛贼,想要刺杀我。”徐十九笑笑,又道,“不过让小牧他们逮起来了。” 叶茹雪闻言神情一凛,插进来问:“是军统的人还是极司菲尔76号的?” “暂时还没来得及问,已经让小牧他们押回县城了。”徐十九摇摇头,又埋怨叶茹雪道,“叶处长,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司令你不是不让扰民么?那就只能选这儿了。”叶茹雪答道。 “跟村里的乡党借个地儿,应该算不上扰民吧?”徐十九皱了皱眉头,又吩咐叶茹雪道,“快去村里找户人家……” “徐司令,算了,在哪谈不是谈?”祝论国道,“正好这天气也热了,在这四面漏风的山神庙,还凉快些不是?” “行,那就在这儿谈。”徐十九主随客便,说,“祝书请上座。” 说完,徐十九便在事先摆好的长条桌左边落座,高慎行、牛四根还有李子涵坐在了徐十九下首,祝论国坐在了另外一侧,跟徐十九隔桌相对,舒同文、胡志静则坐在了祝论国的下首。 “徐司令,在开始正式会谈之前,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人不习惯说废话套话,至少这个年代的**是这样,当下祝论国直截了当地说道,“希望贵军能够尽快释放羁压的我方同志。” “羁压?”徐十九笑着说,“祝书记怕是误会了吧?” “误会?”祝论国反问道,“这么说,并非是羁压?” “当然不是羁压。”徐十九笑道,“只是集中学习国际局势而已,学习完了他们就回到各自的岗位,该于什么还于什么,祝书记,我得说一句,你们**的政工于部的确非常优秀。” 徐十九说的都是实话,尽管他对顾祝同仍抱有希望,却也没有想过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如果顾祝同撒谎,恢复第十九军建制成空,那么皖南抗日救**还是得回过头跟**新四军合作的。 所以,徐十九并不想跟**闹得太僵。 祝论国方面其实也是一样,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们还是想极力争取徐十九,当下便不再纠缠于表面上集中学习、事实上遭到了羁压的这批于部,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面。 “那么刘畅同志呢?”祝论国道,“据我所知,他都已经被下入大牢了吧 徐十九的表情便微微一僵,说道:“祝书记,这位同志的情况有些复杂… “徐司令,刘畅同志的事情我已经了解过了。”祝论国摆了摆手,说道,“我想说的是,不管怎么样刘畅同志都是**员,既便他真犯了错,那也应该由我们**来处理,徐司令如果把他交给我们,我们将不胜感激。” 坐在徐十九下首的高慎行便扭过头来看徐十九,对于徐十九来说,刘畅其实是个极其烫手的山芋,既便查实了刘畅确实叛变,其实也不好处置,现在倒是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别人的好机会。 徐十九冲高慎行轻轻点头,然后对祝论国说道:“可以。” 祝论国心下便松了一口气,其实在赤土面见徐十九之前,他都已经做好了谈判破裂、徐十九彻底倒向**的理准备,不过,从目前情形来看,徐十九明显 不想跟**交恶,既便顾祝同兑现他的承诺,真的恢复十九军的建制,并委任徐十九担任军长,徐十九也未必会跟**反目相向。 只要有这个基础在,那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当下祝论国微笑道:“徐司令,那么咱们就开始正题吧。” 第251章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来?”卫国强抬头看看窗外已经明显西斜的日头,又回过头来问言三拳道,“言队长,按理说他们早应该到了。” “是啊,按说早就该到了。”言三拳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掏出怀表看看时间,都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可徐十九和**的重要人物却一个都没有出现,难道出什么变故了?或者,军统那帮蠢货真得手了?徐十九受伤或者毙命了?所以这次会面已被取消了? 卫国强明显也想到了这点,说:“会不会军统已经得手?” 言三拳沉吟不语,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他还是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徐十九要真这么容易就能于掉,上次卫国强就已经于掉他了,徐十九又怎么可能活到今天?可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解释徐十九迟迟未到? 卫国强又说道:“言队长,要不派几个人出去摸摸情况?” “不行。”言三拳断然拒绝道,“你想害死我们大家啊?” 徐十九虽然迟迟没有出现,可是村里的警戒哨以及巡逻队却并没有撤去,在这个时候派人出去打探情况,万一被警觉的皖南抗日救**发现,那他们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得跟着完蛋。 打草惊蛇这种蠢事言三拳是绝对不于的。 “等,老老实实在这等着。”言三拳道。 卫国强无奈,只能坐到一边默默地抽烟。 不过,直到最后言三拳他们也没有等来徐十九。 等到赤土村里的皖南抗日救**全部撤走,言三拳他们才敢离开藏身的小院来到外面察看,然后才发现徐十九竟临时把会面地点改到了村外的山神庙,言三拳沮丧之余,也不免有些庆幸。 这次虽然没能杀了徐十九,可是至少,他自己也还活着。 如果反过来,徐十九仍在王家大院会见**,而他们也的确趁徐十九精神松懈之际击毙了他,那么他们恐怕也很难逃过皖南抗日救**的追杀,尤其是那支精锐的小部队,简直就是催命阎王。 (分割线) 顾祝同终究没有等来他想要的好消息。 军统派去龙口的王牌杀手,曾连开三枪毙杀大汉奸张啸林的林怀部,最终却栽在了徐十九手下,他非但没能杀了徐十九,还被徐十九投入了大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徐十九念他是抗日志士,所以并没有杀人。 随着林怀部也就是懒人的行刺失败,顾祝同的意图再次落空。 还有个更加不利的消息令顾祝同寝食难安,在赤土会面之后,徐十九居然并没有跟**翻脸,双方甚至还达成了一致,决定要组建联合指挥部,将新四军皖南支队、江北第三支队交给徐十九指挥。 顾祝同不能不担心,如果这个时候他再跟徐十九说,恢复十九军建制的事情因为某种原因被搁置,徐十九又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然后彻底倒向**?甚至于直接带着部队投入**阵营? 顾祝同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于是便给重庆发了一封电报。 然而,令顾祝同失望的是,蒋委员长在接到他的电报之后非但不予支持,甚至还回电将他狠狠训丨斥一通,最后还说,恢复第十九军建制的事再也休提,顾祝同便也只能绝了这个念想。 (分割线) 走到了徐十九办公室门口,李子涵却又犹豫了。 李子涵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跟徐十九说。 其实,从一开始李子涵就很清楚,恢复第十九军建制的可能性真的不大,顾祝同或许还真有这样的心思,可是,蒋委员长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蒋委员长可以容忍别人的背叛,却绝无法容忍自己最信任的人或军队的背叛,譬如张小六,譬如第十九路军,蒋委员长是永远都不会原谅的。 所以,顾祝同想恢复第十九军建制根本就只能是痴心妄想。 但是,李子涵又真的不希望徐十九彻底倒向**,甚至于直接带着皖南抗日救**加入到**阵营,所以既便明知道恢复十九军建制不可能成真,李子涵也还是跑过来跟徐十九说了。 李子涵不奢望徐十九带着军队重归**的战斗序列,但是至少,他也不能够带着部队投奔**,李子涵甚至都不愿意在战场上面对舒同文,至于在战场上面对徐十九,他就更无法想象。 “子涵,你站门外于吗?怎么不进去?” 正好高慎行过来找徐十九聊天,见李子涵站在徐十九办公室门外裹足不前,便忍不住问道。 因为政见不同,高慎行跟李子涵常常吵架,而且每次吵起来都是吵得很凶,看着都像是要割袍断交的架势,可每次吵完,两人就马上变得跟没事人似的,说白了吧,两人终究是共过生死的生死兄弟。 这两个人就跟人格分裂似的,当不涉及政治立场时,那是生死相依的兄弟,可一旦涉及到了政治立场,则立刻就会成为冤家对头。 李子涵被高慎行喊破了行藏,便把心一横走了进去。 两人走进办公室时,却发现徐十九正背着双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院子在发呆,徐十九很少有发呆时候,可每次当他出现这种表情,就意味着他遇到了大事,而且还是了不得的大事。 徐十九甚至都没有回过头来,跟高慎行、李子涵打招呼。 李子涵是真不愿意说这件事,可他知道,回避终归不是办法,当下硬着头皮冲徐十九立正,敬礼,然后说:“大队长,有件事我必须得向您报告,关于恢复第十九军建制的事,已被军委会搁置了。” 徐十九便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李子涵,却没有说什么。 高慎行却哈了一声,脸上摆出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说:“老徐,现在你该相信我说过的话了吧?我说过,就算顾祝同有这想法,蒋光头也是绝不可能答应的,现在果然让我说中了吧?” “老高,军委会只是暂时搁置,并没有说永久搁置。”李子涵忍不住反驳,然而,就算是他自己,也觉得这反驳听起来非常无力,甚至没有一点说服力,暂时搁置,也不过是他说说而已。 高慎行这次倒也没有穷追不舍,往死里奚落李子涵。 因为,不管怎么说,徐十九这次都没跟**闹翻。 李子涵却无比担心,他紧张地看着徐十九,唯恐徐十九会被气得暴跳如雷,然后一气之下做出最令他担心的决定,投奔了**。 不过,让李子涵感到无比意外的是,徐十九听完之后表情却显得很是平静,甚至连一点儿生气的迹象都没有。 高慎行也发现了徐十九的异常,问:“老徐,你怎么了?” “刘畅临离开之前跟我说了一句话。”徐十九答 非所问,又接着对高慎行、李子涵说,“你们想知道他跟我说了句什么吗?” “他跟你说什么了?”高慎行皱着眉头问道。 “他说,他还会再回龙口来的。”徐十九说。 “什么东西。”李子涵凛然道,“他还敢威胁大队长你?” “老徐,那疯狗你理会他于吗?”高慎行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他连自己的问题都还没有交待清楚呢,回去能不能通过组织审查都成问题,还妄想再回龙口,简直就是癞蛤蟆吞天。” 徐十九回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高慎行。 高慎行被徐十九看得满头雾水,皱眉问:“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徐十九便把攥紧的拳头摊开来,里面却竟然是揉成一团的一封电报,徐十九将电报重新摊开来,然后递到高慎行面前。 第252章 高慎行接过电报,看完之后就脸色大变,失声惊呼:“刘畅这王八羔子竟然成了皖南省委第二书记兼新四军皖南支队政治部主任?这不对啊,他的问题都还没有交待清楚呢,组织上怎么可以做出如此草率的任命?” “你恐怕还不知道,这次来皖南的**中原局代理书记祝论国,跟刘畅在延安的靠山关系密切。”徐十九幽幽地说道,这话也是上次会面时,舒同文在私下里告诉徐十九的,舒同文还说,一场政治风暴正在向皖南袭来。 “祝论国跟刘畅在延安的靠山关系密切?”高慎行还有些茫然。 李子涵却反应过来,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个祝论国以前好像是陕北共匪,呃陕北红军的首脑,民国年他搞了一次肃反,把红十五军团、团长以上军官几乎杀个精光,应该就是这个人吧?” 高慎行也反应过来,大声以驳:“可是,他早就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做过极深刻的检讨了,我相信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李子涵这次终于抓住了高慎行或者说是**的软肋,当下穷追猛打道,“老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民国l年到民国3年,**湘鄂西匪区前后一共搞了四次肃反,两万多人的红3军团最后被杀得只剩廖廖三千余人,应该有这事吧?” 高慎行哑口无言,湘鄂西苏区四次肃反确是事实。 “哦对了。”李子涵又接着说道,“如果皖南也搞肃反的话,阿文还有像老高你这样历史不够清白的党员,绝对会第一批就遭到清洗,老高你现在脱离**还来得及。” “放屁,我的历史哪里不清白了?”高慎行怒道。 “你一个国民党军官,半路投共,历史能算清白?历次肃反,**杀最多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李子涵冷笑,又扭头对徐十九说道,“老徐,投共真没几个有下场的,你可千万慎重。” 李子涵这次总算是抓住了机会了,彻底化被动主动了。 徐十九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老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高慎行急了,辩解道,“以前我们**才初创,还不太成熟,所以的确走过些弯路,也犯了不少错误,可现在我们**已经成熟了,尤其是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艰苦卓绝的考验后,我党与之前的**相比已经截然不同……” “在我看来根本没什么不同。”李子涵拿起那封电报,冷然道,“要不然像刘畅这种根本连自己的问题都还没有交待清楚的人,又怎么可能被委以皖南支队政治部主任的重任?” 高慎行哑口无言,这件事**高层的确是欠缺些考虑。 高慎行也真心想不通,**高层为什么会如此草率就任命刘畅为**皖南省委第二书记兼新四军皖南支队政治部主任,这可是个要害的职位,刘畅现在已经是皖南**的第三号人物,并且,还对皖南省委书记胡志静和新四军皖南支队支队长兼政委舒同文,拥有擎肘之权。 然而,高慎行所不知道的是,刘畅掌握的实权比他所知的要大得多,刘畅现在事实上已经掌握对整个皖南地区、所有**人生杀予夺大权,就连胡志静和舒同文,也同样自身难保了。 (分割线) **皖南省委书记胡志静一直将祝论国送到了长江边。 在等待渡船间隙,胡志静再一次说道:“祝书记,按说对于组织的决定我应该无条件服从,可是关于刘畅同志的职务任命,我个人不太认同,刘畅同志参加革命多年,又有文化,在这党内是不多见的,正常情形下,这样的同志的确应该予以提拔重用,可问题是,刘畅同志属于特殊情形,关于他的历史问题并没有调查清楚,所以,如此仓促就任命他为皖南省委第二书记,兼皖南支队政治部主任,还让他主持纯洁运动,是不是显得有些草率了?” “志静同志,我理解你的谨慎。”祝论国淡淡地说道,“但是你也要相信组织的决定,组织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都会再三酝酿,在对刘畅同志任命这件事情上,组织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胡志静无奈,说道:“那我个人保留意见。” 祝论国说道:“志静同志,你可以保留意见,但是你必须全力配合刘畅同志开展工作,一定要把这一次纯洁运动搞好,这可是关系我党、我军生死存亡的大事,绝不能一丝的疏忽大意。” “好的。”胡志静道,“我以一个老**员的党性向您保证,一定会全力配合刘畅同志搞好这次的纯洁运动,还有,我个人也一定向组织做出深刻的自我批评,找出自身存在的问题。” “志静同志,你有这样认识就很好嘛,不过,你也要时刻关注舒同文同志的思想动态,依我看,这位同志对这次纯洁运动是抱有抵触心理的,你一定要多做做他的工作,使他认识到这次纯洁运动的必要性,紧迫性。” “好的祝书记,我会找机会与舒同文同志深入探讨的。” 说话间,渡船到来了,祝论国上了船,又不忘叮嘱胡志静:“志静同志你千万别忘记了,一定要多做舒同文同志的思想工作。” (分割线) 刘畅甚至等不及胡志静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召开了新四军皖南支队党员干部的扩大会议,所有连级以上军官都奉命赶回燕窠,参与这次大会。 刘畅拿手指头敲了敲会议桌的桌面,大声道:“同志们,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哪,光在延安就揪出了四千多敌特分子,你们说说看,纯洁运动有没有必要?有没有必要,到底有没有必要?” 刘畅一连说了三次有没有必要,情绪激昂。 舒同文却预感到,皖南地区怕是要不太平静了。 果然,刘畅马上就针对皖南开始发难,大声道:“刚才我听到有的同志在私下讨论,说我们皖南支队内不可能存在敌特分子,所以,完全没必要搞纯洁运运,我得说,这种思想很危险,非常的危险同志们,我们不能够麻痹大意,绝对绝对不能麻痹大意哪” 舒同文脸上的表情便变得越发的阴沉,与会的党员于部也个个变得严肃起来,刚才的那种轻松的气氛早已经荡然无存,尤其是几个曾经历过肃反的老同志,已经从刘畅慷慨激昂的语气里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对于隐藏在我们内部的敌特分子,我们必须将他们揪出来,不惜一切代价,让他们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该抢救的抢救,该镇压的,坚决予以镇压”刘畅手一挥,亮出了狰狞的獠牙,大声道,“尤其是那些历史不清白的党员于部,必须得重点审查” 舒同文脸上便露出淡淡的冷肃之色,历史不清白的党员于部?他舒同文的历史就不怎么清白,直到民国27年,舒同文都还是国民党军的军官,现在他却是皖南支队支队长兼政治委员,中国**的高级于部。 与会的不少党员于部也纷纷拿眼睛看向舒同文,他们也从刘畅隐含杀气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刘畅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太重,又解释道:“当然了,我也没有说,历史不清白的党员于部就一定是潜伏的敌特分子,譬如说,舒同文同志,我就坚信他是名忠诚的**战士,当然,审查还是要搞的,我们**人的信条就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纯洁运动纯洁运动,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纯洁嘛,根本目的还是为了使我们组织更加纯洁,使我们的军队变得更 有战斗力。”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第253章 “老徐,**历来就有这样的传统,当年还在井岗山时,他们就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了,但凡**投过去的或者是土匪出身的,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李子涵着重加重了**投奔过去的这几个字。 以前跟高慎行、舒同文论战时,李子涵基本上都处于劣势。 可是最近几天,李子涵却总算是翻身了,原来**也有犯错的时候。 以前在高慎行、舒同文的利嘴下,国民政府的**,**战术的僵硬、指挥的落后被放在放大镜下反复地批判,甚至被批判得鲜血淋漓,李子涵也找不着太多的话来反驳。 现在,却论到高慎行品尝这种滋味了。 看着李子涵站在那里喋喋不休,把**妖整个魔化得简直不像样子,而徐十九却神情阴郁,高慎行就感到胸口憋得慌,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李子涵故意抹黑**的言论,可是另一方面,**皖南省委及新四军皖南支队内部正在轰轰烈烈展开的纯洁运动也让高慎行感到困惑。 高慎行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在十年内战时期在白区潜伏,或者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在沦陷区工作过的地下党都必须接受组织的审查?土匪出身或者从**投奔过去的党员于部则更是审查的重点。 更令高慎行感到困惑的是,这种审查绝不是走走过场而已。 这是真真正正的组织审查,作为被审查的对象,无论你是皖南省委书记还是新四军皖南支队的支队长兼政治委员,都得像罪犯一样被关押起来,每天都必须例行向组织深刻反省一次,甚至于,就连小时候偷过邻居家一束玉米的事情都必须毫无保留地交待清楚。 这完全就是有罪推定模式。 高慎行完全无法想象,这种审查将发引发怎样的后果。 **中央发起这次运动的初衷当然是好的,随着中日战争进入到相持阶段,**的队伍也是逐渐壮大,于是党内便不可避免地滋生出了官僚主义、享乐主义以及宗派主义。 其中危害最严重的就是宗派主义。 宗派主义在党内的具体表现就是,一个个有着各自利益诉求的小团体,这种小团体虽然会造成党内的互相倾辄,也会对党的凝聚力、执行能力造成影响,但这还算不上是致命的威胁。 然而,宗派主义在军队内的具体表现就是军队军阀化,这个可就是严重威胁到了**的生存了,所以,**中央发起这次纯洁运动那是完全有必要的,高慎行也从根本上无比欢迎。 作为一名**出身的老兵,高慎行很清楚军阀这颗毒瘤对军队的危害之大 北伐之初,国民革命军锐气十足,吴佩孚、孙传芳、张宗昌等各路旧军阀所向披糜,眼看着就要横扫整个华夏,一扫之前的积弱、积贫任人欺凌之气象,北伐大业却嘎然而止、半途夭亡。 虽然后来张小六宣布易帜,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何键等各路旧军阀也宣布接受国民政府统一领导,中国从形式上完成了统一,但也仅仅只是形式上统一了而已,实际上,东北、山西、广西、四川、云南一个个都是独立王国,国民政府的政令根本就到不了那里。 所以,轰轰烈烈的北伐其实还是失败了。 从表面上看,北伐失败的原因是宁汉两大派系的分裂。 其实根本上,却是因为国民革命军已经开始了军阀化。 当国民革命军夺取了大半个中国,尤其是夺取了最为富饶的江浙地区之后,蒋介石凭借江浙财阀的支持,开始展露出他的个人野心,鉴于其在国民党内部资历尚浅,蒋介石另辟蹊径,篡夺了国民政府的领导权。 这条蹊径就是军队军阀化,说白了,就是利用蒋介石手中掌握的大量金元,诱使国民革命军不再继续效忠国民党,改而效忠蒋介石个人,通过这条捷径,蒋介石迅速掌握了足以颠覆国民政府的军队。 蒋委员长毕竟当了好几年的黄埔军校校长,人脉也是有的。 从效果看,蒋介石凭借军队军阀化迅速掌握了庞大的军队,并且凭借这支军队他也的确从汪精卫手中夺过了国民政府的领导大权,无疑,从短期效果看,蒋委员长玩的这一手军队军阀化还是成功的。 但是从长远看,蒋委员长却替未来中国埋下了祸根。 蒋委员长是凭借军队军阀化才篡夺的政权,立身就不太正,这也导致他在夺取政权之后,始终无法从根本上清除军阀这颗大毒瘤,甚至,他都没来得及清除掉阎锡山、李宗仁、刘湘等旧军阀,中央军内部就已经出现了何应钦、胡宗南等新军阀。 事实上、蒋委员长居政达二十余年,都始终未能解决军阀割据的难题。 反观蒋委员长的老对手,**首脑**,其战略眼光就要高明得多。 **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党支部建在连队的大方针,在具体的执行上,**也是坚定不移地通过党来领导军队,坚决杜绝依靠军事主官个人魅力、个人威望来领导军队。 从实际效果看,蒋委员长通过强化其个人魅力、个人威望来控制军队,可直到最终败逃台湾,他都没能彻底控制整个国民革命军,反观****,通过政党来控制军队,最后牢牢地控制住了整个军队,在解放战争中,**个人魅力以及个人威望达到极致,却也没能将四野变成他一个人的军队。 所以,对于旨在消灭军阀思想萌牙的纯洁运动,高慎行打心眼里支持。 只是,在具体的执行中,却似乎是出现了偏差,仅仅在延安一地就揪出了四千多名敌特分子,这绝对不正常。 尤其令高慎行感到不安的是,主持各地纯洁运动的特派员权力太大了 就说刘畅,在成为特派员之前,只不过是小小的龙口县委书记,现在,他却对整个皖南的党员于部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就连皖南省委书记胡志静都被刘畅抓了起来,眼下正在隔离审查。 有消息说,刘畅很快就要对舒同文下手了。 高慎行不能不担心,刘畅会借助这一次纯洁运动开展打击报复,毕竟,刘畅在龙口曾经跟舒同文发生过龌龊,对于刘畅的人品,高慎行是毫无信心,他也想不太明白,组织上为什么会让刘畅主持纯洁运动。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刘畅跟延安某个高层关系密切,那不成了任人唯亲,那可不就是宗派主义在党内事务上的具体体现?事情真要是像他猜想的这样,那不就成了讽刺?派一个宗派主义分子来主持旨在清除宗派主义的纯洁运动? 李子涵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老徐,幸好你没有贸然加入**,否则这次恐怕你也是在劫难逃,老高,也幸好你还在皖南抗日救**,要不然你就得跟着阿文一起倒大霉了。” “行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高慎行火了,怒目相向,“你成天就这么清闲?有这功夫在这磨嘴子,还不如回去好好地想想怎么提高部队的训练才是正经,赶紧回你的团部去吧。” “让我说着了,恼羞成怒了吧?”李子涵心情大好。 第254章 “说着什么了?”高慎行火道,“这就是一次正常的纯洁运动,旨在清理党员于部队伍中的害群之马,旨在提高全党凝聚力、全军的战斗力,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一次不堪的运动了呢?” “正常的纯洁运动,旨在清理害群之马?”李子涵反唇相讥道,“难道说连胡志静也是害群之马?被刘畅下令抓起来的那一百多个皖南支队的军官也都是害群之马?还有延安,竟有四千多害群之马,老高我还真没想过,原来你们**的问题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程度。” 高慎行便无言以对,胡志静当然不是害群之马,被刘畅下令抓起来的一百多个皖南支队的军官更不可能是害群之马,在延安,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四千多个敌特分子,否则,**早已经灭亡了。 所以,高慎行就只能默默地忍受李子涵的讥讽。 不过,徐十九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幽幽说了一句:“子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国民党也发动这样的纯洁运动,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 “老徐,这不可能。”李子涵皱眉道,“蒋委员长可不会犯这低级错误。 “低级错误?”徐十九摇了摇头,说,“子涵你说错了,我相信**高层发动这次纯洁运动的初衷还是为了清除党内军内的害群之马,只是下面的和尚把经念歪了,使其沦为了政治倾辄的工具。” 李子涵说道:“人都是有私心的,正因为下面的和尚会把经念歪,会借着清除害群之马之名,行政治倾辄之实,所以,我们国民党才坚决不搞这一套,所以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冤假错杀。” “先不讨论这个。”徐十九摆了摆手,又接着说道,“我们假设,蒋委员长也认为纯洁运动是必要的,然后也发动这样一次纯洁运动,也向各大战区派出特派员,全面主持各战区的纯结运动,你说,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 “这个……”李子涵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从来没想过。 “蒋光头往各大战区派出特派员全面主持纯洁运动?”高慎行冷笑一声,极为不屑地说道,“只怕这些个中央特派员刚到各战区,就让各战区的总司令长官给关起来了,他们只怕就连一小朵浪花都掀不起来。” “老高你这什么态度?”李子涵道,“是,我们国民党的特派员到了各战区是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可是像你们**,随便派个特派员到各地就能掀起一片腥风血雨,难道就是什么好事了?这也值得你津津乐道?” 高慎行再次哑口无言,这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徐十九却说道:“国民党的特派员下到了各大战区,就连一朵小小的浪花都掀不起来,而**的特派员下到各根据地,却能掀起滔天飓浪,甚至还能公然收审各大根据地的主要领导以及军事主官,抛开对与错先不论,单就这一事实本身就能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什么结论?”高慎行、李子涵同时回头,急声问。 徐十九长长地舒了口气,幽声说道:“这个结论是,**牢牢地控制着各国各地的分支机构,既便是县、区这一级的分支机构,也同样处在**中央的强有力的领导之下,延安的任何政令都能轻易下到这些分支机构,这些政令还能不执不扣地推行;反观国民党,就连省一级的分支机构都无法有效掌控,县以下政权更完全沦入宗族之手,哪个更高效,哪个更低效,已经一目了然;且通过这些分支机构,**中央牢牢地控制着整个军队,既便是深入到敌后、手握重兵的高级将领,**中央只需一纸电令,或者派一个人前去,就能轻易将他拿下,甚至杀掉,这些高级将领还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就算他想造反,也没有士兵愿意追随他造反,反观国民党,既不能有效控制各个省,更无法有效控制各战区的军队,蒋委员长若也像**一样发个电报,或者派个特派员去各大战区锁拿战区的长官,则恐怕立刻就会引发轩然大波,像阎锡山、李宗仁这样的只怕立刻就独立了。” 高慎行陷入到了沉思中,李子涵脸门上则露出几条黑线,他万没有想到,徐十九竟然从**发起的这一次极不靠谱的纯洁运动中解读出了这样的信息,不过李子涵也得承认,徐十九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事实上,正如辩证法中所讲的那样,凡事都有其两面性,有其消极的一面就必然有其积极一面。 譬如说文化大革命,从短时间来看,的确给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带来了极深重的灾难,对于文化的摧残尤其惨重,十年浩劫结束后,延续两千年的道德、精神及文化体系荡然无存,中华民族从灵魂深处遭受到了巨创。 但是如果跳出历史局限,从长远看,文化大革命也同样存在着积极的一面,甚至于积极的一面还远大于消极一面。 文化大革命固然给延续两千年的道德以及精神文明体系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却也在同时打破了儒家理学对于中华民族的思想禁锢,看看今天,普通屁民对所谓专家教授、公知精英从骨子里透着蔑视,这就是文化大革命解放思想之后结出来的硕果。 这个硕果就是,哪怕是中华民族的最细微分子,也同样存在着自己的思想,他们可以被误导,可以被利用,甚至可以被洗脑,但他们的的确确拥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鲁迅先生笔下麻木不仁、仅只为繁衍生息而活着的牵线木偶。 在文化大革命以前,在知识分子没有被划入下九流狠批之前,普通屁民如此蔑视专家教授、公知、精英那是断然无法想象的,那得承受强大社会舆论压力,有人说,普通屁民不信权威是因为公权力的丧失,那纯属瞎扯。 因为在拥有自主思想的个体面前,任何权威都是用来践踏的。 换句话说,在拥有自主思想的个体面前,根本就不存在权威有自己思想,拥有独立人生观以及价值观的个体,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或者从分析中得出来的,他们绝不会轻信别人强加给自己的,哪怕他是所谓的权威。 从目前看,这种思想层面的解放,给原有的道德、文明体系带来极大挑战,以至于各种乱象层出不穷,有些时候甚至还会危及国家的稳定,但从长远看,这种思想上的解放一定会给中华民族带来巨大红利。 一个民族要想强大,一种文化要想兴盛,思想上的活跃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如果没有先秦时期的百家争鸣,就绝对不会有后来的汉唐盛世欧洲如果没有文艺复兴,就绝对不会有近代的工业革命也别想引领世界文明长达五百年 同样的,在文化大革命破除了儒家理学对中华民族的思想禁锢后,华夏文明必然会从思想上涅磐重生,思想领域的乱象纷呈之后,必然就是又一次的百家争鸣,也许用不了半个世纪,中华民族就将迎来又一次汉唐盛世 言归正传,徐十九虽然从**发起的纯洁运动中看到了积极的一面,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次纯洁运动的确是给**、给八路军以及新四军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新四军皖南支队也同样遭受了惨重损失。 第255章 “支队长,这部队没法带了” 刘得彪走进舒同文的办公室,忿忿然说道。 刘得彪是新四军皖南支队第l团的团长,也是从十年内战中杀出来的老兵,皖南事变从茂林突围时,他就已经是青阳独立团第营的营长了,青阳独立团扩编皖南支队后,他就成了第l团的团长。 舒同文站起身,给刘得彪打了一杯凉水。 刘得彪一口气将搪瓷茶杯里的凉水喝个精光,然后抹了抹嘴说道:“支队长你倒是说句话啊,不能够再听任姓刘的这么胡闹下去了,他才当政治部主任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吧,可你看看,他都已经抓了多少人了?” 舒同文神情阴郁,任由刘得彪坐在那里大发牢骚,却就是一言不发。 其实,舒同文又能说什么呢?刘畅是上级组织任命的特派员兼皖南支队政治部主任,他的职责就是全面主持整个皖南地区的纯洁动运,他要抓谁,审查谁那都是他职权范围,如果刘畅想要审查他,他也样得服从。 刘得彪还坐在寻里大发牢骚:“支队长,我手下三个营长都被抓了,十二个连长被关起来十个,排长、班长也大半被收押,我现在都快没有于部去负责夏季训练,新兵都只能任他们自己在那瞎练,你说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老刘,你就先克服一下吧。”舒同文没辙,只能够这样劝说刘得彪。 “克服?怎么克服?”刘得彪没有想到舒同文憋了半天,最后竟然憋出来这样一句话,当下气道,“支队长,你要是担心组织上处罚,那这件事情就交由我去处理,我去想办法把姓刘的还有他的狗腿子给逮起来,组织若追究,这事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舒同文便变了脸色,皱眉道:“老刘,你可千万别乱来” “乱来?”刘得彪没好气道,“什么叫乱来?到底是谁在乱来?你看看现在咱们整个支队都被那个姓刘的搞成什么样子了?再不想办法阻止,支队长,人心就散了,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这是谁在这里乱放厥词啊?”刘得彪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进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遂即刘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外。 “老刘,你来了?”舒同文冲刘畅笑笑,笑得有些尴尬。 刘得彪的脸却顷刻间垮下来,从鼻孔里重重闷哼了一声。 刘畅的脸也霎那间黑了下来,成为上级组织任命的特派员兼皖南支队政治部主任之后,刘畅俨然成了皖南支队的主宰,虽然才半个月,却已经养成了他目空一切的骄横脾气,他已经容不得别人挑战他的权威。 刘畅甚至都懒得做表面文章,都懒得应付下舒同文,直接就寒着脸训丨斥起刘得彪来了:“刘得彪,知不知道你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性质?抓几只历史不清白的害群之马人心就能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你还真以为,我们**的队伍是某些人的私人武装?我告诉你,你这就是典型的宗派主义思想” “刘畅,你他娘的少往老子头上扣屎盘子。”刘得彪忍无可忍,火道,“老子在鄂豫皖打游击时,你他娘的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他娘的竟说老子是宗派主义,老子就是宗派主义了,你能把老子怎么着?” 舒同文大惊失色道:“刘营长,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支队长,我就这么说了。”刘得彪把头上的帽子一脱,又大声说道,“反正这个团长我也于不下去了,底下的于部都抓个精光,就剩个光杆司令,还怎么带兵,还怎么打仗?这个团长老子不于了,不于了” “刘得彪,你把革命军队当什么了?还真以为l团是你的军事自留地?只要是你的人组织上就动不得了?告诉你,不管你资历有多深,也不管你曾经立下过多少战功,只要你有问题,组织上就一定一查到底”刘畅冷然说道。 “查,老子让你查”刘得彪火道,“老子倒要是看看,你他娘的能够查出什么来,我就不相信,你真能把屎盘子扣老子脑袋上。” 刘得彪虽然很早就参加了工农红军,也经历过肃反,可当时他不过只是个刚入伍的小兵卒子,根本就没有卷入到肃反的旋涡当中,所以,对于**内部肃反的残酷性缺乏认识。 “能够查出什么来?”刘畅盯着刘得彪,狞狞笑道,“刘得彪我告诉你,你的问题多了,当年在鄂豫皖,你曾经偷过老乡家的牛,还纵兵抢过粮,我现在就代表组织做出决定,解除你的团长职务。” 刘得彪闻言便一怔,当年他还真的偷过牛。 舒同文也有些失神,这些刘畅是怎么知道的? 看到刘得彪愣在那,刘畅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说道:“刘得彪,别以为当年你做得极隐秘,就不会有人知道,老话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就老老实实去牛棚好好反省吧。” 说完刘畅往门外一招手,厉声大喝道:“来人,把他带走” 当即便有两个保卫处的士兵大步进来,反缚住刘得彪的双臂往门外推,刘得彪虽然满心窝火,却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往外走,舒同文嘴巴嗫嚅几下,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还是那句话,你有意见,可以向上级反映,但是在上级没有下来文件,停止纯结运动或者撤换掉刘畅,那么刘畅就还是这场纯洁运动的主要负责人,舒同文虽然是皖南支队支队长兼政治委员,却也同样不能够于涉刘畅的职权。 看到舒同文神情阴郁,刘畅又说道:“阿文,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工作,你可千万别误以为我是在借机打击报复谁。” “刘主任,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工作。”舒同文冷淡地道,“尽管我对你的有些做法不认同,但我不会于涉你工作,不过我会如实向上级党组织反映,请求他们缩小纯洁运动的审查范围。” 刘畅摊手道:“那是你权力。” (分割线) 这几天徐十九的心情不是很好。 这天一大早,徐十九就来到了城外,想透口气。 然而在经过城门口时,徐十九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对中年夫妇。 这对中年夫妇看着风尘仆仆,明显是远道而来,而且还走了一晚上的夜路,徐十九留意到那个中年男人身上的长袍有些脏了,多半是在走夜路时给摔了,走道时两条腿也是一瘸一瘸的。 原本,徐十九都已经跟这对中年夫人交错而过,可是忽然间,徐十九觉得那对中年夫妇看着仿佛有些面熟,便马上又折回来。 看到一位领章上缀着两颗将星的将军挡住去路,那对中年夫妇便赶紧停下 中年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徐十九,仿佛在困惑,这位将军为什么要挡他们的路? “舒先生,舒太太,真的是你们?”徐十九这次却看清楚了。 这对中年夫妇竟然是舒同文父母,四年前,在上海火车北站,徐十九跟舒同文的父母虽然只有数面之缘,可是这对身上透着浓浓书卷气的中年夫妇留给他的印象却非常之深 刻,所以时间都过去四年,徐十九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对风尘仆仆的中年夫妇就是舒同文父母。 舒同文父母却已经认不出徐十九。 “这位长官,请恕老朽眼拙,请问您是……”舒墨翰还是茫然。 “舒先生、舒太太你们不认识我了?我叫徐十九,是阿文长官。” 第256章 “徐长官?”舒墨翰先是一愣,遂即脸上便流露出无限的惊喜,上前两步一把就握住了徐十九手,颤声说道,“真的是徐长官,真是徐长官,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总算是找着了,总算是找着了。” 舒墨翰激动得语无伦次,那边舒妈妈却已经放声大哭起来。 外人恐怕根本无法想象,这三年多时间,舒墨翰夫妇为寻找自己的儿子,吃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罪,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他们终于找着了儿子的长官了,徐长官在这里,阿文想必也应该在这里。 徐十九也是收下戚戚然,只是看舒父舒母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应该是从大后方找来的,这一路上虽说可以从国统区过,可现在这兵荒马乱的,老两口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徐长官,阿文,我们家阿文他可还好?”舒墨翰强行压住激动的心情,颤抖着声音问徐十九,那边的舒妈妈也立刻止住悲声,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尽管他们已经找着了徐长官,可毕竟还没有见着儿子。 在这个战争年代,军人战死沙场的惨剧每天都在上演,他们不能不担心,等待他们很可能是一个噩耗 “阿文?好着呢,他好着呢”徐十九笑着说道,“现在都当师长了。” “好好,好就好,他好就好。”舒墨翰点了点头,声音已变得有些哽咽。 舒妈妈却再次失声痛哭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是真正的喜极而泣,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儿子的确切消息,尽管他们还没见着儿子,却已经从儿子长官那里知道了,儿子还好好地活着。 只要儿子还活着,就足够了 至于师长不师长,他们根本不乎。 (分割线) 刘畅看着面前五花大绑的刘得彪,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会有纷争,**作为一个组织,其内部当然同样存在着派系倾辄,关于党派纷争,**曾做过经典的评论: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事实上,**自身就是在党派纷争之中成长起来的,他先与朱德争夺井冈山主导权;然后与博古、李德争夺,工农红军的领导权;再与张国焘争夺中央的控制权;在不久之前又斗败怀揣共产国际圣旨从苏联回来的王明,彻底巩固了其在党内的领导地位。 **之所以决定发起整风运动,一是为了清除党内的享乐主义、官僚主义以及宗派主义,另一个原因就是要彻底否定王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为**思想奠定党内法理基础。 只可惜,一本好经却让康生这个歪嘴和尚念差了。 凭借党中央敷予的权力,康生肆意改变整风运动的性质,将一场旨在整肃党风的纠错行动变成了一场清除敌特分子的大规模纯洁运动,然后借助纯洁运动排斥异己,肆意打压捕杀党员于部,给各敌后根据地造成极大破坏。 作为康生的亲信死党,刘畅当然知道这场大规模纯洁运动的目的。 从一开始,刘畅就没想过清除掉党内的敌特分子,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铲除舒同文的亲信,然后将自己的亲信安插到皖南支队各单位,从而牢牢掌握住皖南支队这支军事武装。 说白了吧,刘畅发动这场纯洁运动的根本目的就是要打倒舒同文,并全面控制皖支南队,所以,在没有拿下舒同文之前,刘畅根本不可能收手,而只会继续扩大这一次纯洁运动的规模。 不过,让刘畅无比沮丧的是,他的夺权计划并不顺利。 为了避免过早与舒同文决战,刘畅一开始选择了基层的党员于部,企图通过对基层党员于部的清洗与拉拢,达到架空舒同文的目的,遗憾的是,绝大多数基层党员于部都对党无限忠诚,他们根本就不屑于与刘畅同流合污。 刘畅在皖南的根基也不够深,所以也没那么多亲信安插到全部的基层单位,所以刘畅只能够中途改变策略,将清洗、打压、拉拢的目标由基层党员于部,改为高层党员于部。 而刘得彪,是刘畅选择的第一个目标。 “刘得彪,我很郑重地警告你,顽抗是绝对没有出路的。”刘畅看着五花大绑的刘得彪,语气阴森森地说道,“你要不把自己的问题交待清楚,你要不向组织做出深刻反省,你就永远别想出这个门” 刘得彪神情冷漠地看了刘畅一眼,没吭声。 当年鄂豫皖肃反,刘得彪虽然只是个小兵,所以对政治斗争的残酷性还缺乏足够的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正确选择,刘得彪知道,如果真照着刘畅说的深刻反省,那他就死定了。 此时此刻,他最好保持沉默。 “刘得彪,你不要心存侥幸。”见刘得彪死活不愿意开口,刘畅便也逐渐失去了耐性,作为全面主持皖南根据地的纯洁运动的首要于部,刘畅对于接受审查的党员于部其实是拥有生杀大权的。 他甚至不需要经过严格的甄别就能够处决党的高级于部。 “刘得彪,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刘畅说得有些口渴,拿起桌上的大搪瓷茶杯狠狠地灌了口水,又接着说道,“只要你如实交待清楚自己的问题,保证跟舒同文这个大宗派分子划清界线,组织并非不能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果此前是威逼,那么现在,就是赤(裸)裸的引诱了。 刘畅的言外之意,只要刘得彪答应往舒同文的身上泼污水,指证舒同文是隐藏在新四军内部的大宗派分子,那就可以放过他,说到底,刘畅的主要目标就是舒同文,刘得彪只是用来实现意图的筹码而已。 只不过,刘得彪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扫了刘畅一眼。 从内心深处,刘得彪对刘畅的所作所为感到不齿,所谓的纯洁运动,现在完全成了刘畅打击报复、实现不可告人企图的手段了。 “刘得彪”刘畅被刘得彪轻蔑的眼神完全激怒,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会议桌上面,怒道,“看来,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多半是看不清楚形势了,那行,这可都是你自己找的来人” “有”两名警卫挎着盒子炮大步进来,挺身立正。 “把他给我员起来”刘畅指指刘得彪,狞声说道,“然后好好加以教育,直到他认清形势为止。” “是”两名警卫转头向刘得彪看过来,神情狰狞。 这两名警卫是刘畅从龙口县委带过来的,可谓亲信。 很快,刘得彪就被员起来。 (分割线) 徐十九知道舒墨翰夫妇思子心切,所以也就没有留他们在他的司令部过夜,而是让刘大骨头从骑兵营调一个排,护送舒墨翰夫妇前往燕窠,舒墨翰夫妇对徐十九千恩万谢,欢欢喜喜地走了。 当天下午,舒墨翰夫妇就到了燕窠。 不巧的是,舒同文正好下了部队,接待舒墨翰夫妇的是刘畅。 刘畅把舒墨翰夫妇领到皖南支队指挥部,又跟警卫交待几句,就想要离开,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出指挥部大门时,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个念头,马上就兴匆匆地折返回来。 “这位长官,您这是?”看到刘畅回来,正坐着无聊等待儿子回来的舒墨翰夫妇便赶紧起身。 “大叔,大婶,你们坐。”刘畅走过来,笑容满面地说道,“我跟阿文可是抗大同学,他又是我的领导,你们就拿我当你们的侄子看待,不用这么客气,你们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 舒墨翰夫妇便又落了座,嘴里说着我家阿文还劳您多关照。 第257章 刘畅又给舒墨翰夫妇的茶杯里面添了水,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老两口的面 “大叔,大婶,阿文去了延安之后的事情我全都是知道的,不过在他没有去延安之前,我知道的却不多。”刘畅就跟闲聊似的问舒墨翰夫妇,“我听说,阿文可是从北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哪里,阿文还差一年才能毕业。”舒墨翰摇了摇头,脸上表情有些遗憾,对于像舒墨翰这样的知识分子来说,舒同文差一年没能读完全部的大学课程,的确是一件令人无比遗憾的事情。 “哦,还差一年才能毕业啊,那他怎么就参加了**?”刘畅又接着问道 舒墨翰老两口哪里知道刘畅的真实用心,当下便将民国年署假,舒同文响应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号召,报名参加了学生训练团,然后在南苑军营跟小日本拼刺刀并得了失心疯的事情娓娓道出。 刘畅听了顿时心头一动,他只知道舒同文是在淞沪会战期间加入十九大队,却不知道中间还有因为南苑与小日本拼刺刀而得失心痪,然后转辗上海被徐十九治好这才加入十九大队。 说到底,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舒同文跟刘畅尽管是抗大的同学,却也懒得把自己的不堪往事情说给刘畅听。 从刚才的闲聊当中,刘畅已经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当下刘畅问舒墨翰:“大叔,南苑学生训练团最后就活了阿文一个?” “听人说,还有几个活下来。”舒墨翰陷入到了回忆,沉重地说道,“一千五百多学生,全都是些学生娃,最后就活下来这么几个,实在太惨了,听说那些学生娃的尸体堆得跟山似的。” “真的呀,那真是太惨烈了。”刘畅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随口敷衍了舒墨翰夫妇几句就借故离开了。 尽管刘畅是中原局委任的皖南特派员兼皖南支队的政治部主任,同时由上级党组织指派,全面负责皖南地区的纯洁运动,从理论上,包括**皖南省委书记胡志静,以及皖南支队支队长兼政治委员舒同文在内,刘畅都有权审查。 但实际上,刘畅要对胡志静、舒同文实施隔离审查难度非常大,不是因为两人位高权重,或者说手握重兵,而是因为两人历史清白。 胡志静是苦出身,虽然当过短时间的土匪,可那属于逼上梁山,时间又短也没有祸害过老百姓,在入党时,就已经跟组织交待清楚,刘畅要想从这中间找出什么问题,难度不是一般大。 舒同文虽然曾经加入过**,可是他所参加的十九大队又跟别的**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别的国民党军队,无论中央军、晋军、川军、湘军、西北军还是东北军,或多或少都曾参与过对红军的围剿,手上或多或少沾过红军的血,所以刘畅还可以拿历史做点文章,可十九大队作为十九路军的残部,还真就没有围剿过红军,当年十九路军之所以发动闽变,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他们不愿意跟红军为敌,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承情。 所以,刘畅如果拿十九大队的背景来抹黑舒同文,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 但是现在,刘畅却拥有了极好的突破口,或者说,他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南苑一战,北平学生训练团的表现可谓空前壮烈,壮烈得甚至不像真的一千五百多尚未成年的稚嫩学生,他们才堪堪接受不到一周的军训丨就端着刺刀与小日本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而且最终,这些学生竟大部战死 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也是因为小日本来不及打扫战场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这一切听起来就像是个战斗故事,而不是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所以,刘畅就有理由怀疑,舒同文真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从死人堆爬出来的?这中间会不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曲折? (分割线) 部队的大量军事于部被收审关押,整个皖南支队的作战、训+划已经受到了极大的于扰,舒同文作为支队长,现在必须亲自肩负起训练新兵的重任,因为手下得力的军事于部已经全让刘畅给关押起来了。 舒同文觉得,他真的有必要找刘畅好好的谈谈了。 既便是审查,似乎也没必要搞什么隔离审查,完全可以在工作中对这些军事于部进行审查,难不成不隔离他们,他们就会逃走?舒同文完全不理解这种荒唐的有罪推定。 就算刘畅不肯释放l团、团的于部,至少也要先把3团的于部放了。 毕竟3团是刚刚重建的,刚招募的一千多新兵急需高强度军事训练,这个时候又怎么离得开军事于部? 舒同文想到就做,所以没回他的支队司令部,而是直接来了政治部。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刘畅并没有把他的政治部放在支队司令部,而是另外从老乡那里借了座民房充当他的办公室,现在,这座民房以及周围的几间牛棚更有了另一个用途,就是临时充当监狱。 政治部所在的这座院子以前是燕窠一家大户的宅院。 青阳游击队占据燕窠后,这户大户因为跟游击队做对而遭到了镇压,整栋宅院被收归族里公有,刘畅当上皖南支队政治部主任后,便从燕氏宗族里把这栋宅院给暂借了过来,临时充当政治部办公场所。 因为几年没修缮,这栋宅院已显得有些破败,外面的几间牛棚甚至已经四壁漏风,透过墙缝隙,甚至都可以看见里面被关押着的党员于部,这些党员于部也同时看见舒同文,便纷纷挤到了墙缝隙后面,用企盼的眼神看着舒同文。 舒同文冲着这些被关押的党员于部点了点头,然后抬脚进了政治部大门。 “阿文?”看到舒同文进来,刘畅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相迎,又笑着说,“我正想找你说点事,没想到你就来了,倒是免了我两头来回跑。” “老刘,先不说你的事,你听我说。”舒同文摆了摆手,说,“上午我去猫狸岭3团驻地看了看,发现情形很糟糕,所以老刘,能不能这样,先把3团的于部放回去,审查也可以在工作中进行嘛。” “阿文,恐怕不行。”刘畅用异样的眼神注视着舒同文,说道,“审查期间必须隔离,作为一名**员,你不会不知道这是组织的一贯原则吧?” 舒同文当然知道这是组织的一贯原则,只是还是不死心,问道:“老刘,真的就不能通融?” “恐怕不能。”刘畅断然拒绝。 舒同文默然,其实他早知道会是这结果。 刘畅又问道:“阿文,你的事情说完了?” 舒同文点了点头,问:“老刘你又有什么事?” “是这样,政治部从上级组织接到反应。”刘畅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看着舒同文说,“阿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事。” 舒同文皱了皱眉头,心头忽然涌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当下舒同文沉声道:“老刘,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 刘畅便道:“那好,我就直说了,是这样,上级党组织接到反应,说你曾经参加过北平南苑之战,我没说错吧?” 舒同文道:“没错,我是参加过南苑之战。” 刘畅又道:“可你在入党时,向组织上作思想汇报时,为什么没提这事? 舒同文道:“这又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几千学生,就跟杀鸡宰羊一般让小日本宰杀,留在我记忆当中的就只有惨疼,又有什么好说的?” 第258章 加入**之前有个很重要的仪式,就是要向组织汇报自己的思想动态,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要向组织交出老底,把你以前做过的荒唐事,有过的荒唐想法,全都要从头到尾说出来,而且也是要记录在案的。 而一旦你被人揪出来以前曾经于过什么坏事,而在入党前向组织做思想汇报时却没汇报,那就会被打上品行不端的标签,轻则不再受重用,重则清退出党。 所以,对于入党前的这次思想汇报,**人都是很重视的。 至少,在这个年代,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是很在乎思想上的纯洁性的。 不过,舒同文的确没有将在南苑军营的经历向组织进行汇报,在他看来,这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没什么好向组织解释的,舒同文也不愿意再次揭开内心伤疤,使自己再次变得鲜血淋淋,因为南苑的记忆留给了他太多的痛苦,他的几位老师,他最好的同学都在那次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战斗的战斗中死了。 然而,这些对于刘畅来说却实在是太重要了。 刘畅的眸子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他强忍着才没在表情上流露出来,说道:“阿文,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还是学生时就已经跟小日本拼过刺刀,这是多光荣的事情?当初在向组织汇报思想动态时,你怎么可以不说呢?” “有什么光荣的?不过一千多学生聚在一块,杀鸡宰羊一般让小日本宰杀罢了。”舒同文内心的伤疤终于还是被再次揭开,鲜血崩溅出来,他的眼前也再一次浮现出了那天,北平南苑军营里所上演的极其惨烈的一幕。 一千五百多学生,这之前甚至连枪都没摸过,就被派上了战场。 短暂的交火之后,成百上千的日本兵潮水一般涌进了南苑军营,遂即南苑军营里就爆发了残酷的白刃战,面对身体强壮、训练有素的日本兵,体格瘦弱、从未经过刺杀训练的北平学生毫无招架之力,他们一排排地倒了下来,倒在了血泊之中。 宋哲元企图在国民政府和日本人中间左右逢源,终于酿成恶果。 然而,这枚恶果却需要北平的几十万无辜百姓来承担,更需要南苑军营里这一千五百多风华正茂的大中学生来承担,这些学生原本可以在未来的战争岁月中成为国家、民族的栋梁,现在却凋零在了南苑军营里。 刘畅完全没办法体会舒同文的心情,因为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样的场面。 刘畅现在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如何把舒同文扳倒,当下又说道:“就算你们打的不好,可那毕竟也是真正的战斗啊,阿文,你当初真的应该跟组织讲清楚的,要这样,那就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可现在,我很为难啊。” “为难?”舒同文回过头来,盯着刘畅问道,“有什么为难的?” “阿文,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刘畅又说道,“上级党组织在接到关于你的反映当时,也同时听到了那么一种说法,说你,之所以能够从南苑军营活着离开,是因为,你跟日本人私底下做了交易,你答应替日军做事,日军才放的你。” “刘畅,你血口喷人”舒同文脸色一下就变了。 舒同文就像是个绅士,一贯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可现在,强烈的愤怒致使他的整个面部表情完全扭曲,眼神也极其吓人,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老虎,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慑,刘畅就被吓一跳,他还真怕舒同文盛怒之下会无视组织原则把他杀了。 “阿文,你冷静,你先冷静。”刘畅赶紧站起身,急声辩解道,“这个也不是我说的,我不是遵从上级组织的安排,向你做一些必要的了解么?毕竟这也只是道听途说,又不是真的有人亲眼目睹你跟日本人做过交易。” 舒同文眼神冷冽地看着刘畅,对于这个抗大同学,舒同文承认他自己以前是看走眼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在刘畅豪爽的表面下,却隐藏着一颗深沉的心,舒同文很怀疑,他跟日本人做过交易的事情,根本就是他编出来的。 不过舒同文也没办法去向上级党组织证实这猜想。 因为刘畅已经把皖南支队的两个报务员都抓起来,没有了电台,单单靠信函往来的话,不仅耗费时间长,而且中间还需要穿过日战区以及长江,很容易出事,舒同文也曾经想过向十九支队暂借一个报务员,不过想想还是作罢,因为这个时刻太敏感了。 所以,皖南省委以及皖南支队实际上已经与上级党组织暂时性失去联络了,刘畅他就代表着上级党组织,在皖南行使领导权力。 “阿文,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刘畅被舒同文冷冽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再一次替自己辩解道,“我真不是要针对你,只是想要澄清一些事情而已,就像现在,只要阿文你把话给说清楚了,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说到这里,刘畅忽然一拍额头,仿佛才刚想起来一件事情,说:“哦,对了。” 舒同文冷冽的眼神扫过来,刘畅便硬着头皮说道:“是这样的,这件事情还得走个过场,我得向你的警卫员王小毛以及司令部的一些老人做下侧面取证,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你在这呆上一天,阿文,你不会怪我吧?” “随你的便。”舒同文看着刘畅,冷冷地回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刘畅都是上级党组织任命的皖南特派员兼新四军皖南支队政治部主任,除非舒同文决心叛党,除非他决心带着部队投奔**,否则,他就不能拿刘畅怎么样,既便是刘畅在皖南胡作非为、倒行逆施,他舒同文也只能看着忍着,直到上级党组织派人来。 “阿文,那就只能暂时委屈你了。”刘畅站起身来,本想上前拍舒同文肩膀,不过最后还是没敢造次,转身匆匆走出了政治部,刘畅便命人将等在政治部门房里的王小毛给抓了,又派了人去皖南支队司令部抓人。 (分割线) 重庆来人了,企图说服叶茹雪释放被关押的林怀部,也就是懒人。 其实这之前,军统上海站以及重庆罗家湾十六号已经连续发来了好几封密电,要求叶茹雪立即释放掉懒人以及随行的军统特工,不过全都遭到了叶茹雪的拒绝,毛人凤甚至不惜以宣布叶茹雪背叛组织相威胁,叶茹雪也仍然没有屈服。 事实上,在懒人行刺事件之后,叶茹雪就已经跟军统正式决裂了。 现在,叶茹雪只是皖南抗日救**情报处的处长,再不是军统龙口站站长了。 当然,从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出发,叶茹雪还是愿意配合军统做一些工作的。 不过,对于诸如刺杀徐十九、释放懒人这样的事,叶茹雪就绝对不会理会的。 叶茹雪本想直接就把重庆来人打发走,不过想想,还是有必要报告给徐十九,当下便走出情报处的办公室,迈着俏步来到徐十九的办公室门外。 办公室门开着,叶茹雪一眼就看到徐十九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发呆,桌子上还放着张照片,虽然看不清照片,可叶茹雪很容易就能想到,那必定是俞佳兮的照片,徐十九又在睹物思人,又在想他的俞佳兮了,他想的如此出神,甚至都不知道有人到了门外。 叶茹雪轻叹口气,转身悄然离开了,心里却忍不住想,这个男人,对俞佳兮固然是一汪情深,可是对别人,却是铁石心肠得紧呢。 第259章 “佳兮啊,你就去见见吧,?”俞母软语相求,“算妈求你了。” 俞佳兮却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没吭声,窗外面,两只燕子正在草地上衔泥,春天来了,江南又该是草长莺飞了吧?徐十九,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帮着小日本鱼肉乡里?欺男霸女?虽然时间已经过好几个月,可是俞佳兮现在回想起来,这心里还是一阵阵的揪疼。 “佳兮啊,这次的孩子可好了,人家跟你一样也在美国留过学,读的是哈佛,家世也不错,人杨家是马来西亚数得着的人家,关键人家对你上心呀,自打上次见过你一面,他对你就一直是念念不忘,已经几次托人来说媒了。”俞母絮絮叼叼地接着说。 “妈,我饿了。”俞佳兮揉着已经微微凸起来的肚子,忽然说了句。 俞母的絮絮叼叼声便嘎然而止,敢情她刚才说了半天,她的宝贝女儿就一句没有听进去,当下气苦地站起身,去厨房给宝贝女儿做酸辣汤,俞佳兮口刁,怀了身孕之后口味尤其刁钻,俞家请的厨师也算是一流的大厨了,可俞佳兮就是吃不惯。 俞母从二楼俞佳兮的卧室下来,正好俞鸿钧下班回家。 “老俞啊,你有时间真该劝劝你那宝贝女儿。”俞母便又开始跟俞鸿钧絮絮叼叼说起来,“眼看着这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了,再过半个月就遮都遮害不住了,你的宝贝女儿未婚先孕,这事要传出去,你的老脸可往哪搁?” 说起这事,俞母又不免有些气苦。 年初,当俞佳兮转辗找到香港时,俞母是说不出的欢喜,在这样的战乱年代,离散的一家人还能够在万里之外的香港重新团聚,简直就是天大的福份,用佛理来诠释,那不知道得敲破多少木鱼才能修来这样的福泽。 可没几天,俞母就发现宝贝女儿竟有了身孕。 俞鸿钧和俞母当然是希望俞佳兮把孩子打掉,却遭到了俞佳兮断然拒绝。 “女大不由娘,哎,女大不由娘喽。”说着,俞母又絮絮叼叼说了起来。 “行了,你就少说几句吧。”俞鸿钧将西装脱下来交给王妈,然后坐进沙发里躺了下来,随着美国通过租界法案,美国政府对国民政府支持力度骤然加大,显然,美国也已经想到了,要借助国民政府来拖住小日本,只不过,这一来作为中央信托局常务董事的俞鸿钧可就苦了,最近这段时间他几乎是连轴转,很少有闲的时候。 所以,女儿的事情俞鸿钧也是不怎么顾得上。 何况,女儿就真给徐十九生个孩子,也并不丢人。 俞佳兮还不知道真实情况,俞鸿钧却早知道,徐十九其实并未背叛祖国,所谓的变节只不过是死中求活罢了,而且,还真的让他行险成功,一举全歼了小日本的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现在徐十九可是小日本畏之如虎的皖南之虎。 “工作,工作,你眼里就呆有工作,你什么时候能关心关心你宝贝女儿,什么时候又能够关心关心我?”俞母絮絮叼叼说着话儿,转身走进了厨房,自从来到香港后,人生地不熟的,她除了絮叼,似乎再找不着别的消谴了。 只不过,絮叼也只对自己爱着的人。 (分割线) 俞母因为跟丈夫、女儿厮守在一起,所以还有心情像个家庭主妇般絮叼,可舒母现在却完全没有了絮叼的心思,听说舒同文被抓,舒墨翰跟舒母心都碎了。 “长官,这位长官,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家阿文他于什么了?”舒母神情惶然,坐在刘畅对面直感到手脚冰凉,舒墨翰虽然还保持着镇定,但也是表面上,在内心里,他其实比舒母还要更加紧张,这人啊,年纪越大就越是舐犊情深。 “你们家舒同文……”刘畅坐在老两口对面,脸上表情看上去无比严肃,一字一句地说,“他犯了严重的错误,尤其是他态度恶劣,拒不向组织交待清楚自己的问题,按照组织原则,这是需要从重处罚的。” “什么,从重处罚?”舒母脸色大变。 “长官,舒同文究竟犯什么事了?”舒墨翰骤然听到这番话,两眼发黑险些当场晕过去,不过他终究是见过世面,当下定下神来问,“他不是在新四军于得好好的吗?我们来的时候,徐长官还跟我们说起过,舒同文都已经当师长了。” “这跟他当不当师长没什么关系。”刘畅道,“只要犯了错,哪怕他是军长,是总司令,也一样要接受组织严罚,情节严重的,甚至枪毙” “什么,枪毙?”舒母惊叫一声,头一歪昏厥当场。 幸好舒墨翰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把老伴给搀扶住了。 “夫人,夫人你醒醒,你快醒醒。”舒墨翰一边叫,一边伸手去掐舒母人中。 舒母幽幽叹息了一声,终于醒转,不过人才刚刚恢复意识她又马上哀嚎起来:“天哪,这是怎么了呀,这到底是怎么了呀,我们家阿文到底犯什么错了,他到底犯啥错了?” 一想到独子有可能会被枪毙,舒母就感觉到心头拿什么在绞似的,揪疼揪疼,这四年,他们老两口几次深入到战区,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受了不知道有多少罪,好不容易,才终于找着了宝贝儿子,却没有想到,不等见到儿子的面,就等来了这样的噩耗。 看到舒同文老父老母痛不欲生的样子,刘畅感到一丝残忍的快意,又接着说:“不过,舒同文也并非没有减轻罪行的机会,只要你们俩好好配合组织上的调查,把舒同文的一些不为人知的情况交待清楚,他还是有机会减罪的。” “交待,我们全交待。”舒母便急了,语无伦次连连点头。 舒墨翰却变警惕起来,问道:“阿文离开我们身边已经四年多了,他参军之后的事情,我们老两口并不知道。” 刘畅道:“我要问的,是他参军之前的事情。” “说,我们说,我们全说。”舒母连声说道。 舒墨翰想阻止,舒母一记哀怨的眼神看过来,他便再不忍心多说。 刘畅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民国二十六年,七七芦沟桥事变后,在北平的南苑军营,学生训练团曾经跟日军爆发激战,舒同文也参与了这次战斗,这没错吧?” “没错,我们家阿文的确参加了这一次战斗,他还负了伤。”舒母连连点 刘畅又接着问:“据我所知,在这次战斗中,学生训练团的一千五百多名大中学生绝大部分都战死在了南苑,只有舒同文跟少数几个同学侥幸活了下来,这也应该没错吧?” “是的,好像只活下来几个。”舒母黯然道,“这些学生娃子,死得太惨了。” “先不说这个。”刘畅摆了摆手,冷着脸问,“我想要问的是,在刘畅回家之后,他可曾有什么异常的表现?譬如说性情大变,又譬如说跟什么陌生人接触,等等之类的,你们尽量回忆一下,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越详细越好,这对于阿文脱罪很重要。” “异常的表现?”舒母愕然说道,“他从南苑回来后,人就变得呆呆傻傻的,除了这个没什么异常呀?而且,我们中医、西医都看了,就是不见好,还是徐长官带阿文上战场,才治好了他的臆症,然后,他就参加国军了。” 第260章 舒墨翰忍不住,沉声问道:“长官,你到底想问什么?” 刘畅盯着舒墨翰眼睛有几秒钟时间,说:“好吧,事情是这样,组织上接到密报,说你们家舒同文早在参加南苑战斗前,就早已经暗中卖身投靠了日本政府,跟他一起卖身投靠的还有另外五名大学同学,正因为这,他们六个才能从那次战斗中活下来。” “什么?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舒母大惊,连连摇头道,“这位长官,你都不知道我们家阿文有多么疼恨日本人,他恨不得吃日本人肉,喝日本人血,又怎么可能暗中卖身投靠日本政府呢?这绝对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 “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刘畅喝道,“要不是因为他们投靠了日本政府,凭什么别的一千五百多名学生全都战死了,他们六个却活了下来?我知道你们身为他的父母,从情感上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你们必须相信事实,事实是不会说谎的。” 舒墨翰皱眉说:“我们家阿文没有叛国,他在南苑真是跟小日本拼过刺刀的,还受了重伤,正是因为他伤重昏厥,小日本才当他死了,所以阿文才能侥幸捡回来一条性命,事情绝对不像你所说的那样,阿文是因为卖身投靠才保住的性命。” “他还跟小日本拼过刺刀?”刘畅哂然,又问道,“你们亲眼看到了?” 舒墨翰和舒母便哑口无言,他们又怎么可能亲眼目睹南苑这场惨烈的白刃战? “你们没有亲眼目睹,最好不要下定论。”刘畅冷然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日本兵在踏上中国战场之前,都接受过严格的刺杀训练,战场上,一旦打成了白刃战,其结果就只有两个,要么是日本人死绝,要么就是中国人死光,你们说,舒同文在南苑跟小日本拼刺刀,受了伤并昏厥在了地上,我相信,真正受伤昏厥的不在少数,可为什么别的学生都被杀死了,而舒同文他们六个却从日本人的刺刀下逃脱了?要说这中间没内幕,谁都不会信。” 老两口哑口无言,舒同文从南苑死人堆里爬出来,这事的确太过奇迹,跟人说起,还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可他们真不愿意相信,儿子会叛国。 看到舒家老两口沉默不语,刘畅又说道:“你们好好想想吧,如果把问题说清楚,看在这么些年舒同文也为党,为国家做了些事,也立了些功,并非不能从轻发落,可是如果,你们拒不交待清楚问题,甚至还配合儿子进行隐瞒,那就罪加一等” 说完,刘畅就站起身走了,临出门还回头投来深深一瞥。 舒母、舒墨翰便僵在那里,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分割线) 刘畅回到政治部,发现他一名手下已经等在那里。 “怎么样,王小毛开口了没有?”刘畅沉声问道。 那名手下摇摇头,低声说:“主任,王小毛死活不开口,还有司令部那几个老人,也是拒不肯交待问题。” 刘畅火道:“那就上措施呀。” “已经上措施了,可是没用。” “什么叫做没用?辣椒水,老虎凳,还有硇烙,都上了?” “都上了,人都昏过去了,再继续,我担心会闹出人命。” “闹出人命就闹出人命,对于叛徒,我们用不着手下留情。” “可是,主任,他们未必就是叛徒,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 “屁话,他们要心里没鬼,用得着像这样顽抗?他们要心里没鬼,凭什么拒不交待问题?”刘畅怒道,“你现在就回去,继续上措施,直到他们开口为 (分割线) 夜深人静,王小毛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过来。 黑暗之中,王小毛稍稍动弹了一下,便立刻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胸前、背上、腿上、脚上还有手臂上,全都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就跟拿着火在烧似的,灼疼,灼疼。 今天一天,王小毛几乎尝遍了所有的酷刑,什么辣椒水、老虎凳,硇烙,全部尝过了,至于常见的鞭笞,更不知道挨了有多少下,反正,浑身上下几乎就找不出一块好肉了。 不过,王小毛最担心的还是舒同文,作为一名警卫员,他的职责就是保护长官 舒同文进了政治部所在的宅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而他作为舒同文的警卫,却让政治部给抓了,王小毛从来不关心什么政治,可他也感觉得到,刘畅分明在酝酿一波针对舒同文的政治攻势,舒同文很可能已经危在旦夕。 王小毛绝不相信舒同文会是小日本的奸细 所以,当政治部的人严刑逼供他时,王小毛内心里甚至觉得可笑,如果连舒同文都是叛徒,都是小日本的奸细,那么整个皖南支队七千多人,就都是小日本的奸细了,如果,杀了那么多日本兵的舒同文都是奸细,这样的奸细多些才好。 王小毛伸缩了一下腿脚,还算幸运,并没有伤及筋骨。 强忍着钻心的疼,王小毛双脚撑地,身体一点点后挪,终于挪到了靠近,白天时他就看见,墙根下有块凸起的地基石,上面有一道还算锋利的棱起。 黑暗中不知道摸索多久,王小毛终于摸到了那块石头。 然后,王小毛便拿绑手腕上的麻绳往那还算锋利的棱起上磨起来。 王小毛非常清楚,今天晚上他必须设法逃出去,否则舒同文性命堪忧。 刘畅既然敢抓人,就说明他已经有了十足把握,退一步讲,就算刘畅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他既然已经把舒同文抓了起来,那他也想方设法往舒同文身上泼脏水,把悬案做成铁案,到时候就算上级组织想要复查,也无从查起了。 所以,今天晚上王小毛必须设法逃出去。 而且,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舒同文。 (分割线) 徐十九从睡梦中被刘大骨头给摇醒,披衣起身来到外间时,只见办公室里已站了两人,站在前面的是王福生,王福生后面还站着一个新四军战士,这个新四军战士的军装满是血迹,甚至脸上以及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都布满了一道道的鞭痕。 而且,徐十九还隐隐感到这个新四军战士有些面熟。 “这是……”徐十九指指那个新四军战,问王福生,“老王,这是怎么回事?” 王福生的第3团常驻黄羊坳,如果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他是轻易不会回县城的,现在,他不仅连夜回了县城,而且还带回来了一个浑身上下全都是血迹鞭痕的新四军战士,难道说,新四军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徐十九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不等王福生回答徐十九的问题,那个新四军战士就惨叫大叫起来:“徐司令,您不认识我了,我是王小毛啊,我们支队长的警卫员” “你是小毛?”徐十九顿时脸色大变,疾声问道,“你怎么这副样子?出什么事情了?” 王小毛便噗地跪倒在徐十九面前,嚎啕大哭了起来:“徐司令,你救救我们支队长,你救救我们支队长吧,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支队长,只有你能救我们皖南支队了,徐司令,我求你了,我求求您了,你就救救我们支队长,救救我们皖南支队吧。” 王小毛语速太快,以致于口齿不清,再加上逻辑混乱,徐十九一时间竟没听明白。 还是王福生说道:“司令,皖南支队那边出大事情了,刘畅把舒支队长抓起来了” 不过,王福生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因为王小毛赶到黄羊坳后,王福生知道这件事于系重大,便赶紧让警卫牵了两匹快马,载着他和王小毛直奔县城而来,王小毛原本就受了伤,这一路上一直在咬牙硬撑,到县城时,人几乎都要闭过气去。 第261章 “你说什么?”徐十九脑门上立刻笼上了一道黑线,喝道,“刘畅把阿文给抓了?” “老徐,谁把阿文给抓了?”徐十九话音还没有落,高慎行便已经大走进来,他跟徐十九平时就住在司令部内,刚才王福生敲徐十九门,住在隔壁的高慎行也就被惊醒了,匆匆披衣起床赶过来时,正好听到这一茬,便又接着问道,“是不是刘畅那王八羔子?” “就是他,就是刘畅。”王小毛这时候已经镇定下来,带着哭腔说道,“就是他把我们支队长抓起来了,关在政治部里,谁都不让见,保卫部的人还对我严刑逼供,逼我往支队长头上泼脏水污蔑他,我不答应,他们就打我,给我灌辣椒水,上老虎凳……。” 高慎行听了气得脸色铁青,怒不可遏道:“刘畅这个王八蛋,老子灭了他 虽然已经加入中国共产党,可在情感上,高慎行还是本能地把自己当成十九支队的一员,对于几个硕果仅存的十九大队老卒,更是感情极其深厚,所以当他听说刘畅抓了舒同文,并威逼王小毛往舒同文头上泼脏水,才怒不可遏。 徐十九内心同样愤怒至极,不过他并没有失去冷静。 当下徐十九将王小毛扶起,又接着问道:“小毛,你确定阿文被关在政治部?” “确定。”王小毛点头道,“昨天上午,支队长前去找刘畅商量事情,自打他进了政治部所在的大院,就再没有出来过,我在门房等着有些急,正要找人问问情况,保卫部的几个王八羔子就从里面冲出来,不由分说把我也抓了,然后就,对我进行严刑逼供。” “行,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小毛你先下去歇着吧。”徐十九点了点头,又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们支队长救出来,刘畅敢动他一根汗毛,老子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徐司令,我身体撑得住”王小毛倔强地说道,“我要跟你们一块回去救支队长” 徐十九摇了摇头,让刘大骨头把王小毛劝了下去,然后把高慎行叫到地图前,沉声说道:“小毛半夜逃出燕窠,不出意外的话,皖南支队保卫部的狗腿子应该已发现他不见了,所以,我们如果兴师动众赶过去燕窠,非但救不出阿文,还会促使刘畅疼下杀手。” “嗯,难保刘畅不会狗急跳墙。”高慎行道,“老徐,要不让第5大队前去救人?” “第5大队肯定要出动,不过单靠第5大队只怕还是救不出阿文,因为第5大队就算找到了阿文也无法把他带出燕窠,刘畅在皖南支队虽然没有根基,可最近这段时间,皖南支队连长以上军官几乎让他抓了个遍,剩下几个难保不会暗中投靠他”徐十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难道还得于一仗?”高慎行脸上便露出焦虑之色,如果事情真闹到十九支队跟皖南支队刀兵相向,则对于共产党来说,不管谁胜谁负,都是输所以,高慎行是真不愿意十九支队跟皖南支队打起来。 “恐怕是很难避免了。”徐十九沉声道,“救人如救火,我这就亲自带着骑兵营赶往燕窠,争取在刘畅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燕窠,然后你再跟子涵带部队前来支援,算了,这件事就别让子涵掺和了,你带团、3团过去就行。” 高慎行道:“老徐,你只带骑兵营先过去,会不会太危险?” 徐十九道:“没事,皖南支队在燕窠也只有一个警卫营,有骑兵营就足够了,何况刘畅未必就能想到我们会动手,措不及防之下,我们很容易一击得手,不过还是得防备皖南支队反击,所以你和团、3团一定要在中午之前赶到燕窠。” “好吧。”高慎行点点头,肃然道,“我现在就去找小牧。” “那行,先就这样。”徐十九点点头,转身就往门外走,一边从墙上拿下武装带往腰上系,刚到门外,迎面就又遇到了刘大骨头,徐十九便又说道,“大骨头,跟我去城隍庙。” 骑兵营自从闹事后,营长彭武就被撤了职,部队也一直暂驻县城东门外的城隍庙。 (分割线) 刘畅冷眼看着刘得彪,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快能刮出霜来。 对刘得彪,刘畅是软硬兼施,甚至不惜暗示刘得彪,只要肯配合自己栽脏舒同文,他就可以向上级组织推荐刘得彪,由刘得彪来担任代理支队长,不过很遗憾,刘得彪根本就油盐不进,刘畅费了半个晚上口舌,却只换来刘得彪的一声冷哼。 “刘得彪,我再最后警告你,顽抗是绝没有出路的”刘畅定了定神,厉声喝道,“我们共产党的宗旨虽然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但你若冥顽不灵,妄想跟组织对抗,是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也千万别把组织的宽容,当成了软弱” 刘得彪轻蔑地瞥了刘畅一眼,又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 刘畅勃然大怒,正要命令保卫处的两名于事给刘得彪上措施时,他从龙口县委带过来的一个心腹手下已经匆匆进来,走到刘畅身边,附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主任,出事了,舒同文的警卫员王小毛,昨天晚上跑了。” “什么?”刘畅霍地站起来,厉声道,“跑了?” 那名手下点点头,神情尴尬,他也没想到王小毛都被折磨成那样了,竟还能跑掉。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刘畅说完就匆匆往外面走,王小毛跑掉,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不出意外的话,王小毛肯定是去龙口找徐十九搬救兵去了,以徐十九跟舒同文间过命的交情,徐十九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假设王小毛是在昨天半夜逃走的,从时间上算,他现在多半已经到了龙口县城了,说不定现在徐十九都已经带着部队扑过来了。 所以现在,刘畅必须做好两件事。 头一件事,必须马上转移舒同文。 虽然刘畅很想现在就杀了舒同文,可他很清楚,现在绝不是杀舒同文的时候。 尽管刘畅是上级组织委任的特派员,还兼着皖南支队的政治部主任,他甚至可以不经请示上级党组织就将包括胡志静、舒同文在内的任何党员于部进行政治审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杀了舒同文。 因为舒同文在皖南支队内拥有超乎想象的威信 如果刘畅现在就杀了舒同文,恐怕不用等到徐十九带着十九支队打上门,皖南支队的党员于部就已经群起反抗,把他刘畅打倒了。 除非刘畅下定决心将所有与舒同文关系密切的党员于部全部处决掉,也就是说,除非刘畅有胆量将现在收押在牛棚里进行政治审查的党员于部全部给杀掉,否则,他就绝对不能动舒同文一根汗毛。 当然了,如果刘畅将南苑的疑案做成了铁案,则又另当别论。 说到底,皖南支队还是共产党的武装,在明知道舒同文已叛变投敌的前提之下,就算与他关系再密切的党员于部也会与他划清界线。 遗憾的是,刘畅现在还没办法把南苑疑案办成铁案,所以他只能先转移舒同文。 第二件事,暂时先释放皖南支队各单位的党员于部,刘畅耍弄阴谋诡计是好手,说到指挥作战却是外行,现在徐十九极可能已经带着十九支队主力打过来,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皖南支队各单位的党员于部,他总不能带着保卫部的人直接上战场吧? 当下刘畅吩咐那名手下道:“这样,你先去把团长、3团长给放了。” “啊,把团长、3团长放了?”那名手下错愕地道,“主任,他们还没招供呢?” “我让你放你就放,废什么话?”刘畅不耐烦地道,“还有,把团、3团收押在监的党员于部全都放了,然后再把他们请到会议室,我有重要决定要宣布。” 第262章 “李副队,发现目标”萧巅回过头,压低声音向李牧报告。 转过年来,萧巅就已经十八岁了,因为这两年营养也跟上了,所以,这小子的身体已经完全长开来,整个就一北方的彪形大汉,块头虽不及刘大骨头夸张,可在整个皖南抗日救国军,也算是数得着的大块头了。 所以,萧巅就正式跟大伙提出来,今后别再叫他小癫子。 李牧双肘支地往上爬,然后举起改装步枪,透过上面的瞄准镜往前方看去,很快就在视野中发现了目标,两个绑着袖标的保卫部于事正押解着一个新四军于部往对面山上去,那个新四军于部双手被反缚在背后,眼睛也被人蒙住了 虽然相隔极远,可李牧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就是舒同文。 看到舒同文仍然活着,李牧便长出了口气,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上了。 今天凌晨四点,李牧接到高慎行命令之后,便立即带着第5大队开拔,又以前所未有的行军强度往燕窠急进,从龙口县城到燕窠中有七十多里大路外加三十多里山路,整整一百多里,第5大队愣是在四个小时之内就走完了。 赶到燕窠之后,第5大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了后山上。 以前野外拉练,第5大队没少经过燕窠,每次经过燕窠时,舒同文都会想方设法留第5大队在燕窠住上一晚上,让第5大队的兵王给皖南支队的战士们表演一下枪法以及擒拿格斗,主要就是提振一下士气,同时让这些兵蛋子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所以,对于燕窠这一带的地形,以及皖南支队警卫营的防御部署,李牧和整个第五大队的兵王可以说是十分熟悉,他们从警卫营的防御空隙穿插进来,不过在到达后山之后,就再不敢贸然往前,因为再往前就是燕窠村,这里的警戒可极其严密。 既便是第5大队的兵王个个身手出众,也很难在不惊动明哨暗桩的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设在燕窠的皖南支队司令部,否则,皖南支队的司令部恐怕早就让小日本的特战队给端掉了,舒同文他们恐怕也不会活到今天。 原本,李牧还在犯难怎么确定舒同文的具体关押位置。 可是现在,这一难题却迎刃而解了,当下李牧回头便向身后隐蔽的三个战斗小组打出了前进的手势,三个战斗小组随即尾随上去。 (分割线) 刘畅知道舒同文在皖南支队内威信很高,可他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舒同文的影响力。 刘畅才刚刚开了个头,底下的两个团长、六个营长以及二十几个连长就吵翻了天,这些军事于部大多脾气火爆,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上级党组织派来皖南的特派员,一言不合,直接就扯着脖子骂娘。 “他娘的,你算老几?” “支队长,你让支队长来跟我们讲。” “就是,支队长不到,这会我们不开。” “他姥姥的,怎么这会装起孙子来了?” 看着底下群愤激愤的军事于部,刘畅气得脸色铁青。 不过刘畅同样也清楚,跟这些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的大老粗是没道理可讲的,于是刘畅只能够拿求助的目光往两个团长看过去,到现在为止,团长鲁连生、3团长常有禄以及几个营长都还没有发声,吵得最凶的还是那二十多个连长。 “鲁团长,常团长,你们得带个头吧?”刘畅说道。 团长鲁连生跟3团长常有禄交换了一记眼神,说道:“刘主任,我们可以带带这个头,但你总得让我们知道,为什么要跟十九支队打仗吧?” 3团长常有禄也附和道:“是啊,我们可是友军。” 刘畅道:“我刚才说了,是防备,我们当然不希望跟十九支队打,可是徐十九和十九支队未必会答应,万一他们来者不善,而我们又疏于防备,后果将不堪设想,鲁团长,常团长,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鲁连长皱眉道:“刘主任,你怎么就能肯定十九支队来者不善?” 刘畅的目光便微微一凛,他知道,这个问题终归是绕不过去的,当下解释道:“因为徐十九已经知道舒支队长被审查的事,徐十九显然是误会我们政治部了,或者说他对我刘某人一直就抱有成见,所以这样的机会,他是断然不会错过的。” 常有禄沉声道:“那么刘主任,我想知道支队长到底什么问题?” “这个,我恐怕不能够告诉你。”刘畅皱了皱眉,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们,组织审查舒支队长是有道理的,这也是出于保护于部的一贯原则,如果你没有问题,说清楚不就行了?如果真有问题,在组织的帮助下改正错误不就可以了吗?你们也别想太多,这不是什么肃反,这是纯洁运动,纯洁运动,宗旨就是为了纯洁于部队伍,是为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而不是为了整肃什么敌特分子嘛。” 鲁连长沉声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能放了支队长?” 常有禄也说道:“就是,只要放了支队长,徐十九就再没理由开战,退一步讲,万一徐十九真怀有狼子野心,有支队长坐镇,我们的心里也能有个底。 “鲁团长,常团长,让我怎么跟你们说呢?”刘畅急得都快跳脚了,徐十九那边随时都有可能带着重兵碾压过来,可他这边却还在跟这些浑蛋扯嘴皮,恨将起来,刘畅直恨不得把这些个军事于部全部枪毙了,只是可惜,离了这些于部他还真没法指挥部队。 当下刘畅又耐着性子说:“鲁团长,常团长,能不能先下令警戒?” (分割线) 乌牛是新四军皖南支队直属警卫营的一个排长。 最近皖南支队内的气氛不是很好,连长以上军官几乎被抓了个于净,十几个排长包括乌牛在内,也是人人自危,说不定什么时候“红袖标”就无声无息出现在你面前了,红袖标是战士们对保卫部于事的蔑称。 “他奶奶的,这叫什么事?”乌牛抽着老烟,恨恨地跟身边的人说。 “排长,你小点声。”旁边一个小兵卒子立刻提醒,“当心红袖标听到。 “听到又能怎么的?”乌牛两眼把两眼一瞪,火道,“他们要是看不惯,尽管把老子也关牛棚里,老子还乐得个清闲,哼。” 乌牛也是有感而发,警卫营担负着保卫燕窠的重任,可是随着营长以及十几个连长先后遭到关押,乌牛居然成了警卫营中中职务最高的于部,所以负责安全的重任便落到了乌牛的头上。 可乌牛不过是个小小的排长,以前又哪里于过这个? 几天下来乌牛感到头都炸了,真心觉得自己就不是于营长的料。 乌牛正大发牢骚时,耳畔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的雷声,便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头顶上的天空,却发现瓦蓝瓦蓝的,云都没有,哪来雷声? 怔愣了片刻,乌牛便猛然间惊醒了过来,骑兵,有骑兵在行军 乌牛也是个老兵了,也见识过骑兵行军,隔着好几里外就能听到的动静。 当下乌牛大叫起来:“快,都他娘的进入阵地,有大群骑兵正往这边来,野鸡脖子呢?快点把野鸡脖子给老子架起来。” 乌牛猜测,来的多半是十九支队的骑兵,不过也不能排除是小日本骑兵,所以必要的警戒还是需要的,因为就算来的是十九支队的骑兵,也不能够随随便便就让他们进入燕窠,这可是皖南支队的司令部所在地。 第263章 围在乌牛身边聊天的几个老兵一哄而散,迅速进入到阵地。 他们这边才刚摆开架势,对面大路上就已经卷起滚滚烟尘,遂即一大股骑兵便从滚滚烟尘中冲了出来,铁蹄翻腾、马头攒动,在轰轰隆隆的铁蹄声中,这股骑兵就像一波飓浪,向着燕窠席卷而来。 这股骑兵声势极大,乌牛却松了一口气。 因为领头那名骑手打出的是青天白日旗,而不是小日本的膏药旗。 不过,眼看这股骑兵距离哨卡已经不到五百米,却还是没有减速,乌牛便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对头,当下便冲到了大路的中间,挥舞着双臂高喊:“停下,快他妈的停下” 然而,对面狂奔而来的骑兵仍没有减速的意思。 双方的距离在迅速缩短,从五百米变成了两百米。 乌牛便急了,当下掏出盒子炮对着头顶就是一枪,然后接着怒吼:“停下,再不停下我们可就开枪了” 然而,对面的骑兵还是相应不理。 不过,他们也同样没有亮出马刀。 说时迟那时快,飓浪般的骑兵潮就已经涌到了乌牛面前,乌牛怪叫一声扑地上一个懒驴打滚,迅速闪到了路边,才免于被铁蹄踩成肉泥的下场。 等到乌牛脸色发白地从路边草丛中爬起来,那股骑兵早已经过去。 “排长,咋办?”一个班长靠过来,问道,“这些家伙好像疯了。” 尽管刚刚有一大股骑兵从他们把守的哨卡过去,可这些官兵们却丝毫没有担心的意思,因为从这过去的是十九支队骑兵,十九支队跟皖南支队可是友军,这也是刚才他们没有开枪的主要原因。 “你问我?”乌牛很不高兴地瞪着那班长,说,“我又问谁去?” 也难怪乌牛心里不痛快,眼下他就是想要请示,也找不着人请示,让他去请示那个狗屁政治部刘主任?他内心一百个不愿意。 可也不能真的啥都不于,十九支队的骑兵营这番气势汹汹赶过来,指不定就会惹出什么乱来,司令部可就只一个警卫营,打起来未必能占上风,得赶紧把外围几个主力团都调回来。 没人可以请示,乌牛便自己做了决定,当下吩咐三个班长各自带着两名弟兄分别前往l团、团以及3团驻地,请主力团的弟兄火速回燕窠增援。 (分割线) 刘畅好说歹说,鲁连长、常有禄就是不肯让步,非要刘畅把舒同文暂时放出来指挥这次战斗。 到最后,刘畅终于火了,手一挥对着外面大喝:“来人” 保卫部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战士便呼喇喇涌进来,拿枪口对准了众人。 鲁连长目光一凝,喝道:“刘畅,你想于什么?” “鲁连长,不是我想于什么,是你们想于什么?”刘畅厉声喝问道,“你们是想跟组织对抗吗?是想要否定党的路线方针吗?我告诉你们,你们妄图跟组织上讲条件,纯粹是痴心妄想” 鲁连生道:“刘畅,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刘畅怒道,“刚才我好说歹说费半天口舌,可你们就是不肯配合工作,你们这不是跟组织讲条件又是什么?我告诉你们,别以为离了你们部队就不行了,不管离了谁,这地球都照样转” 说完,刘畅又吩咐保卫部的战士:“把他们都押下去” 刘畅也是火了,既然鲁连长、常有禄还有这些个营长、连长死活不肯配合他的工作,那么他就只有以铁腕手段予以解除职务,然后,再把愿意配合工作的于部安排到指挥岗位上去。 刘畅还真不信,皖南支队离了舒同文就不行了? 简直就是笑话,无论离了谁,皖南支队都是皖南支队 保卫部的几十名战士虎狼般扑上来,押着鲁连长、常有禄等党员于部就准备往会议室外面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骤然传来潮水般的马蹄声,接着是外面负责警戒的战士拉枪栓的声音。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刘畅大步走出了会议室,话才说了半截,后面半截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只见外面的空地上面已经聚集了一大群骑兵,这些骑兵全都大汗淋漓、风尘仆仆,明显是急行军赶过来的。 刘畅再定睛一看,便看到了勒马站在最前面的徐十九 刘畅的一颗心便顷刻间沉到了谷底,他想到了王小毛在逃脱之后必定会去龙口搬救兵,也想到了徐十九必定出手,更想到了徐十九必定会很快就带着部队来打燕窠,却没有想到徐十九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徐十九竟然等不及调集起主力部队,就带着骑兵营匆匆赶过来了 这一刻,刘畅的思维难免有些短路,徐十九只带来了一个骑兵营,他真的就不怕自己疼下杀手,把他连同骑兵营消灭在燕窠?这家伙还真狂妄,还真以为凭着他的区区一个骑兵营就能对抗整个皖南支队? 这时候,保卫部的二十多名战士已经聚集身边,一杆杆步枪也举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准了外面的骑兵,刘畅便迅速恢复了胆气,厉声喝问道:“徐十九,你带着部队擅入我们皖南支队司令部重地,这是要于什么?” 徐十九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身后的刘大骨头,然后转身大步向刘畅走过来。 看到徐十九冷着个脸龙行虎步走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刘畅本能地感到一阵阵的心虚,当下赶紧从枪套里拔出手枪,拿枪口指着徐十九,厉声喝道:“你给我站住,再不站住,我可就要开枪了” 仿佛给刘畅壮胆似的,他话音才刚落,身后二十多名保卫部的战士便齐刷刷拉动枪栓,推弹上膛,然后拿枪口对准了徐十九。 徐十九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然故我向刘畅大步走过来。 刘畅的面部表情便变得狰狞,好几次他想要扣下手枪扳机,却终究没敢,因为他若真的开枪击毙了徐十九,则十九支队骑兵营的大头兵们绝对会用马刀将他切成一块块的零碎。 “站住” “站住” “站住” 刘畅身后的二十余名战士也齐齐大喝。 徐十九还是相应不理,径直走到刘畅跟前,然后劈胸揪住刘畅,将他的整个身体都揪得离开了地面,然后拿脑袋凑过来,两人的鼻子几乎顶在了一起,刘畅脑袋本能地往后面仰,徐十九却一直往前逼。 “徐十九,你,你你,你到底想要于什么?” 刘畅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对徐十九的脾气他可是不陌生,这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就连国府领袖蒋委员长,还有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的面子徐十九都不买,还有前军军长张文清,徐十九也是说扣就给扣压了,这家伙可是什么事情都于得出来。 “阿文呢?”徐十九冷厉地盯着刘畅眼睛,沉声问,“阿文在哪?” “舒同文?”刘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徐十九,我警告你,这是我们共产党内部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最好别掺和。” “可老子就是掺和了,你能怎么的?”徐十九说着便从刘畅手中夺过枪,再拿枪口顶住刘畅的脑门,眼睁睁看着手中的手枪被夺,刘畅竟是不敢反抗,刘畅身后的二十几个士兵也没人敢开枪。 徐十九又回过头大喝:“把他们的枪都下了” 第264章 骑兵营的队列中立刻冲出来二十来个大头兵,他们虎狼般扑过来,把保卫部的二十多个士兵的枪都给下了,然后把他们驱赶进会议室,直接跟鲁连长、常有禄等党员于部关押在了一起。 刘大骨头又从会议室搬出一把椅子,请徐十九落座。 徐十九大马金马地落了座,又扭头跟刘畅冷然说道:“给你一柱香时间,一柱香时间内让你的人把阿文带到我面前,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刘畅强自镇定道:“徐十九,你少跟我来这套,我刘某人也不是吓大的。 “老子还真就不是吓你”徐十九说完又冲刘大骨头吼,“大骨头,燃香 “是。”刘大骨头轰然回应,从随身挎包里摸出支信香,拿火柴给点燃了 (分割线) 李牧随手往前方扔出块石头,借着哨着扭过头看的机会,李牧人已经像猎豹般从墙角后面窜出,然后扬起手掌就照着那哨兵的后脖子就是一手刀,那哨兵便闷哼一声倒下来。 李牧又双手扶住了那个哨兵,以免倒在地上发出响声来。 如果是面对日军,李牧根本就用不着费这事,直接就用刺刀抹喉了。 不过既便是因为面对新四军,不能痛下杀手,区区几个岗哨也仍旧难不倒第五大队的这些兵王,如果刘畅依然把舒同文关在司令部内,那第五大队要救人恐怕还得费些手脚,可现在刘畅竟把舒同文转移到了后山,却在无意当中极大地方便了第五大队,没费什么事,看守舒同文的几个哨兵就被放倒了。 看到洞口掩盖着的柴草被揭开,靠坐在洞壁上的舒同文便转头看来。 看到进来的竟是李牧,舒同文不禁感到纳闷:“小牧?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救你命的。”李牧说着走上前来,掏出匕首割舒同文手腕上还有脚踝上的麻绳,一边说,“听说你让刘畅这王八羔子给抓了,大队长就急了,连夜就让我们赶了过来,很快他也要带着骑兵营赶过来。” “大队长也要赶过来?”舒同文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说,“坏了,坏了,要出事,恐怕要出大事” “出事?能出什么事?”李牧说道,“大队长说了,只要能够救下文哥你,天大的事儿那都不叫事,我们十九大队的人怕过谁来?”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大队长在这个敏感时刻过来,会引起误会的,嗳呀,跟你也说不清,我得赶紧回司令部去,得阻止他们打起来。”舒同文说完就从地上站起身来,然而才跨了一步就又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舒同文被反缚住手脚捆了一天一夜,各个关节气血不畅,就站起来都困难 “萧巅,快,你力气大,快背我去。”舒同文急得不行,又赶紧把块头已经长开的小癫子叫到跟前,让他背着自己赶回司令部去,萧巅哦了一声,背起舒同文就往洞外飞奔而去。 (分割线) 在萧巅背着舒同文回到燕窠前,皖南支队第l团的一个连已经赶回来,不过由于连长缺位,几个排长互相之间很难有效指挥,所以没等他们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跟警卫营一样,马上被缴了械。 这倒不是说新四军皖南支队的战斗力真就太差。 如果面对的是小日本或者伪军,就算没有指挥,皖南支队的官兵也能自发组织战斗,顶多就是打得乱七八糟,却也不致于一个照面就让人缴了械。 可现在面对的是友军,这之前,十九支队跟皖南支队一直并肩作战,双方的许多官兵都互相间认识,现在骤然间跟昔日弟兄刀兵相向,皖南支队官兵的脑筋一下子还转不过弯来。 再加上皖南支队连以上党员于部都让刘畅给抓了个于净,所以各个单位都缺乏有效的指挥,在没有主心骨的前提之下,更没人敢贸然对友军开火。 相反,十九支队这边就没这个问题,徐十九的命令下得极其之坚决,骑兵营的官兵们动起手来也就毫不留情,皖南支队的弟兄真要是拒不肯缴械,骑兵营的官兵是真就敢开枪的。 一边六神无主,一边战心似铁,再加上十九支队的战斗力以及装备原本就远在皖南支队之上,所以皖南支队警卫营以及最先回援的一个连一照面,就被十九支队骑兵营给缴了械,也就不奇怪。 不过,在皖南支队警卫营和先回来的这个连被缴械之后,后续回援的部队就学乖了,他们不再傻乎乎地往里面闯,而是在燕窠村外设立警戒阵地,跟十九支队骑兵营展开了对峙。 当舒同文赶回燕窠时,皖南支队的l团全部,团的两个营以及3团的一个营都已经回到燕窠,并在村外建立起了警戒阵地,只不过,谁都不知道燕窠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没人敢贸然发起进攻。 “传我命令,不许进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攻”舒同文赶紧把几个老兵叫到跟前,让他们分头去通知各团、各营以及各连,严令不准进攻,然后越过警戒线匆匆进了燕窠。 (分割线) 一支线香眼看就要燃尽了,刘畅额头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徐十九眸子里已经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机,因为在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李牧的第五大队,已经找到并且救下了舒同文,骑兵营已经搜遍了整个燕窠,却没找到舒同文,这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舒同文被藏起来了。 第一种可能,舒同文已经让刘畅给害死了。 而无论哪种可能,对于徐十九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如果一柱线香燃尽而刘畅仍然不肯交出舒同文,徐十九真就会杀了他,对于徐十九来说,共产党员的身份根本不能成为刘畅的免死金牌。 为了舒同文,徐十九甚至不惜跟中共翻脸 刘畅脑子里也在天人交战,一个声音在说:不要害怕,徐十九就是说说,绝不敢真的动手,他应该知道,共产党可绝对不是吃素的,对于胆敢挑衅共产党尊严的会道门武装或者国军,八路军和新四军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可另一个声音马上接着说:不行,徐十九这家伙连蒋委员长面子都不买,又岂会在乎自己的共产党身份?如果真不把舒同文放出来,徐十九还真有可能在情急之下杀人,若因为这个死在这,那可就太冤了。 在刘畅的天人交战当中,时间一点点地悄然流逝。 某一刻,线香的最后一点红光终于熄灭,只剩下一截余烬。 徐十九眸子里掠过毫不掩饰的凶狠光芒,从椅子上站起来,又从腰间拔出勃朗宁手枪,拉枪栓上好膛,然后径直向着刘畅大步走了过来,谁都看得出来,徐十九是打算亲自动手了。 “徐十九,你若敢动手,我们共产党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看到徐十九杀气腾腾过来,刘畅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边歇斯底里大吼起来 第265章 徐十九却根本就没理会,如果在之前刘畅这么说,徐十九兴许还会有顾忌,因为他内心或多或少都存有投奔共产党的念头,相比国民党,共产党无论是组织纪律还是廉洁自律方面,那都要胜出大一截。 如果有人问在今时中国,哪个政党能够救中国于水火之中?徐十九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中国共产党 现在如果有人问徐十九,哪个政党能救中国?徐十九的答案依然还是中国共产党,但是,在他的内心,却已经永远打消投奔共产党的念头,这场突如其来的纯洁运动,使徐十九彻底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尽管在这场纯洁运动中,徐十九于消极当中看到了积极一面:那就是中国共产党对武装力量的控制力,要远远胜过国民党国民党如果搞这样的运动,那些被整的军官立刻会造反,独立成一个个军阀,而共产党方面,却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无论你是谁,面对上级党组织都是毫无反抗能力。 有鉴于此,徐十九对于共产党的感观并没有因为这场纯洁运动而变糟糕。 但是当舒同文沦为这场纯洁运动的牺牲品时,徐十九的态度却立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尽管舒同文早在兰封会战结束之后便脱离了十九大队,并加入了共产党,但是从骨子里,他仍然把自己当成老十九大队的一个成员,而徐十九,也仍然从骨子里把舒同文当成是他的一个兵 徐十九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组织动他的兵 当年在福建,他甚至愿意为了自己的兵放弃晋身为中央军的机会,还有闽变结束到上海后,为了筹集款项冶疗他手下的兵,他甚至不惜跟上海滩的名媛交际花们虚于委蛇。 徐十九愿意为自己的兵牺牲一切,又岂能容刘畅害舒同文的性命? 所以,徐十九直接无视刘畅言语威胁,走到刘畅跟前拿枪对准了他脑门。 刘畅的脸色顷刻之间就变得煞白如纸,说道:“我说,我说,你别杀我,我把舒同文关押地址告诉你……” “晚了”徐十九冷冷一笑,便扣下了扳机。 事实上,早在动身来燕窠前,徐十九就已经决定要杀刘畅了。 刘畅跟他们之间的仇怨摆在那里,徐十九原本并不准备放人,老话说的好,打虎不死,则必反遭虎伤,只是拗不过舒同文百般对他做工作,徐十九不愿意舒同文在上级面前太难堪,才勉为其难答应了。 不曾想,放刘畅才几天,这家伙立刻就反过来要咬人了。 当徐十九听说舒同文被刘畅抓了,他心里别提有多后悔。 如果舒同文真的死在了刘畅手里,徐十九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值得庆幸的是,刘畅还没来得及杀掉舒同文,不过,早已经犯过一次的错误,徐十九却绝无可能再犯第二次了。 所以,这一次刘畅必须死 子弹直接射入了刘畅眉心,勃朗宁手枪在这么近的距离,呈现出极为恐怖的杀伤力,圆形弹头在射穿刘畅额骨之后变了形,然后在颅腔里激烈翻滚,将里面的脑组织搅得是一塌糊涂,最后还掀飞了大半个后脑勺。 看到徐十九真的毙了刘畅,被羁压在会议室里的鲁连生、常有禄等新四军于部直接就傻了,这可是友军,友军怎么可以对自己人动手?而且,刘畅可不是什么普通于部,他是上级组织委任的特派员啊 皖南支队保卫部的那二十多个于事更是直接就炸了锅了,因为,会议室的窗户还有大门都是敞开的,他们亲眼目睹了徐十九枪毙刘畅的过程,甚至,现在刘畅还躺在地上拿空洞的眼神在注视着他们呢。 “拼了,跟他们拼了”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会议室里立刻就乱了,二十多个保卫部于事便一哄而出,去夺外面警戒的十九支队官兵手中的步枪,十九支队官兵可不会跟他们客气,直接就拿枪托招呼。 双方便陷入到了混战,局面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失控。 “住手,快给我住手,再敢对友军动刀枪,老子枪毙了他” 所幸在这个时候,舒同文回来了,只不过,当舒同文匆匆赶回到司令部时,看到的却是刘畅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嗳呀。”舒同文忍不住跺脚长叹了一口气,紧赶慢赶,却没有想到,还是慢了半步,在回司令部路上,舒同文最担心的就是徐十九会把刘畅杀了,然而现实却又如此的残酷,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分割线) “你说什么?新四军跟皖南抗日救国军起冲突了?”顾祝同放下茶杯,眸子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 因为军统的刺杀以及对那批军需物资的争夺,第三战区跟皖南抗日救国军闹得极其不愉快,与之相反的是,皖南抗日救国军与新四军皖南支队的关系却变得越发的密切,顾祝同一度认为,徐十九将不可避免地带着皖南抗日救国军投入共产党麾下,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后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事情竟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因为一场纯洁运动,皖南抗日救国军竟跟新四军发生了军事冲突 当下顾祝同又问道:“参谋长,你具体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文清便将发生在燕窠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听说新四军跟皖南抗日救国军最后并没有大打出手,顾祝同不禁暗道声可惜,心忖当时要是舒同文再晚回来哪怕十几分钟,现场局面就极有可能彻底失控。 以当时情形,徐十九极有可能把皖南支队司令部的人员全部杀光,这样一来双方可就结下血仇了,中共必然就会把徐十九当成石友三、朱怀冰一样打压,届时不管是谁胜谁负,对国军来说都是件好事。 唯一遗憾的是,双方最终却还是没能打起来。 “可惜了,多好的机会,可惜了。”顾祝同扼腕叹息道。 张文清便说道:“总座,徐十九跟新四军虽然没打起来,可这仇却结下了,而且徐十九还枪杀了刘畅,刘畅可是中共皖南省委特派员,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好收场的,总之一句话,双方再想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怕是绝无可能了 “是啊。”顾祝同点头,喟然道,“只要不跟共产党搅和在一起,徐十九这头皖南之虎那就化不了龙,也就成不了大气候,等将来抗战胜利了,再回手解决掉他也会相对容易许多。” (分割线) 因为徐十九枪杀刘畅引发的风波终于平息下去。 舒同文尽管是无辜的,却不可避免地受了牵连,在事件平息之后,舒同文便被调到新四军总部担任政治部副主任,名义上是升官了,其实是被剥夺了独立带兵的权力,这就是常说的明升暗贬。 当然,这其实也是出于对舒同文的保护。 因为刘畅虽然死了,可他在延安的靠山,康生,却还没倒,而且整风运动以及各个敌后根据地的纯洁运动才刚刚开始,舒同文如果继续留在皖南,恐怕很难躲过这场风波,光是与国民党军官勾结起来杀害中共高级于部这一条罪,就够他挨枪子了。 得知刘畅被杀之后,康生果然在延安上窜下跳、大做文章,企图将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打入到八路军、新四军的对立面,然后再像镇压石友三、朱怀冰一样加以镇压。 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新成立的华东局才会把舒同文上调到总部,要不然就该派新的特派员前来皖南主持纯洁运动、继续对舒同文进行审查了,而如果真的出现这情形,舒同文的命运恐怕堪忧。 第266章 但是对徐十九,中共华东局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随着刘畅身死,他是否暗中投靠小日本便成了悬案,而徐十九枪杀刘畅的影响却已经造成了,共产党方面如果没有表示的话,各方面都不好交待,尤其是有康生这根搅屎棍在搅和。 康生仗着刚从苏联回国,俨然以共产国际钦差自居,行事极为嚣张。 而毛泽东当时才刚刚掌握中国共产党的实际领导权,而且还需要跟党内残留的王明左倾冒险主义路线做斗争,所以出于平衡考虑,不得不由跟王明一起从苏联回国的康生来主持整风运动,因为康生背后有着共产国际的支持。 党内斗争是很讲策略的,毛泽东如果将王明、康生这两个从苏联回来的、都与共产国际有密切关系的“钦差”打倒在地,只怕立刻就会引发共产国际的不满,进而将不可避免地会削减对予中国共产党的支持力度,甚至还有可能危及中共的生存之根基。 但如果在打倒王明的同时,再重用康生,就不怎么会刺激共产国际。 在实际操作中,毛泽东这一举措也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由于康生受到了重用,并全面负责整风运动,此举换取了共产国际极大好感,接下来对王明左倾冒险主力的批判中,共产国际便毫无保留地站在了毛泽东这边,开始承认毛泽东为中共的当然领导人。 只不过,讲策略也就意味着必要的牺牲,而牺牲就意味着付出代价。 在皖南,中共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其中最为惨重的代价就是,因为刘畅事件,皖南抗日救国军跟共产党方面关系迅速降至冰点 (分割线) 看到高慎行走进来,徐十九疲惫地问道:“老高,你也要走么?” 随着各个单位的共产党政工于部的撤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思想政治工作已经趋于停顿,原本由中共领导的龙口抗日民主政府更是陷于瘫痪,国民政府委任的龙口县长胡人杰,也变阴奉阴违起来,正在开展的各项工作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尤其是兵工厂的建设几乎陷于停顿。 徐十九虽然不善长行政工作,却也不得不亲自操刀上阵。 带着乡党、官兵在工地上忙碌了没两天,徐十九就因为淋雨得了感冒,然后又因为感冒引发旧疾,结果病倒在了床上。 看着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面,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咽气的徐十九,高慎行脸上的神情便变得极复杂,这次来,他的确是向徐十九辞行的,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已经加入共产党,成了一名共产党员。 现在,新的特派员已经来到了皖南,这个特派员据说仍然是康生的人,搞的也还是刘畅的那老一套,与此同时,中共中原局也向在皖南抗日救国军中工作的共产党员下了命令,要求所有的党员于部在明天之前全都撤离龙口,高慎行似乎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高慎行甚至都已经想好说词,可是当他真面对徐十九时,却发现嘴皮子竟然比铅块还重,原先想好的说词,竟然是连一句也说不出口。 高慎行固然有着自己的理想,为了实现自己的理由,他可以舍弃一切,甚至于包括生命。 然而,在这些可以舍弃的东西当中,却绝不包括他对老十九大队的归属感,更不包括他跟徐十九之间的兄弟情谊,两人多少次血里火里生死与共?两人多少次在战场上把背留给对方,却把自己的胸口迎向敌人的枪口?两人多少次争着抢着选择自己去死,却把生存的机会让给对方?这样的兄弟,这样的情与义,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又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走吧,都走吧,全都走吧。”徐十九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高慎行看着徐十九有几秒钟,忽然说道:“老徐,我不走,我退党了。” “嗯?”徐十九便睁开眼睛,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高慎行,说道,“老高你刚才说什么,你退党了?” “嗯。”高慎行点点头。 徐十九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才。”高慎行仿佛卸下一挑重担,轻松地说道,“我刚决定的。” “老高,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徐十九皱眉道,“我跟共产党之间是闹出了点小矛盾,从目前看也的确不存在调和的可能,可你完全犯不着因为我而做出这决定,国民党反正是没救了,中国的希望就在共产党,你矢志报国,就不该退党。” “老徐你别说了,共产党固然是中国的希望所在,可如果共产党那边没你,我就过去也没意思。”高慎行笑笑,又接着说,“何况像我这种历史不清白的国民党军官,要再来一次抢救运动,说不定直接就给枪毙了,我虽然爱中国,却也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这么早就英年早逝呢。” 徐十九道:“老高,你好像不是如此计较个人生死的人吧?” 共产党的整风运动固然对历史不清白的于部,譬如土匪出身或者国民党出身的于部存在极大风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也从另一方面体现了共产党强大的凝聚力以及执行力,越是这样的政党才越有吸引力。 如若不然,中国共产党累经肃反,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选择加入共产党?而且加入共产党的还都是有识之士这是因为这些有识之士明白,只有像共产党这样拥有强大凝聚力以及执行力的政党才能拯救积贫、积弱的中国。 至于说历次肃反对党造成的伤害,在革命洪流中不过是朵小小的浪花而已,根本就不足以阻止中国革命的推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一个政党从无到有再到成熟,必然需要付出的代价。 徐十九虽然不喜欢政治,可这点政治眼光却还是有的。 高慎行也绝不可能因为顾惜个人生死就放弃成为共产党一员的念头,对于像高慎行这样的人来说,只要能够救中国,个人的生死荣辱又算是什么?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也,高慎行就是这种人。 所以,徐十九绝不相信高慎行会因为顾惜个人生死而选择退党。 面对徐十九质问,高慎行平静地说道:“老徐,我们可是兄弟,生死兄弟,不是吗?生死兄弟,那就该在一起,生,一块生,死,也一块死” 徐十九便不再说话,内心深处却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 为了自己的兵,徐十九可以做任何不违背良心的事情,甚至于不惜牺牲个人的前途,就说舒同文,如果重新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出兵,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毙掉刘畅,既便会因此而跟共产党闹翻,他也是在所不惜。 同样的,高慎行为了他这个长官,也不惜放弃个人前选择退党。 这样的兄弟情谊其实有些狭隘了,因为跟国家、民族前途相比,两个人或者小部分人之间的兄弟情谊真的不算什么,然而,人终究是有感情的,再爱国的仁人志士也需要各种情感来充填,不是吗? 至少,徐十九在乎这种狭隘的兄弟情谊。 第267章 民国30年九月中旬,在几经波折之后,第二次长沙会战终于打响。 尽管早在今年年初,新上任的第ll军司令官阿南惟几就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在准备第二次长沙会战,但是这一计划却始终未能付诸实施,因为世界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今年六月,阿道夫·希特勒悍然撕毁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苏德战争全面爆发,纳粹德国调集了190个步兵师、37uu辆坦克、49uu架飞机、47uuul丨大炮外加19艘战舰,共550万人,兵分三路向苏联发动了闪电战。 由于纳粹德国实行了成功的战术欺骗,直到战争发动前最后一刻,都还在按照双方的政治经济协定向苏联提供物资,这严重影响了苏联的战备,苏联的绝大部分部队在人员、物资以及装备方面都存在很大的缺额。 而这一切的结果则是灾难性的,在开战第一天,苏军部署在前线的uu架飞机便遭到完全摧毁,其中ru0架飞机甚至还没有起飞就被炸毁在机场,再接着短短不到一周时间,德军就把战线往前推进了六百公里。 三路德军狂飙突进,兵锋直指列宁格勒、斯大林格勒以及基辅,阿道夫·希特勒兴奋得夜不能寐,叫嚣着要在三个月之内灭亡苏联。 鉴于德军进展神速,小日本的裕仁天皇赶紧在第一时间召开了御前会议,会议决定对苏加强战备,一旦时机成熟,即配合德军东西夹击苏联,以彻底解决来自北面的战争威胁。 加强对苏战备,就必须充实关东军的兵力 日军大本营遂决定从中国派谴军抽调八个师团加强关东军兵力,其中光是阿南惟几的第ll军就要抽走两个师团,此时小日本投入中国战场的主力师团已经超过了四十个,兵力超过一百万人,但一下子抽走八个师团无疑会削弱正面战场的进攻力度,从而给国民政府以喘息之机,中国事变也将一直拖延下去,再难有解决之期。 日军大本营的决策遭到了中国派谴军总司令田俊六以及第ll军司令官阿南惟几的激烈反对,两人疾呼,集中全力消灭国民政府、解决中国事变才是打赢这场圣战的关键,若不首先解决掉中国事件就贸然跟苏联或者美国开战,则日本就必然会深陷战争的泥潭。 日军大本营采纳了两人的意见,取消了从中国派谴国抽调兵力加强关东军的计划,阿南惟几酝酿了大半年的第二次长沙会战计划也得以顺利推行。 第二次长沙会战因为国际局势的变化推迟了半年,但正因这半年的推迟,却给了小日本更充足的准备,而国军则难免有些麻痹,认为日本将会很快跟苏联全面开战,中国战场的压力就会极大减轻,薛岳甚至已在酝酿反攻武汉了。 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第二次长沙会战打响了,结果国军因为准备不足陷入了全线被动,经两月激战,国军的第41第10、第37以及第74军被击溃,阵亡超过五万人,负伤则更多,日军完全实现了重创九战区国军的战术意图。 消息传到重庆,蒋委员长大惊失色,甚至开始暗中考虑迁都到西宁去了。 如果,日本大本营完全按照田俊六、阿南惟几的意见,先彻底解决中国,并将积蓄了两年的人力、物力全部投入中国战场,则恐怕,蒋委员长就真的只能够迁都西宁了,而汪伪恐怕也真变成中国的合法政府了。 不过,历史没有假如,就在小日本赢得第二次长沙会战之后不久,小日本便极其脑残地主动挑起了与美国的战争 民国30年月7月凌晨,日本海军出动两百余架轰炸机悍然偷袭珍珠港,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因为毫无准备,最终遭到重创,除了有两艘航空母舰正好外出逃过一劫之外,整个太平洋舰队几乎全军覆灭。 珍珠港被偷袭,太平洋舰队几乎全军覆灭,这给了美国人极大的刺激。 这之前,既便日本人秉承希特勒的意志将英国人的势力逐出远东,美国人也只是从经济上加以制裁,对石油、橡胶、钢铁等战略物资加以禁运,而从未想过要对日本动武。 从骨子里,山姆大叔就不太愿意卷入这样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当中,美国佬只想像一战时那样闷声大发财,等到战争双方打得筋疲力竭、快要分出胜负了,才会加入到胜利一方分享胜利的红利。 然而,珍珠港事件却直接把美国给激怒了。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美国的综合国力就已经完成了对英国的历史性超越,但是在军事上,或者说在国家信心层面,美国却一直给人以二流国家的错觉,甚至连美国人自己也不认为自己是老大。 小日本在建设海军时,也一直以英国皇家海军为假想敌,而从未把美国海军放眼里,至于美国陆军,竟然只有可怜的三个师 然而,日本人所没有看到的是,美国有着庞大的人口基数以及强大的工业制造基础,美国人一旦被彻底激怒,美国的战争机器一旦全力开动起来,不要说区区一个日本,就连整个世界都会为之战栗 (插句闲话:现在老有什么都不懂的废青,或者别有用心的美分拿天朝跟晚清相比,认为中日开战必然重蹈甲午之覆辙,这简直就是在放屁,晚清时中国能有现在的工业制造基础?晚清时,北洋舰队的军舰全都是外购,击沉一艘就少一艘;现在,天朝的军舰却都是自主建造,一旦开足马力暴兵,军舰被击沉的速度恐怕未必赶得上建造的速度,更何况,现代战争不仅只是海战,天朝会傻乎乎拿海军跟小日本拼?真开战,一千多枚短程导道难道只是摆设?以天朝今时的人口基数以及工业基础,一旦战争机器全力开动起来,其威慑力绝不会比二战时期的美国差多少,所以,骚年们,请为祖国自豪吧。) 事实上,日本人也很快就发现,他们招惹了一个惹不起的敌人 美国的战争机器一旦全力开动,所崩发出的能量是极其惊人的,别的不说,光是航空母舰的建造数量,从珍珠港事件到小日本投降,小日本总共也才建造了八艘航空母舰,而美国人却造了将近两百艘航空母舰,双方的战争潜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言归正传,珍珠港事件彻底激怒了美国人民,在第一时间,美国政府就宣布加入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对德、意、日同时宣战,消息传到重庆之后,蒋委员长和国民政府的一于高级官僚顿时弹冠相庆,蒋委员长遂即也通电全世界,对日宣战 这恐怕也是世界史上的奇观了,从七七芦沟桥事件到现在,中日两国之间的全面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四年,如果从九一八事变算起的话,中日战争持续时间甚至已经超过了整整十二年,然而国民政府却竟然一直没有对日宣战。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美国政府对日本宣战,蒋委员长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对日宣战。 第268章 徐十九背着双手,正在电讯室里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充满焦躁。 就在昨天凌晨,小日本于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的海军联合舰队偷袭了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驻地——珍珠港,这一事件直接把美国给激怒了,当天上午美国就对日宣战,加入到了世界反法西斯同盟。 然而才过去一天,小日本的陆军也于了一件大事。 就在今天上午,小日本陆军第38师团从新界向香港本岛发起进攻,驻守香港的一万多印英军,被小日本区区一个步兵大队打得溃不成军。 这一仗,直接帮助日军竖立起了面对英军的心理优势,后来在马来半岛,山下奉文才得以创造另一个辉煌的胜利,这老鬼子以区区一个师团长途奔袭上千公里,直接将十几万英军歼灭在新加坡。 山下奉文也因此赢得马来之虎的美誉。 徐十九并不关心英国佬的死活,他甚至不关心香港的守卫,说到底,一百年前香港虽然还中国的国土,可现在,香港却是英国的殖民地,是全体中国人的耻辱,所以,徐十九并不关心香港的守备。 然而,在香港却有着徐十九所牵挂的人。 因为,俞佳兮和她的父母现在就在香港。 看到叶茹雪放下耳塞,徐十九便赶紧过来问她道:“怎么样,联络上没有 叶茹雪现在跟军统的关系已经渐行渐远,但仍维持着表面上的上下级联系 军统是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在香港当然也有分支机构,事实上,军统香港站一直是个举足轻重的情报站。 叶茹雪刚才试图联络的就是军统香港站。 不过遗憾的是,无论叶茹雪怎么呼叫,香港站都始终没有回应。 叶茹雪抬起头,发现徐十九眼睛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甚至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轻微的颤抖,叶茹雪的芳心便莫名的悸动,她真不想跟徐十九说:军统香港站一直没有办法联络上,只能说明香港的情形已经非常之糟糕。 “叶处长,情况很不妙么?”徐十九从叶茹雪眸子里读出了恻然之色,问道。 叶茹雪轻轻叹息了一声,宽慰徐十九道:“司令,香港的情形很不妙,不过,佳兮姐的父亲怎么说都是中央信托局的常务董事,说不定,早在小日本进攻香港之前,他们就已经听到了风声,提前撤离香港了。” “听到了风声,提前撤离香港?”徐十九摇摇头,他可不敢这么乐观。 事实上,在小日本偷袭珍珠港之前,谁都没想到小日本真会这么疯狂,国民政府驻香港的各个办事机构又怎么可能听到风声,提前撤离?这一刻,徐十九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香港,亲自带兵保护俞佳兮一家突出重围。 (分割线) 这时候的香港,已经成为了一座燃烧的地狱。 “小九,我的小九呢?我的小九呢?”俞佳兮跟着父母仓皇跑出大门,一回头却不见了奶妈,还有奶妈推着的婴儿车也不见了,便又赶紧折返回来,发了疯似的叫唤起来,”小九,小九儿……” 已经到了门外快要上车的俞鸿钧和夫人听到动静,便也赶紧跟着折回家里 “佳兮,怎么了佳兮?”俞鸿钧追上俞佳兮,问道。 “小九,小九不见了,我的小九”俞佳兮感觉到,自己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在揪着,如果小九真的找不着了,她真不知道以后怎么活下去,小九,已经成为了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精神寄托了。 说话间,俞佳兮已经跑到了婴儿房外,然后,她便看到奶妈推着婴儿车从婴儿房里匆匆走出来,手里面还抓着一顶虎头帽,虎头帽上面有一颗用红毛线织的绒球,很是可爱,这顶虎头帽是俞鸿钧专门从新加坡带回来送给外孙当满月礼物的,奶妈刚才就是回去找这帽子了。 “小九,我的小九”俞佳兮长出一口气,上前从婴儿车里抱起了孩子。 看到俞佳兮抱着外孙站在那扑簌簌地流泪,俞鸿钧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年初俞佳兮从沦陷区返回国统区,又转辗到了香港,着实把俞鸿钧他们老两口给高兴坏了,生逢战乱年代,能够跟失散数年的亲人再团聚,那得要多大的福气?俞鸿钧和夫人还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跟宝贝女儿团聚。 只不过,俞鸿钧没有想到,宝贝儿女还给他们老两口带回了一个外孙女。 就在到达香港的头天晚上,俞夫人便发现女儿无缘无故于呕,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舟车劳顿缘故,可连续几天这样,俞夫人便开始起了疑心,然后找来一个知名老中医给俞佳兮搭了脉,结果告知俞夫人,俞佳兮已经怀了有两个月的身孕。 女儿还没有出阁,却怀上了孩子,俞鸿钧夫妇当然是很吃惊,便再三追问俞佳兮,俞佳兮瞒不过只能把一切都告诉他们。 听说宝贝女儿怀的徐十九的孩子,并且徐十九还当了卖国贼,俞鸿钧夫人便急了,坚决要求俞佳兮把孩子打掉,俞佳兮却坚决不同。 怀胎九月,一个粉嘟嘟的女婴呱呱坠地,因为生在九月重阳,俞佳兮便给宝贝女儿起了个乳名叫九九,又叫小九,外孙女一出世,俞鸿钧老两口的满腔怨念也就马上化为无限慈爱,对这个粉妆玉啄般的外孙女宝贝得不得了。 这个时候,管家匆匆进来,说道:“老爷,夫人,赶紧走吧,再不走,我担心女王号就要开船了。” “哦,对,佳兮我们快走。”俞鸿钧这才如梦方醒。 当下一家人出了俞府大门,分乘两辆汽车直奔维多利亚港而来。 一路之上,俞鸿钧看着怀抱小九的俞佳兮,几次忍不住想要告诉俞佳兮真相,告诉她徐十九其实并没有背叛祖国,可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徐十九虽然说没有叛国,可他跟国民政府之间的关系却已然势成水火,将来多半是要被蒋委员长解决的,所以,佳兮和小九还是不要跟他牵扯到一起比较好。 (分割线) 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极大地改变了整个亚洲的局势。 珍珠港事件之后短短几个月时间,日军就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席卷整个东南亚。 古德里安凭借坦克集群在欧洲屡屡打出经典的闪电战,而山下奉文却凭借几万辆自行车就在马来半岛打出了同样效果的闪电战,不得不说,小日本这个民族虽然有其劣根性,但是其学习的本领真是没话说。 只不过,小日本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岛国,在鲸吞了整个东南亚以及西太平洋上几乎所有岛屿后,其人力、物力、军力的运用已经到了极限,于是在小日本继续向西推进试图吞并缅甸乃至印度之时,遭到了中国远征军的迎头痛击 面对滇缅公路这条唯一的生命线都有可能被日军切断的残酷现实,四十万远征军官兵舍生忘死,在异国他乡跟日军展开了残酷战斗,最终在付出伤亡二十万人的惨重代价后,才终于遏制住了小日本疯狂的攻势,也维系住了滇缅公路这条唯一与外界相联系的生命通道 遂即美国的战争机器便开始全力开动起来。 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有着本质的区别,可是当一个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威胁,当一个国家的尊严遭到极大的侮辱时,这个世界上任何国家的反应都是截然一致的,那就是奋起反击 日本人很快就领教到了美国人的厉害。 第269章 美国人动员了几十万大兵,开始在太平洋上与日军逐岛争夺,美国大兵的技战术素养的确没法与在中国战场上经过长时间实战锻炼的日本兵相比,但是美国大兵在被激怒之后,其战斗意志却绝不在日本兵之下 为了从日军手中夺取南太平洋上岛屿,美国大兵展现出超乎想象的斗志,成百上千的太平洋小岛,几乎每一个小岛上都长眠着美国大兵的英魂,像塞班岛还有硫磺岛等岛屿上,更是长眠着数以万计的美国大兵。 与美国陆军相比较,美国海军的表现则要更加的耀眼 在珍珠港事件之后,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几全军覆灭,仅只有两艘航空母舰侥幸逃过一劫,然而,在仅仅半年之后,美国人就凭借强大的造船能力,同时大量改装商船,迅速重建了太平洋舰队。 不过需要说明的是,重建的太平洋舰队无论是军舰总吨位、军舰性能还是海军官兵的总体素质上,都要远远落后于小日本的联合舰队,但是在决定中太平洋战略主动权的中途岛海战中,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却以少胜多,打败了小日本的联合舰队,日本海军从此一蹶不振 中国有句俗话,出来混终归是要还的。 半个世纪之前,小日本以战争赌国运,以并不占任何优势的联合舰队在甲午海战中重创了满清的北洋舰队,小日本也得以摆脱被奴役的命运,迅速跻身世界列强其中一员。 半个世纪之后,小日本再次以战争赌国运,不过这次,小日本面对的再不是腐朽的满清王朝,而是一个朝气篷勃、拥有庞大人口基数以及强大工业制造基础的美国,所以,结果几乎是注定的。 中途岛海战后,美军遂即从太平洋上展开了战略反攻。 为了阻挡美军凌厉的攻势,日军大本营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中国战场抽调军队,到了民国33年,华中日军、华北日军、关东军的主力部队几乎都被抽调一空,都被日军大本营投入到了太平洋这个无底洞 然而直到最后,小日本也没能填太平洋这个无底深渊 从中国战场上抽调出来的日军主力师团,虽然一个个都久经实战锻炼,而且一个个都被狂热的军思主义思想彻底洗脑,可小日本薄弱的工业制造基础严重制约了小日本陆军的火力投射。 在海军联合舰队遭受重创后,小日本陆军在太平洋各个岛屿的争夺战中就始终处于被美国舰炮、轰炸机群以及重炮集群的蹂躏当中,凭借强大的工业制造基础,美军拥有凶残到极致的火力投射能力 顽抗了三年时间,美军还是一步步推进到了小日本家门口,到了民国33年,美国空军的轰炸机群已经可以从马里亚纳岛的空军基地起飞,直接轰炸小日本的本岛了,小日本的丧钟已经敲响了。 按照盟军的计划,国军也应适时发动反攻,分担压力。 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却是,国军序列中,除了由美国人史迪威指挥的中国远征军有能力反攻,除了敌后战场的八路军、新四军有能力发动小规模反攻,光复部份偏远县城,作为抗战主力的国军竟完全无法组织起反攻 从民国30年美国国会通过租界法案,到民国33年,3年间美国政府一共向国民政府提供了近十亿美元的经济援助,然而,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十亿美元的巨额援助竟无法帮助国军组织起一次像样的反攻 人所不知的是,这十亿美元的经济援助中,至少有六亿被宋子文以个人名义存回了美国银行,这只衣冠禽兽也凭此荣登世纪40年代最富有男人的宝座,这也难怪新当选的美国总统杜鲁门在知道详情后会气急败坏大骂,蒋委员长和国民政府的高级官僚统统都该扔进监狱。 国民党或者说国民政府的腐败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所以,当盟军总司令部要求国军从中国战场上发起反攻时,国军非但没有能力反攻,甚至还在日军最后一波回光返照的攻势中溃不成军 这就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豫湘桂大惨败 由于小日本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致使联结东南亚与本岛的海上运输通道面临严重威胁,再加上从中国内地空军基地起飞的美军轰炸机,可以对小日本本土实施轰炸,于是日军大本营便授意中国派谴国总司令冈村宁次发动了代号为“一号作战”的豫湘桂大会战。 因为一号作战的主要意图是打通大陆交通线,所以又叫大陆打通战。 从民国33年月到10月,经过长达八月的进攻,日军竟以席卷之势攻陷了河南、湖南、福建、广西、广东、贵州等省一部或全部,超过二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沦丧,超过六千万百姓沦为亡国奴 国民政府总共调集了一百多万军队参战,最后伤亡竟高达六十多万 尤其令人发指的是,参与豫湘桂大会战的四十万日军当中,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骨于老兵并不多,绝大多数日本兵都是刚从国内动员的产业工人,这些产业工人在年轻时虽然也曾接受过军训丨却已经退役很多年了。 说起来可能不会有人信,到了民国33年,中国战场上的日本兵当中,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娃娃兵及超过六十岁的爷爷兵,经过长达七年的持续消耗,小日本的人力已经接近枯竭,他们已无兵可征了。 但是,就面对这样的娃娃兵以及爷爷兵,国军却还是打得一败涂地 若按照正常的逻辑,完全无法解释这样的惨败,因为在民国30年到民国33年这三年之中,日军并未在中国战场发动大规模的进攻作战,也就是说,在冈村宁次发动一号作战前,国军已经经过长达三年的整顿训练,可谓兵强马壮,并且还接收了大量美械,甚至连装备水平都已经超过日军了 豫湘桂大会战之前,国军在兵力上处于绝对的优势,火力上也占据优势,甚至在国军一贯积弱的空军方面,由于陈纳德的飞虎队,也居于绝对的优势,再加国军又是防御作战,真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以及人和 如果非要找出国军一个劣势,那就是日军的指挥官,冈村宁次,比国军的统帅蒋委员长要高出好几个层次。 但是,国军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前提下却打输了,而且还是惨败,一百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国军,面对四十万既缺乏训练,更加缺乏骨于,甚至可以说是临时纠集起来的日军,却败得一塌涂地。 这样的结果令人绝然难以置信,但如果剖开分析,则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到了民国33年,随着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上高歌猛进,就是再没眼光、再白痴的人也能看得出,小日本战败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避免,所以,蒋委员长和党国的高级将领们已经无心对日作战了。 蒋委员长和党国的高级将领们心思都到哪去了呢? 蒋委员长和党国的高级将领们,都把心思放到防共上了。 第270章 从民国30年到民国33年,国军在整顿训练,共军更没有闲着,他们在敌后战场上没日没夜地发展武装、抢地盘,再从日伪军手中接收装备,到了民国33年的年初,八路军、新四军加在一块,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人 如果算是民兵,那共产党的武装力量甚至已经超过三百万人 鉴于小日本已日薄西山,共产党的武装力量却空前壮大,蒋委员长不得不做出战略上的调整,将共产党列为了首要敌人,在有共产党武装活动的战区,国军甚至将兵力从防御日军调整为了防御共军。 再说清楚一点,蒋委员长和党国的高级将领们已在安心地等待日军投降,然后跟共军全面开战了,然而却万万没有想到,小日本军竟然在临死之前来了个回光返照,国军措手不及结果就极其苦逼了。 这就好比是打篮球,你才刚接到队友传球,身体还没调整好,意识却已经想着做下一步的动作了,导致身体跟不上意识,结果只能是失误。 只不过,蒋委员长的这个失误有些太狠了,直接葬送掉了超过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一百多座大中城市、六千多万子民以及大部分工厂,小日本临死反噬竟然奇迹般地打通了从东北到越南的大陆交通线。 (分割线) “司令,你该吃药了。” 叶茹雪走进了办公室,将徐十九摆在桌子上面的报纸给收走,然后将一粒药丸放到了徐十九的手心,又转身给徐十九倒了杯水。 在前年,徐十九在给炮兵做肩扛迫击炮平瞄直射示范时,出了场事故,一个新兵蛋子没有按照射击要领操作,结果被炮筒掼碎了脑袋,站在旁边的徐十九也被波及,脑袋被滚烫的炮筒狠狠地砸了一下。 这次意外直接就引发了徐十九的旧伤,昏迷了足足一个多月才醒过来,在昏迷中还持续发起了高烧,还是李牧冒死潜入池州城,替徐十九弄来了两盒盘尼西林,才得以免于一死。 这之后,徐十九的身体状况便每况愈下,每到深秋天气转凉,徐十九的身体便会出现状况,前年如此,去年如此,今年同样也不例外,一场小小的感冒便让徐十九缠绵病榻十几天。 徐十九将药丸塞嘴里,以温水服下,然后叹息道:“唉,我这身体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早四年之前,我都还能在战场上轻松活劈尾原,可现在,别说像尾原这样的好手,就普通日本兵恐怕都能够于掉我了。” “司令,小日本要想于掉你这头皖南之虎可不易,你不常说,这个世界上能杀你徐十九的人还没生出来么?”叶茹雪莞尔一笑,只不过美目深处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忧虑,徐十九的身体情况,其实并不乐观。 “那是,除非是我自己不想活了,小日本想杀我,还真没那能耐。”徐十九咧嘴笑笑,又接着说道,“叶处长,最新一期的战情简报出来没有?” 叶茹雪刚想说不知道,门外忽然响起了高慎行的声音:“下来了,老徐,这一期的战情简报下来了,桂林、柳州、南宁已全部陷落,小日本都已经打到贵州独山了,老蒋都准备要逃往西宁了。” 说着话,高慎行已拿着报纸走进来。 李子涵也跟着高慎行身后走进来,皱着眉反驳道:“老高你瞎说些什么,攻入贵州的日军只有一个联队三千人,在遭到第军反击之后,现在都已经撤回广西境内,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迁都之说。” “就算小日本撤回了广西又怎样?广西全境不还是失守了?大陆交通线不还是让小日本给打通了吗?”高慎行说道,“无法想象,我简直就无法想象,历时两个多月的柳桂会战,竟然也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话,高慎行便把手里拿着的战情简报递给了徐十九。 “蠹虫,一群蠹虫”徐十九看完战情简报,气得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遂即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叶茹雪便赶紧上前来给徐十九舒背。 高慎行、李子涵也纷纷走上前来,关切地问:“老徐,你没事吧?” “没事,还死不了。”徐十九终于缓过气来,叹息着说,“只是就连柳桂会战都会以这样的惨败收场,的确是让人没想到,没想到啊。” 其实早在今年年初,徐十九就已经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 随着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上高歌猛进,逐渐逼近日本本土,日本本土与东南亚日军之间的联系随时面临着被美国海空军切断的危险,有鉴于此,日军极可能发动一波大规模的进攻,藉以打通陆上的交通线。 徐十九也借李子涵的手给重庆军委会发了电报。 不过最终,李子涵的电波却如石沉大海,沓无音讯。 果不其然,从四月份开始,日军便在中国战场上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势作战,首当其冲的是河南战场,仅仅一个月时间,平汉铁路南段包括郑州、洛阳等几个大城市便告全线失守。 打通平汉铁路南段后,日军遂即投入重兵猛攻湖南。 经过近三个月的苦战,日军终于攻陷衡阳,完全实现战前的意图,不过在长衡会战当中,日军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光在衡阳城下就遗尸两万多具,整个长衡会战中,日军伤亡竟高达七万余人 之后两月,日军又取得了柳桂会战的胜利,于战前制订的打通大陆交通线的战略目标已经完全实现。 “蠹虫误国,蠹虫误国啊。”徐十九长叹。 高慎行回头看着李子涵,冷然道:“子涵,这个就是你所效忠的蒋委员长,这个就是你所效忠的党国,看看吧,他都做了些什么操蛋事,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被小日本打得如此溃不成军” 李子涵默然不语,对于豫湘桂会战的惨败,他也同样震惊。 从皖南战场来看,日军的战斗力退化严重,现在除了池州、铜陵等少数几座县城因为有海军炮艇保护,皖南抗日救国军又不想死命强攻,所以暂时还没有光复以外,其外围的炮楼、据点已被摧毁殆尽。 事实上,如果不惜代价发动反攻,皖南抗日救国军现在就有能力光复池州、铜陵乃至整个皖南毕竟,随着小日本第ll军主力被调往广西战场,现在皖南的留守兵力已经极薄弱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皖南战场上的日军是这样,别的战场上的日军恐怕也强不到哪里去,八路军、新四军在华北、山东、华中、华东战场上不也照样打得小日本龟缩在县城以及各个据点内不敢冒头? 然而,整训丨长达三年并接收了大批美械,还有强大空军配合作战的中央军,却竟然败给了战斗力已经严重下骨的日军,这叫一贯忠于党国、忠于蒋委员长的李子涵情何以堪? “好在这次豫湘桂会战虽然败了,却也并非毫无收获。”徐十九叹息一声,又接着说,“至少,小日本的兵力更分散,更加薄弱了,就说皖南,小日本的驻军已经减少到只有一个步兵大队,我们,也该反击了。” 高慎行、李子涵一听便来了精神,时机的确是成熟了。 “老高,扶我一下。”徐十九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体竟绵软无力,便招呼高慎行过来搀扶他一下,然而不等高慎行过来,站在徐十九身边的叶茹雪已经抢先把她的小手伸过来,不过徐十九却没反应。 第271章 叶茹雪再低头一看,徐十九的脑袋竟耷拉了下来。 “司令,你怎么了?”叶茹雪见状不禁大吃一惊。 高慎行、李子涵赶紧围上来看时,发现徐十九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叶茹雪狠掐他人中,徐十九竟也是毫无反应,如果不是鼻翼间还微弱的气息,高、李二人险些就要怀疑徐十九已经是死了。 “军医,快叫军医”高慎行扭头对着门外大吼。 站在门外的刘大骨头匆匆走进来,本来还想看一下徐十九的情况,结果高慎行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一通骂,便赶紧灰溜溜跑出去叫军医去了。 (分割线) 李子涵回到他的旅部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 去年冬天,原第十九支队第二旅的旅长牛四根得了一场重病,尽管徐十九想方设法从国统军请来军医替牛四根治疗,不过最终还是没能救回牛四根性命,牛四根没有死在战场上,竟死在了病床上,说来不免让人扼腕。 牛四根病故之后,无论资历还是威望,李子涵都是众望所归。 因为纯洁运动跟共产党有了隔阂之后,徐十九也无意继续在十九支队内部打压国民党的影响力,便顺水推舟委任李子涵为第二旅旅长,同时将警卫营长杨大树调到了第二旅,担任新编成的第u团团长。 现如今,十九支队仍辖两个旅,其中第一旅旅长高慎行,辖第l团、第3团以及第5团,团长分别为李双枪、王福生以及牛玉堂;第二旅旅长李子涵,辖第团、第4团以及第u团,团长分别为何长柱、曹新明、杨大树。 除此之外,十九支队还辖有三个直属营,分别是孙老豹的警卫营、李得志的骑兵营以及犊子的炮营。 徐十九之所以这么安排,其用意其实已经非常明鲜,基本上,倾向共产党的军官全进了高慎行第一旅,倾向国民党的军官则都在李子涵第二旅,剩下的基本上都是没有党派倾向的。 徐十九这么安排其实也是迫于无奈。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徐十九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身体正以令人绝望的速度变得孱弱,现在就长时间坐着都很吃力,所以,他实在是没有更多的精力去调和两派人马之间矛盾,只能够分而治之。 李子涵一回到旅部,何长柱、曹新明、杨大树三个团长便围过来。 “旅座,司令的身体怎么样?”问话的是曹新明,他是去年李子涵专门从第三战区长官部要来的,李子涵的本意只是想替自己团找一个参谋长,徐十九无意令李子涵难堪,便也同意了。 可曹新明过来不久,牛四根就重病亡故,李子涵晋升了旅长,曹新明便也迅速由参谋长变成了第4团的团长。 李子涵低着头坐下来,却没有吭声。 “旅座,你倒是说呀。”何长柱和杨大树便急了。 曹新明因为是刚过来,对徐十九并没有什么感情,可何长柱和杨大树却在徐十九身边呆了有四年了,尤其是杨大树,更给徐十九当了四年多警卫营长,对徐十九的感情非常之深,甚至超过李子涵这老长官。 如果不是因为徐十九曾经下过严令,部队长不得擅自离开部队,何长柱和杨大树只怕早就跑去司令部探望徐十九了。 李子涵便叹息了一声,黯然说道:“老徐的情况很不乐观,能吃的药都已经吃了,能上的措施也都已经上过了,可人始终没醒,肖军医说了,这次老徐能不能苏醒,恐怕只能够听天由命了。” “啊?”何长柱、杨大树当时就傻了。 曹新明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道:“旅座,有句话,卑职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子涵揉揉眉头,心不在焉地说:“新明,你我是军官训练团的同期同学,不必这么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曹新明点了点头,很严肃地说道:“旅座,我知道你对徐司令感情非常深,卑职个人对徐司令也同样尊敬无比,但现实是残酷的,以徐司令现在的情形,说句不好听的,随时都有可能离世,所以旅座,你必须得为万一徐司令不在,十九支队该何去何从提前做考虑了。” 何长柱、杨大树面面相觑,曹新明话虽难听,却无疑是有道理的。 李子涵的目光在霎那间变得锐利,直直地盯着曹新明,却不说话。 曹新明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旅座,卑职刚才所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句句都出自肺腑,还望旅座明鉴。” 李子涵的目光又缓和下来,人也陷入了沉思。 曹新明刚才话只说了半截,但是李子涵岂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曹新明说要为第十九支队的前途提前做考虑,其实是在劝他先下手为强,杀了第一旅旅长高慎行,还有那几个倾向于中共的高级军官。 然而曹新明所不知道的是,这中间涉及到一条底线。 作为从十九大队出来的兵,李子涵时刻恪守着一条行事底线,那就是绝不拿枪口对准自己弟兄,绝不能自相残杀至少今天之前,李子涵始终恪守着这条行事底线,从来没有过逾越。 理智上,李子涵非常清楚,随着小日本越来越露出疲态,既便小日本在刚刚结束的豫湘桂大会战中取得空前胜利,打通了大陆交通线,也同样无法掩盖日军已经日薄西山的残酷事实,所以说,在抗日战争结束后,如何面对中共武装的问题其实早已经摆在了广大党国将领面前了。 李子涵也同样已经在考虑,等皖南光复之后,该如何对待新四军,又该如何去面对肯定会带着第一旅投奔共产党的高慎行,尽管高慎行已经退出共产党,但李子涵比谁都清楚,高慎行跟共产党的联系从未曾中断。 但是,考虑是一回事,真让李子涵下决心动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相煎何急啊。 (分割线) 此时此刻,高慎行也面临着跟李子涵一样的难题。 出于平衡的考虑,徐十九并没有让十九支队的两个主力旅驻扎在县城附近,而是让第一旅驻扎在言家镇,第二旅驻扎在李家镇。 高慎行返回言家镇旅部时,都已经是第二天天亮,可李双枪、王福生还有牛玉堂三个团长却仍等在旅部,他们也是一晚上没睡。 从高慎行口中得知徐十九的情形非常不乐观,李双枪三个人也是扼受不已,回想起三年前,徐十九在葫芦谷刀劈尾原重美,那是何等威风?小日本一个拥有剑道七段造诣的刺杀高手,在徐十九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不曾想,才短短三年,徐十九的身体就已经孱弱成这样。 牛玉堂说道:“旅座,有个要紧问题,不知道你考虑过没有?” 高慎行便皱紧紧眉头,他知道牛玉堂想要说什么,可是他本能地拒绝去想,当下便挥手打断牛玉堂:“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不过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老徐绝不会有事,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旅座,我们当然愿意司令早日好起来,这些年来司令带着大家舍生忘死,打下这么大一块地盘,拉扯起这么强大一支军队,真很不容易,我们当然希望司令能够继续带着大家打小日本,可是……” 第272章 “没什么可是。”高慎行蛮横地说道,“我告诉你,牛玉堂,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可是,老徐根本就不会有事,在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要他的命,就算是阎王老儿也一样拿他没辙,没辙” 说完话,高慎行便起身拂袖而去。 李双枪、王福生相对苦笑,他们其实早就料到了高慎行会有此反应,也曾劝说牛玉堂别他提这茬,可牛玉堂却还是想试一试,结果却果然是这样,高慎行根本就连听都不想听,他压根就无法接受这事实。 牛玉堂叹息了一声,对两人说道:“老李,老王,旅座跟司令感情太深,所以断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不过我们却不能不考虑,万一司令有个好歹,第二旅那边恐怕不会相安无事,我们得早做提防才是。” 李双枪、王福生默然点头,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当然是极其不愿意跟第二旅兵戈相向,大家毕竟是兄弟,又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流血已经够多了,大家伙就不能坐下来好商好量,谈出个条框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以蒋委员长的德性,恐怕是断然无法容忍共产党武装的存在的,所以国民党军对八路军、新四军动手是早晚的事,所以同样的,第二旅对他们第一旅下手,也同样的无法避免。 如果事情真闹到了那一步,那么除了在战场上决出个生死,恐怕就真没有别的选择了,谁让双方理念不同,信仰也不同? (分割线) 顾祝同正在泾县巡视第军的防御工事。 对于第军所展现出来的精气神,顾祝同无疑是极满意的,自从黄百韬走马上任第军军长之后,整个第军的气质就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由先前的鱼肺部队一跃成为了三战区的王牌精锐部队。 有鉴于此,顾祝同也毫不犹豫将刚刚接收的一个师的美械装备全给了黄百韬的第军,黄百韬又把这些美械装备给了陈士章的第40师,现在,顾祝同就在黄百韬、陈士章的陪同下巡视第40师的工事。 顾祝同一边走,一边语重心长对黄百韬说:“焕然老弟,自从第集团军南调之后,皖南就只剩下了你的第军,却需要面对新四军、皖南抗日救国军以及日军三重压力,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黄百韬高亦步亦趋跟在顾祝同身后,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现在,无论是党国的高层,还是各战区的高级将领,言谈之间已经毫不掩饰对共产党武装的敌意,区域内有共产党武装活动的各战区,也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制定应对八路军、新四军的作战计划。 既便是豫湘桂战场大溃败,也仍未能阻止这一趋势。 从黄百韬的内心,他其实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如此明显地表露出对新四军、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敌意,毕竟皖南的小日本并未赶走,国军跟新四军以及皖南抗日救国军之间的矛盾,就好比本家兄弟之间的争执,而小日本却是外姓人,其实完全可以先把外姓人赶走,然后几兄弟再关起门来辩个是非清楚,真要是言语不合再大打出手也不迟,而现在就大打出手,却只能白白便宜了外姓人 不过,党国大势如此,顾祝同更对新四军、皖南抗日救国军耿耿于怀,再加上黄百韬出身不正,行事只能尽可能的低调,所以绝不敢在顾祝同面前表露半点倾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唯唯喏喏地点头。 防御工事巡视到一半,第40师参谋长忽然匆匆赶来,把陈士章叫到旁边轻轻耳语了几句,顾祝同皱了皱眉,问黄百韬道:“焕然,什么事情?” 黄百韬便把陈士章叫到跟前,问他道:“士章老弟,总座问你出什么事了 陈士章道:“总座,军座,出大事了,刚刚长官部接到龙口发来的急电,因为知道总座正在泾县,所以直接就把电报转发到我们第40师来了。” 顾祝同有些不耐烦,说道:“罗嗦,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快说。” 陈士章道:“徐十九突然陷入昏迷,根据军医最新诊断,这次,徐十九搞不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嗯?还有这种事?”黄百韬闻言顿时间脸色大变。 顾祝同却阴声笑道:“我早就听说,徐十九在一二八上海事变,头部曾经受过重伤,至今还有一颗子弹留在脑袋里面没有取出来,现在看来,应该是旧伤发作了,呵呵,徐十九这头皖南之虎,看样子是挺不过去这坎了。” 黄百韬默默地点头,心里却难免有些可惜,徐十九若真的死了,那对于整个国家、整个民族来说,那绝对是莫大的损失,而对于皖南的小日本来说,则恐怕就是绝大的利好了。 “焕然老弟,看来你们第军很有必要尽快拟定针对皖南抗日救国军的作战计划。”顾祝同说道,“皖南抗日救国军内部国共两派原本就水火不容,一旦徐十九真的就此毙命,两个旅肯定得打起来,新四军第七师就驻在青阳,极有可能会跟皖南抗日救国军第一旅联起手来,解决李子涵的第二旅,所以,你部必须确保李子涵第二旅不被新四军给吃掉。” 黄百韬神情严肃地点头,说道:“总座,那这就回军部?” 顾祝同挥了挥手,说道:“走,回军部。” (分割线) 几乎是同一时间,新四军第沛也已经知道了徐十九陷入昏迷的消息。 新四军第沛的前身其实就是皖南支队,师长何克启就是最初苏南水上游击队队长,跟徐十九、高慎行也都是老熟人,而且在去年年底,舒同文再次被上级调回皖南,担任第沛副师长一职。 作为第沛的副师长,舒同文主抓的就是部队的训练工作。 眼看就要进入冬天,部队的粮食储备却还存在很大的缺口,没有足够的粮食就很难保证冬训丨工作,因为部队冬训的!运动量极大,战士们的口粮必须保证,否则很容易出现问题。 最近几天,舒同文急得嘴巴都快冒泡了。 今天上午,舒同文正准备下乡催缴秋粮,何克启却让他的警卫员过来叫他,让他马上回师部一趟。 刚走到半路的舒同文便又匆匆返回师部。 “阿文,你快过来。”看到舒同文,何克启赶紧把他招呼到跟前,然后一边用铅笔在地图上划着线,一边说道,“出事了,徐十九突然间人事不省,医生说他这次可能凶多吉少,现在龙口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什么?”舒同文顷刻之间就变了脸色,失声叫道,“大队长他……” 说没说完,舒同文转身就往外走,何克启便赶紧跑过来把他拉住,问:“阿文你上哪去?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呢。” “老何,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舒同文心急如焚地说道,“我得赶紧去一趟龙口,要是去晚了,没准就见不着大队长最后一面了,我得赶紧去” “阿文,你急糊涂了?”何克启并没有放手,跺着脚说,“你不想想,以你的身份要现在去了龙口,还不得惹出大乱子来?一个不好,皖南抗日救国军的第一旅跟第二旅就会打起来。” 舒同文往外走的脚步便猛然一顿。 第273章 何克启所说的话无疑是有道理的。 徐十九自从前年在那次炮兵训练事故中受伤之后,身体状况便一落千丈,精力也开始变得有些不济,也就再没心思处理手下国共两派军官之间的矛盾,因而采取了分而治之的策略。 简言之,就是将倾向中共或者已经暗中参加共产党的军官统统调入到高慎行的第一旅,而将国民党或者倾向国民党的军官则统统调入李子涵的第二旅,随着小日本一天比一天衰弱,国共两党、两军之间关系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张,皖南抗日救国军第一旅跟第二旅之间的气氛也开始变得日益紧张。 徐十九如果还活着,则无论第一旅、第二旅之间气氛多紧张,也是绝对不可能打起来,因为虎瘦雄威犹在,别看徐十九病歪歪的好像就剩下一口气了,可他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全体官兵中间的威信却还是没人能替代的。 可现在徐十九已经陷入昏迷,而且医生也诊断说,凶多吉少,那龙口的局面立刻就变得微妙起来,如果舒同文这个时候赶过去,就难免会给李子涵以及第二旅的官兵一种印象,认为新四军第七师很可能就要跟第一旅联起手来对付他们第二旅,那么李子涵和第二旅官兵就极可能抢先动手。 再一个,泾县的黄百韬第军搞不好也有可能卷进来。 当下舒同文便长叹息了一声,很有些落寞地说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大队长他会好起来的,大队长他常说,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要了他命,就算是阎王爷也奈何不了他,他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何克启拍了拍舒同文的肩膀,说道:“我们当然要抱有最好的愿望,但是也必须最好最坏的打算,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徐十九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我们就必须要未雨绸缪,准备应对这场危机。” 舒同文默默地点头,他跟徐十九之间感情深归深,却也不至于心惶失措到让他完全丧失理智,第七师恐怕真得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应对准备了,至少要确保皖南抗日救国军第一旅不被国民党军吃掉。 (分割线) 黄百韬对顾祝同说道,“高慎行第一旅跟李子涵第二旅全都是三团制旅,兵力也差不多,均为九千多人,双方的战斗力也是差相仿佛,在没有外力加入的前提下,指望第二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歼灭第一旅,恐怕不太现实,一旦开战,最大的可能还是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恐怕不行。”顾祝同道,“最好是能够在确保第二旅实力未损的前提下,吃掉高慎行的第一旅,而且行动一定要快,否则,一旦让新四军第七师介入,局面就会变得极复杂。” 黄百韬点点头,说道:“总座,要想在不大动大于戈的前提下解决掉高慎行第一旅,关键还在孙老豹身上。” “孙老豹?”顾祝同沉吟道,“你是说,徐十九的警卫营?” 徐十九的警卫营长原本是杨大树,杨大树是李子涵从三战区带过去的人,对徐十九虽没话说,但骨子里还是忠于党国,党于蒋委员长的,不过现在他已经是第二旅第u团的团长了。 接替杨大树担任十九支队警卫营长的从第军投靠过去的孙老豹。 对这个孙老豹顾祝同根本不了解,只知道他是十九支队警卫营长,当下问黄百韬道:“焕然老弟,对这个孙老豹你了解多少?” 黄百韬苦笑道:“总座,卑职对这个孙老豹也不怎么熟悉,不过他毕竟是从我们第军过去的,在第军也有不少他的故旧,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派几个他的昔日旧识过去,试着做做他的工作?” “好,这个想法好”顾祝同击节赞道,“徐十九朝不保夕,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分裂只怕是在所难免,孙老豹身为十九支队的警卫营长,也该替他的个人前途做考虑了,这样,只要他肯效忠党国,我就让他当团长” 黄百韬嘴上应着是,心里却有些鄙夷,心忖顾祝同身为战区总司令长官,人却着实蠢了些,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拉拢孙老豹的警卫营,用得着费这力气?孙老豹的警卫营再厉害,第三战区没他难道就不行了? 之所以拉拢孙老豹,目的还是为了吃掉高慎行第一旅 当下黄百韬耐心地说道:“总座,拉拢了孙老豹的警卫营,还有个好处。 顾祝同很快就反应过来,沉声说:“你是说,把高慎行以及第一旅的高级军官骗进县城,然后借警卫营之手杀掉他们?” “对。”黄百韬点头道:“由于高慎行以及两个团长的缘故,第一旅投共倾向十分明显,但其实真正加入共产党的军官却不多,因为两年前共产党搞了一场纯洁运动,极大伤害了皖南抗日救国军跟新四军之间的关系,直到现在双方的关系都还没能完全恢复,所以,只要以雷霆手段杀掉高慎行以及第一旅的几个高级军官,第二旅事实上完全有可能收编第一旅。” “收编第一旅?”顾祝同眸子里顷刻间露出一抹厉芒,对于皖南抗日救国军这一支精锐部队,顾祝同其实早就垂涎三尺了,如果真能够兵不血刃收编高慎行的第二旅,结果无疑是极好的。 黄百韬道:“只要能够刹掉高慎行以及他手下李双枪、王福生这两个团长,以子涵的资历以及威望,收编第一旅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好”顾祝同说道,“马上派人前去跟孙老豹联络。” (分割线) 犊子、李得志满脸忧色从司令部出来,正好遇上了匆匆过来的孙老豹。 “老李,犊子,司令他醒过来了没有?”孙老豹远远的就向两人招呼。 犊子叹了口气,李得志却摇摇头,说:“没呢,也不知道啥时候能醒。” 随着徐十九突然陷入昏迷,皖南抗日救国军内部的气氛,便骤然之间变得凝重了起来,由于高慎行、李子涵这两个主官的缘故,第一旅跟第二旅的官兵固然是泾渭分明,可几支直属部队的立场却非常模糊。 骑兵营原本是倾向共产党的,可自从闹出对峙事件之后,骑兵营长彭武就被解除职务,与彭武一起被解除职务的还有骑兵营几个于部,之后这批军事于部被中共东南分局撤了回去,共产党在骑兵营的影响力便一落千丈。 警卫营长孙老豹虽然是从第军投诚过来的,可他对国民党毫无好感,不过对共产党也同样没有概念,所以孙老豹是真真正正没有政治立场,这也是徐十九之所以委任孙老豹为警卫营长的原因。 犊子是从兰封会战起就跟着徐十九的老兵了,不过他跟高慎行、舒同文还有李子涵这几个老兵不一样,高慎行、李子涵他们因个人理念不同,分成了两个不同派系,犊子却跟徐十九一样只想当个纯粹的军人。 所以当徐十九突然陷入昏迷之后,作为警卫营、骑兵营以及炮兵营的部队长,孙老豹、李得志和犊子的日子是最难过的,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尤其令孙老豹、李得志和犊子心烦意乱的,是高慎行、李子涵都暗中派了与他们相熟的老弟兄来游说,试图说服他们加入各自阵营,双方言词很恳切,可孙老豹他们却从中听出了肃杀之气。 一旦徐十九长时间不醒,第一旅、第二旅就极有可能开战。 到时候,警卫营、骑兵营和炮兵营夹在中间就会非常为难。 第274章 听说徐十九还没有苏醒,孙老豹便也不想再进司令部,当下又跟着犊子、李得志往来的路上走。 一边走,孙老豹一边说:“犊子,老李,我想对全城戒严。” 高慎行、李子涵阵营在游说三个营长没有得到明确答复后,便不约而同地把目标对准了他们手下的那几个连长,双方的算盘也是极精的,既便是得不到三个直属营,至少也要从中分几个连。 孙老豹来这之前,就发现有个第二旅的参谋去他的营部找他手下的3连长,然后就看到3连长跟那个参谋勾肩搭背去了醉仙楼,至于去醉仙楼上做什么,孙老豹就用脚指头都能够猜想得到。 犊子跟李得志对视一眼,附和道:“那就戒严吧。” 事实上,不只警卫营有这种情形,炮兵营、骑兵营也有这样的情形,在拉拢犊子和李得志不奏效之后,高慎行、李子涵两方便纷纷把拉拢的对象换成了他们手下的几个连长,为了争取这些连长支持,双方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李子涵甚至都拿小黄鱼直接收买了。 对于这样的行径,犊子、李得志和孙老豹是极其腻味,因为一旦牵扯到钱,原本极纯洁、单纯的兄弟情谊立马就变味了,然而,不可否的是,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是刀枪不入、视金钱如粪土的。 在他们三大直属营内部,就有不少军官喜欢金钱。 你也不能说他们的不是,不管怎么说,金钱的确是个好东西,他能够换来你想要的几乎所有的东西,更能让你留在老家的妻儿老小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只要你不去偷、不去抢,任谁都不能够说你的不是。 所以,直接全城戒严是个不错的办法,我不能阻止你们跟第一旅、第二旅的人接触,更不能阻止你们暗中收取钱物,但我可以以安全为由,对龙口县城实施全城戒严,直接就把第一旅、第二旅的来人挡在城外。 得到了犊子、李得志的首肯,孙老豹便也有了底气,当下转身去了。 目送孙老豹的背影消失在大街上,李得志叹了口气,回头对犊子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犊子,也不知道咱们皖南抗日救国军能不能躲过这一场劫难。” “便愿吧,但愿能躲过。”犊子望着头顶暗沉沉的夜空,幽声说道。 片刻之后,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便从天空上飘落下来,犊子伸手,将几片雪花捞在手心里,却很快就化成了雪水,留在手心里的只有一滩水迹,就如犊子此刻心情,一片的冰凉。 (分割线) 夜深人静,两骑快马却风驰电擎般从大路直奔东门而来。 夜间骑马是极其危险的,既便是在平坦笔直的大路之上,也难免会有凹坑,一旦马失前蹄踩踏进凹坑,轻则打滑,重则马背上的骑士有可能被掀飞出去,摔个骨折筋断、丧失老命。 所以,没有十万火急的军情,一般是不会在夜间飞驰的。 暗夜寂寥,沉重的马蹄声便显得异常的突兀,隔着老远,守在城门外的哨兵就已听到了,很快便有十几名守夜的哨兵从敌楼里冲出来,将十几杆黑洞洞的枪口架在了城头垛堞上面。 “什么人?站住”一名军官厉声大喝。 城外飞驰而来的两名骑兵却似乎没听到,或者听到了却不想理会,他们没有丝毫的减速,笔直地向着城门口冲了过来,守城门哨卡的两名哨兵赶紧搬来鹿角堵住缺口,后边的街垒上也架起了机枪。 “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可要开枪了”站在最前面的军官再次厉声大喝,看到来骑还是没有减速的意思,那军官便恼了,当即掏出盒子炮、张开机头,对着头顶上夜空就是叭叭两枪。 突兀的枪声惊到了两区战马,顿时惊嘶一声人立而起。 马背上的两名骑士这才不情愿地勒住马,然后从马背上跳下来。 守门军官这才把枪收回枪套,上前喝问:“你们是什么人?打哪来的?” 六七个哨兵手持着火把从营房里涌出来,每人手持两支松明火把,十几枝火把将整个哨卡都照得亮如白昼,借着火光,守门的军官吃惊地发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的竟是两个高级军官,一个少校,还有一个,竟然是上校 “你们想于什么?赶紧把拒马搬开。”走前面的少校喝道,“赶紧放行 “对不起,长官。”守门的军官只是个小小的少尉,却只是向面前的两位高级军官敬礼,然后不亢不卑地说道,“县城已经戒严,若没有司令部出具的通行证明,任何人一律不准进城。” “放肆”少校火了,回过头指了指身后那个上校,喝道,“知道这位长官是谁吗?他是三战区顾总司令特使,有紧急军力见你们营长,还有炮兵营的杜营长以及骑兵营李营长,再不放行,耽搁了军机要务,你担待不起。” “对不起,长官。”少尉却根本就不买帐,冷然道,“再说一遍,龙口县城已实施戒严,没有司令出具的证明,任何人,哪怕是顾总司令甚至是蒋委员长来到了这里,也同样不准进城,两位请回吧” “你?”少校先是错愕,送即又勃然大怒。 “牛参谋,稍安勿躁。”少校正欲发作时,却让那个上校制止了。 制止了那个少校,那个上校才走到前面来,笑着对守门的少尉说:“少尉,既然龙口已经戒严,我们就不进城了,不过,能否麻烦你通禀一下你们营长,鄙人想跟他见个面。” “对不起,我们营座不在”少尉冷然道。 上校便猛然一窒,他倒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少尉面对他这个国军上校,竟如此的软硬不吃,看来传言真不虚,十九支队还真就是一支不一样的军队,不仅徐十九,就底下一个小小的少尉,都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放肆”那个少校参谋怒火中烧,抢前两步扬起右手就想扇耳光。 如果在别的部队,一个小小的少尉,耳光扇也就是扇了,还能咋的? 可十九支队还真不是一般的部队,那个少尉面对大他三级的少校,竟丝毫没有敬畏,一抬手就攥住了少校手腕,再一发力,少校的脸便扭曲了,他感到自己的手腕就仿佛被一把铁钳给钳住,都快碎了。 直到少校额头上已经渗出豆大的冷汗,那少尉才发力将少校推开,然后才杀气腾腾的地对那个上校和少校说道:“给你们十秒钟时间,如果十秒钟之内还不离开,格杀勿论,一、二、三……” 那少校原本还想尝试着挽回颜面,可是对上那个少尉的眼神之后,他就立刻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只见那个少尉的脸黑得就跟锅底似的,他们如果还不走,搞不好这黑炭头真会下令开枪。 第275章 虽然已经是深夜,高慎行却还没有睡,仍在旅部跟手下三个团长商量事情。 龙口的局势正在变得越来越吊谲,为了防备第二旅突然发动袭击,高慎行和李双枪、王福生、牛玉堂已经连续两天没睡,都在指挥部战备值班。 “老李,老王,玉堂,你们回去睡吧。”高慎行打了个呵欠,说,“这里我先顶着,等我顶不住了,你们再挨个上,像这样我们都在这儿耗着,万一哪天我们都顶不住了,李子涵却突然动手了,岂不坏事?” 李双枪、王福生和牛玉堂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当下便站起身。 然而,不等三个团长离开指挥部,第五大队大队长李牧便跑进来,大口喘息着向高慎行报告:“老高,龙口戒严了。” 昨天白天,高慎行拗不过手下三个团长劝说,也曾派人跟孙老豹、犊子还有李得志接触,试图说服他们加入第一旅的阵营,不过最终,却遭到了孙老豹三人婉言拒绝。 高慎行又担心孙老豹三人会暗中倒向第一旅,于是就派李牧的第五大队在县城潜伏下来,负责暗中监视三个直属营的动向,却不曾想,竟然等回来了全城戒严的消息。 王福生道:“看来孙老豹他们三个是铁了心,不想掺和到我们跟李子涵之间的纷争之中。” 牛玉堂道:“这倒也是好事,只要他们恪守中立,我们面对第二旅就算没有必胜的把握,却也不至于输掉,再接下,那就要看新四军第七师的表现了,只要新四军第七师能顶住黄百韬的第军,龙口就是我们的。” 高慎行道:“可我还是觉得,这是我们皖南抗日救国军的内部事务,不应该让新四军掺和进来。” 纯洁运动所犯下的错误得到纠正之后,随着舒同文等一大批原本受到批斗的于部的复出,皖南抗日救国军跟新四军之间的关系有所恢复,共产党组织在皖南抗日救国军内部,尤其是第一旅内部,得到了很大的发展。 然而,由于徐十九心中芥蒂已经生出,皖南抗日救国军与新四军之间的关系始终未能恢复到纯洁运动前的亲密无间,而高慎行,由于徐十九影响,也始终没有再次提出审请,要求恢复自己党藉。 这次,徐十九突然陷入昏迷,龙口的局面骤然变紧张起来,第一旅跟第二旅之间的内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李双枪、王福生还有牛玉堂都劝高慎行向新四军寻求援手,高慎行却始终不怎么情愿。 “老高,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幻想跟李子涵和平解决争端?”王福生便急了,大声道,“你不愿意跟李子涵兄弟反目,李子涵却不会这么想,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跟黄百韬接上头,要联起手来对付我们了。” “是啊,老高,如果没有新四军帮忙,单凭咱们第一旅,恐怕很难挡住第二旅和黄百韬第军的联手夹击。”牛玉堂也劝说道,“是,我们是不愿意跟第二旅手足相残,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让我想想,你们让我再想想。”高慎行用手揉着眉头,说道。 然而,高慎行话音才刚落,第l团第l营营长范小哈便气喘吁吁跑进来,大声报告道:“旅座,三位团座,出事喽,出大事情喽。” “小哈,出了啥子事,你慢点儿说。”李双枪道。 范小哈点点头,说道:“第4团的一个连把磕山尖给占了。” “啥子,第4团把磕山尖给占了?”李双枪闻言猛然一惊。 那边高慎行早已经把地图摊开来,王福生和牛玉堂也赶紧凑到了地图前,王福生最先从图上找到磕山尖的方位,三个人对着地图一看,脸色就全变了,因为磕山尖的地理位置实在太重要了。 “坏了”王福生拍着地图叫道,“第4团把磕山一占,进可攻、退可守,如果在磕山尖上架起迫击炮,甚至可以直接封锁我们言家镇通往青阳县的唯一一条公路,这下第二旅算是掐住我们脖子了。” “老高,我刚才啷个说的,可你就是不听。”李双枪忍不住就埋怨起高慎行来了,说,“现在好喽,磕山尖这个战略制高点已经让二旅给占了,咱们一下就陷入了全线被动,你说说,现在还啷个办?” 高慎行黑着脸站在地图前,始终没有吭声。 事实上,在昨天李双枪他们就提出来派兵抢占磕山尖。 因为磕山尖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磕山尖是处于言家镇跟李家镇之间的一座小山头,山虽然不高,却极其陡峭,只需要少量的兵力就能够顶住大部队的攻击,谁抢占了磕山尖,谁就在战略上占据了主动。 只不过,正是由于磕山尖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才使高慎行、李子涵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谁若是真的抢占了磕山尖,那敌意就太明显了,也就意味着要对对方动手了,而在这之前,无论高慎行,还是李子涵,似乎都还没有下定决心要诉诸武力。 不过,现在,随着第4团突然抢占磕山尖,这一平衡便被打破了。 “老高,李子涵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牛玉堂重重拍案,说道,“磕山尖虽然险要,可是毕竟只有一个连的守军,如果我们行动迅速,还是有机会在第二旅反应过来之前,夺回磕山尖” “对头,磕山尖必须夺回来,否则我们就有麻烦。”李双枪道。 “老高,不能再犹豫了,李子涵都已经把刀架到你的脖子上了,你如果还不反击的话,就人头落地了”王福生也大声附和道。 “不行,我得跟李子涵谈一谈,我得先跟他谈谈。”高慎行依然摇头,别看平时跟李子涵言语交锋时,高慎行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说得最愤恨时,仿佛恨不得当场枪毙了李子涵才开心。 然而,真到要对李子涵动手时,高慎行却陷入了迟疑,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兄弟,都曾是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兄弟,现在却要像敌人般生死相博,让他情何以堪? “老高,你怎么还闹不明白啊?” “老高,李子涵都拿枪顶你脑门上了。” “老高,动手吧,他娘的别再犹豫了。” 牛玉堂、王福生、李双枪急了,都围上来劝说高慎行,高慎行却把脸一板,冷然说道:“够了,都给我闭嘴,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话,高慎行转身就往外走。 “老高,你真要去见李子涵啊?” “你个锤子,你这不是自己往虎口里送哦?” “我说老高,都到这节骨眼了,你怎么还闹不明白呢?” 李双枪、王福生、牛玉堂大急,纷纷抢上来试图阻止高慎行。 高慎行却直接将三人给拨开来,然后径直往门外去了,李双枪被拨狠了些,险些一头摔倒在地,稳住身形后,便忍不住破口大骂:“去去,你个方脑壳,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瓜娃儿……” 第276章 几乎是同时,李子涵正在他的旅部大发雷霆。 “谁,是谁下的令?是谁下的令让l连抢占磕山尖?谁,给我站出来”李子涵目光凶狠地盯着手下三个团长、九个营长,形容狰狞仿佛想要吃人,“有胆子做,就没有胆子承认吗?是谁?” 也难怪李子涵会气急败坏,磕山尖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就是个白痴都能看得出来,你把第l连派去抢占磕山,那不等于拿枪口顶着高慎行的脑门?那不等于是在向第一旅全面宣战? 万一高慎行被逼急了,双方岂不是马上就要打起来? 不对,没有万一,以李子涵对高慎行的了解,就高慎行的火爆脾气,知道了这一消息之后还不得跳起来?还不得赶紧带着部队把磕山尖给压回去?高慎行说不定就已经带着他的主力奔磕山尖去了。 “谁,到底是谁下的命令?”李子涵越想越是生气。 尽管,李子涵知道将来终会有一天,他和高慎行会在战场之上相见,但知道归知道,却绝不意味着李子涵现在就愿意跟高慎行刀兵相见殊死相表,大家都是兄弟,都曾经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啊 “旅座,是卑职下的命令。”曹新明终于站了出来。 老实说,在这之前,曹新明绝没想到李子涵竟然会有这么大反应。 曹新明原以为,李子涵迟迟不愿意下令抢占磕山尖,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抹不开这个面子,所以他才自做主张下达了这个命令,然而却不曾想,他完全猜错了李子涵的心意,李子涵是真不愿意跟高慎行打。 当下曹新明把心一横,说道:“卑职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回来再跟你算帐。”李子涵伸手指指曹新明的鼻子,然后从警卫手中接过军帽扣在头上,转身就往外走。 何长柱急问道:“旅座,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 “去哪?”李子涵回头冷冷地瞪了何长柱一眼,火道,“去磕山尖,跟高慎行解释清楚,我们第二旅不想跟他们第一旅开战” “旅座,这太危险了,万一高慎行下黑手怎么办?” “是啊,旅座,就算你要跟高慎行谈,让卑职去就行了。” “旅座,跟高慎行这个共党分子就没什么好谈的,现如今小日本在中国战场已然日薄西山,恐怕蹦达不了几天了,只等小日本一完蛋,咱们就该腾出手来解决共产党了,共产党早晚都是要解决的,早几天又有啥?” 几个团长纷纷上前来劝阻,都不愿意李子涵这时候去冒险。 “闭嘴,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李子涵把两眼一瞪,几个团长顿时之间便噤若寒蝉,在第二旅之内,李子涵还是拥有绝对威信的。 (分割线) 最近这几天,叶茹雪一直衣不解带守在徐十九病床前。 叶茹雪被一阵急促的啪啪声从睡梦中惊醒,急坐起身看时,只见窗外已经刮起了凛冽的大风,原本关着的窗户已经吹开,正在狂风的吹打下反复开阖,窗页与窗框每撞击一次便发出啪一声响。 叶茹雪赶紧从行军床上披衣站起来,走过去准备关上窗户。 然而,叶茹雪才刚走到敞开的窗前,身后却忽然传来了幽幽的一个声音:“起风了,要下雨了。” 叶茹雪先哼一声,遂即便是呀的一声尖叫。 等叶茹雪再回过头看时,却只见徐十九已经从病床上坐起来,冷幽幽的目光正越过她的肩膀,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呢,叶茹雪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仿佛,他一开始就已经坐在那里。 只不过,吃惊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之色。 “司令,你醒了?”叶茹雪迅速关上窗,走到徐十九病床前。 徐十九点了点头,问道:“叶处长,我这一觉睡了有多久了?” “一觉?”叶茹雪苦笑,摇头说道,“司令,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你都已经睡了快有半个月了。” “什么?半个月?”徐十九便一愣。 “让我算算。”叶茹雪说着便扳起手指头算,片刻之后说道,“到今天,已经整整十四天,明天可不就是半个月?” “这么说我是昏死过去了?”徐十九的眉头霎时间便蹙紧了,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徐十九是心知肚明,由于脑袋里面那颗子弹的包裹组织已经开始在严重压迫神经系统,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陷入昏迷,而且一旦陷入昏迷,就极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换句话说,他随时都可能离世。 叶茹雪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徐十九,她是真的不愿意告诉他残酷的事实。 “坏了”徐十九却在转瞬之间想到了另外一件严重的事情,急声说道,“我昏迷了这么多天,高慎行和李子涵这两个家伙肯定会出乱子,你告诉我,现在他们两个没有打起来吧?” “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叶茹雪摇了摇头,又道,“只不过,估计也快了,今天傍晚时分,第二旅派出了一个连抢占了磕山尖,磕山尖的地理位置非同小可,第一旅恐怕不会坐视不理。” “磕山尖?”徐十九顿时脸色大变,这可是一个要命的地方。 当下徐十九便把双脚从病床上放下,叶茹雪便赶紧抢上前来制止徐十九:“司令你这是要于吗?” 徐十九挣扎着说:“我得去磕山尖,我得阻止他们自相残杀” “可是司令,你昏迷了快半个月才刚刚醒过来,身体虚着呢。”叶茹雪急得都快哭了,哀求道,“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要在这个时候赶过去磕山尖,只怕不等你赶到,你,你就,你就……” 叶茹雪哽咽着说不下去,不过言下之意却再清楚不过,以徐十九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去磕山尖,就走出这个病房都够戗,如果非去,恐怕不等他走到磕山尖人就再次昏迷了,而且,这次再昏迷过去,恐怕就真的永远醒不过来了。 “没事,我没事。”徐十九却挣扎着摆脱叶茹雪双手,倔强地说道,“你快让大骨头去准备车。” “司令,你真没事?”叶茹雪秀眉紧蹙,关切地问道。 徐十九展颜笑笑,说道:“阿雪你放心,我真没有事。” 叶茹雪娇躯轻颤,这声阿雪却让她险些哭出声来,如果从民国年两人从淞沪会战时相识算起,叶茹雪苦恋徐十九已经整整七年了,叶茹雪从来不曾掩饰过自己的爱慕之意,可是徐十九却就跟一个铁石人似的,对于叶茹雪的百般柔情万般爱慕就是视而不见。 若借用徐十九的话来说,那就是他的内心早已经被俞佳兮整个占据,所以再无法容下别的女人,那天俞佳兮伤情离去,徐十九的心便也已经死了,哪怕是像叶茹雪这样漂亮又温柔的美人,也无法使他的心复活。 不过今天,徐十九冰冻的内心世界,终似乎融化了一个小角。 徐十九一声轻柔的阿雪,叶茹雪便发现自己再无法坚持,当下只能转身走出病房去找守在外面的刘大骨头,让刘大骨头给徐十九备车。 刘大骨头很快便将车开过来,车是小日本那缴获的卡车,原本因为燃油耗尽已经趴了窝,可自从美国政府加大对国民政府的援助力度,便陆陆续续地有油料通过滇缅公路输送进来,徐十九也从九战区搞来了一些。 第277章 磕山尖下,第一旅跟第二旅已经是箭拔弩张、一触即发。 “李子涵,我最后再警告你一遍”高慎行两眼圆睁,恶狠狠地瞪着李子涵,咬着后牙槽吼道,“赶紧把你的人从磕山尖上撤下来,如若不然,就别怪我对你不讲兄弟情面” “高慎行,你他娘的少在那冲老子呲牙,要老子的人从磕山尖撤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的人必须先从磕山尖下撤走”面对着高巅行的疾言厉色、咄咄逼人,李子涵也被逼到了墙角,只能毫不示弱顶回去。 事情还得从一开始说起,本来,高慎行只想一个人前来李家镇找李子涵,可李双枪他们不放心,便带着部队都跟了过来,结果走到半路,就迎面遇上了李子涵和第二旅的人。 李子涵一开始也不想兴师动众,可何长柱他们死活不放心。 结果,双方的大队人马就在磕山尖下不期而遇,由于此前双方就已经处在高度张紧的气氛当中,所以一见面,双方之间就是火药味实足,不等高慎行和李子涵见面,双方手尖兵部队就险些大打出手。 等到李子涵和高慎行四目相对,局面已经变得骑虎难下了。 李子涵、高慎行相持不下,李双枪、王福生、牛玉堂跟何长柱、肖卫国、杨大树这几个团长也开始激烈争吵,双方身边的警卫更是情绪激动,一个个都已经举起手中的步枪,拿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对方。 局面可谓绷紧到了极致,这个时候但凡有人因为紧张过度开火,整个局面就会彻底失控,双方立刻就会陷入激烈的火并中。 争吵之中,谁都没注意到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除外负围负责警戒的哨兵,站在中间陷入激烈争吵的众人更没有注意到,一辆卡车正沿着公路疾驰而来。 “李子涵,你他娘的撤还是不撤?” “高慎行,我的人可以撤,但你得先把你的人撤走” “你他娘的说什么混帐话?你不把人撤走,老子敢撤吗?” “高慎行,你他娘的废话少说,赶紧先把你的人给撤走。” “李子涵,老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逼我,别逼我” “高慎行,你他娘的搞搞清楚,现在是你在逼我,是你在逼我” 高慎行跟李子涵就像两只斗鸡,脖子上羽毛张开,脸对着脸嘴对着嘴,互相狂喷着口水,喷得脸红脖子粗也是兀自不觉,喷到两人身边的那几个团长全都停止了谩骂,喷到几个团长身后的警卫全部都放下了武器,也兀自不觉。 直到某一刻,两人喷得都有些累了,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准备喘口气,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起来:“骂呀,接着骂,别停,别停下来呀,让大伙看看你们能骂多少句不带重复?嗯?” 高慎行、李子涵顷刻之间如遭雷噬,然后愣愣地扭过头。 但只见,徐十九已经好整以遐地站在了他们身边,冷冷地盯着他们看。 “老徐?” “大队长?” 高慎行和李子涵一下有些转不过弯。 徐十九的脸色便立刻阴下来,骂道:“高慎行,李子涵,你们一个个都长本事了是吧?竟然学会拿枪口对准自己兄弟了?竟然学会自相残杀了,?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就迫不及待想分家了?” 高慎行、李子涵的脑袋便耷拉下来,在各自的部下面前,两人牛逼哄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可在徐十九面前,他们却半点脾气都没有,就跟徐十九对十九路军的认同已经融入骨子里,高慎行、李子涵对徐十九的认可也已经融入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信不信老子毙了你们两个?”徐十九说着便要去拔枪,一边说,“老子现在就把你们两个给毙了,免得成天给老子惹事,老子就算不死于旧伤复发,也迟早被你们两个给气死,我毙了你们。” “别别,老徐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吧。”高慎行赶紧求饶。 李子涵也赶紧凑上来,涎着脸问道:“大队长,你醒了?” 徐十九便照着高慎行、李子涵两人屁股上各踹了一脚,然后骂道:“都他娘给老子滚回到司令部去,老子有要紧事找你们说。” 高慎行、李子涵惨叫一声,护着屁股落荒而逃。 徐十九又扭头瞪了一眼四周傻站着的几个团长,怒道:“还愣着于吗?赶紧滚回各自驻地,该于吗于吗,别他娘的留在这里惹老子生气。” “走走走走,赶紧走。” “散了散了,快散了。” “弟兄们没事了,走,赶紧走。” “听我口令,全都有,向右转,齐步走……” 李双枪、王福生、牛玉堂、何长柱等几个团长便一哄而散。 只片刻,原本熙熙攘攘的磕山尖下便已经空无一人了,刚刚箭拔弩张的紧张态度也已经消解于无形,只有一辆日式卡车孤伶伶地停在大路中央,还有卡车四周雪地上那凌乱的脚印,昭示着刚才这里有许多人在。 (分割线) “徐十九又醒过来了?”顾祝同吃惊地看着张文清还有黄百韬,神情之间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徐十九这一醒不要紧,却立刻就化解了皖南抗日救**内部的矛盾,也让顾祝同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黄百韬点了点头,叹息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尽管派去暗中收买孙老豹的孙上校就连龙口县城的城门都没进去,可黄百韬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拟定了对付皖南抗日救**第一旅的作战方案,如果不是徐十九突然间醒转,第军在皖南抗日救**第二旅的配合下,至少有六成机会吃掉高慎行的第一旅。 黄百韬甚至将何克启的新四军第七师也已经考虑在内,遗憾的是,徐十九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苏醒了。 徐十九一醒过来,皖南抗日救**内部的矛盾顷刻之间烟消云散,黄百韬费尽心机制定的针对皖南抗日救**第一旅的作战计划也化为了泡影。 顾祝同舒了口气,收起失望的情绪,说道:“这次徐十九是醒了,可下次等他再昏迷,就未必能苏醒了,所以焕然老弟,你我也不必太过失望,这次拟定的作战计划我看就非常之好,下次仍可以用。” “下次?”黄百韬苦笑道,“徐十九未必会再次昏迷。” 顾祝同摇了摇头,沉声道:“以徐十九现在的身体状况,我看够戗,说不定明天他就又昏迷了,总之我们准备好就是了,一旦徐十九再次出状况,务必确保顺利收编皖南抗日救**这支武装。” “是”黄百韬啪地立正,敬礼。 第278章 今年年初,小日本从东北、华北以及华中各战场抽走了四十万兵力,投入到豫湘桂战场,发动了代号一号作战的大陆打通战,结果竟然导致各战区的**兵败如山倒,丧师六十余万,失地四十多万平方公里。 然而,随着华北、山东、华中以及华东各战场的日军兵力变得薄弱,一直在敌后战场活动的八路军、新四军却迎来了反攻的机会,从六七月开始,八路军与新四军便展开了局部反攻。 新四军第七师也响应党中央号召,在皖南向小日本发起了反攻,并且取得了极大的战果,其中最大的战果便是光复了青阳县城,在光复青阳县城后,何克启便把他的第七师师部迁到了县城。 说起来的确是非常讽刺,一直以抗战主力自诩的**一直在丧师失地,直到小日本已经日薄西山,都还能在正面战场将**打得溃不成军,攻占豫、湘、桂等省大片中国领土。 而一直被国民党污蔑为游而不击的八路军、新四军却在民国33年一年,就发动了超过十万次反攻,摧毁日伪军据点超过一千个,光复县城一百多座,解放沦陷区百姓一千多万。 正因为国共双方的对比如此强烈,才导致广大沦陷区的民心一边倒地向着**这边倾斜,之后,在决定国共双方命运的淮海决战中,坚定站在**这边的中原百姓,硬生生地用独轮小车把国民党推向了灭亡,却把**推上了执政党的位置,老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是有道理的。 言归正传,何克启和舒同文得到情报,黄百韬第军所属的三个主力师正在泾县频繁调动,其中陈士章的第40师正向着泾县、青阳两县交界处运动,这明显就是冲着他们第七师来的。 “阿文,陈士章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哪。”何克启说道。 舒同文却道:“我看黄百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觊觎青阳县是虚着,企图吞并龙口县、收编皖南抗日救**才是真正的意图。” 何克启说道:“我也这样认为,不过话虽如此,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哪,黄百韬的第军可今非昔比,尤其是陈士章的第40师,才刚刚换装美械装备,那炮兵团装备的美国榴弹炮,好家伙,真让人眼馋哪。” “老何,你用不着馋他们。”舒同文笑笑,接着说,“第40师那个炮兵团,早晚是我们的。” “哈哈,这话我爱听,我爱听”何克启大笑起来。 舒同文又道:“不过,现阶段我们首先需要考虑的,还是如何保住皖南抗日救**第二旅这支武装,以及如何守住龙口县城。” “对头,龙口县城绝不能给国民党。”何克启说道。 龙口县城的价值,不在于县城本身,而在于县城里的那座兵工厂 经过长达三年的建设,徐十九在龙口县城内兴建的那座兵工厂已经拥有了相当的规模,目前已经拥有十几个车间,两百多台机器加百多名技师,其中还有反战同盟从小日本那策反的十几个工程师。 随着小日本人力资源的枯竭,国内的产业工人以及知识分子也被迫拿起武器上了战场,不曾想,却便宜了中国人,小日本的这些产业工人和知识分子并不像最初的那些日本兵那样狂热,一旦被俘,他们很容易就选择投降,龙口兵工厂的一百多名技师,倒有一大半是日本人。 到现在,龙口兵工厂不仅能够修理几乎所有的军械,复装子弹以及炮弹,甚至还有能力生产迫击炮,不过,因为用小高炉炼的钢材质量不过关,所以生产出的迫击炮很容易炸膛,但是对于缺乏火炮的中**队而言,就算是容易炸膛的迫击炮,那也是火炮,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装备。 两人正商量着呢,舒同文的警卫员王小毛忽然进来报告说:“两位首长,刚刚龙口那边发过来电报,说是徐司令他已经醒了。” “什么,徐十九醒了?”何克启闻言有些错愕。 “谢天谢地,老徐终于醒了。”舒同文却忍不住长出口气。 何克启撇了撇嘴,苦笑着说:“好家伙,这下咱们不用忙活了,黄百韬那边也都白忙活了,呵,顾祝同和黄百韬现在指不定怎么骂娘呢。” “他们也就耍耍嘴皮子,有大队长在,他们谁敢乱来?”舒同文一边说,一边从墙拿下武装带系腰上,又转身往外走。 何克启便问:“嗳阿文,你这是要去哪?” “我得赶紧去一趟龙口,见我们大队长。”舒同文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跟何克启说道,“先前大队长昏迷不醒,你不让我去龙口,现在我们大队长醒了,你总得让我去看看他了吧?” (分割线) 回到司令部,徐十九心情大好。 听叶茹雪和刘大骨头他们所说,自己这次昏迷其实极其凶险,借军医的话来说,就是苏醒的机率甚至不足一成,可自己却还是苏醒了,换句话说这段时间是他硬生生从阎王爷那抢来的。 而且,自己醒过来还不算太晚,毕竟第一旅和第二旅还没打起来。 想到高兴处,徐十九忍不住就仰头呵呵笑起来,却把跟徐十九身后走进作战室的高慎行、李子涵笑得满头雾水,两人便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里却暗忖,老徐不会是脑子坏了吧? 想想也是,任谁脑子里留着一颗子弹,出现什么状况都是可能的。 当下高慎行便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老徐,你没什么事情吧?要不要让刘军医过来给你看看?” “去,我能有什么事情?”徐十九道,“我现在好着呢。” 说完,徐十九便走到北墙前拉开帷幄,露出了底下的地图。 尽管这一次自己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再次昏迷,也许半年后,也许就明天,而且这次再要昏迷,恐怕就连百分之一的苏醒机会都没了。 所以,徐十九有了空前的紧迫感 没错,必须把剩下的每一天都当成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对待 如果明天就得离开人世,徐十九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光复池州 现在,整个皖南就只剩下池州、铜陵两座县城以及外围的几个大型据点了,甚至就连青阳县城也让新四军给光复了,徐十九身为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的司令,也不奢望光复整个华中地区,他最想做的,就是在离开这个人世之前,能够光复池州,光复皖南全境 铜陵县城已成黄百韬第军腹中之物,何况与龙口之间还隔着青阳、泾县两县,而且铜陵县城显然没法跟池州比,所以徐十九从未将铜陵县城当成他的目标,在徐十九眼里,只有池州一个目光。 池州以及外围贵池、观前、马衙、金峰、涓桥、云光寺这几个据点,已经是小日本在皖南的最后地盘,徐十九有理由担心,他如果再不行动,很可能就连汤都捞不上喝了,因为新四军在光复青阳县城之后,已经向池州发起了试探性的反攻。 尽管现在的新四军并不具备攻击像池州这样的大中型城市的能力,但徐十九还是有了紧迫感。 看到徐十九盯着池州半晌不说话,高慎行便猜到了他心思,问道:“老徐你是不是想打池州?” 徐十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问高慎行:“老高,小日本的第ur师团回来了没有?” 豫湘桂会战时,小日本从华北、华中战场抽调了大量日军,驻九江、池州的小日本第ur师团也被调上了长衡战场,之后又参加了柳桂会战,直到徐十九昏迷之前,都还没回皖南。 当时也是皖南日军防御最空虚的时候,徐十九正准备策划一次大反攻,光复池州时,却骤然陷入了昏迷,徐十九一昏迷,皖南抗日救**内部共共两派的矛盾便骤然爆发,大反攻的计划也就胎死在了腹中。 高慎行道:“老徐,已经没机会了,小日本第ur师团回来了。” “那也未必,既便小日本第ur师团回来,我们也未必没机会。”徐十九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如果是以前,有小日本一整个野战师团在,既便是由原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扩编而成的乙种师团,徐十九恐怕也轻易不会去打池州这样的大中城市的主意,但是现在,徐十九却有了只争朝夕的紧迫感。 第279章 老实说,徐十九并不畏惧死亡,辩证法已经充分证明,有生就有灭,有出生就一定会有死亡,任何人最终全都会走向死亡这个必然的最终归宿,无论是平民,还是显赫一时的帝王将相,最终都会烟消云散。 所以徐十九并不怕死,或者说,他其实已经多赚了十多年了,因为正常情形下,头部中弹只怕是当场就死了,而他,却在脑袋里留在子弹的情况下足足活了十三年,他早就已经赚了。 但是,徐十九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当然,徐十九也是希望池州的父老乡亲能够更早摆脱小日本的奴役,更早过上扬眉吐气的日子。 “大队长,你真要打池州?”李子涵也道。 “真打。”徐十九道,“小日本第ur师团打完长衡会战,紧接着又参加了柳桂会战,已经六个多月没有休整,现在早已筋疲力竭,而且连续两次大会战下来,他们人员、装备的损失也不可能那么快补充到位,所以,我们还是拥有很大机会的,更重要的是……” 徐十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待高慎行、李子涵的目光都落在他脸上,才又接着说道:“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能在皖南歼灭小日本第ur师团,将极大打击小日本的士气,华中战场也有可能就此转入反攻” 高慎行道:“老徐,既然你已经决定要打池州,我们当然全力支持,不过从兵力上,我们十九支队只有不到两万人,而小日本第ur师团既便经过连续两次大会战消耗,其兵力恐怕也不会少于一万人,因此,在兵力上我们并不占据太大的优势,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觉得还是应该争取新四军第七师支持 “新四军第七师?”徐十九有些犹豫。 自从上次枪杀刘畅之后,徐十九跟**之间的关系便急转直下,一度闹到箭拔弩张的程度,后来随着**中央纠正康生发起的纯洁运动,徐十九跟**之间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然而,直到现在为止,双方关系都还没有恢复如初。 所以,对于跟新四军联手打池州,徐十九心里没底。 高慎行便笑着说道:“老徐你恐怕不知道,阿文回来了。” “哦,阿文回来了?”徐十九便心头一动,这倒是个好消息。 一边的李子涵说道:“阿文回来又怎么样,他又不是第七师师长。” 高慎行瞪了李子涵一眼,有些不高兴地说:“阿文现在的确只是新四军第七师的副师长,但是却有消息说,老何很快就会调走,阿文就是为了接老何的位置来的,毕竟第七师是以前皖南支队的老底子,阿文也算得上是这支部队的老长官了。” 看到徐十九有些意动,李子涵便也不甘人后,急声说:“大队长,新四军就只几条破枪,也就人多一些,怕是顶不了什么大用,卑职建议,还是应该跟第军联合行动。” “第军?”徐十九道。 李子涵嗯了一声,又道:“大队长你恐怕还不知道,第军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第75师、第10沛装备焕然一新,第40师更已经换成了清一色的美械装备,还有一个美式榴弹炮团。” “再好的装备,也得看什么人使。”高慎行冷笑道,“在中央军手里,就算是再精良的美械装备,只怕也比烧火棍强不了多少。” “老高你什么意思?”李子涵道,“要不让你们第七师跟我们第军打一仗?看究竟是第七师灭了第25军,还是第军灭了你们第七师?” “打就打,还怕你们不成?”高慎行冷然道,“不过,李子涵,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最终输的肯定是你们第军还有你们第军刚换装的那些美械装备,最终肯定也是我们第七师的。” 高慎行和李子涵不会想到,今天这场争吵,竟然会在几年之后成为残酷的事实。 在解放战争的第二阶段,蒋介石集中最精锐的美械师向山东解放区以及延安发起重点进攻,以黄百韬第25军为基于整编而成的整编第25师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地插入了山东解放区。 东野第13纵在南麻、临朐连战连败,连续丢掉了沂蒙山解放区以及胶东、烟台,致使东北与山东的联系被完全切断,至少在山东,蒋介石可以说完全实现了战术意图,因而授予黄百韬军人最高荣誉“一等宝鼎勋章”。 就连解放军所有高级将领中最善于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粟裕也哀叹,在一对一的攻坚、阵地以及防御战中,东野十几个纵队当中,没有任何一个纵队能够打赢黄百韬的整编第师。 当时,以舒同文为师长的第沛就在东野第14纵,而李子涵则已经当上了第40旅的师长,第沛与第40旅在沂蒙山区展开决战,第40旅凭借犀利的美械装备,攻势极其锐利,第沛的防线被连续突破,不得已舒同文只能下令放弃防御阵地、撤出战斗,第属高慎行独立旅奉命断后,险些被李子涵第40旅全歼。 不过仅仅一年之后,第沛就在碾庄报了一箭之仇 碾庄之战,东野第14纵队担纲主攻黄百韬第7兵团,舒同文第沛最先突入碾庄阵地,李牧的侦察连更像一把尖刀直插黄百韬的兵团司令部,黄百韬也在仓促突围途中,被李牧一枪击毙,不过高慎行却阴差阳错逃过一劫,最后败逃到了台湾。 淮海战役,国民党方面则称之为徐蛙会战,蒋介石共调集了最精锐的八十万中央军,与华中野战军、华东野战军的uu万解放军展开了关乎中国大陆统治权之最终归属的战略决战。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世界军事史册的经典战役 uu万解放军以相对劣势的兵力,绝对劣势的装备,却几乎全歼了ru万最精锐的国民党中央军,单从军事角度看,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淮海战役的失败,绝非中央军的官兵战斗意志薄弱 事实上,参加淮海战役的ru万中央军,全部都是从八年抗战中打出来的百战老兵,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曾在战场上与日寇浴血博杀,每一个都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同等条件下,他们的战斗力相比解放军只强不弱 淮海战役的失败,也非中央军的高级将领不会指挥不懂打仗 事实上,徐州“剿总”总司令杜聿明绝对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相比**方面的粟裕、**丝毫不会逊色,杜聿明麾下,更有黄百韬、邱清泉以及黄维这样的悍将,可谓将星云集 统帅层面上,蒋介石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但在淮海战役中,蒋介石却给了聿明绝绝对的信任,也克服了之前缺点,丝毫没有于预聿明绝的前线指挥。 但既便如此,国民党也还是输掉了淮海战役,继而,输掉了整个大陆。 其实,国民党之所以会输掉淮海战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输掉了后勤 ru万国民党军固然精锐,而且清一色都是美械装备,但是美械装备在拥有强大的火力输出的同时,还必须有强大的后勤保障,如果没有强大的后勤保障,则美械装备越多,麻烦就越大 在解放军破坏了徐州战场几条主要的铁路、公路后,ru万国民党军精锐的后勤补给立刻陷入麻烦。 反观解放军,支撑uu万大军的作战所需,每天所需要的物资同样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但是解放军有中原几千万百姓的支持,几百万民夫冒着**飞机的轰炸,夜以继日、舍生忘死向前线输送物资,保障了uu万大军的作战所需,所以陈毅才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中原解放区的老百姓用独轮小车推出来的。 中原大地的老百姓为什么会帮助解放军,而不帮**?因为国民党已经在八年抗战中输掉了民心。 华北、东北、中原的老百姓当了八年亡国奴,在这八年当中,他们只看到八路军、新四军凭借低劣的装备在与小日本浴血拼杀,而国民党留在敌后的那些军队,却纷纷投靠了汪伪政府,变成了伪军。 老百姓很好糊弄,也不好糊弄,平常时候他们温顺、忍让、懦弱,但是当国家命运走到十字路口,需要他们做出最终抉择时,他们就把心中一票毫不犹豫地投给了**。 第280章 言归正传,回到皖南战场。 “够了,什么你们,我们?”徐十九火了,拍着桌子大骂道,“老子还没有死呢,你们就迫不及待想要分家了?” 对于自己死后,皖南抗日救**所面临的结局,徐十九也想过。 毫无疑问,高慎行的第一旅将肯定加入新四军第七师,而李子涵的第二旅则必然编入黄百韬第军,高慎行和李子涵在争吵时,也已经毫不掩饰这种可能的结果。 对于这样的局面,徐十九悲凉之余也有些无奈。 原本,徐十九只想当一名纯粹的军人,一心打小日本,绝不掺和国共两党之间的纷争当中,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完全就是一厢情愿,军队永远不可能跟政治绝缘。 一开始,徐十九还能凭借自己的威胁,压制国共两党对十九支队的渗透,可是后来随着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徐十九便感到有些无力,不得已只能将十九支队内部的国共两派军官分而治之。 这也是造成今天第一旅跟第二旅严重对立的主要原因。 徐十九觉得,在光复了池州之后,他就有必要跟高慎行和李子涵说清楚,在他死后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理想,选择加入新四军或中央军,但是互相之间绝不准自相残杀,否则他就是做鬼也绝饶不了主动挑事一方。 看到徐十九发了火,高慎行和李子涵才乖乖闭上了嘴,不过互相之间还在那瞪眼,隔空示威。 徐十九最终还是决定不跟黄百韬第军联合行动,徐十九跟黄百韬打过几次交道,知道黄百韬还算是个条汉子,可是对顾祝同,徐十九却是没有半点信心,万一真要跟第军联合行动,然后在要紧关头顾祝同给黄百韬下个命令,皖南抗日救**搞不好就会吃大亏。 尽管徐十九跟**之间的关系相比以前疏淡了许多,但相比国民党,徐十九还是更愿意相信**,至少**不会于出卖友军的龌龊勾当,而蒋委员长却一贯喜欢这么于。 (分割线) “徐十九要打池州?”黄百韬有些吃惊地看着第军参谋长曹翔。 曹翔点了点头,又问道:“军座,你看这事要不要上报长官部?” 黄百韬因为出身不正,担任第军军长以来,行事一直谨小慎微,无论大事小情都会向战区长官部汇报、请示,曹翔很清楚黄百韬的苦衷,但他同时也的确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问。 黄百韬便陷入了沉默,电报是皖南抗日救**第二旅旅长李子涵以个人名义发过来的,并且明言没有上报给战区长官部知道,李子涵的言外之意,就是希望黄百韬能够瞒着顾祝同,出兵配合皖南抗日救国攻打池州。 无论黄百韬,还是李子涵都很清楚,一旦向顾祝同请示,那么这事多半就要化为泡影,顾祝同跟徐十九间于民国30年结下的芥蒂,到现在都没有化解,所以顾祝同是绝对不会同意第军帮助徐十九的。 更何况,第军如果出兵帮助皖南抗日救**攻打池州,还跟蒋委员长的最高指示相背离。 随着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上高歌猛进,随着小日本越来越流露出疲态,蒋委员长的目光已经不再局限于小日本,而把更多的精力转到了小日本投降之后如何接收地盘,如何解决八路军、新四军层面。 除印缅战区的**因为受美国人史迪威直接指挥,蒋委员长无法进行于预之外,其余国内各战区的军队却已经在半年前接到了蒋委员长指示,严禁再与日军发起大规模作战,务以保存兵力为首要 蒋委员长的算盘是很精的,小日本虽然日薄西山,但是要是被小日本在临死之前反咬一口,想必也是很疼的,所以,就由得八路军、新四军去跟小日本拼杀,**就在旁边看着等着,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了,**再出来收拾残局,抢地盘,接收小日本装备。 说穿了,蒋委员长其实还是以前军阀混战时期的老派思维。 蒋委员长是从军阀混战时期过来的,所以很清楚一条真相,那就是你要想获取最大的权力,就必须握有最强的军队,所以,蒋委员长最喜欢于的事情就是挑起各路军阀内讧,他却躲在后面捡便宜,不到实在躲不过去,蒋委员长是不愿意投入他的嫡系部队拼命的。 黄百韬也是从军阀混战中杀出来的,他最先是安徽军阀陈调元的部将,然后再投靠山东军阀张邦昌,张邦昌被北阀军打败之后才投了蒋委员长,所以对于蒋委员长的小心思,黄百韬可以说很了解。 然而,了解归了解,黄百韬却很不以为然。 对于蒋委员长这种敝帚自珍的心态,黄百韬是很不认同的,这就好比是挣家当,你就挣了几个小钱,然后就藏起来、抠抠索索的不肯拿去投资,又怎么可能挣到大钱? 所以,黄百韬就坚持认为,军队就不应该保持实力,而应该果断拉到战场上与敌人反复拼杀,只有在不断的厮杀中,一支军队才可能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其战斗力才能够得到成长,为此,既便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而如果为了保存实力而不愿意与敌人拼杀,结果却只会适得其反,士卒为因为长时间不打仗而战技生疏,将领会因为长时间不打仗而懈怠,最后真到了要你上战场时,那就该拉稀掉链子了。 前几个月豫湘桂战场的大溃败,就是明证 河南、湖南、广西战场上的中央军为什么会被日军打得溃不成军?主要原因就是蒋委员长保存实力的旧系维在作祟。 所以,从黄百韬的内心,还是很愿意参与这次皖南大反攻的,从民族情感层面,这是中国武装力量对于日本侵略者的一次大规模反击,**作为政府军,又岂能缺席? 然而,要做出这决定并不容易。 黄百韬沉吟了半晌,问陈士章:“士章老弟,你是怎么想的?” 陈士章是黄埔学员,而且还是前五期的学员,在国民党军中,黄埔前五期学员拥有显赫地位,黄百韬要想参与徐十九发起的这次反攻,取得陈士章这样的黄埔军官的支持就显得极其重要。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是,黄百韬如果不能征得这些黄埔军官的支持,他们只需给顾祝司发个电报,就能轻而易举地阻止黄百韬参战。 所以,在做决定之前,黄百韬想听听陈士章这黄埔生的意见。 陈士章说道:“军座,调动一个师以上的部队向小日本进攻,不上报战区长官部怕是说不过去,但是如果我们直接跟顾总司令报告说,准备配合徐十九打池州,顾总司令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黄百韬看着陈士章没有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所以,卑职的意思是这样。”陈士章接着说道,“不要跟顾总司令说我们准备配合徐十九去打池州,就说我们自己要打反击、练兵,总司令不常说精兵靠练是练不出来的,只有靠打才能打出来?” 黄百韬悬着的心便落了地,欣然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办。” (分割线) 舒同文走进龙口县城时 ,发现县城里的骑兵正一队队地开拔。 问带路的李牧,李牧也是不说,直到进了司令部见了徐十九,舒同文才知道徐十九已经决定要打池州了。 “大队长,你要打池州?”舒同文吃惊地说道,“池州可是块硬骨头,小日本的第ur师团已经从柳桂战场回来了。” “我知道。”徐十九道,“不过,现在的小日本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小日本了,三年前那批日本兵,已经大多调往太平洋战场,并且死在了美国人的炮火下了,现在的这一批日本兵,比以前的老鬼子差得远了。” 这个也是徐十九敢以十九支队不到两万人去硬碰小日本一个野战师团底气所在,说到底,小日本从中国战场上锻炼出来的老兵,大多已经调往太平洋战场或者是东南亚战场,现在还留在中国战场上的,是后来从小日本国内紧急动员的预备役军人。 “可是大队长,既便现在的小日本比三年前战斗力有所下降,恐怕也不是我们能够比的,更何况,池州可不是一座孤城,在池州附近,还有安庆、合肥以及九江。”舒同文道,“一旦池州遭到攻击,安庆、合肥以及九江的日军肯定会过来增援。” “所以我们得联合作战。”徐十九道,“阿文,你回去跟何克启说说,这次咱们联手行动,咱们十九支队再加上你们第沛,差不多就有五万人,对小日本就占据压倒性兵力优势了。” 舒同文便有些心动,若真能光复池州,对于**乃至整个中国来说,都是件大事,因为迄今为止,中国武装都从未光复过像池州这样的城市,一旦池州光复,绝对可以极大提振全**民的信心以及士气,同时还能极大地加速小日本的灭亡进程。 然而,池州作为长江航道上的一个关键节点,同时也是华中日军整个防御体系中的重要一环,小日本在这里经营了长达七年多时间,尤其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国派谴军总司令冈村宁次预见到中国战场将由进攻作战转为防御作战,遂下令在各沦陷区加紧修建防御工事,池州也在这三年多时间里修建了大量坚固的防御工事。 第281章 毫不夸张地说,池州的防御体系就是个坚硬的龟壳。 小日本第ur师团的师团长吉川喜芳,据说毕业于东京大学土木工程学院,池州的整个防御体系就是这个老鬼子亲手画图纸设计的,其坚固程度,就算比不上松山要塞,恐怕也不会相差太多。 要想敲开这个乌龟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搞不好,十九支队和第沛就会在这个乌龟壳上面撞得头破血流。 当下舒同文不无担忧地说道:“大队长,池州这根硬骨头可不好啃,尤其是外围的龟壳,一旦砸不开,搞不好就会震伤手臂。” “这个我也有考虑过。”徐十九点点头,郑重地道,“不过我觉得,眼下是光复池州的最好时机更何况,就算强攻拿不下池州,我们也有很大的机会通过长期围困,困死池州的日军,然后兵不血刃地拿下池州。” 毕竟豫湘桂会战才刚结束,小日本积攒的最后那点儿家当,已经在这一次大规模的攻势作战中消耗得七七八八了,至少三个月之内,他们不可能再有余力进行一次新的大规模会战。 徐十九的判断是有依据的,美国对小日本进行全面封锁之后,小日本的战争资源就开始变短缺起来,尤其是钢铁、石油以及橡胶,这也是小日本铤而走险偷袭珍珠港的原因,因为小日本只有打败了美国,才可能真正控制东南亚,才可能解开美国人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 小日本原以为,占领了东南亚之后就能缓解资资短缺的困境,然而残酷的现实是,小日本虽然迅速占领了东南亚,却并没有从东南亚掠夺到太多战略物资,中途岛海战之后,日本海军落入到了下风,从而导致东南亚到日本本土的海上航道暴露在了美国海军的攻击范围下,进而更加剧了日本国内的物资短缺,小日本迫不得已才只能够倾其所有,发动了规模空前的一号作战,也就是大陆打通战。 从作战效果看,大陆打通战取得了空前的胜利,日军也完全实现了战前制定的战术意图,但是,为了这次大陆打通作战,小日本也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短时间内小日本已经不可能再筹集到足够的特资支撑一场大的攻势作战。 这也就是说,当小日本各个防区遭到攻击之时,小日本就只能局限于本防区原有驻军,而无法指望相邻防区的部队增援,这也是徐十九敢于把目光投放到池州头上的底气所在。 说白了,别看小日本第ur师团已经从柳桂战场回到皖南,但眼下正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而如果再过一段时间,让小日本第ur师团的那些伤员恢复了伤势,紧缺的军需物资也从国内调集过来,那么以十九支队和第沛的实力,再想光复池州,就绝无可能了。 真要是那样,也许就只有等到美国大兵在中国东南沿海登陆,中**队才有可能光复池州了,可是从民族情感上,徐十九就不愿意再有任何外**队踏上中国的土地。 所以,徐十九很希望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一举光复池州。 同时,徐十九也是预感到了自己的身体可能已经坚持不了太久,如果这时候不去尝试,也许也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舒同文最终被徐十九说服,然后又回到青阳县城说服了何克启。 然而,当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和新四军第沛正做准备时,黄百韬的第军却首先向池州发起了攻击,陈士章的第40师首先投入战斗,第40师从铜陵县南下,经茅坦乡向观前镇发起了进攻。 (分割线) 黄百韬扣着顶钢盔,在第40师师长陈士章和参谋长曹翔的陪同下,上到了设在观前镇的前沿观察哨。 透过炮队镜的视野,黄百韬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前线的战斗情形,一队队的橄榄绿就跟潮水般涌进了日军的防御阵地,双方遂即在阵地上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最终,橄榄绿毫无悬念地取得完胜。 突击部队顺利拿下了小日本的防御阵地,工兵部队遂即跟进,开始抢修防御工事,准备应对小日本的反扑,与此同时,炮兵团的观测兵也在迅速修正射击诸元,将弹道往前方延伸。 黄百韬从炮队镜后面直起身,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在微笑。 无疑,黄百韬对第40师的表现是非常满意的,尤其是第40师所属炮兵团的表现,更令过惯了苦日子的黄百韬感到扬眉吐气,就如六月酷暑里喝了碗冰镇酸梅汤般通透舒爽。 参谋长曹翔放下望远镜,有些纳闷地跟黄百韬说:“好奇怪,小日本的战斗力好像变弱了?” 黄百韬摆了摆手,说道:“参谋长,不是小日本变弱了,而是我们变得更强了,确切点说,是我们第军变得更强了。” 陈士章点了点头,说道:“是啊,美械装备真不是吹的,尤其是10m口径的野战榴弹炮,无论射程、精度、可靠性,还是杀伤力,比起小日本相同口径的野战炮可是强多了,刚才,小日本的炮兵不就被咱们的炮兵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曹翔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与陈士章争辩之意。 但曹翔知道,小日本炮兵被第40师的炮兵团完全压制,根本原因不在于双方火炮性能差异,而在于日军炮兵根本就没足够炮弹,而且,小日本的航空兵也偃旗息鼓,不见踪影了。 否则,小日本只需两架轰炸机,第40师的炮兵就完了。 相反,小日本的飞机没有见着,当第40师与小日本第56师团展开激烈的炮战时,倒是有飞虎队的两架40战斗机从云层中穿出,对着小日本的炮兵阵地反复俯冲扫射,这极大地牵制了小日本炮兵。 看到自己的部队初战告捷,陈士章不免有些得意,便踌躇满志地跟黄百韬说道:“军座,看来完全不必皖南抗日救**和新四军配合,甚至都不需要7沛和10沛,单凭我们第40师就足以拿下池州了。” 第军参谋长曹翔便皱紧了眉头,陈士章也太狂妄了。 黄百韬心下也微微有些不喜,不过考虑到陈士章是黄埔第五期学员,心里便也释然了,这些黄埔军官,哪个不都是牛逼哄哄、老子天下第一?不让他们吃点苦头,就永远不会长记性。 当下黄百韬便也没有去警告陈士章。 事实上,黄百韬若在这时候警告陈士章,陈士章也是根本听不进去,反而会觉得黄百韬是在故意压制他的第40师,不让第40师独占光复池州乃至整个皖南的泼天大功。 (分割线) 又一架飞虎队的40战斗机从池州上空呼啸而过。 不过,飞机上的飞行员似乎并没有发现站在山头上的一个日本军官,这个日本军官不是别人,就是第ur师团的师团长吉川喜芳。 吉川喜芳抬头看了看天上呼啸而过的飞虎队战斗机,面上毫无表情。 不过,吉川喜芳的副官却紧张到不行,赶紧上前劝道:“将军阁下,这里太危险了,您还是赶紧返回指挥部吧。” 吉川喜芳没有理会正喋喋不休的副官,而是再一次地举起了手中的高倍军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起前方的战场。 前方观前镇一带的战斗局面并不乐观。 投入进攻的中**队虽然兵力不算多,装备却极其精良,突击队装备了清一色的汤姆森冲锋枪,普通步兵装备的也都是美国造nl半自动步枪,日军大量装备的三八式步枪在火力强度上,根本就不如对方。 尤其是令吉川喜芳感到寝食难安的是,对面**还装备了至少一个团的野战榴弹炮,而且口径至少超过10m 炮兵被誉为战争之神,不是没有原因的 中日全面战争的初期,日军之所以能在淞沪战场将国民党的59个最精锐的德械师打得溃不成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日军拥有绝对优势的炮火,尤其是日本海军的大口径舰炮,更给**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然而现在,局面却反过来了,开始轮到**用火炮蹂躏日军了。 想到这里,吉川喜芳嘴角便不由得绽起了一丝苦涩之色,圣战打到现在这么个地步,既便是最疯狂的军国主义分子,也不得不在内心承认,日本的战败恐怕已经是无可避免了。 美军在太平洋战场高歌猛进,其海军已经切断了东南亚与日本本土之间的海上通道,陆军甚至已经占领了马里亚纳群岛,目前美国佬正在马里亚纳岛上加紧抢修简易机场,一旦机场修好,美国空军的轰炸机群就能从马里亚纳机场起飞,直接轰炸日本的本土了。 本土遭到轰炸,将意味着什么,对于吉川喜芳这样的高级将领来说,那是再清楚不过了,本土遭到轰炸,就意味着国内的国防工业将遭重创,更意味着中国战场的日军将面临更困难的局面。 再说直接一点,就是说,中国战场的日军,从此将再不可能获得足够的人员及物资补给,从美国空军开始大规模轰炸日本本土那天起,中国战场上的日军就得勒紧裤带过日子了。 而既便是勒紧裤带坚持,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 现在唯一的悬念是,日本将以何种体面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是宣布无条件投降呢?还是有条件的投降,至少也要保证国家主权完整?吉川喜芳从未像此刻这般迷茫。 第282章 “将军阁下,将军阁下……” 副官的叫唤声将吉川喜芳从忧虑中唤醒,再举起望远镜看时,只见前方的战场已经暂时沉寂下来,因为距离太远,吉川喜芳并不知道具体战况,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观前镇最外围的第一道防线应该是失守了。 “将军阁下,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这里太危险了。”副官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不厌其烦地试图劝说吉川喜芳离开这个小山头,因为飞虎队的飞机就在天上盘旋呢。 副官话音未落,前方便传来吱吱的尖啸。 遂即,一排排的炮弹就从前方呼啸而来,又一头扎进了日军的阵地上,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爆炸,不到片刻功夫,一团团巨大的烟尘便从日军的防御阵地上腾起,然后迅速笼罩整个天空。 画官看得脸色煞白,什么时候中**队也拥有如此强劲的炮兵火力了? 吉川喜芳的脸色同样无比凝重,必须得承认,被激怒的美国人很可怕,他们在欧洲战投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的同时,还能在太平洋战场同时向日本展开猛烈的进攻,除此之外,他们甚至还有多余的财力去支援苏联以及中国,武装苏联军队以及中**队对抗德军、以及日军。 前方,正对着第ur师团防御阵地肆虐的炮兵,毫无疑问,肯定又是美国政府援助的装备,凭中国政府孱弱的工业基础,就连迫击炮都造不出一门合格的,遑论这样的大口径野战榴弹炮。 不过,**若以为有了美国人的支援,若以为有了大炮,就能够打败皇军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霎那之间,吉川喜芳脸上的落莫、萧索之意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浓烈的战意。 “命令。”吉川喜芳放下望远镜,吩咐副官,“中村大队让开正面,把对面的中**队先放进来。” (分割线) “你说什么?陈士章第40师拿下了观前镇?”高慎行吃惊地看着刚从战场上侦察回来的李牧,脸上的表情有些吃惊,他没办法不吃惊,观前镇可是池州日军整个防御体系中的强点,更是池州的东部屏障 据说小日本第ur师团的现任师团长吉川喜芳并不是陆大毕业,而是东京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的高材生,这老鬼子修工事那叫一个专业,高慎行曾亲自带着第5大队近距离侦察过观前镇据点,发现那整个就是一座要塞。 侦察回来,高慎行就做了一次兵棋推演,结果却吃惊地发现,在没办法切断小日本第ur师团的后勤补给通道的前提之下,皖南抗日救**既便拥有十万人,也不可能光复池州 然而现在,陈士章第40师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拿下了吉川喜芳这老鬼子苦心经营两年多的观前镇据点,这怎么可能? “没错,我看得很清楚。”李牧重重点头。 “这怎么可能?”高慎行回头看着徐十九,明神有些凌乱了。 “这怎么就不可能?”李子涵却明显有些不服气,大声说道,“第40师才刚刚换装美械装备,更配备了一个炮兵团,那可是美国造野战榴弹炮,绝不是小日本的劣质榴弹炮能够比拟的,吉川老鬼子修的工事虽有特点,却也不可能承受住大口径榴弹炮的重击。” “子涵,你没实地侦察过就不要乱说,吉川老鬼子修的工事,不仅仅只是有特点,那是相当坚固别说第40师装备的10m口径榴弹炮,就算是更大口径的15um榴弹炮,也未必能炸得塌。”高慎行不高兴道。 “老高,我无意与你吵,可现在的现实是,陈士章第40师已经顺利拿下观前镇了,而且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李子涵摊摊手,笑着说,“再坚固的工事也得有人来守,以小日本现在的素质……” 说到这,李子涵摇摇头,没有接着再往下说了。 只不过,李子涵的言下之意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就是日军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如果皖南抗日救**不果断进攻的话,只怕池州城就要让第军给拿下,他们只怕就连汤都喝不上了。 高慎行回头看着徐十九,沉声说道:“老徐,我总觉得这不正常,就算小日本的老兵大多被抽调到了太平洋战场,就算现在的日本兵都是刚从小日本国内征调来的预备役,没有什么经验,却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吧?才一个照面就让第40师打垮了?” 李子涵却说道:“这恰恰说明,大队长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豫湘桂会战虽然已经结束,小日本第ur师团虽然已经回到了皖南,可是他们的战斗力却远没有恢复,受伤的伤员还没有归队,官兵们的精力、体力也还没有从高度紧张后的松懈中恢复过来,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技术装备在大量消耗之后,还没来得及补充,刚才小牧说了,在与第40师的炮战中,小日本的炮兵根本就没有发射几发炮弹。” “子涵,不能大意,事情没那么简单。”徐十九终于说话了。 尽管确定了要打池州,可徐十九并没有说,一定要速战速决。 打仗有很多战略战术,速战速决是一种选择,长期围困同样也是一种选择 如果速战速决不可行,长期围困并非不能接受,说到底,现在的皖南抗日救**实力还是不够强大,强攻池州的确勉强,既便加上新四军第沛也同样吃力,除非黄百韬的第军也能归属徐十九统一指挥,或许才会有机会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光复池州。 只不过,黄百韬第军是绝不可能服从徐十九调谴的,既便黄百韬愿意,顾祝同也绝对不会答应,远在重庆的蒋委员长更不会答应。 当然了,如果有机会一鼓作气拿下池州,徐十九也是很乐意的。 鉴于此,徐十九认为先实施长期围困,等池州日军疲惫到了极点,物资也同样匮乏到极点,再发动最后的总攻,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这一来,皖南抗日救**才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尽管小日本第ur师团才刚从柳桂战场撤回来,精力、体力都远没有恢复,负伤的伤员更无法马上归队,在长衡、柳桂会战中大量消耗的军需物资也不可能马上午到补充,但不管怎么说,这可都是一个师团 既便是由独立混成旅团扩编而成的乙种师团,也至少拥有三个步兵联队,外加工兵、辎重、炮兵各一个联队,总兵力足有15uu0余人,既便在长衡、柳桂会战中有减员,现在兵力也绝不会少于一万人,何况其伤员也随时可能归队 徐十九绝不会狂妄到认为皖南抗日救**可以一口吃掉一万日军 所以,徐十九定下的战略就是,先拼尽全力攻一下,一旦攻击不顺,就改为长期围困,具体的战术层面,则投入小部队反复、不断地向日军的防御阵地发起进攻,使日军不断消耗,不断地失血,这个就是所谓的钝刀子割肉。 等到小日本第ur师团虚弱到一定程度,再投入主力,向对方发起总决战。 对于自己的战术,徐十九还是拥有一定的信心的,尽管池州紧挨着长江,看似可以从长江水道源源不断地获取补给,但事实上,小日本的海军正在从中国战场大量抽调军舰、甚至是小炮艇回去充实联合舰队。 所以,留在长江水道担负运输任务的,大多都是些武装商船甚至渔船,面对这样的武装商船甚至是渔船,犊子的炮兵营凭借船碗洲、白沙洲的有利地形,完 全有能力将其击沉在狭窄的水道之中,至少也可以将其阻在白沙口外。 何况,飞虎队的飞机现在也已经能够覆盖到长江流域中部,对长江航道上的小日本运输船构成威胁,小日本要想通过长江水道转运军需物资,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还有,小日本的中国派谴军总司令部只怕也没有太多物资调配给皖南日军了,由鉴于此,徐十九认为皖南抗日救**跟新四军第沛联起手来,是完全有机会将小日本第ur师团一口一口吃掉的,只是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不过现在,陈士章第40师的高歌猛进却完全颠覆了徐十九的判断。 至少从陈士章第40师的表现来看,小日本第ur师团似乎比徐十九预料中要虚弱得多。 如若不然,在观前镇也不至于一触即溃,让陈士章第40师的先头部队一口气突破了防线。 不过,徐十九显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小日本的表现如此之反常,这中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当下又对李子涵说道:“子涵,作为友军,我认为我们有必要提醒一下他们,让他们最好不要太过轻敌。” 对于徐十九,李子涵还是极为佩服的,现在连徐十九都这么说了,李子涵便不再多说什么,当下转身走进了通讯处。 第283章 第40师的前线指挥部。 陈士章正站在炮队镜后面,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炮兵团对小日本的防御阵地实施炮火准备之后的景象,从炮队镜的视野看过去,只见小日本的防御阵地已经完全被浓渐所笼罩,在浓郁得化都化不开的烟雾之中,不时还有一团团的火光猛烈间绽放,那是炮兵团的零星自由射击。 在小日本防御阵地的前方,已经出现了一队队的橄榄绿,那是刚刚换装了美械装备的第40师官兵正向小日本发起进攻,陈士章很确信,这次进攻必定可以轻松拿下俞桥据点。 拿下俞桥据点后,明天就可以向池州东部最后的屏障,贵池发起进攻了在明天拿下贵池之后,炮兵团就可以在贵池修建炮兵阵地,然后隔着白沙湖直接炮击池州城,那时,就该是小日本第ur师团的末日了。 想到这里,陈士章嘴角不禁绽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如果池州城真在他陈士章手里光复,他就可以彻底压过第军另外两个师长,升任副军长了,陈士章已经从可靠渠道得到消息,三战区总司令长官顾祝同正考虑从第军内部擢升一个师长担任副军长,同时仍然兼任师长。 想到这里,陈士章忽然觉得有必要直接给顾祝同发个电报,报捷。 当下陈士章便把副官叫进来,让他去给长战区长官部发报,报捷。 副官才刚转身离开,参谋长忽然走进来:“师座,友军发来电报,让我们提高警惕,小心日军的反扑。” “友军?”陈士章不屑地撇了撇嘴,问,“哪个友军?” “皖南抗日救**。”参谋长低声说道,“李子涵的电报。” “李子涵?”陈士章道,“参谋长,电报具体是怎么说的?” 参谋长道:“李子涵在电报中说了,小日本第ur师团的师团长吉川喜芳毕业于东京大学土木工程学院,很善长修工事,池州的防御体系也是这老鬼子亲手设计并督建,应该没那么容易就突破,他提醒我们谨防有诈。” “有诈?”陈士章嘁了一声,说道,“能有什么诈?没错,小日本的工事修得的确坚固,吉川喜芳不愧是东京大学土木工程学院毕业的,这防御工事设计的很有水平,不过,正因为小日本的工事修得极坚固,才不可能有诈,而且我倒希望小日本反扑,让小日本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参谋长低头一想,陈士章说的也有道理,正因为小日本的工事坚固,中间才不可能有诈,你想,工事越坚固,第40师防守起来就越轻松,小日本真要是藏有什么阴谋,最后也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当下参谋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分割线) 贵池据点,小日本第ur师团前线指挥所。 吉川喜芳腰板挺得笔直,正跪坐在榻榻米上,虔诚地祈祷,跟绝大多数小日本的高级将领不同,这老鬼子是个佛教徒,在每次出征之前,他都会很虔诚地向佛祖祷告,祈求平安。 仪式结束,吉川喜芳走出房间,副官早已经拿来了军常服。 穿上军服,挎上军刀,吉川喜芳大步走向指挥所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第ur师团的几个主官已经全部到齐,看到吉川喜芳进来,三个联队长和四个大队长便齐刷刷起身,向老鬼子致意。 吉川喜芳挎着军刀大步走到中间位置上,目光炯炯地扫视全场一圈,然后咬着后牙槽问:“全都准备好了吗?” “哈依”七个主官齐齐鞠首。 “哟西。”吉川喜芳轻轻颔首,又喝道,“命令,各部立即按原定作战计划展开反击,务必全歼对面支那军。” “哈依”七个主官再次鞠首。 (分割线) 观前镇,第40师的防御阵地上一片寂静。 夜已经深了,紧张、劳累了一整天的官兵们都已经进入到梦乡之中,小日本修的工事非常之坚固,这给了第40师官兵很大的安全感,除了外围负责守夜的警戒哨兵,躲在工事内的官兵睡得都很香。 在一个地下掩蔽部的角落里,放着一排便桶,尽管是冬天,可这个角落里却仍是恶臭扑鼻,所以,所有的官兵都尽可能地远离这个角落,尽管军营里条件极其艰巨,却也没几个人愿意闻恶臭。 忽然间,便桶前垫在地上的草垫轻轻动了下。 紧接着,整块草垫便开始向着一边悄然移开,露出了底下一个洞口,白天夺取了小日本阵地之后,第40师官兵并未对整个防御阵地进行仔细清理,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现,便桶前这块肮脏不堪的草垫下,竟隐藏着一个地道口 一个又一个日本兵口衔刺刀从地道里钻出来,只片刻功夫,整个地下掩蔽部里便已经上来了十几个日本兵。 有个第40师的官兵因为尿急,想爬起来撒尿,结果一睁眼,却吃惊地发现掩蔽部里竟然多了十几个日本兵,正待张嘴大叫,却已经晚了,一个日本兵已经敏捷地扑上来,一手捂住那老兵的嘴,另一手反握着刺刀已经从那老兵脖子上轻轻抹过,老兵的脖子顷刻间绽开来,一股股的热血溅出来,喷得那个日本兵满脸都是。 日本兵这才松开左手,又抹了抹脸。 那个**老兵眼睛睁得老大,嘴巴嚅动着拼命想要喊出声,却已经永远不可能如愿了,很快,那老兵的眼神便黯淡了下去,然后一头倒下来,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四肢还在不停抽搐。 “噗” “噗” “噗” 利刃割破肌肤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响起。 正在掩蔽部里沉睡的十多个**老兵,甚至还来不及惊醒,就已经在睡梦中去向阎王爷报倒了。 这样的可怕情形,在许多地方同时上演。 陈士章和第40师官兵原本以为,他们夺取了小日本的工事,却不曾想,他们是一脚踏进了小日本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分割线) 陈士章被激烈的枪声所惊醒时,第40师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回事?哪来的枪声?”陈士章骤然听到外面的枪声,一下子还没办法把这枪声跟小日本联系起来。 因为他的指挥部离观前镇有好几里的距离,小日本不可能在不惊动观前镇的第l18团的前提下绕过来,直接袭击他的指挥部,更何况,因为在l18团的左右两翼,第40师另外两个主力团也已经展开。 “师座,小日本,小日本打过来了”参谋长气喘吁吁跑进来报告。 “胡说”陈士章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l18团就守在观前镇,他这边打个磕睡的功 夫,观前镇就让小日本夺回去了?这怎么可能,当下说,“再敢胡说八道扰乱军心,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师座”参谋长跺脚道,“真是小日本,不信你听” 陈士章这才侧耳聆听起来,一听之下脸色顿时就变了,小日本的枪械在射击时所发出的声音陈士章已经极其熟悉,所以,一听之下,陈士章便判断出来,外面的枪声果然就是小日本三八大盖、歪把子还有九二式重机枪发出的声音,可问题是,小日本又是怎么打过来的?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陈士章一边系着武装带,一边低声喃喃自语 陈士章冲出指挥部所在的地下掩蔽部时,第40师直属警卫营已经跟发起突袭的小日本展开了激战,而且看得出来,小日本的攻势非常之凌厉,警卫营已经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了。 “师座,快走,赶快走”警卫营长扣着顶美式钢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然而话还没说完,一颗流弹就射过来,当的一声打在了警卫营长的钢盔上面,警卫营长的身体停顿了下,然后直挺挺地向着陈士章倒了下来。 陈士章低下头看时,只见警卫营长那顶美式钢盔的后部已经被打出一个孔,火光之中,暗红的血液正如喷泉般从那个弹孔里溢出来,小日本的三八大盖穿透力极强,美式钢盔根本就抵挡不住。 “保护师座,快保护师座”参谋长当即便大吼起来。 十几个警卫当即便拥上来,用身体将陈士章护在身后,向着后方迅速退去,慌乱之中,陈士章的目光越过警卫的肩膀往前方看过去,只见一队队的日本兵已经端着寒光闪闪的刺刀从夜幕中冲了出来。 看到这情形,陈士章的一颗心便顷刻间沉入到了谷底。 小日本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指挥部附近,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说,驻守在俞桥、观前镇一带的l18团已经被全歼? 第284章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第军参谋长曹翔握着话筒,连声追问,脸上已经流露出极其吃惊的神情。 黄百韬倒是还保持着镇定,盯着曹翔没有吭声。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曹翔便马上放下话筒对黄百韬说道:“军座,俞桥和观前镇已经失去了联系,第40师师部遭到小日本的突然袭击,第75师以及第10对面也现了小日本的大队人马目前正在激战” “俞桥、观前镇失去联系?”黄百韬的眉头顷刻间拧成了疙瘩。 曹翔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军座,第40师前景不妙,您看……” “马上把军部直属特务营调上去,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第40师的炮兵团”黄百韬第一时间下令,第40师的炮兵团可是第军仅有的炮兵团,而且还是刚刚才换装的美械火炮,这可是宝贝疙瘩。 这个宝贝疙瘩要是让小日本给毁了,不仅第军的攻坚能力大打折扣,顾祝同和蒋委员长恐怕也饶不了他,他这个军长也就该当到头了 “是”曹翔答应一声,匆匆转身下达命令去了。 “吉川喜芳,吉川喜芳”黄百韬又火急火燎走到地图前,对着地图,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原本,黄百韬只是想借小日本的手给陈士章一点儿教训丨因为这两年多以来,陈士章逐渐开始变得骄横,不再将他这个军长放在眼里。 正因为这个,黄百韬才没有果断阻止第40师的冒进,任由第40师在占领了观前镇之后,又继续拿下了俞桥。 黄百韬原以为,就算吉川喜芳投入第ur师团主力展开反攻,第40师凭借小日本所修的坚固的工事,至少也能撑上一天,有这一天的时间,就足够第7沛以及第10沛从两翼支援过来。 集中三个师的兵力,黄百韬虽不敢说一定能打败小日本第ur师团,但至少打个僵持是不成问题的,毕竟现在的日军已经不再是七年前的日军了,而他的第军也已经不再是七年前的第军了。 更何况,一旦小日本第ur师团投入所有兵力与第军决战,徐十九的皖南抗日救**还有皖南的新四军又岂是吃素的? 然而,现在,局面却似乎有些失去控制。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日本竟突然就出现在了观前镇身后,直接向第40师的师部发起了突然袭击,第40师炮兵团的炮兵阵地可就在不远,万一让小日本夺取了炮兵阵地,并摧毁了这个炮兵团…… 黄百韬不敢再想下去了,但愿还来得及 (分割线) 第军直属特务营的前出还算及时,总算抢在小日本打过来之前赶到了第40师的炮兵阵地,然而,炮兵团的后撤需要时间,几吨重的大炮不会自己长腿往后面跑,需要卡车拖着走。 而炮兵团的卡车又有限,当地的道路状况又差,因为天黑,再加上小日本大兵压境,炮兵团的官兵难免着急忙惶,结果就越忙越错,好几辆拽着大炮的卡车都侧翻在地,把条临时修筑的简易公路堵了个严实。 没有办法,特务营就只能拼死抵挡。 激战到天亮时,第军直属特务营几乎伤亡殆尽。 值得庆幸的是,这时候第75师还有第10沛主力终于从左右两翼增援过来,从两翼向小日本发起了进攻,还有从前线溃败下来的第40师残部也终于被组织起来,凭借炮兵团事先构筑的防御工事,顽强阻击。 局面暂时陷入了僵持之中,黄百韬这才终于发现,他还是有些低估了小日本的战斗力。 相比两年前,小日本的战斗力的确有明显的削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了一战之力,更不意味着**的战斗力就已经超过了日军,无论如何,日军在面对中**队时,仍然保持着很强的心理优势。 双方相持到次日中午,吉川喜芳老鬼子突然派出一个步兵大队,从左翼迂回到了第军身后,试图切断第军与铜陵之间的联系,第军左翼的第10沛马上出现了动摇,阵线芨芨可危。 (分割线) 顾祝同正在他的长官部里大发雷霆。 “这个黄百韬,我跟他讲了多少次,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他就是不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惹出乱子来了吧?小日本就算日薄西山,可在中国战场也还有一百多万军队,又岂是好惹的?” 张文清站在旁边,心里头暗暗高兴,对于取代他担任第军军长的黄百韬,张文清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感,虽说事情都是徐十九惹出来的,要怪也只能怪徐十九,似乎怪不到黄百韬头上,但张文清心里就是不爽。 更何况,一旦黄百韬犯了错被撤职,那他张文清就又有机会了。 当然了,张文清绝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当下假装担心地说道:”总座,第军如今所面临的局面不太妙,吉川这个老鬼子可真不是好惹的,要不能把迂回到第军侧后的这个步兵大队于掉,后果将不堪设想。” “吃掉迂回第军身后的步兵大队?”顾祝同哼声道,“说得轻巧,可问题是哪来的援军?” 顾祝同也真是无兵可调了,**在豫湘桂战场上大溃败,兵力损失高达六十多万,一下就使各个战区的兵力变得紧张起来,顾祝同的第三战区因为没有直接参与进豫湘桂会战,损失倒是不大,不过为了给一战区、二战区、五战区以及九战区填窟窿,蒋委员长从三战区抽调了不少主力部队。 现在,三战区的兵力已经减少到了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以来最下限,所有军队全部加起来都不过十万余人,却要负责皖南、苏南、浙西、闽西以及粤北等好几个方向的防御,顾祝同早已经是捉襟见肘、困窘不堪了,又哪里还有多余的部队派去救黄百韬第军? 张文清苦笑道:“总座,兵力再紧,救还是得救,不管怎么说,第40师可是咱们三战区第一个美械师,万一要是折在池州战场,总座到了老头子面前,只怕是不好交待吧?” 顾祝同的眉头霎时拧成了一个疙瘩。 张文清这话算是说对了,第40师可是三战区第一个换装的美械师,也是顾祝同花了不少口舌,好不容易从蒋委员长那里讨来的,这才多长时间?万一真的折在了池州战场,蒋委员长绝对会大发雷霆。 “总座,要不卑职带预沛赶过去?”张文清道。 预沛是三战区主力被抽调大半后,才刚组建的,根本没多少战斗力,张文清主动请缨其实也没有安什么好心,他打定的主意其实是落井下石,坐实黄百韬丧师失地的地实,为他回归第军扫清障碍。 只不过,顾祝同并没有采纳张文清的建议,说:“预沛?还是算了吧,等你带着预沛赶到池州,九千多人还能剩下一千人就不错了。” 张文清便有些讪讪然地闭上嘴巴,他还以为顾祝同窥破了他心思。 顾祝同咬了咬牙,说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向皖南抗日救**求援了,希望徐十九能够顾及民族大义,向第军施出援手。” (分割线 ) 龙须沟据点,皖南抗日救**前线指挥部。 徐十九大步走进通讯室,问叶茹雪道:“叶处长,具体什么情况?” 叶茹雪放下密码本,将刚刚转译好的电报抄纸递给徐十九,说道:“第4沛于今天凌晨遭到日军反击,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昨天才刚刚光复的观前镇、俞桥阵地就立刻失守了,第40师遂即崩溃……” “什么?第40师已经崩溃了?” “娘的,一个美械师就这么没了?这群败家玩意” “妈的,这一个师的美械装备要给了咱们皖南抗日救**,准保打得小日本找不着北,太浪费了,真是太浪费了。” 一听说第40师已经崩溃,高慎行、李子涵、李双枪等皖南抗日救**的高级将领顿时间气得不行。 这时候,徐十九已经看完了电报。 电报有两封,一封是顾祝同以战区长官部名义发来的命令,另一封却是黄百韬发来的,请求徐十九看在党国的份上拉他一把。 徐十九对国民党毫无归属感,甚至可以说深恶痛绝,所以,他是绝不可能看在党国的份上拉黄百韬一把的,不过,徐十九还是决定出兵。 不管怎么说,第军都是中国的抗日武装力量,都是友军 眼睁睁看着抗日友军被小日本吃掉,徐十九心理上这坎就过不去。 放下电报,徐十九当即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吩咐刘大骨头:“马上召集所有团以上军官,开会” 高慎行、李子涵也跟着往外走,一边讨论。 “子涵,我说什么来着,小日本绝对不会那么差劲,你还非要争,现在让我说着了吧,第40师轻敌冒进,果然吃大亏了吧?” “行了,就你能,你神机妙算比诸葛亮还牛。” “子涵你别不服,我的眼光就是要比你高明。” 直到进了会议室,两人都还在激烈地争论着。 第285章 前沿观察哨里,吉川喜芳放下望远镜,脸上流露出了遗憾的神情。 吉川喜芳没办法不遗憾,如果他的野炮第ur联队建制完整,并且弹药充足,则只需一轮火力急袭,就能够打垮对面的第40师残部,在打垮第40师残部后,顺势席卷还能把左右两翼的另外两个师也一并吃掉。 不过现在,由于火力不足,局面却陷入了胶着。 尽管由于北条大队的出击,致使战线左翼的中**队出现了动摇,但是也仅仅只是动摇而已,要想将优势转为化胜势,至少也需要一天的时间,然而吉川喜芳很清楚,他不可能有这么长的时间了。 皖南抗日救**还有新四军的第沛一直在池州南线以及东南方向窥伺,眼下第ur师团主力齐集东线,徐十九这头皖南之虎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除非吉川喜芳愿意放弃池州,否则他就必须回撤了。 果然,吉川喜芳才刚刚萌生出这样的念头,留守池州的宪兵队司令羽田就发来急电,池州南部屏障,云光寺据点遭到了皖南抗日救**主力的猛烈攻击,并请求第ur师团火速回援。 为了打垮黄百韬第军,吉川喜芳第ur师团的三个步兵联队几乎就是倾巢出动,在池州以及其余方向的各个据点都只留了少量兵力,所以,如果第u沛团主力不能及时回援的话,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如果其余各个方向的据点让皖南抗日救**给摧毁,甚至池州失守,那么既便第ur师团打垮了黄百韬第军也将毫无意义。 因此,尽管心里颇有不甘,不过吉川喜芳还是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好在,这次出击也算是颇有斩获,至少解决了黄百韬第军的威胁。 相经经此一败,黄百韬的第25军在短时间内是不敢趟池州这潭浑水了,或者,就算黄百韬还想报复,顾祝同和蒋介石也绝对不会允许他再这么做,那么,这样一来,第ur师团所要面对的敌人便少了一个,而且是装备最好的那个。 当然,第军的装备虽然是最好的,却绝对不是威胁最大的那个,在吉川喜芳眼里,威胁最大的敌人显然还是徐十九的皖南抗日救**。 (分割线) 入夜时分,黄百韬在参谋长曹翔的陪同下来到了第40师的防御阵地。 此时,尽管天色已经暗下来,不过黄百韬仍可以看清楚,阵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将士的遗体,这些遗体都穿着醒目的橄榄绿,跟小日本的土黄色军装有着很大的差别,很好辩认。 看着躺满一地的**将士遗体,黄百韬心里在滴血。 昨天,黄百韬都还想不明白,豫湘桂战场上的中央军怎么就输给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日军,不过现在,他却有些明白了,连第40师这样装备精良的美械师都会被打得一败涂地,遑论豫湘桂战场上那些装备不如第40师的**? 大意了,大意了呀。 由于兵源消耗太大,小日本的兵员素质的确是下滑严重,然而,小日本的高级将领以及基层军官的素质却并没有出现明显的下滑,甚至相比三年前更加的难缠。 所以,一旦战机出现,他们就会给予**沉重的打击。 不过,有一个疑问黄百韬始终想不明白,第40师所属第l18团明明已经占据了观前镇以及俞桥,有第l18团在前面顶着,小日本怎么就能轻易打到陈士章的师部,继而导致第40师的全面崩溃? 当下黄百韬盯着陈士章问道:“陈师长,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陈士章嘴巴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此时此刻,陈士章当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在昨天,他还叫嚣着要凭第40师一师之力打垮小日本第ur师团,一举光复池州乃至整个皖南,然而现在,残酷的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陈士章想解释说,小日本太过狡猾,事先在俞桥、观前镇的防御工事预留了地道,他们趁着夜深人静从地道摸过来,直接从内部就向着第40师发起了突袭,所以说,被第40师将士倚之为坚城的防御工事并没有发挥出一丝的作用。 然而,这样的话陈士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日本太过狡猾,这难道也能够成为借口? 孙武两千年前就已经说过,兵者,诡道也 作为一统帅千军万马的高级将领,在战场上被对手用这样的手段痛扁,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看到陈士章低着头不吭声,黄百韬便火了,怒道:“说呀,俞桥和观前镇怎么突然就失守?小日本的突击队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你师部大门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说话?” “军座,卑职无话可说,也愿意为这次失败负责。”陈士章低着头道。 “负责?你当然要为这次失败负责。”黄百韬道,“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小日本为什么就能突然出现在你们身后,否则的话,这仗也不用打了。” “暗道。”陈士章低声道,“小日本在防御工事预留了暗道。” “什么,暗道?”黄百韬一霎那间就想明白了,当下转身吩咐曹翔道,“参谋长,马上给皖南抗日救**和新四军发报,提醒他们,当心小日本的暗道,可千万别让小日本故伎重施吃了大亏。” 曹翔却站着没动,低声道:“军座,是不是算了?” 站在国民政府的立场之上,让皖南抗日救**、新四军跟日军拼个两败俱伤无疑是最好不过的结果,然后第军才有机会摘取胜利果实,所以,似乎不应该把这一情况告诉皖南抗日救**及新四军。 更何况,小日本战败在即,**跟国民党之间终归会有一战,趁这时候削弱一下皖南抗日救**以及新四军,那么将来内战爆发之后,第军所面临的压力也将会小一些。 本能的,包括曹翔在内,第军的一大批高级将领已经把徐十九的皖南抗日救**以及新四军当成了敌人。 “你说什么?算了?”黄百韬大怒道,“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这次要不是皖南抗日救**和新四军伸出援手,第40师就完了,搞不好我们整个第军都完了,更何况,现在小日本还没投降,你就想着窝里斗,迫不及待想要自相残杀了吗?” “军座息怒,卑职这就去。”曹翔被黄百韬说得满脸通红,转身走了。 不过,曹翔还是做了手脚,拖延到了第二天天亮才把这一情况告诉皖南抗日救**,结果,给皖南抗日救**造成了严重损失。 黄百韬这才有心情问陈士章关于第40师的伤亡情况,说道:“陈师长,第40师的战损统计出来没有?” “回禀军座,已经大概统计出来了。”陈士章的脑袋垂得越发的低,以低沉的语气说,“此战,阵亡大约九百人,负伤两千余人,损失10m口径野战榴弹炮六门,勃朗宁风冷式重机枪二十余挺,其余各式枪械,损毁超过两千枝(挺)……” 陈士章每说一句,黄百韬的眉头便蹙紧 一分。 伤筋动骨,第40师这次虽然没有全军覆灭,却绝对是伤筋动骨了,回头顾祝同问起,还不知道该怎么交待呢,要知道,第40师可是整个三战区仅有的美械师,这可是顾祝同的心头肉 (分割线) 李子涵带着满脸的硝烟走进了前沿指挥部。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徐十九急声问道:“老高,情况怎么样?” 李子涵擦了一把脸上的硝烟,说道:“刚才,小日本向我们反动了一次反扑,出动了至少一个步兵中队的兵力,从这情况判断,小日本第ur师团应该已经把主力撤回来了,第军那边应该已经安全了。” 当下李子涵问道:“大队长,要不要把4团撤回来?” “不用。”徐十九略一沉吟,说道,“小日本就算从观前镇那边撤兵,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告诉曹新明,放开了打。” 既然已经开打了,徐十九就不想这么轻易撤回来,他想试试小日本的火力 第286章 “嘿”曹小明恨恨地捶了一下地面。 刚刚派出的三名敢死队员又让小日本的机枪给摞倒了,这已经是第三拨敢死队员了,这可是l连最精锐的老兵,看着前方倒在血泊之中,仍在抽搐的三个老兵,曹小明眸子里几欲喷出火来。 狗日的小日本,怎么就在这里修了个暗堡? “炮兵呢?炮兵他妈的怎么还没到?”曹小明咬牙切齿地怒吼。 话音未落,一个新兵蛋子便大喊起来:“连长,炮兵过来了。” 曹小明扭头一看,果然看到有两个黑影正从后面猫着腰过来,其中前面那个黑影背上还扛着一具迫击炮。 “快点,快点,这儿,这儿”曹小明忍不住大声招呼起来。 两个炮兵匆匆赶过来,领头那个负责操炮的少尉估计了一下距离,跟曹小明说道:“距离差不多一百米,处于有效射程之内。” “那还不赶紧开炮,废什么话?”曹小明急得卵蛋都快爆了。 那炮兵排长便不再废话,迅速扛起迫击炮瞄准了前方的暗堡,然后命令另一个炮兵将炮弹塞进炮膛,几秒钟延时过后,一道耀眼的火舌便从炮膛里向着前方呼啸而去,并准确地命中了前方的暗堡。 正在断断续续喷吐机枪火力的暗堡顷刻间就被爆炸产生的烈焰以及红光彻底吞噬,l连长的大头兵们顿时欢呼起来,打中了,打中了 曹小明也用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狗日的小日本,叫你们嚣张。 不等爆炸产生的火焰熄灭,曹小明便从田坎下站起身,大吼道:“弟兄们,给老子冲……” 曹小时一边吼,一边拿手中盒子炮往前一撩,被小日本暗堡压制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的一百多号大头兵便纷纷嚎叫着爬起来,端着刺刀往前冲,曹小明志得意满地将盒子炮收回枪套,正欲跟上时,异变陡生。 才刚刚沉寂了不到片刻的日军暗堡突然间又开始往外喷吐火力,九二式重机枪喷吐出的子弹就跟水一样泼过来,一下就扫倒了一大片人,剩下的士兵赶紧又退回到了田坎后面。 曹小明以最快的速度缩回田坎后面,再卸下头顶上的钢盔一看,只见左侧已经被子弹打凹下了一大块,幸好子弹并没有迎面命中,而是侧面命中被钢盔弹了开去,要不然,他现在也该躺在地上了。 “怎么回事?他娘的这又是怎么回事?”曹小时气得暴跳如雷,冲那两个炮兵连声怒吼。 4团团长曹新明上来时,正好看到曹小明在那跳脚骂娘。 “小明,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攻上去?”曹新明厉声问。 “大哥,你怎么来了?”曹小明弯着腰过来,急声问道,“这里危险。” “你别管我危不危险。”曹新明拿手枪顶了顶头上钢盔,没好气地问,“你这边到底怎么回事?都半个多钟头了,怎么还是攻不上去?” 曹小明指了指前面,苦着脸说道:“大哥,小日本在前面修了个暗堡,弟兄们冲了六七次,全都被打回来了。” 曹新明抬头往前看去,这时候虽然天色已黑,可战场不时有一团团的火光炸开,借着爆炸产生的火光,还是可以将整个战场的情形看一个大概,只见前方大约一百米外,一挺野鸡脖子正在断断续续地喷吐着火力。 在l连掩护阵地跟小日本暗堡之间的开阔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皖南抗日救**的战士,显然,这十几个战士就是刚才牺牲的敢死队员。 “他娘的,狗日的小日本倒是选的好地方。”曹新明简单察看了地形,就恨恨地咒骂了句,小日本的这处暗堡选址很有水平,方圆百米之内都是无遮无掩的开阔地,不解决掉这个暗堡,l连根本就别想从这里过去。 “炮兵呢?”曹新明想了想,扭头冲曹小明大吼道,“快通知炮营,让炮营想办法于掉这个狗日的暗堡。” “大哥,炮营的人早就来了。”曹小明苦着脸道,“不过没用,mm口径迫击炮的平瞄直射根本就炸不开,小日本的暗堡修得可坚固,炮营的弟兄说了,除非有37mm的战防炮,否则别想于掉它。” “他娘的,那就再组织敢死队,给老子炸掉它”曹新明火了。 “是”曹小明答应一声,回头冲身后两个老兵大吼,“猛子,狗侬,你们跟我上,机枪掩护”话没说完,l连长就已经从田坎下面窜了出去,就像一只敏捷的狸猫,向着前方飞奔而去。 另外两个老兵也毫不犹豫,紧跟而上。 冲过一个已经阵亡的敢死队员身边时,曹小明稍稍弯腰,便从那敢死队员的遗体上接过了一捆集束手榴弹,另外两名老兵也从阵亡的敢死队员身上接过集束手榴弹,三个人从不同方向,向着小日本暗堡逼过去。 躲在暗堡里的小日本很快就意识到了危险,几束手电照过来,遂即猛烈的机枪火力便追逐了过来,在曹小明面前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烟尘带,彻底锁死了曹小明的前进道路。 曹小明一个前扑加翻滚,试图强行闯过小日本野鸡脖子的火力封锁,最终却还是未能如愿,曹小明胸部中弹,当场倒地,曹新明在后面看得正切,急得瞠目欲裂,歇斯底里地大吼:“小弟,小弟……” 曹小明可是他的亲弟弟,要是也战死了,回去怎么跟父母双亲交待? 很快,另外两个老兵也被小日本的野鸡脖子给摞倒,说到底,这段开阔地实在太长,足足有将近百米,敢死队员要想凭借血肉之躯闯过去,实在是太难、太难了,除非发起集群冲锋、用人命去堆。 (分割线) 吉川喜芳已经亲自赶到了云光寺据点。 为了逼迫小日本第ur师团退兵,皖南抗日救**和新四军第沛从十几个方向同时向池州外围的防御工事发起进攻,不过,攻势最猛的却只有两个地方,其中之一就是云光寺。 最紧张时,云光寺的防线一度险些被突破。 不过,在第ur师团主力回援之后,云光寺的防线却重稳定了下来,不过,吉川喜芳还是不太放心,就亲自赶来云光寺坐镇。 “将军阁下”负责云光寺的是一个名叫桥本的少佐,走上前来鞠首致意 吉川喜芳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桥本桑,战况如何?” 桥本少佐道:“将军阁下,支那军攻势很猛,最外围的堑壕工事已经有部分被突破,其中支那军的中路突击队甚至已经推进到了九号地堡,不过,在援军赶到之后局面已经重新稳住。” “哟西。”吉川喜芳这才舒了口气。 桥本又说道:“将军阁下,对面支那军的攻势非常猛,以卑职判断,多半就是皖南抗日救**主力所在,所以,我们何不故会重演,再次放弃阵地将支那军放进来?然后再从暗道奇兵突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行。”吉川喜芳摇头,说道,“这种奇兵之计只能用一次,用过一次后就不灵了,万一支那中央军把情部反映给皖南抗日救**,我们再这么做,结果就只能是弄巧成拙了。” “哈依。”桥本重重鞠首,“卑职有些想当然了。” 吉川喜芳点点头,又说道:“桥本桑,你只管守住云光寺就好,云光寺无论核心工事,还是外围碉堡群,全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支那军缺乏重火力,只要你不犯什么错误,他们就是打几个月也未必打得下。” “哈依。”桥本再次鞠首。 第287章 徐十九浓眉紧锁,正望着外面的夜空沉思。 早在决定开战前,徐十九就已经预料到对池州的进攻不会顺利,可徐十九还是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开始,这还只是外围工事的清扫作战,担纲主攻的两个主力团就遭遇到了极大困难。 “老徐。”李子涵走到徐十九身后,神情凝重地说道,“4团的又一次进攻被小日本瓦解了,l营l连基本上被打残了,连长曹小明也牺牲了。” “曹小明?”徐十九回过头,盯着李子涵问道,“曹新明兄弟?” 李子涵点点头,低声说道:“曹新明有三兄弟,除了小弟曹小明在他的手下当连长外,还有个二弟在第40师当营长,昨天第40师几乎被打垮,他二弟的营负责断后,全营拼光,他二弟也战死了。” 徐十九微微色变,对曹新明的感观也有所改变。 想了想,徐十九又接着说:“云光寺如此难啃,看来吉川老鬼子已经把他的主力调来云光寺了。” “应该是。”李子涵点头,说道,“据前沿观察哨报告,小日本在得到增援之后,其火力强度堪称凶残,就以九号阵地为例,短短不到一百米的正宽,小日本就集中了十几挺轻重机枪,外加十几门迫击炮” 高慎行也走过来,沉声说道:“看来吉川这个老鬼子并不蠢,他已经判断出来我们的主攻方向选在云光寺。” 徐十九咬了咬牙,狞声说道:“那我们就再开一个主攻方向” 徐十九绝不相信,小日本第ur师团在刚参加完长衡、柳桂会战的情形下,还能拥有多少战斗力,他们的人员、物资、装备都没来得及补充,现在将如此密集的火力加强到云光寺,那么其余方向就必定会变得极其薄弱 当下徐十九又吩咐高慎行道:“老高,命令l团向涓桥发起攻击,另外再通知炮营,让犊子别节省炮弹,先将涓桥据点用炮火犁个遍,然后不惜一切代价,用炮火彻底锁断涓桥跟云光寺之间的公路,我倒要看看,吉川老鬼子还能有什么招?” (分割线) 范小哈又一次进了李双枪的团指挥部,说道:“团座,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着啥子急?”李双枪抬头掠了范小哈一眼,说道,“仗有你打的,池州的小日本可有一整个师团,而且一旦局面不得行,安庆、合肥、芜湖的小日本都有可能过来增援,你还愁没得仗打?” 范小哈搓了搓手,说道:“看着肥肉就在面前,却不能去咬,着急嘛。” 李双枪哼了一声,说道:“小哈,我可告诉你,你得悠着点,小日本第u沛团毕竟是野战师团,可不是那些宪兵队能够比的,你可别大意。” “哪能。”范小哈笑道,“我是什么的人,团座你还不清楚?” “行了。”李双枪摆摆手,说道,“你赶紧回你的营部去,我听说云光寺那边打得并不太顺利,说不定,咱们这边马上就得动起来。” “团座,团座……”李双枪话音方落,副官便匆匆走进来,报告道,“司令下令命了,命令我们立即向涓桥发起攻击。” “知道了。”李双枪点点头,又冲范小哈说道,“小哈,现在看你的了。 “是”范小哈啪地挺直身,大声道,“团座我就瞧好吧,今晚子夜前,我们l营准拿下涓桥。” 说完,范小哈便转身飞奔而去。 (分割线) 犊子正蹲在小山头上悠闲地抽着老烟。 现如今,犊子的炮兵营已经扩编到了九个炮连,其中四个九二步炮连,每个连配备六门70mm口径日造九二步兵炮;四个迫击炮连,每个连配备九门mm口径日造迫击炮;此外还有一个重炮连,配备四门75mm口径山地榴弹炮外加两门10m口径野战榴弹炮。 这两门75mm口径山炮和一门10m口径野炮是徐十九用十万发子弹外加五十挺轻重机枪从九战区那边换回来的,第九战区打赢了第三次长沙会战,缴获不少日军火炮,这些火炮大部分已经损毁无法使用。 薛岳原本准备分解这些大炮当材料,所以,对徐十九提出的以子弹换火炮的交易满口答应。 毕竟,对于九战区来说这些大炮只是废物。 可对于皖南抗日救**来说,却是捡着了宝贝,因为龙口工兵厂经过三年的惨淡经营,再加上**方面又支援了十几个小日本的工程师战俘,现在已经拥有很强的枪械火炮修复能力。 经过修复,共有十几门九二步兵炮、轻迫击炮以及丨75mm口径山炮外加丨10m口径野炮可以重新使用,犊子的炮营遂即扩编到了九个连,现在当的虽还是营长,过的却其实已经是团长的日子。 为了配合主力部队打池州,炮营的四个迫击炮连已经被分拆开来,分别配属给了四个主力团,剩下四个九二步炮连以及重炮连却在小汤山附近,构筑起了炮兵阵地,如今,十九支队的炮营终于也能搞一搞集群炮击了。 回头看,只见一门门大炮就像一尊尊的巨兽,蹲伏在夜空下,尤其是最后面那四门75mm口径山地榴弹炮以及两门10m口径野战榴弹炮,那修长的炮管直指夜空,看得犊子**无比。 唯一让犊子有些不爽的是,直到现在他的炮营都还没机会参战。 云光寺的战事虽然打得激烈,可徐十九并没有让犊子的炮营参与,唯一参与进攻的或许就是配属第4团的那个迫击炮连,而且据说打得不怎么样,这让犊子感到脸上无光。 犊子正不爽时,杨老实匆匆跑上了小山头。 “营座,司令,司令下令了。”杨老实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喊,“司令下了命令了,命令我们炮营对小日本涓桥据点实施炮火准备。” “真的?”犊子闻言大喜,当即拍拍屁股站起身,大声道,“他娘的,今儿个就让小日本见识见识咱们中国炮兵的厉害走喽” 片刻后,一排排的炮弹便从小汤山的炮兵阵地呼啸着升空,在飞越了大约四五公里距离之后,又一头向着小日本的涓桥据点攒落下来,遂即就是连续不断的猛烈爆炸,涓桥据点很快就被硝烟完全笼罩。 (分割线) 吉川喜芳毫无睡意,便亲自上到前沿观察哨了解战情。 吉川喜芳正举着望远镜,观察前方仿佛煮沸了的战场,眼角余光忽然发现右侧有隐隐约约的红光闪现,吉川喜芳吃了一惊,急忙调转远望镜往左侧看,却吃惊地发现,涓桥方向已经绽起一团团的红光。 站在吉川喜芳身后的桥本也同时发现了情况,沉声道:“将军阁下,好像是涓桥据点,涓桥据点也遭到支那军袭击了。” 吉川喜芳没有吭声,只是迅速调校好了望远镜的焦距,等望远镜的视野变得清晰了之后,吉川喜芳便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视野中,只见涓桥据点已经完全被爆炸所产生的烈焰、硝烟彻底笼罩。 这明显是中**队的炮火准备,从火力强度,至少有两个炮兵大队参与集群炮击,否则,不可能有这种效果,问题是,皖南抗日救**啥时候拥有如此强大的炮兵了?现在竟然可以皇军实施炮火覆盖? 这个时候,桥本也调好了望远镜的焦距,桥本少佐看清楚之后更是吃惊地失声惊呼起来:“将军阁下,支那中央军所属第40师的炮兵团这么快就运动到了涓桥这边?这怎么可能?” 桥本从来就没想过皖南抗日救**会拥有如此规模的炮兵,所以本能地把这个正在发威的炮群当成了第40师的炮兵团。 “不,这不是支那第40师的炮兵团。”吉川喜芳却摇遥头,沉声道,“这是皖南抗日救**的炮群,是那头皖南之虎的炮群” “什么?皖南抗日救**的炮兵群?”桥本凛然。 “命令。”吉川喜芳当即将副官叫过来,吩咐道,“山口大队立即驰援涓桥据点。” 吉川喜芳并不傻,皖南抗日救**以如此烈度的炮火覆盖涓桥据点,则显然是要在涓桥方向另外开辟战线了,涓桥据点的工事虽然也很坚固,可守军毕竟只有一个步兵中队,如果不派援军,只怕难以久守。 第288章 “老徐你看,池州的小日本出来了” “大队长,云光寺这边也有小日本出动” 徐十九、高慎行和李子涵也已经上到了前沿观察哨。 仗打到了这份上,他们也没必要再呆在指挥部里了。 池州、云光寺据点同时派出日军增援涓桥,黑夜下,那浩浩荡荡的车队以及火把长龙,看得很清楚,看来吉川喜芳这个老鬼子也已经意识到了涓桥据点有危险,只不过,这时候才想起来派援军,却是晚了 需知,皖南抗日救**如今也有炮群了 徐十九狞笑一声,回头吩咐刘大骨头道:“大骨头,马上去通知炮营,用炮火封锁涓桥据点跟池州、云光寺之间的通道,快去” “是”刘大骨头答应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一排排的炮弹就从小汤山炮兵阵地呼啸升起,然后这炮弹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准确地落到池州、云光寺通往涓桥的公路,从池州、云光寺紧急往涓桥增援的日军顿时被炸了个人仰马翻。 (分割线) “将军阁下,你看。”桥本少佐大声惊呼起来。 吉川喜芳也看到了,脸肌霎时开始抽搐起来,很明显,皖南抗日救**为了今天这一战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他们的炮群甚至已经针对日军整个防御体系标定了射击诸元,否则,皖南抗日救**炮群的炮击绝不会如此之精准 吉川喜芳赶紧又命令增援日军撤回,改从暗道增援涓桥,地下暗道虽然不如地面道路那么好走,通行速度也极为有限,却胜在安全、隐蔽,至少皖南抗日救**就不会发现,具体有多少援军赶去增援涓桥…… 想到这里,吉川喜芳忽然心头一动。 也许,皖南抗日救**并不知道池州以及外围的各个据点都有暗道相通,已经组成了防御体系,毕竟皖南抗日救**跟**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真要这样,或者还是一个机会。 吉川喜芳沉吟片刻后断然说道:“命令,把谷川中队、村上中队从暗道调往涓桥,于第二道防线设下埋伏,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命河野中队放弃第一道防线,将皖南抗日救**的攻击部队放进第二道防线。” “将军阁下,你刚才不是说皖南抗日救**有可能已经知道暗道的秘密,所以他们未必会上当吧?”桥本有些惊讶,谷川中队、村上中队是目前第ur师团仅有的两个完整的重机枪中队,吉川喜芳这分明是要摆一个口袋阵给皖南抗日救**往里钻,可他们会上当吗? 吉川喜芳幽幽说道:“也许,他们并不知道暗道的秘密。” (分割线) “营座,小日本顶不住了” “小日本顶不住了,他们顶不住了” 范小哈从l营挑选了八十名老兵,并亲自担当突击队长,向小日本涓桥阵地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在突击队的猛攻下,涓桥外围第一道防线上的小日本终于支撑不住,开始转身向后退缩。 范小哈从头上的钢盔往下拉了拉,遂即从战壕里跳起来,一边挥舞着盒子炮一边大声大吼:“龟儿子滴,跟老子冲,于死这些狗日的小日本,于死他们,于死他们,于死他们……” “啊” “啊” “啊” 原本缩在战壕里的八十多名突击队员便纷纷跟着跳起来,端着花机关或者驳好了枪托的盒子炮跟着范小哈往前冲锋,紧随突击队身后,l团l营六百多官兵也纷纷起身,向涓桥阵地发起了冲锋。 前方视野中,一百多个日本兵正仓皇后退。 在突击队猛烈的火力覆盖下,仓皇撤退的日本兵不断地被摞倒,堪堪接近第二道防线时,一百多个日本兵已经死得只剩下五六十个。 “冲啊,追上去,于死他们”范小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作为一名参加过大小上百次战斗的老兵,范小哈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紧紧咬住前面的小日本溃兵,不给他们重整旗鼓的机会,他们就能轻易拿下涓桥。 参加突击队的八十多个老兵大多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也同样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当下一个个都加快了脚步,跟着范小哈潮水般涌向涓桥据点的第二道防线。 片刻后,五十六个小日本残兵便退进了第二道防线。 然而,不等这五十六个小日本残兵喘口气,范小哈就已经带着突击队冲到了小日本阵地前,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只有十几个日本兵趴在那里零星射击的战壕后面,突然之间站起了一排日本兵 更令范小哈和突击队的八十多名老兵吃惊的是,跟这些日本兵一同现身的,竟然还有二十多挺九二式重机枪范小哈的脑袋顷刻之间当机,这怎么回事?小日本竟然在涓桥埋伏了两个重机枪中队? 此时,突击队距离日军阵地已经只剩不到二十米。 下一刻,小日本的二十多挺野鸡脖子便同时猛烈开火,无数灼热的子弹顷刻间就跟疾风骤雨般向着范小哈和突击队的八十多名老兵泼过来,范小哈的胸膛顷刻间被打成了筛子,整个身躯在空中剧烈颤抖了几下,然后往后面直挺挺地倒了下来,直到最后,范小哈都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跟随范小哈冲锋的八十多名突击队员也像被割倒的麦草般纷纷倒下,在如此密集的重机枪火力的覆盖之下,他们丝毫没有反抗余力。 更糟糕的是,l营主力六百多官兵也已经迫近到了两百米内,也同样处在了小日本重机枪射程之内,而且,这一片都是无遮无掩的开阔地,小日本当初修防御工事时就已经精心设计过。 小日本重机枪火力继续延伸,将密集的火力向着l营主力倾泄过来。 毫无心理准备的l营官兵纷纷倒了下来,少数反应的老兵迅速趴倒在地,不过遗憾的是,在这里他们根本找不着任何可供利用的掩护,然后,在小日本重机枪火力一遍又一遍的肆虐下,纷纷中弹。 短短几分钟之后,阵地上就再没有站着的中国兵。 遂即,一百多个日本兵便端着刺刀从战壕冲出来。 (分割线) 当涓桥阵地上突然响起密集的机枪声,仍然还留在前沿观察哨里的徐十九、高慎行和李子涵就已经感觉到不对。 听枪声,这明显是野鸡脖子的声音。 虽然皖南抗日救**第十九支队也装备有不少野鸡脖子,可是第十九支队作为进攻方,野鸡脖子不会这么快跟上,所以,这只可能是小日本的野鸡脖子,而且数量还颇不少,至少有二十多挺 高慎行、李子涵面面相觑,二十多挺野鸡脖子?这怎么可能? 情报显示,涓桥据点就只有小日本一个中队,外加伪军一个营,这么点兵力怎么可能有二十多挺野鸡脖子?难道说,小日本早就设下了埋伏? 可这也不可能啊,小日本第ur师团才刚参加完长衡以及柳桂会战,无论人员、物资还是装备消耗都已极严重,之前对黄百韬第军的反击,他们就已经倾尽了全力,又怎么可能还在涓桥埋伏如此强大的重机枪火力? 除非,小日本的这一批重机枪火力是刚刚增援过来的,可问题是,涓桥跟外界的通道已经完全被犊子炮兵营的炮火报阻断,小日本又是怎么过来的? 残酷的现实很快就证实了他们的猜想,没多久,李双枪就匆匆跑了过来,哭丧着脸向徐十九报告:“司令,l营中了狗日的小日本的埋伏了,自营长范小哈以下,全营六百四十二名弟兄全部殉国喽。” “什么?”高慎行霎时两眼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十九挺直的身躯也骤然晃了晃,李子涵赶紧抢上前搀扶住。 徐十九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吩咐高慎行:“老高,赶快传令,所有参与攻击的部队全部撤回,暂时停止攻击。” 第289章 舒同文匆匆赶到皖南抗日救**设在龙须沟的前沿指挥部,走刘大骨头带领下进会议室时,发现里面的气氛很有些凝重。 徐十九斜靠在椅背上,脸色看着有些苍白。 看到舒同文进来,徐十九只是冲他点点头,然后继续讲话。 “战前关于小日本第ur师团的战斗力分析,应该是可信的,小日本第ur师团辖有三个步兵联队、一个工兵联队,一个辎重联队,一个炮兵联队,外加一个骑兵大队,总兵力大约一万八千人。” “然而,在参加完长衡会战、柳桂会战之后,尤其在衡阳,小日本第ur师团久攻不克,遭受到了很大杀伤,所以最乐观的估计,小日本第ur师团还能剩下一半的战力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也就是说,小日本第ur师团最多还剩下一万可战之兵,其技术装备恐怕不会太多,弹药应该也所剩无几,否则,也不会在之前的观前镇战斗中被第40师炮兵团压着打。” “而,在之前的观前镇战斗中,小日本第ur师团至少投入了两个半步兵联队的兵力,这也就是说,驻守在涓桥、云光寺、衙前镇等各个据点的守军就不会太多,譬如涓桥,最多一个中队” “在l营进攻涓桥的第一个阶段,战局的发展也完全符合我们的判断。” “然而在第二阶段,至少有两个重机枪中队突然出现在了涓桥阵地上,l营猝不及防,以致全军覆灭我判断,小日本的这两个重机枪中队绝不可能事先埋伏在涓桥阵地,而应该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 高慎行插话道:“问题是,小日本的这两个重机枪中队是怎么调过来的?犊子的炮营已经完全锁死了涓桥跟外界的联系通道。” 徐十九点点头,沉声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半个夜上了,我认为这只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小日本事先修好了连接外围各个据点以及池州城的暗道网络,使之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暗道网络?防御体系?”高慎行、李子涵等军官面面相觑。 “如果是暗道网络,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徐十九又接着说道,“正因为小日本事先修了暗道,小日本的突击队才有机会绕过正面的l18团,突然向陈士章的师部发起突袭,第40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才会全线崩溃,正因为小日本事先修好了暗道,吉川老鬼子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云光寺抽调两个重机枪中队增援金观桥,l团l营猝不及防,才会吃了大亏。” “还真有可能。”高慎行点点头,遂即又无比生气起来,“如果真是暗道,陈士章和黄百韬他们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们?” 李子涵也霎时蹙紧了眉头,如果事情真如徐十九所猜测的这样,那么陈士章和黄百韬在明知道小日本已经在各个据点之间修了暗道的前提下,却依然不肯提醒皖南抗日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然而高慎行话音未落,情报处长叶茹雪便已经匆匆进来报告道:“司令,第军刚刚发来电报,说小日本的各个据点之间有暗道相通,第40师就是吃了小日本暗道的大亏,让我们也提高警惕。” “该死现在才来提醒我们,还有个屁用?”高慎行勃然大怒道,“他们早于吗去了?第40师昨天晚上遭到小日本突袭,到我们在涓桥吃亏,中间隔了至少有四个小时,这么长时间,黄百韬和陈士章于吗去了?” “老高,黄军长和陈师长也许是疏忽了。”李子涵解释道。 “疏忽?”高慎行道,“子涵,你在拿我当三岁的小孩么?黄百韬、陈士章又不是刚从中央军校毕业的学员,他们参加过的大仗,就算没有一百,至少也有八十吧?他们还会不知道,这样的情报意味着什么?” 李子涵哑口无言,如果黄百韬、陈士章真发现了暗道的秘密,却因为忙碌别的事情而疏忽了通知皖南抗日救**,这个的确有些说不过去,除非,他们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高慎行窝火道:“我看,他们根本就是别有用心。” “行了,老高你别说了。”徐十九摆摆手,说道,“求人不如求己,我们从来就没指望第军能够帮我们什么忙。”顿了一顿,徐十九又接着说,“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暗道的事,那么我们的战术也必须做出调整了,看来,速战速决是不行了,只能够寄希望于长期围困了。” 高慎行哼一声,这才忿忿然地坐回位置上。 (分割线) 当吉川喜芳赶到涓桥,那里的战斗早已经结束。 在巡视了一遍阵地之后,前沿观察哨便传来消息,云光寺、衙前镇等各个方向的皖南抗日救**以及涓桥正面的皖南抗日救**全都撤了回去,不过,之前皖南抗日救**所占领的阵地却并没有让出来。 这时候,天色已经发亮,吉川喜芳原本还担心在接下来白天,皖南抗日救**会发起更猛烈的进攻,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接下来的连续几天当中,皖南抗日救**都没有再向池州以及外围的几个主要据点发起进攻。 倒是在船碗洲、白沙洲,皖南抗日救**在新四军以及地方民兵的配合下,向驻守在这两个沙洲上的伪军发起了猛攻。 由于船碗洲、白沙洲地形的限制,无法修筑坚固的工事,而且一开始海军的炮艇并没有被大量调走,所以保护长江航道的需要并不迫切,因此吉川喜芳并没有太关注这两处沙洲的防御,因而只派了伪军的一个营去驻守这两个沙洲 等到小日本联合舰队在莱特湾海战中全军覆灭,日军大本营不得不从中国战场抽调绝大部分舰艇准备本土守卫,从而导致长江航道为得脆弱,吉川喜芳再想加强船碗洲以及白沙洲的防御力度时,已经晚了。 很快,船碗洲和白沙洲先后失守。 显然,皖南抗日救**已经改变了战术。 原本,徐十九还想着趁小日本第ur师团人困马乏的机会,一举光复池州城,不过在首战失利之后,徐十九就立刻认识到,光复池州的时机并未成熟,至少现阶段,皖南抗日救**并不具备光复池州的实力。 遂即,徐十九便将强攻改为围困,准备通过长期围困来持续削弱日军,待日军削弱到了一定程度,再发起最终一击。 徐十九却没有想到,这一围困就是长达八个个月。 这八个月,小日本第ur师团基本上被困在池州城以及外围几个据点内,这给他们的后勤造成了极大压力,因为经过莱特湾海战之后,小日本最后的那点海空实力都被消灭殆尽,所以,不但海上运输通道的安全已经无法保证,就连长江这样的内河航道安全也已经无法保证。 在皖南抗日救**、新四军以及中央军的连续袭扰下,小日本整个长江航道的运输几乎陷于瘫痪,大本营的物资输送时断时续、有时候于脆几个月得不到任何的补给,华中各占领区的日军就只能自己筹措物资。 在皖南抗日救**、新四军以及三战区中央军的围困之下,皖南的日军最为困难的时候,每天只能分到一点点口粮,到了民国34年七月,第ur师团就连粮食供应都开始变得困难,军需物资的供应则更是短缺,现在每个日本兵甚至只剩五十发子弹。 进入八月,又生了两件举世震惊的大事。 先是美国往小日本的长崎、广岛两地扔了两颗原子弹,剧烈的爆炸过后,腾空而起的巨大蘑菇云给了小日本极大震憾,裕仁老鬼子和狂热的日本国民无比吃惊地发现,他们如果还想继续顽抗下去,等待他们的,很可能不仅灭国,甚至就连种族都会灭亡。 然后就是,苏联对日宣战。 眼看美国陆海空军一步步逼近日本本土,苏联不甘落后,于民国34年八月八日对日宣战,遂即出动150万大军从中蒙、中苏边境大举进入中国东北,向小日本的关东军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进攻。 此时,小日本关东军的精锐,以及绝大部分技术装备,都已经抽调往了太平洋战场,并且在美国陆海军军的炮火下基本上消耗殆尽,后来补充的士兵大多是退役多年的产业工人、老人甚至孩子。 所以,关东军虽然仍有70万人,可战斗力却已经孱弱到了极点,在武装到牙齿的苏联红军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苏联红军几乎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轻松荡平了东北境内的关东军。 受到美军、苏军的鼓舞,蒋委员长也终于命令各个战场的**展开反击,八路军、新四军在敌后战场也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反攻,**山东局甚至向山东境内的小日本发出最后通谍,勒令他们无条件缴械投降。 这时候,谁都看得出来,小日本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第290章 “开饭喽,开饭喽……” 一个上了年纪的伙头军挑着饭担进了便衣队的驻地,三五成群正围坐在操场上面闲聊的便衣队员便哄的就围上来,开始争抢饭食。 不远处,黑二狗看看碗里清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稀粥,扭头骂骂咧咧地跟坐在旁边的言三拳说道:“队长,这他娘的哪里是人吃的?我们乡下喂猪的猪食都比这个稠,狗日的,真把咱们当牲口了?” 言三拳皱了皱眉,低声道:“二狗子,你就少说两句吧,我可听说小日本的口粮现在也减半了,咱们能够有口喝的,已经不错了,等再过几天,没准这样的稀粥都喝不上了。” “他娘的,这过的叫什么日子?咱们背着汉奸卖国贼的骂名给小日本卖命,不就为了吃顿饱饭?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就于了**……”黑二狗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却被言三拳一记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你他娘的不想活了?”言三拳制止黑二狗,压低了声音训丨斥道。 黑二狗看看左右,同样压低声音说道:“队长,看现在这个光景,小日本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咱们也真该替自己打算打算了。” “这还用你提醒?”言三拳低声说道,“老子早就在寻找门路了,要不然,你以为卫国强是于什么去的?” 黑二狗闻言顿时精神一振,低声问道:“队长,你是说卫国强他……” “嘘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传出去。”言三拳低声道,“小日本的特务机关可不是吃素的,羽田老鬼子更不好惹,要是让他知道了,你我就死路一条。” 黑二狗这才乖乖地闭上了嘴。 一碗稀粥下了肚,黑二狗还是觉得饿,正想再去添一碗时,却看到卫国强从驻地大门外匆匆走了进来。 看到卫国强回来,言三拳顿时精神一振,起身迎了上去。 来不及寒喧,言三拳就匆匆把卫国强拉到偏静无人处,问道:“老卫,那边是怎么答复的?” 卫国强看看左右,答道:“老言,那边答应了。” “真的?”言三拳脸上霎时流露出惊喜之色,低声问,“我们提出的条件,那边真全部答应了?就没有还下价?” “嘁,老言你也就这么点格局了。”卫国强撇了撇嘴,说道,“我跟你说,那边非但没有还价,还答应你当皖南警备司令,条件是,池州绝不能落入皖南抗日救**或者新四军手里。” “什么?”言三拳变色道,“老卫,这个恐怕有麻烦。” 现如今,皖南抗日救**小两万人,还有新四军两万多人马,已经将整个池州围得是水泄不通,池州城里的小日本已经让他们围得没脾气,如果小日本这时候投降,谁能保证池州不落入皖南抗日救国和新四军的手里? “老言,你还真以为皖南警备司令就那么不值钱?”卫国强道,“这个警备司令要这么容易当,还能轮得着你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想办法跟军那边联系上了,只要配合得好,第军还是有很大机会首先进池州城。” “老卫,那就拜托你了。”言三拳讨好地笑了笑,这可真的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卫国强刚投靠小日本时,还要百般巴结卫国强,可现在小日本快完了,言三强又要反过来求卫国强了。 没办法,谁让卫国强拥有军统的门路呢。 尽管,卫国强曾经出卖过军统,不过在现在这样的大气候之下,这根本就不算什么,毕竟比像陈恭澍、王天木这样军统出身,后来又投靠汪伪政府并且对军统造成极大伤害的汉奸,都得到了重庆的宽恕。 “老言,你放心,一切有我呢。”卫国强拍了拍言三拳的肩膀,心下虽然很有些鄙视,却也必须承认,言三拳还是有点本事,至少他在皖南还是拥有一定的影响力,否则重庆方面也不会选他当警备司令。 (分割线) 碗船洲,皖南抗日救**伏击阵地。 南京或者武汉的日军运输船如果想要往池州输送物资,就必须经过白沙洲与碗船洲之间的狭窄航道,然后才能抵达池口码头,从去年年底皖南抗日救**及新四军完成对池州的包围之后,皖南抗日救**就从小日本的手中夺取并牢牢地控制住了碗船洲以及白沙洲。 要不是因为夺取了碗船洲及白沙洲,徐十九也没有底气能封锁池州。 在长达八月的封锁中,能够突破皖南抗日救**封锁进入池口码头的日军运输补给船可谓廖廖无几,现如今,池州的小日本第ur师团已经是弹尽粮绝、举步唯艰了。 就昨天,吉川喜芳又向南京总司令部请求紧急增援。 南京日军同样也已经很困难了,却还是尽可能地调集了两商船的物资,在两艘武装商船的保护之下,顺着长江往池州驶来。 “连长来了,小日本又来船了。”杨老实正躺在用芦苇编成的草席上面悠闲地打盹,一个新兵蛋子忽然屁颠屁颠跑来报告。 “嗯,小日本又来船了?”杨老实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狞笑着说道,“这些狗日的小日本真是比猪还蠢,怎么就不记打呢?” 说着话,杨老实已经弹身而起,一边下令道:“弟兄们,准备于活了。” 杨老实一声令下,从茂密的芦苇丛里面便忽喇喇涌出来一百多号人,其中十几个炮兵肩上还各扛着一门mm口径的迫击炮。 穿过芦苇荡往前潜行不远,便已经来到了江边。 杨老实用双手扒开芦苇丛,果然看到前方白沙口已经有四艘大船缓缓驶进了狭窄的水道,前方一艘船上全是日本兵,船头上架着一挺九二式重机枪,船航两侧还架着两挺歪把子轻机枪,剩下几十个日本兵则都操着三八大盖,一个个拿枪口对准两侧的碗船洲以及白沙洲,神经紧张。 “小日本,去死吧”杨老实狞笑一声,反手喝道,“炮来” 跟在杨老实身后的新兵蛋子便赶紧将扛在肩上的迫击炮递过来。 杨老实接过迫击炮扛肩上,瞄准了一下,然后将炮口稍稍抬高,喝道:“炮弹” 新兵蛋子便赶紧将一发炮弹塞进了炮口。 沉重的炮弹在重力作用下噗的滑进炮膛,在底火引爆引药的短暂瞬间,杨老实迅速压下炮口,瞄准了前方武装商船的船航上半部,遂即就轰的一声,一发炮弹已经拖着尾焰呼啸而去。 (分割线) 羽田匆匆走进吉川喜芳办公室,报告道:“将军阁下,从南京过来的补给船又让船碗洲以及白沙洲上的皖南抗日救**炮兵击沉了,船上所有的军需物资全部沉入了长江。” “八嘎牙鲁”吉川喜芳霍地站起身来。 吉川喜芳无法不生气,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拨被击没的补给船了,池州仿佛 成了一个无底黑洞,在不断地吞噬着华中日军宝贵的水上运输能力。 吉川喜芳也曾想过反击,也曾想过夺回船碗洲以及白沙洲,以彻底控制白沙口到池口这一段狭窄航道,这样的话,从南京过来的补给船就能安全地进入池口码头,池州日军也就不会陷入弹尽粮绝的困境。 不过,遗憾的是,皖南抗日救**已经在船碗洲以及白沙洲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且对方还有强大的炮火支援,第ur师团除非调集两个联队以上兵力才有可能夺回船碗洲以及白沙洲,然而,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因为池州城内所有的兵力全加起来,也已经不足两个联队了,如果把这些兵力全部调去攻打船碗洲及白沙洲的话,池州城还守不守? 羽田叹了一口气,黯然说道:“将军阁下,你可千万不要放弃池州。” 鉴于池州的形势已极度恶化,南京总司令部建议第ur师团在必要的时候放弃池州城,向安庆或者合肥撤退,不过,被吉川喜芳给拒绝了。 “放弃池州?”吉川喜芳道,“羽田桑,这个你尽可以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向徐十九这头皖南之虎认输的?” “多谢将军。”羽田重重鞠首。 对于徐十九,羽田可谓恨到了骨子里,这头皖南之虎不仅在战场上毙杀了他的恩主,原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旅团长藤堂高英,更在战场上将他打得溃不成军,直接就扼杀了他在军界继续往上爬的机会,五年前他是大佐,现在五年过去,他依然是大佐。 徐十九都快成为羽田的心魔了。 两人正说话时,外面忽然大声喧哗起来。 “怎么回事?”吉川喜芳皱了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卑职去看看。”羽田转身就准备往外走时,吉川喜芳的副官已经匆匆走进来,铁青着脸大声说道,“将军阁下,收音机,听收音机……” 吉川喜芳先是一愣,羽田却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打开了摆放在吉川喜芳办公桌的收音机,收音机一开,里面就传出来所有小日本官兵无比熟悉的声音,却是小日本天皇裕仁老鬼子在发表终战诏书。 第291章 朕深鉴于世界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以收拾时局,兹告尔等臣民,朕已饬令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愿接受其联合公告。 朕于兹得以维护国体,信倚尔等忠良臣民之赤诚,并常与尔等臣民同在。如情之所激,妄滋事端,或者同胞互相排挤,扰乱时局,因而迷误大道,失信义于世界,此朕所深戒。 宜举国一致,子孙相传,确信神州之不灭,念任重而道远,倾全力于将来之建设,笃守道义,坚定志操,誓必发扬国体之精华,不致落后于世界之进化。尔等臣民其克体朕意。 裕仁,昭和二十年八月十四日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吉川喜芳就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挥舞着军刀,向电话、笔架、书柜、椅子甚至桌子,疯狂劈砍,直到锋利的军刀深深地锲进了办公桌,再也拔不出来,吉川喜芳才弃刀,手舞足蹈继续哀嚎。 投降了,天皇陛下竟然宣布无条件投降了 战败了,大日本帝国竟然战败了,战败了 吉川喜芳虽然不是一名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可对于日本战败,他却比那些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更加难以接受,因为他很清楚,日本一旦投降,将会意味着什么。 吉川喜芳上大学时学习的专业虽然是土木工程,可他同样爱好历史,对中国以及日本的近代史也颇有研究,中国于近代衰落之后遭受了怎样的命运他并不陌生,日本一旦战败投降,将要面临的命运只怕比之前的中国强不了多少。 直到将办公室里所有能够推倒的东西统统推倒,吉川喜芳自己也累个半死,他才终于稍稍变得冷静一些,然后把副官叫进来,让他去把师团部的所有女兵,还有慰安所的慰安妇集合到操场上。 小日本的陆军中的女兵很少,主要集中在医院、特务机关以及司令部,加上几个慰安所的慰安妇,大约有两百多个女人,很快就被司令部的宪兵队驱赶到了大门口操场上。 这些军医、女特工、通迅员还有慰安妇都是满脸惊慌,刚才她们也全都听到了广播,知道日本政府已经宣布无条件投降,所以,她们很担心即将面临的命运,因为日本一向就存在战败前杀女人的传统。 而且,在被杀掉前,她们很可能还会遭到士兵的**。 她们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事实,过了没有多久,一队队**着上身的精壮男子就从司令部里走出来,一双双饿狼般的目光便死死地锁定了她们,紧接着,那几百个精壮汉子便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张开双臂、甩开大步向她们冲了过来。 操场上的两百多个女人顿时四散而逃。 遗憾的是,操场是建在司令部之内的,面对足有两米多高的操场,这些女人根本就无能为力,于是,她们只能绕着围墙绝望地奔跑,然而,她们的奔跑速度又怎么可能比得过男人? 很快,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便被这些男人扑倒在地。 这些男人明显已经疯魔了,他们在扑倒女人之后,浑然不顾这是在公共场合下,便开始疯狂地撕扯她们身上的衣服,这些女人身上的白大褂、军装还有和服很快就被撕成了破布条,一具具雪白的**暴露在阳光下。 操场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幕幕丑陋不堪的画面,一个又一个日本兵开始在被他们扑倒的女人身上绝望地耸动。 (分割线) 羽田一站在办公室窗前,透过窗户看着操场上正在上演的无遮秀,眸子里却已经没有了疯狂之色,有的只是深沉的痛苦,相比那些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他其实还算是个理性的爱国者。 然而,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理性的爱国者却往往比那些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更加难以接受,只不过,无论是理**国者,或者是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已经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第ur师团的师团长,吉川喜芳已经剖腹自杀,司令部里不少参谋也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生命,只不过,更多人却选择了苟且偷生,而羽田一却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 直到操场上的一百多个女人被强暴过好几软,那些再没有多余精力发泄到女人身上的士兵开始了杀人,看到那些赤身**的女人一边在操场上拼命奔跑,一边在歇斯底里地求救,羽田一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作为一名军人,就该选择用以军人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深沉地叹了一口气,羽田一走回到办公桌后面,从刀架上缓缓拔出了自己心爱的军刀,然后推开了移门,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里间的休息室,最后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了下来。 看看手中这把军刀,尽管追随他征战多年,却锋利依旧,冷森森的刀锋上有沁人的寒气逼出,令人汗毛直竖,刀把上的菊花图纹更光亮依旧,抚摸着菊花图纹,吉川喜芳再叹了口气。 这把军刀是日本天皇御赐的,日本陆军已经扩编到几百个师团,光师团长就有几百个,然而,有幸获得日本天皇御赐军刀的,却没几个,从这个层面讲,羽田一无疑是幸运的。 获赠军刀时,天皇的殷殷叮嘱犹在眼前。 然而,现在,天皇却在广播中宣布无条件投降了。 眼神游移着,羽田一又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军旗,中间的太阳图案是那样醒目,犹如一团凄艳的血迹,而四角上的四个字,武运长久,却又是如此的刺人双眼,帝国的武运,至此就要嘎然而止了。 结束吧,就让一切都结束吧,羽田一深深地吸了口气,依次解开军装,还有衬衣,袒露出了腹部,再缓缓横转裕仁御赐的军刀,双手握住冷森森的刀锋,最后将锋利的刀尖对准了自己腹部。 然而,就在羽田一准备用武士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时,眼角余光却忽然扫到了另一面墙上挂的一帐图。 那是一幅猛虎下山图,图上的百兽之王绘得活灵活现,仿佛要从纸上跳出来一般,羽田一犹记得自己刚得这幅画时心中那惊喜,不过,羽田一之所以会高价购得这幅画,却是因为一个人。 皖南之虎羽田一喃喃低语着,忽然打消了自杀念头。 尽管,羽田一知道日本的投降并非徐十九一人的功劳,但羽田一却仍然遏止不住心里面那股浓烈的不甘,他不甘心失败,更不甘心日本的投降,所以就算死,也要让帝国的敌人付出代价 当下羽田一便从榻榻米上起身,转身走出里间休息室。 (分割线) 便衣队的驻地就紧挨着小日本的司令部。 此时此刻,从司令部里传出来的女人求救声、哀嚎声还有惨叫声音,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碜人,便衣队的几百号队员不自觉地聚集到了队长言三拳的身边,一个个两股战战、体如筛糠。 虽然看不到,可是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小日本明显已经是疯魔了,他们正在强奸司令部里面的女人,还有似乎,在强奸完了之后还要杀掉,这些小日本真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女人都杀。 不过,更让便衣队的队员感到无比恐惧的是,小日本在杀完女人后,会不会过来把他们也给杀了? “队长。”黑二狗扭头看着言三拳,颤抖着喊了一声。 言三拳心里也同样担心,小日本已经疯魔了,什么事情都于得出来,难保他们不会把他们给杀了,当下让便衣队的队员们搬来桌子、椅子以及所有能搬动的东西,把驻地大门给抵住。 虽然,如果小日本真打算来杀他们,这点儿措施根本就不顶什么用,但是至少可以求得一点心安。 第292章 “胜利了” “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小日本投降了” 此时此刻,中**队的阵地上却已经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不管是皖南抗日救**的,新四军还是中央军的,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全都紧紧拥抱,大声欢呼,许多官兵都将帽子、枪枝抛向空中,有些士兵情绪激动,甚至群聚一起,把自己的长官高高扔向空中。 八年,经过八年艰苦卓绝的奋战,中国人终于迎来最终的胜利。 为了今天的胜利,中国人付出了实在太多太多,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惨死于日寇的铁蹄之下,多少人在古稀之年却失去了儿子,多少幼子仍在呀呀学语却永远失去了双亲。 中国这个古老的民族,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难。 可是今天,中国却终于赢了,中国赢得了近代自从鸦片战争以来,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对外侮的胜利。 这一刻,徐十九泪流满面。 这一刻,高慎行嚎啕大哭。 这一刻,李牧和第5大队的兵王们嗷嗷乱叫。 这一刻,李子涵像发了疯般冲上一座山岗,向着重庆方向大喊大叫。 这一刻,叶茹雪从通讯室走出来,看着徐十九的背影默默地流泪,不过流下的却是幸福的泪水。 小日本投降了,中国胜利了 “老徐,赢了,我们赢了。”高慎行兴奋之下,一拳就砸在了徐十九胸口 徐十九微笑着,身体晃了晃,然后软软地向着一边瘫倒了下去,高慎行愣了一下,赶紧抢上来把徐十九扶起,李子涵、李双枪等军官也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急得不行,李子涵更是急得要跟高慎行动手,你他娘的不知道老徐身体不好? “没事,我没事。”徐十九却无力地摆了摆手,笑着说,“真的没事,快,你们快扶我进池州城,老子要亲手缴了吉川喜芳这个老鬼子的刀” (分割线) 黄百韬、陈士章等第25军的高级将领,还有第军的广大官兵们,同样欣喜若狂。 只不过,黄百韬很快就冷静下来。 小日本投降了,向谁缴械就成了问题。 没有任何犹豫,黄百韬当即命令陈士章带一个团开进池州,准备接受小日本投降,并接收小日本第ur师团的所有武器装备,尽管第40师已经换装美械装备,可第75师还有第10沛却没有。 所以说,第军仍然需要小日本第ur师团的武器装备。 还有池州这座紧扼长江航道的中等城市,也绝不能落在皖南抗日救**的控制下,更不能落入**新四军手中。 只可惜,当陈士章带着一个团来到池州城外,日军却拒绝放他们入城。 陈士章百般叫门,城内的日本兵就是不肯打开城门,只是跟陈士章说,他们只愿意向真正的对手缴械。 陈士章问他们,谁才是日军真正的对手? 城内的小日本毫不犹豫地说,十九支队 陈士章气坏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小日本不向中央军投降,竟然只肯向皖南抗日救**投降?尽管,之前对池州的进攻作战中,皖南抗日救**发挥的作用明显超过第军,但是作为一名黄埔军校生,陈士章却很难接受这样的落差。 陈士章气不过,就命令炮兵跟上来,准备架起大炮轰门。 城内的日本兵毫不示弱,当即重新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尽管,日本天皇已经命令他们投降,但是他们觉得,选择向哪支部队缴械是他们作为战败者的最后权力。 不过,当陈士章准备下令强行轰门时,皖南抗日救**赶来接受小日本投降的部队也到了,而且徐十九还亲自来了。 “陈师长,你这是于吗?”徐十九冷着脸问。 高慎行也愕然问:“小日本不已经投降了,你们于吗还架炮?” 陈士章的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当然不能跟徐十九说,小日本只愿意向你们投降,而不愿意向中央军投降,说了这话,让他陈士章还有第军全体官兵的脸往哪儿搁? 徐十九又问了句,陈士章只闭着嘴不吭声,这家伙,险些憋出内伤来。 这时候城头上的小日本发话了,一个少佐军官用生硬的汉语问:“下面来的,可是皖南抗日救**的部队?” 徐十九扯了扯身上的呢子礼服,就准备走上前,却让高慎行拉住了。 “老徐,谨慎小日本狗急跳墙。”高慎行阻止了徐十九,然后越众而出走到城门外,大声回应,“没错,皖南抗日救**在此,限你们十分钟之内打开城门,出城缴械,若不然,一律格杀勿论” “哈依”城头上的日军少佐老老实实地鞠首。 片刻之后,紧闭的城门便打开,一队队的日本兵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城内逶迤而出,先把手中的枪枝弹药扔到皖南抗日救**指定的地点,然后走到另外一侧的空地上,一个个双手抱头蹲下来。 徐十九紧盯着出城投降的日军,先是普通士兵,然后是底层士官,再后是尉官、佐官,到最后,一个个扛着将星的日军将官也耷拉着脑袋,从城内缓步走出来,走在最后的却是徐十九的老熟人,羽田一,吉川喜芳却不见人影。 羽田一双手平举着天皇御赐的军刀,低垂着头走到了徐十九跟前。 “羽田一?”徐十九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大声道,“你恐怕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吧?” “哈依。”羽田一重重鞠首,诚恳地说道,“将军阁下,羽田一奉天皇陛下命令,向你们皖南抗日救**缴械投降,请您接受我们的投降。”说完羽田把双手往前一伸,将军刀递到徐十九面前。 徐十九眼睛盯着羽田一,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军刀刀鞘。 羽田一遂即松开双手,然后退后一步,看样子,是准备走向旁边跟他的士兵呆在一起。 徐十九也没放在心上,正准备欣赏一下羽田一的军刀时,变故陡生。 刚刚退后一步转身欲走的羽田一却又抢上前来,张开双臂一把就抱住了徐十九的腰部,由于两人距离实在太近,徐十九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羽田一给抱住了。 “大队长小心” “老徐,当心” 高慎行、李子涵顿时惊叫起来,因为,在他们看到羽田一抱住徐十九腰部的同时,更加吃惊地发现,羽田一的军装衣领内竟在噗噗往外冒烟,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来,这老鬼子肯定在身上绑了炸药。 然而刚才为了突出徐十九,李子涵和高慎行都退了几步,再想抢前救援徐十九绝对来不及了,所以,只能出声提醒。 生死关头,徐十九孱弱的身体竟爆发出极其惊人的能量,扔掉军刀,双手往下猛然一插便插进了羽田一的双臂之间,接着使劲往外猛然一抻,羽田一抱紧徐十九腰部的双臂便不可遏止地松了开来。 再接着,徐十九大喝一声,一脚踹在了羽田胸口。 羽田一闷哼一声,蹬蹬蹬地往后连续退了十几步,徐十九这一脚几乎集中了他全身的力气,力道奇大,羽田退了十几步还是收势不住,摔在地上又往后滑行了几米。 再然后,绑在羽田老鬼子身上的炸药便轰的炸了。 几十包炸药同时爆炸,所产生的巨大撕扯力一下就将羽田老鬼子的身体撕扯成了无数碎片,最后甚至连一块完整的衣袂都没有留下。 然而,徐十九也无可避免地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所波及到,尽管炸药爆炸不如炸弹的爆炸,没有破片的杀伤,但是近距离的冲击波杀伤,也还是威力极大的。 徐十九整个人都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飞出去,就像风中败叶,往后飞出十几米远,才重重摔落在地上。 “大队长” “老徐” “司令” 高慎行、李子涵和皖南抗日救**的高级军官便纷纷拥上前来,七手八脚将徐十九给扶起,被人扶起时,徐十九的意识仍然保持着清醒,只是有一缕缕的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司令”叶茹雪从背后托着徐十九的脑袋,几乎要哭出声来。 “呵呵……”徐十九却忽然张嘴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就有血丝从他嘴角不断地溢出、滑落,落在地上,绽放成一朵朵凄艳夺目的血花。 “小日本,想杀我,你还嫩了。”徐十九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能杀我徐十九的人,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呢……” 后记 公元1997年,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进入早春之后,皖南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长江南北两岸也流露出遮掩不住的盎然春意。 龙口县城东门外,耸立着一排厂房,这是龙口有名的十九机械厂。 有两个小年青骑着自行车从厂门外的水泥路上过去,走前面的小年青看看已经破败不堪的围墙,回过头对身后的小青年说道:“卫东,这就是你常跟我说的十九机械厂?怎么这么破?” “没错,这就是十九机械厂。”名叫卫东的小青年说道,“晓迪,你别看这厂房破旧,我可告诉你,这厂子的历史比新中国历史还长,早在解放前,这厂子就已经建起来了。” “是吗,历史这么久了?对了,它怎么叫十九机械厂啊?难道在龙口这个小小的县城,还有另外十八家机械厂?这不可能吧?”名叫晓迪的青年又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名叫卫东的小青年说道,“这家工厂叫十九机械厂,不是因为前面还有另外十八家机械厂,而是因为一个人,那个人姓徐名十九,这家工厂就是他建的,原本叫做龙口兵工厂,建国之后为了纪念他才改的名 “呀,还是一家兵工厂?” “嘁,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建国之后,十九机械厂就不再生产武器装备了,改而生产民用机械了。”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来到了十九机械厂大门口。 这时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从门房里走出来,老头看了两个小青年一眼,然后跟后面那个打招呼道:“小东,回来了啊?” “高爷爷,又去扫墓啊?”名叫卫东的青年驻下自行车,恭敬地问道。 老头点点头,顾自走了,绵绵阴雨中,老头的身影很快就走得不见了。 看到名叫卫东的小青年一直注视着老头背影,不肯离开,名叫晓迪的青年忍不住便问道:“卫东,这老头儿是谁呀?” “晓迪,我跟你说,这老头可不简单。”一说起这老头,名叫卫东的青年立刻来了精神,接着说,“这老头不仅打过小日本,打过国民党,还在朝鲜战场上打过美国鬼子呢,后来负伤才复的员。” “真的呀,那他可是战斗英雄呢,国家怎么就不照顾他?” “你怎么知道国家就没有照顾他?”名叫卫东的青年不满道,“我告诉你,别看他就是十九机械厂看守大门的,可每到年关,龙口县的头头脑脑全都得过来给他拜年,有时候省里的领导也会过来看望他。” “真的呀,那他于吗还要留在这里看大门?也太傻了吧?” “你丫的才傻呢。”听同学说自己心目中的战神傻,名叫卫东的小青年一下子就急眼了,也顾不上同学情谊了,开骂道,“不仅你傻,你爹、你妈都傻,你全家都是傻瓜蛋。” 名叫晓迪的小青年急了,作色道:“卫东,你怎么骂人?” “骂你怎么了?我还揍你”名叫卫东的小青年道,“你知道高爷爷杀了多少小日本吗?当年要不是像高爷爷这样的拼死杀鬼子,中国早就亡了,还有在朝鲜战场上,你又知道他杀了多少美国佬吗?要不是高爷爷他们在朝鲜战场把美国佬打得屁滚尿流,中国能有现在这底气?” “他既然那么大的功劳,就该国家照顾他,生病住高于,出入有专车,还得给他配什么生活秘书,可他非得留在这儿看什么大门,可不就是人傻?”名叫晓迪的青年还不服气。 “高爷爷是不想给国家添麻烦,人家这叫高风亮节高风亮节你懂不懂?我可告诉你,高爷爷可是真正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跟那些有个小感冒就非得住高于病房,打进口吊针的官僚不同,你知不知道?” “不同个屁,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都一路货色。” “我的乖乖,今天要不揍你一顿看来还真是不行了。”名叫卫东的小青年便有些恼了,当即将自行车往马路边一支,就捋起衣袖,准备要跟自己的高中同学开于了,这人一生气,也顾不上今天本来是准备邀请人家去自己家做客的 名叫晓迪的小青年原本就是一个废青,对政府和官员横看竖看就是不顺眼,什么问题都能归罪到**执政和一党专政的体制上,看到自己同学百般维护政府,心里便也极度不爽,当下也捋起衣袖迎上前来,两个人就在大马路上拉开架势顶起牛来。 两人缠斗了不到两个回合,远处便骤然响起“呜呜呜”的警报声。 听到警报声,两个小青年便不约而同地停手,然后很茫然地对视,不会吧?就打个架也能把警察给招来?而且,他们这才刚开始啊,警察就马上过来了?这反应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很快,两辆警灯闪烁的警用摩托便从远处公路的尽头冒出来,一边呼啸着,一边向着这边疾驰而来,直到十九机械厂的大门口才嘎吱停下,从警车上下来四个警察,看了看傻愣愣站在细雨中的两个小青年,没有理会。 过了没多久,远处公路的尽头便又出现了另外两辆警用摩托,不过这两辆警用摩托却只是缓慢行驶,在警用摩托车的后面还跟着一辆警车,警车的后面跟着两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在红旗轿车后面又是一辆警车,在警车后面又是两辆警用摩托。 两个小青年看得有些懵,心忖这是谁啊,好大的阵仗。 不一会,车队就到了十九机械厂大门口,从前后两辆警车上下来六名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并迅速占据了厂门口内外的几个关键点,不过对于近在咫尺、还在发愣的那两个小青年却并未加以驱逐。 显然,武警战士并不认为这两个小家伙会有什么威胁。 遂即,第一辆红旗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四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还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这四名彪形大汉全都理着寸头,他们躲在墨镜后面的目光只往两个小青年脸上一扫便即转开了。 接着,最后一辆红旗轿车的车门打开来。 从这辆红旗轿车副驾驶室下来的却是一个解放军军官。 名叫卫东的小青年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从小的理想就是参军,当一名解放军战士,而那名军官却是一名真真正正的解放军,而不是之前警车上下来的武警战士,尤其是那名军官还扛着两道杠、一颗星,竟然是个少校 那少校军官走到红旗轿车后门前,先立正敬了记军礼,然后伸手拉开车门,又用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护住了车门的上沿。 遂即,一个满头白发、精神却相当不错的老头从红旗轿车后座走下来,老头儿看上去到少有八十了,穿着灰色中山装,这么大年纪了背还挺得很直,身上有着极明显的军人印记。 “老高,老高”那老头一下了车就大步往门卫室走,一边走一边喊,嗓门还大得很,就跟拿着高音喇叭在喊似的,“老高,老高?你快出来看看,你看谁回来了?” 这时候,从红旗轿车后座又下来个老头,也是满头银发,不过身上却穿着白色的西装,裤子和皮鞋也是白色的,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新中国建国以前那种资本家的气息。 看了看四周的景物,白西装老头脸上便流露出了无尽的感慨之色,一边流泪一边感慨:“回来了,五十多年了,终于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两个小青年离得近,都听清楚了,不禁有些纳闷,这老家伙是谁?难道也是龙口人,而且已经五十多年没有回过龙口了,难道…… 门卫室里没有人回应,不过十九机械厂的人却被惊动了。 厂领导带着一群中层从里面匆匆迎出来,却被负责警戒的武警挡在了十米外不让靠近,只把机械厂的厂长、党委书记还有总工程师放了过来,三位主要领导快步走到先下车的老头面前,连声打招呼。 “首长,您老人家又来看高老了?” “高老刚才还在,这会不知道哪去了。” “首长,要不先去我办公室里坐一坐?” 显然,这三位厂领导跟这老头已经很熟了。 那老头跟三个厂领导一一握过手,又回过头来跟后面下车的老头说道:“子涵,老高不在,我看他多半是等不及,先去老徐那儿了。” 白西装老头摘下金丝眼镜,又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说:“阿文,那咱们也快点去吧,别让老高,还有大队长给等急了。” “行,咱们这就走。”说完,俩老头便相继坐回了轿车。 不片刻,车队便又离开厂区,向着龙口县城东门外的烈士公墓去了。 直到车队走得远了,名叫晓迪的小青年对他的同学说道:“卫东,这两个老头是谁啊?前面那个老头好像……是个将军?” 名叫卫东的小青年点了点头,说道:“前面那个老头我认得,来找过高爷爷好几次,我听高爷爷说起过他,好像是南京军区司令员,姓舒,不过十多年前就已退下来了。” “我的乖乖,南京军区司令员?他跟那个高爷爷认识?” “岂止认识?抗日战争时期他们还是战友呢,那时候,高爷爷的军职比舒爷爷还高出一级,不过后来不知道为啥,舒爷爷的官越当越大,高爷爷的官却越当越小,在朝鲜战争中受伤后,高爷爷就复员回家了。” “卫东,那另外一个穿白西装的老头又是谁?看他那样子,好像是刚从海外归来的,该不会是从台湾回来的国民党吧?”这几年大陆和台湾的关系逐渐变得缓和,回大陆探亲的台湾人也越来越多,所以名叫晓迪的小青年才有些一说。 “我也说不好,不过有可能。”名叫卫东的小青年想了想,忽然说道,“他们好像要去烈士公墓,要不我们跟去看看?” “他们有警卫的,我们不会被抓起来吧?” “嘁,我跟高爷爷认识,才不会抓我们。” “走,那赶紧走。” (分割线) 高慎行蹲下身来,将徐十九墓地上长出的杂草一棵棵拔去。 直到拔完了所有的杂草,高慎行才走回到墓碑前,坐下来,然后从带过来的锦包袋里拿出了一瓶白酒,还有两只小盏。 高慎行一边摆酒,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老徐,又一年过去了,我都八十五了。” “明年的清明节,我恐怕就不能再给你带酒来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身上几处旧伤总是隐隐作疼,我估摸着,应该是快要走了吧。” “不过,能到下边陪你,咱们老哥俩每天唠唠磕,倒也不错。” “老徐,你是不知道啊,国家这些年变化可大了,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了,这说明啊,咱们当初的选择是对的,**的确要比国民党强,要换国民党,中国现在不定还怎么样呢。” “说起国民党,前几天阿文打电话过来,说是今年,子涵也有可能回大陆 “唉,自从碾庄跟子涵战场一别,一晃就快五十年了,虽然说他是国民党,可有时候,还真怪想他的,不管怎么说,大家毕竟都曾经是兄弟,毕竟都曾经在同一个锅里搅过马勺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头一回上战场时候,那木头木脑的样儿。” “老徐,你也别埋怨我,碾庄那一仗,虽说我把子涵打惨了点,可你也不能冤枉好人,是子涵那王八蛋先不讲情面,先在山东打我的,沂蒙山那一仗,我差点就成这王八蛋的俘虏。” “一个旅,六千多人哪,让子涵这王八蛋打得就剩三百多号人” “好多兄弟,小牧,犊子、彭武、全都死了,你不知道收尸时,都已经长成大小伙子的小癫子坐在那嗷嗷地哭,别提有多碜人了。” “说起小癫子,这小子可出息了,打完解放战争后,马上又跟着阿文上了朝鲜战场,长津湖一仗,举世震惊啊,险些就把美国佬的王牌部队,陆战第一师给留下,不过可惜啊,最后还是让他们给跑了。” “没办法,美国佬的后勤太厉害,你把大桥给炸了,他们的工兵就能在一天之内把桥架起来,咱们要有美国佬一半的后勤,那咱们跟美国佬就不会坐在板门店谈判了,直接把他们赶进对马海峡喂鱼了。” “小癫子后来还跟着阿文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越南猴子仗着有苏联在背后给他撑腰,竟然就敢跟我们挑衅,还敢号称什么世界第三强国……简直就是不知死活啊,让我们一通狠揍,然后就老实了。” “不过可惜啊,台湾终究是没能打下来,蒋介石是民族罪人哪。” “这么一耽搁,台湾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归,反正我这辈子,怕是看不到台湾回归那天了。” “老徐,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不会嫌我烦吧?” “唉,这人老了,就老想以前的事,我就想,可能我真快要走了。” “老徐,来喝酒,快喝吧,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过来看你,明年,我恐怕就再不能过来看你了。” 说着话,高慎行便将打开的酒瓶倒过来,清澈的酒水便骨嘟嘟倾倒在了徐十九墓碑前。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