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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云时家里穷。要靠领救助金才能活。 　　因为实在是太穷了，偏偏容貌那么出众学习又有那么好，所以全校都很难不了解他家的情况。 　　“祁云时……”马上就要放暑假了，通常没有人会再穿校服来学校。 　　班长张谦月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来到了祁云时的桌子前面，脸上挂着激动又有些别扭的表情，“你……你可以继续读书啦？” 　　祁云时不仅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位生病的奶奶。 　　上学期休学就是因为他奶奶生病住院没人照看，需要祁云时亲自去护理才休的学。要不然以祁云时的成绩，即使高中已经不是义务教育了、读书成本颇高，学校也愿意为他免去学杂费，有时候还会给他奖学金。 　　身为班长，张谦月觉得自己关心同学是责无旁贷。 　　但她又不敢真的跟祁云时打听他那边的情况，怕问多了会伤了少年的自尊心。 　　上下打量着这位穿着干净白t的少年，只觉得几个月不见，祁云时的个头拔高了很多，面颊轮廓变得更立体，似乎更帅了。 　　祁云时经历得多，比所有人都成熟，却生了一张得天独厚的嫩脸。 　　几个月没见，他还是没有变。 　　对张谦月笑了一下，祁云时的好看的脸上多了一枚小梨涡。 　　“嗯，我可以继续上学了。” 　　侧脸端正美好的少年声音清亮，即使经历了变声期也依旧呤叮悦耳，透着一股让人喜悦的力量。 　　张谦月略微有些脸红，不禁跟着笑了起来，真心实意地说：“那太好了！” 　　因为又要打工又要照顾奶奶，还要学习的缘故，祁云时跟班上的人接触不多。但大家对他的印象大多都是平易近人，隐忍坚强。 　　一听说祁云时要回来上学了，挺多人都跟着高兴起来。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高兴。 　　“祁云时，你这回终于有钱买书了？” 　　一个身材细瘦如竹竿的男同学走了上来，他随意伸手翻了翻祁云时桌子上的书，将少年方才精心码齐的书籍推乱，一脸鄙夷：“可是你是不是忘带书包了？这么多书你怎么拿回家？哦我忘了……你没有书包。” 　　他说完，旁边有几名同学就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唉，都那么穷了真不知道还读书做什么，有些人考大学是鲤鱼跃龙门，但有些人，连鲤鱼都不是。” 　　有人阴阳怪气地说：“说不定只是弹跳力比较好的泥鳅而已。” 　　祁云时所在的高中是省重点，每年高三都会有几名推荐名额，直接被全国前几的学校选中，到时候高考也只不过是走个形式，会轻松很多。 　　每年无数学生都因那几个名额争破了头，祁云时却蝉联第一，树大招风，惹人眼红，不希望他回来的人亦比比皆是。 　　尤其在许多人看来，祁云时是最不该上大学的。 　　“家里那么穷，我要是你我可不念了！还得出去捡破烂，多脏多累啊，不如早点找个厂子打工了，能赚好多钱。” 　　“就是。”那个瘦竹竿似的男生应和着。 　　青春期的少年自尊心总是格外的高，他打算从意志上摧毁祁云时：“捡破烂还有买楼房的呢，祁云时你就是死脑筋，你现在就去发展捡破烂事业，说不定毕业以后比我们都强，哈哈哈。” 　　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祁云时他们这边。 　　旁边张谦月听不下去了，呵责那几名男生：“你们怎么说话呢？有没有礼貌？什么素质啊真是！” 　　但这几名男生平时是一个学习小分队的，在高中期间都或多或少拿了不少奖项，属于学校重点培养的种子选手，向来自视甚高，根本不服她班长的管教。 　　更何况，他们家里可都有钱多了。 　　他们一学期的零花钱都够祁云时缴纳三年学费的，实在搞不懂，像这种连书包都背不起的穷逼，到底是怎么鼓起勇气来上学，还挣扎什么呢。 　　“有些人就是，天生不认命。看别人有什么他也想有什么。” 　　这几名男生揶揄嘲笑的声音再度响起，到底还是年纪轻，其中一个人难掩鄙视地说：“也不看看自己站在什么起跑线上就想跟人比。全校第一又怎么样？我毕业就能开我爸的路虎去全国旅行了，有些人呢，这辈子也见不到什么世面，还总以为靠读书就能翻身。” 　　“就是，大学四年唉，家里还有个拖油瓶的老太太，不是还需要人照顾吗？除非你奶奶她s……” 　　“喂。” 　　最后一名同学的话没完全说完，就被祁云时清亮的嗓音给打断了。 　　站在窗边的少年身形瘦削，脊背却像钢铁铸就的剑鞘一般笔直。 　　阳光打在他纤长细密的眼睫上，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祁云时一开始并不出声，甚至仍旧面带微笑，任由这几名同学对着他大笑。 　　啊。像这样的嘲笑从家里破产一直到长大，他听到过太多了。 　　不过祁云时根本不在乎。 　　他要是在乎，就不可能会连续那么久都拿第一。 　　但说他可以，敢说他那位节衣缩食不肯就医也要供他上学的奶奶，不行。 　　“这话太过了。”祁云时收起了脸上的笑，目光一瞬间变得锋利难当。 　　对面几名少年都不约而同地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虽然不觉得有必要管住自己的嘴不去发散恶意，但谁也不会好端端地诅咒人家奶奶……那太恶毒了，刚刚那名少年纯属是口嗨没收住。 　　一时之间大家都觉得理亏。 　　更何况祁云时虽然笑眯眯文绉绉的，但他打架还挺狠。 　　那名瘦竹竿似的男生之前就吃过祁云时的一拳头，当时他家长还找到学校来了，闹得挺凶，如果不是祁云时休学了估计这事儿还没完。 　　但就算祁云时会再度受到惩罚，姓祁的的拳头也不是好吃的，他那小身板儿可不想再被挨打。 　　除此之外，同年级差班有个又壮又莽的胖子据说是祁云时的发小，还自称是祁云时的小弟…… 　　说来也巧，众人刚刚想起祁云时还跟个差生有来往，那差生就找过来了。 　　“祁云时在吗？”咚咚几下敲门声响起，门口出现了个又壮又膀的男生。 　　武蒙看见窗边的祁云时，就迈开大步走了进来：“听说你来学校了，怎么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抱歉，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看见自己的发小，祁云时又笑了。 　　他面颊削瘦，窘迫的生活让他早早地就褪去了婴儿肥。 　　但偏偏一双杏核型的眼睛是圆的，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就很随和，笑起来以后更灿烂。 　　祁云时微笑：“对了武蒙，我有礼物带给你。” 　　“啥礼物？” 　　武蒙相当好奇。 　　祁云时家里穷，没钱，但少年骨子里有一种乐观又阳光的精神，会经常给他一起玩的同伴一点小惊喜。 　　少年人有时候就是格外的天真烂漫。 　　比如说上一回武蒙收到的祁云时送给他的礼物，是一只活蹦乱跳的蚂蚱。 　　他们早过了喜欢招猫逗狗逗蛐蛐的年纪了，但武蒙觉得祁云时送他的那只蚂蚱特不一样，是花斑的，而且格外活泼。 　　武蒙足足对着那只蚂蚱研究了好几天，就差组织个小比赛来场蚂蚱搏斗。 　　结果最后人祁云时嘻嘻笑地告诉他，那只蚂蚱只是他在超市搬货时在货架上发现的，因为碍着他工作了，所以就干脆捉来送给武蒙了。 　　武蒙：“……” 　　不过祁云时的笑还蛮好看的，看在他主动承认的份儿上，武蒙选择不跟他计较。 　　这次眼见祁云时回来上学了，武蒙心里跟着高兴，脚下便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也不等他走近，少年直接把礼物抛了过来。 　　武蒙下意识接住。 　　那是一枚钥匙。 　　车钥匙，上面印着一家品牌logo，是武蒙心动了好久的竞速自行车的品牌。 　　“这是……”武蒙深吸口气，突然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什么车钥匙外形的打火机。 　　他相中的那个品牌的自行车可都是四位数起步！ 　　祁云时这个连饭都吃不起的人是哪儿弄到这东西的！ 　　奈何站在原地摆弄了半天也没找到能打火的地方。打火机没发现，折叠在内部的钥匙头倒是被他给折腾出来了。 　　……还真是一把车钥匙。 　　祁云时说：“车子我放在门口的自行车库里了，是你最喜欢的粉色，你自己去提。” 　　武蒙：“……” 　　倒也不必强调最喜欢什么色。 　　再说他明明只是觉得粉色的自行车拉风而已，他什么时候喜欢粉色了！…… 　　等等，不对。 　　“卧槽。”武蒙吓傻了。 　　他喜欢这个牌子的自行车，做梦也想拥有一辆。 　　但他家境一般，两三百块的代步车还可以买给他，价值四位数的坐骑就别想了。 　　武蒙甚至老早就许下了18岁成人礼的心愿，就是想拥有一辆这种自行车。 　　可是祁云时的家境他最清楚了，平时一个钢镚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武蒙压根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仅是他，其他同学也听得云里雾里。 　　学校走读的同学多半都是骑自行车，健身热的时代，大家对竞速自行车也多有关注，祁云时扔给武蒙的那个钥匙的外壳很多人都认识。 　　尤其是它独特的折叠设计和做工，看上去就不像是假货。 　　但问题是……那种自行车少说也要1500块。 　　而那种带折叠车钥匙的升级款，则一般都是2000起步。 　　祁云时就算是捡破烂儿的时候不小心捡到了这个车钥匙，还能把自行车都捡到吗…… 　　“祁云时。”那个吃过拳头的瘦弱男生更是一脸鄙夷，“你不会是疯了吧，穷到都开始装逼了？脸皮都不要了？” 　　祁云时还真不想装这个逼。 　　给武蒙的礼物他本来想过会儿俩人单独见面的时候再送，奈何这些人刚刚说的话触碰了他的底线。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还会给那个口无遮拦的男生一拳头。 　　不过现在么…… 　　祁云时看了看自己这几天都再没干过活的手。 　　身价不一样了，再打人就犯不上。 　　打人，他还嫌手疼呢。 　　这些人会高高在上地用言语来攻击他，无非就是因为他穷。 　　但奇怪的是，他穷也没有伤害或冒犯过任何人。 　　可贫穷就是有罪。就好像穷人的身上都带着病毒似的。 　　…… 　　裹藏锋利的杏眼往楼下一瞥，祁云时干脆无视了仍在耳边萦绕的冷嘲热讽，随后便神色极为平静地码好面前被推乱的教科书。 　　他缓缓对武蒙说：“没想到吧，我其实很有钱。” 　　他的话立时又引来一番哄堂大笑。 　　少年也不介意。 　　他甚至特别享受这些人的嘲笑、还嫌不够似的，又光明正大地对武蒙说：“要不是你现在还没成年，没驾照，我就不送你这种自行车了。所以你成人礼的愿望可以变成……一辆真正的车。” 　　“卧槽哈哈哈，他真疯了吧。” 　　“这种逼也装？操，笑死了哈哈。” 　　“所以说不要招惹穷人，会让他变疯。” 　　一直以来无论受到多少冷嘲热讽、却依旧稳稳地坐在年级第一宝座上的少年突然不正常了。 　　“原来祁云时的内心也没有那么强大”、“原来祁云时也会在意那些言语伤害”……这种认知让几个不遗余力揶揄他的少年们感到无比兴奋，忍不住想要近一步地进行伤害和嘲笑。 　　“都这样了还学什么习，赶紧去治治脑子吧！” 　　“几本破书码这么齐干嘛？哦对我忘了，你一直都买不起课本的，当然要好好珍惜，哈哈哈。” 　　祁云时码好的教科书又被人推乱了。 　　还是很恶意地，被全部都推散开来。 　　书本七零八落地散开，班级的其他人，有些人觉得瘦竹竿他们过分了，祁云时也太可怜了。 　　有些人则跟着起哄，看祁云时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和隐藏的嫉妒。 　　教室里响起张谦月忍无可忍的声音：“够了，你们有完没完，再这样我告诉老师了啊！” 　　而一旁不管祁云时说的是真是假，也无疑被这几名逼仄男生激怒的武蒙正准备不管不顾地抬手揍人。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因为声音过于笃厚响亮，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本汇集在祁云时周围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口处。 　　教室的门口，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打扮分外得体的英俊男人正站在门口，身姿笔挺却没有什么表情，他问座位在门口的同学：“不好意思，请问祁云时坐哪？” 　　这男人的相貌太英俊了，偏偏气质成熟，气场强烈，让坐在门口的同学都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然而也不必有人回答，视线自然地扫过一周，男人仗着自己的身高便很快注意到靠窗户的男生。 　　他直接迈步走进教室，亲切地叫了一声祁云时： 　　“小时。” 　　“大哥？你怎么来了？”祁云时虽然这么问，但含笑的表情上却没有多少惊讶。 　　被他叫“哥”的人凌厉的目光从那几名瘦弱男生的头顶扫过，教室里似乎骤然多了一阵凉飕飕的冷风。 　　“我碰巧没什么事，来接你放学。”男人最后还是看向了祁云时，目光又变柔和了许多。 　　仔细看，他的轮廓跟祁云时还有几分相似。 　　“不是说取完书书就没事了吗？我看已经有很多同学都放学了。” 　　没等祁云时答话，男人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穿着西装、看上去更像是保镖的人便亦步亦趋地走到了祁云时的桌子前面，皆态度恭敬地对祁云时鞠了一躬。 　　“小少爷，有什么需要我们帮拿的吗？” 　　“这些书。”祁云时还真就应了这一声称呼。 　　在周围同学或不解或惊诧的目光中，他也没跟这两位客气，指着自己桌面上散落的教科书，“麻烦帮我好好带回去，书本对我来说都很珍贵。” 　　“小少爷放心。”两名保镖应了一声，当众从兜里拿出了两副白手套套在手上，随后开始充满效率将所有书籍码好，又像捧着什么稀世名宝一样捧起了那厚厚一摞教科书，神情说不出的严肃和庄重。 　　“……” 　　教室里此时已经再无人敢出声。 　　倒是刚刚被气得不轻的张谦月突然笑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觉得解气极了的她忍不住笑着说：“嗯……祁云时果然不需要带书包。” 第2章 　　张谦月话音刚落，教室静得落针可闻。 　　原本其他人还以为祁云时是真的穷疯了又太爱面子，故意强行装逼。 　　可再怎么故意设计也不可能请来这俩一瞅就很专业的保镖陪着演戏，更别说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 　　就算是演员，那得多少钱才能把人雇来？ 　　说起来，祁云时今天的确穿了一件新衣服。 　　祁云时人生得白净，也很爱干净。 　　有细心的同学已经注意到了，祁云时以前穿在校服里的衣服来来回回都只有那两件，浆洗得发白。 　　可他现在身上穿的这件是新的。 　　看不出什么牌子，感觉却很服帖透气，将少年的身形勾勒得颀长挺拔。 　　取完书真的就没什么事了，祁云时跟着高大的男人离开了教室。 　　他们前脚刚走，也不知道班级里谁先喊了一句楼下停了辆法拉利，其他联想到什么了的同学便争先恐后地往窗户边凑去。 　　那几个挑衅祁云时的瘦小男生们本就站在窗边，也不禁往下看了几眼。 　　只见没过一会儿，祁云时和那个被他叫哥的男人就出现在了教学楼门口。 　　旁边还跟着武蒙和那俩捧着书的保镖。 　　在看见一行人直接绕过那辆法拉利的时候，几名男生不由松了口气。 　　但当他们看见那两名保镖上了法拉利车后的路虎、而武蒙就在停车位旁边的自行车棚中推出一辆崭新的骚粉色越野自行车后的时候，全班级的人都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楼下的一幕，最后以祁云时和那位被他叫哥的男人一起上了法拉利、武蒙开心骑车回家的场面收尾。 　　一行人绝尘而去，又不知道是班级里的谁，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看到没，真有钱的人家路虎都是给保镖配的，哈哈哈。” 　　这话让先前炫耀自己毕业开路虎的男生脸上一红。 　　“唉？人家开的可是揽胜唉，杜鑫你爸开的才是发现3吧？” 　　那几名揶揄人的男生：“……” 　　其余同学则哄堂大笑：“这俩价位上就得差一百万吧！哈哈。” 　　祁云时坐在副驾驶，法拉利只有两个座位，他大哥亲自开车。 　　上回接祁云时回季家的是他的爸爸妈妈，那会儿他们坐的是劳斯莱斯。 　　法拉利祁云时还是第一次坐。 　　坐在匀速行驶的跑车上，祁云时听见季勉说：“同学欺负你？抱歉，大哥之前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季勉是名牌大学毕业，还当做特种兵，高中生之间的那丁点弯弯绕绕他一眼就看穿了。 　　祁云时所在的高中怎么说也是省重点，季勉今天要是不去，都想不到里面的学生竟然有那路货色。 　　一想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曾经受过的那些苦，现在还要被人耻笑，季勉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变得更为阴森。 　　这件事情是他们考虑不周。 　　五天前他们把祁云时接回家里，又白净又瘦弱的小孩儿面相讨喜，唇角带笑，但性格却格外冷静。 　　那懂事的模样可把他们一家都心疼坏了。 　　作为一开始就被抱错的孩子，祁云时本可以从小锦衣玉食、骄纵成长，却偏偏在外面吃尽了苦头。 　　季家人想要补偿这命途多舛的孩子，季勉更是觉得自己的弟弟就算是要星星他也能给他摘回来，可偏偏祁云时太懂事了，什么都不要。 　　瘦削的小孩儿只有两个心愿：一是他希望那位抚养他长大的奶奶能接受到良好的医疗待遇。 　　二是他想回到学校里读书，参加高考。 　　这两个小小的要求，季家人当然当场满足。 　　而此刻，季勉的嘴唇已然拉成一条直线：“回去我就跟爸说，让他给你换个学校。” 　　本来季家的孩子也该上私立贵族高中。 　　“那倒不用。”祁云时连忙拒绝了。 　　等红灯的时候季勉扭头看他，季家人的下巴上都有一道美人沟，正面看上去的时候会显得人轮廓更分明，也特别精神。 　　祁云时也有，只是他还没完全长开，不及季勉的明显。 　　看着跟自己面庞其实真有几分相似的大哥，祁云时认真解释：“学校知道我家里……我的情况，一直都没收过我学杂费，还特意为我设置了奖学金。要是高三转学的话有点不太好……我最好还是以学校的名义参加高考比较好。” 　　尽管主动免他学费的学校并没有跟他签过什么合同、谈过什么条件，但是高三转学真的不好，祁云时觉得那样忒不讲究。 　　季勉听懂了。 　　找到祁云时的那天，家里人就把他一直以来的经历都打听了个一清二楚。小时13岁就没了照顾他的父母、靠捡破烂维持生计却还是全校第一……这样的孩子想要学习，全家人当然全力支持。 　　红灯变绿灯，法拉利在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中急速起车，季勉笑了：“我知道了，小时是要为校争光回报学校，贡献升学率。嗯，那我回去跟爸妈他们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咱们季家的人也不能被人给欺负了。” 　　祁云时没有出声，算是接受了季勉的提议，也接受了自己是季家人的身份。 　　祁云时一开始也不相信自己是被抱错的。 　　为此他还特意跟季家人去了趟医院，做了亲子鉴定。 　　奈何dna对比结果在三天前就传到了他的手里，一点儿都没错，他就是季家的孩子。 　　养他长大的父母去世已经快五年，祁云时跟他们的感情非常好。 　　但命运的齿轮既然指向了这个方向，面对小心翼翼关心他的亲生父母和亲兄长，祁云时没什么可矫情的，大大方方的回到了季家。 　　只是更改姓名这事儿祁云时觉得还得再商量下，一是他觉得名字就是个符号，没必要大动干戈地去改。 　　二是他奶奶还不知道这件事，老太太身体不好，祁云时不想惊动她。 　　好在他亲生父母对他的所有想法都没有任何意见。 　　这几天一直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节奏。 　　车子经过一家外表华丽的咖啡厅，季勉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钟，距离他下个会议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虽然有点赶，但他还是问：“小时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季勉是想带弟弟喝个下午茶，但祁云时从来没有吃零食或加餐的习惯，下意识地就表示不要。 　　季勉也不勉强，又问：“那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现在没事，附近刚好有个商圈，我们去逛逛？” 　　祁云时想要的东西……倒还真有！ 　　少年眼睛一亮，“我想要一套五三高考！” 　　余光瞥见少年的笑的时候，季勉的嘴唇下意识地就是一挑。 　　然而在听说了祁云时的诉求以后。 　　季勉：“……” 　　回到季家。 　　祁云时的亲生父母都是大忙人，各自经营了数家企业，这会儿估计一个在开会，另一个在准备开会。 　　大哥也有事情要忙，祁云时没有添乱，回到自己的专属书房中，表情肃穆地翻开已经被先一步送回来、如今正整齐摆在桌面上的那一沓教材。 　　旁边放着季勉刚带他买来的五三和其他教辅书。 　　全新的书籍充斥着新印刷出来的味道，祁云时深深地吸了下那种气息，随即目露欣喜。 　　季家的佣人们都说这位被接回来的小少爷面善，好相与，没脾气。 　　这些都是真的。 　　因为祁云时本身就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 　　——一套崭新的教科书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毕竟五天以前，祁云时还面临着很可能再次休学的窘境。 　　他也没有耽误时间，很快就翻开了最上面的物理书。 　　上学期他耽误了两个月的课程，但其实在那之前他早已把高三上学期的课程都自学完毕。 　　可到底是两个月加一个暑假都没有学过什么习，祁云时担心以前自学的知识都被忘光了，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捡起那些知识点。 　　再说他以前的课本是大他两届的邻居家姐姐借给他的，有些内容已经改版，跟不上新教材的大纲。 　　现在拥有了一套彻底属于自己的新教材，还有刚才大哥给他买来的全新的习题册，祁云时整个人都激动得热血沸腾，恨不得这就把所有的内容都看上一遍。 　　祁云时并不是什么高智商天才。 　　但他心思细腻又沉稳，还极度自律，学习的时候可以做到完全沉浸其中，绝对不会被任何事情和情绪所左右。 　　以前的他要靠外出去捡废弃的矿泉水瓶和纸壳维生，偶尔也会打一两份杂工赚点外快，外加上还要照顾家里的奶奶……平时能够拿来学习写作业的时间其实很少。 　　这种情况下他想要完成学业就只能做到极度的专心致志。 　　祁云时的一身“功力”便是在这许多年的磨砺中培养起来的。 　　两个小时过去，他已经将每门课本的前三节课都看了一遍，并做完了配套的习题，对完了答案，也整理好了错题集。 　　祁云时对今天的效率还算满意，抻了个懒腰打算活动下再继续，没想到出去晃荡了一圈，就被他爸叫去了书房里。 　　他不知道他爸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很明显他哥已经跟他爸交流过了，针对他上学的问题。 　　“阿时不想转学也没关系，你学校那边我也会亲自去学校感谢校领导和老师，毕竟这两年他们照顾了我的儿子。” 　　季振哲言简意赅地说，随后又问：“不过听你哥说你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这是怎么回事？” 　　祁云时也没想到他哥这么效率，这么快就把他的问题说给他爸了。 　　季振哲今年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看上去十分年轻。穿西装的模样更是跟季勉如出一辙，他们两父子都不大喜欢笑。 　　这会儿因为祁云时在学校被人欺负的事，看起来就更凶了。 　　“要不要我跟你的老师们反映一下这种情况？或者以后干脆给你派俩保镖？” 　　他语速极快，说话时依旧不掩怒气，让祁云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爸是什么想法。 　　不过可以明确的是，这两个提议他都不想要。 　　只不过是被几个嫉妒他的人嘲讽两句罢了，祁云时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他也不想在学校里搞特例。 　　少年赶紧委婉拒绝。 　　季振哲也并不感到意外，很快拿出了第三套方案。 　　不多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一个圆脸，留着板寸头的少年推开了房门。 　　“叔，你找我有事儿？” 　　少年大概没想到房间里还有一名少年，在看见祁云时的脸的时候，他在门口愣了下，直到季振哲喊他进来，这名圆脸少年才敢进来。 　　“这是秦浩，是爸爸朋友家的孩子，也在你们学校，跟你同一个年级。”季振哲给祁云时做着介绍，随后他又跟秦浩说：“浩子啊，这位就是叔叔家的小儿子，现在还没有改名字，暂时就叫祁云时。” 　　祁云时：“……” 　　虽然不知道他爸给他介绍这个人是什么意思，但其实，祁云时知道秦浩这个人是谁。 　　不是因为同校的缘故。而是因为，祁云时知道这整个世界都是一个书中世界。 　　总结起来这大概是一本主角受被4个渣攻虐身又虐心的报社，风格有点像那种毫无三观可言、单纯为了炖肉的小皇蚊。 　　而这个秦浩就是其中的渣攻之一。 　　他其实是季振哲下属家的孩子，拥有一对年薪各为几百万的高管父母，秦浩在家庭普遍普通的公立学校里也可以称作是一个小富二代了，平时没少作威作福。 　　而在祁云时所知道的那本书中，秦浩可是趁着主角受中了药就把人给那什么了的臭流氓、大变态！ 　　回到豪门以后，祁云时忽然知道了自己生活在一本书中。 　　他的戏份很少，只是个路人甲。 　　而在认出秦浩的那一刻，祁云时则忽然get：这是要开始走剧情了。 　　书中的祁云时和秦浩认识。只不过路人甲戏份太少，书里没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现在看来，竟是他老爸给搭的桥。 　　就是不知道他爸知不知道秦浩私底下究竟是什么德行？ 　　作为渣攻们的对照组，季家一家人的三观反而比较正。 　　祁云时是倾向于他爸什么都不知道的，毕竟有些小孩在大人面前很会演戏。 　　比如现在的秦浩。 　　他在季振哲面前笑的那叫一个无害和纯良，对着祁云时就是一顿猛夸，直夸他长得又帅又斯文，又说祁云时他早在学校就有所耳闻，全校第一之类的，真是虎父无犬子…… 　　搞得祁云时都快听不下去了。 　　他爸倒是很受用，一番开怀大笑后才对祁云时说：“欺负你的那几个人的情况爸爸已经掌握了，我已经跟浩子说过了，有他在学校，那些人不敢再欺负你。” 　　祁云时：“？” 　　啥意思这是？ 　　秦浩也当场表态：“小少爷就是斯文，不想跟那些人一般见识，我懂。不过小少爷不跟他们计较，我可受不了！叔你放心，以后谁敢欺负……小少爷你就跟我说，我保证让那个人吃不了兜着走！” 　　季振哲很欣慰地点头：“嗯。” 　　并顺便夸奖了秦浩一番。 　　祁云时：“……” 　　懂了。 　　他爸这是让他以暴制暴。 　　这不就差告诉他以后在学校再有人欺负他，就放秦浩去咬人了！ 　　懂了是懂了。 　　只不过他爸这么独特的爱的方式…… 　　怎么说呢。 　　还真是独特。 　　……哪有老爹会派个小混混跟自己儿子玩的？！ 　　一般不都是让躲远点么！！ 　　不过仔细一想，秦浩的父母一直在季家手底下做事，他们的关系更像是主人与家臣，秦家一直以绝对忠诚的态度辅佐着季家。 　　这一点毋庸置疑。 　　原著里秦浩对祁云时也一直很恭敬，尊称他为小少爷。 　　说起来……原著里秦浩还真是他的马仔。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跟同学处好关系。” 　　软硬兼施，吩咐完秦浩以后季振哲这会儿又说：“我听说除了那几个嫉妒阿时的小子以外，其他人都很喜欢我们小时的。” 　　秦浩：“是是是，这个我也听说了。” 　　季振哲微笑：“我家阿时人缘很好。” 　　秦浩：“那是那是。” 　　祁云时：“……” 　　之后秦浩先出去了，祁云时又被他爸单独留下来交代了两句，大概就是在教育他被任何人欺负了都不用怕，有老爸撑腰之类的。 　　季振哲说：“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多送同学些礼物，像今天送给你同学的自行车，完全可以多送几辆嘛，没钱了你就跟爸说。” 　　“……” 　　也没等祁云时说话，季振哲已经拿起手机一番操作，给祁云时的账户上又转去了一笔钱。 　　想起季勉刚刚跟他说的，阿时今天要的礼物只是一套习题册的时候，季振哲又陷入了新一波的心疼和迷茫。 　　昨天问阿时要什么礼物，这孩子死活都什么也不要。 　　最后他们一行人硬是在商场里逛了好几圈，好说歹说，阿时才也只要了一辆几千块的自行车而已，还说是送给好朋友的…… 　　唉。 　　小儿子以前没少吃苦，太简朴。 　　也只有让他慢慢改变了。 　　季振哲想起老婆的话，儿子才接回来几天，不能给他压力。 　　……但又担心这孩子的钱不够花。 　　想了想，季振哲最终也只含蓄地给祁云时的账户里打过去30万。 　　祁云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账户里又多了钱，离开他爸书房的时候，秦浩正站在门口等他。 　　见他出来，秦浩就把他那身流里流气的模样一收，殷勤地叫他：“小少爷。” 　　祁云时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也没有特意更正对方。 　　反正剧情如此。 　　而他们最终也不会很熟。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书中剧情……按照书中介绍，本书的主角，那位辗转于渣攻们之间的主角受，可是位惊世绝艳的美少年。 　　而对应到现实，他还正好认识那位美少年。 　　祁云时的脑海里自动映出13岁的顾瑜行的脸。 　　他至今还是不能想象，记忆里小绵羊一样柔软纯良的顾瑜行竟然要遭受那么多的不公和凌虐。 　　“小少爷，您加我个微信，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见祁云时出来也没跟他说话，秦浩主动拿出了手机。 　　他个子还没有祁云时高，靠近小少爷的时候正好看见祁云时的眼梢。 　　祁云时有一双很好看的杏核眼。眼睛圆圆的，眼尾却自然拉长，洒脱又精神。 　　恰好祁云时正撩起眼皮看他，秦浩被那双神采奕奕的眼一盯，瞬时一噎。 　　他一直都男女通吃，但给他个胆子也不敢打眼前这位的主意。 　　现在就庆幸啊，他对学习好的心里有抵触，在学校里没招惹过祁云时，要不然季家这会儿还不剥了他的皮…… 　　秦浩赶紧转开视线，没想到祁云时却骤然冲他笑了一下。 　　…… 　　一笑百媚。 　　少年即便站在斑驳阴影里，这笑容也尤为瞩目灿烂。 　　秦浩：“……” 　　祁云时是想起了秦浩是书中出现的第一位渣攻，是第一个伤害主角的人，也是主角的第一任“男朋友”。 　　暂且不讨论小皇蚊的三观和人性，祁云时现在只关心剧情进展到了哪一步，顾瑜行有没有受到过伤害。 　　为了能更好的打探到对方的口风，他骤然对着秦浩笑了笑，目光和煦又温柔：“秦浩，你现在有男朋友么？” 第3章 　　说来也是无语，祁云时在书中的角色连炮灰都算不上。 　　他存在的意义，完全是因为那个跟他一起被抱错的、现在叫季裕的少年是这本书里戏份最多的渣攻。 　　剧情中真假少爷的事被查清以后，季裕接受不了自己不是季家人了的事实。尽管季家人依旧选择养育他，且待他与往常无异，但他最后还是黑化了。 　　黑化之前季裕就一直暗恋着主角顾瑜行。 　　黑化以后便干脆不做人了，一举将人也占为己有…… 　　我们依旧不评判这煞笔剧情和人设。 　　只说既然是抱错情节，有假少爷也就会有真少爷。 　　……祁云时就是那个真少爷。 　　那个明明被季家宠上天，却依旧因为作者砍了大纲而从始至终都没什么戏份的真少爷…… 　　嗨，老工具人了。 　　但不同的是，在成为工具人之前祁云时还是个有血有肉、有正常情感会忍不住批判煞笔剧情的人。 　　祁云时本身是其他世界里的人，只不过与一般穿书者不同，他以婴儿形态投生到了这个世界，还失了忆。 　　不仅忘了自己是谁，连书的相关内容也忘记了。 　　直到被接回季家的那一天，或许是受到了暴富的刺激，他前世相关的记忆才开始复苏。 　　从很小时开始祁云时就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充满了歧视与攀比。 　　直到他开始回想起书中的剧情，他才懂了，这就是个三观扭曲的世界。 　　比较幸运的是，或许因为他是个工具人的缘故，祁云时的行为和想法并不受任何人或者任何能量所摆布。 　　他一直都是个拥有自由意志的人。 　　尤其是回到季家以后，就更自由了。 　　几天来，除了置办衣物和日常用品的时候，他不得不挑选那些价位上看着就让人眼晕的物品、不选不行以外，其他方面几乎到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程度。 　　想到他爸送给他的五位数的钢笔，还有他妈妈为他挑选的“气质非常适合他”的六位数的手表，以及他衣帽间里挂得满满当当的各种衣帽礼服……祁云时就有些惆怅。 　　他有点弄不懂自己一个高中生，真的能用上那些手表和礼服吗？ 　　但一想起他穿那些衣服时他妈妈看他的那种欣赏又心疼的眼神……祁云时最终也没有拒绝任何家里人送他的东西。 　　而且自从回到豪门以后他丢失的书中记忆就开始上线，这两天祁云时也有些神情恍惚。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首当其冲的还是顾瑜行的事。 　　他脑中关于书中剧情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这几天持续回想，也才堪堪搞懂自己路人甲的身份，以及顾瑜行的大体遭遇而已。 　　具体情况则完全不知。 　　包括顾瑜行现在在哪儿、剧情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祁云时全都不知道。 　　顾瑜行是他的小学同学，当初俩人的感情也是相当不错。 　　如果不是对方初二那年就转学了，之后音讯全无，他们或许现在还是很好的朋友。 　　是以祁云时多少也知道一点顾瑜行家里的情况。 　　要是真比谁更命苦的话，他觉得顾瑜行能比自己惨一万倍。 　　但祁云时以前自身都难保，偶尔倒也会想起狭窄肮脏的小巷里、小顾瑜行紧挨着他缩瑟的无助身躯，好奇他后来怎么样了。 　　可那时候的他终究是自顾不暇。 　　所以既然现在自身情况好转了、经济条件迅猛改善，他又在这个关头想起了书中剧情……祁云时就不能对顾瑜行放任不管。 　　他也深知顾瑜行的遭遇都跟他无关。 　　可……作为被季家宠上天的小少爷，祁云时觉得自己不过是打听打听老同学的事儿，也没什么不对。 　　——刚刚在书房就被他老爹话里话外地教育要自信、要适当张狂一点的小少爷现在就很进入角色。 　　只不过祁云时没想到，他含蓄地问秦浩有没有男朋友的事却令对方想歪了。 　　秦浩登时摆出又吃惊又受宠若惊的表情：“小少爷你该不会……！我……这咱们不能冲动，你让我先想想……” 　　秦浩觉得他得好好想想要是跟小少爷谈恋爱了会不会被他爸妈给打死的问题。 　　但那之前，祁云时已经先拍了他一巴掌。 　　打得挺重。 　　直接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想什么呢。”少年震惊地说了一声，但因为嗓音清澈，尾音却略重，听着就很像发出了一声轻哼。 　　一想起书里渣攻1那毫无节操的模样……剧情是秦浩无意中发现主角受被猥琐大叔喂药，拔刀相助，结果他自己反而把人给睡了……祁云时也懒得跟他拐弯抹角了：“算了我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顾瑜行的人？” 　　秦浩被打了，还懵着：“不认识啊。” 　　“真不认识？” 　　秦浩坚定点头：“真不认识。” 　　祁云时听了，明显一挑眉。 　　他不觉得秦浩会撒谎，主要是没理由。 　　书里的秦浩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没什么城府。跟季裕那种段位高的渣攻比显然更像个炮灰攻。 　　他要是真的已经跟顾瑜行发生了什么关系，不可能瞒得住，应该早就炫耀起来了，毕竟顾瑜行可是超级无敌美少年，书里的秦浩可就没少炫耀。 　　这是个好的开端。 　　起码顾瑜行还没受到伤害，一切还来得及。 　　但祁云时仍不放心，他一个路人甲都能穿书，谁知道渣攻们的芯子里还是不是书里的那个模板。 　　祁云时故意压低嗓音：“要是让我知道你骗了我……” 　　眉眼温和的少年冷不丁把笑脸一收，明媚的感觉顿时消失殆尽。 　　季家人轮廓深邃的基因给他加了几分冷厉的气息，此时此刻的祁云时就仿佛变了个人。 　　秦浩被他这个转变吓了一吓，一阵寒噤直冲头顶，他都不敢再多想，赶紧保证：“真的，我哪敢骗小少爷！” 　　“那好。” 　　再一次在秦浩的肩膀上拍了拍，祁云时又恢复了往常的笑颜。 　　其实他并没有他爸和他大哥的那种威严，但怎么说呢……祁云时这人本身就是个戏精。 　　刚刚不过感觉来了，外加上秦浩从小受他父母的影响，对季家人也是三分怕七分敬，才会产生这么好的效果。 　　祁云时想了想，叮嘱秦浩说：“顾瑜行跟咱俩年纪一般大，如果你以后遇见叫这个名字的人……或者遇到长得特别好看的男生，直接带来见我。” 　　“……啊？”很显然秦浩没懂他的意思。 　　祁云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想到如果一切真的按书中剧情发展，被秦浩撞到中了春药的顾瑜行，那到时候他还有空知道他的名字吗……？ 　　但如果对秦浩剧透、告诉他要是看见了个中了药的美少年一定不能碰他，不能趁人之危，秦浩估计会觉得他疯了？ 　　而且对方会听他的吗？ 　　祁云时微微蹙起了眉。 　　令他会如此纠结的原因，是这个世界的渣攻们三观都极为扭曲。要是秦浩没有书里写的那么下作其实就没事了…… 　　正常人在恶心的色狼手下救出了美少年以后，怎么都做不出墙报这种事吧！ 　　祁云时决定先探探秦浩的下限：“要是你遇到了一名美少年，长得特别容易引人犯罪（书中原话），而你刚刚从一名色狼的手中救下他，这时候他已经中了一点春药，你会怎么做？” 　　“哈？这是什么心理测试吗？”秦浩懵逼。 　　祁云时：“你先回答我。” 　　“……” 　　问题一出，秦浩就下意识地看了眼眼前的少年，之后又不自觉地转开了眼。 　　他外表原本非常阳刚，但这个动作却让他看着有些贼眉鼠眼。 　　秦浩说：“那得看有多美少年了。” 　　祁云时：“？” 　　这会儿渣攻1看他的模样竟然有点小腼腆：“要是特别的美的话，就看美少年是什么意思了呗……嘿嘿。” 　　“……” 　　祁云时想起书中剧情：中了迷药的顾瑜行对于所有男人来说都是催情剂，但他本人还保持着清醒。他虽然虚弱，但也一直顽强地进行着反抗，可惜最后还是…… 　　祁云时有点反胃，语气也就不太好：“他当然对你没意思。” 　　秦浩：“……嘶。” 　　看他半天都没回答出个所以然来，祁云时就知道事情要糟糕了。 　　……果然渣攻的脑袋里除了圈圈和哦哦以外什么都没有！ 　　“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求助警察叔叔或者叫120吗！” 　　由于很气的缘故，祁云时这一嗓子可谓让人风声鹤唳。 　　秦浩又是一愣。 　　“……啊。啊？合着这不是心理测试？” 　　小少爷是在给他做法律常识普及？ 　　“……” 　　祁云时深吸口气，已经被气到没话说。 　　他给秦浩留了个作业：“要真遇见类似这种事情就找警察叔叔……我希望你回去以后把110这三个数字永远记在心里，最好每天都默写一百遍。” 　　秦浩：“……” 　　他怀疑小少爷在侮辱自己的年龄和智商，但他没有证据。 　　且不敢生气。 　　后面祁云时不放心，又跟秦浩说：“要不这样，你以后但凡碰到需要帮助的人，就跟我说。只要你照我说的做……” 　　少年声音清透，说话的时候唇角自然上扬，带着一个类似半笑的弧度。 　　他循循善诱：“再过几个月你就过生日了吧？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搞辆好点的赛车跟人比赛，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弄到……” 　　秦浩不傻，很快发现了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赛车？” 　　他们今天不过才第一次见面！ 　　但祁云时也不慌，他当然不能说是书里看到的，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只是讳莫如深地反问：“你猜？” 　　秦浩：“……” 　　不愧是小少爷！ 　　不愧是季家人！ 　　掌握信息的程度就是不一般！竟然连他的喜好都了如指掌！！！ 　　秦浩的眼里，祁云时的形象立即拔高了许多。 　　他当然立即就答应了祁云时的条件。 　　不过他还是略有不解：“小少爷你特意交代我这个……我能问问为什么么？难道我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你都感兴趣？” 　　祁云时又露出温和纯良的笑：“因为我想带着你积德行善，咱们共同进步，做个好人。” 　　秦浩：“……” 　　两个人为了方便联系，最后还是加了微信。 　　之后的两天一直风平浪静。到了第三天，祁云时突然接到秦浩的电话。 　　“小少爷，不得了了……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秦浩那边的声音有点兴奋也有点急，说话逻辑听上去也有问题，让祁云时一下子就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什么事？”他连忙问。 　　“说来话长，我还真听说了一个叫顾瑜行的，然后他打工的那家店老板今晚要潜规则他……” 　　“砰。”祁云时当即一拍桌子站起来，“在哪？” 　　“现在吗？他们在壹滕大酒店。” 　　详细的情况，祁云时在赶往那家酒店的路上已经了解了个大概。 　　起因是秦浩跟他朋友一起经营了家饭店，秦浩投资，他朋友运营，生意还算不错。 　　结果最近这家饭店的隔壁竟然又开了一家同类型的饭馆。 　　“你说我们做墨西哥菜，他们家也做墨西哥菜。那条街的客流量就这么大，冷不丁多了一家跟咱们一模一样的饭店，咱们当然得那个什么，调查调查了。” 　　坐在秦浩家的车里，祁云时听秦浩无比愤慨地说着。 　　秦浩本身学习不好，但投资方面却很有眼光。小小年纪就自己做老板了，也难怪在学校里会那么嚣张跋扈。 　　祁云时垂下眼睑：“说重点。” 　　秦浩：“重点就是调查完了以后，被我知道他们的店主原来是个老色批！他还看上了在他那里打工的一个漂亮男生，而且据我调查，那个男生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却原来是秦浩为了找那个老色批……哦不对，是隔壁店主的麻烦，就特意找人对那家店进行了一番调查。 　　隔壁店主名叫邵永胜，近四十岁，单身。 　　不知道在哪里发的财跑这儿来开了以餐馆，借着外国餐厅的名头，他聘请的店员一水儿的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平时在店里就没少对他们动手动脚。 　　那些少年少女们也不是好欺负的，基本上被骚扰过的人都选择了辞职，到现在邵永胜的餐馆里已经几乎换了一批人。 　　换人以后邵永胜也依旧贼性不改，对新店员们还有一些不规矩的举动。但是之后就没有了，因为他们店里又来了特别好看的男生。 　　…… 　　祁云时：不用说，就是顾瑜行。 　　“听说那个顾瑜行脾气很软，又很倔。被揩油也知道反抗，但也不辞职。”秦浩说：“啧啧，听起来就跟只小绵羊似的，我倒很好奇他长什么样儿呢……” 　　“……” 　　“咳咳。”祁云时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秦浩那边自知失言，立马噤声。 　　他虽然不知道祁云时跟那个叫顾瑜行的是什么关系，但他也看出来了，小少爷特别在乎那个姓顾的…… 　　祁云时也懒得教育他。 　　他的记忆里，顾瑜行皮肤白，喜欢穿纯白色的衣服，性格软软的，眼眶还经常红红的，是真的很像一只小绵羊。 　　……但小绵羊也不是谁都能叫的。 　　之后祁云时都没在出声。 　　在听了秦浩讲解经过后，那段关于顾瑜行被秦浩发现的剧情也正式被祁云时想起来——邵永胜给顾瑜行下了药，打算今晚行不轨之事。 　　秦浩得知了这事儿，故意闯进酒店房间，就是要给邵永胜难堪，“教训”他跟自己抢生意。 　　之后的事就是书中的剧情了。 　　秦浩是把邵永胜打跑了。但他却没抵挡住小绵羊的诱惑…… 　　后半段路，宁静的车内，秦浩都莫名觉得自己背后凉凉的，脖子直冒风。 　　车子一路开到了酒店，秦浩这次带了三个小弟，不算多，但收拾一个邵永胜却够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祁云时也带了家里派给他的两名保镖。 　　两名保镖训练有素，平时祁云时根本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多半时候他也不记得自己还有保镖。 　　但考虑到原著剧情的发展……为了安全起见，祁云时还是把他们带上了。 　　——秦浩现在是还听他的。 　　但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就兽性大发。 　　一行七个人直接冲上了酒店、邵永胜开的房间。 　　因为祁云时是直接当着前台的面儿报了警，说有人迷奸他同学，酒店的经理也不敢耽搁，直接交出了房卡，是以他们连书中情节中的踹门破门的环节都省了，直接刷卡进门。 　　门内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看样子有人正在浴室洗澡。 　　书中剧情里，老流氓也是先把顾瑜行控制在了床上，在等待顾瑜行身上药效彻底发挥的空档去洗澡，直接被秦浩打断了好事的。 　　看样子他们来得还不算晚。 　　祁云时没管浴室里是什么情况，刷开房门后他一路长驱直入，很快就发现了雪白的床铺上，被困在一角的少年。 　　少年身上还穿着衣服，只是领口被撕开了一块，在酒店橙色的灯光中也依旧显得肤白若雪。 　　他整个人都蜷缩在松软的床铺中，听见有人靠近的声音，少年堪堪抬头，眼里透满躲闪和慌张。 　　祁云时顺势看清楚了少年的脸。 　　一别数年，顾瑜行的容貌没什么改变。 　　只是像他一样已经褪去了婴儿肥，五官轮廓明晰，鼻梁高挺修正，一双凤眼外眼角向上勾勒，长眉斜飞入鬓。 　　倒真有几分书里说的，初见凌厉，再看诱人，到第三眼就叫人欲罢不能了。 　　最主要的是，顾瑜行这会儿面颊红润，眉目含情，显然是中了书里那种迷药…… 　　猛地想起秦浩还跟在自己身后边儿，祁云时自带微笑的唇角一僵。 　　视线从顾瑜行半露的肩头扫过，落在对方的手上，祁云时看到顾瑜行的双手竟然被拷在了床栏上……他根本连遮住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祁云时从小也是受尽白眼和欺负，最知道这种仓皇和无助的感觉。 　　他是习惯了。 　　但他也没有经历过像顾瑜行现在这样狼狈的遭遇。 　　记忆里的小孩儿，如今仍旧一脸仓皇。 　　顾瑜行从小就喜欢白色。置身在泥潭之中，脆弱却又纤尘不染，像一支颤抖摇曳却笔直生长的莲。 　　祁云时不愿他在这么多人的视线下受辱。 　　此时再让秦浩他们出去也已经来不及，更何况听见动静躲在浴室里不敢出来的邵永胜还需要人来对付。 　　想到这些，他干脆大步走到了床边，一把扯起有些散乱的被子，兜头就将顾瑜行全部盖住。 　　顾瑜行大概是真的受了惊吓，这会儿被人兜头蒙住自然分不清好坏，他挣扎得很厉害，如果不是中了药没力气，估计还会叫喊开来。 　　祁云时隔着被子解释了几句，也依旧没有起到什么实际效果。 　　他想，不知道顾瑜行是否还记得自己。 　　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认出他来。 　　…… 　　小时候顾瑜行就是既怕黑又怕一个人待着，所以才总喜欢粘着他…… 　　想到这，祁云时干脆又把被子一掀，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秦浩：“？？？” 　　从进门到被子盖头到自己钻被，祁云时前后也没用上几秒钟。 　　快到他身后的秦浩等人根本没看见床上的少年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只看见小少爷把人蒙进被窝里以后……自己也跟着钻进去了。 　　众人都看不懂这个操作了，纷纷愣在当场。 　　怔愣之余，还是秦浩带来的打手忍不住率先开腔：“这，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看着被窝儿里不断耸动起伏的波浪，秦浩也有点卡壳：“……还是小少爷玩的野。” 第4章 　　乍然被吞没在黑暗里，顾瑜行惊慌的脸上瞬间变得没有一丝表情，泛红的眼睛里也骤然没有了情欲，甚至还映着一点冷光。 　　刚刚闯进这间房间、并蒙住他的男生让他觉得眼熟。 　　也是在看见那名男生的一刹那，顾瑜行确定，自己这是穿回来了。 　　也只不过才走过几百个世界而已……顾瑜行舔了舔唇角，猩红的舌尖仿若还泛着血腥。 　　他满脸似笑非笑。 　　象征性地在被子里挣扎了几下，顾瑜行很快已经回忆起了最初穿越前自己的情况。 　　软弱、无能，无力。所以才会一次次地妥协，被打工店老板骚扰也不敢辞职，因为那每个月不记得有多少，但应该是很少很少的工资。 　　直到被摸着机会下了药，被带到这间酒店，拷在了这里。 　　不过，他原来的生命轨迹里，这时候会有这男生的出现吗……？ 　　被子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有至少五个人，且越来越近。 　　顾瑜行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脚，顺便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手铐。这种情趣手铐都有安全锁，刚才甫一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将手铐拆掉。 　　四肢没有受到限制，就算那凑过来的几个人都是敌人都没什么。 　　只是那名蒙住他的少年…… 　　他本能地不觉得那少年会是来害他。 　　可顾瑜行也从不盲目相信任何事物，也包括自己的直觉。 　　而就在他屏息听着外面动静的时候，被子突然又被掀起一角，一具瘦削修长的躯体钻了进来，一只温热的手也跟着摸了过来。 　　“顾瑜行。嘘，是我。” 　　来人语速极快，却嗓音清亮，字字清晰：“我是祁云时，咱俩是小学同学，你还记得我不？”…… 　　几乎没有一丝光亮的被窝里，对方身上散发着一种很清新的香。 　　一只手摸上了他被禁锢的手腕，顾瑜行听见男生说：“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 　　顾瑜行稍一迟疑，还是在对方摸过来的前一秒钟一抖手腕。 　　“咔嗒”一声，他重新用手铐将自己拷住。 　　彼时祁云时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什么都看不清，并没有发现这被窝底下的小小声音。 　　他扯了扯床柱上的手铐，没有扯动，便没好气地把头伸出去，对那几个跟他一起来的人说：“都别看了，快去把那个谁，那个老流氓给我控制住！等一会警察叔叔就来了！” 　　任由少年温热的手指拂过他手腕上的皮肤和血管脉络，顾瑜行寒冷至极的眼眸一眨不眨，紧盯着蹲在他身边的少年。 　　有光透进来，遥远到蒙尘的记忆似乎也有一角正被擦亮。 　　顾瑜行一动不动。 　　之后警察来了，邵永胜那个流氓很快就被带走了。 　　祁云时依旧没让顾瑜行露面，只是让自己的保镖等人跟随警察叔叔一起去局里录个口供。 　　在他眼里，顾瑜行这会儿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即便是受害者也不宜露面。他们这么多目击证人呢，哪个不能提供个口供。 　　更何况顾瑜行还中了药……刚刚在被窝里，祁云时也被顾瑜行灼热的气息给喷了一下，这会儿他侧脖颈连着锁骨那里都是热热的。 　　下意识用手指在被对方灼热气息光顾过的地方搓了搓，祁云时对秦浩说：“你们也回去吧，没事了，今儿晚上麻烦你们了，回头我请吃饭。” 　　“……” 　　秦浩下意识地往祁云时发红的脖颈上瞟了一眼。 　　小少爷今天穿的是v领的半袖t恤，领口开得有点大。白皙细腻的大片皮肤上，那块儿被他搓红的痕迹就像白雪中的点点红梅，别提多艳了。 　　秦浩：“……这不行，这我们要是走了万一少爷你再遇到了什么危险……” 　　秦浩吞吞吐吐，但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走。 　　祁云时默认这是原著剧情的影响力在作祟，他不由双手叉腰，摆出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这才把秦浩等人打发走。 　　秦浩的小弟们也在学校里读书，跟秦浩是同学，他们多少都听过祁云时的大名。 　　一开始，当这群小弟听说他们老大要带着这书呆子去酒店的时候都笑了，还以为老大这是开窍了，终于改了不碰学习好的人的规矩，要对祁云时下手。 　　可惜还没看见祁云时之前，这群人就被秦浩认真教育了。说以后看见祁云时要叫哥，要客气点儿。 　　问为什么，那就是：“祁少爷不是你们能惹起的人。” 　　这句话一撂下，今晚上谁看祁云时的眼神都变了。 　　而一路跟过来，大家也都对祁少爷的看法有所改观。 　　以前只觉得这是个书呆子，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从祁云时行云流水地拿到了房卡，又一气呵成地完成了破门、捂被、藏人等一系列的动作以后……想不改观也不行了。 　　这种处理危机的公关能力简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这怎么可能只是个书呆子！ 　　这明明就是风月场上的老手！ 　　老！手！了啊！ 　　虽然大伙儿还是挺讶异的。 　　全校第一不是都穷到快辍学了吗？听说学校那奖学金都是为他设的，怎么突然又成祁少爷了？…… 　　不过这会儿一行人被祁云时打发出来，心中的疑问则整齐划一地变成了：“祁少爷跟床上的那位到底啥关系？怎么这么紧张他？” 　　“不知道，唉？你们看见床上那个人了吗？” 　　“没看见……就看见了个影子，感觉像个小白脸。”小弟问秦浩：“浩哥，你知道祁少爷整这么一出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这他妈谁能知道。 　　秦浩气得牙痒。 　　床上的人是不是小白脸他不知道，但是狐狸精准没错了。 　　还以为帮忙找到人，祁少爷能开心开心，没想到最终自己却被赶出来了。 　　秦浩也说不上为什么，本来他也只是想教训教训隔壁的邵永胜，按理说人进局子了他应该挺高兴，但现在就是烦躁，没由来的心烦。 　　他最后往身后已经闭紧的酒店房门看了一眼。 　　顾瑜行是吧。 　　行，他记住了。 　　门内，还保持叉腰动作的男生骨骼匀称，腰杆细瘦挺直。 　　等秦浩等人都退了出去，将渣攻1号跟顾瑜行彻底隔绝，祁云时才小跑到门口将门从内锁上。 　　他松了口气。 　　靠在门板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祁云时以前哪儿遇到过今天这种场面。 　　之所以外人眼中能这么冷俊冷静地处理问题，全靠为了规避剧情的那点信念撑着。 　　现在危机解除，他倒像脱力了似的，反而出了一身的汗。 　　而这时，顾瑜行已经掀开了被子，从床铺上爬了下来。 　　赤着的双脚直接落地，中了药的少年不知是神志略有不清的缘故还是怎么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祁云时不得不重新迈回屋内扶住少年。 　　或许是自身出了汗、掌心更烫的缘故，祁云时感觉顾瑜行的体温比他想象中的要低一些，没有刚刚那么炽热。 　　顾瑜行明显是不想在床上待着，坚持要去椅子上坐，祁云时便任由少年贴着，将摇摇欲坠的人安置到床对面的单人小沙发上。 　　“你怎么样？真不用去医院？”祁云时不放心地问。 　　这是顾瑜行自己要求的。 　　在祁云时自我介绍以后，顾瑜行一直没说话，只说了一句不去警察局，也不去医院。 　　祁云时尊重他的决定，所以刚才依旧把人安置在床上，没被人看到，也没叫他跟着一起去警察局录口供。 　　但这会儿还是不免担心起来。 　　他刚刚已经在床对面的柜子上找到了那种情趣手铐的钥匙，给顾瑜行解开了禁锢。 　　可他记得对方身上还中着药。 　　现下，少年原本白皙的手腕因为挣扎的缘故分别被弄出了一道很深的红痕，有些地方干脆还渗了血。 　　领口也被扯破了，虽然其他地方完好无损，但搭配顾瑜行脸上不正常的红……谁都能看出来他方才是遭遇了多么不好的事情。 　　“那个老流氓没对你做什么吧？”祁云时：“你手受伤了，咱们还是去医院包扎一下……有我在你放心，没人能再欺负你。” 　　祁云时这么说也是要让顾瑜行安心。 　　然而坐在那里的少年却没有反应。 　　“祁云时。” 　　他只是道。 　　“你是祁云时。” 　　“唉。”祁云时应着：“是我。” 　　从祁云时的角度看过去，少年紧紧地闭了闭眼睛，复又张开。 　　顾瑜行的眼睛是典型的丹凤眼，眼尾自然上挑，很好看，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但或许是极度难受的缘故，那双眼睛这会儿却泛着红晕，可怜又脆弱。 　　然而看上去那么可怜的人却仍旧没有动。 　　顾瑜行只是虚弱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特意来救我？” 　　祁云时想起对方小时候很喜欢粘着他，贴着他，叫他哥哥。 　　那时候祈家已经破产了，从大别墅搬进了城市中最破旧的老楼里生活，还是全小区家里最穷的一户……祁云时却凭借着顾瑜行的这份依赖和崇拜，硬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个带头大哥的形象。 　　他能在父母双亡以后那么坚强地撑起一个家，也跟小时候在那份虚荣心下的历练有关。 　　所以这些年祁云时无疑是惦念着顾瑜行的。 　　可是对于顾瑜行问他的这个问题，祁云时却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特意来救他的……还真是特地过来的。 　　但是咋跟人解释啊，说我从一本书中知道你今日会沦为总受，所以才冲过来的？ 　　简直不切实际。 　　祁云时只好模糊重点：“……我兄弟要教训一下刚刚跟你在一起的那个臭流氓，查到他在这儿就想跑来堵他，没想到却碰见了你，真巧，哈哈……” 　　没等祁云时尬笑完，顾瑜行已经抬眼看他。 　　丹凤眼徒然勾起一抹凌厉，直接将他眼尾泛着的红意抹去。 　　顾瑜行慢吞吞地说：“教训流氓，却第一时间认出了我，帮我蒙上脸，还提前帮我报了警？” 　　祁云时：“……” 　　这么想想，这解释还真有点说不过去。 　　他刚才至少应该假装惊讶，然后再冲过去的。 　　唉，还是社会经验少，不成熟了。 　　祁云时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是我让我朋友帮忙打听你的下落，这不，他最近正好跟你们老板起了冲突，正调查那个老流氓呢，没想到就顺便听见了你的名字。” 　　“所以你在打听我。” 　　“……额。”祁云时话音顿住，没往下说。 　　其实除了剧情的事情不方便说，其他问题他都可以放心交待。而且他这也不算欺骗，他说的都是真的。 　　祁云时现在的顾虑是：他之所以有能力来找顾瑜行，完全是因为他被认回了季家。 　　能找到自己真正的亲人是好事。 　　尤其是亲人待自己不错……至少也是挂念着自己的。 　　但问题是在顾瑜行的那些悲惨的身世里，他并没有自己这样的好运。 　　之所以说顾瑜行的过去要比他惨上万倍，是因为顾瑜行并不是在医院里被抱错的。 　　他更惨，他是被拐卖的。 　　买下他的那对父母没什么法律常识，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孩子，遇上一个价格不错的，就买了回来。 　　一开始他们待顾瑜行还算不错，只是没过两年，这对夫妻就有了一对他们自己的双胞胎，从那时起顾瑜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那对夫妻文化水平不高，工作收入有限，养两个孩子都很难做到，一下子要养三个就更难一碗水端平了。 　　从六岁到十二岁，顾瑜行都在忍饥挨饿，和父母的冷漠中度过。 　　然而命运糟心的步伐也没有就此停下。 　　顾瑜行12岁那年，最初拐卖他的人贩子团伙被一举拿下，警方联系了顾瑜行两边家庭，得到的消息却是他母亲已经车祸离世，父亲也早已再娶他人，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 　　更残酷的是，他的亲生父亲不愿接他回家。 　　养父母一家在找到他亲生父亲以后也不愿再养他。 　　没人想收留顾瑜行。 　　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家。 　　…… 　　这事儿祁云时一直都是知道的。 　　只是他当时年纪小，只知道顾瑜行很悲伤也很脆弱，却不能真的体会到顾瑜行的难过。 　　直到他也沦为孤儿，孤苦伶仃，才得以明白了一些顾瑜行一直以来的感受。 　　所以现在当着顾瑜行的面儿，祁云时真说不出自己被认回豪门、还获得全家宠爱的事。 　　“不想说就算了。” 　　大概顾瑜行也看出了他的为难，没再追问。 　　他尝试站起来，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却还是依托椅背的力量站直。 　　顾瑜行目光平视着他：“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他声音因为药物而变得暗哑，不似寻常少年人那样清亮明透，却也透着少年人所没有的成熟和郑重：“谢谢你，祁云时。” 　　之后，顾瑜行就摇晃着朝浴室走去。 　　在祁云时再次询问他是否需要去医院以后，他表示：“不需要。” 　　再然后，浴室门被人从里面反锁。 　　“……” 　　祁云时在门口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凑了上去，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里面的动静。 　　…… 　　他担心顾瑜行会在里面自杀。 　　原著里的主角受就在离开这家酒店以后自杀过，没成功。 　　纵然赶走了老色批和渣攻1，可祁云时还是担心那样的剧情还会发生……想想顾瑜行曾经的遭遇，感觉这事儿落正常人那里估计早就崩溃了，会有轻生的念头也不奇怪。 　　据说顾瑜行生父的新老婆有些彪悍，他父亲不敢接他回家，这些年顾瑜行就还住在养父母的家里。 　　只是每月固定生活费和抚养费会由他亲生父亲来出。 　　养父母看上了那些钱，同意继续收留顾瑜行，初二那年他们全家都搬到了顾瑜行生父所在的城市，之后就跟祁云时断了联系。 　　可是祁云时知道的。已经知晓了剧情的祁云时知道，那以后顾瑜行的日子也依旧不好过。 　　养父母在拿着抚养费的同时，还把本应该花在顾瑜行身上的生活费都花在了他们自己孩子的身上，顾瑜行享受的待遇，依旧只是勉勉强强还能上学的程度。 　　而且小顾瑜行是柔软又善良的人。 　　他担心会被唯一还愿意收留他的养父母抛弃，也愿意为那个家庭做贡献，他不仅不觉得委屈自己补贴家庭有什么不对，反而还一有空就外出打工补贴家用。 　　如果他不急着补贴家用外出打工，就不会遇到猥琐大叔。 　　如果没有遇到猥琐大叔，就不会碰到后面的渣攻…… 　　浴室里突然传来一丝异样的响声，将祁云时的思绪瞬间拉回。 　　在此之前里面一直都静悄悄的，连水声都没有。 　　而就在祁云时还觉得奇怪之际，里面却突然传出一声闷响…… 　　大家都18岁了，祁云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很轻易就辨别出那一声是…… 　　紧盯门板的祁云时微微长大嘴巴，有些讶异。 　　……现在的受，都这么会的了吗？ 　　浴室里，顾瑜行褪掉全身衣物，就没有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镜中的那张脸。 　　略微上挑的丹凤眼依旧泛着红。 　　现下里，那双美目却被寒光浸透，反变得猩红恐怖、阴鸷彻骨。 　　但这无疑是他本来的面容。 　　最原始、当他还是顾瑜行时的那张脸。 　　只是穿越的时间加起来已经上百年，他除了自己的一张脸外，已经记不太清楚关于这个世界的其他内容了。 　　顾瑜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阵。 　　之后他视线缓缓向下挪动。 　　依旧一脸冷漠。 　　随后，他骤然伸手。 　　干脆利落。 第5章 　　祁云时依旧注意着浴室里面的动静。 　　那一声闷哼过后，里面就传出了水声，看样子顾瑜行是在冲澡。 　　听着里面水流声的变动，知道人没事，也没有轻生的倾向，祁云时便放心多了。 　　之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到，作者似乎酷爱神圣纯洁的美人受被亵渎的戏码，而为了着重描写圣洁美人被那啥的情节，顾瑜行中的药对他本身的影响并不大。 　　自给自足似乎还真的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看来这些年顾瑜行也成长了不少啊。 　　要按那只小绵羊以前的性格，大概会一直紧挨着自己，抖得不像话，问他哥哥怎么办。 　　现在却会一个人躲起来解决了。 　　…… 　　牛逼。 　　没过一会儿，顾瑜行就带着一身的水汽出来了。 　　他没有穿他先前的那身衣服，只是披了一件浴袍。 　　白色的衣袍半掩着他细腻的皮肤，腰上的衣带被系得松松垮垮。 　　顾瑜行的状态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头上还滴着水，湿发紧贴面颊，将他的面色显得有些过于苍白。 　　“你怎么还在？”他问祁云时。 　　表情却不显得有丝毫诧异，好像压根就知道人没走。 　　“……” 　　但祁云时还是被他给整不会了。 　　“我也没说过我要走？” 　　“……” 　　顾瑜行伸手，象征性地拢了拢身上的浴袍。 　　虽然动作很慢，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被祁云时看的样子。 　　“啊，你别误会。” 　　祁云时还是担心顾瑜行误会自己也对他欲图不轨，紧忙暼开了眼。 　　也不能说自己担心他轻生的话，祁云时说：“你没事就好了……你现在住哪里？要不然我送你回去？” 　　他想到了自己还留在这里的目的。 　　救人救到底。 　　祁云时来这儿最初的目的，就是把人完好无损地带出这里。 　　再说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噩梦的地方顾瑜行应该也不愿多待。 　　只是没想到，顾瑜行稍微顿了一下后，竟直接表示：“不用了，谢谢。我想我应该要在这里住上一晚。” 　　说着，他直接坐回到了那张因为祁云时刚才的加入、已经变得特别凌乱的床铺上。 　　对上祁云时的目光，顾瑜行说：“我现在没什么力气离开。” 　　祁云时：“这……” 　　顾瑜行：“这里今晚不是已经付好房费了么？也不能退，走了浪费。” 　　“……” 　　道理是这个道理。 　　尤其是后半句话，一度穷疯了祁云时简直不要太懂。 　　但就是感觉怪怪的。 　　今晚顾瑜行住在这里也的确不会再发生什么危险。 　　……老流氓在局子里，这家又是正规酒店，把门锁好就不会出什么意外。 　　但。 　　少年刚刚才被扣在这张床上，差点被人那啥，现在竟然还能在这里大大方方地睡觉…… 　　这得是多强的心理素质？！ 　　书中对于顾瑜行前几年的生活并没有什么详细说明，只交代了他在学校里被人欺负、被养父母一家压榨，以及拼命趁假期打工赚钱的背景。 　　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祁云时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 　　“你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比从前坚强多了。 　　祁云时感慨，并真心实意地觉得这样挺好。 　　没想到顾瑜行还挺在意这个的，他忽然问：“我以前什么样？” 　　也不等祁云时答话，他重新站了起来。 　　他向男生的方向一步步走去，二人之间的距离赫然拉近了许多。 　　及至几乎脸贴着脸、身上的水汽将祁云时铺面席卷，顾瑜行才停下了脚步。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声音再度传来，没了刚才的暗哑，变得好听多了。 　　但不知是不是药劲儿还没过的缘故，祁云时总觉得他音色特别低，死气沉沉的，没有少年人该有的那种轻快的感觉。 　　顾瑜行以前什么样儿，这个还真不好概括。 　　但总归都不是像现在这样，极具侵略性的感觉。 　　祁云时暗想。 　　对面的少年再度开口：“祁云时。” 　　“嗯？”…… 　　祁云时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可等了好久顾瑜行那边却一直都没什么下文。 　　少年只是注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 　　…… 　　看在对方状态不佳的份儿上，祁云时也懒得深究他的反常。 　　顾瑜行注视他的时候，他也就顺便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 　　祁云时前段时间个子猛地拔高了一大截儿，现在净身高1米85，在他们学校里已经算第一梯队的高个子男生了。 　　没想到这样站在一起，顾瑜行的身高却跟自己差不多。 　　……现在的受都这么高了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内卷？？？ 　　可是再想想秦浩比自己还要矮上半个头的情形……啧，果然是炮灰攻。 　　“我有点累了。” 　　祁云时溜号儿乱想的时候，他听见对面的少年说。 　　少年此时已经转开了视线。 　　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阴翳，顾瑜行神色晦暗不明，从祁云时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眉宇在微拧。 　　“那你快点休息吧。”祁云时觉得他是真的累了，就什么都没再说。 　　他只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对了，咱俩交换个联系方式？有什么事你就打给我。” 宝_ 书_网_w_w _w_._b_a_o_s _h_u_7_. c_o_m 　　顾瑜行喉咙上下滚动了下：“好。” 　　被拷在床上的时候顾瑜行的手机就被人关机扔在了一旁，现在重新开机后需要先手动输入六位数密码解锁。 　　顾瑜行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掌间款式老旧的智能机。 　　他上个世界是没有任何能源的末世背景，上上个世界是古代背景，再往前…… 　　算起来，也该有几十年没碰过这东西了。 　　至于这不记得是多少年前自己设置的锁屏密码，也自然被他忘记了。 　　顾瑜行想了一会，还是凭借不错的推理能力才解了锁。 　　这一幕落在祁云时眼里就是他微微垂眸稍顿了一会儿，才缓缓抬手输入密码开机。 　　这种慢吞吞的动作，要是换成别人这么做，估计还可能会觉得他是不想跟自己交换手机号码。 　　但放在顾瑜行身上……或许与他真的出落成绝世美少年有关，祁云时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对方慢了半拍。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顾瑜行低垂的眼睫上了。 　　……又长又细也就罢了。 　　关键是还直。耷拉下来的时候跟俩小扇子似的。 　　这这这…… 　　这符合物理学重力的原理吗？？？ 　　祁云时的大脑里，正自动掠过无数物理课本上的内容。 　　…… 　　彼此给对方拨了个号码，电话号码交换完毕，祁云时便没再多待。 　　顾瑜行走到门前送他离开。 　　房间门重新关闭的那一刻，顾瑜行的视线最后从男生脖颈上还有一点点发红的痕迹上掠过。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点点男生身上清新自然的香气。 　　让人不禁想起刚刚在被子里，男生乍然钻进来的时候体态灵活，体温温热。 　　祁云时。 　　舌尖又一次扫过牙龈，倚在门边的人再度垂眸打开自己的手机，将刚刚男生打过来的电话号码存下，并备注了这个名字。 　　祁云时回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迎他进门的管家率先说：“老爷和大少爷还没回来，夫人在楼下等您。” 　　祁云时：“……” 　　季家没有门禁这一说，但祁云时也没想到他妈竟然一直都在等他。 　　“妈……”他进门以后便叫了一声，有点儿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这个时间季家没人睡觉。 　　不过他妈妈晚上一般都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现在却把工作都搬到了楼下，这让祁云时更加不好意思了。 　　诸丽茵原本还想问问祁云时去了哪里，但在发现儿子见到她时还有些拘束后，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探究，更没有呵斥他。 　　她只是耐心叮嘱祁云时：“回来了就去洗洗睡吧。下回这么晚回来要提前跟妈妈说一声知道吗？你哪怕是先给妈妈发个微信呢。” 　　“我知道了……妈妈。”祁云时低声道，愈加不好意思起来。 　　他13岁就没妈了。再次拥有了妈妈、在这位亲生母亲面前就会控制不住地不知所措。 　　非常莫名的。 　　他跟他爸和大哥相处时就不会这样。 　　唯独在诸丽茵面前，祁云时总觉得自己瞬间就变成了个容易害羞的小孩子。 　　跟他妈妈道了晚安，祁云时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祁云时不由回想方才在酒店时，自己跟顾瑜行见面以后的种种情况。 　　他虽然很好奇顾瑜行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也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帮助到他的地方，尤其是钱这块儿…… 　　可惜顾瑜行现在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再交流，祁云时也不好再问什么。 　　但他做的似乎也不够好。 　　比如说他突然想到……顾瑜行的衣服都被撕破了，那他明天可怎么回家？ 　　顾瑜行可是书里行走的迷情药！ 　　他不露的时候都让渣攻们欲罢不能，现下再穿着一件明显受到过凌虐的衣物……！ 　　自己这善后工作做得还真不到位。 　　祁云时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想折返回去给顾瑜行送衣服，又担心自己这一出门惊动了他妈妈。 　　可是顾瑜行那么敏感的体质，他也不放心让别人去送。 　　再说这个点儿了，顾瑜行没准已经睡了。 　　思来想去，祁云时决定明天早上一早给顾瑜行把衣服送过去。 　　他本身也习惯了早上五点钟准时出门去街道上捡废品，多年形成的生物钟，根本改不掉。 　　回到季家后冷不丁闲下来还真有点不习惯，明天一早出门还正好就当作是晨练了。 　　这主意不错。 　　重新躺回床上，祁云时打算给顾瑜行打个电话，告诉他明天自己一早过去的事儿。 　　结果电话拨过去，对面并没有接。 　　觉得对方应该真的已经睡了，祁云时也没再继续骚扰他，只是编辑了条短信给他发了过去，并且顺便加了对方手机号码对应的微信。 　　再之后，祁云时就进入了梦乡。 　　或许是因为白天做什么都习惯全力以赴，做得淋漓尽致，所以到了晚上也什么心事和遗憾。 　　祁云时一向好眠。 　　只是梦里又浮现出了一些关于原著的内容。 　　是描述顾瑜行现在的情况的。 　　初中的时候顾瑜行学习还不错，在遭遇了亲生父亲和养父母一家的双双推脱后也还能稳定住成绩。 　　但在又经历了转学和被压榨生活费、被逼迫赚钱打工后，他的学习成绩就一落千丈了。 　　去的高中不好也不坏，勉勉强强可以读的程度。 　　不过身为外柔内刚的主角受，顾瑜行也没有放弃要上大学的想法。 　　尽管他上个月已经成年，他那个亲生父亲便以此为由断了他的生活费。 　　也尽管他还要赚钱补贴养父母一家，给他养父母的女儿教学费。 　　可顾瑜行也依旧没放弃。 　　所以才会为了赚那每个月1500块的工资，忍受老板的不规矩。 　　……又是这种贫穷到令人窒息的感觉。 　　每每梦到书中的内容，祁云时就会自动代入几天前的自己。等再醒来看见自己豪华的卧室时，就会产生一种很强烈割裂感，以及愤怒的感觉。 　　钱就是个王八蛋。 　　然而一分钱就能跌倒英雄好汉。 　　1500连一辆牌子好一点的自行车都买不来。 　　他甚至都不及祁云时现在卧室里一件小饰品价格的十分之一。 　　原本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偏偏，祁云时又太清楚那1500块钱对于一个还要读书的学生的重要性了。 　　或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 　　半夜，祁云时被气得握紧了拳头。 　　他发誓决不能让顾瑜行就这么坠进深渊。 　　就因为那一点臭钱。 　　第二天，祁云时一早起来就以出去晨练的理由跑去给顾瑜行送衣服。 　　他到酒店的时间还没到清晨六点钟。 　　然而却从酒店前台那里得知，顾瑜行已经退了房。 　　“退房了？！”祁云时难以置信：“什么时候退的？” 　　“那位同学是在昨天凌晨左右退的房。” 　　祁云时下意识翻看起自己的手机。 　　他微信发过去的好友申请并没有被通过，顾瑜行却回复了他的短信。 　　这年头垃圾短信太多了，祁云时没有查看短信的习惯。 　　现在再查看，他发现顾瑜行回复他的信息，是在凌晨三点钟发来的。 　　【顾瑜行：不用了，谢谢。】 　　祁云时：？？？ 　　这什么情况？ 　　正懵着的时候，他手机恰好就响了。 　　是昨天被他派去警局说明情况的那名保镖。 　　“小少爷，邵永胜昨天晚上被放出来了。”保镖：“他死不承认，只说是带店里伙计去宾馆开会，是误会，警局那边也没有办法，毕竟暂时不构成拘留他的条件。” 　　“知道了。” 　　虽然不满老流氓这么快就放出来了，但祁云时对这种情况也不意外。 　　昨天去局子只是做个证据采集和备案，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走司法诉讼的准备，也不急于这一时。 　　可是保镖却说：“……但问题是，邵永胜他刚刚又回去自首了，全招了。” 　　“？” 　　祁云时：“啥情况？” 　　“不知道。” 　　保镖的声音也因为这种情况而变得极不确定：“好像是说他昨天从局子里出来以后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沟里，就在昨天凌晨。听说还摔得不轻……这不嘛，就把良知给摔出来了。” 第6章 　　祁云时在其他保镖的保护下赶到警局的时候，邵永胜刚刚录完口供。 　　就如同那位留守警局的保镖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他全招了，从给顾瑜行下药，到把人骗来酒店，最后到锁在床上，各种细节一样不落。 　　就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前面还在其他城市做过几次同样的事，甚至有两次的对象还是十六七的未成年，这种情况他也都招了。 　　只是昨天晚上一味喊着是被冤枉、被误会，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这会儿突然这么老实了，不仅祁云时想不通，就连执勤的警察叔叔也头一回见这种情况。 　　他干的这些事儿，最少也得十年起步。 　　祁云时也没想到自己英雄救美竟然还顺便薅出了这么一个败类，作为本案的最初报案人，他提出想见邵永胜一面。 　　“我们建议你还是不要去见他。虽然邵永胜至少会被判10年以上的有期徒刑，但很难保证他出来以后不会报复你。” 　　看着祁云时的脸，值班民警好心地建议道：“像这种败类真的很难说。” 　　祁云时倒不担心至少十年以后的事儿，他就是单纯有问题想问问邵永胜。 　　不过警察叔叔的好意他也心领了，想想自己应该也问不出什么，祁云时干脆作罢。 　　只是无巧不巧，这会儿邵永胜正被警察们压着意图转移进拘留所里，双方在走廊上打了个照面。 　　远远地看见对面被压着的人时，祁云时就狠狠地愣了一下。 　　一夜过去，邵永胜的脸上添了不少外伤，称得上是鼻青脸肿。 　　他身体栽歪着坐在轮椅上，左臂上还打了厚厚的石膏，被纱布吊在脖子上才能固定。 　　祁云时低声问旁边的警察：“……这是邵永胜？” 　　没认错人吧？ 　　昨天在酒店里一心护着顾瑜行，他也只依稀看了邵永胜一眼。 　　但那时候人指定是完整的。 　　脸上也没有伤。 　　怎么一宿过去就……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祁云时的表情变得更惊讶了：“……这得栽多大一个坑里能摔成这样？” 　　“髋骨骨裂，手臂、肩膀骨折……”负责给邵永胜做笔录的警察说：“他坚决说自己是摔的，具体情况就没人知道了。” 　　“……” 　　祁云时身边的保镖跟着嗤笑：“都这样了，还能从医院出来就跑来自首，真是没白摔啊。不摔一下，哪儿能有那么多良知跑出来。” 　　祁云时：“。” 　　他偶尔抽空也会不少报纸、杂志，关注社会新闻的经验让他下意识地觉得警察叔叔这话不简单。 　　别说断案经验丰富的警察叔叔了，就连他都不觉得这么多伤会是摔出来的…… 　　邵永胜也看见了祁云时。 　　昨天晚上很乱，他并没有认出此刻在警局的少年就是昨天报警的那位。 　　这会儿他表情本就蔫蔫的，有种疲惫也有种心如死灰，远远看见一名少年站在那里也没什么反应。 　　虽然，这少年面庞俊秀，眉眼清亮，身材又瘦又高，非常符合他的口味，比那个顾瑜行也不差…… 　　骤然想起顾瑜行的脸，邵永胜整个身体都下意识地缩瑟了一下，仿佛昨天半夜里那种令人无限恐怖的折磨又瞬间再现…… 　　魔鬼！ 　　那就是个魔鬼！ 　　他是瞎了眼才会觉得那少年好欺负！ 　　颤抖着捂上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邵永胜再也无法维持淡定，在警局里、当着祁云时的面儿就表演了个浑身抽搐。 　　祁云时：“？” 　　警察叔叔：“ptsd。不过是轻微的，不属于精神病的范畴，所以放心。” 　　祁云时：“哦哦，那就好！” 　　得知对方不会因为这个减刑，祁云时也就放心了。 　　邵永胜现在这样虽然看着挺惨，但如果没有人去阻止他，那么受伤害的顾瑜行又有谁去可怜呢？ 　　再说警察叔叔也说了，他不是第一次作案了，那么以前被他伤害过的人又怎么办呢？ 　　那里面甚至还有未成年！ 　　说白了都是自食恶果。 　　一丁点都不值得同情。 　　他能跑来自首、还把以前的脏事儿也全都招了，祁云时觉得这才是老天开眼。 　　要不然对那些受害者们来说着实是太不公平了。 　　就是祁云时还是没有搞清楚，对方为什么突然就过来自首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顾瑜行那边依旧没有消息，打电话也不接。 　　而他一路过来都在联系的秦浩也没有任何动静。 　　一开始祁云时还只是有所怀疑，但看见邵永胜的这身伤以后就不由开始真的怀疑了……这不会是秦浩的手笔吧？ 　　祁云时再次尝试拨电话过去，这回秦浩的手机终于拨通了。 　　对面传来他刚刚睡醒的粗粝难听的声音：“喂？小少爷？干嘛啊这一早上的……” 　　另一边，邵永胜还在轮椅上发着抖。 　　这一夜对于他来说简直太漫长了。 　　是个漫长的噩梦。 　　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去招惹那个少年。 　　瘫在轮椅上，邵永胜被人推着往前走。 　　路过门口正打电话的少年的时候，他看见少年虽然低垂着眉眼，也没有什么表情，但却一脸温和，朝气蓬勃。 　　阳光洒在这名少年的身上，邵永胜这才有点自己还在人间、还活着的感觉。 　　而想起昨天夜里，四溢的冷风中那少年阴鸷的眼神……他又不禁打了个寒噤。 　　那时候，那个魔鬼一样的少年，就在他面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之前偷偷在酒店房间里布置的隐形摄像机。 　　那是邵永胜的惯用伎俩，他会在事后用那些视频威胁受害人老实一点、不许报警，否则他就将视频发到网上。 　　…… 　　邵永胜没想到，少年竟然敏锐如斯，不仅觉察到了他藏的摄像机，还把它找出来了。 　　他也同样没想到，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竟然会恐怖成那样。 　　当时邵永胜被追赶着掉进路建的深坑里，摔断了手臂。 　　虽然很痛，但他以为自己至少安全了。却不想那少年疯子一样，根本不知道害怕，他不仅跟着跳进了深坑，还面无表情地将他拖出来，踩到了他的胸口上。 　　……不，他就是一个疯子。 　　邵永胜可能这辈子都忘不掉，少年的眼神，冰冷又残忍，嗜血的疯狂。 　　那种漠视生命的感觉，就仿佛他丝毫都不在乎脚下的人到底是生是死。 　　以至于邵永胜记住了那少年的话。 　　每一个字都记得。 　　“去自首吧。” 　　“把你干的所有脏事都招了，哪一桩都不能落下。要是让我知道你落下了一个……” 　　他每说一个字，脚下的力度就重了一分。 　　好像随时就会踩断他的肋骨，踩爆他的心脏。 　　他就那样享受着他的哀嚎。 　　甚至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还露出了微笑。 　　他慢吞吞地、用冷彻透骨的声音说：“进去了，起码还能活着。” 　　…… 　　邵永胜被带走后，祁云时也讲完了电话。 　　电话里还没睡醒的秦浩听声音就是一脸懵，显然根本不知道邵永胜自首的事。 　　祁云时也只得承认是自己想多了。 　　……或许他真的摔出了良知叭。 　　不管怎么样，邵永胜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祁云时也径直带人从警局离开。 　　他不知道他们的车子才刚离开，半分钟后，警局侧面的老树后面就走出了一个人。 　　身形虽然极瘦却并不矮小，反而相当修长挺拔。 　　单手插兜的姿势让他看上去有几分慵懒，轮廓分明的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 　　顾瑜行看着飞驰离开的小汽车，眼睛一眨也不眨。 　　最初盯着的是上车的那个人。 　　后来车子离开，就改为良久地凝视着那个车牌号。 　　一直到小汽车越行越远，再也看不见为止。 　　祁云时。 　　又是你。 第7章 　　面无表情地盯着男生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顾瑜行才缓缓低头，将他手上一直拿着的小型摄像机打开。 　　里面存储了三段视频。 　　前两段都是邵永胜录的别人的裸像，根据他昨晚找邵永胜“谈话”的内容，顾瑜行知道受害者并不止这两个人。 　　他没问那些人都是谁。 　　也没有去看那些录像。 　　他直接将它们彻底删除。 　　只剩下最后一段视频，上面的画面映满了属于他的脸。 　　依照视频的内容，邵永胜是早就将这台小摄像机藏在了酒店的电视机后。 　　之后，被下了药的浑身无力的自己被人带进了房中，推搡到了床上。 　　被推倒在床上的少年眼睛红成一片，声音软绵绵，竟然直接哭了。 　　他还天真地求邵永胜放过自己，在被铐起来以后才想着要挣扎，说不要，他却不知，那只会激起男人施虐的欲望。 　　但他也还不算太傻。 　　在衣服被撕破后还想到了拖延之法，他要邵永胜先去洗澡，假意自己会迎从，企图凭借短暂的顺从就让男人为他松绑。 　　男人当然不会给他松绑。 　　于是被困住的少年就缩在了墙角，开始祈求上天可以救一救他。 　　太天真。 　　顾瑜行冷漠地评价着曾经的自己。 　　这一段若不是从视频中看到，他都无法想象自己曾经竟然会这样……蠢。 　　然而就算看着属于自己的这么难堪的一幕，顾瑜行的表情也无悲无喜。 　　甚至就连视频中的少年表情骤然有了一丝空白，之后就变得面无表情、在掌握了情况后迅速打开手铐等一系列的动作，都不能让顾瑜行产生任何反应。 　　哪怕这短短的一幕之间，于他来说其实已经过去了数百年。 　　他冷漠地看着屏幕上的一切。 　　直到视频中出现了一道新的身影。 　　同样削瘦高挑、同样的年少，男生风风火火的形象却格外灼眼明媚。 　　…… 　　经历过那么多个世界，在每个世界里反杀各路主角，封狼居胥、问鼎天下，顾瑜行早已学会了凡事靠自己，不依赖任何人。 　　可没有想到的是，曾经那个傻傻的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竟然也真的等来了救兵。 　　只是。 　　真的有人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救人，又不要任何回报么？ 　　“祁云时……” 　　削薄的唇微张，顾瑜行缓缓地吐出这三个字，嗓音低沉压抑，自带揣摩和深意。 　　录像还在一遍遍地回放。 　　顾瑜行突然抬手，将回放的录像暂停。 　　画面定格在男生回眸的一个瞬间上。 　　冲进酒店的祁云时，圆圆的杏核眼中写满了愤怒。 　　怒气让男生蹙紧了眉头，也突显了那枚落在腮边的小梨涡。 　　“祁云时。” 　　有点意思。 　　宁静的晨光里，有人在古树下发出了一声嘶哑古怪的笑。 　　之后，顾瑜行开始将那段视频回放。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来回看着，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视频上面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古树下的少年再抬头，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般脆弱地颤抖着，水雾朦朦的瞳仁微颤，一脸无助和惊慌。 　　神态与视频中前半段的少年几乎一模一样。 　　祁云时回家以后，家里的佣人们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 　　新烤好的吐司配煎蛋、小香肠和培根。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杯鲜牛奶。 　　“夫人一早去公司开会了，她临走时特意交代，让小少爷把这杯牛奶喝完。”管家说。 　　祁云时：“……” 　　祁云时不太喜欢喝牛奶，总觉得有股膻味。 　　当然这也跟他以前很少能喝到鲜牛奶、喝不惯有关。 　　眼见祁云时皱眉，管家在旁边微笑着说：“夫人说了，小少爷虽然不需要再长个子了，但是正因为您的个头拔得太快，所以才更需要补钙。” 　　“……你说的有道理。” 　　祁云时当即端起牛奶，就喝下去一大口。 　　一提到个头他就想起昨天晚上几乎快跟自己一样高的顾瑜行。 　　顾瑜行以前指定是跟他一样营养不良……条件那么差都能长那么高，说不定以后还会长……可见这个世界的内卷程度。 　　虽然祁云时目前碰到的人普遍都没他高，不过还是尽量补一补吧。 　　万一呢。 　　万一那些让他气炸肺的渣攻234们都比他高，那不是太糟心了？ 　　说到底也还是个少年，祁云时在某些方面其实相当少年意气，也会争强好胜。 　　只是少年咕嘟咕嘟喝奶的样子又特别乖巧。 　　头顶柔软的黑发乱晃着，会让人产生很想摸一把的冲动。 　　管家在旁边感慨：这么招人疼的小少爷，要是老爷夫人不那么忙、看见这一幕，估计也会喜欢得不行。 　　祁云时吃完了早饭，就被他大哥叫去了。 　　季勉是才从外面回来的。 　　他昨天彻夜未归，今天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要祁云时去书房里找他。 　　表情还挺严肃。 　　季家的别墅占地面积六百平，有三层楼高，每名家庭成员都有一间自己的书房，工作和学习的氛围相当浓厚。 　　祁云时被接回来好几天，还是第一次去季勉的书房……以前有什么事一般都是他大哥跟他爸说，之后再由他爸来做安排。 　　这一回大哥直接叫他，还这么一脸严肃的……那估计就是不适合让他爸知道的事了。 　　关于对方要跟自己说什么，祁云时心中已经有了个猜测。 　　等到了季勉的书房，季勉果然开门见山：“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你带人冲进了酒店，还亲自抓了个色狼？！” 　　季勉本身就是开保镖公司的，季家的保镖都在他的公司里任职，祁云时昨天干的事瞒不过他大哥的眼睛。 　　他压根儿也没想瞒。 　　他只是没有想到季勉的反应会这么大。 　　这几天来他大哥虽然通常都没什么表情，但是在祁云时面前的态度每每总是非常和煦的，甚至有点温柔。 　　对方冷不丁真正板起一张脸来，倒叫祁云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从来没有过什么兄弟姐妹，更不懂该如何跟哥哥相处。 　　那么他哥现在这么生气，是因为自己私自带保镖去了酒店？还是因为之后派保镖去了警局？亦或者是因为他还安排了保镖们关注警局后续的动态？ 　　可是大哥以前分明说过，那几名保镖以后都只听他的话，他想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微微怔住的少年杏核眼略微张大了些许，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写满了无措。这让季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或许有些过于激动。 　　“小时。”季勉压下情绪：“大哥不是要怪你的意思，只是你那样可能会有危险你知道吗？社会上的人心有多险恶，你这样出面万一他以后报复你怎么办？” 　　“……”搞了半天他大哥竟然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祁云时下意识张了张嘴巴，很想说那个人已经自首了，要判好多年，根本不会有出来报复他的机会。 　　却听季勉又说：“不就是抓个流氓？这种事情下回你给我说一声就是。你啊，以后不能什么事都一个人去做，要跟我说，知道么？” 　　祁云时：“……” 　　季勉：“你哥我这边人手齐，还有一整个律师团队，怎么说也不需要你亲自出面……我听说那个人是中途被放出来后面又进去的？” 　　书房内，季勉明明神色疲惫，说着这些的时候却硬生生自带一股王霸之气。 　　后面的话他甚至都不必再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由他出面的话，那流氓最初根本就不会有机会被放出来。 　　但他还是说了。 　　就喋喋不休地告诉祁云时，要他下回还有这事就跟他说。 　　祁云时：“……” 　　说的很多，就一点王霸之气都没有了。 　　不过祁云时最初还担心是不是自己指使保镖们做太多的事、事儿太多惹得他大哥不高兴了。 　　现在却要在自己大哥的唠叨下开始深刻反思： 　　为什么这么小的事情没有直接要他哥去办，而是他自己去办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有那时间多做两套练习题不香吗？ 　　…… 　　但是反过来再想想看守所里邵永胜的那一身伤。 　　一想到如果邵永胜最初没被放出来就不会掉坑里，也就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祁云时便又觉得要是让他大哥出手、直接把人送进去的话那还是太便宜那流氓了。 　　所以说，这也不能怪他没让季勉出马。 　　这主要还是邵永胜他……命当有此一劫叭。 第8章 　　经过协商，季勉同意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的爸妈了。 　　主要是要让他们知道祁云时私自带人去抓色狼，估计二老又要后怕得睡不着觉。 　　季勉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有些疲惫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昨天他在外地开会开到半夜，今天本来不急着赶回来，却在听说了他弟弟的事情后怎么都歇不下了。 　　此时季勉的脸上少了些往日的冷厉，却也叫人觉得亲近了许多。 　　这位虽然是自己血脉上的亲大哥，但祁云时又没有社交牛逼症，怎么可能做到一瞬间就与之亲近毫无挂碍。 　　到今天他才真正地敢走到季勉面前，像亲兄弟那样跟对方对话。 　　“大哥，我知道错了。” 　　祁云时的确进行了很深刻的反省——以前是只有他一个人，要一个人去面对很多事情，所以习惯什么事都自己亲自去解决。 　　但仔细想想，去酒店抓色狼这种事……好像的确不是一个正常高中生该干的？ 　　季勉：“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祁云时心中充满愧疚：“我知道了大哥，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提前跟你说。” 　　季勉哼了一声，还不算满意：“仅仅只是‘这样的事’才跟我说？” 　　“这……” 　　祁云时挠头。 　　结合原著剧情，他感觉依照顾瑜行那种行走的荷尔蒙的设定，以后需要打色狼的时候还不会少。 　　所以这样的事真不是“仅仅只是”这么简单！ 　　他都怕他哥以后会烦！ 　　季勉也没揪着这种文字不放，常年做决策层的经验让他特别果断地换了个话题：“所以，那个跟你钻一个被窝的少年跟你是什么关系？” 　　“……噗！” 　　祁云时瞪大眼睛：“这也是保镖跟你说的？” 　　他倒不反对跟着他的保镖把他的事情汇报给他哥……不过这是不是也汇报得太详细了？！ 　　而且信息还有错误！ 　　是扭曲的、具有严重误导性的！ 　　祁云时更正：“不是他跟我钻进一个被窝，是我钻进了他的被窝。” 　　季勉：“……” 　　祁云时还是简单地交代了下自己跟顾瑜行的关系：“那个就是从小跟我玩得很好的同学，我听说他被打工店的老板欺负，就冲过去帮他了。” 　　仅此而已。 　　别的什么主角受之类的就不必说了。 　　季勉听了，点了点头：“既然是很好的朋友，那哪天邀他来家里做客。” 　　祁云时从善如流：“好呀。” 　　之后却又猛地想起来不行。 　　……过几天季裕就回来了。 　　那可是原著里戏份最多的渣攻！ 　　季裕这会儿还在国外参加夏列营活动。 　　这事儿说来也真够狗血，他是在过完十八岁生日以后的第二天登上飞机前往那个夏列营的。结果当天下午，季家就意外得知当年抱错的事。 　　后来手忙脚乱地找到祁云时，把人接回来，一直到今天，季裕也还在国外参加那个劳什子活动，是以祁云时打被接回来起就没见过这个人。 　　要不是这会儿回顾剧情，他也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但既然想到了，那他就得好好想想了。 　　即使知道不是亲生，季家待季裕也一直很好。但季裕却因此黑化，季家相当于是养了个白眼狼。 　　这事儿落在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更何况黑化后的季裕还本着玉石俱焚的心态想要搞垮季家。 　　虽然祁云时目前也还没想起季家最后的下场，但如果可以的话，他都不希望自己的妈妈爸爸还有哥哥受到伤害。 　　要怎么阻止季裕变坏，祁云时现在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毕竟他连那个人都没见过。 　　不过要怎么阻止季家被搞……祁云时倒是有一点点小思路。 　　——原著里，主角受顾瑜行除了是行走的荷尔蒙以外，还有个招财猫的属性。 　　他不会给自己招财。 　　却会给所有与他亲近的人招财。 　　季裕就是把顾瑜行囚禁以后才开始发家的。 　　拿书中某个被干掉的小炮灰的话总结：得顾瑜行者得天下。 　　……虽然这么玄学的属性拿到现实中来说根本就是扯淡。 　　但这本就是一本书，祁云时就算不想信，也得将信将疑。 　　反正无论是为季家人考虑还是为顾瑜行考虑，不让他跟季裕有来往就一定是对的。 　　至于怎么才能让这俩人没来往？ 　　祁云时觉得最好的法子就是自己亲自上阵，把人看好。 　　更何况顾瑜行现在失了工作，生活上都不知道有没有保障，他也实在不放心。 　　顾瑜行跟他同岁，现在应该上学才对。 　　但原著里顾瑜行跟随养父母一家回到b市，因为不愿给他多花转校费的缘故，他直接转学去了个非常差的高中。 　　之后他遭遇了渣攻们，就再也没有读书了。 　　这多少让人觉得唏嘘和惋惜。 　　尤其是对曾经捡破烂也要读书的祁云时来说，现在的他虽然可以继续上学，但也根本见不得别人因为外界因素就这样辍学。 　　再说他们的高中生涯还有一整年，就算顾瑜行前面落下了不少功课，现在补也不是来不及。 　　如果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的话…… 　　转念之间，祁云时就想到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他刚刚才被他哥教育过，有什么事都要跟家里人说。 　　于是他就对季勉说：“大哥，如果我想安排我那个同学转到我们高中读书，手续上会不会很麻烦呀？” 　　听了他对顾瑜行境遇的简单描述，季勉表示：“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但应该不难。” 　　他甚至都没问别的内容，直接规划道：“我会跟学校沟通看需要满足什么条件。不过你那位同学他同意我们这样做吗？” 　　祁云时回想昨天酒店里顾瑜行的种种反应，总觉得现在的少年没以前那么热情了。而且顾瑜行一直跟他说谢谢，似乎也很不想麻烦他，估计还真会拒绝…… 　　不过他们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对方不想麻烦他才是正常的吧。 　　祁云时：“这个我需要跟他沟通下。” 　　季勉：“好。” 　　祁云时又想到：“那我想资助我那位同学读书的话可以么？……他家里情况比较复杂，转校费用和学费估计不会给他拿……” 　　季勉打断了少年：“这种小事情你还需要问？” 　　“……”祁云时这才回过神。 　　着实被钱的问题困扰了好多年，他完全是条件反射，一想到各种费用就下意识地皱眉。 　　但转念一想也是，季家本来已经同时资助不下一百个偏远山区的孩子在读书了，再多一个人，想必他父母们也不会反对…… 　　祁云时眉目重新舒展开来，但季勉却像意识到什么问题似的，有点郑重地说：“小时，爸妈之前给你的那张卡里的钱都是你的，那只是你这几天的零花，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祁云时：“……” 　　他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那张卡里有二十万来着！ 　　……这段时间过得太懵了。 　　突然间告别了潮湿发霉的老屋，一醒来就是明亮的别墅。 　　突然间告别了孤儿的身份，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哥哥。 　　突然间就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再也不会羡慕别人的晚餐里有排骨、有烤鸡。 　　祁云时每天都幸福得发懵，已经别无所求，根本忘记自己还有一笔小金库！ 　　也是以前真穷疯了。 　　贫穷都刻进了骨子里，都不觉得自己这辈子会有二十万，他才会把这笔钱忘得这么彻底。 　　不得不承认，祁云时还是一点都没有习惯突然暴富的生活。 　　……而且他哥刚刚说什么？ 　　那只是他几天的零花。 　　……！ 　　二十万，他何止可以资助顾瑜行上一年的学。 　　以后养他都没问题！ 　　祁云时放心了，跟季勉聊完以后便器宇轩昂地走出了他哥的书房。 　　反而是季勉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弟弟到底是跟他们太见外、还是清贫的日子过了太久，无法习惯现在的生活？ 　　一想起刚才祁云时提到钱、提到资助时那种征询的语气、以及特别不好意思的态度季勉就觉得很不舒服。 　　他的弟弟不说要有多纨绔嚣张，但至少也应该是非常随意，在他面前非常任性的。 　　怎么可以因为钱的问题就跟他们不好意思起来了？ 　　…… 　　季勉觉得，他真应该想个法子了。 　　祁云时刚才把手机落在了餐桌上。 　　从季勉的书房出来，经管家提醒，他才知道刚刚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来电显示上面的名字是：【顾瑜行】。 　　……顾瑜行给他打电话了？ 　　祁云时看了看时间，也才早晨八点多钟而已，那这家伙应该是刚刚才睡醒。 　　关于顾瑜行中途退房的事他后来想想，感觉也可以理解。 　　顾瑜行在养父母家和亲身父亲家都不受待见，甚至还经常被故意刁难。 　　简直是谁都可以上去踩一脚的小野花。 　　谁知道昨天晚上又是谁在为难他，非逼他回家。 　　祁云时将电话会回拨过去。 　　一阵非常传统的“嘟嘟”的待机音中，漫长的等待过后，在最后一声铃声响起的时候电话被那边接了起来。 　　“喂？” 　　顾瑜行的声音低哑，乍听起来声线很平，竟然比昨天还要冷淡一些。 　　但下一句的时候，那声音就有了些起伏： 　　“阿时哥哥？” 　　祁云时：“……” 　　顾瑜行以前的确是这么叫自己。 　　只是他们现在都长大了，再这么被叫就…… 　　顾瑜行那边已经先开口，声音听着很无辜：“有事吗？你给我打了好多通电话。” 　　祁云时望了望天，选择无视了刚才的称呼。 　　他说：“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昨天晚上睡得咋样？” 　　昨晚给顾瑜行打电话是要给他送衣服。 　　今天早晨打则是担心对方的安危。 　　但听少年现在电话里的声音应该没什么事了，祁云时也就不打算再提这些事。 　　电话的另一边。 　　手指缓缓地滑动着鼠标，顾瑜行用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沉吟道：“睡得好不好……” 　　他不答反问：“你给我打了这么多通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对面的男生嗓音依旧清亮，理直气壮：“嗯啊。不然呢？” 　　听着这个声音，顾瑜行下意识将视线落在祁云时高中入学档案里贴着的照片上。 　　短碎发的男生瓜子脸、杏核眼，眼眸清澈杳亮，跟他的声音很像。 　　而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祁云时的档案、还有他今早离开时乘坐的那辆轿车的车牌，以及凭借这个车牌查到的整个季家的资料。 　　握鼠标的食指弹跳了下，顾瑜行：“谢谢你，阿时哥哥。” 　　“……” 　　祁云时说：“你又谢我啥啊。”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叫顾瑜行不许再说谢，没想到顾瑜行却一本正经地说：“谢你昨天晚上救了我。也谢你今天早晨特意打电话过来关心我。” 　　说后半段话的时候，他语气略微有些加重。 　　祁云时却也不阻止他谢，反而故意哼了一声：“知道谢我还不加我微信好友？” 　　“……”这回换顾瑜行沉默。 　　尽管太久没接触电子产品，当黑客在网上随意调取个资料的技能还能信手拈来，只是社交软件之类的，他却完全忽视了它们的存在。 　　因为并不需要添加任何好友。 　　经历了那么多世界，顾瑜行一直觉得正事上可以讲电话，就算没有电话也不存在他找不到的人。 　　至于私事……他从不与人因私事保持联络。 　　大概是他并没有发出声音回应的缘故，电话那边的男生又哼哼了两声。 　　男生哼起来的声音上扬，尾音还发着颤，带着几分自来熟的傲娇。 　　跟他昨天冲进酒店以及今天离开警局时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 　　顾瑜行眼皮一耷：“抱歉。” 　　与此同时，祁云时就接到了微信好友被通过的消息提醒。 　　他又听见顾瑜行在电话里说：“今天有空吗？我想跟你见一面。” 　　祁云时还正想找顾瑜行谈谈资助他上学的事儿，没想到就收到了对方的邀请，他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行啊，在哪儿见？” 　　他并不知道，此时顾瑜行电脑的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坐标。 　　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套别墅，寸金寸土的地界，闹中取静的典型代表。 　　那正是季家的主宅所在。 第9章 　　祁云时问在哪儿见面。 　　顾瑜行想了一下：“你定。” 　　祁云时：“好啊。” 　　两人商议完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便挂断了电话。 　　顾瑜行的面前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外，桌面上还放着一个银色的小吊坠。 　　那吊坠的款式十分陈旧，保养得却不错。 　　打开吊坠，里面贴的是一张斑驳老旧的照片。 　　那是他三岁时和他母亲一起拍摄的一张照片。 　　他的亲生母亲。 　　关掉电脑上的全部页面，握着鼠标的手移开，顾瑜行用手指轻轻触及那个吊坠。 　　他直起腰。 　　他在上一个世界里，腰部曾被人一刀刺穿过，之后许多年来总也伸不开腰身。 　　但尽管如今回到了健康的身体上，顾瑜行的心中也没有什么波澜。 　　身体远离桌面的同时，他将吊坠拿起握在手心里。 　　可能漫长的穿越实在是太无聊了，很容易让人迷失心智。到最后支撑他完成任务回来的信念就只剩下这一枚吊坠。 　　然而现在，他也已经取回了它。 　　…… 　　上午的时间祁云时又把所有的课程都往后温习了三节，顺便做完了习题。 　　快到跟顾瑜行约定的时间，他才收拾收拾出了门。 　　季家人都忙，很少有能凑到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今天家里也依旧没有别人，祁云时便干脆约顾瑜行一起吃午饭。 　　他想资助顾瑜行上学就不能再瞒着他自己的父母是首富的事儿。 　　那既然不用瞒着，那也就不用藏着掖着，这种时候当然是要请已经快瘦成干的少年吃一顿好的。 　　祁云时约顾瑜行见面的地方是b市最热闹有名的商业街。 　　因为半条街都是奢侈品店，这里也不乏有许多高档餐厅。祁云时以前经常过来这边捡矿泉水瓶，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他比约定时间提前到了两分钟。 　　在马路口等了一会儿，刚好两分钟过后，顾瑜行的身影准时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顾瑜行换去了昨天被扯破的衣服，洗得发白的衣裳依旧是白色的色调，整个人看上去修长又挺拔。 　　也不愧是行走的荷尔蒙，顾瑜行一在他面前站定，祁云时就听见了两声路人发出的惊叹：“哇哦哦，是两个帅哥呦！” 　　祁云时闻言脸上笑眯眯，顾瑜行的视线则全然在他身上锁定。 　　少年直截了当的目光甚至堪称专注。 　　但跟他昨天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画风还不大一样，顾瑜行当先对他笑了一下，还主动开口叫他：“阿时哥哥。” 　　祁云时：“……咳。” 　　小时候小豆丁一样的小孩儿这么叫他只会让人觉得可爱。可现在面部轮廓早已张开、长身玉立的人再这么叫他，还是当着面儿叫，那就…… 　　祁云时清了清嗓子：“想吃什么？” 　　顾瑜行提议：“我们先走走看看吧。” 　　“好。” 　　商业街的主干道，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繁华。 　　而两个身高鹤立鸡群、长得还特别俊的少年则成了这条街上最靓丽的风景线。 　　二人并排走着，周围吵闹的环境让他们不得不挨得极近才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祁云时一边假意不知顾瑜行那边的情况，询问他怎么突然回到了b市。 　　之后就顺理成章地在得知顾瑜行家里给他安排的学校不怎么地以后，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学校：“我们学校有收容政策，也招收外地转学过来的学生……你要不要来我们学校？” 　　顾瑜行侧身，视线落在男生秀气英挺的眉梢上。 　　觉察出男生话语中关于他转学的期待，顾瑜行心中疑云更甚。 　　他所经历过的世界每一个都无比残酷，仿佛一个个冷漠血腥的游乐场，只有暗沉凝固的血色，没有阳光。 　　而他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充当主角路上的垫脚石，以献祭的方式推动主角走向成功。 　　完成任务，死。 　　完不成任务，不得好死。 　　前期顾瑜行从没有完成过任务。 　　那些需要踩着他上位的男主们表面仁义道德，实则变态疯狂。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想对他做出一些无礼恶心的事情。 　　而当他拒绝他们的时候就算是任务失败了。 　　顾瑜行每一回都不得好死。 　　为此他经受了数不尽的痛苦和折磨，受到过精神创伤，甚至是失忆过。 　　直到他找到了规则的漏洞，学会了反抗。 　　——他摆脱了自己炮灰的身份，改成为每一个世界的男主。 　　更疯狂、更变态。 　　也更冷血，更孤独。 　　但奇怪的是，自那以后，所有人都对他很好。 　　不同于他做炮灰时，单纯想要占有他的人的那种虚情假意。那些人都是真心实意地追随着他，甚至反过来向他献媚。 　　但顾瑜行早已看透，又怎会不知，他们也不过都是带着自己的目的，接近、利用他而已。 　　当然，那些人也没有一个得了善终。 　　再之后，就又是一段相当漫长的穿越经历。 　　他成为男主，站到那个世界的顶端，一个人坐拥世界，再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然后又是下一个世界。 　　无聊，很无聊。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样无聊地度过了多少年。 　　一直到终于回到这个他本来的世界。 　　也终于，这是他的最后一个世界了。 　　所以祁云时。 　　你这么热心帮我究竟是为什么呢？ 　　…… 　　无论如何。 　　最好不要太无聊。 　　冰冷、阴森似毒蛇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丝的好奇和兴致，却又在男生看过来的时候恢复如常。 　　顾瑜行缓缓勾唇，笑得一脸柔软，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好。” 　　“那太好了！” 　　顾瑜行的眼里，男生圆润的杏眼，眼尾上挑着。里头有光芒缤纷错落。 　　祁云时就睁着那样流光溢彩的眼，满脸笑意地说：“转校费什么的你不用担心，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是你祈哥我现在……” 　　“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啊，顾瑜行。” 　　祁云时话没说完，声音就被一道男声给打断。 　　说话的人是个看上去跟他们差不多的少年，一身嘻哈朋克风的衣服，身上戴了不少链子，耳朵上还戴着一个耳钉。 　　祁云时从对方那流里流气的声音中判断，这人来者不善。 　　果然，那少年径直走到顾瑜行的面前，“真想不到这就碰上你了，你和你那一家子还真好意思跟我们来b市啊，怎么的，吸我们家的血还没完了？” 　　他这么一说，祁云时就对上号了。 　　这不就是顾瑜行生父再婚后又生的那个儿子么！名字叫叶谈。 　　叶谈在书里就没少找顾瑜行的麻烦，明明他爹给顾瑜行的钱都是当初两家商量好的、正常的抚养费生活费，完全没有被吸血那一说。 　　可叶谈就是瞧不上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哥哥。 　　叶谈的母亲一直都接受不了顾瑜行的存在，每次叶父给他生活费时都很不痛快。 　　顾瑜行养父母那边也糟心，他们后期再收留顾瑜行也只是为了钱。 　　顾瑜行初中转学、一家人搬离b市就是去了叶家所在的城市，为了更方便追讨生活费。 　　两家人因为钱的事情纠葛了好些年，叶谈这朵温室花朵根本看不到事情的本质，他也不在乎本质，每每总是拿钱的问题羞辱顾瑜行—— 　　他四处造谣他的身份，说他扒着他家吸血，让人误以为顾瑜行是叶家见不得人的野种。 　　可想而知，顾瑜行以前在隔壁市上学的日子是多么难过。 　　这不叶谈刚一说完，跟他一起的男生就故意拉长音说：“哦，我知道了，这就是你那个白给的哥哥？” 　　“什么白给，我这哥哥可不便宜！” 　　叶谈翻了个白眼，在发现顾瑜行他们正好站在这个商圈中逼格最高的西餐馆门前的时候，叶谈眼睛一转，又对同伴说：“走，请你吃西餐去。” 　　他同伴：“这家？靠，这人均不得四五百块钱啊……” 　　“那又怎么样？我有钱。”叶谈故意往顾瑜行的方向看了眼：“把钱拿出来请朋友吃饭总比给某些白给好。” 　　两个人故意这么说着，就当真往那家西餐厅的方向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接近大门儿，就被人两道修长的身影给生生挤开。 　　早在他们行动之前，祁云时已经一把拉起少年的手，扯着顾瑜行就径直往装修豪华的店面里走。 　　——说顾瑜行吸你们家的血？ 　　那你们也得真有那个实力啊！ 　　祁云时想了想原著里对叶家的描写，很确定就算把叶家所有财产都加起来再翻个倍，也比不上季家的冰山一角。 第10章 　　一夜过去，顾瑜行已经彻底回忆起自己从前的身世。 　　很久以前看似高山一般无法翻越的苦难，现如今在他眼中都不疼不痒。完全不算什么。 　　比如像叶谈这种小屁孩，他可以轻易想出一百种法子整治他，或者更直接一点，直接搞垮叶家。 　　叶家破产，叶谈自身难保。别说挑衅，他想再出现在自己面前都难。 　　看吧，多么简单利落。 　　顾瑜行看叶谈的眼神冷漠的就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还是一件完全无法引起他内心波澜的死物。 　　就是无论是叶谈还是叶家，对付起来都未免有些太过简单。 　　想想还是太无趣，恐怕很难能够娱乐到他。 　　深入骨髓的无趣感啃噬着他的神经，又不算尖锐，寡淡的让人什么都不想去做。 　　连动手都懒得。 　　然而就在这时，猝不及防间，一股温热突然接近了他。 　　下一瞬，一只温热的手包裹住他的手腕。 　　顾瑜行强行按捺住没动，转眸就看见自己身边的男生正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我们中午就吃这家。” 　　“……” 　　手腕的皮肤被对方温热干燥的掌心贴着，顾瑜行脚步一顿。 　　他大致猜到男生想要做什么了，干脆依着对方抬步，并且在经过叶谈身边的时候仗着身高的优势，使了个巧劲，顺便挤开了也想往门内冲的叶谈。 　　被挤开的叶谈咆哮：“走路不长眼睛啊？！！” 　　然而两名高高瘦瘦的少年已经并排走进了西餐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西餐馆外面布置的比较简约低调，内部却别有洞天，华丽得像一座小宫殿。 　　“先生几位？……” 　　前来迎接客人的服务生猛地看见俩高个子的帅哥“牵手”走了进来，先是狠狠地愣了一下，才问道：“……有预定吗？” 　　“没有。” 　　祁云时说着，已经拉着顾瑜行坐在了门口处的一张桌子旁。 　　“好的，稍等，我去给您拿菜牌。” 　　后一步进来的叶谈和他朋友并没有立即找位子入座，他们就站在祁云时他们这桌的边儿上，饶有兴致地看他们点餐。 　　叶谈知道顾瑜行一直以来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他确信顾瑜行绝不可能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吃饭。 　　这里是标准的法国菜，菜单儿都是法文的，搭配上也很有讲究，没吃过的人很可能会在点餐上闹出什么笑话来。 　　他倒要看看顾瑜行等会儿怎么点餐。 　　中午就餐的人不少，只是来这种地方吃饭的人多半都保持着素质和礼仪，是以店内环境还算安静。 　　祁云时他们的出现便顺理成章地吸引了许多客人的注意。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叶谈更来劲儿了，他干脆站在那张桌子旁不走，巴不得顾瑜行能在更多的人面前出糗。 　　而奇怪的是，他站在这里，座位上的两名少年也没有一个人出声赶他。 　　祁云时仿佛他不存在，大大咧咧地翻着自己手中精致的菜单。 　　顾瑜行的动作比他要斯文了许多。 　　纤长素白的手指虚虚地捏着一页菜单，迟迟都没有翻这过一页。 　　这种表现给人的感觉倒很像是真的看不懂菜单。 　　顾瑜行也根本没有看菜单……他在看他对面的祁云时。 　　祁云时注意到顾瑜行的目光，也以为对方是觉得不自在……主要是这地方他也没来过，没吃过。 　　而且菜单看不懂。 　　但是没关系啊，祁云时觉得自己以前什么人没丢过了，现在还能怕丢人么？ 　　再说谁说中国人吃法餐就要按法国人的习惯来？ 　　于是在服务生礼貌询问是否需要为他做介绍的时候，祁云时直接表示：“不用了。” 　　他伸手，随意指了三道菜式：“这个，这个和这个……” 　　“噗。”一旁的叶谈嗤笑了一声，这少年指的三道菜式，有两道都是主食，而且还是全菜牌中价格最便宜的三道菜。 　　叶谈忍不住对顾瑜行说：“你这个朋友是真会吃，净挑便宜的点，吃不起就别跟着一起进来……” 　　他话还没说完，祁云时又指了两道相对来说最便宜的菜式，接着“啪”的一声把餐单一合。 　　“除了我刚才说的那几个，其他的全要。” 　　他一脸淡定地说。 　　“……” 　　叶谈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旁下单的服务员指尖也是一顿。 　　独独是他对面的顾瑜行，却在一愣过后，笑了一下。 　　身为书里的主角，顾瑜行不笑的时候有种高冷矜贵的气息，但一笑起来却是春寒乍破，万物萌发复苏的感觉。 　　祁云时隐隐从对方的笑里感受到了一丝欣赏。 　　在这种需要给顾瑜行撑场面的时候他也不含糊，点完菜后还刻意问了对方一句：“你看这样行么？” 　　他起初还担心对方会想给自己省钱。 　　因为原书里的顾瑜行一直都是一个很能为别人省钱的人。无论是对亲人，朋友，还是渣攻们，他都第一个为别人着想，恨不得自己省吃俭用。 　　没想到，对面的顾瑜行还维持着唇角上的笑意，并动作了算。” 　　祁云时对少年现在这样的反应很满意，他也看出来了，顾瑜行是在故意跟他打配合，于是干脆就膨胀到底，在服务员表示全部来一份两个人可能吃不了的时候，祁云时说：“不是一份，是全部都要两份。” 　　服务员：“……” 　　叶谈：“……？” 　　“至于吃不了的问题么……”祁云时表示：“没关系，我还有一些朋友。” 　　说着，他在自己手腕上的智能手表上按了个按键。然后没过半分钟，两名穿西装戴墨镜的彪形大汉鱼跃而入，在祁云时面前站成一排。 　　“小少爷。” 　　其他人：“……” 　　这两个人表情庄重肃穆，动作整齐划一，外加上他们身上的穿着和装备……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叶谈干脆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整个餐厅的声音似乎都小了许多。 　　祁云时也被这俩保镖夸张的动作和语言给搞得发懵。 　　他原本只是因为这两位恰好就是昨天被他安排帮忙跑警局的那两位，想着要感谢他们才顺便把人叫进来，给加个工作餐。 　　仅此而已，天地良心。 　　这个他真不是要装逼！ 　　但既然已经形成这种效果了……祁云时也只好硬着头皮地应了这声小少爷，然后安排他们入座。 　　保镖们都是受过训练的，即使被雇主邀请吃饭，一般来说也绝不会跟雇主坐一张桌。 　　两个人很坚定地坐在了旁边的那张桌上。 　　有这二位在，叶谈哪里还敢杵在祁云时他们桌边儿。更何况他原本只是想看顾瑜行出糗，现在顾瑜行不仅没闹出什么笑话，反而还是自己被气到了…… 　　这里菜式的价位，全部来一份不得一两万，来两份，那就是三万块钱！ 　　叶谈每个月都没有固定零花钱，都是花多少现管他妈要，但每个月基本上也只能要来一万块左右。 　　这个跟顾瑜行在一起的少年…… 　　“这得是多大的少爷，身边还带俩保镖啊？”叶谈的朋友显然也被惊着了，忍不住在他面前耳语。 　　叶谈其实也在想这个事儿。 　　他们家怎么说也趁个几千万，但别说他了，就连他爸都没有特意聘请保镖，这少年却一请就请两个…… 　　越想叶谈心里越发堵。 　　叶家是最近才来b市的，脚跟还没站稳，按理来说碰到这样身份的少爷叶谈是该主动与对方结交的。 　　但问题是，这少年似乎跟顾瑜行关系很好。 　　……他们两个刚刚还牵了手！ 　　此时此刻，叶谈也看明白了，少年那样豪横、近似于蛮横地点餐不过就是为了气自己，给顾瑜行出气！…… 　　嗬！ 　　那这顾瑜行是怎么认识的这位少爷？？？ 　　就算他以前是b市的，可也离开好多年了！自己还没攀上什么人脉，他怎么就……！ 　　餐厅里依旧播放着十分有格调的古典音乐。 　　叶谈和他朋友去旁边找座位了，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祁云时这边憋笑，见顾瑜行也因为保镖的事一脸疑问地望着他，他又瞬间正色起来。 　　咳咳。 　　好歹是被顾瑜行叫哥的人，祁云时觉得自己不能那么没正经。 　　他上身往后一靠。 　　法式餐桌的桌面不大，两个人腿又长，祁云时稍一伸腿儿就碰到了对方的腿。 　　他干脆用自己的膝盖撞了撞对面少年的。 　　在引起对方注意后以口型说：等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顾瑜行依旧只是笑一下，然后没脾气地说：“好。” 　　……这家伙未免也太听话了。 　　祁云时总结着，好像自今天他见到顾瑜行时起，少年就一直在说好。 　　他说想要他去他的学校读书，顾瑜行说好。 　　他说吃西餐，顾瑜行也说好。 　　这会儿更是什么都好…… 　　不得不承认，顾瑜行的一双凤眼很漂亮。 　　像他这种外貌的人千依百顺地对你说好的时候，是真的很招人喜欢。 　　很容易被激起内心深处的保护欲或者独占欲。 　　但对于已经知晓剧情的祁云时来说，顾瑜行这副模样却只让他觉得事情不妙了。 　　——原著里顾瑜行就是太没脾气。 　　或许也是因为太缺爱，所以哪怕渣攻1违背他的意愿墙报了他，过后儿只要稍一对他好点儿，说些甜言蜜语、缠着他两天，这家伙就真的将对方视为男朋友了，还是相当死心塌地的那种。 　　与渣攻234的感情纠葛也是同理。 　　这可不行啊。 　　祁云时觉得自己可以救他一次，却不能保证次次都能救到他。 　　最糟糕的是他从能渣攻手中救出顾瑜行的身，却救不了他的心…… 　　自强自爱。 　　说着简单，可社会上因为失恋就恨不得寻死觅活的新闻还是能经常看到。 　　祁云时自己永远成为不了这种人。 　　这世上有些人从小缺爱，有些人从小缺钱。 　　他显然是后者。 　　不过他也可以理解顾瑜行…… 　　从小养父母就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后生下来的弟弟妹妹，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亲人，却得知一直挂念自己的生母在寻找他的路上出车祸去世了，生父也早已再娶…… 　　之后面对的更是生父和养父一家无限的责任推脱。 　　还不如没找到。 　　没找到，就至少还有个念想，还可以幻想这世界有人爱他…… 　　所以面对这样的顾瑜行，祁云时虽然怒其不争，却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叱责他。 　　能怎么办，慢慢来呗。 　　就拿祁云时自己来说，他现在有钱了，穷病却还没治好。 　　那原生家庭的情感创伤又哪儿那么容易医好。 　　但祁云时至少是幸运的。老天爷让他的父母重新找到了他，又让他重新拥有这么关心他的家人……他已经完全被宠到受宠若惊的程度。 　　人太过走运就总会怀疑自己配不配得上，根本不敢独享，总担心自己承载不了这么重的福报。 　　但自从帮了顾瑜行一次，祁云时的心就莫名其妙地踏实起来了。 　　本着要把好运继续分享出去的心态，还没等点的菜式上来，祁云时就已经想到好几个能帮助顾瑜行自爱起来的点子了。 　　这期间，他对面的少年则一直以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店里摇晃的烛火在顾瑜行乌黑的眼仁中明灭晃动，勾人的凤眼深不见底，充满探究。 　　顾瑜行觉得自己曾遇见过很多人。无数的人。 　　他也很会看人。 　　不提五官面相的好坏，就很少有人会像他对面的男生这样，拥有这么温柔与坚定并存的气质。 　　更何况，祁云时的相貌也极为出挑。 　　一双漂亮的眼睛。 　　一张十分合人眼缘的面容。 　　或蹙眉深思，或满面春风。 　　…… 　　所以祁云时，你在想什么呢？ 　　琳琅满目的精致菜品被摆上桌的时候，男生的唇边露出了一个小梨涡。 　　这一顿饭，顾瑜行也久违地有了些食欲。 　　这顿饭吃得还算不错。 　　吃过饭以后祁云时肚子疼，就去了趟洗手间。 　　走到一半儿才想起来忘记拿手机了，他折返回来，就看见叶谈竟然又跑到他们这桌儿旁边犯贱。 　　叶谈：“顾瑜行你可真出息了啊，跑去给人当小白脸了。怎么地？他出多少钱包养你？” 　　顾瑜行站起身来，看样子是不欲与他多说，只是强调：“他没有包养我。” 　　叶谈：“那你这是倒贴？还真是白给……你贱不贱啊！你说我把这事儿告诉我爸，他会怎么想？” 　　…… 　　以祁云时现在的角度只能看见顾瑜行的侧影。 　　叶谈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倒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虽看不清表情，但一想到顾瑜行嗓音暗哑地声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个字儿都没多说，估计是已经委屈得不行了。 　　祁云时气不过，当即就冲了上去。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他倒贴？” 　　想起自己刚刚总结的攻略——叫顾瑜行学会自爱、防范渣攻们的第一步，就是让他认清自己首先是个人，是个不需要依附他人的爱、甚至还可以被人依附的人—— 　　冲上去的祁云时直接往少年的胸膛上一靠，又把人家的手往自己腰上一拉。 　　理直气壮道：“睁开你的大眼看清楚了，是我倒贴！是我缠着他哦。” 第11章 　　男生骨骼匀称，入手的腰月支更是纤细柔韧。 　　顾瑜行的手掌搭在上面，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出那里的轮廓和温度。 　　凉到快没有知觉的指尖罕见地告别麻木，稍微弹跳，又下意识轻弯。 　　顾瑜行侧头，恰好看见挂在男生脸上的那枚小梨涡。 　　眼见叶谈被吓了一跳，祁云时忍不住咧嘴狂笑。 　　在叶谈毫不遮掩的震惊的目光中，祁云时还来劲儿了，抛开平时正直向上的一面，祁戏精上线。 　　他故意装出苦大仇深的样子，跟叶谈说：“别提了，我想给你哥当小白脸，可是他不愿意呀！你看看我的脸。” 　　说着便突然探出半个身子凑到叶谈面前，直接把对方吓了一跳：“看，看，看什么？……” 　　“看我长得帅不帅啊，我觉得我长得也还成啊。” 　　祁云时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开始掰着手指头诉苦：“我倒贴，我白给，我想当小白脸，可是阿行就是不接受我啊怎么办！” 　　“你……你……”叶谈简直被他这一番突如其来的惊天言论给吓傻了。 　　倒是在旁边桌用餐的其他客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这小帅哥长得是不错啊，英俊多金，怎么会追不上？” 　　有人甚至还冲祁云时吹了个口哨：“帅哥，你身边这位看着太禁欲了，要不你换个试试。你这条件的想找对象还不容易？” 　　“我觉得帅哥可以再加把劲儿，你俩这颜值太趁了，要真能把人追上……啊我死了！” 　　“……额。” 　　祁云时没想到自己卖力的表演还吸引到了别人的注意，不由有些尴尬。 　　主要他跟顾瑜行只是在演戏。 　　从对方的沉默中就可以看出他也知道这是演戏，这祁云时才发挥得出来。 　　可是一有人起哄，把这事儿当成是真的了，那就有点尴尬了。 　　再说顾瑜行什么时候“太禁欲”了？ 　　祁云时转头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就正对上对方一双眼波盈盈的凤眼。 　　…… 　　祁哥不由叹气：这家伙要是真让人看着就觉得禁欲，不那么自带诱受buff，自己也不至于在这儿上蹿下跳了！ 　　但是总之，祁云时的戏瘾还没过够。 　　顾瑜行越是被人歧视轻贱，他就越要将人捧高。 　　他要给顾瑜行建立自信，也要让那些喜欢歧视别人的人都知道，不是顾瑜行不好，而是他们自己不识货罢辽。 　　就跟真的爱而不得一样，祁云时先谢过那几名在场外声援他的人，又转回头看向叶谈，愁眉苦脸地说：“既然你是阿行的弟弟，那你劝劝他，怎么样才能接受我？” 　　叶谈：“你……” 　　祁云时一脸认真地诉苦：“为了阿行我愿意付出我的全部，无论是金钱还是身体。并且我只要阿行一个人，只要阿行愿意……” 　　“你不要脸！”叶谈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他终究是年纪还小，没忍住说出了这句话。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还不知道眼前少年的身份，万一得罪不起…… 　　眼见叶谈的脸都由红变绿了，祁云时知道自己的刺激还是有用的。 　　但就在他正得意的时候，又忽然觉得自己腰侧面的位置被人拍了拍。 　　顾瑜行的手掌单薄却宽大，指节修长，温度很冰，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 　　祁云时被拍了才想起来，好像他俩现在的姿势有点不太对…… 　　他刚才把顾瑜行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这会儿他们也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这从外人的角度上看应该更像是一对儿情侣，哪里是追不上的关系。 　　……糟糕，刚刚一心想着要抬高顾瑜行，似乎有点用力过猛了。 　　拿错剧本了。 　　他应该上演一个苦追顾瑜行，最后精诚所至追上了、现如今他俩特别恩爱的情节！ 　　……毕竟追不上，那还怎么秀恩爱？ 　　秀不了恩爱，那还演啥？ 　　不演又怎么气死叶谈？ 　　真…… 　　这要是在写作文，那就是整跑题了。 　　零分！ 　　所以。 　　祁云时转头看向顾瑜行，圆圆的杏眼扑扇扑扇：现在圆回来还来得及吗？ 　　顾瑜行的唇角再次向上轻弯。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 　　他几乎将男生整个儿锁入他的怀中。 　　紧接着，腰上的禁锢消失，祁云时感觉自己的后脖子上多了一股凉意。 　　——顾瑜行两根修长的手指落在那上面，暧昧地捏了捏。 　　酥酥麻麻的，不难受，甚至还挺舒服。 　　搞得祁云时下意识一缩脖子。 　　骤然有种自己是一只猫、还正被铲屎官挼着的既视感…… 　　这时候，顾瑜行突然开口：“阿时，别玩了。” 　　嗓音微哑，不似少年，却充满质感。 　　他低笑一声，缓慢却声含纵容地说：“我什么时候不接受你了？你想要的，我也全给你。” 　　祁云时：“……” 　　叶谈：“…………” 　　旁边食客：“靠，搞半天是来秀恩爱的！” 　　“……为什么我被俩男生给甜到了。” 　　“小帅哥应该是受吧？好会撒娇，学到了学到了。” 　　“事实说明只要会撒娇，再禁欲的男朋友也会反过来宠。” 　　祁云时：“……” 　　？ 　　？？ 　　不是，他什么时候撒娇了？ 　　…… 　　还有我之前明明也很宠啊！你们怎么这就忘啦！！！ 　　但是不得不说，就刚刚顾瑜行那一轻笑，一出声，祁云时也被吓到了。 　　他差点儿以为顾瑜行是认真的！ 　　幸好刚刚又对了个眼神，少年那又长又细又直的眼睫对着他就是一阵晃动，神情中满满的都是不确定自己表现得怎么样的惶恐，让祁云时瞬间get，他们还是在演戏。 　　没想到啊，这家伙的演技竟然也不错。 　　但是，是因为顾瑜行的声音音色偏低，所以看着更像攻吗？…… 　　算了算了。 　　扮演受怎么了。 　　……就算真做受又怎么样！ 　　祁云时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拿他们班级里资深耽美爱好者的话来说，做攻做受只是个体位的差别，其他方面攻受都一样！ 　　所以是受又怎么样？ 　　是的没错，这可是个好机会！ 　　他就是要演示给顾瑜行看，即使自己是个受，也是自尊自爱、不轻贱别人，也绝不被人轻贱的好受！ 　　祁云时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挺直腰杆，继续‘走剧情’： 　　“咳咳，我这不是琢磨着咱们就别在你弟面前秀恩爱了么？毕竟他就是过来倒贴我，我也指定瞧不上，白给都不要。啧，想想这人还有些可怜。” 　　本来早就不对付了，祁云时这会儿说话也不客气。 　　但他五官向来柔和，又唇红齿白，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的样子也分外好看，还有点“我这只不过是在实话实说”的天真和无辜感。 　　……更气人了。 　　这副面孔让叶谈忍不住跳脚：“呸，谁要倒贴你了！” 　　可惜专注“秀恩爱”的俩人，在秀了一波以后已经将他从二人世界里赶了出去。 　　顾瑜行眼眸稍弯，笑着望向男生：“你真可爱，阿时。” 　　“……” 　　祁云时脸上保持微笑：“你也不赖。” 　　顾瑜行说：“嗯。” 　　之后两个人陷入了一阵忘我的对视。 　　其他人：“……” 　　直至叶谈在疯狂跳脚中结账跑路，祁云时唇边的笑才落了下来。 　　二人重新找了个座位坐下。 　　祁云时一边呼气一边给自己扇风。 　　明明店里冷气开得很足，但或许是刚刚表演的太用力，他这会儿竟然出汗了。 　　“呼，演戏真累。” 　　祁云时凑到顾瑜行身旁，低声说：“不过碰上这种小山炮就得这么对付他，要么气死他，气不死也得恶心死他！就算他是你弟你也不能让着他，大家都是人，凭什么要你让？” 　　原著里无论是顾家还是叶家，顾瑜行都为他们付出太多了，一想到这些祁云时就生气，忍不住多说一些。 　　尤其是待他说到激动处，见顾瑜行认认真真地望着他、聆听他的话，就骤然又有点小膨胀。 　　很少有人能承受得连顾瑜行这样专注的目光吧。 　　祁云时自己也不能免俗。 　　手指下意识地拨弄了下自己鬓角的头发，祁云时有点不自在地说：“看我干嘛？重点是你学会了么？” 　　餐厅里的休息位置很多，他们现在并排坐在一张长沙发上。 　　顾瑜行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抚过男生温热脖颈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学会了。” 　　眼睫蜻蜓点水似的一抖，他又抬眸：“那阿时哥哥觉得我刚才演得好么？” 　　“非常好。”祁云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尤其是想起叶谈最后临走前的气急败坏，祁云时就觉得他跟顾瑜行简直太合拍了。 　　“不过你还是别叫我阿时哥哥了……” 　　“阿时哥哥不喜欢？”一听这话的顾瑜行，眼睫瞬间抖得不行。 　　刚刚什么禁欲攻的形象都没了，就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绵羊，咩咩地哀叫，祁云时甚至怀疑少年的眼里下一刻就能落下泪来。 　　祁云时：“……” 　　他怀疑顾瑜行是故意的。 　　以前没见识过这位的演技，或许他就信了。 　　但刚刚的顾瑜行哪有什么小绵羊的样子啊！ 　　再说原著里的顾瑜行虽然缺爱，但那也是行为和遇事时的判断上会主动退让、显得软弱，却绝不会把脆弱时时刻刻挂在脸上，这么我见犹怜的。 　　祁云时都看不下去了，不禁往旁边挪了挪腿儿，拿鞋边儿碰了碰顾瑜行的。 　　“差不多行了，还演上瘾了？”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清朗悦耳的声音中也多了几许慵懒，祁云时又一伸长腿、身体往后靠了靠，没有骨头似的。好像刚刚的演戏真把他给累着了一样。 　　“别叫阿时哥哥。” 　　虽然疲惫，但男生还是半合着眼眸，一本正经地强调：“刚刚阿时就挺好。你叫哥的时候也太肉麻了。” 　　顾瑜行听后眼睫一耷，重新撩开眼皮后，眼底骤然变得幽深冷寂了许多，果然不装了。 　　被戳破了他也无所谓，他原本也不喜欢演戏。 　　顾瑜行颔首：“那我以后叫你阿时。” 　　“就这么着……哈哈。”祁云时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顾瑜行没想到，刚才还说他肉麻的男生，此时却唇角张扬、露出不加掩饰的坏笑：“不愧是行行，我行行弟弟真乖，我说啥是啥，啊哈哈啊！” 　　顾瑜行：“……” 第12章 　　从西餐馆出来，祁云时就把自己这段时间被认回豪门的经历告诉给了顾瑜行。 　　顾瑜行是位很称职的聆听者。 　　他就静静地听着，不会轻易打断，又会在适当的时候出声应和两句。 　　符合书中描写的惊世绝艳的长相，在搭配他沉默时的模样，就自然生成一种莫名沉稳的气质。 　　让人觉得可靠。 　　也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他亲近，不禁说得更多。 　　所以说着说着，祁云时就什么都交代了。 　　从他跟顾瑜行分别以来这几年的生活，到被认回季家以后的紧张和惶恐，都说了。 　　幸好祁云时还没失去理智，没说书里相关的内容。 　　不过等他回过头去再想，就觉得自己未免也有些过于坦诚和话多。 　　……他连自己被接回季家，第一次穿上质地好好的真丝睡衣都给说了出来！ 　　想想真是，除了书里的内容，也就还差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裤衩儿没有说了……orz。 　　当然祁云时会说这么多，也是因为顾瑜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笑话、或者羡慕嫉妒之类的情绪。 　　如果跳开所有对话、以第三人的角度去看，他全程都客观冷静到令人发指。 　　好像全然沉浸在诉说者的喜悦和苦恼中，没有任何分别和判断，只因为祁云时的开心而开心，也只为祁云时的苦恼而思考。 　　顾瑜行：“所以，你打算帮我垫付转校费和学费？” 　　“不是垫付，也不用你还……okk怎么样都好。” 　　男生眼睛澄澈明亮，充满坦诚：“反正你还记得不？我以前说过的啊，以后我罩着你。” 　　“是么？” 　　一边与男生并肩穿梭在繁华的商业街，顾瑜行一边微微抬眸望着天空。 　　思绪一路向过去的时光飘过，直至将记忆的古书翻到最初的第一页。 　　那时的天空好像也如今日这样蔚蓝。 　　短手短脚的他们也是这样并肩向前走着。 　　好像那时，祁云时是说过这样的话。 　　曾经的自己太弱小了。只会沉浸在被家人们嫌弃的悲伤中不能自拔。 　　祁云时则比他坚强得多，大抵是为了鼓励他，所以总是会说“我保护你”、“我罩着你”这样的话。 　　但年纪轻轻意气时说的话，谁又会当真。 　　那时候的顾瑜行眷恋着男孩给他的温暖，但即使脆弱到只会颤抖，他也从未想过长大后还要依靠着同伴的保护。 　　可谁又能想到，长大以后，祁云时果真来履行承诺了。 　　顾瑜行低低应了一声：“嗯。” 　　“行吧，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唉？！”身侧的男生眼眸再度一亮：“你想不想吃煎饼果子？” 　　顾瑜行看着不远处的小摊摊位：“……你还没吃饱？” 　　刚刚在餐厅里他们点了好些东西，最后还是让保镖们打包带走才没有浪费。 　　“还成吧。”祁云时摸摸自己的肚子，不想错过这种美味。 　　他是真的很爱吃煎饼果子啊。 　　只不过以前买不起。 　　连公交车都不舍坐的人，标配也要卖8块钱一个的煎饼果子，他是得多挥霍才能去吃！ 　　后来被认回豪门，钱是有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卖煎饼果子的。祁云时现在被这味儿勾得干脆走不动道了。 　　“要不然就搞一个，然后咱俩一人一半？” 　　提到心爱的吃食，男生的眼睛瞬间变得异常杳亮。 　　顾瑜行顿了顿：“……好。” 　　夏日热闹的街头，阳光正烈。 　　并排站在马路当中的阴凉处、吃着煎饼果子的两名少年成了今日这条街上最靓丽的风景线。 　　祁云时觉得，这才是美味。 　　刚刚吃的那些牛排和鹅肝之类，精致味美是真的，但不是他的菜。 　　祁云时说：“我总觉得吃那些就是吃个热闹，不踏实，吃这个才能饱……啊呜！” 　　说着，他在自己的煎饼果子上咬去了一大口。 　　顾瑜行：“……” 　　手里的煎饼果子散发着专属于谷物的香。 　　顾瑜行可以辨别出香味，却不会对任何食物产生兴趣。 　　他这样很久了。 　　久到连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的，那么久。 　　但看着跟腮帮子一鼓一鼓、小仓鼠一样一本满足的男生，便不由好奇自己手里的这一半是不是真那么香。 　　刚出锅的煎饼果子还非常烫。 　　常年冰冷的指尖被焐得发出刺痛，顾瑜行的视线却落在男生的脸上，看他不怕烫地咀嚼着。 　　然后鬼使神差的，他也跟着咬了一口。 　　恰好祁云时转过来看他，男生圆圆亮亮的眼睛都因为过于满足而变得更具光芒。 　　顾瑜行迎着那抹光亮，竟下意识地跟着点了点头：“嗯。” 　　是很美味。 　　……客观来说。 　　吃完煎饼果子，祁云时还打算跟顾瑜行逛一逛。 　　奈何还没走两步他就接到了他爸的电话。 　　似乎还挺急，问他在哪里，说有事要见他。 　　“你去吧，之后再联系。”顾瑜行说。 　　祁云时说：“那好吧。” 　　考虑到顾瑜行万人迷的buff，他还想先把人送回去自己再撤。 　　但顾瑜行说他这会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祁云时便问：“什么事儿啊？” 　　顾瑜行：“搞钱。” 　　他总不能真的用祁云时的钱。 　　祁云时：“……呃。” 　　祁云时默认少年这是要去寻找新的工作，便不由有些操心，担心他会像遇见上一个老板那样被调戏。 　　毕竟万人迷buff还挂在那里。 　　今天走在街上的时候祁云时就刻意注意了一下，好多人都在看顾瑜行…… 　　“是么？”顾瑜行问。 　　“是呀！”祈云时点头。 　　如果非要形容有多多的话，那就是成群成群、乌央乌央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偷摸摸地往这边看！ 　　顾瑜行被男生的形容给逗笑了：“你确定他们是在看我么？” 　　他注视男生的眼眸眸色很深，眼角暗藏深邃。 　　那些人明明看的是你。 　　祁云时却猛点头：“嗯啊，所以你不要去找工作……你先别找，等我，明天我陪你去找。” 　　顾瑜行将视线锁定在男生头顶支起的一小撮软毛上。 　　他没说自己搞钱的方式并不是男生所想象的那种去做小时工…… 　　工资太低，并不能抵偿男生为他花出去的钱。 　　顾瑜行并不擅于诉说。也不喜欢解释。 　　他只是从善如流点头：“那我等你。” 　　祁云时：“那说定了啊，你……你现在就回家！” 　　顾瑜行又笑了一下：“好。” 　　二人分别。 　　两名保镖开车一路载着祁云时，却没有回到季家，而是来到了他爸妈的公司。 　　季家没有百年基业，也没有什么根基。 　　如今的辉煌都是他爸妈年轻时共同创业累计下来的结果。 　　夫妻俩之前从事过很多个领域，也碰过不少壁，还是几年前赶上了国内电子科技领域的飞速发展才跻身成b市豪门。 　　现如今夫妻俩的共同财产合一块儿就是首富级别。 　　季家的办公大楼十分庞大，从外面瞅就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型摩天大楼。 　　祁云时以前有路过这里，但顶多也就是看一眼、知道这是家很牛逼的公司而已。 　　不过现在，他却被载着直接来到了这幢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又被专人接待、乘专门的电梯来到了顶层的会议室…… 　　“小少爷，您请进。”董事长助理亲切地为他推开了门。 　　“哥？”一进门，祁云时就看见了季勉正端坐在里面办公。 　　季勉的腿上放了个笔记本电脑，看见他进来才抬起了头。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真皮沙发：“先过来坐，爸妈一会就来。” 　　祁云时：“……好。” 　　他凑过去坐下，刚才那位董事长助理就端着下午茶走了进来，亲切地放在了他的面前，还说有什么事就叫他。 　　祁云时道谢，猛然间搞这么大的阵仗，他还有些紧张。 　　就算比一般同学都成熟懂事，但祁云时也不过还是个准高三生而已。 　　季勉：“不用紧张，只是开个家庭会议而已，爸妈太忙就把你叫来这里了，也是顺便让你认认门。” 　　祁云时：“哦。” 　　说是让他来认门，其实是让别人来认他的吧…… 　　刚刚虽然乘坐的是专梯，但楼层太高，一路上他们还是碰到了不少搭乘那部电梯的高管。 　　外加上往会议室走来的这一路，每碰到一个人那位他爸的特助就会专门向人介绍他是季家的小少爷…… 　　祁云时都快被“小少爷”这仨字弄得ptsd了。 　　趁着等他爸妈的空档，祁云时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就是……之前妈给我的银行卡里不是有20万么？” 　　季勉听了，坐直了身体：“怎么，钱不够花了？” 　　“不是不是。”哪里是不够花，简直是太多了。 　　祁云时赶紧摆手：“我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我那个账户上的钱现在变成了50万？！” 　　他也是刚刚吃完法餐付款的时候，才发现不对的。 　　支付完饭费，收到的短信上显示余额还剩下47万多，推测下来，那说明刷卡前他卡里就应该已经有50万了！ 　　这可把祁云时搞懵了。 　　“或许是他们又给你打的。”季勉随意说。 　　季大少爷的态度，就是俨然没把这多出了的几十万当回事。 　　并且让祁云时感到奇怪的是，他大哥还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说了一句：“不要在意这些小数目……等一会他们过来你就知道了。” 　　祁云时：？？？ 　　祁云时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爸妈究竟有多忙。 　　家庭会议一共只开了不到20分钟，之后他爸妈就要双双飞往s市。 　　而这次家庭会议的内容也非常简单，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 　　祁云时：“什么？以后我每个月都要花光500万？？” 　　虽然是白手起家，但祁云时的妈妈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家闺秀出身，因此豪门规矩也不少。比如说穿衣要怎样，吃饭要怎样，走起路来要怎样。 　　祁云时被接回季家以后虽然没被要求什么，但或许是底层生活太久，让他太懂如何察言观色了，所以哪怕是从佣人的做事习惯和一个眼神间，他也能感受到这种“规矩”。 　　但祁云时从没想过，有一天季家给他立的规矩竟然是要他每个月都花光500万！ 　　还是只能作为零花！ 　　像他上学的费用和其他支出还是由他爸爸妈妈支付……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祁云时将一双杏眼瞪得老大。 　　诸丽茵一挽垂在脸侧的长发，对着儿子微笑：“你爸爸这边有位朋友是算命大师，大师说你花的钱越多，咱们季家得到回流的钱就越多。” 　　祁云时：“……真的假的？” 　　这也能信？ 　　他不禁看向他爸，季振哲却什么都没解释，只是言简意赅道：“总之这个月的零花钱已经打在你的账户上了。截止到本月最后一天，必须用完。” 　　祁云时看了看日期，窒息了：“可是今天已经19号了啊？！” 　　“……” 　　似乎没关注到这一点，季振哲还愣了下。 　　但沉思过后他竟然点头：“这样的话，那你更需要加快速度了。” 　　祁云时：“……” 　　季振哲一脸严肃地鼓励儿子：“好好干，你未来的人生道路上总要迎接许多挑战。” 　　“…………” 　　祁云时又望向他大哥……大哥就算了。 　　他终于明白他大哥刚才说“不要在意这些小数目”是什么意思了…… 　　跟每个月500万比，那多出来的30万可不就是小数目！ 　　所以很明显，季勉早知道这事儿了。 　　他们是一伙儿的！！！ 　　之后他爸妈便要去赶飞机，祁云时还在懵逼着，但左右他也没别的事，就跟他爸妈一起去了机场，送他们上飞机。 　　反正一会儿司机大叔还要开车回来，他随车跟回来就好，也不费人费事儿。 　　季家夫妻俩被小儿子提出送机的这个暖心小举动给感动坏了，诸丽茵一路上都拉着祁云时的手，叮嘱他要好好吃饭穿衣，好好玩，别有压力。 　　漂亮大方又得体的女人涂着一点都不违和的艳色红唇。 　　乍看见自己这位亲生母亲时，祁云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古诗词里那种既艳丽富贵、又端庄大气的牡丹花。 　　可一旦接受了这是他的妈妈，挨得近了，被他母亲轻柔地摸着头、嗅到她身上的香气…… 　　祁云时又觉得这就是一位母亲。 　　跟以前那位同样爱他的母亲一样的母亲，像全天下无数的母亲那样的母亲。 　　所以越接触越觉得亲近。 　　而与母亲比起来，父亲依旧是面无表情的。 　　事实上从上车以后他就开始打电话，一刻都没闲过。 　　祁云时从他爸讲电话的震怒口吻和他妈的简短解释中，get到了某种企业危机。 　　好像是他们的合作方被竞争对手挖了墙角，在什么项目上毁约了，以至于季氏这边不能按期做出产品，要面临巨额的违约金。 　　违约金之类的都是小事，重点是季家的企业形象不能倒，这才是最根本的。 　　这一次明显是有人在幕后不惜代价，想要搞垮季家的名声和口碑。 　　生意上的事祁云时不懂。 　　但据他观察，一般的事情是很少需要他爸妈两个人联合出面去解决的。 　　可见这次危机属实不小。 　　或许是他爸妈对他太好了，祁云时乐意操心的毛病又犯了，不由跟着担心起来，也感受到了他们所面临的紧张和危机。 　　他想起刚才他母亲说的，他花钱季家才能有钱的事儿，这会儿竟然真有点信了。 　　或者说…… 　　尽管不信。 　　但他也无比希望那是真的。 　　在他爸打电话的声音中，祁云时小声问他妈妈：“妈，刚才你们说的要我花钱的那个理由是真的吗？是不是我不花钱你们就会遭遇不顺？” 　　“傻孩子，做生意就是有赔有赚，跟你能有什么关系？千万别有压力。” 　　诸丽茵摸了摸他头起了悄悄话：“爸妈只是想你好。你花钱花多花少都不是什么事，明白吗？” 　　祁云时：“……”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不过有他妈这句话他也算安心了。 　　仔细想想，他爸刚才那样儿虽然唬人，但他们也没说钱花不出去会有惩罚啊！ 　　所以那意思就是类似于多劳多得的……多花多得？ 　　…… 　　从机场回家，祁云时一路上都在思考花钱之道。 　　想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花掉500万，以他目前的眼界和社交来说根本不可能。 　　……他又不是那种败家的纨绔子弟，能天天去销金窟里挥霍。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要求他花钱，他爸妈就真不怕他学坏吗？？？ 　　对于这点，不用问他们爸妈，他大哥就给他解答了：“学什么坏，我倒要看看谁敢带坏你？” 　　祁云时：“……” 　　“再说我们都相信你。” 　　季勉又无比坚定地说：“小时不可能学坏。” 　　父母双亡，在贫民窟里摸爬滚打都没能走歪，他弟弟能学坏？ 　　除非天塌下来。 　　祁云时：“那我，我直接买辆车吧？” 　　500万左右的车子应该挺多。 　　季勉却不大赞同：“家里的车库你去看了没有？500万左右的车基本都有了，再买一台放那也是浪费。” 　　祁云时：“……！” 　　不是，您还知道浪费呢？？？ 　　那他要是买很多辆便宜的车……比如先来50辆五菱宏光什么的，估计也会被说浪费。 　　毕竟没人用，也没地方放。 　　再说也不能月月都这么干…… 　　好了，这个主意划掉。 　　……暂时划掉！ 　　祁云时觉得，自己还是得找点能可持续发展的法子。 　　“……那我，我直接把钱捐了得了。”祁云时表示自己躺平了。 　　“可以。”季勉：“不过你需要先联络信得过的慈善机构，再亲自确定好每笔款项的去向、是否发放到位，还有持续关注后续的反馈。” 　　“……” 　　祁云时深吸气：“想不到搞个慈善也这么复杂。” 　　“当然。捐出去的钱要真的捐到需要的人手上才叫慈善。” 　　季勉没抬眼皮地给他传授社会经验：“毕竟500万也不是小数目，足够引来一些牛鬼蛇神来分一杯羹了。” 　　祁云时：“……” 　　对方关于慈善的那番话，他是认同的。 　　但是大哥，原来您也知道500万不是小数目呐！！！ 第13章 　　晚上的时候，祁云时还接到了秦浩的电话。 　　虽说他成功地救下了顾瑜行，没让秦浩变成书里的渣攻1号，但从许多其他方面来说秦浩也依旧是个小纨绔。 　　祁云时并不认可对方的某些作为。 　　但又难得可以跟个纨绔交流，他也就顺便向秦浩请教了一些花钱的技巧。 　　“……花钱的技巧，还用请教吗？” 　　电话那头秦浩直接懵了：“我没事儿也就吃吃饭打打球，跟兄弟们喝喝酒，省着点花的话，每个月也就一两万块钱。嗨，小少爷你的零花钱应该不只这些吧？我这是投资了个餐厅，每个月还有点收益才有这么多钱的，你的话应该不用这么紧巴……” 　　“不不不。” 　　听出秦浩这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也怪自己没说清楚，祁云时解释：“我是想问你怎么样才能多花钱……不能去不正规的场所干不正规的事儿，也不能故意铺张浪费。” 　　秦浩：“……？” 　　祁云时解释：“就普普通通的零花，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每个月都用掉500万吗？” 　　秦浩：“？？？” 　　祁云时苦恼道：“我现在每个月都必须得花掉500万的零花钱。” 　　秦浩：“……操。” 　　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之后就是长久的语塞。 　　再然后秦浩那边实在忍不住了，深吸了口气：“不是我说……小少爷，虽然我敬重你，但你这也太——太凡尔赛了！” 　　“？……有么？”祁云时无辜。 　　天地良心，他是真的觉得很苦恼啊，真不是凡尔赛！ 　　秦浩在那边继续深呼吸：“……咱们来算笔账，去迪拜最好的酒店住，一宿也就10万左右，你睡上一个月都花不上500万！更何况还要天天住，这怎么可能！” 　　“是……是吧。” 　　其实祁云时之前已经算过账了……用他这个常年全校第一的脑瓜算过，想要每个月都花掉500万对他来说根本不可能。 　　不过也算是格局小了，他刚刚怎么就没想到迪拜！ 　　这边拿小本本把“外出旅游”这个消费项目给记下了，祁云时诚恳道：“谢谢你秦浩，你帮了我大忙了！” 　　秦浩：“？？？” 　　祁云时果断挂掉了电话，之后顺着秦浩的思路又进行了一番思考。 　　可惜的是他在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想象力和天赋，到最后，花钱的套路没想着，倒叫他想到了一些……歪门邪道的法子。 　　反正他花钱也是为了招财。 　　而一想到招财，祁云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顾瑜行。 　　顾瑜行在书中是招财猫属性。 　　虽然这本书里没有任何玄学和灵异元素，用算命的那套理论来说，他那顶多是旺夫命。 　　但如果真有这么灵，他真蹭了顾瑜行的光给季家招来财了，那么是不是花不花掉500万都行了？…… 　　不不不。 　　不行。 　　祁云时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封建迷信上。 　　……虽然让他花掉500万本身也是封建迷信……他们家都这么封建迷信…… 　　不过原著里作者一门心思地炖肉，剧情都相当无脑，一律用“xx家该破产了”这种天凉王破的套话来实现渣攻们的野心和抱负，得顾瑜行得天下完全是作者的一句话，怎么看都非常扯淡。 　　…… 　　不管灵不灵，到最后祁云时还是摸出手机找到了顾瑜行的微信。 　　顾瑜行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卡通小绵羊。 　　昨天加对方微信的时候祁云时还觉得这绵羊也太应景儿了，简直就暗示着顾瑜行任人宰割的命运，不好，最好换个。 　　但今天再看就觉得其实也无所谓了……就，突然觉得阿行也不是那么绵羊是怎么回事儿？ 　　[祁云时：睡了吗，行行？] 　　[顾瑜行：？] 　　没想到对方竟然秒回了，祁云时便跟对方约了下明天见面的时间。 　　不过他不打算陪顾瑜行去找工作了，他打算约顾瑜行一起去趟书店，顺便也给他买点教辅书。 　　转学的事儿他大哥已经帮他打听过。 　　要去他们学校，除了要支付一笔转校费外，最重要的还是需要通过学校的测验。 　　想想顾瑜行此刻的成绩应该已经落下了好多，祁云时便生出想给他补补课的心思。 　　……反正他现在也资助得起顾瑜行。 　　与其让他去打工赚那一两千的小钱，不如花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 　　想让一个人真正强大起来，到什么时候都还得依赖他自己的学识和能力。 　　祁云时尽量选择用客观又委婉的文字给顾瑜行讲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想法有点儿长，打字好累，他选择用语音的方式来表达。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键入，黑暗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顾瑜行不知不觉就听完了男生发来的全部语音。 　　最后一个尾音消失的时候，他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停顿片刻，视线从满是小窗口以及代码的电脑屏幕上移开，最终落在和男生的微信聊天框上。 　　没有键入备注的微信名显示的还是男生的网名：“小熊猫在打工”。 　　微信头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猫吐舌头的形象，圆润俏皮又可爱，很趁男生的嗓音和语气。 　　祁云时在约他明天见面。 　　顾瑜行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刚要回复对方，与此同时，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聊天窗口，不是传统聊天软件的窗口，而是用加密代码生成的特殊的聊天界面： 　　【大神，您设计的那组芯片汇编语言现在已经有三家公司在出面儿打听了……您真的要这两天就把它卖掉吗？如果可以等一等，我觉得这组代码至少可以卖到一千万的价格。】 　　【yu：不需要等。】 　　在稍稍调查过这个世界的发展阶段和经济构成后，顾瑜行就编写了一套适用于新兴领域的汇编程序打算拿去售卖。 　　与他联系的这位是黑客市场的中间商，很多做程序的并不想费精力与买家联络，也不愿亲自露面进行交易。 　　顾瑜行倒无所谓暴露，他只是不喜欢麻烦。 　　至于为了卖个高价再等一段时间的提议……他也不需要。 　　反正也只是先赚一笔小钱应急。 　　毕竟这既不是他唯一能拿来赚钱的手段。 　　也不是他最依仗的生存技能。 　　事实上对已经没有任何生存欲望的人来说，搞钱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如果不是…… 　　【好的大神，那您的成品什么时候能做完？买家名单我这边发给您看一下。】 　　下意识地在电脑上敲上“明天”两个字，之后顾瑜行又想到什么，将那两个字删除。 　　【yu：后天。】 　　回复完毕，他在跟小熊猫的聊天框上打了行字：[好，那明天见。]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b a o s h u 2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b a o s h u 7 . c o m或x b a o s h u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小熊猫在打工=w=：okkk明天见，睡吧，晚安！] 　　第二天，祁云时又来到了昨天那条商业街，也照样准时在那里见到了顾瑜行。 　　顾瑜行今天又换了一身白衣，依旧浆洗得发白。 　　但与衣服相比更惹眼的是他白的有些苍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透明。 　　……书里说主角受的体质跟常人不一样，身为绝世美少年，他不会长眼袋黑眼圈，但一旦没休息好皮肤就会白得渗人。 　　“蹁跹少年单薄的好似一缕青烟，让人以为他会就那么散了，玉殒香消”。 　　——那书里就是这么描写顾瑜行虚弱的样子的。 　　因为这句话不像是在描写人，倒更像是在描写一只阿飘而被祁云时牢牢记住了。 　　祁云时见他这样儿，眉头就是一蹙，问道：“你昨晚没睡好？” 　　估计是知道养子丢了工作，顾瑜行那对一心只想着钱的养父母就又开始折磨他了……祁云时一把拉住对方：“是不是顾家的人又欺负你？走，我找他们说理去！” 　　“阿时？” 　　顾瑜行脚跟定住，虽然看似单薄苍白，但他不仅没有被拉着带走，反而一抬手握住了男生的手腕，反将人固定在了原地。 　　男生的腕关节极为突出，薄皮细长，单手就可以轻松握住。 　　骤然感觉到五指下的温热，顾瑜行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微笑着说：“干嘛去？” 　　昨晚他是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不过跟顾家人没关系。 　　他根本就没说自己丢了工作的事。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反正他并不打算继续住在那里，也不会再继续给他们钱。 　　不过睡得少也不是特地为了赶工码程序。 　　他只是单纯睡不着。 　　“……算了。”被拽回来以后祁云时也冷静了下来……像顾瑜行这种奉献型人格的，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去找他养父母的麻烦。 　　他是要教会顾瑜行自爱。 　　但在没教会以前也不必当着少年的面儿说他养父母的坏话，让他为难。 　　祁云时露出一口的白牙，单独看起来有些森白，但由于他面相生得好，竟硬生生地将本该狰狞的表情变成了唇红齿白的、一脸和气的微笑。 　　他说：“我们还是去书店吧。” 　　……不就是钱的事么。 　　背着顾瑜行，他有的是法子让顾家人老实一点儿。 　　两个人一起步行进入书店，祁云时就一头扎进了习题的海洋。 　　一摸到崭新的习题集，他那爱不释手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没办法。 　　以前除了学校里发的卷子是新的，他做的所有习题都不是新的。 　　要么是捡的，要么是借的。 　　要么是被某些学渣们磋磨得不成人样扔在垃圾桶里的，要么就是上面已经写过答案的。 　　是以，每一本干净全新的习题都曾经是他渴望而不可求的。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如果他想，这里的习题集就可以都是他的！ 　　不仅仅是习题集。 　　以前不可能买得起、看都不敢看的各种词典、工具书，辅助类的书他也可以想拿就拿！！！ 　　哦哦哦还不仅仅是书。 　　那些笔记本、演算本、草纸本，还有那些签字笔、中性笔、彩笔，格尺橡皮，以前顶多是看看的各种辅助学习的文具，他现在也是想买就买！！！ 　　这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让祁云时完全控制不住地，把每一本书和本子都翻开来看一看，然后在看完后又毫不犹豫地放进了购物车中。 　　一次放两本。 　　他一本，顾瑜行一本。 　　反正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买书和买题。 　　“小伙子我问一下，初中的练习题在哪儿买？”激情挑书的时候，一位阿姨突然凑过来问祁云时。 　　祁云时有点懵逼，他也不知道初中的习题在哪个区域。 　　“嗨，搞半天你不是这里的店员啊。” 　　阿姨看着他手里的购物车，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是我误会了，阿姨还以为你在这里摆货呢！真是的，逛超市推车的不少，逛书店推车的倒是第一次见。” 　　“……” 　　祁云时看了看自己的推车里也就才铺了一半儿的图书，又看了看顾瑜行，随即茫然眨眼：“我这样儿很夸张吗？” 　　顾瑜行往车里看了一眼，坦诚道：“很夸张。” 　　“哪儿夸张了。”祁云时还是不服。 　　顾瑜行认真想了想，面无表情地真实描述：“像只屯粮的小松鼠。” 　　“……” 　　顾瑜行微笑地伸手：“还是我来推吧，你专心挑书。” 　　“嘁，这还差不多。” 　　祁云时选择原谅他，然后将车子往顾瑜行那边一推，就继续心满意足地去翻书了。 　　他在书店足足翻了两三个小时的书，又在收款员和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中一件件地扫码付了款。 　　但就算这样结账的时候也没花上多少钱。 　　算上琳琅满目的文具，哪怕是他还把书店里典藏的大师工艺的钢笔都搞了几只，也才花了……不到5000块钱。 　　对于现在的祁云时来说，这点钱简直是……杯水车薪！ 　　一想到要花钱他就头疼。 　　但一想到小招财猫就在自己身边…… 　　祁云时又骤然握住了顾瑜行的手腕。 　　只有两个人的书店角落，顾瑜行正整理购物车里书笔文具的手猛地一顿。 　　“怎么？”丹凤眼挑起，他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男生。 　　“嘘，别动，让我借你来招招财。”祁云时闭着眼，特虔诚地说。 　　脑海里想象的是小招财猫晃动胳膊往自家搂财的景象。 　　顾瑜行：“？” 　　“唉，别提了。”祁云时只好给他讲述了每月500万的事儿。 　　男生说着这些的时候，顾瑜行深色黑暗的眼瞳落在对方握他手腕的温热的手上，恍然觉得男生的手心炙热，比昨天刚出锅的煎饼还要烫。 　　烫的让人莫名感到一种烦躁。 　　就像久不见光的双眼根本无法直视太阳一样。 　　让人难耐、心烦，下意识想要就此摆脱和避开。 　　但他还是没有动。 　　长期以来的无聊感，又会让他主动去追逐这种不舒服和难耐，自虐一般。 　　顾瑜行什么都没做。 　　只是没事人一样、慢吞吞地问：“那阿时抓着我做什么？” 　　祁云时当然没说招财猫的事儿，“自然是想让你跟我一起祈祷。”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人多力量大，愿大地母亲赐给我们力量！” 　　顾瑜行：“……” 　　“唉。” 　　男生杏眼微睁，仰天叹气：“其实花不完也不会有惩罚，有惩罚也没关系……但万一要是因为我花的钱不够而把季家给搞穷了，那我可就难受了。” 　　顾瑜行：“你觉得你会给季家带来贫穷？” 　　“唉这怎么说呢……” 　　男生语气轻松，但笑容里却有他显少会对外展露的苦涩： 　　“你也知道我以前的情况，我之前的父母有多走背运，真是想不信都不行。而且你不知道我一回到季家我爸妈生意上就碰到大麻烦了，好像是有人要毁约，拿不到程序，他们工厂的芯片就做不出来……” 　　顾瑜行：“生意上的事，与你无关。” 　　“我知道。”祁云时耸耸肩。 　　难得有人可以分享这些，他还是觉得很放松的：“主要这不是穷惯了么？很难让我相信自己身上没有霉运……” 　　“会解决的。”顾瑜行忽然打断他说。 　　视线从男生握着他的手上挪开，顾瑜行缓缓抬眼。 　　又长又直的眼睫轻微晃动，将他眼里不属于少年人的笃定悉数掩盖。 　　顾瑜行缓缓地、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家里的问题，很快就会被解决。” 　　“行吧。”祁云时也没跟他犟，他又露出了一口的白牙，这一次笑容灿烂，拍了拍少年的肩：“那就承你吉言。” 　　顾瑜行也象征性地挑了挑唇角。 　　祁云时的手挪开了，他不禁再度垂眸看向方才被男生握过的手腕…… 　　灼痛感消失了。 　　他那一块的皮肤也极为完好，又哪里像接触过什么滚烫东西的样子。 　　祁云时发现自从自己想起书中剧情以后，有些时候不迷信还真不行。 　　——当天晚上，原本据说要在s市逗留几天的他爸妈就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连季勉都惊讶了。 　　祁云时那会儿恰好就在一楼客厅，听见他妈说：“事情解决了，从黑客那里买到了一组汇编程序，咱们的芯片可以按时交单了。” 　　祁云时：“那太好了！” 　　大概是真的很惊喜，提起这事连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诸丽茵也忍不住感慨：“本来合作商被收买，说什么都要违约，咱们已经被竞争对手吃定。没想到突然有人又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出咱们的汇编程序，而且对方只开价三百万，比市场价格还要低了三分之二。” 　　祁云时：“！……还有这好事儿？！” 　　“是啊，而且还不只我们一家公司需要那组程序。” 　　诸丽茵摸了摸小儿子头顶的软毛：“你爸爸也是有心交下对方，想直接支付给那个人一千万，可谁承想交易的时候对方坚决不要，最终也只收了咱们三百万。” 　　“……” 　　被揉头的祁云时表面上跟他妈一起惊讶，实际上心里更惊讶。 　　他想起今天在书店里顾瑜行信誓旦旦、说一定很快就能解决的那些话。 　　…… 　　真是神了个奇了！ 　　难道顾瑜行还真是只小招财猫了？ 第14章 　　第二天，祁云时特地去了趟顾瑜行家，给他送昨天一起买来的书本和文具。 　　昨天一口气买了太多东西，已经不是一两只手提袋能够带走的，怕顾瑜行拿不了，祁云时便干脆先一股脑地全带回自己家，待回去分好类以后今天再给人送过来。 　　今天过去的路上，担心顾瑜行那小子会嫌东西太多不好意思收下，祁云时连说辞都想好了，他要把他家生意又顺利了的事告诉顾瑜行，顺便趁机赞美下小招财猫的作用。 　　可到了顾瑜行家，这事儿就被祁云时忘到了脑后。 　　——车子才刚在顾瑜行家老旧的楼下停下，祁云时才刚上了两层楼，就听见楼上某一户传下来的各种撕心裂肺的喊叫。 　　…… 　　顾瑜行的生父生意做得不错，他养父母先前为了与他的亲生父亲“亲近”，特意拖家带口地搬到了临市。 　　如今叶家开始向b市进军，顾家便又跟着搬了回来，现在住的是他们租的地方，一个连物业都没有的小区，老破的六层小楼，每一户都住满了人家，小区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建得很密集，隔音也不好。 　　那叫喊声就显得极为刺耳：“顾瑜行！那明明是我的电脑！妈说给我的，你凭什么凭什么不给我玩！顾瑜行！你给我！你把电脑给我！！” 　　“嘶。”祁云时掏了掏耳朵，这么难听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顾瑜行在顾家的那个弟弟发出了的。 　　当年顾家夫妇从人贩手里买下顾瑜行后，没过两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要一对没什么文化的夫妻同时抚养三个孩子是有些困难，一碗水端不平也是难免。 　　但问题是这对夫妻真的很偏心，除了物质以外，对孩子的教育也很不到位。 　　那对儿龙凤胎中，男孩最受宠，是以直接被惯成了熊孩子，在原著里就没少找顾瑜行的麻烦。 　　女孩子还好一点，起码没有长歪，还挺懂事明事理。 　　待遇最次的就是顾瑜行。 　　此时此刻，整片儿区域都回荡着熊孩子撕心裂肺的喊声。 　　不仅祁云时觉得叫声刺耳，附近在楼下乘凉的邻居也受不了了，都纷纷抬头去找这是谁家的没素质的娃儿。 　　就连跟在他后面保镖都说：“这谁家的熊孩子？！做他家邻居也太倒霉了吧！” 　　“……” 　　祁云时面无表情地继续上楼，并示意保镖：“东西不用拿了，还是放回车上吧。” 　　跟这种分贝的人一起生活，简直苦了阿行的耳朵了。 　　其实祁云时昨天就想过，他想给顾瑜行租一套房子住，直接搬出顾家，一劳永逸。 　　而现在，他只想直接落实自己的想法。 　　老小区没有电梯，楼梯上落满了灰尘和不知道是什么的油泥，人一钻进来就能闻到一股发霉的臭味。 　　祁云时记得顾瑜行住四楼。 　　老楼的每一层都有三户人家，每户占地面积仅有六七十平那么大，但里面往往却要住上很多人。 　　顾家租的是最中间的那一户，两个房间外加一个厨房都是朝阳面儿的，不通风。在炎热的夏季想要省电费不开空调的纳凉就只有把屋门打开。 　　祁云时才刚上到快到四楼的拐角处，借着大敞四开的屋门就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狭窄、低矮的客厅里，顾瑜行单薄的身影修长而立。 　　他单手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他身边则有个个头连他肩膀都没到的小胖子，在扒着他的衣服，垫着脚，要去拍打顾瑜行手里的电脑。 　　可是顾瑜行简直比他高太多了。 　　小胖子弹跳力似乎也不行，他几次非常用力地蹦跳、整个楼都跟着震起来的那种，然而就是摸不到电脑。 　　而这时，从房间里走出了一位身形臃肿的中年妇女和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女人扯着破锣嗓子喊：“怎么又打起来啦！你们两个！阿行你也是的，你弟要玩电脑你就让他玩一会儿，你是哥哥，怎么就不知道让着弟弟？再说你今天怎么还没出门，不打工了啊？！” 　　那小胖子一看见他妈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就是！本来就是我的电脑，凭什么不让我玩！妈！你看他啊，还不给我！！” 　　然而跟在女人身边的小姑娘却戳破了他：“你得了吧顾玉贵，那是哥哥他爸给哥哥的电脑，怎么就是你的了？” 　　“顾玉珍你闭嘴！”小胖子继续咆哮：“这有你什么事儿啊？欠不欠儿啊你，再说话我揍你啊！” 　　小姑娘给了小胖子一个白眼，却没有凶回去，也没学小胖子那样跟她妈撒娇告状。 　　女人的脾气显然不好，她不堪其扰地更用力地咆哮：“行了都闭嘴，让邻居笑话！阿行，还愣着做什么呢，赶紧把电脑给你弟弟玩一会！你给他不就没事了吗！你跟你弟抢什么啊……” 　　“阿行……顾瑜行。” 　　女人的声音骤然被一道清朗的少年音给打断。 　　屋子里的声调也稍稍降下来了一些，因为突然出现在他们屋门前的少年。 　　祁云时今天穿了一件五位数的上衣和一条名设计师出品的八分裤，梳着三七分的清爽短发，简约时尚的穿搭配合他姣好的相貌，就成了低调矜贵。 　　即使没被人认出他衣服的昂贵，男生身上干净的气质也与这里格格不入。 　　更何况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穿黑西装的保镖。 　　这两位高大的身躯已经几乎快要将整个楼道给填满了。 　　“你找谁？”梳着泡面头的女人问。 　　她旁边的小姑娘则干脆看祁云时看呆了眼。 　　就连一直闹腾的小胖子也不禁看向了这边。 　　“我找顾瑜行。” 　　祁云时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冲着屋里的一群人微笑。 　　随后，他又只对着顾瑜行的方向说：“阿行，快跟我走，我爸妈还在家里等你呢。钱都给你准备好了，这好活儿你还犹豫什么呢？” 　　“什么钱？什么好活？”屋里的女人听见了她感兴趣的话题。 　　祁云时则继续微笑，从善如流道：“阿姨，阿行还没跟您说么？我爸妈聘请他这个暑假来我家给我补课，每个月三千五。” 　　“三、三千五？！”女人直接震惊地叫道。 　　“是啊。”祁云时莞尔一笑：“您没听错。” 　　顾瑜行高中还没毕业，做不了长工，出去打工也只能按小时工算钱，一个月辛苦工作顶多能赚一千到两千元不等。 　　这行情祁云时最懂。 　　现在顾瑜行的收入骤然从两千涨到三千五，相信这个暑假女人都不会再为难他、或者撵他去打什么工了。 　　这是祁云时想到的最简单，也最不会让顾瑜行感到难办的法子。 　　代价只是花掉一点点小钱而已……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当然，祁云时也可以把顾瑜行的工资说成是三万五。 　　他是真不介意跟顾瑜行分享几万块自己的零花钱的。 　　不过一想到这钱最后还是要交到女人手上，拿来养活这一大家子的人，祁云时就觉得三千五顶天儿了。 　　一分都不能再多。 　　女人也显然沉浸在了突然多了至少一千五百块的喜悦中，态度果然缓和了。 　　她冲顾瑜行道：“阿行，这位是谁？怎么你也不介绍介绍？快别举着你那个电脑了，也不知道请客人进来坐！” 　　“我是顾瑜行的同学。” 　　祁云时直接代替顾瑜行回答，并且温文尔雅地笑道：“坐就不坐了，不过阿姨您不认识我了吗？小时候我经常跟阿行一起玩的。” 　　“……”这话让女人直接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脸上：“……你这么说好像我还真是……你是祁云时？！” 　　祁云时的相貌照初中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是穿着崭新的衣服，气质又比同龄人要稳重得多，才让女人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真是你？！你现在出息了啊？”女人直接走出来迎他，而她身后的一双儿女更是愣愣地看着门口高瘦的男生。 　　此时的祁云时就像是个纤尘不染的天使。 　　跟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而天使的视线却越过这一群人，直接看向了屋里同样高瘦的少年。 　　他冲顾瑜行故意眨了眨眼：怎么样，我又来救你了。 　　他不知道打从他一出现开始，顾瑜行那双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眼眸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这会儿见男生看过来，顾瑜行便勾唇，冲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 　　离远了看含蓄而又清纯。 　　但稍微离得近了，就会发现那笑容里的玩味。 　　刚刚顾玉贵闯进来管他要电脑的时候，顾瑜行这边还差一点程序没有上传完毕。 　　他实在不想与熊孩子打交道，干脆把电脑举得高高的，等待最后一点数据的上传。 　　程序很大。上传的过程有点漫长。 　　顾瑜行被小胖子吵得心烦，但动作上却维持着一动不动，表情更是一点不变。 　　并不是他极具耐心。 　　——只要数据上传完毕，他就会亲手毁掉这个电脑。 　　他会当着顾玉贵的面狠狠地将这台笔记本砸在地上。 　　以顾家现在的财力，根本不可能会给顾玉贵单独买台电脑。 　　他就是要让这小胖子永远得不到电脑。 　　至于这台电脑本身，没有记错的话，这本来就是叶谈用过的，玩剩下的。 　　学校里的同学都会上网，每个人都在谈论着网络，那时的他也没能免俗。 　　曾几何时，他也很想要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 　　但当他将这个需求告诉他两边的父母的时候，顾家人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说让他不要跟别人比较，别人什么家庭，他们这是什么家庭，要他实在想要的话就去找他亲爸。 　　他亲爸倒是没拒绝他，只是干脆把叶谈玩剩下不要的拿给了他，说这部电脑才用过两次，完全跟新的一样，却在之后又给叶谈买了部崭新的电脑…… 　　但就是这么个二手货，自己当年竟然还跟个宝贝一样。 　　现在回想过去的事，顾瑜行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候的想法和心路历程。 　　一个真正死气沉沉的人，不会去评价任何事物和人，也包括他自己的过去。 　　他也并不讨厌这部二手电脑。 　　根本谈不上讨厌或憎恶，电脑就是电脑，能被他拿来赚笔快钱的工具罢了。 　　打算毁掉它原因也同样简单单纯—— 　　只是因为……耳朵被吵到了。 　　那就只能制造出更响亮的声音，再听个响。 　　透过半合半开的电脑屏幕看见最后一点数据已经上传完毕，顾瑜行“啪”的一下将电脑闭合严密，下一瞬就要狠狠将之砸在地上。 　　然而忽然出现在楼梯口的男生又让他收住了全部的动作。 　　沉重的游戏本，被他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托着。 　　顾瑜行现在就站在屋里，静静地看着男生演戏。 　　女人还在说：“你这些年是怎么混的，小大人似的，感觉成熟了不少！你还能花钱请阿行给你补课？就阿行那个成绩……” 　　顾瑜行听着门口的男生说：“没怎么混。我爸妈聘请阿行主要是陪我玩儿的，成绩好不好无所谓，钱不钱的也无所谓，只要我喜欢就行。” 　　“陪你玩？”女人看人的目光和语气都充满不确定。 　　她以前对顾瑜行都不上心，就更别提关注顾瑜行的玩伴。 　　能记得祁云时还得益于这小孩儿相貌生得好，是有福的模样，但他家具体做什么的却不知道，只记得没什么钱，不过又像是做买卖的…… 　　做买卖的有能耐的都是大起大落，也难保现在就真发达了。 　　女人最关注的还是：“只是陪玩……你确定每个月都是3500？” 　　“也不是什么人陪我玩都行，我都说了，关键得是我喜欢。” 　　祁云时继续微笑：“我父母只想让我高兴，当然这也是他们能力够，养得起我。我爸妈说会一辈子都养着我。” 　　“……” 　　他这话就让女人觉得不舒服了。 　　主要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别人家的父母可以给孩子花钱聘个玩伴，而他们家却…… 　　但很多成年人都不喜欢承认自己的失败，女人显然也是。 　　她年轻时也是心气儿高的，听了这话就不免回刺一句：“那你爸妈不怕把你养废了啊，哪有这么宠的，小孩子就应该多出去历练……” 　　“他们应该是不怕的吧。”祁云时温声打断她。 　　他本来就是故意这么说话气女人的，谁叫她刚才吼顾瑜行。 　　这会儿对方还敢跟他辩论，祁云时当然不能给她机会。 　　…… 　　必须一句话捶死才行。 　　祁云时特别含蓄地微笑：“反正我家里有一个上市集团，16家公司，两个工厂，十来套别墅，还在两个一线城市分别有两个小区的楼在出租。” 　　成功地诠释了什么叫表情含蓄、声音礼貌地气死了人。 　　女人：“……” 　　小胖子小姑娘：“……” 　　屋里的女人被堵了回去，熊孩子傻眼了。 　　唯有顾瑜行笑了。 　　他哪里看不出祁云时是故意表现成这样在气他的养母。 　　站在门外的男生无辜且单纯地眨眼，就好像真是个被父母保护得特别好的温室少年，家教很好，无论如何都特别有礼貌，自信、阳光，坚定。 　　又带着一丝丝的邪气。 　　顾瑜行配合着男生：“那祁少爷，咱们是现在就出发么？” 　　“出发，赶紧的，出发！”祁云时果断换上了着急的语气。 　　眼见那个叫顾玉贵的小胖子一听说顾瑜行要走就立即惦记起他的电脑，祁云时便恶劣地干笑一声，又故意说道：“哎对了，你电脑也得带着，回头还得跟我一起上网课呢。” 　　顾瑜行亦是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好。” 　　“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 　　他俩笑得太张扬，那小胖子直接不干了。 　　顾玉贵今年虽然已经上初二，但平时被他妈宠坏了，生起气来哪管祁云时现在是不是他家金主，直接指着祁云时就喊道：“你就是顾瑜行找来对付我的是吧！” 　　他倒也不傻：“你家那么有钱还能没有台多余的电脑？糊弄谁呢！” 　　喊完以后他又冲他妈叫道：“妈！不能让他们把电脑带走，你不是说那电脑是我的吗？顾瑜行把电脑拿走了我玩儿什么？！凭什么啊！别人都有电脑，我也得有！这好歹也是个游戏本啊，我同学还等着跟我组队呢，没电脑我怎么跟他们玩！” 　　这种需要回呛的时候祁云时也向来不客气，他根本不给他妈开口的机会，故作惊诧：“这么点儿的孩子天天就知道打游戏？家长也不管管？” 　　女人：“……” 　　好像刚才说自家孩子就要宠着的人不是你一样。 　　不过她家跟祁云时家比，的确也比不上。 　　她也不同意顾玉贵玩电脑，就是管不住。 　　而且女人有时候也知道自己太偏心了……每次看见顾瑜行抱着电脑玩她才会愤怒，想着有空玩电脑不知道出去去管亲爸要钱，只要顾瑜行能要来钱，她的儿女就可以轻松一点…… 　　为什么别人都能赚到钱，就他们家这么穷？！ 　　嗅着因为天热、不得不开门而被放进屋里的走廊里的臭气，女人暴躁地冲不断大喊大叫的小胖子，用更大的声音咆哮：“你给我闭嘴！就知道玩玩玩！看你胖成什么样了，一天天的不是吃就是玩，我看你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了！” 　　“哇！啊！！”被向来袒护他的亲妈当着外人的面骂，小胖子干脆坐在地上就开始嚎！ 　　这声音实在太刺耳了，祁云时都快被震懵了，他赶紧冲屋里的顾瑜行伸出了手。 　　狭窄逼仄的屋子，无比嘈杂的环境，潮湿发霉的臭味。 　　这些都不会让顾瑜行心生波澜。 　　他已经经历过无数类似的场景。 　　但如今越过这道房门，门外向他招手的男生却好像是他生命中，从不曾有过的风景。 　　一双长腿迈开，轻松从小胖子身边跨过，顾瑜行看见门口男生清亮的眼眸。 　　祁云时在冲他伸手，用口型说：咱们快走，赶紧走！ 　　顾瑜行笑着冲他点点头，两个人正准备转身下楼，倒在地上的顾玉贵却爬了起来，竟然生扑过去一把抓住了顾瑜行的电脑，要把它抢过来。 　　顾瑜行好似一时不防备，竟然真的被他扯走了。 　　祁云时见了，只是将顾瑜行往自己身边一拉，跟女人说：“阿姨，您这亲生儿子待遇就是不一样，教的可真好！” 　　“……”女人的脸色立即又撂下了。 　　她虽然最宠小儿子，但也不希望别人说她偏心。 　　更何况经过刚才祁云时的那么一刺激，她现在根本不想让顾玉贵再把精力花费在玩电脑上。 　　“你把东西给我拿过来！没礼貌！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女人再度吼叫。 　　祁云时却没再管她怎么教儿子。 　　他只拉着顾瑜行下楼，一心只想把人带离这种负能量爆棚的地方。 　　回到车上。 　　车门关闭的瞬间终于摆脱了魔音入耳，祁云时深深地吐了口气：“呼，就是可惜了，最后还是把电脑留给了他。” 　　“没关系。”顾瑜行的态度很随意：“拿着沉，就留给他吧。” 　　祁云时：“……” 　　以为顾瑜行又在一心想着顾家、纵容他弟了，祁云时觉得自己还得给他好好上上课。 　　没想到顾瑜行却说：“那电脑我上了锁。” 　　迎着男生“竟然还能这样”的惊讶眼眸，少年平稳地与之对视，缓缓说道：“新换的密码，没人知道。”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每次打开只能靠破译新生的程序……也就是说，除了他以外能打开那个电脑的人，不是没有，但很少。 　　曾在不只一个世界当中需要借助计算机完成一些机密事情，顾瑜行自己用过的电脑都习惯这样上锁。 　　不过他并没有想到，这个习惯让现在的情况变得比砸电脑要有趣得多—— 　　一阵震惊过后，男生忽然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形状美好的杏核眼骤然睁得圆润雪亮。 　　“绝！” 　　男生赞叹道：“能看到，就是玩不到。行啊顾瑜行！” 　　顾瑜行受了这一夸。 　　削薄锋利的唇，唇角不经意地往上一挑。 　　“是祁老师教得好。” 第15章 　　顾瑜行说是他教得好。 　　这点祁云时感觉还是受之有愧的。 　　……他还没开始正式教学呢！ 　　于是祁云时问：“……我教你什么了？” 　　顾瑜行慢吞吞地、字正腔圆地复述男生说过的话：“要么气死他，气不死也要恶心死他。大家都是人，凭什么要我让他。” 　　祁云时：“……” 　　靠，这话还真是他说的。 　　就是上回他跟顾瑜行合伙儿演戏，恶心走叶谈以后的原话…… 　　一字不差。 　　“……记性还挺好。” 　　祁云时肯定了这一点，随后又问：“那万一那小胖子……我是说你弟又找你问密码怎么办？” 　　顾瑜行眼睫往下一耷：“他找不到我吧。” 　　言毕，他又望向旁侧的祁云时：“我在祁老师家做家教，太忙。” 　　“哈哈。” 　　祁云时特别欣慰地哼笑：“不错，孺子可教。” 　　顾瑜行又象征性地挑了挑唇角，随后问他：“你真的要给他们钱？” 　　祁云时说：“用三千五就能换你一个暑假的清静，这买卖还不值么？” 　　说完，他都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儿太豪横了。 　　三千五啊！要是省着点花，那都可以是他一学期的生活和学杂费了！ 　　每次这样前后做对比的时候他都觉得好魔幻，好像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没办法，现实给他的任务是要他努力花钱，但骨子里，每一块钱对于祁云时来说又还是弥足珍贵、会忍不住去想该怎么省钱。 　　刚刚还一副富二代空降贫民窟、浑身光环的模样。 　　而现在，富二代竟然在思考三千五百块钱的珍贵。 　　不过觉得珍贵是珍贵，祁云时却并不抠门，也不希望被自己帮助的对象会有压力。 　　他对顾瑜行说：“……这钱也算我投资你的好了，你以后有机会还我就是，不用有压力。” 　　顾瑜行倒真没什么压力。 　　“好。”他说。 　　“还有你要不要搬出来住？你那个家也忒小了点儿，住着也不方便。”祁云时认真说：“租套公寓的话正好每个月也能算是一笔固定费用，我这边也能松一口气……积少成多嘛。” 　　顾瑜行表示理解：“行。” 　　前面安静驾驶的司机：“……” 　　又出现了！ 　　他们小少爷的凡尔赛发言！ 　　这名司机正是上回送季家夫妇去机场，之后又把祁云时拉回的那位。 　　之后他便一直负责祁云时的出行，也算从一开始就见证了小少爷的“凡尔赛”。 　　不过这次司机感慨的却不完全是他们的小少爷，还有同样在后排落座的那位小少爷的朋友。 　　……这也太会说话、太会演戏了吧！ 　　那得是曾经拥有过多少财富的人才能理解到他们小少爷心中的苦恼啊，这少年竟然可以摆出一副自己很懂、很能跟有钱人感同身受的样子！ 　　这情商和演技也是绝了！ 　　也难怪小少爷那么喜欢他，要天天都过来找他！ 　　司机在心里为那名少年鼓掌，出于真心的赞叹，趁着等红灯的空档，他还忍不住透过后视镜仔细观察了下后排的少年。 　　少年的个头十分高挑，身高并不比他们小少爷低。 　　而此刻，少年就安静地坐在小少爷的身边，耐心地听着他说话。 　　跟少年在一起，小少爷的话比平时也的确要多了一些…… 　　刚想到这些，司机的视野中，后排的少年骤然抬眸。 　　目光直直盯上后视镜，那司机猝不及防地，便与一双分外凌厉的眼眸发生了一个对视。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 　　因为形状过于美好的缘故，它们原本应该是极度神采奕奕、顾盼神飞。 　　可偏偏，司机只在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了不满和凛冽的寒意。 　　…… 　　仅仅只是被看了一眼，他就好像收到了某种警告一般，陷入一种莫名的惊恐当中。 　　“怎么了？”发出声音的是祁云时。 　　祁云时看了看前面的路况，恰好看见变灯了，便提醒道：“叔叔，变灯了，咱们该起车了。” 　　“……”司机一脚油门蹿了出去，再也不敢溜号。 　　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以祁云时现在银行卡里的余额，想给顾瑜行租个房子简直太轻松了。 　　不过虽说现在租房子都是拎包入住，但挑选还是需要时间。 　　定好了房也要找人打扫下卫生、重新布置下，添置些生活用品等等，总归不可能真的当天就入住。 　　祁云时又实在不想顾瑜行再回到顾家受气…… 　　最主要的是想让顾瑜行学会自爱，就要远离顾家人给他的洗脑——刚刚那个女人一口一个顾瑜行是哥哥、哥哥就要让着弟弟的话听得他都要原地暴怒了。 　　所以思来想去，祁云时还是找了家比较靠谱的高级酒店，暂时将顾瑜行安排在里面的套房里。 　　打扫的干净整洁的酒店馥郁芬芳，打开窗还有一种阳光的味道，比老破的小区不知好了多少。 　　祁云时检查了一圈儿，还算满意：“这两天你就先住这儿……就跟你妈说你在我家先住下了，怎么样？” 　　顾瑜行当然没意见。 　　男生不张罗着帮他找地方，他也准备搬出来。 　　时间过去太久，还失忆过，跟顾家人的小恩怨顾瑜行都记不太清楚，也谈不上爱与恨。 　　他们收留过自己，后期也压榨过自己，所以大抵应该算两不相欠。 　　既然如此，那便没必要再做纠缠。 　　现在与他纠缠较多的反而是…… 　　在酒店里检查了一圈儿的祁云时，最后来到了主屋床铺的位置。 　　“这主卧的床怎么这么矮？”说话间他躬身低头、仔细观察眼前的床铺。 　　从顾瑜行的角度看过去，男生一双长腿绷得笔直，腰部下弯，正摆出了一个豚部高高翘起的动作。 　　八分裤剪裁得体的设计很好地包裹着那里，将男生的豚部修饰得极为圆润有型…… 　　稍稍观察了一阵，男生忽然伸手，隔着被子用力地往下按了按。 　　“卧槽，这怎么这么软？” 　　祁云时叫了一声，挣扎了几下，身体重心反而愈发不稳。 　　……幸好他平衡力不错，这才没有直接扑到床上。 　　而正当祁云时打算借住腰力站起来时……两条手臂忽然穿过他的前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扶着他稳住了身形。 　　祁云时：“……” 　　酒店里的穿衣镜内，站在后面的少年身姿修长挺拔，手臂很长，很轻易地就捞住了男生的腰。 　　衣料摩擦，两名少年间的距离一瞬间被拉得极近。 　　当然祁云时并没有注意到镜子里的画面。 　　他只是借住对方的力道重新站起身来。 　　刚刚的俯身挣扎让他这会儿的面色看上去有些发红。 　　祁云时说：“谢谢。” 　　随后他有些不满地指着这张床说：“这床矮就算了，还软！这睡上去能舒服吗，真是，怎么这样……” 　　顾瑜行在男生嘟嘟囔囔的声音中抬步上前，弯腰掀开了被子和床单。 　　看清楚床单下面的床铺，祁云时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瑜行面色平静地阐述：“是一张水床。” 　　而且还是一张情侣水床。 　　“……”祁云时一怔，刚才在楼下开房的时候前台介绍说套房有两个价位的，还给他们拿出了宣传手册。 　　不过本着花钱的原则，祁云时也没仔细听区别和介绍，就想也没想地要了贵的。 　　如今想来，套房的其他地方都算正常，那应该就是差在这张床上了。 　　之后又想到了什么，祁云时：“怪不得我一说选贵的，那位前台小姐姐看咱们的眼神就……” 　　当时他就觉得那位前台看他和顾瑜行的眼神不太对。 　　但也没多想，只以为对方是觉得他语气太豪横。 　　如今想来……那小姐姐看的明明是他和顾瑜行两个人。 　　而且那眼神明明又充满暧昧！ 　　祁云时猛吸了口凉气。 　　反倒是顾瑜行的表情并没什么变化。 　　虽然刚才在楼下看到宣传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间情侣套房了。 　　祁云时：“……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为什么不提醒？ 　　顾瑜行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他就是好奇男生得知真相的反应。 　　现在看到反应了……顾瑜行隐去眼尾多出的些许笑意，声色平静：“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让你花钱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一本正经，还有点无辜，俨然是在说：我还不都是为了哥哥好。 　　绿茶味浓的，要是换个场景换个人，这会儿应该早就茶香四溢了。 　　奈何祁云时如今的第一要务还真是花钱，那这话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祁云时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你要是觉得别扭咱们还是换个屋吧，也不差这几百块……” 　　顾瑜行说：“就这里吧……听说水床对腰和脊椎都好，我想睡着试试看。” 　　祁云时：“那也成……但是。” 　　考虑到顾瑜行这个行走的荷尔蒙的体质，原本把人单独安排在酒店祁云时就不大放心，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开了个情侣房间，祁云时心里面的雷达直接就发出警报了。 　　这本书本身就是个小黄蚊，谁知道意外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角度发生。 　　这么一想租房子的时候也得慎重…… 　　祁云时说：“但是祁哥还得叮嘱你几句，你住这儿一定要注意安全，晚上千万不能因为任何原因给任何人开门，有人需要你的帮助，那就让他打前台或者打给警察叔叔。你需要别人的帮助……就直接打电话给我。” 　　“阿时？” 　　祁云时：“哦，还有在这里碰见的人你都不要搭理他……尤其是男的，跟你搭话的时候一定不要理！” 　　“阿时。” 　　顾瑜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狭长的凤眼骤然锋利地一眯：“你在担心我吗？” 　　“……当然了。” 　　祁云时忽然被对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顾瑜行的那双眼睛漂亮是漂亮。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漂亮了的缘故，祁云时总觉得被长时间凝视的时候，自己就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倒称不上是惧怕。 　　就是心里毛毛的。 　　祁云时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捏住。 　　丝丝扣扣的凉意透过皮肤钻进他的身体，穿破四肢百骸，叫人倏地回神。 　　祁云时才猛然发现，不知何时他跟顾瑜行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得极近。 　　与此同时，那近在咫尺的少年问：“阿时哥哥对每个人都这么关照的么？” 　　离得这么近，对方的眼神就更让人难以与之对视。 　　少年的手是冰的。 　　气息却是热的。 　　那热气喷洒在脸上，竟然让人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祁云时：“……” 　　“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下意识舔了下嘴唇，祁云时尝试解释：“主要是我把你安排进来的，那我当然要考虑你的安全。” 　　“只是这样么？”少年的声音仍旧存有质疑。 　　祁云时：“……” 　　当然不是这样了！ 　　其他人又不是这个世界中的男主角，只有你是啊！ 　　还特么是大悲剧中的主角，四舍五入，就是这个世界中最惨的人了！…… 　　“阿时。” 　　温热的气息扑面打在他的脸上，近距离地看过去，顾瑜行一双眼睛魅惑晃动，婉转流光。 　　眼底不经意间泄出的那抹冷肃之气一收，少年低哑的声音都平添了一□□惑。 　　见男生并不答话，顾瑜行耐心地循循善诱：“你这么担心我，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祁云时：“……” 　　还真有事瞒着你。 　　但是不能说。 　　因为不能说，所以祁云时也觉得如果换位思考的话，自己的关心在顾瑜行眼里或许已经有点过了。 　　这会儿被当事人追问对他好的根由，祁云时深知，如果自己支支吾吾反而会引人怀疑。 　　可他又不会撒谎。 　　也更加没必要去说谎。 　　——他一心一意地为顾瑜行好，难道帮人还能帮出毛病不成？ 　　他相信对方能感受到自己的坦然和诚意。 　　正对上少年勾魂摄魄的凤眼，祁云时把心一横，干脆不解释了。 　　他猝不及防地反握住顾瑜行的手，一脸关心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生病了？” 　　“……” 　　向来没什么温度的两只手悉数被男生揉进掌中，又是昨天那种，灼的人皮肤发疼的烫意。 　　顾瑜行凤目圆睁，直接愣在原处。 　　——他的视野里，男生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映着的都是自己愣住的模样。 　　而那突然反客为主的男生，甚至还得意一笑，明晃晃的：“你看你一直都这么不会照顾自己，那我能不担心吗？我为你操心不是正常的么？不然不白当你哥了？” 　　“……” 第16章 　　虽然以前管祁云时叫哥哥，但实际上俩人同岁，顾瑜行的生日比祁云时还要早上两个月。 　　所以怎么算都应该是顾瑜行被叫哥。 　　只不过小时候的顾瑜行性子太软，祁云时又比同龄人都要聪明、调皮和有主意一些。顾瑜行跟他混，一来二去就成了祁云时是哥哥。 　　那真是好多年、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不过顾瑜行本身并不在意长幼称呼，比起去探讨谁大谁小，他更喜欢去探究男生的目的。以及去观察对方的各类反应。 　　因为祁云时，从没叫他失望过。 　　就比如现在。 　　男生近似于俏皮地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就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 　　长期习惯从低谷走上顶峰，经历得多了，顾瑜行早就养成一身的戾气和煞气。 　　他认真的时候，很少有人敢这样靠近他。 　　但现在。 　　价格昂贵的洗衣液散发着充满高级感的香气，再经由男生身上散发出来，却清新得沁人心脾。 　　男生就是这样凑在他跟前，腮边的梨涡儿漂亮又张扬。 　　忍受着手腕上莫名的炙热感觉，顾瑜行一动不动地与之对视。 　　他不知道对方的手为何可以如此炽热。 　　对于祁云时为何如此关心他，他也不是真的好奇。 　　所以即便没被正面回答问题，顾瑜行也不恼。 　　他只会对这个人更感兴趣。 　　就好像是读一本厚厚的诗。 　　又像是品一杯浓醇的酒。 　　总要慢慢看、慢慢品，逐步挖掘其内涵和芳香才好。 　　因为真正有趣的事物，不多。 　　世界大抵总是相似的无聊。 　　而他现在就想知道，这小孩还能有趣成什么模样。 　　…… 　　与昨天相比，今天的顾瑜行面色明显变得更加苍白了。 　　祁云时觉得他这是在顾家没睡好，就想让人就地休息他明天再来找他。 　　但顾瑜行却表示自己不累。 　　于是在房间里安顿好了以后，两个人又一起离开酒店。 　　时间还早，祁云时打算再去一趟书店。 　　左右也没什么事儿，他打算测试一下顾瑜行现在的学习水平，进而给他规划一下复习方向。 　　书店的咖啡馆内。 　　下意识地抚摸着习题册崭新的边角，足足感受了好一阵，祁云时才将其翻开。 　　男生指尖圆润，指甲被修剪的工整平齐，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祁云时阅览习题集的时候，顾瑜行就看着他的手。 　　直到男生拿出一支笔，当着他的面儿圈了几道题：“你先做一下这些。” 　　祁云时说：“我托我大哥打听了转学测试题的难度，感觉应该跟这些卷子差不多，你先做做看，好让我知道你现在的学习情况。” 　　男生的嗓音既耐心又充满善意，听着不像是名学生，倒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 　　顾瑜行唇角自动勾起一些笑意：“阿时好厉害，你的学习成绩一定很好。” 　　“……呃。” 　　祁云时想起顾瑜行曾经的成绩也很好，只是后面发生太多事成绩才一落千丈的，便不想打击他，只是含糊说：“还行，凑合，一般吧。” 　　顾瑜行闻言，唇角上扬的程度变大，连丹凤眼都难得地弯了起来。 　　他嗓音低哑，说话慢条细理：“可是我曾经有路过你们学校……” 　　祁云时：“？” 　　“校门口张贴的荣誉墙上说阿时每年都是第一。” 　　“……咳咳！” 　　男生假咳起来也是眉清目秀。 　　顾瑜行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盯着对方，看他很快正色起来，一本正经地出声安慰自己：“那些成绩都是暂时的，不是高考就都是浮云。你现在好好学，也完全来得及。” 　　说完这些，祁云时就把笔往他手里一塞，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的宽慰，反而小老师一样正色又严厉道：“好了先做题吧，要喝点什么？我去点。” 　　祁云时很快起身去点单了，顾瑜行手里被塞进了的黑色中性笔，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男生掌心的温热。 　　笔尖轻点习题集，在上面的空白处落了三个不明显的小圆点。 　　细腻，善解人意，该做正事的时候又很果决严厉。 　　扫了扫男生画过的题目，顾瑜行又抬眼看了看点单吧台前瘦削的背影，最终缓缓拿起了笔，开始做题。 　　顾瑜行做题的时候祁云时也没闲着。 　　他不必刻意为自己制定学习计划，多年形成的“只要一碰到书本就能够进入高强度学习状态”的习惯，足以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旁人很长时间的学习任务。 　　祁云时酣畅淋漓地做完了一套数学题，看了看时间，也只用了45分钟。 　　之后他抻脖子看了看顾瑜行的本子……他才刚给顾瑜行画了10道题，少年这会儿才做到第九道。 　　而且祁云时粗略地扫了眼，前八道题有一半儿还都是错的…… 　　“阿时哥哥，我是不是太笨了？” 　　似乎本身做题就很吃力，这会儿不用祁云时开口，顾瑜行已经自动停笔，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小失落。 　　祁云时仔细分析了他做错的那几道题：“不是笨，你应该只是基础太弱了，错的这几道都是基础题。” 　　他又看了看做对的那几道，低声评价：“相反你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这几道基础简单但延展范围很广的题目你反而做对了。” 　　“是这样吗？” 　　虽然咖啡馆不禁止讲话，但书店里的咖啡馆，读书人的地界，他们也不想太大声地讲话影响别人。 　　讲话声音低，为了听清楚彼此，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只能挨得极近。 　　几乎到了头碰头的程度。 　　祁云时又在专心看那些题，并没有去看顾瑜行的表情。 　　他认真安慰少年：“嗯。没事儿，这不还有一个暑假呢吗，我给你补习。” 　　“好。”顾瑜行声音带笑：“谢谢祁老师。” 　　祁云时：“……” 　　听他这么说以后，少年的声音有几分欢欣，听着都没平时那么低哑了。 　　祁云时也没想到，像顾瑜行这种嗓音，一边笑一边说话发出的声音竟然还挺好听。 　　又慢又哑又低沉。 　　尤其这声音就近在咫尺、几乎在他耳边炸响的时候，就有种耳朵要怀孕了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 　　这……不愧是书里风华绝代美少年的人设！ 　　祁云时想，好在他不像渣攻们那样脑子长在下半身，他听这声音也仅限于“这家伙的声音真好听”，仅此而已。 　　要不然的话…… 　　那也不至于就把持不住必须要把人推倒吧？ 　　祁云时本身没谈过恋爱，不管跟同性还是异性相处，都只处在唠嗑打屁、一起傻淘傻乐的阶段。 　　就真的很难理解渣攻们的欲罢不能。 　　当然，他也不理解书里的顾瑜行为什么会对虐待他身心的渣攻们产生感情。 　　——那书里追求主角受的正人君子也不少，但都被拒绝了。 　　反而是越猥琐、越狠地伤害他的人越叫主角受难以割舍。 　　虽然这本叫《畸形的爱》的小黄蚊，单看名字你就不能指望它能正常到哪去。 　　但看着认认真真着题目的少年，眉目疏阔，光风霁月，祁云时是真的接受不了以后他对渣攻们一味忍让纵容的画面。 　　那感觉就像…… 　　自己地里精心培育的小白菜被猪给拱了！ 　　这绝对不可以啊！ 　　思绪猛地收了回来，祁云时继续给顾瑜行画另外一科的题目。 　　怎么让小白菜从里到外都强大起来？ 　　当然是用知识改变命运了！ 　　祁云时突然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顾瑜行这边虽然动作还是慢条细理的，但这却是一种骨子里的优雅，他的效率并不低，也很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书店里的咖啡馆人来人往，暑假期间也有很多学生来这里自习。 　　正处在青春期的少年人，少有人会保持着长时间的专注。但今天，咖啡馆里的学生们都自动挺直了腰杆，努力集中精力做题…… 　　主要是但凡盯上祁云时他们这桌的人，都会发现这俩帅哥埋头学习的姿态都好认真。 　　人帅，学习还这么认真。 　　…… 　　他们还有什么资格走神儿？？？ 　　晚上，祁云时坚持要送顾瑜行回酒店。 　　……他得亲自把人送回到房间才安心。 　　酒店大门敞开，两名身材瘦高的少年双双步入其中。 　　像他们两个这种身高和外貌的少年不多，单分开走哪儿都是足够惹人注目，更何况是凑在了一起。 　　前台小姐姐们不禁又多看了他们几眼，而酒店的拐角处，叶谈还有他的朋友也自然注意到了祁云时他们。 　　叶谈的朋友：“叶少，那不是你那个便宜哥哥么？” 　　这位就是上回跟去吃法餐的那位，是以他不仅认识顾瑜行，还认出了祁云时。 　　看见两名少年直接越过前台、并肩走向电梯的背影，他不禁倒吸口气：“他们……竟然都来酒店开房了？！卧槽！” 　　叶谈：“……” 　　叶谈的朋友真心感慨：“能来这种地方开房，你那哥哥是真的抱上大腿了。” 　　“什么大腿！” 　　刚听到“开房”两个字的时候叶谈的白眼就要翻到天上去了，现在更是下意识地反驳回去。 　　他满脸都是嫌恶的表情。 　　但脑袋里却不能抑制的，全是那天法餐厅里那少年唇红齿白的模样。 　　……他朋友说的是对的，这种星级的酒店就算是普通房也价格不菲，更何况那两个人走的方向看起来是总统套专用的电梯…… 　　开个房还要开总统套！ 　　这他妈的！ 　　叶谈也说不上自己哪里不爽，总归就是很不爽。 　　发觉两名少年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叶谈狠狠翻了个白眼：“顾瑜行……不过是被人花钱找来的牛郎罢了，还能是什么真爱？” 　　他朋友问：“那叶少你不是找人调查那个包养你哥的人了吗？有消息了吗？” 　　“b市有头有脸的豪门里根本就没有谁家是姓祁的。” 　　一提到这个，叶谈反而轻松了一些，冷哼道：“或许只是哪里跑出来的暴发户罢了，表面上装阔，实际上谁知道他钱是从哪儿来的。” 　　晚饭祁云时是跟顾瑜行一起在咖啡馆解决的，因为据说今天他爸他妈还有他哥也都各自有事，没人回家吃饭。 　　但他没想到自己一进家门，他妈和他哥就在客厅里等他。 　　“有什么事情吗？” 　　祁云时看了眼时间，这才八点多钟，没有回来晚。 　　“是有个事。” 　　诸丽茵在关心询问完儿子这一天的行程后，优雅地笑着说：“明天有场聚会，妈妈想让你跟着你大哥出席一下，也顺便让圈子里的人都认一认你。” 第17章 　　诸丽茵说：“是专门给你们年轻人准备的派对，b市有头脸的家族都接到了邀请，妈妈觉得这次机会不错，宝宝也可以在里面交些朋友，你觉得呢？” 　　只是参加一场聚会而已，祁云时虽然没有社交牛逼症，但也并不社恐。 　　他当即答应下来：“好呀。” 　　“那太好了。”诸丽茵露出更加优雅迷人的微笑，然后对着一个方向拍了拍手：“刘姐，把我今天给小少爷准备的衣服都拿出来吧。” 　　祁云时：“？？？” 　　看着面前突然被佣人们推出来的整整一排衣服，一水儿的高档衬衫和西装，祁云时露出懵逼的表情。 　　诸丽茵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兴趣盎然地冲祁云时招手：“快过去试试，让妈妈看看你穿哪套好看。” 　　“……” 　　祁云时乖巧地走了过去。 　　虽然回望他妈妈的眼神还有些迷茫。 　　不过事实证明他妈眼光不错，他穿哪套都好看。 　　诸丽茵很会挑衣服，她毕竟已经养育过两个男孩。 　　外加上祁云时的外形，本身就张扬帅气又不失清俊，穿上一身熨帖的西装，简直就像画里走出的优雅贵公子一样。 　　“其实生你的时候妈妈就特别想要个女孩……” 　　看见如此端正的小儿子，诸丽茵骤然有点泪目，直说不下去了。 　　阿时长得这般清隽，虽然是个男孩儿，倒也算如了她的心愿，如果一开始就养在她的身边，她大概会将他打扮得美美的，整日带在身边四处炫耀，星星月亮都给他。 　　可是…… 　　可是上天却跟她们一家开了这样的玩笑，让她的孩子吃了那么多的苦。 　　阿时的童年不仅没有漂亮的衣服，他过得甚至连一般的小孩都不如…… 　　每次想到这些，诸丽茵心里就难免一阵绞痛。 　　但为了不在儿子面前传达这种负能量和悲伤，诸丽茵还是强行忍住，在祁云时关切地看过来时指了指那排衣架，又笑着说：“阿时再去试试那件。” 　　“好哒。”祁云时目光清湛，长长的眼睫忽闪忽闪，也没刻意问他妈妈怎么了，就特别听话地就去换衣服了。 　　温馨的亲子互动环节就此开启。 　　祁云时在那边勤快地换着衣服，这个环节季勉是不参与的，只在旁边坐着。 　　还是后来诸丽茵觉得祁云时穿的每套都很好看，实在难以取舍的时候他开了一句口，指了一套衣服，今天的挑选衣服的任务才算完成。 　　一直到诸丽茵回屋休息，祁云时才坐下来呼了口气，已经有点冒汗。 　　刚刚的佣人刘姐又端了一杯热牛奶过来：“小少爷，这是您今晚的牛奶。” 　　祁云时：“……” 　　他是真的不喜欢喝牛奶，生理上的一喝就想吐，简直比汤药还难忍受。 　　而且就祁哥目前的身高来说，也根本不用再喝奶。 　　“就是因为你个子太高了，所以才得喝，要不营养跟不上。”季勉说。 　　“……” 　　祁云时生无可恋地吹着杯子里的牛奶，季勉跟他闲聊：“晚上吃的什么？” 　　“在咖啡馆里吃的……牛排，意面还有沙拉。” 　　书店的咖啡馆里只有这些，还有薯条等的一些炸物，不过祁云时和顾瑜行都不喜欢吃。 　　季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问：“跟你那个朋友一起？” 　　祁云时：“是昂。” 　　季勉：“我听说你准备在外面租房子安置你的朋友？” 　　祁云时：“……” 　　季勉突然提到了顾瑜行，祁云时的态度不由跟着端正了许多。 　　上一次他大哥还说他可以邀请顾瑜行来家里做客，不过想想过几天季裕就回来了，祁云时还真不敢把顾瑜行带回来，最后也只是搪塞了过去。 　　如今对方又提起顾瑜行，尤其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拿在手里的计划书都被放下，对方大有要跟祁云时促膝长谈的意思…… 　　祁云时便想起来，书里季裕将主角受关进小黑屋的时候打的就是收留朋友的名义，当时季勉在知道这件事后，也是以大哥的身份这样认真跟他谈过。 　　他教导季裕要善待朋友，尊重朋友。 　　可惜那时候季裕已经变得相当偏执，他表面上是接受了季勉的话，实际上心里却只认为季勉是不爱他这个弟弟了，才会刻意阻止他接近顾瑜行，想让他放弃真爱。 　　…… 　　想到这里，祁云时也稍微坐直了身体。 　　既然大家的三观都这么一致了，那他也不用他大哥多说。 　　祁云时直接跟对方解释起自己帮助顾瑜行的初心：“大哥你放心，我绝对只是把顾瑜行当普通的同学相处，没有任何其他意思。租房子也是暂时资助他，你不知道他家里有多复杂……” 　　可惜季勉注意到的点有点跑偏了：“其他意思……是什么意思？” 　　祁云时：“？” 　　季勉逐字逐句地重复祁云时说过的话：“你刚跟我说你只把他当普通同学，没有其他任何意思……” 　　“……” 　　祁云时顿住，杏核眼骤然圆睁，堪堪意识到哪里不对。 　　按照书中的剧情，季勉虽然并不知道季裕其实已经黑化、还把人关进了小黑屋，但他也隐隐看出了季裕病态的偏执和迷恋，于是才试图引导对方不要因为喜欢就做过分的事…… 　　可是自己身上指定是没有那种病态和偏执的。 　　所以这次他大哥找他谈话，可能单纯只是闲话家常？ 　　……那这样的话，自己刻意强调对顾瑜行没意思，落在季勉耳中是不是就成了…… 　　掩耳盗铃？ 　　成了他的确对顾瑜行有意思了？？？ 　　事实也的确如祁云时所想。 　　季勉的观察力相当敏锐，他的问题也相当犀利：“为什么要强调其他意思？” 　　祁云时：“没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季勉话音变重：“阿时，你对你的同学……” 　　后面的话季勉没说，祁云时也已经赶紧一缩脖子，认怂：“真没什么意思。” 　　“……” 　　两兄弟一阵大眼瞪小眼后，好在季勉也没有刨根问底。 　　他改口道：“大哥是想说，咱家名下有的是房产，你想安置你同学根本不用租。” 　　“……” 　　祁云时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不淡定了：“那租金怎么算？你们不能让我省下这笔租金……！” 　　像之前那种家里有豪车就不要再买的提议祁云时还能接受，毕竟他真的不想挥霍乱花钱。 　　但他好不容易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既不算浪费钱，又是一笔固定开销的消费渠道！ 　　没有人！能从他这里剥夺！ 　　家里名下的房产，租给有需要的人流动到社会上、拉动内需不是更好嘛！！！ 　　…… 　　最后季勉也只能妥协。还顺便答应会帮他找个靠谱的小区。 　　这祁云时就放心了。 　　其实季勉不提这事儿他也打算跟他大哥说，毕竟顾瑜行那样招蜂引蝶的体质，实在让人不放心。 　　季勉本身就经营着一家保镖公司，对b市高级小区的安全系数自然了如指掌。 　　“谢谢大哥。”祁云时声音脆生生地说。 　　随后便在季勉满意的目光下，将手里那杯牛奶一饮而尽…… 　　“……呕。” 　　季勉：“阿时？！” 　　祁云时忍住干呕，冲他大哥摆手表示没事。 　　原来不喜欢牛奶还以为是喝不惯，或许喝着喝着就习惯了。他便也忍了，尽量去喝。 　　结果现在越喝越想吐。 　　所以说，他是真的很讨厌牛奶啊！ 　　真心的，绝不掺假的那种！ 　　跟季勉互道晚安后，祁云时回到自己房间，一边漱口一边给顾瑜行发了条消息，告诉对方明天不约了，他家里有事。 　　聚会虽然是在傍晚时才开始，但刚才祁云时已经答应了他妈妈，白天要陪他妈妈去公司。 　　软件程序的问题顺利解决以后，他父母心情都显然相当不错，也不像之前那么忙碌，就想多陪陪小儿子。 　　于是祁云时明天的任务就是去他妈妈的公司里……继续做习题集。 　　顾瑜行那边很快给他回了消息： 　　[小招财猫：好。] 　　“啧。” 　　看着自己给对方设置的备注，再对应对方的小绵羊头像，祁云时总觉得相对来说顾瑜行给他的回复略显冷淡，不可爱。 　　正常来讲不该问问他明天都做什么的么？ 　　不过仔细想想，对方除了故意跟他开玩笑，叫他“阿时哥哥”的时候话会多一点，平时也没什么言语。 　　就是含蓄内敛的性子吧。也可以理解。 　　[祁云时：我明天要去我妈公司，那你明天做什么？有什么打算么？] 　　顾瑜行正坐在酒店的书桌前看着眼前的电脑。 　　电脑是今天男生买来送给他的，理由当然还是为了花钱。但实际上…… 　　顾瑜行哪能看不出，这小孩还是觉得他在顾家受了委屈，才会想到要特意为他买来这台电脑。 　　这算是……无言的安慰？ 　　顾瑜行脊背挺得笔直，坐姿规矩，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笔记本上的键盘。 　　如果是最初的那个只能用旁人不要的二手电脑的自己，大概会被男生这一举动感动到落泪。 　　但是现在么…… 　　手指一个一个抚摸过那些按键，来来回回地摩挲着。就像在此之前从未摸过电脑一样。 　　现在么，顾瑜行发觉自己又想起了男生握他手腕时的，那种烫意。 　　很奇怪的。 　　炙热的气息明明已然褪去。 　　他到现在却依旧还觉得暖。 　　手机屏幕上，昵称被改为“小熊猫”的人又发来了信息，问他明天的打算。 　　顾瑜行回复道：[就在酒店里学习吧。] 　　想了想，他加了一句：[毕竟祁老师给我留了好多作业。] 　　祁云时那边很快回复—— 　　[小熊猫：觉悟很高，那你加油，有什么不会的就打视频问我！] 　　手机提示音响起的同时，顾瑜行的电脑屏幕上再次弹出特殊代码生成的聊天窗口： 　　【大神，三百万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上了，请查收哦！】 　　【以及，季氏集团那边又提出想要支付定金，还有他们那边提出想开高价、以后跟您长期合作……让我来传达一下，您看您是怎么打算的？】 　　[小熊猫：那我睡了，你也早睡啊，早睡早起身体好，晚安！=o=] 　　[顾瑜行：晚安。] 　　手指再度回到崭新的笔记本键盘上。 　　【yu：定金就不用付了，长期合作可以，不用加钱。让对方拟合同吧。】 　　对面：【这……好么？不要定金太吃亏了！而且您开的价位太低，以后单子多了对您不利。再说这简直辱没了您的效率！……qaq】 　　顾瑜行的视线从手机上精神抖擞的小熊猫头像上划过， 　　【yu：没关系，我不需要钱。】 　　【？】 　　【yu：以后预计没有能轮到我花钱的时候。】 　　【？？？】 第18章 　　刚刚关闭了电脑聊天窗口，顾瑜行的手机铃声就再次响起。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信息是：“爸爸（叶）”。 　　这是他以前存储号码的方式。 　　将与他有血缘的亲生父亲存成了这个，顾家那个把他买回来的父亲则在后面标注“（顾）”，好像是要一碗水端平，两边的家庭都兼顾，都是他的爸爸。 　　但可笑的是，对于那两个家庭来说，他从来不算是他们的儿子。 　　所以曾经的自己，竟然是那么幼稚的么？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机，没有开灯、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顾瑜行的脸色被电脑屏幕映得一片惨白。 　　他的五官虽然与往常无异，但表情却分外凛冽，透着明显的不耐与冷漠。 　　曾经的自己什么样都无所谓。 　　甚至连叶家和他那个生父——叶启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不在乎。 　　有人会在乎自己一根手指就可以轻易碾压的对象么？ 　　答案当然是不会。 　　顾瑜行已经自动想到了几种报复叶家的方法。 　　——当初他被拐以后，他的生母为了寻他出了车祸，叶启生却对躺在医院里还是他妻子的人置之不理、在外另结新欢。 　　这件事顾瑜行可还记得。 　　只是他想到的法子统统都是叫人迅速身败名裂的方式，简单又直接。 　　直接得未免有些过于无趣。 　　…… 　　手机依旧在他的指尖疯狂地震动着。 　　不知为何，这个瞬间，顾瑜行又想到了那个刚刚跟他道了晚安的男生。 　　他想如果是祁云时的话…… 　　顾瑜行在手机铃声就要结束的那一刻接起了电话。 　　“爸爸？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您找我有事？” 　　单听声音，少年的嗓音虽然有些微弱的沙哑，但胜在语调高低起伏，情感鲜明，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什么心仪的礼物一样，满满的都是期待和喜悦，甚至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只是被电脑屏幕笼罩的惨白面孔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见任何喜悦。 　　电话里的叶启生显然很满意儿子这种说话的语气。 　　他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想到顾瑜行一向崇拜他、渴望他，对他言听计从……叶启生便干脆说了：“咳咳，是这样，明天晚上有个聚会，爸爸希望你可以去一趟……”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晚宴的时间。 　　祁云时随季勉来到指定的酒店，才知道这原来是个庄园式酒店，占地面积之大，算上院子大概至少也要有几千平。 　　庄园的主人名叫伏炎晨，据说伏家是有名的百年世家，其在b市的根基之深，是普通人连想都想象不到的。 　　而伏炎晨作为伏家这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他所举办的宴会自然是众人削尖了脑袋也要来的。 　　伏总本身就是无数人做梦都想攀附的高枝。 　　而祁云时刚到庄园，这位传说中的伏总却亲自出来迎接了他们—— 　　外形低调的迈巴赫驶入院中，这对于近日参与宴会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豪车。 　　但没等车子停定，伏炎晨便已经来到了门口，还亲自上前去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这意义就不一样了。 　　“哦——”众人拖长声音：“原来是季家的老大。” 　　“懂了。” 　　季勉第一个下车，看见他的人就不觉得奇怪了，现如今季家在b市乃至全国都相当炙手可热，就算是伏总也不可能不给面子，亲自出来迎接也是当然。 　　只是当季勉在敞开的车门旁站定、没有立即离去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车子里还另有他人。 　　而当他们亲眼看见从车上下来了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的时候，这些围观的人则齐齐一愣。 　　——这少年是谁？ 　　——他跟季勉是什么关系？ 　　少年穿着一身修身的西装，个子不低。 　　身形削瘦但挺拔，长相俊俏，偏偏神态表情又透满温润。 　　就像一块无需雕琢的天然美玉，棱角分明，又青碧雅致，温润和煦。 　　甭说旁人通通看得一愣，就算是有所准备的伏炎晨也跟着呆了一下。 　　伏总随后才反应过来，问季勉：“这就是你亲弟弟？” 　　他话音一落，有一些人才跟着反应过来，再度长长地“哦——”了一声。 　　“原来是季总的弟弟，就说嘛，季总什么时候带不相干的人参加过宴会……” 　　“季总的亲弟弟是什么意思？季总的弟弟咱们都见过，那这位是……” 　　“嗨，你还没听说么？季家的小儿子跟别人家的抱错了，最近才知道的，真少爷已经被接回家了……” 　　季家小少爷被抱错的事在上层圈子里不是秘密。 　　一是因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二是因为季家也没想瞒着。 　　确定抱错以后季家人就凑在一起连夜开了个家庭会议，最终全家还是一致决定，事实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全家人一起承担，不对外面编故事。 　　他们会这样决定主要是得知祁云时在外的生活经历，已经决心把他接回季家、恢复季家小少爷的身份，让他回来的名正言顺，不再受任何问去。 　　祁云时知道他们是觉得对不起他，也不想日后委屈了他，才没有对外封锁消息。 　　不然季家如今怎么说也算得上是豪门，抱错这么丢人的事情怎么可能宣扬出去。 　　只可惜他爸妈他们没料到这件事会成为后来季裕黑化的导火索。 　　其实发现抱错以后，在国内寻找祁云时的同时季家三口便第一时间飞去了国外，亲自去向季裕说明情况。 　　季裕当时的反应很平静，后来的家庭会议他也有参加，他并没有反对对外公开，只是表示自己要继续留在国外参加夏令营，并且想要在结束以后再四处旅游散散心。 　　季家人体谅他的心情，自然不会强迫他归国，当即就给了季裕很大一笔钱用作旅行开销。 　　只是季裕自己想不开，越想越歪，最终没钻出这个牛角尖。 　　祁云时是在被接回季家以后才想起的书中内容，就算想要阻止他家人对外公布真假少爷的事儿也已经来不及。 　　但就算来得及，他或许也不会真的去阻止。 　　还是那句话，抱错了是事实，谁也不想发生。 　　但既然已经发生，那所有人应该做的就是去坚强地面对它。 　　季裕觉得老天爷耍他、对他不公那是他的事。 　　他想黑化就黑化、想变态就变态。 　　祁云时又不是圣父。 　　单纯为了考虑季裕一个人的感受就阻止家人对外公布，甚至一起撒谎，那他才是有毛病。 　　大家都是快成年的人了，也该为自己的命运负责了。 　　他捡破烂那么多年也没黑化啊？ 　　当然如果可以，祁云时还是希望季裕能看开点儿，不要黑化，快快乐乐的生活不好么…… 　　“是。” 　　季勉的声音拉回了祁云时的思绪，他为祁云时做着介绍：“阿时，这是伏总。” 　　伏炎晨气质卓然，外表看着也相当俊朗，当得起“年轻有为”四个字。 　　祁云时想起来，这位伏总今年应该也不到三十岁。 　　原书里也有提到过伏炎晨的名字，不过他戏份也同样少之又少，大概就是在渣攻季裕开始整垮季家的时候出手帮助过季家。 　　总之在祁云时的印象里，这位是个好人。 　　对于爱憎分明的人来说，这一点就够了。 　　祁云时对伏炎晨的印象不错。 　　祁云时乖乖叫人：“伏总好。” 　　伏总却赶紧摆手说：“唉，叫什么伏总，别跟着你哥瞎叫。叫晨哥。” 　　祁云时便莞尔一笑：“晨哥好。” 　　他天生一张笑脸，看上去大方又温和，这么一叫人倒叫伏炎晨不禁感慨：“我以前还想你大哥要是经常笑笑会是什么模样，现在这不就是见着了么……你们两兄弟长得可真像！” 　　祁云时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声音清亮悦耳，一点儿都不怕生地应了对方的夸赞：“谢谢晨哥！” 　　伏炎晨倒吸口气，跟季勉说：“真奇了怪了，你们俩长得这么像，但你弟弟看着就是比你顺眼多了，也可爱多了！” 　　祁云时：“……” 　　不是……要夸就夸，但是晨哥你咋能这样捧一踩一呐！ 　　夺笋呐！ 　　虽然他大哥也没有生气。 　　——季勉直接用依旧面无表情的面孔对着对方，手往裤兜里一插，点头道：“你说得对。” 　　“我弟弟的确很可爱。” 　　祁云时：“……” 　　伏炎晨：“……” 　　伏炎晨有点儿无语，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忙着招待其他客人，只跟季勉大眼瞪小眼：“那你也不说检讨一下，也学学咱弟，咱们把这性子改改？” 　　季勉略微抬了抬下巴，认真反问：“有必要吗？” 　　伏炎晨：“……” 　　祁云时被这俩人的对话逗得不行，尽管只说了几句话，但也可以轻易看出，伏炎晨跟他大哥的关系看起来相当不错。 　　应该是已经认识了好多年，彼此都十分熟稔的那种关系。不然他大哥也绝逼不会考虑对方的“建议”。 　　今天宴会上来的人不少，伏炎晨将他们迎进了正厅，之后还是得去招呼别人。 　　祁云时就被季勉带着去认识了一些人。 　　……或者说是一些人主动上前来与他结交的人。 　　“真像伏总说的，季小少爷长得跟季总真像，哈哈哈……” 　　“季小少爷今年多大了？还在读书吧？在哪个学校？我妹妹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说不定你们还是同学呢！……” 　　“季家的小少爷是吧？你好，我叫李婉，可以跟你交换个联络方式么？” 　　…… 　　祁云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这场宴会的焦点。 　　他也算是挺会左右逢源的人了，但架不住围着他找他加联络方式的人太多，最后也只好给他哥投去了个救命的眼神，这才顺利脱离了包围圈。 　　季勉也早已忍受不了祁云时被太多人围着。 　　他是本着不想干扰弟弟社交的想法才一直在旁边坚持着，如今得到祁云时的示意，当然没犹豫的直接将人带离了大厅，去后面单独的休息室休息。 　　季勉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休息室都在哪儿，哪里能躲清静，他全知道。 　　祁云时也是后来才知道，先前伏炎晨为也去当过兵，恰好跟季勉是同一届，两个人又恰好都是豪门子弟自愿跑到军队去磨炼自己，属性相同，话题自然多一些。 　　尽管季勉表面冷冰冰。 　　却他跟伏总的关系其实真的很要好。 　　跟季勉在休息室里待了一会儿，总算躲过了最开始那波对他好奇和想要“求认识”的人。 　　这场宴会目测也来了百十来号人，但与季勉相熟、或者身份地位上可以与季勉对话的人却不多。 　　躲过了最开始的一拥而上，这会儿众人虽然还是好奇季勉身边跟着的少年是谁，却也没人敢单独上前来打听和搭讪。 　　之后祁云时被带着认识了几位季勉认为值得结交的人。 　　这些人有些跟伏总一样，是b市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有些则单纯是后起之秀，因为身负才华和品德而被季勉所欣赏。 　　总归像最开始那样被围住的情况是没有了，祁云时跟这群人相处得也算自在。 　　但是祁云时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碰到顾瑜行。 　　那会儿祁云时喝水喝多了，去了趟洗手间。他就是在那里面看见顾瑜行的。 　　顾瑜行今天也穿了一套西装。 　　他本来个子就不低，一张脸更是惊为天人，乍一出来就吸引了无数的注目。 　　叶启生很满意这种效果。 　　今天的这场聚会是伏家的二少爷举办的年轻人的派对，叶启生不应该来，也没资格来。他就站在院外静静地观察着所有人看待自己儿子的目光，面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叶家刚到b市，在遍地豪门的地方根本叫不上任何名号，这场宴会原本也没有人邀请他们。 　　如果不是叶启生结识了几名在b市中还算有名的新贵，好不容易弄到了邀请函，他的儿子们也进不去这道大门。 　　这场宴会，对于勋贵们来说只是很普通的派对。 　　但对于叶家来说却是攀附结交、稳固根基的大好机会。 　　想到这里，叶启生忍不住握了握拳头，有些兴奋地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儿子拨了个电话，再次在电话里叮嘱：“记得去找荣先生……等会儿嘴甜一点，会说点话，咱们家这次的生意成不成就全看他了。” 　　“我知道了，爸爸，您放心。”顾瑜行单手拿着手机，在无数的打量与蠢蠢欲动中始终保持着冷淡和疏离。 　　语气却还是那般小心翼翼和受宠若惊。 　　叶启生口中的荣先生名叫荣均，是一名挺有名望的建筑设计师，也是叶启生仰仗的金大腿。 　　毕竟叶家这次能不能在新城的开发项目上分到一杯羹就全仰仗他了。 　　而顾瑜行知道，叶启生之所以会安排他来到这里来，表面上他对自己说的是沾了荣先生的光、正好也把自己送过来见见世面。 　　但实际上，顾瑜行昨天晚上就查了查那位荣先生的资料，这其实是一位很喜欢漂亮男孩儿、经常脚踩很多船的花花公子。 　　——叶启生叫他来陪荣均到底是安的什么心，不言自明。 　　不过顾瑜行倒也并不介意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利用。 　　荣均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媒介……能够让他在击垮叶家的事情上感受到更多的快乐也说不定。 　　正因如此，顾瑜行昨天才一口答应下来赶赴这场宴会。 　　“走，咱们先去趟洗手间。”第一次参加这种二代三代云集的宴会，叶谈还有点紧张。 　　他想去趟厕所，但又不放心顾瑜行一个人在人群当中…… 　　不是担心顾瑜行的安全，而是……谁知道趁自己上厕所的时候顾瑜行身上会发生什么，打量他的人这么多，刚才已经有一个不认识但看起来身份一定不一般的人前来跟顾瑜行搭讪了！ 　　尽管叶谈深知他爸把顾瑜行送来这里就是要把他“送”给别人，以换取自己家族的利益。 　　但……一想到那些人在看见顾瑜行时的那种惊艳目光，叶谈就心里发堵。 　　他叫顾瑜行跟他一起去洗手间。还忍不住酸道：“等会儿见了荣先生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顾瑜行并没有出声。 　　那感觉，就像是全当他是耳边的噪音。 　　叶谈在心里哼了一声，愈加不满。 　　他想前一段儿时间顾瑜行还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弟弟弟弟地叫着，这会儿就臭屁上了，竟然全程都不搭理他！…… 　　叶谈到底不够成熟，沉不住气。 　　顾瑜行越不搭理他他越忍不住要开口多说：“你该不会真以为爸送你来这儿是让你来结交达官显贵的吧？真要结交那也得我来，哪儿轮得到你？” 　　见顾瑜行没反应，他干脆咬咬牙，故意说：“你还不知道吧，荣均他是个gay，就喜欢你这样长的男不男女不女的。” 　　顾瑜行依旧没有反应。 　　又走了两步，两个人来到了一楼的洗手间门前，顾瑜行才开口，神色平静，眼眸漆黑：“你不是要去厕所？要去快去，别耽误我的事。” 　　“你！” 　　叶谈完全被顾瑜行一脸冷淡和不耐烦给搞懵了，他想：顾瑜行现在竟然连知道自己是被献给大佬的礼物都没反应……这放在以前他还不早就哭出来了？ 　　难不成是因为那个姓祁的土豪，他才这么嚣张了？！ 　　他不觉得顾瑜行会变化这么大，他觉得顾瑜行会这么淡定一定是因为脑子太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叶然忍不住近一步打击道：“你可别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荣均可是上面那个。别以为你已经跟个男的搞在一起，做了小白脸就不怕这个了，告诉你，荣先生跟那个姓祁的可不一样，到时候你可别哭！” 　　…… 　　顾瑜行当然不会哭。 　　他只是觉得这人挺烦。 　　如果早知道会这么烦，倒不如直接毁掉叶家算了。 　　来这里就是自虐。 　　但既然来了，他又不会因为叶谈的几句话就改变原有的计划…… 　　真无聊啊。 　　顾瑜行下意识地舔了舔后排的牙齿。 　　又开始觉得无聊了。 　　由于叶谈比他整整矮了一个头的缘故，顾瑜行只能垂耷着眼皮看他。 　　他看他的眼眸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情绪。 　　如果有，那也只是死一般的沉寂。 　　和极度的冷漠。 　　他这样的冷漠显然更近一步地激怒了叶谈。 　　叶谈说：“你不会还指望你那个小男朋友能来救你吧？他能做什么？……” 　　“要我看，你那个男朋友跟你一样，瞅那德行就跟你一样……比你还他妈不男不女！他能做个甚，一辈子被人……呃！” 　　“你说什么？” 　　这一回叶谈话都没说完，就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顾瑜行。 　　“你想死？” 　　“呃呃呃！” 　　叶谈比较擅长运动，也算是反应敏捷，在隔壁市就靠打篮球吸引了不少同龄人的关注。 　　但这回，他却连顾瑜行什么时候出的手、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 　　后背重重地砸在墙壁上，喉咙被死死地卡在对方的手掌之中，叶谈的面色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他尝试用自己的两只手去掰顾瑜行卡在他喉咙上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掰不开…… 　　真是奇怪，他力气明明比顾瑜行要大得多，上个月还是他把顾瑜行狠狠地掼在墙上…… 　　他的印象里顾瑜行总是一副弯曲着脊背的缩瑟模样。 　　胆小，怯懦，卑微。 　　顾瑜行……他的脊背什么时候挺得这么直了？…… 　　他挺起腰来，竟然比自己高出了这么多！…… 　　“你刚说什么了？” 　　冰凉的手寒冷透骨，五指近一步收紧，顾瑜行的声音依旧漫不经心：“再说一遍。” 　　“呃呃呃！” 　　除了嘶哑的闷响，叶谈发不出任何声音。 　　宴会还在热闹地举行，欢快地圆舞曲响彻全场，没有人注意到洗手间的这个角落。 　　顾瑜行的手臂硬得像钢筋一样，任由叶谈怎么挣扎也只能被钉在墙上，挣扎不得。 　　肺部的氧气逐渐变得稀薄，他用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抬头，对面的少年依旧面无表情。 　　叶谈发现，顾瑜行眼底漆黑，没有任何光亮，就像腐烂的深潭一般，透着一股死气。 　　这是顾瑜行。 　　这又不像是顾瑜行。 　　这个瞬间叶谈甚至丝毫不怀疑顾瑜行会就这样掐死自己。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也丝毫不在乎他们爸爸的想法…… 　　不。 　　顾瑜行……这个人甚至都不在意他自己的死活！ 　　顾瑜行…… 　　这真的还是顾瑜行？！…… 　　然而就在以为自己快被杀死的下一瞬间，喉间的禁锢猛地消失，得以再次喘息的叶谈什么都顾不得下意识地大口呼吸起了空气。 　　他不知道顾瑜行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转角处。 　　那里，身形挺拔、正跟同伴说着什么的祁云时刚好转过来。 　　“唉？阿行？你也在这儿？” 　　…… 　　顾瑜行在听见男生声音的那一刻松了手。 　　之后他用零点几秒的时间，简单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男生的身影映入眼帘，视线落在对方腮边的小梨涡上，顾瑜行捕捉到了男生在看见自己时自然展露出的微笑。 　　又几秒钟后。 　　他在叶谈咳到不能自已、却仍旧难掩震惊的目光中，没事人一般冲呼唤他的男生露出了一个同样的迷人笑容。 　　“这么巧，阿时。” 第19章 　　“咳咳咳！” 　　叶谈的咳嗽声还在继续，听声音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连本来并不喜欢这小屁孩的祁云时都不免关心起来：“你弟他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 　　“没事。” 　　顾瑜行早在听出祁云时声音的时候就向前一步，以身高的优势挡住了叶谈。 　　这会儿他象征性地向后看了一眼，又转回身来直视祁云时：“想不到咱们会在这里遇到。真的是……” 　　少年的语速慢吞吞，说到这里又故意停顿，这让祁云时忍不住下意识地追问：“什么？” 　　顾瑜行薄唇轻启：“有缘。” 　　“是啊。” 　　祁云时也觉得神奇。 　　昨天说好今天不一起学习以后，这一整天他跟顾瑜行就没再联系。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顾瑜行竟然也来了这里。 　　但是不像顾瑜行望着他时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微笑，祁云时很快又笑不下去了。 　　——他很快就联想到了书里的剧情，书中顾瑜行也参加过不少这种高端局的聚会，但每次不是被某渣攻们带出来，就是被他那个只想着拿他攀附权贵的亲生父亲给派来应酬的。 　　书里的顾瑜行就像是一件商品。 　　祁云时记得，他跟书里出现的第二位渣攻的结识就是发生在这样的场合之中。 　　……难道，阿行这是被他那个畜生爹给送过来，用来献礼的？！ 　　“所以你怎么在这儿？！”想到这里，祁云时已经上前一步，捏上了顾瑜行的手腕。 　　顾瑜行今天穿着长袖的西装，祁云时没有接触到他的皮肤，只是虚虚地扯住了他的袖子。 　　祁云时语气变得有些紧张：“快跟我走。” 　　要知道顾瑜行在宴会上遇见的渣攻2号可是位情场老手，最喜欢的就是扮演深情人设。 　　他对他要攻略的每一个对象都很好，会不遗余力地去付出，但一旦把人追到手，那就是用完就丢。 　　简直是个比秦浩那种莽人要更难对付的大渣男。 　　而书里这个时期的主角受，是在刚刚被渣攻1号的秦浩欺辱后就直接被自己的父亲拿来用作交易，尽管逆来顺受了，但心里哪能不觉得惧怕无助和凄凉？ 　　这个时候喜欢营造浪漫气息的渣攻2就成功地攻破了主角受的那道防线。 　　虽然两个人相处最开始是甜蜜的，但渣攻毕竟是渣攻，用完就丢的本性没变。 　　祁云时知道剧情很快就会急转直下——渣攻暴露本性，开始对主角受感到厌烦，跑到外面继续寻觅新的对象。 　　但因为顾瑜行的相貌实在是好，又让人割舍不得，所以两个人还是保持着恋爱关系，渣攻偶尔还是会“召唤”他，过去“侍寝”。 　　书里的顾瑜行，因为接受不了现实又贪恋渣攻2曾经给过的温暖，而选择傻傻地欺骗他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渣攻2号玩弄，哪怕被人耻笑，尊严扫地。 　　更气的是叶家的人还一边享受着主角从渣攻那里换来的资源，一边嘲笑主角受没有节操和下限…… 　　好吧，一想到这里的剧情祁云时就觉得自己血压变得有点高。 　　他这个人向来喜欢釜底抽薪，防范于未然。 　　此时在这里见到顾瑜行，祁云时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带人离开，只要顾瑜行不跟渣攻2号相遇，那后面的一系列悲催感情线就不会展开了！ 　　“阿时？” 　　顾瑜行不知道祁云时为何突然严肃起来，他看着自己被男生手指勾住的袖口，眉头略微一凝，但还是跟着对方向前走了几步。 　　祁云时的表现看上去有些神叨叨：“先别说话，快跟我离开这里。” 　　连他自己要去上厕所的事情都忘了。 　　跟祁云时一起来洗手间的是这里的一名侍者，他原本也是给祁云时领路的，方便祁小少爷能够更快地找到厕所，如今这名侍者也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忍不住提醒：“祁先生，洗手间就在那侧。” 　　祁云时：“……我知道了，谢谢你。” 　　祁云时还真的有点憋。 　　情急之下，他也只好先将顾瑜行一并拉进洗手间内。 　　“……我去撒个尿，马上就好，你先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反正其实只要不离开自己的视线，顾瑜行就都是安全的。 　　说出这话的时候，祁云时真觉得自己是个独自拉扯孩子的奶爸。 　　好在这个“孩子”还算听话—— 　　顾瑜行从善如流地点头：“好。” 　　尽管他并不知道男生是什么意思。 　　说着，祁云时就走进了厕所内部单独的隔间之中。 　　他没问顾瑜行怎么会在这儿，反而是顾瑜行在外面先开口：“阿时哥哥怎么在这里？” 　　声音状似随意，像是在闲聊。 　　祁云时简单说明自己来这儿的缘由，不料这时候叶谈却推开洗手间的大门，直接冲了进来。 　　叶谈刚刚被顾瑜行掼在墙上那一下，脖子差点没断了。他向来没吃过什么亏，又怎么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这会儿缓过劲来当然要第一时间来找顾瑜行清算。 　　至于刚才被掐着脖子见到的顾瑜行的狠厉模样，叶谈将那归结为是顾瑜行先发制人，自己落了下风才有了那种效果。 　　他对顾瑜行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对方拼命努力讨好自己的懦弱形象上。 　　这会儿回过味来，一想到顾瑜行竟然都敢跟自己动手了，便更加恼羞成怒。 　　“顾瑜行！你胆子肥了是吧！告诉你，识相的你现在立刻给我跪下认错！否则你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叶谈说着就想动手。 　　他的印象里顾瑜行又瘦又弱，根本对抗不了自己，只有被堵在墙角挨揍的份儿，受气包一个。 　　即使现在骤然发现对方的身高原来比自己高出了这么多，但叶谈的固有印象还在，又哪里肯在这样的受气包手下吃亏。 　　他说着就冲顾瑜行的方向冲了过去，可是不仅拳头没有挥到人，还扑了个空，身体差点跌倒。 　　叶谈更加恼怒，嘴里什么都不顾，骂声越发刺耳响亮：“艹，学会躲了是吧，你还想不想认祖归宗了？你信不信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跟他说你不听我的话，我要让他来收拾你，你看着吧，我爸才不会接纳你这么个……” 　　“听你的话？” 　　祁云时上完厕所，一把将隔间的门给推开。 　　刚听见叶谈的骂声的时候祁云时就加快了放水的速度，这会儿推门的气势更是十足。 　　“凭什么听你的话？你算老几？你几年级？论语读过没有？尊敬兄长的道理总懂的吧？” 　　叶谈被这一连串语速极快的问话给搞懵了：“你……” 　　“你什么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哦，那我说明白一点儿，就是——你算哪根葱？凭什么听你的，还告状？嗯，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叶谈：“你你你！” 　　祁云时舌灿莲花，根本不给叶谈喘息接话的机会，一口气就把对方说得再度面红耳赤起来。 　　完全是气的。 　　叶谈觉得自己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这个姓祁的就舌头发麻，完全说不过他！ 　　反倒是祁云时，在感觉差不多了、自己心情舒畅了以后，便没事人一样语气平静地说：“麻烦让让，我要洗手。” 　　“……” 　　叶谈瞪大眼睛看着越过自己、气定神闲地在洗手台前洗手的少年，只觉得更憋屈了。 　　他以前在隔壁市作威作福惯了，也从来没人敢在嘴上从他这儿讨到什么好处。 　　但是刚刚他却实实在在地被噎住，根本一句话都插不上！ 　　叶谈最初是被顾瑜行给气坏了，他到如今才真正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少年正是顾瑜行的那个“姘头”！ 　　“你也来参加这个宴会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祁云时的背影，恨不得在对方的后脑勺上盯出个洞。表情更是二分震惊八分恍然大悟——怪不得顾瑜行今天这么嚣张。 　　合着原来是给他撑腰的“祁少爷”也来了！ 　　……这叫什么？ 　　顾瑜行明明答应了他爸要过来陪荣先生。 　　现在却把姓祁的找来…… 　　这叫暗度陈仓！ 　　搞个小男朋友来给他撑腰了？ 　　呵呵，叶谈在心里冷哼，好在他刚才机智，已经电话联系了荣均，并告诉了对方他们现在所处的大致位置。 　　等一下荣先生过来那就可就好看了。 　　要知道荣均不只是拿过国际奖项的天才建筑师，他还出自荣家。 　　荣家在b市也是极其显赫的家族！ 　　祁云时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暴发户，还能跟荣先生比？ 　　到时候不仅男朋友比不上荣先生，说不定自己还能让顾瑜行在荣先生面前落得个水性杨花的印象…… 　　想到这里，叶谈的心思越发活络起来。 　　他虽然知道自己父亲对荣先生这层关系的重视，但比起通过顾瑜行与荣均建立关系，叶谈宁愿在荣均面前毁了顾瑜行。 　　这样一来，以后他爸就不会拿正眼去看顾瑜行了。也再也不会把他也叫到这种宴会上来膈应、恶心自己。 　　也算是心想事成，叶谈刚刚这样想着，门外便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叶谈？你们在里面吗？” 　　叶谈先前跟着他爸参加过一个饭局，已经在饭桌上认识了荣均，双方还互换了微信。 　　虽然这几天都没有联系，但是这么重要的人，他当然还记得他的声音。 　　视线往顾瑜行的方向瞟了一眼，叶谈难以遏制地露出一个坏笑，连忙冲门外喊道：“在这儿呢，荣哥，我跟我的……哥哥都在里面。” 　　“怎么去个洗手间都要这么久，你们是不是迷路了？”荣均面上带着绅士的笑，风度翩翩地走了进来。 　　由于位置的关系，他率先注意到了最接近门口的顾瑜行。 　　之前已经看过少年的照片，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正是叶启生的另外一个儿子。 　　但荣均怎么也没想到，这真人竟然比照片上面的还要好看一万倍。 　　脚步下意识一顿，即便早已是百花丛中过、见多识广，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的容貌的确让人心驰神往。 　　荣均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得体，并礼貌地冲门口的少年伸出了手：“你就是阿行吧？初次见面，我叫荣均。” 　　透过镜子看到一切的祁云时：“……” 　　感应水龙头里已经停止放水，刚才听叶谈冲着门外喊“荣先生”的时候祁云时心里就咯噔一下，现在听到这位荣先生对顾瑜行做的自我介绍，祁云时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两个字—— 　　糟糕。 　　原著里的渣攻2就叫荣均。 　　所以说一切就真如他所料，今天的确是顾瑜行与渣攻2相遇的日子。 　　而托了自己膀胱的福，他撒泡尿的功夫，渣攻2号竟然就登场了！ 　　但其实就这样相遇也好。 　　毕竟即使这次他带着顾瑜行躲过了一劫儿，但说不定今日之后的哪一天，阿行还是会被他的那个爹送到荣均的面前。 　　躲是躲不过的。 　　他又不能时时刻刻让顾瑜行汇报自己的行踪，不如就在这里把人解决了也好。 　　要说迅速调整心态扭转逆境，祁云时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了。 　　洗手池前的少年挺直腰板，顺便透过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形象。 　　“咳。” 　　祁云时拔背转身，赶在顾瑜行还没有抬手跟荣均握手前走了过去，用丝毫不输于荣均的笑容礼貌得体地询问：“阿行，这位是……？” 　　其实荣均就是那种非常典型的花花公子，喜欢炒深情人设归炒人设，但他也从未说过要永远对一个人负责，渣都是明目张胆的渣。 　　所以以祁云时对顾瑜行目前的了解，相信正常情况下的阿行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掉进对方的温柔陷阱里。 　　原著里他之所以会为荣均倾心，主要还是当时的心情以及精神状态都处在低谷的原因。 　　人在全然黑暗中猛地看见一抹光，就会下意识地想要追逐。 　　但如果这个人所置身的环境中本来就有光，那结果就会全然不同。 　　祁云时现在打算要做的，就是像之前一样，继续点亮这位书中小可怜的生活。 　　更何况原著里渣攻1的相关剧情都没有发生，看阿行的神色也没有任何低落悲观的感觉，这让祁云时变得更加有信心。 　　心思电转间，因为对如今的困局越发有了信心，祁云时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繁盛。 　　天然带笑的俊秀面庞上，小梨涡分明且瞩目。 　　荣均这才注意到原来洗手间里还有一位……同样绝色的少年。 　　虽然外貌都是一顶一的俊秀，但与面上还从未出现过一丝表情的顾瑜行比起来，这少年的相貌则显得要更讨喜一些。 　　是叫人见了就如沐春风的感觉。 　　荣均微微一愣，紧接着眼中便露出难以遏制的欣赏。 　　他忍不住问向身边的叶谈：“阿谈，这位是你们的朋友？” 　　叶谈：“……？？” 　　叶谈自然发现了荣均神色间的异样。 　　而这时，此前从未开口、也未曾有过什么动作的顾瑜行却忽然主动上前一步。 　　“荣先生。”嗓音低哑还有些冷厉，顾瑜行说： 　　“咱们还是出去说吧。” 　　话音落，他长腿一跨，正正好好挡在了荣均与男生之间。 第20章 　　此时顾瑜行正好背对祁云时而站。 　　少年的背影笔挺如松。 　　在祁云时看不见的角度，他脸上的神情却好似寒霜冰冻。 　　少年冷冰冰地说：“这里怎么说也是洗手间。” 　　对面的荣均骤然感受到一股寒意，但他早从叶启生那里了解到了，叶家这位长子由于曾经长年流落在外，所以胆子小、性格也内向，甚至还有点孤僻。 　　荣均心里早有准备，也丝毫不将这些问题放在心上，他一向对相貌周正的男性都富有极大的耐心。 　　更何况…… 　　这里竟然一下子有两名俊俏的少年。 　　一个是冷若冰霜，气质卓然。 　　一个则是三月暖阳，烘得人心膛发热，四肢百骸一阵暖堂堂。 　　这两种类型荣均原本都喜欢。 　　但奈何他上一个对象也是那种高冷型的，他就是因为厌倦了对方才跟那个人分了手，所以相比较来说，反而是如和煦春风一般的少年更符合他如今的口味。 　　“阿行说得对。” 　　荣均保持着微笑，却是隔空、试图冲顾瑜行身后的祁云时点了点头，仍旧绅士地说道：“咱们去外面，坐下来再说。” 　　“……” 　　荣均的表现这样明显，祁云时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即使还没有恢复记忆、不知道自己正身处一本书中的时候，祁云时也曾遇到过一些同性的倾慕、表白甚至是骚扰。 　　只不过每回都被祁哥用智慧和骚操作给化解了。 　　所以说虽然也没空看什么课外读物和，但祁云时也不是只知道埋头学习赚钱，旁的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种书呆子。 　　此时面对荣均明显的示好，他不仅丝毫不慌，反而觉得就这样也不错。 　　——倒正好可以让顾瑜行看看这位荣先生到底有花、到底是怎么见一个爱一个的。 　　“那走吧。”祁云时这样说，却也没有忘记要照顾好顾瑜行，要时时刻刻安慰这个被他父亲当成是工具的小可怜，要给他热和光。 　　所以刚一走出洗手间，祁云时就自动跟少年并排而行。 　　两名身量相仿的少年齐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间，不意外地再次引起了一连串的议论和注目。 　　只不过这一行人如今心思各异，都没有人去在乎外界的声音罢了。 　　庄园相对来说比较安静的角落。 　　祁云时与顾瑜行双双落座在同一张沙发上，华丽复古的沙发只能容得下两个人，荣均自动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至于叶谈。 　　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么发展，他还陷在呆滞的状态。 　　当然对于在座的其他人来说他的存在感并不高，几乎可以忽略不提，也没人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落座以后，一方面不想让顾瑜行与渣男接触、一方面又想让渣男尽快暴露本性的祁云时主动跟荣均对话：“荣先生是做什么的？家住在哪里？是怎么认识阿行的？” 　　这些问题他当然早已知道答案，这么问只是单纯找个切入点方便近一步展开话题罢了。 　　面对祁云时抛去的种种问题，荣均极为绅士的一一作答。 　　只是在与叶家的关系上刻意含糊了一些内容，没有多说，仅仅说他自己是叶家的朋友。 　　他这么说的时候语气冠冕堂皇，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位好心的世交兄长，在拿到邀请函后主动带叶家的孩子来参加这种高端宴会。 　　把祁云时听得在心里不住冷笑，心想这位荣先生果真是将道貌岸然做到了极致，话说的倒是好听，可今天要不是被自己撞见，顾瑜行估计早被他骗走了。 　　心中鄙夷，面上却半分不显。 　　祁云时面容自带亲和力，极具有迷惑性。 　　他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微笑，展现在人前的也是一张笑颜。 　　祁云时继续说：“原来荣哥这么厉害，年纪轻轻就是大建筑师了！我听说一般建筑师证都很难拿下来的，更别提是在国际上获奖！最让人赞叹的是荣哥不仅年轻有为还这么平易近人，这么热心热情！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年轻有为？” 　　“……” 　　“……？” 　　在座之人谁也没有想到祁云时会突然这么热情，视线纷纷落到他身上。 　　该说不说，这让祁云时的表演欲变得更盛。 　　他开始毫不掩饰地发挥、表演着自己的崇拜：“没错，这就是年轻有为！天啊荣哥，我好崇拜你！” 　　祁云时这么荣哥荣哥地叫着，又是好一通夸下来，饶是一直以来都是天之骄子的荣均也不由有点膨胀。 　　荣均今年已经三十出头，出身荣家让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缺少过掌声和夸赞，但似乎从没有一次会让他产生这样多的成就和满足感。 　　或许是少年的口舌伶俐，又或许是他的一双眼眸灿然若星。 　　荣均下意识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西装，这是一个人在心理上得到极大满足时会做出来的动作。 　　荣均说了几句自谦的话，不意外地又受到了少年的一波猛夸。 　　他这样风云场上的老手都受不住少年这样的奉承，旁边的叶谈更是感到目瞪口呆。 　　……为什么每次见祁云时，这家伙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不对不对。 　　重点是，他这么热络地荣均套近乎干嘛？！…… 　　叶谈不由想起了祁云时跟顾瑜行的关系。 　　之后他又想到了祁云时包养小白脸的癖好…… 　　再然后，叶谈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 　　操，祁云时该不会是又看上荣均了吧？？？ 　　他以前是听说过gay圈遍地飘0、一1难求的状况。 　　但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的饥渴！…… 　　他他他！ 　　叶谈只觉得自己又被刷新了下限！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反应太明显，叶谈发现祁云时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少年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地一瞥，让叶谈硬生生地憋住了一口气。 　　叶谈无意识的脸上一红。 　　看着明明坐在顾瑜行的旁边、却又猛烈向对面荣均示好的少年…… 　　怎么回事，他这会儿竟然觉得顾瑜行有点儿可怜！ 　　很显然，误会了祁云时意思的人也不只叶谈一个。 　　被少年凶猛夸赞的荣均也几乎确定了对方的意图，然而也就在这时，他却骤然感到浑身一寒——一道冰冷的视线直勾勾地投了过来，正落在他的身上。 　　这种感觉太强烈，以至于荣均根本无法把这股寒意再当成错觉。 　　他不得不逼迫自己转眸，对上正规整坐在笑颜少年旁侧的顾瑜行的眼。 　　而一旦与那双眼眸对视，他所有的动作便不由自主地凝滞。 　　——顾瑜行狭长的凤眼，此时眼皮微微下耷，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目光冷漠、猩红。 　　恍若毒蛇吐信。 　　又冰冷的好似跗骨之蛆一般，让人脊背一阵阵地发起寒来。 　　嘶。 　　荣均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浑身僵硬得仿佛手指都不会打弯。 　　他想要错开那股视线，却又像中了什么诅咒一般，完全做不到！ 　　而这样的恐怖竟然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幸好那目光的主人又毫无预兆地转开了眼，冰冷的凉意也跟着消失。 　　“……” 　　犹如被从冰窖里捞出一般，荣均下意识张大嘴巴猛吸了口氧气。 　　然而下一秒，更让人惊诧的颠覆三观一幕发生了—— 　　他看到刚才还死死盯视着自己的顾瑜行突然转眸、冰冷刺骨的神态也骤然消失，改换成了脆弱和无害。 　　顾瑜行声音很轻、语气很软地询问他旁边的阳光少年：“说了这么多话，阿时哥哥是不是渴了？要不要喝一点水？” 　　荣均：“……？？？” 　　顾瑜行开口说话的时候恰好有服务生路过，他便从托盘上面拿起了一杯插着吸管的果汁，放在了祁云时面前的桌上。 　　“……” 　　祁云时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喝水。 　　毕竟就在刚刚，荣均还看顾瑜行看呆了眼。 　　…… 　　他想阿行不愧是书中的主角，真是绝世美少年人设不倒，自己的魅力显然比不上他。 　　荣均这个老色批，到最后打的还是顾瑜行的主意！ 　　……这样子就没办法了。 　　只能像上回一样，他继续扮演顾瑜行的男朋友，告诉别人阿行已经名草有主了。 　　反正叶谈还在，有这熊孩子给他们作证，想来荣均也不会不信。 　　剩下的问题就是……该怎么让荣均主退出的问题了。 　　其实祁云时一开始没有用这招，除了荣均不像叶谈那么好糊弄之外，主要还因为荣均本身就是个没有节操和下限的人，他根本不在乎要追求的对象现在是否是单身。 　　祁云时就算假扮成顾瑜行的男朋友也没什么用，荣均照样还是会对顾瑜行下手。 　　想要让渣攻2号知难而退、主动退出，就还得再加点儿其他条件…… 　　而祁云时如今想到的能震慑住荣均的条件，就只有自己季家小少爷的身份了。 　　毕竟荣家的势力远远比不上季家。 　　当然了，如果可以，祁云时并不想用季家的名声在外耀武扬威。 　　但这不是……事情就赶到这里了么。 　　反正他是真的要救顾瑜行脱离苦海，就算日后这件事传到他爸妈的耳朵里，他也可以直接解释。 　　一切都是为了救人，祁云时坚信他爸妈会理解。 　　而且如果祁云时没记错的话，里荣均为了能够跟季家合作、一起开发某个城区，还主动放弃了主角受，将他拱手让给了季裕。 　　由此可见这个人是多么薄情寡性、唯利是图。 　　祁云时觉得不耻，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有缺点是好事。 　　——敌人的缺点，就是他们胜利的起点啊。 　　既然荣均这么喜欢看人下菜碟儿，那他在实施老套路——跟顾瑜行“秀恩爱”的基础上，就得拿出气势来，再炒一个“一般人得罪不起”的少爷人设出来！ 　　一瞬间改变了策略，祁云时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得懒洋洋起来。 　　果断不再拍荣均的马屁，甚至都没再给对面的荣均和叶谈任何眼神，他只对坐在他旁边的顾瑜行说：“是有点渴了。” 　　没有去拿桌面的那杯果汁，祁云时转过头来看向顾瑜行：“但这果汁不好喝。” 　　顾瑜行用狭长的眼眸看他，长长的睫毛尽数遮住眼底的暗波。 　　即使刚刚真的有些失控，但如今他在男生面前却依旧保持着温和：“那阿时想喝什么？我去给你换一杯……” 　　祁云时却拉住他：“不是果汁的问题。” 　　顾瑜行：“？” 　　祁云时突然笑了，懒洋洋中又带着一种矜娇：“是要行行亲手喂我，才好喝。” 　　顾瑜行：“……” 　　荣均：“？？” 　　叶谈：“？？？” 　　四个人落座的角落里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 　　顾瑜行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扭头与身边的男生对视了片刻，倏而展唇笑了，直接说：“好。” 　　说完，他真的拿起桌上的果汁，并特意调整吸管、极度体贴地将之凑到了男生的嘴唇旁边。 　　祁云时：…… 第21章 　　祁云时本意是要炒“一般人得罪不起的”的人设，让荣均知难而退。 　　但像季勉那种当过兵还见多识广、一瞅就不好惹的人他扮不来，气势不够。 　　他能想到的让自己避之不及的人就是学校里的那么一小撮不良少年，而祁云时对他们的印象就是事儿多，爱刷存在感，幼稚。 　　一通模仿下来，现在就俨然成了那种“矜贵小少爷”的人设…… 　　真·人设崩塌。 　　奈何塌了也要努力演下去。 　　虽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喝同性、还是同学递到嘴边的果汁，说实话祁云时是觉得有些尴尬的。 　　但是如果将对方代入成自己的亲密伴侣的话，这似乎也没什么了……为了摁灭渣攻2的那颗贼心，祁云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含住了那根吸管。 　　男生的嘴巴不大，上下嘴唇薄厚适中，色泽是淡淡的薄粉色。 　　喝果汁的时候腮边一鼓一鼓，更像是屯粮的小松鼠了。 　　顾瑜行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眼眸明灭变换，深深刻着男生嘬吸管的模样。 　　祁云时喝了几口果汁就吐掉了吸管。 　　“还是有点甜。” 　　俊秀的眉头微微凝起，他不满地说：“想喝水。” 　　“好。”顾瑜行倒没什么脾气的放下杯子，好似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那我去给你拿水。” 　　“那怎么行？”祁云时再度握住少年的手腕，并没有忘记趁机“秀恩爱”。 　　“我跟你一起去。” 　　他说完就拉着顾瑜行起身，然后歉意地对荣均说道：“不好意思荣先生，我先跟阿行去找点东西喝，有机会咱们再聊。” 　　荣均：“……” 　　事到如今，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对面这俩少年原来才是一对儿的！ 　　一开始他还震惊于两个绝世美少年竟然搞到了一起，后来又开始因为这个而感到愤怒——叶启生明明跟他说过，说他的大儿子喜欢男人，又是个雏。 　　…… 　　经过刚才那番对视，他此刻已经对那个叫顾瑜行的少年完全没有了兴趣。 　　那少年的气息无一不在说明他们是同类人…… 　　同样都是掠食者，吃人都不肯吐骨头的那种。 　　但不感兴趣是不感兴趣，此刻的情况却是不仅路过的天鹅飞走了，连煮熟的鸭子也飞了。 　　这事儿搁谁能受得了！ 　　眼见俩少年互相贴着、紧密无间地离开，震怒的荣均不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回去告诉你爸，他提出的条件我还要再想想。” 　　“别啊荣先生。”叶谈也跟着站了起来，虽然外表十分紧张，但一想到顾瑜行接下来要承受的来自他爸的怒火，他心中又隐隐有几分痛快：“您别生气，我现在就给我我爸打电话……我，我这就跟他说明这边的情况！” 　　叶谈坐地就要拿出手机，可是荣均现在的关注点却显然不在叶家身上，他只是黑着脸问：“那个跟顾瑜行在一起的少年到底是谁？” 　　“他啊，”叶谈冷哼：“一个土豪暴发户罢了。” 　　顾瑜行完了。 　　刚刚恭送完荣均、又狠狠地跟他爸告了一通状以后，叶谈无比确信的认为。 　　他开始环顾周围去找寻顾瑜行。 　　很快，他在走廊不起眼的门厅处发现了顾瑜行和祁云时的身影。 　　宴会还在热闹的进行着，那里是一处没有人会轻易过来的角落。 　　他们两个并肩站着，齐齐靠在墙边，且通通都是一条腿站得修长笔直，一条腿打弯的姿势。 　　动作随意，格外乍眼。 　　满场觥筹交错，两名身形修长的少年却好似与这里毫不相干。 　　……倒是凑得挺紧。 　　看起来就像是依偎。 　　叶谈的视线自然落在祁云时的身上。 　　这人的嘴巴又在一开一合，还一边说一边笑，声情并茂的，像是在讲什么特别搞笑的笑话。 　　那笑容太灿烂了，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但是他的旁边，却站了一个身材同样高挑的少年。 　　少年微微垂着头，一手平稳地端着一只盛水的水杯，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旁边少年的肩上…… 　　虽然随意，宣示主权的意味却很分明—— 　　叶谈清楚地看见顾瑜行的视线向旁边扫过，一个偷偷打量着他们的人就连忙转身离去了。再之后，顾瑜行就转眸看向了自己这边…… 　　一脸警告。 　　……妈的。 　　叶谈再次确定了，他讨厌顾瑜行。 　　以前都没有这么讨厌。 　　好像就是自从来了b市，这几天下来，他就变得越来越讨厌顾瑜行。 　　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厌恶这个人，如今甫一跟这个人隔空对视，被对方那高冷得似乎凌驾一切的眼神一激，叶谈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新仇旧恨。 　　顾瑜行这家伙现在竟然敢这么嚣张……不就是找了个比较有钱还颜值在线的男朋友吗？ 　　看他怎么打击他！ 　　这么想着，叶谈大步走上前去。 　　这边，祁云时还在被冰凉的手指按着脖颈，被迫解释刚刚自己之所以故意跟荣均套近乎，后来又开始跟顾瑜行假扮起情侣的原因。 　　“我是看那个人不像个好人，一瞅就是个老色狼，怕你被骗！” 　　“老色狼？”顾瑜行收回自己方才还在四处逡巡的目光。 　　“是啊！” 　　祁云时：“我一开始跟他套近乎只是为了打听他的情况，后面跟你假扮情侣，是因为发现他在打你的主意！” 　　“哦？是这样吗？” 　　男生的脖颈纤长细嫩，温温暖暖，手感很好。 　　顾瑜行摸上了瘾。 　　手指虚虚地搭在细腻的皮肤上，不动神色地摩挲了半晌，他垂眸看着男生：“我怎么觉得他是对你不怀好意？” 　　“甭管是对谁。”祁云时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躲开他的手，却又没有真的躲开。 　　真的像只慵懒的猫一样，男生骨子里并不讨厌这样的抚摸。 　　只是一提起荣均，他就不由咬牙切齿：“总之你是看到了，他就是个色狼，以后离他远点！” 　　“好。”顾瑜行干脆答应下来。 　　既然男生这么要求的话。 　　对于顾瑜行来说，祁云时就像是一件被层层包裹的礼品盒。 　　即使不能一下子就看见礼盒里究竟装着什么，但每拆开一层包装纸都会让人觉得有趣。 　　每一天都能带给他不同的趣味体验。 　　就比如今天的那句，“要行行喂才好喝”。 　　就冲这句话，顾瑜行便可以放弃从荣均入手击垮叶家的计划。 　　因为祁云时这个人，比计划有趣。 　　“不过阿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顾瑜行摆出不解的神情：“总担心我被骗，不惜跟我假扮情侣……” 　　长长的眼睫轻耷，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无意识却更加肆意地抚摸着男生的颀长脖颈，顾瑜行的声音变得又轻又缓。 　　由于离得太近的缘故，听上去就有几分暧昧。 　　“阿时，你该不会是……” 　　就在他正考虑要不要说出自己那个猜测的时候，又被人硬生生打断了。 　　“顾瑜行你怎么关机了？我爸让你给他回个电话！” 　　叶谈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刻意忽视掉两名少年的亲密、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把荣先生撂下自己走了，你知道荣先生对于我家来说是多么重要的资源吗？失去了他的帮衬，爸在b市的生意也张罗不起来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恨爸爸没有让你认祖归宗，但你怎么可以这么坏……” 　　“一个荣均而已，至于吗？” 　　面对表面愤怒、其实明显是在幸灾乐祸的叶谈，祁云时两条长腿站直，顺便抖落掉自己后颈肉上的爪子，自动进入战斗模式。 　　他倒没有跟叶谈直接对话，而是选择对顾瑜行说：“不就是给叶家一点生意吗？多大点事儿，我可以啊。” 　　“你可以个屁啊！” 　　叶谈忍不住嘲笑：“你知道我家要做的是哪块儿的工程吗？这项目没有个几十亿做支撑都支棱不起来！你家有那个实力吗！你还真敢夸下海口，吹牛逼你可以吧！……” 　　“阿时，你怎么躲这儿来了，你哥正找你呢。” 　　叶谈刚说完话，一道声音就从他们身边传来。 　　来者正式庄园的主人、今天的东道主，伏炎晨。 　　在b市上层圈混的人就不可以不认识伏炎晨，就算没见过真人照片总得见过，否则就真不要说混圈这事儿了。 　　所以叶谈也是认识伏炎晨的。 　　事实上当发现来的人是伏总、对方还特别亲密地叫祁云时小名儿的时候，叶谈的所有动作就戛然而止，也再没敢发出声音。 　　伏炎晨则像全然没注意到叶谈这个人的存在一样，在跟祁云时说了两句话以后又询问了顾瑜行的身份。 　　叶谈亲眼见到，当得知顾瑜行是祁云时很好的朋友以后，伏炎晨便亲切地跟顾瑜行握了手，还主动做了个自我介绍，并承诺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来找他…… 　　这就算是认识了。 　　社交场的客套话很多。 　　但像伏总这种级别的，根本无须再跟人客套，他说有什么事可以找他，那就是真的可以…… 　　这这这。 　　叶谈看得一阵哑口无言，同时心里还升起了一种恐慌。 　　果然，下一刻伏炎晨便转眼看向了他，问道：“这位又是……” 　　这一次没等祁云时做介绍，伏总已经在打量完叶谈以后说道：“看起来不大，倒是挺狂妄。” 　　这几个字不重，却像是一座巨山压在了叶谈的肩头。 　　失去了一个荣均叶家顶多是损失一单生意。 　　但得罪了伏家…… 　　“阿时有在吹牛吗？吹的什么牛？”伏炎晨显然听见了叶谈刚才的话，他也不是好相与的人，这会儿当即冷笑出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b市有季家吃不下的项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季家？ 　　什么季家？ 　　祁云时他不是姓祁吗？…… 　　叶谈心中翻江倒海，却也不敢出声。 　　甚至连回答伏炎晨问题的勇气都没有。 　　伏炎晨也没打算看在他年纪小的份儿上就给他面子，他把话说得很狠：“自己没眼光没见识就好好在家里修炼，不要出来丢人现眼。看看我们阿时和小行，就不像你这么没礼貌。还是说你父母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嘶，你到底是谁家的熊孩子？” 　　叶谈：“……” 　　叶谈瞬间臊红了脸。 　　被人当众教训，他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屈辱。 　　……尤其还是当着他最讨厌的顾瑜行的面！还有祁云时…… 　　然而也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还口，更不能还击，因为对方是…… 　　伏炎晨也懒得跟这种蝼蚁计较。 　　稍微震慑了一下也算是目的达成，他不会真的关心这小孩儿叫什么名字。 　　他只对祁云时说：“你哥在前面大厅找你呢，再看不见你他可就得往我身上怪了，走走走，你们两个赶紧跟我过去。” 　　说完，三个人一起离开。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叶谈才敢大口呼吸。 　　然而，三人一起离去的背影还是深深地刺激到了叶谈。 　　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除了觉得丢了面子外，他这次是真的觉得怕了。 　　叶谈很快又找到了荣均。 　　荣均见多识广，在圈里认识的人也多，想必会比他得到消息要快得多。 　　此刻的叶谈就是迫切想要知道祁云时的身份……还有伏总口中的季家…… 　　季这个姓氏挺罕见的，但对于大众来说又耳熟能详。 　　因为这两年b市首富就姓季…… 　　…… 　　而b市，也只有一个出了名的季家。 　　“什么暴发户。” 　　叶谈寻找荣均的时候，荣均也在找他。 　　见到叶谈，荣均的脸色直接撂了下来，用看傻逼的目光看向叶谈。 　　他再也无法保持优雅，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少年虽然暂时姓祁，但却是季家的孩子！那个季勉的亲弟弟！你们这些蠢货！” 　　叶谈：！…… 　　？？？ 第22章 　　刚才听叶谈说那叫祁云时的少年家世一般，荣均还多了几分信心，大有种横刀夺爱也胜券在握的优越和掌控感。 　　但得知了祁云时的真正身份后，确定那少年当真犹如天鹅一般、是自己永远不能觊觎的人，他当然气不打一处来。 　　他甚至还有一丝丝确幸刚才并没有对那少年做什么出格的事。 　　毕竟季家是他的老东家，而且听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朋友说，季家人很重视这个早年流落在外的小儿子。 　　听说为了供养这小儿子，季家还特意在极短期的时间里周转了大量的现金，全部打在祁云时的户头上给他当做零花…… 　　荣均越想脸色越难看，再联想到顾瑜行和季家小儿子的关系，不由觉得叶启生其实是给自己下套。 　　那哪里是送给自己的美少年，分明是在坑害他！ 　　震怒之下，荣均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叶谈说。 　　同时，叶家这个合作伙伴也彻底地被他在心里被抹去，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去季家负荆请罪…… 　　叶谈从愣神中缓过来的时候，荣先生已经不见了。 　　他再一次拿出手机来给他爸打电话，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刚才告状时那么趾高气昂、一脸苏爽了。 　　叶谈的声音现在都是抖的。 　　“喂……爸，爸！出事了，这回真的出事了！” 　　另一边，离开以后祁云时才知道原来他哥还没跟那些商界精英们商量完事情，也根本没有到处寻他。 　　对此伏炎晨特别理直气壮：“我不把情况形容得心急火燎一些，怎么快点摆脱那个熊孩子？” 　　“……” 　　伏总笑眯眯：“你哥知道你在我这儿他可放心了，怎么可能会到处找你。” 　　“谢谢晨哥。” 　　祁云时懂了，真心道谢。 　　之后他还去季勉所处的那间小休息室里看了一眼。 　　休息室里弥漫着雪茄的气息，里面的几位大佬一水儿的都是穿西装打领带、吞云吐雾的姿势。 　　那架势，一般人还真不敢进去打扰。 　　祁云时也没打算回去，奈何他只把门推开一点点，露出了半个头，却还是被季勉给察觉到了。 　　季勉的目光看过来，顺便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祁云时则冲自家大哥眨眨眼，跟着退出了那间房间，没去打扰—— 　　虽然刚才跟大佬们相处得都挺愉快，但他们谈正经事的时候，祁云时觉得自己还是不进去掺和比较好。 　　再说那屋里烟味儿太重。 　　他不喜欢。 　　将小休息室的门关好，祁云时一回身，就见没几步远的位置，伏炎晨跟顾瑜行交流得正欢。 　　“……” 　　从祁云时的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见伏炎晨的半张侧脸，以及顾瑜行的背影。 　　那道背影身材高挑修长，双腿微微分开直立、腰背笔挺两肩微沉，是非常标准的站姿。 　　尤其他此刻还单手插在裤兜里，单从后面看会觉得这是个非常有气势和气场的人…… 　　如果不是认识这套衣服，祁云时可能根本认不出这是顾瑜行。 　　因为顾瑜行的背影太过从容淡定。 　　也因为他对面的伏总……脸上的笑意有点夸张。 　　顾瑜行的个子比伏炎晨要高了几厘米。祁云时也只能看清伏总的一丁点表情而已。 　　但这一丁点也足够了。 　　伏炎晨这人虽然在他哥面前嬉皮笑脸的，但从今晚他应酬和交际上来看，伏总也不是什么人都会可以亲近、展露笑脸的人。 　　尽管是今晚的东道主，但以伏总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笑脸相迎。 　　他愿意，对方还受不起。 　　但此时的伏炎晨是真的，笑的好开心啊…… 　　啊。 　　啊？！ 　　祁云时猛地想到了顾瑜行那该死的万人迷属性。 　　…… 　　那难不成，晨哥你……？？？ 　　祁云时仔细回想剧情。 　　就他目前能回忆起来的全部剧情当中，伏炎晨跟顾瑜行的确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的。 　　但就算剧情没有这么摆布，可祁云时不也凭着一己之力就打发掉两个渣攻了啊？ 　　这说明剧情是可以通过人为改变的！ 　　那万一自己刚赶走了个渣攻2，就来了个不知道什么属性的伏总…… 　　祁云时不敢想了，赶紧抬步往那边走。 　　打算上前阻止他们看对眼儿。 　　但他也才走了一步，正对着他的少年便像是听见什么动静了一般，回了头。 　　顾瑜行穿的是一套浅灰色的西装，面料顺滑光亮，看上去有些过于华丽，是寻常人很难驾驭的颜色，一般也就是大明星们走红毯照相时才会选择这种风格。 　　但却与他的容貌正相称。 　　少年眉目俊秀，玉面朱唇，五官端正身材标准，毫无瑕疵的外形使得他可以驾驭任何种类风格的衣服，再华丽的服装套在他身上都变得相得益彰。 　　尤其是少年回眸的瞬间便展露出了一丝笑意，更是凭添了一抹亮色。 　　“阿时。” 　　祁云时：“……？” 　　不是，你怎么也这么开心？？ 　　我就往门里看了一眼，你们不会就……真看对眼了吧？！ 　　…… 　　祁云时下意识做了个深呼吸。 　　但也是这时，在看见他回身以后，伏炎晨突然表示要离开、继续去招待其他客人了：“那你们玩的开心。” 　　临走之前，他还继续笑眯眯地看了看祁云时和顾瑜行，视线在俩人身上打量了一下，接着又冲他们竖了竖大拇指…… 　　那架势，就差说出“祝福你们”这样的话。 　　祁云时：“？” 　　虽然在心里画了个问号，但好在事情原来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伏总跟阿行刚才应该就是很普通的聊天，没有看对眼的意思。 　　祁云时舒了口气。 　　再没什么人了的空旷走廊上，顾瑜行的声音响起：“你刚才很紧张？” 　　他微微垂眸，紧盯男生的双眸，一脸探究：“阿时在紧张什么呢？” 　　“没什么。”祁云时当然不能说是在担心他俩看对眼儿。 　　虽然伏总可能并不是什么渣男，说不定他俩还能打出个happy 第23章 　　不知过去多久。 　　久到祁云时都快忘了呼吸。 　　他全程猛眨眼睛——跟近在咫尺的顾瑜行对视，其实还是有一点点能感受到压迫感的。 　　虽然祁云时也说不上为啥。 　　是顾瑜行的那张脸太好看了么？ 　　近距离看过去，就好像一朵无比艳丽的食人花，芬芳夺目，却又会让人本能地感到惧怕…… 　　等等，为什么他想到的会是食人花？ 　　是因为对方的眼睛……？ 　　但其实时间也没有过去太久。 　　没等祁云时反应，顾瑜行已经直起腰来。 　　远处在尽头踯躅观望着这边的荣均已经不在。 　　“他走了。”顾瑜行说。 　　祁云时也跟着站直了身体。 　　“他这就走了？” 　　视线略不自在地往旁边瞥了一下，祁云时没发现顾瑜行骤然挑了下唇角。 　　顾瑜行说：“他不敢过来打扰祁少爷的好事。” 　　“唔。”祁云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荣均这个渣攻2号虽然好见色起意，但到底也是圈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知道他跟顾瑜行的关系估计不会再来。 　　让祁云时感到惊奇的是这一切未免都太顺利了吧？ 　　秦浩是这样，荣均也是这样。 　　…… 　　这季家小少爷的身份可真好用！ 　　所以说，跟顾瑜行假扮男朋友的事还真的可行！ 　　这么想着，祁云时倒有些兴奋了。 　　但一想刚刚近距离对视时顾瑜行的眼神，还有对方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祁云时刚想到这里，就听见顾瑜行说：“阿时哥哥还没回答我，你究竟为什么帮我？阿时哥哥喜欢我么？” 　　“……”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顾瑜行的语气很淡，比方才问祁云时要不要喝水时语调还要平静稳定。 　　就好像只是随意问一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似的。 　　但祁云时也并没有因为这样轻松的语气就降低心理防线。 　　他当然是不喜欢顾瑜行的。 　　他帮助顾瑜行，从始至终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帮对方建立一个独立的人格。 　　……像原著里顾瑜行这种缺爱的小可怜，是会下意识地追逐一个情感依靠的。 　　有人喜欢他，他就会“动心”，进而对对方产生依赖。 　　但那不是爱。 　　最初喜欢他的人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爱他。 　　于是发展到后来，顾瑜行就只能被每一位渣攻虐来虐去，卑微地讨好着他们，祈求他们再分他一点爱。 　　所以对于顾瑜行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是不是喜欢他，祁云时表示非常理解。 　　但他也不可能因为觉得对方可怜，就不忍心拒绝对方，让对方误会自己喜欢他。 　　祁云时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喜不喜欢？在生存面前感情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迎着顾瑜行看向他的目光，祁云时眨了下眼，干脆说：“假男朋友什么的，我也只是个提议而已。如果会让你不舒服或者多想，那就算了。” 　　顾瑜行也跟着眨了下眼。 　　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瞬间变得更为泥泞，不见光亮。 　　但下一秒，他重新睁开眼，沉声说：“好，我明白了。” 　　“阿时说得对，我不应该误会我们之间的友情。” 　　“呼。” 　　祁云时听了，当即就松了口气。 　　“你明白就好了！” 　　没想到顾瑜行却又眼睫一抖，苍白的脸颊上重新涂满脆弱，声音也骤然染上委屈：“阿时哥哥怎么会喜欢我呢。” 　　“……” 　　祁云时直接炸毛了：“别演了，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你个大笨……小笨笨！” 　　顾瑜行忽然笑了出来。 　　好像在遥不可及的童年里，祁云时也是经常这样炸毛，用暴躁的语气教训那个叫顾瑜行的小孩，要坚强，要独立。 　　…… 　　祁云时还在骂骂咧咧：“这都第几回了，你不知道自己什么体质吗？也就是我，还乐意陪你演戏……” 　　顾瑜行面带疑惑：“我的体质？” 　　“……” 　　祁云时话音稍顿：“……就是长得帅啊，太拉风！总容易被人惦记！你不知道像荣均那种人，他是很恐怖的吗？上层社会玩的多花，你太单纯了，还得跟着哥多历练呐。” 　　“我明白了。” 　　顾瑜行沉默地听着男生的话，等到祁云时说完了他才开口，唇边犹带着笑意：“那假扮男朋友的事……阿时是说真的，不后悔？” 　　祁云时说：“我后悔什么？” 　　他彻底站直了身体，玩味道：“万一你碰上了什么喜欢的人，真想谈恋爱了怎么办？我不是耽误了你。” 　　“……你这是什么问题？来，你看看我。” 　　祁云时闻言就指了指他自己，说：“你看看我，我像是会这么早就谈恋爱的人吗？” 　　男生的指尖正冲着他自己的腮边，顾瑜行便也跟着望了过去。 　　男生面庞削瘦精致，肤色白皙，眼角眉梢都是丝毫不遮掩的璀璨笑意，比盛放的百花还要艳丽。 　　一脸的旺桃花相。 　　顾瑜行老实点头：“像。” 　　“……” 　　祁云时唇角撂了下来：“你呀你，都不是我说你，咱不能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是课本知识不够多、还是做习题不好玩？年轻人要干年轻人该干的事，所以我们的目标是——” 　　顾瑜行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配合着回答：“没有蛀牙？” 　　“呸！”祁云时翻了个白眼儿。 　　他算是看出来了，从刚才开始顾瑜行就在跟他找茬儿，全是在开玩笑。 　　祁云时想起来，顾瑜行小时候就这样，虽然看上去老实，紧绷绷的挺清冷。 　　但其实没一句正经的，内心戏也很足。 　　不过长大后的顾瑜行变了很多，重逢后、一直到在今天以前他好像也没这么跟自己开过玩笑，祁云时还是很欣慰的。 　　而且今天他们毕竟也算是化险为夷了。 　　想想荣均，再想想叶谈的表情。 　　祁云时又“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起来双眸便杳杳生辉，感染力特别强。 　　顾瑜行正对着那双笑弯了的杏核眼，不知怎地，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果此时有人经过，就会发现庄园馥郁芬芳的长廊上，香槟金色的灯柱中，两名挺拔如松、俊俏如柏的少年忽然相视而笑。 　　没有任何特别的原因。 　　只是因为对方那样子笑了而已。 　　“那就这么定了。” 　　祁云时颇为张扬地哈哈哈了一阵，才回归正经，他拍了拍顾瑜行的肩膀说：“以后不管是谁，只要有人欺负你你就提我名儿，知道了么？” 　　“好。” 　　“记住了？” 　　“记住了。” 　　狭长的凤目今天也难得多了一些弧度，顾瑜行刚刚笑过，嗓音比往常还要低沉一些。 　　他咬字清晰，几乎一字一顿地说：“以后不管是谁，我都告诉他我是祁老师的人。” 　　祁云时：…… 　　这么说也没错吧。 　　就是听着挺怪的。 　　“那行吧。”抓了抓自己的耳朵，听见顾瑜行叫自己“老师”，祁云时便又想起来什么：“对了，我昨天给你划的题你都做完了没有？” 　　“做完了。” 　　昨天晚上无聊，就顺便都写完了。 　　顾瑜行说：“可是还有好多题都不会做，得向祁老师请教。” 　　很多个世界都没有接触过高中的知识点，算起来他也该有几百年没有学过习。 　　那些课本上的知识就算学过也早就不记得了。他做的那些题目完全是挑祁云时昨天给他讲过的同类型的来解，其余的则空了下来。 　　“那没问题鸭。” 　　尽管感觉顾瑜行的基础有些过于薄弱，但祁云时倒丝毫不介意把知识点一点点“喂”给对方，反正他就当复习了。 　　真正令他欣慰的是顾瑜行竟然如此听话和勤奋，这让祁云时有种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的感觉。 　　之后两个人去吃了点东西，听说季勉那边商量完事情还要跟几个大佬打打牌，祁云时就有点儿待不住了。 　　他本来就不适应这种豪华盛筵的场面，更何况跑来跟他和顾瑜行搭讪的人还特别多。 　　原本参加宴会也只是为了露个脸，现在露完了，祁云时便干脆给季勉说了一声，就跟顾瑜行一起跑路了。 　　他将顾瑜行送回了酒店，还顺便把他空着不会做的习题都给讲解了。 　　晚上十点半，祁云时一脸苏爽、精神抖擞地从酒店大门出来。 　　早有一辆车等在酒店外头，见祁云时出来，司机从上面小跑出来，殷勤地给他开车门，恭迎他上车。 　　车子扬长离去，酒店停车场里的另一辆车内，叶谈已经抖如筛糠。 　　是被气的。 　　“爸……你确定那辆车真是季家的车？祁云时真的是季家的人？！” 　　“这还能有假？！”叶启生没好气地瞪了小儿子一眼，又暴脾气地想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给暴揍一顿。 　　可惜叶谈并没有发现他老爸如今的愤怒，他的注意力还放在对顾瑜行的恨上：“爸……顾瑜行他一定就在上面，咱们现在就上去！” 　　想想刚才祁云时离去是那一脸幸福加苏爽的微笑，叶谈心中更气了……从他发现顾瑜行和祁云时双双离开了宴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 　　这两个多小时他们一直呆在楼上。 　　在上面都干了什么…… 　　瞧姓祁的那一脸精神抖擞的样儿就知道了！ 　　……这可真能腻歪！ 　　叶谈心里升起一道邪火，想冲上楼去找顾瑜行出气。 　　他早就欺负人欺负惯了，尤其是面对顾瑜行的时候一直都无法无天，根本不会考虑太多。 　　可这一次他连推开车门都没来得及，就被他爸给拽了回来。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摔在了脸上，叶谈被打蒙了。 　　“找什么找！不争气的东西，你再招惹你哥一个试试！” 　　叶启生爆吼，仿佛隔着紧闭的车窗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跟荣均的关系崩了以后，叶启生发现他联系不上顾瑜行了。 　　还是叶谈说曾在这家酒店见过顾瑜行跟祁云时同进同出，叶启生才找了过来。 　　但车子才开进了停车场，他们就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少年从酒店走出、上了辆劳斯莱斯…… 　　叶启生在b市还算有些人脉，这期间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个祁云时的身份。 　　谁能想到，顾瑜行竟然跟这样的人是同学！？ 　　叶启生到底是个老狐狸，听叶谈的描述他也发现了那位“祁”少爷对顾瑜行的袒护，这种时候他们怎么可能直接冲进酒店房间再去找顾瑜行？ 　　“你找过去，那不是打了季家少爷的脸！”叶启生恨铁不成钢地怒吼：“就不能长点脑子？你到底要给我惹多少麻烦才行？！我叶启生没有你这样的蠢儿子！你给我滚下去！” 　　作为叶家众星捧月的小少爷，叶谈这是第一次被他爸打。瞬间眼泪都下来了，呆在那里梗着脖子不说话。 　　他一开始还觉得委屈，后来发现他爸真的动怒了，这才有点慌了，毕竟他爸以前从来没有这么骂过他，而他也不是真傻。 　　今天的舞会对他来说冲击还是很大的，尤其是想到给过他下马威的伏炎晨、还有伏炎晨对祁云时的袒护…… 　　叶谈一边哭，一边说：“是顾瑜行，是他太阴险狡诈了……明明跟季家的少爷是那样的关系，却答应了去见荣先生，爸，他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你给我闭嘴！”叶启生捂住自己突突直跳的额头，压根不觉得情况会像是叶谈说的那样。 　　……他只是跟顾瑜行说要他把送过来，跟在荣先生身边见见世面。 　　他不信顾瑜行还是个高中生，就能看懂大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其实对于这个从小被拐走的大儿子，叶启生心里是一直有愧的。他也不是不想抚养那可怜的孩子，关键是他的现任妻子…… 　　想起家里那位的蛮横和霸道，再看看叶谈只会咧着嘴哭的窝囊废模样，叶启生心中升起了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开车，回家。”他最终说。 　　“爸！……” 　　叶谈还想要继续煽风点火，却又被他爸给打了一巴掌。 　　面对这废物儿子的时候，叶启生根本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没用的东西！我就不该带你出来！以后你就滚回学校好好读你的书，我的事、你哥的事你都少管！” 　　“行行行，现在又承认顾瑜行是你儿子了是吧！就因为他搭上了季家，又有用了？呜呜，你等着，我回去告诉妈去！” 　　叶谈一口气被甩了两个巴掌不说，现在他爸竟然还反过来护着顾瑜行了……这让他那颗已经在今晚变得千疮百孔的心彻底碎了。 　　不仅自尊心碎了，更是伤心透了。 　　他一边哭一边跑下了车，并重重地甩上了车门。 　　叶启生原本是个暴脾气，此刻彻底被叶谈气到了，也懒得再管他，直接叫前面的司机开车。 　　车子离开酒店范围，想到得罪了荣均以后的后果，又想到回家以后见到自己现任妻子时要面临的吵闹……叶启生疲惫地叹了口气。 　　他最后想到了顾瑜行。 　　也想到了叶谈刚刚的话。 　　……或许顾瑜行搭上了季家，当真是他们叶家的一个转机。 　　可听叶谈的描述，那位季家流落在外的小少爷也不是好相与的，他甚至有些仇视他们叶家…… 　　叶启生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来，尝试给顾瑜行打电话。 　　这一次电话那头倒是没关机，只是不管他怎么拨、拨几遍都没有人接。 　　叶启生不由怀疑，难道事情真的像叶谈所说，顾瑜行是……累着了？ 　　心里骤然觉得有些荒唐，但他也没有再继续打电话。 　　他心里始终是在发憷的，他可以跟荣均那样的人打交道，但碰上真正高高在上的季家…… 　　他还得再想想。 　　叶启生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顾瑜行正站在窗边。 　　他所在的楼层很高，酒店的套房窗户很大。 　　夜风汹涌地从窗口涌入，将白色窗纱吹起层层涟漪，一次次地拂过少年修长的身形。 　　顾瑜行岿然不动，沉默的好似一尊雕塑。 　　一直在响的手机铃声被他无视了，视线一直盯着男生乘坐的车辆，直到那辆汇入车海的车子彻底从他视野消失、不见了为止。 　　顾瑜行才堪堪转身。 　　他依旧没有给叶启生回电话，反而拉开了桌子前的椅子，将上面摊开的各种书本整理好放在一边，又打开了男生送给他的电脑。 　　既然已经不打算在叶家人面前“演戏”，那他与叶家也没什么可再继续纠缠的了。 　　无数的小窗口再度出现在电脑屏幕上，顾瑜行的眼前最后呈现的是叶启生在隔壁市做生意的这些年所有的财务报表，以及他到了b市以后要做的新项目的各种方案。 　　叶启生做的生意都是手续齐全的正当生意，但在顾瑜行关于他那个父亲的单薄回忆里，他的父亲也不是个行事多坦荡磊落的人。 　　至于到底手脚干不干净、有没有做过什么丧良心的事。 　　他查一查就知道了。 　　外头的天色漆黑如墨，酒店房间里却灯火通明。 　　比起明亮，顾瑜行更喜欢黑暗。 　　经历的多了，他有一套独创的能迅速强身健体的锻炼方法，即使回到自己的这副身体上也依旧适用。 　　所以顾瑜行现在的身体强度不错，视力也不错。 　　他总不喜欢开灯。 　　但刚才男生来的时候就把屋里所有的灯都点亮—— 　　祁云时跟他不一样。 　　祁云时喜欢亮亮堂堂。 　　祁云时这个人，本身就是亮亮堂堂的。 　　…… 　　不得不承认的是，房间变明亮了，看电脑的确更不吃力。 　　顾瑜行觉得自己的工作效率也的确有所提高。 　　统共也只看了不到一个钟头，他便从往年的报表里面挑出不少于五处的问题，还有叶启生在新项目资质上动的手脚。 　　以往的数据显示叶启生有欺骗公司股东的嫌疑，而最新的项目资质问题，则可以让叶家彻底无法在新城区改造项目想分到一杯羹。 　　这两件事足够叶家喝一壶了。 　　最起码，叶启生这段时间都会自顾不暇。 　　拿项目的事情彻底泡汤不说，还要忙着应付公司里的合伙人。应该没工夫再去想着“攀龙附凤”，更不可能骚扰到季家。 　　将所有可疑数据发给应该知道这些事的人，上传完毕，顾瑜行看了看时间。 　　时间还早。 　　还远没到他习惯睡觉的时间。 　　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顾瑜行最后改坐到刚刚祁云时坐的那张椅子上。 　　男生今晚请酒店的服务生给这个房间加了个椅子，之前他在的那两个小时，他们就并排坐在这张不长的桌子前面，一起做着准高三学生该做的习题…… 　　顾瑜行将先前被他摆放到一边的习题集又拿了出来。 　　刚才祁云时临走的时候又给他划了一些题目，要他今晚做完。 　　原话是：“祁老师明天要检查作业。” 　　说起擅长和喜欢的东西，男生总是神采飞扬：“以后我每天都给你留作业，一直到开学。只要能坚持下来，那入学测试不用说，指定能过。” 　　…… 　　眼前乍然出现男生眉目张扬的模样，顾瑜行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 　　又在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变化后，深深地凝起眉头。 　　最后，顾瑜行还是拿起了笔，翻开了那些祁云时留给他的习题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电脑屏幕上不知不觉，又出现了那种特殊代码生成的窗口。 　　【大神，来了个好活儿，干不？只要设计几段源代码就行，对方开价100w，以您的水平个把个小时就能做完！】 　　【就是有点加急，今晚就要，最好12点前。】 　　…… 　　【大神？大神你在不？急急急！我想来想去这么短的时间也就您能做完了，所以您接不？求回复！啊啊啊不要在这个时候不在啊救命！qaq】 　　…… 　　【yu：可以接。】 　　【yu：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 　　【yu：抱歉，刚才在写作业。】 　　【太好了大神！那我这就把要求传给你……？？？？】 第24章 　　第二天祁云时去找了顾瑜行，并没有去书店或者自习室，而是先带他走街串巷，来到了旧城区一处车辆涌动的热闹街道上。 　　“先带你见个世面。”祁云时说。 　　“好。” 　　顾瑜行跟在祁云时身边，两人一路直行，走在刚刚铺设好的鲜艳红砖上面。 　　这两年旧城区改造翻新，马路都是新修的，十分平整。 　　只有道路两边老式的居民楼在体现着这里的年代历久。 　　又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道路变得狭窄，两侧的楼体都不同程度上出现了墙衣脱落的现象，看上去有些斑驳。 　　但挂在上面的长长的爬山虎却生机勃勃，烟火气很浓郁。 　　而穿过这一条狭窄的胡同，就到了祁云时今天的目的地——他以前所住的地方。 　　就好像是光与影的组合，城市的表面虽然光鲜，但其背地里也会有被阴影笼罩的地方。 　　祁云时以前的家便是如此。 　　老旧的筒子楼、破旧的灰色墙体，狭窄蒙尘，好像永远都擦不亮的窗户。 　　“回这里来做什么？”顾瑜行也想起了这个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 　　或者说不是他想起的，而是他从祁云时的眼神里读出来的。 　　——男生那一双带笑的眼眸里，有对这里的怀念。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祁云时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有在楼下乘凉的老人家看见他，都亲切地叫：“阿时回来啦。” 　　“好几天没见了，阿时去哪儿了？还顺利么？你怎么又瘦啦？你奶奶还好吧？” 　　年迈的老婆婆腿脚不灵便，也不够耳聪目明了。她不知道祁云时被豪车接走的事，也不懂什么豪车，她只是单纯关心着祁云时。 　　祁云时一看见她就想到自己还在icu的奶奶，本就杳亮的眼眸又闪出了一抹晶莹，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宋奶奶，我一切都好，我奶奶也还好，谢谢您的关心。” 　　这两天他有空就会跑一趟医院去看看他奶奶。 　　虽然已经不是血缘上的祖母，但那也是祁云时与之相依为命、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人。 　　好在他如今的父母给他奶奶安排了最好的医疗团队，老太太的病情已经稳定，相信早晚都会醒来。 　　不过几天没回来，再回到这里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祁云时干脆大长腿一折，矮下身去，蹲在老人家的轮椅旁说了会儿话。 　　他跟顾瑜行都是在这片儿长大的。 　　只不过后来祁云时父母双亡，顾瑜行一家去了隔壁市，祁云时就还跟着祁奶奶住在这老破的小区里。 　　这里的人都认识他。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也都认识。 　　辞别了路边的宋奶奶，祁云时继续跟顾瑜行往前走，最后来到了筒子楼对面的一处小超市里。 　　超市的门店不大，看上去不到一百平，里面摆满了各种食物和生活用品，能看出老板是个能干而且很爱干净的人，不仅能将小小的空间发挥到极致，还能够打理得极为整洁。 　　只是这里的房子都年代久了，门窗都旧了，里面再怎么干净从外面瞅都灰蒙蒙的，尤其小超市的门上还贴着“出兑”二字，更显凋零。 　　祁云时一进门，坐在门口的老板娘就认出他来。 　　“阿时？！”老板娘面相有些凶，见到祁云时后露出的表情却很欣喜，她扯着粗大的嗓门说：“可有几天没见到你了，听说你被人领养了？还是一对儿大款？！” 　　祁云时：“……” 　　想当初他就是在这家超市门口被接走的，但是领养和大款什么的…… 　　“李姐，您还是那么喜欢脑补。”祁云时笑眯眯地说。 　　那老板娘也豪放地笑了起来，十分好客地招待：“哈哈，来来来快坐，跟我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祁云时坐。 　　之后她一转眼，就看见祁云时身边还跟了个白脸瘦高个的少年，登时就控制不住嗓门了：“这是谁？你同学吗？长得可真俊呐，真精神！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祁云时一听她夸顾瑜行不由又跟着笑了起来，原著里主角受是十分自卑的，也极少有感受到过这个世界的善意。 　　而眼前的这位李姐就是典型的面冷心热，祁云时在她这里做工做了好些年，最知道这位大姐的脾气和正能量。 　　她夸顾瑜行，他也跟着高兴。 　　祁云时：“的确是我同学，小时候也在咱们这片儿住的，您是后搬来的您可能不知道。” 　　“是嘛！”李姐又特别豪放地笑了笑，还特意搬出了个塑料凳子给顾瑜行坐，之后又从货架上给他俩拿了两瓶饮料。 　　一瓶饮料也是有成本的，祁云时以前在这里打工，李姐倒是不限制他，让他随便吃喝，但他也从来没有喝过吃过。 　　因为祁云时深知，这家小超市根本不需要额外摆货的店员，李姐会每个月固定请他来这里整理几次货架，完全是心疼他，可怜他。 　　没有人会雇佣一个还在上学的童工。 　　在这种老板自己就是劳动力的穷地方更不可能。 　　但祁云时以前每个月，却都能在这里赚到好几百元钱。 　　从十四岁一直到十八，这都是维持他和他奶奶日常生活的一笔很重要的收入。 　　祁云时和顾瑜行都没拧开饮料瓶的盖子。 　　将手里的胶瓶饮料放在柜台上，祁云时说：“李姐，成哥的身体这两天怎么样了？我听武蒙说您要把这家店给盘出去？” 　　“唉别提了，进入三期治疗了，哪里都需要用钱。” 　　祁云时口中的成哥就是李姐的老公，是个吃得了辛苦肯干活的男人，只不过半年前查出了癌-症，目前正在治疗中。 　　李姐说：“再说我得去医院照顾他，这店里也没人看，我寻思就兑出去吧，省得操心了。” 　　李姐是个豪爽的女人，她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松，但祁云时却知道真实情况并不是如此——昨天武蒙无意中把情况都跟他说了。 　　成哥那边的治疗费用还差了一大笔，转让超市已经成了他们最后的一条路，而且迫在眉睫。 　　武蒙也是祁云时的发小，虽然他后来也搬走了，但家里的长辈还都住在这片儿，老邻居都知道彼此的情况，昨天俩人通电话闲聊，武蒙无意中提起这事儿，祁云时才知道原来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 　　大概觉得祁云时毕竟是小孩儿，不适合知道这些，李姐并没有往深处去说。 　　祁云时只好主动追问：“那有人收购吗？您打算多少钱转让？” 　　“倒是找到了一个愿意接受的，就是价格没谈拢。” 　　李姐说着就叹气，“你也知道我这屋子，是上下两层楼的，我们全家平时就住楼上，把这儿兑了我们还得出去租房住，外头房租也不便宜。更何况这还有一屋子的货……我都算过了，我要全兑出去最少也得收35万到40万才勉强不亏本，可是对方一开口竟然才出30万！这不是趁火打劫吗？当时就让我给他怼了！” 　　说来也巧，李姐话音才刚落，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李姐看着自己的手机，跟祁云时吐槽：“看着没有，这又打过来了。我说30万不兑就天天骚扰我，呸，什么玩意儿，占便宜没够，这是看我李雪红好欺负了！……” 　　李姐说着就按下了拒听键，只是手机铃声才刚消失，门口就出现了一位拎着公文包的男士。 　　干枯瘦，四十多岁，一脸的精明相。 　　他一进门就操着一口的外地口音说：“哎呦李姐哦，你这明明有空怎么还不听我的电话喏？” 　　这男人的个头看上去大概还不足一米七，乍看见祁云时和顾瑜行俩门神一样坐在门口的修长少年，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在这时，李姐开口道：“我跟你说不到一块儿去，想30万收我的超市？你还不如去打劫！” 　　他这才回神对李姐说：“哎呦我的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30万已经很多了，而且我可以一次性给你结清所有的款项，现金！你不是着急用钱吗？这好机会错过了你以后去哪儿找我这么讲究的人了？” 　　男人开始喋喋不休：“你也不看看你这个地段，消费水平不高的，超市也只能卖点水啊冰糕什么的，本身就赚不了什么钱。我愿意接手啊，那还是我看你这个大姐人好，朴实。你再好好想想咯，30万一点都不少的咯。” 　　“我是朴实，但我不是傻。”李姐呵呵冷笑，虽然笑容也有点牵强，透着疲惫。 　　男人还在忽悠：“你不兑给我你就得慢慢找下家，就算你35万兑出去了，这个时间你能等得起吗？……行行行，我看你这个大姐也实在是家里有困难，我也理解，你从这儿搬出去还得另外找房子住。那要不然我吃个亏……33万！33万我就接手了！你看怎么样？咱还是现金支付，一次把款给你打齐。” 　　李姐没说话，但明眼人都不难看出，她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 　　……也不差这两万块钱了，亏点就亏点，这小矮子说的对，他们的确等不起。 　　虽然这家超市是他们夫妻苦心经营好多年的成果，实在舍不得…… 　　但是不然能怎么办呐，老公要治病，孩子要上学，她连管超市的时间都没有，早兑出去早省心…… 　　眼见李姐犹豫，小个子男人立即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然而正当他打算再加把劲儿促成这单交易的时候，排排坐在门口的俩少年，有一位却突然出声。 　　还语不惊人死不休—— 　　“李姐，其实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事儿呢。” 　　那少年眼眸清亮，模样俊俏，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活泼和开朗。 　　但仔细看，他晶亮的眼睛里却还有一丝狡黠。 　　那少年说：“我想出八十万把这个超市兑下来。” 　　“八十万？！”小个子男人听了，立即就不淡定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少年是张口就来，故意跟他捣乱的。但一想到自己刚刚在超市后身儿见到的那辆豪车、还有车子旁边站着的明显是保镖的俩人，他又不确定了。 　　如果是一般人还不会这么想，不过这小个子男人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他一眼就看出这俩坐在超市门口的少年不一样。 　　更何况他来这一片儿已经踩了好几天的点了，每天都在观察这家超市的客流量。 　　一方面他已经确定了这家超市的老板口碑很好，顾客其实不少，别说三十万，就是四十万收进手里也不会亏。 　　另一方面他也观察了附近的居民……都是小打小闹的普通家庭，说是社会最底层也差不多，还从未在这一片见到过那种程度的豪车。 　　现如今这少年一身名牌衣服，关键是气质是明显不符合年龄的从容不定还真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 　　迎着小个子男人的打量，祁云时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掌上银行，问老板娘要银行卡号了。 　　那样子就是要当场打钱。 　　小个子男人被唬住，既因为年龄小就有点儿轻视眼前的少年，又有几分觉得对方是认真的…… 　　他硬着头皮说道：“别开玩笑了，什么房子能值80万啊，这栋楼值吗？！我说你个小朋友啊，怎么什么话都敢讲出口哦……” 　　“八十很高吗？”祁云时却完全不理他，只是用清澈的眼眸看向旁边的顾瑜行，一脸无辜地问。 　　顾瑜行望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客观提醒：“有一点。这家超市的市值在40万左右。” 　　看了眼对面已经开始流汗的小个子男人，顾瑜行又说：“不过祁老师想80万收，那就只能80万收。” 　　“是这样么？”祁云时笑的眉眼弯弯的，刻意问。 　　“对。”顾瑜行很配合：“一分都不能少。” 　　“哦……” 　　祁云时又故意拖了个长长的尾音，他跟顾瑜行对视了一眼，赞扬地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又差一点笑出来。 　　随后他一点头，拍板儿道：“那就80吧！” 　　小个子：“……” 　　李姐：“……” 　　当然，祁少爷也不是什么强买强卖的恶霸，他还特别关照了一下自己的竞拍对手，问那小个子的男人：“你要加价吗？” 　　小个子男人：“……你这个小孩子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祁云时完全无视了他说话的态度，只抓重点：“那就是你不准备加价咯？好可惜……算了，那就这样吧。” 　　祁云时：“80万，一分都不能少了！李姐，您别愣着，合同拿出来吧，再把您的卡号先给我一个，我这就给您打钱。” 　　“小祁，这是怎么回事？”李姐问。 　　在她眼中祁云时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真的被收养暴富了……谁家的孩子能随随便便拿几十万出来？ 　　不过李姐也知道祁云时是在帮自己出气。她喜欢祁云时也是因为这孩子鬼点子多，虽然生活过得苦哈哈的，但人看着总是快快乐乐的，叫人见了就欢喜。 　　李姐也愿意配合他，还真从自己的柜台下面拿出了一张快要弃用的银行卡丢给了祁云时。 　　与此同时，她跟那个小个子的男人说：“看见没有？店铺我兑出去了，您请回吧。” 　　见对方不动，她还翻了个白眼：“不买东西就别站门口儿了啊，耽误我卖货……” 　　“姐，这卡是你名儿吧？” 　　另一边，祁云时真的拿起了那张卡，在手机银行上面输入了银行卡号。 　　然后他在小个子男人犹在打量的目光中，把成功转账的手机记录递给李姐看。 　　李姐：“……” 　　小个子：“……” 　　李姐这回傻眼了，不相信的也在自己的手机上查了查那张卡的金额…… 　　还真的多了八十万！！！ 　　“小祁，这什么情况，你真暴富啦！”李姐一时之间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你还真给我转钱呐，傻不傻啊你这孩子，快，说号儿，我这就给你转回去！” 　　而她脸上那种既错愕又茫然无助的神态，也让祁云时的鼻子一酸。 　　其实这个世界也不全然是扭曲和黑暗。 　　至少祁云时从小在这片儿生活，遇见的就全是这种朴实善良的劳动人民。 　　祁云时说：“不用了李姐，这不是我把你这超市给收购了么，那什么合同你早就拟好了吧，把数额填上去，咱们就算交接成功了。” 　　“哦对了。”祁云时又笑着说：“我还想请您和小元继续住在这里，平时就帮我看看店，没时间就暂时闭店也行。没有底薪，营业额的话我一你九，您看怎么样？” 　　李姐：“……” 　　小元就是李姐家的孩子，今年才10岁，还在上小学。 　　不过李姐也听明白了，小祁这哪里是让她帮忙看店，他这是不想让她们母子重新去外面租房子，要把超市的二楼继续留给他们住！ 　　以后超市的成本不用她出，营业额还给她九成…… 　　这哪里是打工人的待遇，这不就是让她躺着赚钱么？ 　　李姐继续懵着。 　　祁云时这小孩儿虽然鬼点子多，脑筋好使，但是从来不会故意说谎。 　　要不然她也不能一直用他。 　　尤其是八十万进账以后，李姐意识到这已经不是祁云时陪她演戏、气走那个小矮子的事儿了，她现在无比确信祁云时是认真的…… 　　李姐说：“那不行，我一你九还差不多。” 　　祁云时早料到她要讲价，当即说道：“我二你八，就这么定了，不能再讲了啊！” 　　他的任务是花钱，又不是赚钱。 　　……之前给他500万的时候他爸妈就说了，那只是他的零花钱。如果要搞投资，那就还是得由他家里来出钱。 　　所以按理来说，以后超市赚的钱他都不能往回收，不然就成了投资了…… 　　唉。 　　花钱真难啊。 　　好在80万不是什么大钱。 　　虽然说是收购超市，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就是在“挥霍”，估计到月底查账的时候把这笔钱算进他的零花范围内，应该没人会计较这么点小钱的吧…… 　　“戏演的太过了吧。” 　　这时候那个小个子又说：“李姐，您这就是不实在了，竟然还找个托来？就算找托您也找个靠谱点的吧，这俩小毛孩子，还一口气就转了80万？什么手机银行能一下子转80万？没上限的吗？” 　　到如今，小个子男人已经真真正正换上了一脸鄙夷。 　　他刚刚就是看见豪车，又看见这俩少年气质不凡被自己的脑补给唬住了。 　　现在终于发现了漏洞。 　　哪有手机银行能一下子就汇款80万过去？ 　　就算有，哪有人会说转就转，80万可不是小数目，连合同都不签就转账，太假、太假了！ 　　“转账上限的问题我还真不知道。”祁云时说。 　　毕竟他以前的条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涉及到转账上限的问题的。 　　不过即便被质疑了祁云时也不恼，他们怎么说也是公平竞拍，真实公平、公正。 　　竞争对手有异议也是可以理解的。 　　祁云时耐心解释：“我妈说我这张卡是什么黑卡，单笔转账限额应该很高吧，但是到底有多高我就不知道了。至于合同的问题……” 　　祁云时又拿起自己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之后没半分钟，他那俩保镖就抵达了超市门口，手里也拿了个黑色公文包。 　　“小少爷。” 　　两名保镖礼貌的一鞠躬，气势倒不似之前那么铿锵有力，反而变得斯文儒雅了许多。 　　主要是祁云时来之前就嘱咐过他们了——尽量少叫他小少爷。 　　他不想在这里装逼。 　　之所以让两名保镖在离这里很远的超市后身等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如今把钱都李姐打过去了，祁云时也算是松了口气，倒也不觉得还需要藏着掖着了。 　　……也藏不住了。 　　李姐早晚都得知道他目前的情况。 　　祁云时从保镖的手里接过那个黑色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沓薄薄的合同。 　　正是店铺转让的合同。 　　他打算来接手李姐的超市时就拜托他哥帮他拟了一份这样的合同。 　　季勉公司的法务还算给力，没几个小时就把合同给祁云时发来了。 　　祁云时说：“如果李姐您还没准备合同，那可以看看这份，先参考一下。这是我让公司法务拟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姐：“……” 　　小个子：“……” 　　那小个子早在祁云时保镖出现的时候，就灰溜溜地挪到了门口。 　　他记性不错，还记得这俩保镖就是刚才看见的豪车旁边的保镖……他这回算是彻底信了少年的话。 　　合着这不是个托儿。 　　还真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闲的蛋疼，出来瞎祸害人的！ 　　但面对两个身形体格如小山一般的男人，小个子男人也不敢吭声咒骂。一直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蹿出了超市，他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神经病，那么有钱还盯着这种小超市，什么人呐！……” 　　他刚嘀咕了一句，话音还未落，没想到就又被那少爷给叫住了。 　　“喂。” 　　祁云时懒洋洋地靠在超市门口，对那男人说：“做生意也得讲讲良心，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能趁火打劫的。你明明知道这家超市不止三十万。这几天一直在附近蹲点儿，把其他买方都恶心走的也是你吧？你说说你，怎么这么缺德呢？” 　　小个子：“……是是是。” 　　被少年道破了小伎俩，小个子男人觉得非常窘迫，但却还是点头哈腰道：“您说的对，我知道了，我那么做不对……” 　　反倒是李姐杀了出来：“我说我这超市经营得这么好怎么一个有意接手的都没有？合着原来是你小子？！” 　　李姐向来是个暴脾气，她这几天又要去医院又要照顾小孩，实在是精力有限才没有察觉到这小个子在背后使的手段。 　　现在听说了，又哪能饶得了对方。 　　“你给我滚回来！不要脸的东西，我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了！什么玩意儿，呸！” 　　小个子男人直接被吓得屁股尿流地跑了。 　　李姐又在门口破口大骂了一阵，这才转身回来，对祁云时：“还是小祁你聪明，你小时候我就说了嘛，你以后是个有出息的。” 　　祁云时微笑地受了这一夸。 　　其实他也是刚刚一路走来，发觉附近宣传板上粘贴的广告里连一张李姐超市出兑的广告都没有，才联想到这些的。 　　这里居住的人普遍都是社会最底层，永远拿着最少的工资、做着最忙最累的活，连上网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 　　比起在网上打广告，他们更喜欢去看宣传板。祁云时觉得李姐这么急着转让超市，也一定贴了广告的。 　　但他也不是很确定。 　　刚才对小个子说的那番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顺便试探罢了。 　　给李姐讲述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又“半强迫”地跟对方签了80万的合同，祁云时就把李姐打发去医院照顾成哥了。 　　从今以后超市还是那个超市，这里也依旧还是李姐的家。 　　至于祁云时嘛，他则依旧跟顾瑜行排排坐在超市的门口，负责帮忙看一会儿店。 　　“其实李姐特别喜欢这家超市，她之前已经请她的亲戚过来帮忙看店了，这次出兑只是单纯需要用钱。”祁云时说。 　　“我听说他们已经欠了几十万的外债了，加上三期治疗的费用，八十万实在不多。” 　　男生说着这些的时候，正仰脖看向远方。 　　顾瑜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方是一幢很破旧的筒子楼，从这里望过去，他们就好像置身在一处井中。 　　天空都被割裂成很小的一块。 　　祁云时接着说：“所以有钱还是好啊，如果我没被认回豪门，我也不知道今天该怎么办。” 　　“但不是所有人有了钱以后，都会回头救济帮助过自己的人。”顾瑜行说。 　　“是么。” 　　祁云时眨眨眼。 　　他觉得有些渴了，就捞起刚刚被他放在柜台上的饮料，拧开喝了一口。 　　他拿的那瓶是橘子味儿的碳酸饮料，汽儿很足，味道也很不错。 　　让祁云时不禁想起，李姐一家刚搬来的那个夏天，也是这么热。 　　那时候他因为营养不良，瘦的就像根棍儿似的。 　　然后有一天当他顶着暑气从外头拖着废品回来、路过这家超市的时候，一脸凶相看着就很不好惹的李姐，突然把他叫进屋来，毫无征兆地递了一瓶微微冰镇过的汽水给他。 　　玻璃瓶，橘子味。 　　是祁云时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汽水。 　　…… 　　他这边正感慨着的时候，垂下去的那只手，指尖突然被人碰了一下。 　　祁云时扭头看去，顾瑜行眼睫微微颤动，好奇地问他：“阿时哥哥在想什么？” 　　“在想小时候。”祁云时笑着说：“对了你记不记得咱俩小时候总喜欢往一个小巷子里钻？你搬走以后那片儿成危房了就扒了，小胡同没了。我还挺怀念来着。” 　　“啊。” 　　顾瑜行说：“就在这超市的后身吧。” 　　说着，他又看了看头顶的天空。 　　他记得那个胡同的天空也跟这里一样，都像是被城市高楼割裂出的一小块一样。 　　那么小。 　　那么狭窄。 　　明明外头天高地阔，却好像住在那里的人们就只配拥有那么一小方的天空。 　　但或许是不常回忆过去的缘故，祁云时不说他还没发觉——他本应该是暗色的童年，如今回想起来竟然是亮的。 　　那天空虽小，但却是蓝的。 　　小小的世界里，狭窄的小巷中，有一个人跟他紧紧地依偎在一块，安慰着他。 　　顾瑜行也扭头望向身边的男生。 　　正夏的阳光，外头天气很热。 　　唇红齿白的男生就坐在黑暗与阳光交错的地方，悠闲地伸展着修长笔直的腿，露着浅浅的笑容。 　　顾瑜行的手指毫无**地弹动了下，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 　　似乎是下意识地想去追逐那抹温暖，又被他及时识破、阻止掉了。 　　顾瑜行眼睫一耷，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视线落回到自己的指尖，久久地凝视。 　　祁云时…… 　　很奇怪。 　　我明明记得你，以前却从未想起过你。 　　“哈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祁云时又笑了起来，“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那条小巷里以前堆了好多垃圾，但是垃圾里也有很多纸壳儿和塑料废品，有一天咱俩就到里面去捡东西，整理出来，还卖了好些钱……” 　　男生说着这些的时候，顾瑜行就静静听着，一边跟着回忆。 　　只是祁云时追忆往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介入的声音给打断。 　　“祁云时？！”来人是个少年，寸头，看上去也十八岁左右了，瘦高个儿，晒得挺黑。 　　他从超市门口路过，正看见坐在那里的祁云时，便直接调转方向朝男生这边走了过来。 　　“你回来了？这几天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年声音都带着掩藏不住的惊喜，顾瑜行随着那声音抬头看去，正看见那少年对着祁云时笑得露出一口的白牙，在面部被晒得黝黑的情况下，显得更为瞩目。 　　…… 　　顾瑜行见多识广，这样的目光他太熟悉了。 　　那是少年人在见到心仪之人时的欢喜和渴望。 第25章 　　“楚宇？” 　　祁云时显然也是认识那少年的。 　　看上去俩人关系还挺亲密。 　　见到熟人了祁云时还是兀自伸着长腿坐在小凳子上，就那么态度随意地仰脖儿看着黑皮肤的少年：“我也是刚回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没要去哪，正好帮我爸送货。”楚宇说。 　　说着他就在祁云时的面前站定。 　　顺理成章的，他也看见了祁云时身边坐着的另一位少年。 　　那少年的面庞生得特别别致，脸白，给人的感觉特别出尘脱俗。 　　但偏偏他的眼睛很黑。 　　深不见底的浓黑，黑洞一般。冷不丁与之对视就像是会被吸走一样…… 　　几乎是与这少年对视一瞬，楚宇就赶紧将视线转移开了，没敢再看。 　　祁云时说：“哦，那你快去忙吧。” 　　楚宇又看向祁云时，坐在阴影与阳光交接处的少年还是那么干净美好，楚宇想了下，还是没动，说：“不忙，我爸一会儿把货拉过来，这里也有货。” 　　楚宇的父亲在一家食品厂上班，平时的工作就是给各种超市和店铺配货。 　　每年一放暑假楚宇就会出来帮他爸干活，祁云时就是在小超市里帮忙摆货的时候认识这少年的。 　　以往李姐偶尔有事出门，都是祁云时来这里临时看店。 　　一来二去，俩人就这么认识了。 　　楚宇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型，宁愿干活也不愿学习。 　　他以前是非常讨厌学习的，也最看不上那种成绩好的人。 　　直到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祁云时，干干净净的男孩，认认真真地坐在柜台后面做着数学题，那纤尘不染的模样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天使…… 　　然而就在前两天，他再来这里送货的时候却打听到男生已经不在这里住了，说是被人领养、接走了…… 　　“你最近干啥去了？我还正想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看看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呢。”楚宇状似随意地对祁云时说。 　　两个人虽然年龄相仿，但住的地方离得太远，又不在一个学校读书，其实不算很熟。 　　唯一的交集其实就是每次楚宇过来配货的时候。 　　但彼此的手机号还是有的，也互相加了微信。 　　只不过祁云时以前忙，他的手机又是一款很旧的、别人不要的智能机，也玩不了什么东西，他很少用手机，也自然不常在微信上面聊天罢了。 　　祁云时和煦地笑着说：“没干啥，我挺好的。” 　　楚宇：“他们说你搬走了，你搬哪儿去了？那你以后……” 　　祁云时还是不习惯向其他人炫富，没说搬去哪儿了，他只是说：“我以后还会经常回来的。” 　　毕竟街坊四邻对他都那么照顾，有什么大事小情他也一定会到场。 　　说话的时候，一辆中型卡车从胡同口驶了进来，正是楚宇他爸的货车。 　　一般厂家送货会帮超市把东西送到指定的位置存放，但也不是完全由配货师傅来做，需要超市方面也出人跟着一起搬。 　　搬东西这个活儿以前就是祁云时的主要工作。 　　他这次也不例外，毕竟已经一跃成为这里的老板，自己家的买卖……看见有货卸下来，祁云时就跟着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回还没等祁云时彻底站起来，他旁边白脸的少年已经率先起身。 　　顾瑜行一只手往祁云时的肩头上搭了下，虚虚地按住了男生起身的势头，没叫祁云时站起来。 　　他说：“我来吧。” 　　低眸迎着男生不解的目光，顾瑜行说：“我是祁少爷的陪读，这种活当然要我来做。” 　　祁云时：“……” 　　楚宇：“？” 　　“你还是算了吧你，这些东西可沉了，你哪能搬得动……” 　　祁云时这么说着的时候，顾瑜行已经躬身，轻而易举地拎起一整箱的啤酒。 　　看似枯瘦的手臂，肌肉此时都紧紧地绷着，轮廓看起来流畅有形，非常的性感。 　　顾瑜行一抬下巴：“放哪？” 　　楚宇：“……” 　　祁云时：“……” 　　祁云时赶紧给人指好了地方。 　　顾瑜行搬的那箱可是24瓶装的玻璃瓶大瓶啤酒，祁云时以前搬它的时候闪过腰，以后见到这种规格的都打怵，不敢莽干。 　　但看顾瑜行的架势……他搬起来好像很轻松？ 　　看见少年轻轻松松地搬着那箱啤酒走到指定的摆放地点，又轻轻松松地放下，祁云时不由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和这个世界的属性…… 　　难道这本书的作者其实很喜欢强壮受这一口儿？ 　　顾瑜行不仅长得高、还比一般人（指祁云时）有力气…… 　　不过转念一想，顾瑜行只是长得白，看上去憔悴而已。 　　可这几年他不断在外打工，干的粗活累活可不比自己少，有力气也是正常的，祁云时也就不再思考了。 　　受不受的那都是书中设定。 　　作为在这本书中切切实实地生活了十八年的人，祁云时更愿意以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做标准，而不会因为书中剧情就对一个人下定义。 　　当然，就算顾瑜行有劲儿，祁云时也不可能全部都让他一个人来搬。 　　他很快也起身去搬下一箱啤酒，一旁的楚宇见了，便连忙弯下腰，跟祁云时一人抬一边。 　　祁云时以前搬东西闪过腰，楚宇就是在那时候开始名正言顺地跟少年共搬同一箱货物的。 　　事实上他最喜欢的环节就是跟祁云时一起抬啤酒…… 　　但是这一次，刚刚将啤酒搬起来，楚宇就觉得自己像被冻住了一般。 　　——明明是盛夏时节，外面三十多度的高温，他却毫无征兆地感觉到一股寒意，直接从脚底板蹿上了头顶…… 　　顾瑜行刚刚放下手中的箱子，一回身就看到祁云时还是起来搬东西了。 　　而且还是跟另外一个人，一起搬。 　　原本无垢无净的狭长凤眼转瞬间多了一抹凌厉，顾瑜行表情没动，眼底却黑得渗人。 　　此刻他修长的身子还未彻底挺直，他也没有再动。 　　就那样在超市的阴影里躬身站了几秒钟。 　　阳光照不到的阴暗里已然没有了往常安静沉默的白面少年。 　　看眼神，那更像是个恶鬼修罗。 　　几秒钟后，顾瑜行抬步，重新折返回去。 　　他从祁云时和楚宇身边路过，一声不吭地又搬起了另一箱啤酒。 　　超市的面积本身就不大，过道更是狭窄，只能容纳一箱货物进出。 　　是以顾瑜行想要继续搬货，就只能等祁云时他们先把手里的那箱啤酒放下。 　　因为楚宇骤然愣住耽搁了些时间，顾瑜行搬起箱子的时间也比往常要持续得久一点。 　　这可把祁云时心疼坏了。 　　搬重物的活儿谁干了谁知道，能少搬一秒就能多省不少力气，更何况这么重的东西…… 　　祁云时一边抬着手里的箱子往货架上走，一边对顾瑜行喊话：“你等我们搬完了再搬啊，这么抬着等着多沉啊，你这个笨……笨笨！” 　　顾瑜行则捧着那一整箱啤酒箱子一动不动。 　　身影重新恢复笔直和修长，少年立在那里，好像根本感受不到自己手中重物的质量一样。 　　他站在门口，背着光，祁云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连楚宇也懵了，他回头望了望那样的顾瑜行，又看了看祁云时，最终还是跟着加快脚步，一起将手中的货物叠罗在上一箱啤酒之上。 　　顾瑜行一声不吭，手脚倒是越来越麻利，搬东西的效率很高。 　　因为有了他的加入，整理货物的速度明显比平常要快了很多。 　　顾瑜行本来就少有什么表情，他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清冷的气质更是瞬间拉到了满级。 　　像一支高高在上的纯白色雪莲花。 　　外表纤细脆弱，高雅圣洁。偏偏干活的速度还非常快，力气大得惊人，连习惯做这种力气活的楚宇都比不上他的效率。 　　楚宇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气质又这么能干的同龄人，他忍不住问祁云时：“祁哥，这是你朋友啊？” 　　“嗯嗯。”祁云时没多想，回答：“是我同学。” 　　“阿时哥哥。” 　　就在这时，顾瑜行开口。 　　祁云时：“……” 　　祁云时望向顾瑜行，用眼神儿告诉他不要瞎叫。 　　平时他俩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顾瑜行怎么叫他都成，但现在有外人在，尤其还是与他们年龄相仿的人……祁云时觉得自己面子搁不下。 　　太肉麻了。 　　但他明显逃避的态度却让顾瑜行眼底的暗波更深。 　　顾瑜行缓缓说：“搬完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弄的。” 　　祁云时往门口看了看，的确已经全部搬完了……他们搬货的速度甚至都快赶上大卡车卸货的速度了！ 　　楚宇的父亲也才刚刚把所有的货卸完而已！ 　　祁云时说：“辛苦了。楚宇你也辛苦，走，过去歇会儿。” 　　大卡车还要去下一站送货，不过楚宇并没有跟车走，他表示他来这边是办事来的，今天不跟车，于是留了下来。 　　作为超市新晋的主人，祁云时很有当家人的范儿，他一边招呼两个人回到门口坐着，一边给他们拿水喝。 　　楚宇喜欢喝冰水，这点祁云时是知道的。 　　他兀自去冰柜里给楚宇拿冰镇矿泉水，并不知道门口的两名少年已经开始剑拔弩张。 　　顾瑜行发现这个叫楚宇的小孩儿似乎很喜欢打量自己。 　　不是欣赏的打量。 　　那更应该说是观察，或者说是动物界里对同类产生忌惮时的目光。 　　…… 　　缓缓转过身子，眸子淡定地落在黑皮肤的少年身上，顾瑜行眼神无悲无喜，却凭空多了种自上而下的俯视。 　　舌尖轻轻滑过牙齿，顾瑜行觉得有些烦躁。 　　这烦躁好似凭空而来，但追究根源，还是从他看见祁云时跟别人一起抬箱子时，才产生的。 　　祁云时跟这少年的配合很默契。 　　很显然他们已经相熟不是一天两天。 　　…… 　　但也不过是他们一起搬个东西而已。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烦躁？ 　　大概不知道为什么烦躁，才是真正让他感到烦躁的原因。 　　当然，感到烦躁的也不只是顾瑜行一个人。 　　他对面的楚宇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祁云时身边凭白多了个长得很好看的白面少年……不只是长得好看，这少年还很有力气。 　　楚宇一直觉得能帮他心仪的少年干活是他最大的价值，但现在，这价值也被一个人取缔了……被一个明显长得比他帅，似乎也同样很喜欢祁云时的人…… 　　所以面对顾瑜行明显俯视的碾压目光，楚宇还是硬着头皮站在原处，硬生生地抗住。 　　而就在这时，又有四个小混混一样的人来到了超市的门口。 　　“祁云时在吗？？” 　　打头的人是个寸头，只是年龄看上去比他们大些，大概得有二十多岁了。 　　长得倒是比楚宇要白一些，但身上的痞气很重，脖子上还纹了个中二的纹身。 　　“祁云时呢？甭躲了，给我出来。”那小混混说。 　　楚宇看到他们的时候，仇恨立即就转移到了这伙儿人身上，“祁云时不在，你们有什么事吗？” 　　“呦，送货的小子来了。”那群小混混说：“祁云时在不在我们还用你说么？上次是不是告诉过你，别管闲事？” 　　正当楚宇要跟他们起冲突的时候，祁云时已经拿了两瓶矿泉水从店里面走出。 　　少年目光清湛，脸上却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和淡定，祁云时说：“我在呢。唉，让我看看是谁来找我了？哦，是范响儿啊，怎么你又来啦，你的手好点了没？” 　　“你还知道问我的手？我今天来就是来找你算账的！”叫范响的打头青年脾气很差，一脸的凶相：“老子就是养好手回来跟你算账的！” 　　“你手坏了关我什么事儿啊？”祁云时表情上满是无辜：“你自己走夜路摔的，还能赖着我了？” 　　“少他妈废话。”范响身后的一个小弟骂了出来：“我哥那哪是摔的？那不是被你打的吗？你现在想赖账了？” 　　祁云时：“我什么时候打他了？时间地点？证人有么？证据有么？” 　　伶牙俐齿的少年一脸无辜：“再说你们这些人不都是有很丰富的作战经验的么，我还能把你哥给打了？别逗了。” 　　范响：“……” 　　“都给我闭嘴！”范响爆喝一声，试图让两边的斗嘴都能够安静下来。 　　前段时间他的手的确是骨折了，因为祁云时。 　　但也不是被少年打的，相反方式还更加狼狈——那天晚上他跟踪祁云时回家的过程中，脚滑摔进了公园里的池塘边儿上，正好把手给摔折了，足足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范响也想明白了，那天他从祁云时照顾他奶奶的医院一路尾随少年回家，当时祁云时走的路不对。 　　他原本并不需要路过那个公园。 　　……这小子是发现了自己跟踪他，才故意那么走的。 　　那两周公园正好修路，池塘也正好在被清理…… 　　那天范响喝多了，正好在医院门口碰上祁云时，才会脑袋一热跟上他的。 　　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了，尤其前几天当他想心平气和地把祁云时找过去“谈谈心”的时候，竟然又被这少年给拒绝了！ 　　“祁云时，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说我手的事儿的，来来来你出来看看，我的车被你刮坏了！还记得不？上周你碰我车了。你不是要证据吗？马路上的监控我们也拿着了，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范响说着，就指了指那辆被他们停在超市门口的车。 　　他这边动静闹得大，已经引起不少邻居的注意。大家围在那辆车前指指点点，祁云时走出去看了一眼，车门上面果然有一道长长的刮痕。 　　今天范响要是不来，他都快忘了一周前的事儿了。 　　自从被认回豪门、又逐步开始想起书中剧情以后，祁云时经历的变化实在太多，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已经快让他忘了以前的日子了。 　　但其实，跟这帮小混混们纠缠，一直截止到上个星期为止，对于他来说还都是家常便饭。 　　祁云时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招惹这群无赖了，总归是从几个月前开始，以范响带头的这几个人就经常过来骚扰他。 　　来超市骚扰，去他家附近，还有他上学的必经之路和拾废品的地方。 　　祁云时是烦死这群无赖了。 　　他也问过他们想要做什么，对方的回答十分让人无语——他们说想吸纳祁云时，让他跟他们一起玩儿，其实就是一起混。 　　但祁哥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起混？ 　　他只会觉得他们傻逼。 　　就连超市的李姐都看出不对，有两次还是她帮忙赶走这群小混混的，她告诉祁云时不要跟他们学坏，要好好读书。 　　祁云时当然只是这个道理，只是这几个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他想甩却总也甩不掉。 　　对方人多，祁云时不会跟他们硬碰硬。 　　……当然偶尔抽冷子硬一硬也是可以的。 　　比如说上回他把范响引到了公园的湿泥地上。 　　…… 　　谁叫对方喝的里倒歪斜的还要跑来跟踪自己呢。 　　范响是摔倒了，摔折了手。 　　可那也不是祁云时让他走那条路、推他摔倒的。 　　不过那时候祁云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范响他们不会罢休。 　　……所以这就是他们想出的新花样儿？要来讹自己的钱？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真的会很慌很生气。 　　毕竟欺负他没关系，打他口袋里那几个钢镚儿就绝对不行！ 　　该省的、不该省的钱都已经被他拿去当作他奶奶的医疗费了，不可能赔给范响他们钱。 　　当然，祁云时也知道对方的车不是他刮的，他们是单纯在诬陷。 　　——上个星期范响手好的差不多被家里放出来以后就又开始犯贱，要来抓他。他们是想强行把他拉上车，但祁云时当时通过大声呼救、引起马路上行人注意的方式，给躲开了。 　　那会儿车门的确是已经被范响等人打开，祁云时也奋力扒了车门，不过他的手只是一双手，怎么可能给这车划出那么深的一道痕迹出来？ 　　应该不是他故意刮出来陷害我的吧？ 　　祁云时首先排除了这种可能。 　　范响家里是在附近开小饭店的，生意还算不错，在这一片儿也算有钱人家。 　　但以他家的财力也顶多是给他买个这样的车作为代步了，祁云时记得范响一直很稀罕这车，还经常开着在附近显摆，不可能是故意破坏。 　　那另一种可能就是范响自己不注意，把车刮了，就想要趁机来讹自己。 　　……唔，祁云时觉得以这伙人的无聊来说，还真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不过不管怎么说，如今的祁云时已经不会再把小小的一部车子放在眼里。 　　更别提惊慌失措。 　　面对这样的敲诈，他只是淡定地在胸前抱臂，同时挑了挑清秀的眉梢。 　　他问也跟着走出超市、走到自己身边的顾瑜行：“你觉得他这车值多少钱？” 　　顾瑜行看了一眼，脑中自动闪过这个世界的各种关于车子的行情，评估到：“所有手续全下来不会超过十五万。” 　　“……那有点太便宜了。”祁云时深深地感慨道。 　　范响：“？？？” 　　“便宜？你他妈看清楚，老子这是全款买的，才开了一年……” 　　“这估计重新喷个漆也就几千块吧。”祁云时跟他各说各的，完全不回应他的话，只是一味对范响说：“你不是说有证据证明是我划的吗？那你报警吧。估计几千块钱也可以立案了。” 　　“立什么案，你疯了吧。”范响觉得今天的祁云时有点不对劲儿……以前这少年就挺不对劲的，住在这种贫民窟里，又是孤儿，还能起早贪黑地赚钱读书…… 　　他都替他觉得累。 　　但这样固执坚强的人他也是头一次见……也不得不说，这少年越是这么倔，他就对他越感兴趣。 　　所以才一直忍不住向来撩拨他，想看看这高冷之花能不能被他给扯下来……一直到他骨折，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但即便如此，范响也从没想过报警之类的操作。 　　他知道祁云时没钱。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想让祁云时给他服个软……哪怕只是一句话…… 　　范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不用你赔我钱，你只要给我道个歉，晚上跟我去吃个饭……” 　　然而倔强少年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不行，我得报案啊，你这是碰瓷儿，是敲诈，那敲诈罪也是罪啊！希望你这车重新喷漆能用得上两千块钱，否则这涉案金额可能不够立案……” 　　范响立即就炸了：“谁他妈敲诈你！你有证据吗？！” 　　“哦，对了，谢谢你提醒我。”祁云时想起来了，干脆从自己裤兜里拿出一个皮质钱包，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里面抽出了一大沓鲜红的红票票。 　　“这是三千块钱，你拿好，算我给你修车的。” 　　范响：“？？？” 　　趁对方愣着，祁云时便将那沓红票票又往前递了递。 　　他目光直视着纹身青年，眼神充满鄙视，脸上却又笑靥如花：“你先去修车吧，至于你敲诈的我事……不用急，我等警察叔叔来了再跟他说。” 　　“……” 　　范响看着少年递过来的钱，傻了。 　　准确地说他是从看见祁云时掏出钱夹的那一刻就愣住了。 　　……这是祁云时？ 　　祁云时能一下子掏出一大沓钱，全是崭新的票子…… 　　“等等，你他妈是什么意思？玩我？”范响死死盯着少年手里的红票票，眼见着祁云时还要把钱往自己手上怼，他暴脾气就上来了。 　　“傻子吧你？真以为我是来找你要钱的？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 　　他说着，就要去打祁云时的手，暴躁地想把少年手里的钱都扬出去。 　　但还没等他真的伸手触碰到祁云时，他的拳头就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指骨修长又匀称，指节突出，皮肤很白……有些过于苍白了，可以轻松看见上面的青色血管。 　　而与这只手的外观不相称的，是它所具有的力量。 　　——范响的手腕刚被那只手握住，就再也向前不了分毫。 　　死人手。 　　骷髅。 　　范响的脑中突然想到了这两个词。 　　因为除了有力量，那只手还很冰。 　　明明是大夏天，阳光这么烈，却令人生生有了种被死人手抓了的感觉…… 　　这个联想让范响平白无故又打了个寒噤。 　　待他回过神来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时，才发现对方竟然就是方才跟祁云时一起出来的那个少年。 　　这少年的存在感很强。 　　刚到超市门口的时候范响就注意到了。 　　只不过他以为对方是来超市买东西的路人，没想到却是跟祁云时认识的，现在竟然还跑来多管闲事…… 　　范响下意识地就是狠力一挣。 　　没想到他这一挣却纹丝未动。 　　“……” 　　范响是右手手骨摔坏，现在伸出去的这只左手却是完好无损。 　　虽然不及右手用着那么便利，但就如祁云时所说，他从小混到大的，相对来说还是很能打的，力气也大，不可能挣不开…… 　　范响心下一慌，也是觉得丢了面子，他开始破口大喊：“松手！你他妈谁啊？给我松开！” 　　可奈何他越是爆粗口，握住他的那只手就越是收紧。 　　还不单单只是收紧。 　　对方的握法极有技巧，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按住他手掌的部分，其余几个指头则停留在他手臂的部分，这样稍一施压，范响的腕关节就痛得快脱臼了一样。 　　一开始范响碍于面子还想靠自己的力量挣脱，可奈何他右手还伤着，也不敢用力。 　　更何况，这少年也只用了一只手……他不确定自己抬起右手来会不会同样被对方钳制住。 　　挣脱不了，范响就只能咬牙挺着，到最后他似乎听见了自己骨头发出的咯咯声，竟然又体会到了当初自己右手骨裂时的那种疼—— 　　“啊啊啊！我操，让你松手听见没有？你们都是傻-逼吗？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啊！”后面的话他是跟自己的小弟们讲的。 　　那几个跟着他的人也是此刻才堪堪意识到不对，主要是钳制住他们老大的那小白脸长得忒白忒嫩，虽然个子有点高吧……但怎么看也不是个能打的。 　　如果不是范响因为过于疼痛抛弃了面子叫了疼，他们还真发现不了问题。 　　“你他妈的，我们响哥让你松手呢！”其中一个人骂着的同时，就冲到前面去试图将他们老大从“魔掌”中救出来。 　　但还没等他真的冲到前面，那只钳制着范响手臂的手却又骤然松开，那个高个子的沉默少年已经没事人一样退到了祁云时身边。 　　众人：“……” 　　顾瑜行本就心情烦躁，如今骤然跑出来个这么欠收拾的人来给他发泄，他并不想就这么松开，也不想手软。 　　如果不是祁云时在一旁看着…… 　　如今退了回来，迎着男生也略带惊诧地看着他的目光，顾瑜行没事人一样，又长又直的眼睫向下一耷，声音浅淡： 　　“阿时哥哥，他真的好会碰瓷。” 　　范响等人：“……” 　　祁云时：“。” 第26章 　　其实顾瑜行抓住范响的手腕，全程也只发生了不过半分钟。 　　半分钟前顾瑜行不知什么时候蹿了出去，阻止了想要跟祁云时动手的范响。 　　半分钟后，范响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至少在祁云时以及其他人眼里是这样的。 　　周围围在旁边看热闹的群众忍不住吐槽：“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小混混都这么娇气。” 　　“正常，那个老范家的孩子啊，年纪轻轻也不出去工作，整体不务正业的喝大酒，能有啥出息？也就看着凶，不省心……” 　　议论声有点大，范响一脸凶神恶煞地往旁边看了一圈，这声音才消失。 　　祁云时表示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范响刚才的嚎叫声却也不像是演的…… 　　尤其祁云时觉得以对面儿的智商也不会在这方面故意演戏。 　　所以他还是略微有点相信范响是真的被弄疼了的：“不是碰瓷，他应该骨头天生就比较脆……喂我说范响儿啊，真的，你不行就去医院查查骨密度吧，再不济就多喝点牛奶。” 　　提到自己不喜欢的牛奶，祁云时下意识就皱了皱鼻子。 　　不过也还好了，昨天他回家管家大叔就没有再给他准备牛奶——他大哥把他不喜欢牛奶的事情告诉了他的妈妈，从昨天开始他只需要每天晚上吃一些青少年营养品就可以了…… 　　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但祁云时是觉得生活很美好了，对面的范响脸却骤然红成了猪肝色。 　　“你他妈才脆呢！……懒得跟你废话！”范响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他就是来抓祁云时的。 　　眼见祁云时掏出了一沓钱，吓唬他已经不顶用，范响只好考虑再次用强。 　　他一把拉开那辆旁侧被刮掉漆的车门，一边对祁云时说：“走吧，你不是要给我喷漆么？上车，带上你的人民币，我让你见识见识怎么喷漆！” 　　“你们别欺人太甚，真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说话的是楚宇。 　　楚宇知道祁云时这几个月被一伙儿小混混缠上了——范响他们来超市里找过祁云时的麻烦，还不止一次。 　　楚宇跟着他爸四处送货，知道范响家虽然明面是开小饭店的，但实际上在这一片儿还有点“势力”，是老城区这里的“地头蛇”，他家里人也或多或少都进过局子，经常游走在法律边缘、无法无天惯了，所以范响才会这么混。 　　像祁云时说的那种报警根本威胁不到范响。就算真的立案对方也不怕。 　　因为纠纷只有几千块，真打起官司来只会对祁云时不利，毕竟祁云时家里的情况，他还有个生病的奶奶，连学校都没空去，怎么耗得起…… 　　楚宇说：“欺负人也该有个限度，祁云时一个人怎么把你车刮成这样的？” 　　“哪儿他妈都有你的事！” 　　刚刚在那看着挺瘦的白面少年那里没落得好，范响本就憋着火，现在楚宇站了出来他自然要拿他撒气：“祁云时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跟屁狗似的跟人屁股后面，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说着，又往顾瑜行的方向看了一眼，意有所指：“我和祁云时的事儿谁也别插手，都回去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再来，甭他妈都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楚宇气不过：“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告你绑架！上次你们就是要这么强行带走祁云时吧？我就不信了，你们还能无法无天了！” 　　范响：“嗨，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今儿我就要看看……！” 　　范响说着，就想让他的俩小弟上去先教训楚宇。 　　祁云时鬼精鬼精的，每次都能从他手底下化险为夷，再说他也不舍得真对他下手。 　　至于祁云时身边那个小白脸……属性暂时不明，范响也不想冲着他去。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好管闲事的黑瘦小子能让他撒气、顺便往回找找面子了。 　　楚宇也不怕他。 　　他本来就是体育生，而且也不是怕事的人。 　　然而他刚想再说话，祁云时的声音已经从旁边传来：“喂，大哥，这里有人想要敲诈勒索绑架我……” 　　两边的人齐齐往嗓音清亮的少年身上望过去，就见祁云时拿着个今年刚出的新款手机在打电话。 　　那部手机他们都认识，128g的内存价位也要1万，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而祁云时却在那里用着这样的手机，闲适地通着电话。 　　大概也就说了两句话，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便突破了众人围观的包围圈，齐齐地来到了祁云时的面前。 　　或者说，以保护的姿态，将少年给围了起来。 　　仔细看，这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耳朵边上都挂着一枚造型特殊的蓝牙耳机，显然专业配备，他们的到来也是因为收到了上级的什么指示。 　　“小少爷，是这几个人么？”其中一名高个子的西装男问。 　　祁云时撂下电话，风轻云淡：“对，就是他们。先把他们送到警局。” 　　他想起上次季勉教育他的——他家有好几个律师团，根本不怕打官司。 　　更何况刚刚他在电话里已经跟他大哥沟通过了，季勉也是这个意思。 　　但祁云时这样平静平淡的态度和突然出现的保镖，却让其他人心里升起了一片惊涛骇浪，来自周围围观群众的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 　　“你看吧，我就说祈家的孩子被有钱人给接走了，你们还不信！” 　　“这都用上保镖啦，感觉跟拍电视剧似的……阿时还真是能耐了。” 　　“祁奶奶人好，阿时也不差，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那几个小地痞流氓早该有人治治了，呸，什么东西！” 　　在街坊四邻的指指点点中，范响也觉得有些面红耳赤。 　　以前他面对别人的指责还可以耍横，也没人敢说他。 　　但如今面对祁云时身前的俩保镖他也是有些打怵的。 　　因为他不确定祁云时背后靠上了什么人。 　　……祁云时被有钱人家给接走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范响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几名小弟。 　　可惜他这段时间被家人关在家里养伤，他的小弟们在外只顾胡天胡地地玩乐，也没有关注过这片儿的消息，自然没有听说祁云时的事…… 　　“几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祁云时的保镖上前。 　　“你谁啊，我凭什么跟你们走？”范响再次耍起横来，虽说祁云时说了是带他们去警局，但谁知道到底是要带他们去哪里？ 　　但他也只是谨慎地盯着对面儿的俩保镖，没有真的动手。 　　他们在这片儿耀武扬威惯了，但说白了也只是小打小闹，真碰上受到过专业训练的保镖也不可能那么傻地冲上去跟人对干。 　　尤其这么多人看着，万一要是输了的话……会很难看。 　　可惜如今的祁云时已经不会再跟他浪费口舌。 　　因为不必要。 　　——一辆高级越野车从狭窄的小巷开了进来，从里面又下来了两名穿同样款式西装的保镖。 　　这两名保镖直接出现在了范响等人的身后，将他们的退路直接拦住。 　　祁云时的贴身保镖是有两名。 　　但为了保障他的安全，其实不管他去到哪里都还会有一辆车远远地跟在后头。只要接到通知，他们就会在几分钟内出现。 　　范响：“……” 　　从那辆车子出现以后，范响就彻底明白了，祁云时已经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 　　只是他还是想不通，明明上个星期这小子还穷得要命…… 　　这么想着，范响才堪堪意识到，祁云时现在穿的衣服跟以前不一样了。 　　因为祁云时身形颀长、气质卓越的缘故，范响倒是极少注意对方穿什么。 　　只觉得祁云时很爱干净，大夏天的干完活身上也是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穿什么都好看。 　　可现在这身衣服的面料明显很高级。 　　即使是大老粗一个，范响也觉得这身衣服肯定很贵。 　　所以祁云时真的暴富了？？？ 　　这种情况下，范响更不敢跟他们走了。 　　主要是他本身就干过那种把人拉走，再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动私刑”的事儿。 　　范响也知道自己对祁云时做的事有多缺德，结的梁子有多深，所以他压根就不信祁云时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是要跟他一起去警局。 　　这要是被这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带走，那他不得再折一只手？？？ 　　范响一番衡量，身体已经先于头脑行动，他大喊了声“赶紧上车！”，然后就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先行对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楚宇出手了。 　　楚宇猝不及防，被范响推了个正着，一屁股摔在地上。 　　这也是范响要的效果，他要制造混乱，等自己那俩小弟上车以后一起跑。 　　但不想，祁云时的保镖们实在是训练有素，尽管他推倒了一名少年，其他保镖还是直接将目标定在了他的身上。 　　更糟糕的是他一动手，祁云时的保镖们也动了。 　　范响不得不跟他的小弟们奋力反抗，一场恶斗正式在小超市门口拉响。 　　“楚宇！你没事吧？”见楚宇摔倒在地，祁云时立马跑过去扶起这名总是帮助自己的热心少年。 　　好在一番查看，楚宇只是在跌倒的时候摔破了手掌，其余并没有什么大碍。 　　祁云时下意识握住他的手，将他掌中沾染的沙土拂去。 　　楚宇却还愣在原地，事实上从保镖们出现的那一刻他就一直愣着。 　　他终于明白了那白面少年口中的“祁少爷”是什么意思了。 　　楚宇也不是傻。 　　他此刻只是有点怅然若失。 　　以前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有机会，但现在…… 　　看着如天上明月一般皎洁的少年正在关切地询问着他手上的伤口，楚宇才堪堪回神，下意识地用掌心蹭了蹭自己的裤子：“没关系，我没事儿。” 　　祁云时：“唉别蹭，你这样反而蹭坏了，当心感染！……” 　　…… 　　祁云时仔细查看少年伤口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他旁边的顾瑜行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原本苍白脆弱的脸上，此时满是肃杀和冷寂。 　　他视线直直钉在男生身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关心着楚宇的伤势，就那样看了一阵。 　　随后，略带猩红的眼眸又转到了还在奋力反抗的范响等人身上。 　　狭长的凤眼轻眯，顾瑜行的眼神犹如毒蛇吐信，残忍又冰冷。 　　如果这会有人注意到他，大概无法再将他视为是一个少年。 　　而这个瘦削的少年也出人意料的，骤然加入了战局。 　　他听见刚才那名叫楚宇的少年说，范响这群人经常骚扰男生，欺负他，甚至还试图绑架他…… 　　口腔中又漫起了一股腥甜味，毫无征兆的，却又让人感到烦躁。 　　小混混们很聒噪。 　　那摔坏了掌心、正被祁云时关心着的少年也是。 　　舌尖扫过牙龈，眼见着范响推开他自己的小弟、已经步入驾驶舱看样子是想要开车逃走，顾瑜行长腿一跨，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扯住范响那辆车的车门。 　　只差一点就能够关上的车门骤然被人扯开了一半。 　　对方力气奇大。 　　至少已经坐入驾驶室的范响发现，自己哪怕用上全部的力气也关不上车门。 　　范响的视野里，外表弱不禁风的白面少年此时面无表情。 　　一双狭长的眼睛睁着……明明是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好似讨命的恶鬼一样…… 　　凶狠邪恶。 　　没有感情。 　　“艹！” 　　稍微对视了眼，范响的心理防线就差点崩了。 　　他不再拉扯车门，反而骤然松手，并从副驾驶抽出了藏在车上的一把小尖刀。 　　范响举起了那把小尖刀，本以为外面的少年看见这把刀就会觉得害怕，知难而退。 　　但他没有想到那少年不仅没有畏惧，反而在看见尖刀的那一刻，更加毫不犹豫地一把拉开了车门。 　　“！”范响：“你别过来啊！” 　　从来没见过这么拼命的人，范响下意识地挥舞起自己手中的小尖刀。 　　然而少年仍旧无所畏惧，他甚至还主动伸手……？？？ 　　范响傻了。 　　他并不是真的会动刀的那种人，玩刀子都是吓唬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敢空手夺刃的人……关键对方还练过似的，竟然极有技巧，真的就三两下地从他手中夺取了利刃…… 　　“卧槽！” 　　刀子瞬间落入少年手中，范响是真的被吓到了，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副驾驶的方向跑。 　　一开始他逃跑得还很顺利，身子已经挪到了副驾驶，也没见那少年用夺过去的刀刺他、或是扯他回去。 　　然而就在范响松了口气，推开副驾驶的车门的时候…… 　　身后的少年突然猛劲把他往前一推！ 　　“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间范响整个人都从车子的另一面蹿了出去，头朝下摔了个嘴啃泥不说，慌乱中他还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手掌一撑身体，之后，他那还没有彻底恢复好的右手就又传来一阵剧痛。 　　“啊！”范响痛得大叫。 　　这疼痛他太熟悉了，可不就是骨头裂了的感觉！ 　　范响这一喊，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 　　事实上从他亲手把自己小弟推出去、试图独自逃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这边的败局。 　　范响的小弟们都被保镖们控制住，这会儿四下安静，就只有范响捂着手疼得满地打滚的声音。 　　“阿行？”祁云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心下一惊。 　　他都没发觉顾瑜行是什么时候离开自己身边的！ 　　范响的车子旁边，顾瑜行缓缓直起腰来。 　　少年回身，惊世绝艳的脸上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在祁云时走过来的担忧目光中，顾瑜行说：“我看见他要跑，就……” 　　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 　　但阳光下他的皮肤有些白得透明了，就有种我见犹怜的气息在里头。 　　后面的话也不用他说，但所有人都懂了。 　　他想要上前去阻止范响，结果范响自己手滑，在起争执的时候跌下了车子。 　　祁云时哪里还顾得上范响了，他连忙跑到顾瑜行的面前说：“你没事吧？……你的手也流血了！” 　　顾瑜行这才发现自己手掌的侧面，多了一道口子。 　　不长，只是看着有些恐怖，已经流了不少的血。 　　顾瑜行也只看了一眼，便没去管它。 　　这点小伤对于他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但还没等他垂下手臂，祁云时已经握紧他的手。 　　顾瑜行：“……” 　　男生的手掌骤然贴紧他的，俨然比正午的阳光还要炙热。 　　顾瑜行下意识要将手掌收回。 　　他习惯了受伤，却不习惯被人这样关怀着。 　　然而这次祁云时的态度却很坚决，男生死死地捂住他的手没松手，还深深凝眉，语气严厉地喝令：“别动。” 　　“快跟我进去，里面有纱布，我给你包扎一下。” 　　他说着，就要牵着顾瑜行往超市的方向走。 　　顾瑜行看着紧紧握住自己掌心的男生，不知怎么，刚刚所有郁结的怒气便全散了。 　　他就静静地跟在男生身边，一边走，一边问：“阿时是在担心我么？” 　　“这不是废话吗！”祁云时没好气儿地嘟囔：“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冲上去做什么，他跑就跑呗！” 　　双眼直视着怒气冲冲的男生，顾瑜行眼睛一眨不眨：“他欺负过你。” 　　又在男生扭过头看他的时候眼睫一耷，改为声音很轻地说：“他欺负你，就不能跑。” 　　祁云时：“他还能跑到天边儿去啊，咱有账不怕算！” 　　“嗯。”顾瑜行附和：“阿时哥哥说的对。” 　　只是路过还站在那里、眼巴巴望着他们的楚宇身边，顾瑜行又眼睫一抖，忽然来了句：“可是身为阿时的男朋友，我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第27章 　　当白面少年说出是祁云时男朋友的时候，一旁的楚宇直接石化了一般，如遭雷轰。 　　楚宇下意识地看向了祁云时。 　　他记得祁云时先前说的是那少年只是他的同学，没有说是男朋友…… 　　祁云时也在听见顾瑜行说他是自己男朋友的时候愣了一愣。 　　他感觉到了顾瑜行提他们关系的时候有点刻意，但他俩之前都已经说好了要假扮男朋友，顾瑜行突然这么说也不突兀。 　　更何况祁云时一心想着顾瑜行的伤，也顾不了那么多，所以他脚步未停，直接将顾瑜行拉回了小超市。 　　楚宇：“……” 　　两名身形修长的少年牵手双双离去，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这一幕落在楚宇眼中就成了祁云时默认了。 　　他们真的是那样的关系…… 　　超市里，祁云时拿出纱布，细心地给顾瑜行进行着包扎。 　　男生的眼睫很长，杏核眼圆润，眼尾处却自然上挑拉长，眼皮略微下耷的时候仍能看见双眼皮的痕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十分精致。 　　顾瑜行任由男生抓着自己的手，看着他表情认真地为自己止血上药。 　　男生指节修长，指甲圆润可爱，指尖温热。 　　被这样一双手捧在掌心，方才积压在心口的暴力暴虐气息已经彻底消散，顾瑜行的表情也难得有些放空。 　　他还没有想明白方才经过楚宇身边的时候，为什么要刻意强调自己是祁云时男朋友。 　　因为男生最初只是跟楚宇介绍自己是他的同学么。 　　还是被他注意到了楚宇看男生时，那种露骨袒露的眼神。 　　…… 　　不管是什么原因，刚刚那种行为都太过幼稚。 　　小孩子才会用嘴巴来宣示主权。 　　成人不会。 　　而顾瑜行，怎么看也不再能称得上是小孩子了。 　　…… 　　暴戾的气息虽然已经消失，但烦躁的感觉却又漫了上来。 　　顾瑜行下意识舔了舔牙床。 　　是因为自己回到了本来的世界，回到了十八岁么？ 　　还是因为这段时间他跟着祁云时一起演戏，他太过进入角色了？…… 　　虽然这样猜想，但他心里又明镜一样，知道这些都不是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男生的这双手。 　　太暖。太过温热了。 　　让人忍不住想要独占…… 　　“阿时哥哥，你得对我负责。”顾瑜行忽然毫无征兆地说。 　　“？” 　　祁云时给少年上药的手紧了一下，像担心伤者会因为怕痛把手收回一样，握得更紧了：“谁让你非得冲上去，还好意思说！……不过你也是为我好，我当然要对你负责啦，你的手没事儿，血止住了没伤到血管，过几天就能好。现在还疼不？” 　　顾瑜行没说什么，只是往前伸了伸腿，回答：“不疼。” 　　两个人都是大长腿，双双坐在小超市狭窄柜台边的时候便很难不碰到对方的。 　　膝盖碰触着膝盖，顾瑜行看着男生高效率的包扎，又开口道：“阿时很擅长处理伤口。” 　　“嘿，这算什么，都是普通生存技巧，我还会缝衣服呢。”说着，祁云时就将已经缠了几圈的绷带在顾瑜行的手背上系好，还特别顽皮地在上面系了个大大的白色蝴蝶结。 　　“还挺好看。”男生笑了，眉眼弯弯的：“衬你。” 　　顾瑜行与之对视，须臾过后便也跟着笑了。 　　祁云时含笑的眉眼又骤然落了下来，严肃道：“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往前冲了，刚才是怎么回事儿啊，你真是吓死我，这伤口怎么看着像是刀伤？范响还带刀了？” 　　……刚刚关心着楚宇的手，祁云时根本没注意到顾瑜行是什么时候冲上去与范响搏斗的。 　　也自然没看见细节。 　　察觉到他并没有看到什么，顾瑜行也没有解释，只是说：“没什么，就是划了一下。” 　　这时候，祁云时的保镖进来汇报，说范响等人已经被彻底控制，等待祁云时的指示。 　　他们毕竟也只是保镖，是合法公民需要依法办事，范响等人挣扎也不能真把人强行带走，更不能主动出手伤人，所以刚刚才纠缠了那么长时间。 　　但如今范响的右手再度骨折，他自己要求去医院，那事情可就简单多了，可操作性也就多多了。 　　“确定又骨折了么？”祁云时问。 　　保镖：“看他的表情是的。” 　　祁云时：“哎呀这个范响也挺可怜，手才刚好这又摔坏了……算了，咱们就发发善心先送他去医院，之后再派律师过去好了。”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表情上可没有一点“可怜人”的成分在里面。 　　保镖表情都差点没绷住，但还是强行应了声：“是。” 　　保镖出去，范响一行人被直接带上车拉走，一直站在门外的楚宇走了进来，这一次他先是看了看顾瑜行，随后跟祁云时说：“那祁哥……我也先走了。” 　　“等一下。”祁云时叫住他，冲他招手：“你的手也磕破了，过来我给你消消毒。” 　　楚宇：“……” 　　楚宇再度看了看顾瑜行，下意识就想拒绝，没想到顾瑜行却说：“我来帮他消毒吧。” 　　“你？……那也行。”祁云时没什么异议。 　　像顾瑜行这种温柔可人型的主角受应该是很会照顾人的，于是他从柜台前起身，招呼楚宇过去，嘴里说着：“瞧我这记性，刚才是要给你们拿水喝的。” 　　发觉他给楚宇拿的那瓶冰镇矿泉水已经不怎么冰了，祁云时便去冰柜前换了一瓶。 　　期间，顾瑜行坐在祁云时刚刚坐着的位置，沉稳地给楚宇磕破皮的手心涂药。 　　尽管刚刚手也流了血，但这会儿处理伤口时的顾瑜行动作却依旧沉稳，动作也很快，麻利的模样让楚宇不禁想起刚才，这白面少年空手夺人兵刃时的果决和利落。 　　…… 　　方才顾瑜行的一系列动作，祁云时没看见，从楚宇那个角度看过去却看得一清二楚。 　　身为运动系的男生，楚宇再过一年就要去当兵了。他对许多兵器都有了解，也订阅了很多武术格斗类的杂志，看过很多相关的影片。 　　但他很确定没有哪一本杂志、哪一场比赛，甚至是哪一部电影里有人能够像眼前的少年那样，能在那么窄小的车厢里，那么麻利又那么专业地空手夺人利刃…… 　　更何况那之后，这少年犹冷静得让人发指——他没有顺势将范响从车厢内扯出，反而趁着在车厢内所有人的视野盲区，将人从另一侧给推了出去，故意制造了一场“失误”，神不知鬼不觉给对方带来二次伤害…… 　　这少年不简单。 　　当然，祁云时也不简单。 　　…… 　　好像一夜之间，自己的认知都发生了改变，这让楚宇觉得有些惆怅。 　　“你很厉害。” 　　不知是不是白面少年埋头替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神色看着就不那么恐怖了的关系，楚宇憋了一憋，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所看见的。 　　他以为少年会有什么反应。 　　或许是自傲自得，或许是不希望自己说出去……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平静地为他擦拭伤口，少年将手中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中，换了一根全新的继续擦拭。 　　楚宇有些不自在了，他又忍不住问：“祁云时真的是你男朋友？” 　　他听见这少年一直叫祁云时为“阿时哥哥”。 　　楚宇也不是小孩子了，外加上他偶尔也会跟他爸去夜店或者酒吧送货，他知道里面有一类人是gay，gay圈里又分0和1，一般0比1要多很多。 　　他就曾经在酒吧的后巷里，撞见过一个花枝招展的小0追着一个男人叫“哥哥”。 　　但眼前的少年，怎么看都跟他认知中的0不一样…… 　　模样长得倒是很像。 　　关键是气质…… 　　“祁云时跟我是什么关系，跟你都没关系。” 　　楚宇正愣神之际，那少年却骤然开口。 　　平淡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粗粝，少年缓缓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透着不符合他年纪的淡漠和犀利。 　　他说：“打听别人之前应该先管好你自己。祁云时不喜欢畏首畏尾的人。” 　　楚宇：“……” 　　楚宇有些哑口无言，尽管对方没有多说，但他却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是啊，不管这少年跟祁云时是什么关系，他也根本没有勇气跟那玉一样温润如玉、白璧无瑕的男孩告白。 　　他与祁云时相处的时间不见得比这少年短。 　　他喜欢祁云时的时间，或许也要更长…… 　　可是他根本不敢告白， 　　他甚至，都不敢叫祁云时看出他的喜欢。 　　…… 　　然而眼前的少年一眼便看穿了他。 　　原来少年一开始对待自己就极为冷漠，是因为他全看出来了…… 　　少年人本来就好面子，楚宇都不好意思对祁云时展示自己的喜欢，如今自己的隐秘情感却被情敌给一语道破，他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有些脸红。 　　于是等祁云时拿水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楚宇红着脸，目光躲闪地看着顾瑜行的模样。 　　祁云时：“……” 　　？？？ 　　不是吧，他俩这才认识几分钟啊！ 　　顾瑜行这万人迷buff……真是绝了！ 　　祁云时走过来的时候，顾瑜行也给楚宇处理好了伤口。 　　他只是手掌磕破了皮儿，并不需要包扎，只是消毒就可以了。 　　楚宇连忙道谢，收回了自己手。 　　祁云时见了，便将那瓶刚取出的冰水递给了他。之后，他又将一瓶常温矿泉水拿给了顾瑜行，考虑到顾瑜行手上有刀伤，他还特别体贴地帮人将瓶盖拧开。 　　先前李姐给顾瑜行拿的那瓶饮料顾瑜行没有碰，祁云时觉得他是不喜欢喝甜的，于是自然给他换成了矿泉水。 　　顾瑜行常年体温偏低，手脚冰凉，不适合喝冰水，祁云时也就默认给他拿了个常温的。 　　但这种小小的举动落在楚宇眼里，就成了祁云时特别了解少年的喜欢，也特别会照顾少年…… 　　楚宇表情变得更暗淡，随意跟祁云时搭了两句话，就说什么也不愿再多留，心不在焉地离开了。 　　祁云时：“……” 　　以往楚宇来他这里多半都会跟他在一起呆一阵儿的，有时候还是小半天。 　　今天竟然这就走了……还那么黯然伤神的…… 　　祁云时咋舌，难道是楚宇以为他跟顾瑜行是男男朋友，觉得自己没机会了，所以才伤心离开的？ 　　……这也太见色忘友了吧！ 　　不对。 　　重点是顾瑜行这到底是什么魅力啊！ 　　虽说书里这种情况出现得还蛮多的。 　　大概是为了体现主角受的苏，或者是为了制造矛盾冲突，情节上就经常会有老实憨厚的普通人喜欢上了顾瑜行。 　　这部分剧情就正好出现在渣攻2号上线，开始虐受以后。 　　只不过已经先后被两名渣攻骗来虐去，书里的顾瑜行变得异常自卑，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正常人的喜欢，每次都是果断拒绝，然后躲得远远的。 　　不过如今书里的情节已经被改变了，没有渣攻1也没有渣攻2……难道这行走的荷尔蒙劲儿还这么大么？ 　　这会儿超市门前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一切回归到平静，祁云时不由细细打量这位书中主角受的眉眼。 　　嗯。 　　好看是真好看。 　　但也不至于给直男上个药的功夫就把人掰弯…… 　　“你跟楚宇，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你跟他说什么了？”祁云时一脸懵逼。 　　顾瑜行：“你很在意他？” 　　祁云时：“什么？” 　　狭长的凤眼往男生的方向一瞥，顾瑜行：“你很在意他的感受？” 　　“当然了。”祁云时说，想了想，他又补充：“楚宇挺好的。” 　　他想楚宇这人挺好的，人老实，又热情，还肯干。 　　最重要的是圈子不乱，也不是书里提到过的渣攻。 　　所以就算楚宇真的喜欢上了顾瑜行，祁云时也不会去阻止。 　　就……自由恋爱嘛。 　　他管天管地，也不可能连这种事情也插手哇！ 　　…… 　　收购超市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李姐从医院回来，祁云时便离开了。 　　李姐的远方表哥过两天就能赶过来帮看超市，如果有需要祁云时还可以出钱再雇一名店员，一切都步入正轨，他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 　　之后祁云时又给季勉打电话，沟通了一下范响的事。 　　范响的手的确二次骨折了，他还打电话报了警，说他这次受伤是被人故意袭击的，不是意外。 　　不过警方才刚去超市附近取证，就有不少民众主动出来作证，他们纷纷表示找茬儿是范响先找的，动手也是范响等人先动的手，至于他说他二次骨折是被人所害之事，街坊邻居则纷纷表示：“手摔坏了还不老实，还出来打架，那能有个好？” 　　“是啊，他先挑衅，还不准人还手了吗？再说我们都看见了，他那手是他自己下车的时候摔的，哪有人害他？” 　　“那个人就是坏到骨子里了，以前天天欺负阿时，人家阿时是好学生，他非得让人家跟他一起堕落混社会。要我说啊，折得好，这就是恶人自有天收！” 　　…… 　　之后的事情已经不需要祁云时管了。 　　范响之前当街要抓他上车的视频也被警方找了出来，外加上有季家的律师团跟着，他受到刑事处罚已经是在所难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离开小超市以后，按照今天的行程，祁云时是应该跟顾瑜行一起找个地方学习的。 　　不过这次他没有直奔主题，因为怎么说呢，他觉得顾瑜行好像有点不开心。 　　从他们刚才交流了一番关于楚宇的话题以后，顾瑜行就没说过话了。 　　他本就没什么表情，不说话的时候就特别高冷，在祁云时看来则更为明显。 　　祁云时问他怎么了，他就说没怎么。 　　再问就说是手疼。 　　于是本着先随便逛逛散散心的原则，祁云时便带着顾瑜行又来到了繁华的商业街。 　　他注意到顾瑜行的衣服上也沾了血，便带着少年走进一家大商场，在品牌男装店给顾瑜行选了几身衣服，直接换上。 　　之后，祁云时又在一家卖香水的柜台前站定。 　　“帅哥，想买点什么？” 　　一看见两个小帅哥来到了自己的柜台前，柜姐连忙热情相迎。 　　当认出祁云时的衣服真是他们品牌今年夏季的限量款时，柜姐更是露出了极致迷人的微笑：“看来帅哥很喜欢用咱家的品牌。您看看这次是要选点什么？” 　　祁云时的视线落在了柜台前的一排男士香水上。 　　老实讲他都不知道他穿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的，所以也没有理解柜姐话中的含义。 　　他突然有点想买香水的欲望，只是因为忽然想起：既然顾瑜行的荷尔蒙这么强烈，那或许用香水的味道遮盖一下会比较好。 　　祁云时：“我想买香水，男士用的，要禁欲点的。” 　　虽然顾瑜行的身上只有淡淡的洗衣粉的香，他是没有闻到什么荷尔蒙气息的…… 　　但聊胜于无！ 　　即使不需要抵制楚宇那样的大好少年，但毕竟不是还有渣攻3和渣攻4么！ 　　季裕可马上就要回来了！ 　　祁云时补充：“闻着越禁欲越好，最好让闻到的人都恨不得躲着走才好。” 　　柜姐：“……？” 　　禁欲系的她理解，但是恨不得让人躲着走……？ 　　那确定是要香水么？ 　　不应该去吃点臭豆腐么？？？ 　　然而作为全球高端奢侈品旗下的柜员，柜姐也是专业的。 　　她当即就微笑着给祁云时推荐了几款男士用的香型。 　　祁云时尝试闻了几款，最后选了一款味道比较质朴的雪松香，说：“这瓶感觉还不错。” 　　他拿着试用装问柜姐：“我能现在往身上喷几下么？” 　　柜姐表示：“当然可以。” 　　于是祁云时一转身，将香水的喷头对准顾瑜行的身上，“呲呲呲”地对着他喷了几下。 　　喷完以后他又凑过去闻了一闻，表示：“还不错，你觉得呢？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他问顾瑜行。 　　顾瑜行垂眸看他，没等他开口，旁边的柜姐已经笑着说：“原来帅哥是买来送朋友的啊……” 　　说完这句话，柜姐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看着两名脸对着脸直直站立的俊俏少年，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帅哥要选那种闻上去恨不得让人躲着走的香水。 　　原来是不希望他对面的帅哥太招风！！！ 　　但是他对面的帅哥似乎挺不解风情的，唔，说起来，小帅哥挑香水的时候那帅哥也是全程没表情，看起来就很冷。 　　这不，他现在竟然还问：“为什么要送我香水？” 　　柜姐听见那小帅哥回答：“你太拉风了，我得给你遮遮荷尔蒙。” 　　柜姐：“。” 　　看吧，情况果然跟她想的一模一样！ 　　“那帅哥，这瓶香水我就给你包起来了？” 　　柜姐身经百战，她知晓这一单生意自己已经做成，但还是贴心地介绍道：“正好最近商场有活动，折算下来这瓶香水也只要1298，原价要1500多呢……” 　　然而柜台边互相对望的俩帅哥似乎谁也没听见她的话。 　　顾瑜行依旧神色平静地望着祁云时：“你送我香水，是因为觉得我拉风？” 　　“是啊。”祁云时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提醒一下顾瑜行：“你太招桃花了，就说刚刚楚宇看你的眼神吧，还有他那脸红的……他那么黑，我都看出他脸红了。” 　　顾瑜行眼睫骤然向上一掀：“你以为楚宇喜欢我？” 　　“……可能是吧？”祁云时眼珠一转，也没把话说得太死。 　　他始终觉得作为一名高中生，天天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没意思。 　　要不是为了顾瑜行的安全考虑…… 　　顾瑜行又道：“那你说楚宇挺好……” 　　后面的话他没说。 　　他只是表情一松，突然露出了个笑容。 　　拥有书中绝世美少年之称的人，一笑起来自然惊世绝艳。 　　落在顾瑜行一张本无表情的脸上，则显得更出尘脱俗了一些。 　　顾瑜行换了个话题：“这香水味道不错，我很喜欢。阿时自己也应该留一瓶喷喷。” 　　“是么？” 　　祁云时眼睛一亮，倒不排斥顾瑜行的这个提议。 　　甚至还有点认同。 　　他的确也很喜欢这个香味。 　　主要是刚喷顾瑜行身上的时候他闻了，不甜，还雾一样缥缈无边，又气息凛冽。 　　最关键的是…… 　　它一千多一瓶！ 　　它贵！！！ 　　顾瑜行忽然觉得心情不错。 　　好像方才所有的烦躁，都在男生杳亮的眼眸里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的回答是干脆拿过男生手中的试用装，也往他的身上喷了几喷，接着学着对方刚刚的模样，略微低头，在男生的脖颈处嗅了嗅。 　　少年并未抬头，低沉的声音就在男生耳边炸响，带着略显沙哑的笑意：“很不错，衬你。” 第28章 　　祁云时结账走人，两个人拎着买好的衣服和香水离开柜台，祁云时说：“现在该去学习了。” 　　顾瑜行说：“嗯。” 　　祁云时还有些不放心：“你的手没事儿吧？还能握笔吗？要不要歇一天？” 　　虽然着急给顾瑜行补课，但祁云时崇尚的一直都是快乐学习。 　　他喜欢看书刷题也是因为学习的时候可以逃避生活上的苦恼，所以如果身体不允许，他倒是不介意给顾瑜行放天假的。 　　祁云时表示：“要是实在疼就算了，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疼。” 　　顾瑜行用漆黑的眼眸望着眼前的男生，说：“昨天有道题没弄懂，想请祁老师给我讲讲。” 　　“那没问题，走着。” 　　有人提起有不会的题，祁云时的第一反应都是立腰拔背，一副大干特干的模样。 　　他跟顾瑜行双双转身，迎面正好走过来俩看上去跟他们年龄相仿的女生，其中一个见到祁云时眼睛就是一亮。 　　“祁云时？！嗨！”那女孩子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祁云时一看，这不是自己班的班长张谦月么，他驻足站在那里跟张谦月摆手：“真巧。” 　　“你这是出来玩么……” 　　张谦月走上前去，下意识打量了眼祁云时的穿着。 　　名牌，名牌，名牌。 　　太好了，这还是那个有钱版的祁云时！ 　　身为祁云时班上的班长，张谦月最了解祁云时以前的拮据和坚强。 　　对于祁云时后来的暴富，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过看祁云时现在的精神面貌…… 　　虽然还不知道现在的祁云时经历了什么，但至少下学期应该是还能在学校里见到他的…… 　　打量完了祁云时，张谦月又看见了祁云时旁边的少年。 　　……就像有被一股极强的力量吸引，让张谦月不得不转移注意力。 　　骤然对上那少年漆黑如墨的眼，她声音骤然一顿，忽然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了，顿了下才又对祁云时道：“跟你朋友一起逛街？” 　　“是的，随便儿买点东西。”祁云时冲这位一直很关照自己的班长露出极具热情的微笑，也礼貌问她：“你也是来逛街的。” 　　张谦月：“对啊，今天没什么事就跟我闺蜜一起出来……这位你的朋友么？是咱们学校的么？” 　　祁云时如实回答：“是啊，是我发小，顾瑜行。阿行，这位是我们班长。” 　　稍微介绍了下双方后，祁云时又说：“阿行以前在隔壁市读书，下学期会转到咱们学校。” 　　张谦月：“是嘛！那太欢迎了！……对了祁云时，开学以后咱们要进行分班考试的事儿你还记得吧？我知道这难不倒你，不过你上学期缺课了两个月，可别松懈了。” 　　祁云时当然不惧怕任何考试，但他还是谦虚地说：“我知道，这个暑假会好好复习。谢谢你。” 　　“那就好！等你回来！”张谦月笑了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酒窝，又热情道：“如果你需要什么笔记的话就问我要，你要是有空的话咱们微信上聊……” 　　注意到祁云时身边的少年突然又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她面色一红，下意识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祁云时以前的手机不好用，所以也没有用微信的习惯。 　　如今习惯了新手机，当然可以微信聊天了，他莞尔一笑：“好，有空微信聊。” 　　“行，那就这样。” 　　张谦月说着就跟祁云时挥手说拜拜，顺便又抽了他身边的少年一眼。 　　等到祁云时跟那少年双双离开了，张谦月的闺蜜终于忍不住了，说：“哇靠，那就是你们班的大学霸吗？你没说他长这么帅啊！” 　　张谦月白了自己闺蜜一眼：“再美好的外表也不能跟实力相提并论，所以有强调的必要吗？” 　　闺蜜：“那你看他旁边的那个男生怎么还看直眼了呢？” 　　张谦月：“……” 　　那当然是因为那就是她最喜欢的类型……高冷、忧郁，面无表情。 　　看起来就很酷，简直就是她心目中的无敌美少年！ 　　闺蜜评价道：“学霸旁边的那人儿的确很帅，关键是气场太强烈了，感觉应该是个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对了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身上喷了一个味道的香水。” 　　张谦月：“……有吗？” 　　这商场这么大，人来人往，他们刚刚离得也不算很近。 　　她倒是闻到了一种高级感很强的冷香，但只以为是祁云时身边那个叫顾瑜行身上传来的，因为在学校相处了两年，祁云时从来没喷过香水…… 　　等等。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谦月瞪大眼睛。 　　以前不喷香水。 　　现在却喷了。 　　所以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班的大学霸浪起来了！ 　　而且还是跟个少年用着同款的香！ 　　闺蜜：“那叫情侣香。” 　　张谦月满脸遗憾：“……完了，美少年被我们班的大学霸捷足先登了。” 　　不过回身看那两名并肩离去的少年，张谦月又觉得怎么看怎么登对。 　　她跟祁云时的关系不错，却也不算太熟……因为祁云时太忙了，只要他在学校就是在学习，他几乎不跟什么人交流。 　　张谦月之所以能跟祁云时处得不错，除了她是班长、要关心其他同学外，还因为祁云时虽然不怎么说话，看着有点怪，却也特别平易近人，阳光爽朗。 　　班级有什么活动的时候他都有很积极的配合，这让张谦月知道他虽然怪，但心不坏，甚至还很热情。 　　只是原来大学霸也有七情六欲么……而且还是个弯的…… 　　这让张谦月真心觉得，他们的这位学霸她从未看懂过，现在也还是看不懂。 　　与张谦月分别以后，拐入商店里的另一条走廊，祁云时听见顾瑜行问他：“那是你同学？” 　　“看起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 　　祁云时点头道：“是不错，张谦月很照顾我。” 　　顾瑜行：“她照顾你？” 　　“是啊。”祁云时：“她是我们班的班长。” 　　“嗯。”顾瑜行应了一声，之后便没有说话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他通常是沉默的。 　　祁云时也习惯了他的沉默，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他不知道顾瑜行正在暗中跟自己较着劲。 　　因为又变得不爽利的心情。 　　仿佛有什么暴戾的气息在体内冲撞纵横…… 　　视线再度扫过男生雪白的脖颈，最终落到他俊秀的面颊上，顾瑜行压下了心中暴虐的感觉。 　　他在祁云时感到奇怪的看过来时，嘴唇骤然向上一挑，道：“阿时哥哥，我们赶紧回去学习吧。” 　　祁云时：“？怎么突然这么急？” 　　“不是说还有分班考试么。” 　　对上男生眼睛里杳亮的光，顾瑜行缓慢、却又语气坚定地说：“阿时所在的班级应该很难考吧。” 　　祁云时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想跟我一个班？” 　　看出顾瑜行眼里的坚定，祁老师感到很欣慰：“不错，孺子可教。” 　　同时也感受到了责任。 　　之后按祁云时的意思，俩人应该直奔自习室而去。 　　不过顾瑜行的意思却是想回到酒店里面学习。 　　酒店里的桌椅用起来还算舒适，就是两个人伏案学习会显得有些拥挤。 　　祁云时倒不会嫌弃任何学习环境，他只是好奇：“出都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酒店里学？” 　　去附近找个自习室也是很香的。 　　顾瑜行没说他不想再碰到熟人，因为祁云时一碰到熟人他就会感到烦躁的事。他沉吟着：“因为……” 　　祁云时：“？” 　　顾瑜行的眼睫往下一耷，瞬间又是我见犹怜小可怜：“我手疼。” 　　祁云时：“……” 　　晚上。 　　白天的学习异常顺利，祁云时今天回家的时间比以往都早。 　　季家夫妇难得今天都在家里，这个时间夫妻两正在客厅里面喝茶，见到祁云时进门便把他叫了过去，询问他这一天的行程，顺便对小儿子进行了一番嘘寒问暖。 　　祁云时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一边观察他爸妈的反应。 　　……昨天晚上他跟着季勉去参加宴会，当着伏炎晨的面儿亮出了他跟顾瑜行的“男男关系”，他本以为伏总会跟他哥说，他哥会跟他爸妈说。 　　为此，祁云时也已经想好了一整套解释说明的流程。 　　逻辑缜密，语言清晰，保证能在第一时间让他的父母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昨天晚上他父母双双开会到深夜，都没见着面，所以没有解释得上。 　　今天再见他们，祁云时以为他们会问，结果似乎他们也没有要过问的意思……？ 　　而且看样子，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是季勉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的双亲？ 　　…… 　　他父母不开口，祁云时也不好开口。 　　毕竟他总不能主动告诉他们，他给自己找了个假男朋友。 　　不过不能说是不能说，提前探探口风也是好的。 　　……虽然心里相信他的这对开明的父母应该不会在意他找了个男朋友什么的，但万一呢？ 　　祁云时在回答完他父母的所有问题以后，试探询问：“爸，妈，假设万一我谈恋爱了你们会有意见吗？” 　　骤然听见儿子问这个问题，季家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双双坐直了身体。 　　诸丽茵清了清喉咙说：“你现在还在青春期，又已经十八岁了，有喜欢的人、跟喜欢的人发展感情是非常正常的事。不过你可以跟妈妈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面对和蔼温柔的母亲，祁云时反而绷紧了身体，又硬着头皮问：“那如果，还是假设哦，假如我找的是……男朋友呢？” 　　“……” 　　季家夫妻又对视了眼，这次说话的是季振哲：“没问题，只是你俩进展到哪步了？有没有发生什么？” 　　没想到他爸会是这种反应的祁云时：“……” 　　诸丽茵：“……” 　　不满于丈夫的直接，诸丽茵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季振哲则紧张地与妻子对视——完了，看咱儿子的反应，是不是太单纯了？ 　　不过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诸丽茵彻底忍受不了地给了季振哲一个眼刀，让他别再说话，她继续耐心地对祁云时说：“只要宝贝开心就好，男生女生都没有什么分别。” 　　祁云时放心了，道：“我知道了，妈妈。” 　　诸丽茵又笑道：“不过那男孩是谁？什么时候带回来让妈妈见见？” 　　声音充满好奇和探究。 　　祁云时：…… 　　行叭，探什么口风。 　　他就不应该嘴欠。 　　在再三解释了真的只是假设，他其实并没有男朋友，之后祁云时看见了季勉，就针对那天宴会上的事也去探了探季勉的口风。 　　结果就是，季勉不是不知道他多了个男朋友，只是出于对弟弟的尊重，祁云时没提，他便没有问。 　　也更没有把这件事情透漏给他们爸妈的打算。 　　“处不处朋友，处的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那都是小时的自由。”季勉说：“我相信小时不会乱来，也更加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耽误了学习和生活。” 　　祁云时：“……” 　　登时就被他大哥感动得稀里哗啦。 　　这是什么美好的家庭啊！ 　　讲道理这样季裕都能黑化，那他也太不知足了吧！ 　　然而让祁云时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季勉便说：“不过你男朋友我还没有见过，方便的话就带回来让大哥见见。” 　　祁云时：“……” 　　祁云时只好如实将那天宴会中发生的事情告知。 　　虽然他隐瞒了书中设定，但那天渣攻2和叶家人的恶心他是看在眼里的，也不算是诬陷他们。 　　祁云时觉得他有必要把这件事说出来，避免季家日后会与荣均或者叶家人有什么牵连。 　　没有什么原因，不想自家人跟那两波败类有什么牵连只是因为觉得他们人品不行…… 　　“我知道了。” 　　季勉说：“叶家那个孩子的事伏炎晨已经跟我说了，叶家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公司而已，他们之前的确跟荣均合作想要分新城改造的一杯羹，不过最近有人爆出他们的建筑资质不达标，还有做假资质竞标的嫌疑，已经被我们划掉了，不可能再与他家合作。至于荣均…… 　　他之前的确跟咱们有合作，我这边会逐渐跟他终止取消合作。原本我们做项目也不该跟私人感情挂钩，但是荣均他人品不行，我们也不是一定要用他。” 　　祁云时：“……” 　　他大哥还真是雷厉风行！ 　　而且跟他三观一致！ 　　季勉又说：“你那位同学也是可怜。” 　　“是啊，他真的很可怜。”祁云时说。 　　季勉：“有空的话记得邀他来家里作客，上回就跟你说过。” 　　祁云时：“……” 　　是啊，他大哥已经不是一次邀请顾瑜行来家里做客了。 　　但是顾瑜行他真的不方便来！ 　　祁云时问：“对了大哥，季裕……他什么时候回来？” 　　季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稍微一顿：“他在北欧旅行，大概还要过几天。小时有什么事吗？” 　　“没事。”祁云时忙摇头。 　　在季勉关心的目光下，他只得说：“我就是对他挺好奇的。” 　　“抱错的是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季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祁云时。 　　他知道季裕有小情绪，但也同样担心祁云时会不会有什么情绪。 　　毕竟一错就是十八年，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他说：“这件事对季裕的冲击很大……” 　　季勉还想说什么，祁云时却已经说：“我知道的大哥，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好好跟他相处。” 　　祁云时这么说倒是故意作秀、演戏之类的。 　　他是真的会跟季裕好好相处。 　　当然如果对方非要整事儿的话，他不会容忍也更加不会退让。 　　幸福美好的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月底。 　　祁云时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他一大早起床就在他们家的小群里看见了对自己的公开处决—— 　　【老爸：您本月消费8724万元，银行卡余额41276万元……崽崽小时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连100万都没有花掉……连90万都没花掉！甚至有80万还是在做投资理财？？？】 　　祁云时：？？？ 　　虽然他们这个小群只有他爸，他妈，他哥和他。 　　但是为什么要把这些数字公然说出来！！ 　　这不是显得他很菜？ 　　再说了，他们家的危机不是解除了吗？还真需要他再继续努力花钱啊？…… 　　由于在此之前都没有被催过，祁云时真心以为自己只要象征性的花一花就没事了。 　　再再说，那80万真不是投资理财，他就是单纯的挥霍！！！ 　　【老爸：哦，还有6万是在酒店，跟人家开的房。】 　　祁云时：…… 　　这个就不用公布了吧…… 　　虽然后来祁云时也跟他爸妈解释了顾瑜行的存在和处境，这群里的人都知道他开房是干嘛的。 　　但是老爸你这么说也太怪了！ 　　太！奇！怪！了！！ 第29章 　　顾瑜行再见到祁云时的时候，男生正蹲在马路边儿上，啃着一个超级大的煎饼果子。 　　有多大？ 　　饼皮已经完全被撑破了，里面的馅儿都爆了出来，有蔬菜，香肠，鸡排，牛排，肉松，辣条…… 　　顾瑜行：？ 　　祁云时：“别问，问就是我在挥霍。” 　　顾瑜行：“。” 　　看着腮帮鼓鼓，像小松鼠一样的男生，顾瑜行好笑地问：“又怎么了？” 　　祁云时想起自己账户上有多出的500万余额，不禁为自己抹了把辛酸泪。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亿贫如洗！ 　　生活没有爱。 　　只有万恶的金钱！ 　　他妈他爸还有他哥，他们爱的只是花钱的他！！ 　　因为今天上午他啥也没干，就在群里被人轮番开会教育： 　　他爸：500万而已，有点出息。 　　他妈：妈妈的好大儿，妈妈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加油！ 　　他哥：500万只是暂时的，按照这个速度花你一辈子都花不了几个钱，远远不够。 　　…… 　　祁云时叹气：“我太难了。” 　　顾瑜行将蹲在那里的男生拉了起来：“所以你想出的应对措施就是给自己买个煎饼？” 　　祁云时：“这可是高达32元的煎饼果子！” 　　说着，男生还变戏法儿地又拿出了一个食品塑料袋递给了顾瑜行：“喏，我还给你留了一半。” 　　顾瑜行：“……” 　　祁云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的地嘿嘿笑：“最多也只能加到32块钱的了，老板说不能再多了。但是做好了我又觉得我吃不了，这不就提前给你留了半个么，不能浪费。” 　　“……谢谢。” 　　顾瑜行接过了那个塑料袋。 　　富丽豪华的星级酒店外面，两名少年并排蹲在街旁，啃着同一个煎饼果子。 　　他们骤然对视，先是祁云时圆润的杏眼一弯，顾瑜行便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还是多嘴问起男生来：“既然要挥霍，怎么还吃这个。” 　　祁云时眨眨眼，其实也被自己给搞无语了。 　　他原本是真的要挥霍一下的。 　　就一直在思考中午吃什么大餐。 　　但是一路过来，发现自己最喜欢的，最想吃的竟然还是煎饼果子…… 　　“我应该是没救了。”祁云时说。 　　说着他走到顾瑜行面前，冲着青年勾了勾手指，又道：“不过你还是有选择的，说吧，想吃什么？不管是山珍还是海味，只要你能叫出名字，还不犯法，哥都安排你。” 　　顾瑜行举起自己手中的煎饼果子：“我吃这个就足够。” 　　祁云时：“……” 　　“算了，那也没关系。”祁云时伸手在顾瑜行的肩膀上拍了拍：“走，吃饭这点小钱都不算什么，哥今天带你去其他地方开眼界去。” 　　顾瑜行神色平静地望着他，也不问开什么眼界，只说：“好。” 　　祁云时带顾瑜行来的地方是b市有名的美术馆。 　　这里今天正好举办画展。 　　就在他在群里被“公开处决”到不行的时候，季勉给他出了个主意，说今天的这场画展会有很多画要进行拍卖，祁云时如果感兴趣的话，这倒不失为是一个迅速花钱的手段。 　　“很多画师都需要一个机会，也需要懂画爱画的人施以援手、为他们提供基本的经济保障，支撑他们继续创作。阿时如果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买几副画回来。”季勉说：“买画虽然未来也可能会增值，但是不算投资哦。” 　　当时祁云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感兴趣，太感兴趣了！” 　　连他哥说话后面带着的那个小尾音都给忽略了。 　　不过来到美术馆以后祁云时就懵逼了—— 　　这个美术馆中陈列的往往都是一些还没怎么出名的画师们的画作。 　　当然，祁云时不是歧视任何画家，也不会因为不出名就将人看得很低。 　　但关键是……这些人的画都便宜！ 　　太便宜！！ 　　他转了一圈儿，最贵的油画也不到五万块。 　　两三万的都很少，一般都是一万左右的…… 　　倒是也有几副稍有名气的画作有被摆在一起镇场子，售价也比较昂贵，但是早已经被人订走，今日只是单纯作为展览…… 　　“这一万多一幅，我得买多少幅才能把钱花出去？？” 　　祁云时说着，便走到那副将近五万块的画作边儿上，想先把这一幅给预定了。 　　结果却被馆里的工作人员告知：“抱歉先生，这幅画刚刚被另一位先生买下，不好意思了。” 　　“……”祁云时深表遗憾：“可惜了，这价位都能以一顶五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祁云时却也觉得刚才着急抢画的自己就好像是个挥霍无度的土豪暴发户。 　　根本不管画好不好，只要贵…… 　　“这是不是对其他画家来说很不公平？”祁云时开始深度思索。 　　如果只看价格来入手画作的话，他不是亵渎了那些艺术家的心血。 　　“果然，还是全买下来吧。”他说。 　　顾瑜行：“……” 　　祁云时：“咱得公平！” 　　祁云时正欲找来馆里的工作人员做买画登记，又突然想到：“可是我也不懂画，买回去不是浪费了？” 　　刚刚进馆的时候他也听了一些解说，知道这里展出的画作作者虽然还都不算出名，但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和梦想，并坚持为之付诸努力的。 　　祁云时虽然不是艺术家，也不懂画，却懂得一个人想要自己心血被欣赏被尊重的感觉。 　　可如果这些画被他买回去的话，就只能放仓库……哪怕是单独找个房间放，他也不会时时进去欣赏。 　　而且也会耽误真正欣赏这些画作的人收藏…… 　　男生又开始纠结，顾瑜行看着祁云时头顶飞扬的几根软软的头发，忽然有种想要伸手将它们捋平的冲动。 　　他倒也知道祁云时之所以会这样纠结，是因为太过善良。 　　……买个画都要讲求公平、考虑是不是尊重原作者。 　　“阿时，你真可爱。”顾瑜行真心实意地说。 　　祁云时：“？？？” 　　头顶的软毛似乎更炸了。 　　对上男生骤然望过来的圆润的眼，顾瑜行的眼也下意识跟着一弯。 　　他还是伸手将祁云时头：“你的兄长推荐你来这里也只是想给你个思路，今天的画价格低，不代表每次展览的规格都低。” 　　顾瑜行刚回来时查看的各种关于这个世界的资料里，上个月这里还售出了一副价值300万的画作。 　　祁云时：“！” 　　“你说得对！” 　　男生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瞬间亮了起来，祁云时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阿行你怎么这么聪明！先胖不怕胖，后胖压塌炕！以后只要这里有画展我们就都来！” 　　顾瑜行任由男生凑到他身边，神色依旧保持着温和道：“不是我聪明，是阿时被花钱这件事给魇住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父母让你花钱的目的其实是……” 　　“什么？” 　　“没什么。”顾瑜行没说。 　　他猜测祁云时的父母非逼着他花钱，只是因为看出了男生不会花钱，不敢花钱。 　　所以才想要逼他一把。 　　这做法虽然看似疯狂，但顾瑜行跟季氏夫妇打过交道，又觉得这也许真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 　　这一家人都很有意思。 　　也包括祁云时在内。 　　明明把钱花出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还会受到表扬。 　　他却也要考虑那么多。 　　真是…… 　　太有意思了。 　　但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这都不应该由顾瑜行来戳穿。 　　他只是说：“虽然这里的画售价很低，不符合祁老师的心理价位，不过你还是可以挑选一两幅回去，送人或者珍藏。” 　　美术馆里的工作人员见祁云时是真心想要买画，也跟他推荐道：“是的先生，这里的画作都有升值的价值，打比方说如果有人在一百多年前就收藏了梵高的画作，那么他现在就是亿万富翁了……” 　　祁云时笑了：“一百多年前收藏过梵高画作的人要是现在还能活着，那应该也不会在乎钱了吧。” 　　他也只是开个玩笑，跟工作人员表示他还得再看看以后，祁云时便又在画展里转了一圈儿。 　　琳琅满目的画作，丰富的油彩，满满的都是充满后现代主义的艺术气息。 　　可惜对于祁云时这种只擅长推理和记忆的人来说…… 　　“看不懂，真的看不懂。”男生一边走，一边惆怅地摇头。 　　虽然每幅画展现的内容都不同，但他看每幅画又都差不多。 　　压根儿分辨不出好与不好。 　　曾几何时，当祁云时还是个小豆丁的时候，学校里也开展过各种艺术特长班。 　　只不过那会儿祁云时家里穷，报不起班，他自己从未对这些产生过兴趣，之后也没有研究过。 　　如果不是被认回了季家，他可能根本不会有时间欣赏这种艺术。 　　“你能看懂吗？”他问顾瑜行。 　　随后又想到这家伙小时候就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他俩就是一对儿难兄难弟，顾瑜行也没上过培训班不说，且祁云时记得他在美术创作上也没有什么兴趣和天赋。 　　不出所料的，他看见顾瑜行摇了摇头。 　　“没事儿。”祁云时表示。 　　刚想安慰下这位同病相怜的小可怜，又想到了什么，他对顾瑜行说：“那阿行，你觉得哪幅画值得收藏？” 　　猛然想起顾瑜行小招财猫的身份，祁云时突然灵感上身，他想到反正都是看不懂了，那何不从经济价值上出发，直接让顾瑜行选一幅画？ 　　顾瑜行却不知他的这个想法，只是问：“你收藏是为了增值还是？” 　　“随便吧。”祁云时也不想给顾瑜行压力，说道：“我挑花眼了，懒得选。你来帮我选一幅。” 　　…… 　　模样更像是土豪暴发户了。 　　“好。” 　　顾瑜行倒不会那样看待男生。 　　对方让他来挑选，他便将视线又转到了那些陈列的画作上。 　　其实结合社会的发展以及一个时代的特色，是可以判断出未来艺术审美的走向的。 　　而顾瑜行不仅学过各种绘画创作，曾经还因为太无聊，在一些小世界里做过实验，关于审美发展的。 　　像如何选择一幅画，可以确保几年以后它达到多少倍的增值，这方面顾瑜行也深有研究。 　　他不炒画。 　　却也在好几个世界中都靠倒手画作和艺术品赚到第一桶金发家，还成为过顶级艺术公司的创始人和ceo…… 　　顾瑜行在摆满画作的美术馆里再度重新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张绘着星辰日月的画作面前停下脚步。 　　“就它吧。” 　　祁云时跟着停下来观看，也觉得这幅画很有意思……明明画的是月亮星星和湖泊，但这副画的名字却叫做《万家灯火》—— 　　仔细看，那水中倒影着的月光和树影，配合着天上的星空，可不就像是夜晚城市里的高楼大厦、万家灯火么。 　　祁云时向顾瑜行竖起了大拇指：“不错，不愧是行行，有品位。” 　　而且这位作者还比较自信，这幅画售价三万二，已经算是本场画展中售价偏高的作品了。 　　祁云时简直满意得不行了：“那就它吧，回头要是真增值了，我给你分红！” 　　男生笑得眉眼弯弯，完全是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现在卖三万二，过个三五年应该能值六位数了吧，到时候咱俩一人一半。” 　　可不止。 　　想起上个月拍出的那幅300万的画作，顾瑜行可以肯定，这幅画不出两年就会卖到一百万。 　　…… 　　就是不知道祁云时到时候的反应会是什么样。 　　是因为又一次暴富而欢天喜地，还是因为又多了零花钱而不开心有压力？…… 　　不管如何，他都很期待…… 　　似乎很多年都没有期待过任何东西，乍然产生的兴趣让顾瑜行不禁一怔。 　　他愣愣地看着已经欢天喜地去下订单的男生，只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 　　祁云时明明也只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的一名玩伴而已。 　　为什么…… 　　祁云时从厚厚的宣传册中翻到了《万家灯火》这副画的作者的一些简介。 　　美术馆很贴心，给每名作者都单独留了两页作为介绍。 　　祁云时才刚翻到这位作者的这一页，就被上面的简介给吸引了目光。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位画家的姓名他觉得有些熟——貌似原著里出现的一位可怜小炮灰的名字就是这个。 　　而且，那个人正好也是位画家。 　　那个剧情也非常狗血，就是身为渣攻1号的秦浩，在跟主角受纠缠了一阵以后就移情别恋了。 　　俗称劈腿。 　　他劈腿的对象就是位画家，而这位《日月星辰》的作者则是那位画家的竞争对手…… 　　“阿时？” 　　顾瑜行的视线落在祁云时手中的宣传册上。 　　他刚刚不过一愣神的功夫，男生就翻开了这本宣传册，找到了这幅画的做着介绍。 　　这本来没什么。 　　问题是祁云时对着那上面印着的大大的作者照片看了好一阵，如果不是他出声叫他，或许直到现在也没有回神…… 　　看着照片上印着的年轻画家，顾瑜行微微垂眸。 　　将眼底的暗色尽数遮掩，他神情未变：“阿时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 　　祁云时的回答有些迟疑。 　　他还在思考如果渣攻1号的相关剧情从来没有上线过，那么这些相关联的原著剧情将会如何发展的问题，比如渣攻1号还会跟原著里移情别恋的对象在一起吗？小炮灰还是炮灰吗？他还会受到伤害吗？ 　　之所以会引发祁云时的思考，是因为这简直就是本世纪最大的哲学问题啊！…… 　　祁云时愿将之命名为……穿书哲学！ 　　他本身就是比较喜欢思考这些问题的，如今遇上了，就自然被这类问题占据了大脑cpu。 　　是以祁云时并没有注意到，顾瑜行原本只是苍白的面色，这会儿骤然变得有些发黑。 　　之后，他猛然听见有人见他—— 　　“小少爷！祁云时！嗨！” 　　“唉！”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又很快想到不对。 　　那声音，那正迎面走来的熟悉的身影…… 　　分明就是秦浩！ 　　那位书里的渣攻1号！…… 　　这也太巧了吧？！ 　　祁云时登时紧张了起来。 　　原本在这里遇见秦浩也没什么。 　　但要命的是，书里被渣攻1摧残的小可怜主角受，此刻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啊！ 　　就距离秦浩不到几米远啊！ 　　上回他们杀去酒店救顾瑜行，之后因为还没开学的缘故，祁云时便没怎么见过秦浩了。 　　但值得注意的是，酒店救人之后秦浩还特意向他打听过阿行的身份，可见他已经对阿行有了印象……甚至产生了好奇！ 　　如果这么快就再相见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祁云时看着一边向这边走来、一边已经开始打量他与顾瑜行的秦浩，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毕竟秦浩不是荣均那种心机型的渣攻，懂得知进退。 　　他在书里的人设只有一个字，就是“莽”。 　　什么事儿都敢往上莽的人，祁云时也不确定在面对心爱的人的时候自己这个小少爷还镇不镇得住他，跟顾瑜行假扮情侣还有没有用。 　　最好别让秦浩看见顾瑜行的脸。 　　至少别是现在。 　　祁云时想。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正当焦头烂额时候，祁云时徒然觉得自己腰上一紧。 　　……就在他思索对策的时候，顾瑜行已经先行出手环上了他腰，是与他们先前两次假扮情侣时别无二致的动作。 　　祁云时错愕抬头，便看见少年狭长的凤眼突然变得凶狠凌厉，又深邃异常…… 　　他又不禁望了望被少年盯视的秦浩。 　　只见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的秦浩正高高挑着眉头，表情看起来也十分凶恶。 　　…… 　　祁云时注意到，这份凶恶不是冲他来的。 　　秦浩自始至终瞪的都是自己……身边的顾瑜行……？ 　　祁云时：？？？ 第30章 　　顾瑜行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被男生叫作“秦浩”的人一步步向他们这边靠近。 　　祁云时刚才的反应很奇怪。 　　——当看见秦浩这个人的时候，男生下意识地扯了他一下，就像是…… 　　想要把他藏起来一样。 　　烦躁地舔了舔嘴角，顾瑜行感觉到随着秦浩的靠近，那截被他环住的腰肢，肌肉也越收越紧。 　　…… 　　不用再看，顾瑜行也感觉出男生的紧张。 　　……祁云时不想他跟这个叫秦浩的见面。 　　这一点他已经不疑有他。 　　但是为什么？ 　　这个人是谁？ 　　为什么可以让阿时变得如此紧张…… 　　秦浩也是火冒三丈。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小少爷被陌生少年环住了腰，秦浩心里立即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在疯狂燃烧。 　　当然，那少年也不算陌生，上一回在酒店时秦浩已经见过他。 　　可是那天晚上他直接被祁云时赶出来了，根本没看清那被拷在床上的少年，只知道小少爷特别重视这个人，连看都不让他们看…… 　　现在这才几天，当初那个能轻易被老流氓吃了豆腐的弱鸡，就敢跟他示威了？！ 　　没错，就是示威。 　　从自己看见祁云时、开始呼唤小少爷的那一刻，秦浩就接收到了来自这少年的打量的视线。 　　很精准，很快速。 　　反应相当敏捷。 　　秦浩也承认，那道目光的主人外表很出色。 　　弱风扶柳的姿态，清秀俊俏的容颜，是他曾经很吃的那一款。 　　但他是玩的花，却也不傻。 　　那道看过来的目光与其说是打量，倒不如说是扫描、是审视。 　　——这少年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样脆弱。 　　尤其是一番对视之后，秦浩就看见少年骤然箍紧祁云时的腰，将他家小少爷揽进怀里……！ 　　顾瑜行是吧。 　　我上回就记住你了。 　　“小少爷，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秦浩皮笑肉不笑。 　　原本他是要跟祁云时打招呼的，但现在却什么客套的心都没有了。 　　看着两名身形修长的少年肩并肩紧凑地站在一起，又看着祁云时完全不设防地站在那少年边儿上，秦浩只觉得那股无名怒火直接冲到了头顶，他干脆直接问：“他是谁？”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小少爷竟然连回答这个问题也迟疑了！ 　　秦浩：…… 　　他又不是没见过这人，有什么不能介绍的么？？？ 　　面对祁云时的迟疑，秦浩的第一反应就是祁云时在瞒着自己什么事。 　　而看他俩的姿势……还能是什么事儿，就是谈恋爱的那些事呗！ 　　所以祁云时，他们学校的大学霸竟然会谈恋爱？ 　　还是跟个男的？…… 　　秦浩突然觉得有点被刷新认知。 　　同时也有些深深的失落。 　　他默认这种失落是因为祁云时把他当成了是个外人，所以才伤心又委屈。 　　……这段时间虽然不常跟小少爷见面，但他已经默认自己就是祁云时的跟班儿！ 　　更何况…… 　　他始终记得他季叔交给他的使命——保护祁云时，不能让小少爷被人欺负了，不管是被霸凌，还是另一种形式的pua洗脑。 　　开玩笑，以前他虽然跟小少爷不熟，但也听说过全校第一的名号和事迹。 　　他们家小少爷能跟人谈恋爱？…… 　　那一定是被别人给骗了！ 　　祁云时的确有些支支吾吾。 　　如果对象换做是一个正常人，他当然会不加思考、大大方方地向对方介绍顾瑜行的身份，比如之前遇见张谦月的时候。 　　但问题是，秦浩他不正常…… 　　祁云时下意识地不想提起顾瑜行的身份，不想让秦浩想起那天他们英雄救美的细节……总之就是从根本上排除秦浩对顾瑜行的贼心。 　　但他也知道既然见面了，那掩是掩盖不住的，不管有没有用，就只能按照先前跟顾瑜行说好的剧本里。 　　于是他转眸又看了看身体旁侧的顾瑜行。 　　少年的眼型非常漂亮，即使从侧面看也完美无缺。 　　祁云时发现了顾瑜行对秦浩的敌意，虽然有些莫名，但也隐隐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干脆不再纠结，也不管秦浩会不会知难而退了，就势往少年身上一靠，并顺手揽住顾瑜行的腰。 　　对面的秦浩：“？？？” 　　祁云时假装没有注意到美术馆里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 　　虽然他跟顾瑜行站在一起的确很拉风，好多人都在往他们这边打量着。 　　但祁云时还是硬着头皮给秦浩做了介绍：“这是顾瑜行，你见过的。阿行……是我的……就是你懂的。” 　　秦浩：“……” 　　对于顾瑜行来说，他暴虐烦躁的气息又一次在男生主动靠过来时烟消云散。 　　不管是方才祁云时看着宣传册上陌生男人的照片走神、还是见了秦浩以后要将自己藏起来，这些事通通都在他的脑中化作了虚无的点，瞬间消失。 　　暂时没有精力和时间去理清自己的变化，顾瑜行下意识收紧摆放在男生腰侧的手指。 　　先前也只是虚虚地搭在上面。 　　如今却忍不住将之握在掌心里。 　　祁云时的腰很窄很细，修长又有力。 　　顾瑜行要耗费一些心力，才能忍受着不在上面一次次地摩挲抚过。 　　但不管怎么说。 　　他现在是愉悦的……愉快到可以用极度来形容。 　　极度的愉悦让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都消散了许多，当然，消失的都是顾瑜行单方面释放的凌厉和警惕。 　　他用一双乌沉沉的眼望向对面的秦浩，已经不用祁云时再开口，他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我是阿时的男朋友。” 　　秦浩：“……” 　　“不是，这才几天，就成男朋友了？”秦浩彻底愣住。 　　他怔愣地看向祁云时：“小少爷，我知道这是你同学，但是你可别被他给蒙蔽了！” 　　秦浩越说越着急。 　　主要是看这小白脸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有前几天被老流氓拷住的可怜劲儿？？ 　　他现在分明是用一种凌驾的姿态扣着祁云时，那种深沉沉稳、强大的气息都快要溢出来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大！ 　　如果现在的顾瑜行是真实的，那秦浩都要怀疑这个人的心机了。 　　因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乖乖被拷在床上？就算被下了药……不，如果真是这样，他根本就不会中药！ 　　秦浩：“小少爷你好好想想，上回咱们一起冲进酒店救他的时候我记得他可不是现在这样儿，我就说嘛，怎么那么巧就被咱们碰上了个坏透腔的老流氓！这不会都是在演戏吧？博取你同情？” 　　急着对祁云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秦浩接着又道：“你没有恋爱经验，可别被这样的人给骗了，他就是看上了小少爷的身……” 　　祁云时：“？” 　　秦浩：“和季家的钱！对，主要是季家的钱！” 　　祁云时：“……” 　　对于秦浩说的什么诈骗，演戏之类，祁云时压根儿就没听进去。 　　因为他跟顾瑜行现在的确就是在演戏。 　　事实上在得知渣攻想歪了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好笑……既然想歪了就歪着吧。 　　祁云时神情都放松了下来，眉目也舒朗着展开。 　　只是他此时并没有预料到下一步，顾瑜行和秦浩之间的剑拔弩张。 　　顾瑜行已经知道了秦浩的身份。 　　——他刚穿回来的那个晚上就被祁云时所救，当时门口的确还有三五个人。 　　这样说来，这个人还是阿时的故交。 　　顾瑜行看人总是极准，尤其是看待外人和敌人的时候。 　　他可以轻易分清这个叫秦浩的看待阿时的眼神中，所掺杂的一些别样的、可以称之为喜欢的情感…… 　　不是察觉不到自己对男生的占有欲。 　　但顾瑜行一向是个极度自律的人，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各类情感和欲望，他也从来不曾纵容过自己。 　　所以即使从最开始就察觉到秦浩看祁云时的眼神不对，顾瑜行也犹自按捺不动。 　　然而就在刚刚，祁云时却也主动抱住了他…… 　　那就是默许了，他们可以在这个叫秦浩的面前秀恩爱。 　　就像气走荣均和叶谈时一样…… 　　只是，这个叫秦浩的是哪里得罪了阿时，才让男生想要用这种方式将对方赶走？ 　　顾瑜行看向身边的男生，他觉得他有必要知道这点。 　　无巧不巧，就在这时，一个长得也十分高挑、细瘦的漂亮男人来到了秦浩身边：“浩子，你去哪里了？怎么我一回身儿你就不见了？” 　　“……” 　　之所以会用漂亮来形容这个男人，不仅是因为他长得不错，还因为他看上去的确比较很注重外貌，打扮得十分漂亮。 　　他看上去应该二十几岁，比他们都大。穿着打扮也是学生仔模仿不来的成熟和性感—— 　　男人穿着细瘦的高腰紧身裤，搭配十分时尚的长靴和性感衬衣，浑身香气扑鼻…… 　　祁云时离他比较近，差点被熏得直接打了个喷嚏。 　　“呦，好俊的帅哥们。” 　　这男人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秦浩对面的两名少年。 　　最开始他的表情也是有些警惕的，但当注意到祁云时个顾瑜行举止亲密，他才放松下来，问秦浩：“这是你朋友？” 　　秦浩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点尴尬，他说：“对，是我的朋友……” 　　“都是小帅哥。”那男人似乎天生特别热情，他勾住秦浩的脖子，看样子就要给秦浩一个热吻。 　　秦浩这会儿变得有点排斥他的靠近，但那男人也并不怎么关心这一细节了，他又一眼瞧见秦浩旁边摆着的那幅叫作《万家灯火》的画，不禁轻蔑地笑道：“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钱诚那个贱人画的画！” 　　秦浩：“……” 　　秦浩觉得这男人的话语太过粗鄙，不禁看了看对面的祁云时。 　　他下意识地觉得小少爷不会喜欢这样张口闭口都是贱人的人，也突然很担心祁云时会因此对他有什么别的看法。 　　祁云时也的确不喜欢。 　　但此时，他想到的却完全是不相干的内容—— 　　从漂亮男人出现的时候祁云时就对他的身份有了个猜测，现在看来，他猜的是对的。 　　这位就是原著里秦浩劈腿的对象，名字叫齐凡。 　　原著剧情是秦浩在跟主角受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又在酒吧里被那里有名的gay迷得五迷三道。 　　他自然而然地出轨了，齐凡又是个很强势的人，知道秦浩家里还有一个“正室”，便做了不少羞辱主角受的事。 　　而为了表现齐凡的张扬跋扈，书里就特别描写了像今天这样的情节—— 　　齐凡是一名画家，跟这名《万家灯火》的作者是同门师兄弟。二人之间曾经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他就开始调动各种势力对钱诚进行打压。 　　而秦浩正好就是齐凡能够动用的势力之一…… 　　这样看来，即使没有了主角受的剧情，秦浩在这里出现也完全是在按照原著剧情走。 　　他今天来就是来买走齐凡的画，顺便刻意阻止别人买走钱诚的作品，以此讨得美人的欢心…… 　　看样子即使没有主角受参与，其他的剧情也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不过秦浩本来就是三心二意、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单身状态下他遇见招摇漂亮的齐凡会跟他处朋友也是正常的。 　　祁云时对此倒没有什么评判。 　　他主要是觉得如果真的按照原著故事来走，那秦浩为了博得美人心就从中作梗、阻止别人卖画的做法，对于一个无辜的画家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那边的齐凡还无比妖娆地趴在秦浩身上，小声地用嘲笑的语气评价着：“你看看他的画，这么普通，怎么可能跟我的相提并论？他竟然还要卖三万多……我的画也才只敢要四万！真是笑死我了……” 　　秦浩只沉默地听着，没有搭话。 　　他的注意力还放在祁云时身上，注意到小少爷的脸色变化，秦浩也觉得齐凡这么说过分了。 　　而且显得很没有素质和情商。 　　他知道齐凡是嚣张惯了……毕竟也是gay圈混的特别出名的，即便秦浩有技术，跟齐凡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少撒钱。 　　这不嘛，他今天就是来给齐凡捧场子、买他的画的…… 　　但他没想到齐凡会这么没素质。 　　他曾不止一次听齐凡唠叨过跟那个叫钱诚的恩怨，而为了博得美人一笑，秦浩也答应了今天会高调出场买走齐凡的画，再找几个人来故意点评一下钱诚的，将其他买主赶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么。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祁云时。 　　他以前也没发现齐凡竟然这么小肚鸡肠……他跟钱诚之间不过就是老师更欣赏谁的小摩擦么，至于么…… 　　秦浩觉得有些丢人也有些烦躁。 　　正当他想要甩开喋喋不休的齐凡的时候，他对面、一直被他留意着的祁云时已经先开口：“我觉得这幅叫万家灯火的画很好，我已经把它给买了。” 　　“你！……？”齐凡震惊地看着说话的少年，他最恨的就是钱诚，此生最大的敌人也是钱诚，根本见不得别人说钱诚一点好。 　　但一眼认出这少年的穿着打扮不凡，又考虑到这人还是秦浩的朋友，他也不敢直接冲撞对方。 　　虽然秦浩的父母都只是公司高管，但季氏集团的高管跟其他地方还是差很多的。 　　齐凡见的人多，知道秦家的综合实力还是不差的，而且他现在也蛮喜欢秦浩…… 　　齐凡不服气地假笑：“哦？你觉得这画好？是哪里好？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不重要吧。”祁云时说：“反正我瞧得上眼的就是好。” 　　齐凡：“？” 　　祁云时：“毕竟我有钱。对吧秦浩？” 　　齐凡：“……” 　　秦浩没有作答，齐凡更加不服气地看向秦浩，心里不禁升起层层的震惊和失望……他突然觉得秦浩看对面少年的目光不对劲儿…… 　　趁美术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汇集，祁云时又说：“虽然这幅画只卖三万多，不过我愿意以这幅画的名义捐款三十万，为山区喜欢画画的孩子提供画笔。” 　　“你……你什么意思嘛！” 　　齐凡气得直接从秦浩身上直起腰，他彻底确定对面的少年是在针对自己了，他问秦浩：“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就让他这么对我啊！” 　　“……”秦浩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但是他跟齐凡就是玩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了他就顶撞祁云时。 　　更何况人家愿意以哪幅画的名义捐款，他也管不着啊…… 　　齐凡还在不依不饶：“挑事儿是吧，给钱诚炒作呢？不就是三十万嘛！你说吧秦浩，今天这件事怎么办！你知道的吧，要真惹急了我，别说三十万了，就是五十万也有人愿意上赶着给我拿！” 　　秦浩被齐凡刺耳的声音烦得不行，尤其对方总是张口闭口地威胁他、暗示外面追他的人很多，自己如果不给他花钱就拜拜…… 　　此时的秦浩是真心觉得跟齐凡这种漂亮得无时无刻不锋芒毕露的人比，还是对面的阳光少年更让人心旷神怡…… 　　“行了，你知道他是谁吗！”秦浩忍无可忍，这一嗓子下去直接盖过了齐凡的声音。 　　他大声道：“他每个月的零花钱都能买你几百幅画了！你赶紧闭嘴！” 　　齐凡：“……” 　　齐凡近一步睁大了眼。 　　之后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争吵。 　　原本还算安静的美术馆，骤然变得沸沸扬扬。 　　看画的人都开始看起了热闹。 　　祁云时：“……” 　　秦浩那边被齐凡拉走了，去别处吵架了，祁云时和顾瑜行却还逗留在远处，下意识地双双对视了一眼。 　　先是祁云时无辜地眨了眨眼。 　　随后是顾瑜行冲他笑了一下，满眼都是安抚。 　　这下顾瑜行知道，为什么在秦浩面前男生会主动邀请自己演戏了。 　　原来对方已经有男朋友了，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 　　没一会，秦浩回来了。 　　刚刚已经跟齐凡分手了，他脸色臭得可以，越想越觉得晦气，边走还边骂骂咧咧。 　　但当他在人群中又一次见到祁云时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凑了过去。 　　“小少爷。” 　　只不过尽管已经逛到了下一个地方，祁云时还是跟那个叫顾瑜行的紧紧依偎在一块儿…… 　　见他走了过来，顾瑜行主动开口对秦浩道：“我记得你，上次是你送阿时来酒店救我，谢谢你。” 　　秦浩：“……” 　　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已经认定这小白脸特别能装，秦浩也开始保持起自己的风度：“不客气，我就是小少爷的一跟班儿，既然小少爷派我找你，那不管你俩多久没见了，我都能找到你。” 　　无视了秦浩语气中的“优越感”和不经意间透露的他与祁云时之间的密切关系，顾瑜行浅浅地勾唇笑道：“是啊，那时候我跟阿时是好久没见了。” 　　他作出回忆状，回头看了看祁云时：“阿时还记不记得，你救完我以后，我去洗澡的时候……” 　　顾瑜行拖长了尾音，后面的话却故意没说。 　　祁云时：“啊咳咳。” 　　讳莫如深地假咳了一番，他是骤然想起那天顾瑜行的自给自足。 　　但他们这样一唱一和，却叫满脑子真的都是有色废料的秦浩给误会了——是了！怪不得他们的关系现在这么近了，合着是那天晚上把他们都赶出去以后，小少爷他……以身救人了？？？ 　　秦浩：！！！ 　　“小少爷，你你你……他，他……你们！” 　　顾瑜行：“阿时那天辛苦了。抱歉我没有经验，不知道在床上的时候有没有弄疼你……” 　　祁云时默认他说的是自己钻被窝的那段儿，那时候顾瑜行的确挣扎挺厉害的。他反过来安慰少年：“没事呀，你中了药嘛，我理解的。” 　　秦浩：！！！！ 　　“你们，你们这种关系……” 　　秦浩直接口吃了半晌，才说：“不行，我得告诉季叔，哪有人这么不要脸的，明明去救你竟然还趁机……不行我不能让小少爷吃了这亏！” 　　祁云时想起自己早就跟家里人坦诚过自己跟顾瑜行的关系：“啊？你要告诉我爸什么？我跟阿行的事他都知道的。” 　　秦浩：“……” 第31章 　　秦浩似乎跟顾瑜行杠上了，正如祁云时先前所想，秦浩的莽劲儿一上来自己说话也不顶用了——他叫秦浩先行离开，秦浩微丝未动。 　　他跟顾瑜行主动离开，这家伙竟然还跟屁虫一样非要跟在后面！ 　　…… 　　祁云时琢磨着他们三个人在这里一直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这么回事儿，便提议：“要不然我们去外面的咖啡馆坐坐？……我请客。” 　　展厅外面就是一个小型咖啡馆，搭配休息区，可以供来这里参观的人暂时休息。 　　咖啡馆里萦绕着芬芳浓厚的咖啡气息，三个人来到前台点单，热情的服务员为他们体贴地做着介绍：“先生们想喝什么？咱们店里现在有活动，同款咖啡第二杯半价哦。” 　　“给我来杯美式吧。”祁云时率先说。 　　他不喜欢喝别的。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顾瑜行便说：“跟他一样。” 　　“好的帅哥。”服务员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俩距离上的亲密，不禁微笑着说：“那这边给您备注第二杯半价……” 　　“等等，我也要美式。”站的位置稍微偏后一点的秦浩突然说。 　　他指了指祁云时：“同款第二杯半价是吧，我跟他的一起算。” 　　服务生：“……” 　　很显然没怎么听懂他的意思，服务生试探着解释：“是这样的先生，我们的第二杯半价只能享用一次，您这个是第三杯的话就要按全款算……” 　　“我知道。”秦的回答更加莫名其妙：“你就按我说的算。” 　　服务生：“？” 　　不只服务生没懂，就连祁云时也没懂。 　　祁云时狐疑地回头看了眼秦浩，就见秦浩已经拿出他自己的手机调出了付款码，看样子是不打算让他花钱。 　　……这在祁云时这儿当然是不可以的。 　　尽管三杯咖啡撑死也就一百块钱。 　　但是积少成多嘛。 　　祁云时已经不允许有人在他的面前、跟他抢着买单！ 　　不过他还是没搞懂秦浩要干嘛……按理来说第二杯半价，第三杯正常价，第四杯再半价这个规矩应该所有人都懂吧？ 　　他一个以前连麦当当冰淇淋都没吃过的人都懂！ 　　再说秦浩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因为这点小钱就跟店员纠缠的人…… 　　只见秦浩又一指他，随后又跟那位服务员说：“把我和他的记到一个组合里，剩下的一杯单算。结账吧。” 　　祁云时：“……” 　　店员：“？” 　　见服务员还没明白，也不给操作，秦浩的暴脾气不禁又开始上线：“没懂吗？我俩是一起的，我是他跟班儿，他那杯的第二杯半价只能是我点的，懂？” 　　祁云时：“……” 　　店员：“……” 　　祁云时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传说中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渣攻1号竟然还这么幼稚。 　　……跟谁算在一起那不都是美式吗？ 　　再说就算结账的时候捆绑了，真正拿到的那杯也不一定就是跟他这杯捆绑结账的美式啊…… 　　跟热情的服务生小姐姐对视了一眼，祁云时仿佛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丝丝的怜悯。 　　……人家小姐姐大概是把秦浩当成傻子了吧。 　　……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 　　这一单最后还是祁云时付的款。 　　找位子的时候三个人稍稍散开了些许，秦浩故意凑到顾瑜行的身旁，在他耳边说了句：“小白脸。” 　　顾瑜行听见了，眼睫轻轻一掀，而后便转头看了他一眼。 　　秦浩身高一米八三，个子已经不低，即使实际上比祁云时矮了一些些，但胜在他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体型也比较强壮，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反而会让人觉得他更高一些。 　　但他也是在与顾瑜行挨得近了以后才发现，自己似乎被这小白脸给俯视了。 　　也就只是那么一眼。 　　那一眼无悲无喜，没有任何不屑和轻蔑，却高高在上。无比的空旷遥远，就好像鬼神俯视苍生一样…… 　　但下一瞬，那小白脸又收回了目光。 　　…… 　　秦浩看见他挑唇笑了。 　　顾瑜行直接迈开长腿、跨步到祁云时的边儿上，表示：“阿时哥哥，我想吃那个。” 　　祁云时：“买！” 　　说完才顺着顾瑜行的目光看过去，他发现顾瑜行指的是一块橱窗里的小点心。 　　虽然记忆里顾瑜行是不喜欢吃甜的，但难得这少年主动问他要什么，祁云时也高兴，立即道：“买买买。” 　　他要去付款，却听顾瑜行又说：“要不要给他带一块？” 　　这里那个“他”，指的自然是秦浩。 　　祁云时稍微一顿看向了秦浩，后者则完全下意识地拒绝道：“我可不要啊！” 　　说完，他目光中就带了点鄙夷：“齁死了，哪个大老爷们儿会吃那个！” 　　明显是在讽刺顾瑜行。 　　祁云时不是很喜欢听他这样说话，便说道：“我们不是大老爷们，我们还是少年呢。对吧阿行。” 　　顾瑜行秒回答道：“嗯。” 　　秦浩：“……” 　　对于这一点，祁云时也是有理有据。 　　毕竟秦浩他指定已经不是处男了。 　　但秦浩则自动将祁云时这种区别划分默认为小少爷是嫌他以前的私生活乱…… 　　跟看上去就十分干净清爽的小白脸比，他的生活作风和行为上的确显得有点市井风尘气。 　　秦浩自己也清楚，他不会是祁云时喜欢的类型…… 　　莫名其妙地就有点泄气，找好位子坐下以后，秦浩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蔫头耷脑。 　　而等到小甜点上来以后他才是真的开始懊恼了——坐在他对面的两名少年，开始甜蜜蜜地吃起了蛋糕。 　　……因为他刚刚才声称自己不吃这玩意儿，祁云时也根本没有要谦让他的打算。 　　秦浩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瑜行先是挖了一勺蛋糕递到祁云时的嘴边，小少爷含笑将之含住，咽下。 　　然后他们就你一勺我一勺，挖蛋糕挖得可欢。 　　“……” 　　告状也不能告，拆散也没资格拆散，完全想不到除了继续窝囊、受气以外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理由，秦浩坐不下去了。 　　他猛地起身。 　　“那小少爷你们忙着，我先走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祁云时也发现了他的不爽。 　　但对于祁云时来说也根本不在意秦浩爽不爽：“哦那好，那你回去注意安全啊。” 　　秦浩：“……” 　　秦浩离开以后，祁云时便放下勺子，停止了挖蛋糕的动作。 　　呼，秀恩爱可真难。 　　……尤其是刚刚为了秀恩爱，顾瑜行把第一口蛋糕喂给了自己以后，就继续用那个叉子吃小甜点了…… 　　祁云时本身有点小洁癖，虽然也不是非常、非常介意交叉接触，但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 　　而他的记忆里、包括书中剧情中都有写过，顾瑜行也是有点小洁癖的。 　　一想到顾瑜行用可能沾到自己口水的叉子继续吃了甜点，祁云时就有点替他尴尬和难受…… 　　祁云时觉得自己的膝盖被人撞了一下。 　　他回头，就见顾瑜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问：“阿时在想什么？” 　　“没什么。” 　　顾瑜行又问：“阿时哥哥跟那个人是怎么认识的？他有点不像好人。” 　　祁云时：“你看的没错……不管他是不是好人，他跟我们指定不是一路人。” 　　“哦。” 　　眼见男生并不想跟他深度谈起秦浩这个人，顾瑜行便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再问。 　　他稍稍垂下眼睫，将眼底的情绪全部掩藏干净。 　　其实顾瑜行还想说，那个秦浩明显就是对祁云时心怀不轨。 　　但发现祁云时似乎完全没有发觉，他也不想主动提起。 　　……男生性格好，相貌好，品学兼优。 　　很多人都喜欢他。 　　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顾瑜行发现自己并不想要祁云时被所有人喜欢。 　　…… 　　他甚至想要把男生藏起来，谁也看不见。 　　…… 　　而这种感觉，却是几百年来从未出现在他心间的情感。 　　他总是习惯一个人。 　　做事情的时候不想被拖累，也不想心存挂碍。 　　当然，那些世界里也从未有人让他有过任何牵挂……或者哪怕一丝多余的想法。 　　曾经不止一个人嘲笑过他是苦行僧。 　　可是现在……看着男生清秀明媚的脸，顾瑜行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骤然想起对方身体的温度，他下意识地抬起手。 　　指尖又在就快要碰触到男生脖颈的时候，生生顿住。 　　他想试试男生的脖子是不是还是那么温。 　　他记得祁云时的脖子，一碰就容易出现红痕。 　　但是悬空的指尖终究没有落下。 　　从未有过类似情感的他，不确定自己这样的感情是真。 　　毕竟尽管是再遇，但童年的经历也早已单薄得快被他悉数忘记。 　　那么自己会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就喜欢上一个人么？ 　　…… 　　这个问题，顾瑜行自己也没办法回答自己。 　　“要是休息的差不多了，咱们就去另一个地方。”祁云时说。 　　男生说着这些的时候，眉眼总是弯的，一双眼睛圆润又明亮，像蓄着饱满的月光。 　　他颇为神秘地说：“还有一个花钱的地儿，继续带你开开眼去。” 　　顾瑜行跟着笑了：“好。” 　　他总是能被祁云时的笑容感染到。 　　祁云时端起咖啡杯，“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大口。 　　雪白的脖颈因为仰脖的姿势而更显颀长，他喝咖啡的姿势颇为豪放，显然是有些赶时间的。 　　——旁人是赶着去赚钱。 　　祁云时是着急去花。 　　他算过了，如果每个月都要按500万花的话，那么他平均每天都要花16667万元。 　　……这特么简直亚历山大！ 　　尤其他现在需要花的还是上个月剩下的400多万！ 　　明天就是1号了！ 　　没错，这玩意儿还带累积的！……以为自己是流量吗！ 　　将最后几口咖啡喝完，祁云时作势就要站起身。 　　一道人影却突然从他们的后方出现，猝不及防地拿起桌上那杯原本是秦浩点的咖啡，毫不停顿地对着祁云时的面庞就泼了过来。 　　可惜那道人影的速度快，有人的反应速度更快。 　　——在咖啡被人骤然端起、泼出的那一刹那，顾瑜行直接拽住男生，把人往自己的怀里一拉。 　　他速度快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不论是祁云时还是那泼咖啡的人。 　　把人拉进怀里护住的同时，顾瑜行又毫不留情地一伸长腿，将对面的人一脚踹开。 　　“啊！”原本气氛还算安静的咖啡馆里，骤然想起一声“砰砰乓乓”和伴随着痛苦的尖叫声。 　　与此同时顾瑜行眼神一暗，在护住祁云时头脸的同时他一个背身，那杯被泼出来的咖啡便有一半儿生生浇到了他的背上。 　　…… 　　这一切也不过发生在一息之间。 　　被顾瑜行护住了头脸的祁云时先是懵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但也为时已晚，那杯咖啡还是将少年雪白的衣服浸透。 　　顾不上思考顾瑜行为什么能反应这么快，祁云时已经伸手摸向少年的后背……他们点的都是鲜煮咖啡，刚出咖啡机的时候温度将近100度。 　　方才祁云时是一顿猛吹，才强行将自己杯中的咖啡温度降低到可以入口的程度，可桌面上秦浩的那杯根本没人动过，温度估计也得有个五六十度…… 　　估计烫不坏。 　　但谁被这泼了一下也是无妄之灾。 　　“阿行！你没事吧？！你怎么样？？” 　　从少年的怀里挣扎开，祁云时直接把手伸进了顾瑜行的衣服里面，确定他有没有烫伤。 　　顾瑜行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但摸上去也没有很烫，祁云时以前在家里干活儿的时候被热水烫过，多少有些经验，知道这种温度应该不会把人烫坏，这才稍稍放心。 　　掌心下意识地在那打湿的背部摸来抹去，随后他听见顾瑜行叫他；“阿时。” 　　祁云时：“嗯？” 　　顾瑜行：“我没事。” 　　说着他就转回身来，顺手将男生的手腕握住，目光正对祁云时，眼含关切：“你呢？” 　　对上顾瑜行黑白分明的凤眼，祁云时这才彻底放心了，他表示：“我没事啊，一滴都没有被溅到……什么情况？吓死我了。” 　　祁云时这才有心情去看到底是谁要泼他。 　　但是一眼望过去，他也觉得震惊了——突然从身后跑出来偷袭他的人是齐凡。 　　可能是因为跟秦浩分手了气不过，也可能是记恨他以《万家灯火》的名义捐款，齐凡才一时心头火起、做出了泼咖啡这样不理智的行为。 　　这种行为虽然叫人不耻，但还都可以用常理来解释。 　　但问题是，齐凡他为什么倒在了那么远的地方？？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祁云时也知道顾瑜行为了保护他，往那施暴者的身上踢了一脚，把人踢出去了。 　　可这也太远了吧…… 　　看着被砸开的两张桌子，和倒在至少四米开外捂着肚子痛呼的人……祁云时咋舌。 　　这到底是碰瓷？……还是顾瑜行劲儿太大了？？ 　　说起来，上一次顾瑜行跟范响“单挑”的那次，祁云时后来想想也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虽然范响的右手是半废了，比较好对付，但他毕竟有刀。 　　而且他到底是怎么从车子的副驾驶摔出去的呢…… 　　“阿时哥哥。”顾瑜行的声音乍然在他耳边响起。 　　祁云时连忙回眸望去。 　　就见书里惊世绝艳的美少年此时面色苍白极了，又长又直的眼睫脆弱地煽动着，顾瑜行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后背有点疼。” 　　祁云时：“！” 　　美术馆的洗手间内，祁云时和顾瑜行挤在同一间隔间里。 　　“快点，把衣服脱下来。”祁云时板起面孔，表情看着十分严肃严厉，比他给顾瑜行讲题的时候还要严厉一百倍。 　　……没办法。 　　谁叫顾瑜行刚刚吵着后背疼，却又不肯把衣服脱下来给他看。 　　问就是当众脱衣服影响不好。 　　说直接拉他去医院吧，又说不疼了。 　　祁云时担心自己判断有误，少年是真被烫伤了又不敢开口麻烦他，所以才把人带到这里来要看看。 　　大概是抵不过他的严厉，顾瑜行这会儿倒是不推脱了，祁云时吩咐他脱，他就当着他的面儿，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 　　……虽然身高差不多，外形比例也差不多，但祁云时发现，这家伙脱了衣服以后的身材似乎比自己要好得多……？ 　　顾瑜行刚把衣摆撩起的时候，他就隐隐看见对方的腹部有腹肌的轮廓。 　　而且至少是六块。 　　祁云时：……？ 　　顾瑜行有在偷偷练腹肌？？ 　　那怪不得刚刚力气那么大……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问，顾瑜行主动解释：“我最近都有健身。酒店顶楼有健身区域。” 　　祁云时：“……” 　　可你才住进去不到半个月！ 　　顾瑜行：“我在网上找了一些健身教程，跟着做、每天都坚持就很有效果，阿时要不要跟我一起练？” 　　狭窄的隔间内，顾瑜行本就低沉的声音就像个低音炮一样，磁性，沙哑，充满质感。 　　挨得近了，祁云时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胸腔的震荡。 　　“……” 　　可能是对方没穿衣服的缘故，对着少年皮肤异常白皙，却又堪称精壮的身体，祁云时有点不自然了。 　　他别开眼，表现的比没衣服的顾瑜行还不自然，表示：“再说吧……你先转过去给我看看。” 　　之后，顾瑜行听话地缓缓转过了身。 　　背对着少年，祁云时感觉便好一点儿了。 　　他仔细打量着少年的背部……被咖啡泼过的地方是有一点点红痕，但远没到被烫伤的程度。 　　“还好，真是吓死我了，没事儿，你这个没事，就是皮肤太嫩了，显得有些红。”祁云时说。 　　事实上与顾瑜行比起来，那个齐凡显然要更惨一点。 　　……他先是被顾瑜行一脚踹得直接爬不起来了，之后又被祁云时的保镖们按倒，咖啡馆里一阵鸡飞狗跳…… 　　“我没有想到他会那么弱。”顾瑜行说。 　　“嗯，他是挺弱鸡的，办的事也弱智。没事儿不用管他，他先偷袭的我，咱们也是合理反击，总不至于让我们赔他医药费吧……不对，要是他来管我要医药费那可太好了！但是那样的话，你那脚踹的就有点轻了……” 　　顾瑜行差点被男生逗笑。 　　他重新转回身：“刚刚吓到你了。” 　　祁云时瞪大了一双眼：“我能被吓到吗？……不过还是谢谢你。” 　　忍不住拍了拍对方坦露在外的肩膀：“你对我也太好了，万一那真是开水怎么办？你不怕吗？阿行，你真勇敢……” 　　“怕？”顾瑜行稍一迟疑，视线扫过男生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垂睫道：“我没想那么多。” 　　话音落，他最终还是抬手，像男生一样，以指尖在对方单薄削瘦的肩头上点按了几下。 　　很轻。 　　顾瑜行缓缓说：“我没有救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 　　祁云时再度被少年感动得稀里哗啦，如果不是这会儿顾瑜行没穿上衣，他真想抱一抱对方…… 　　“你的衣服脏了，我让保镖去买新的了，马上就回来，等会儿你换上。” 　　虽然感觉怪怪的，没有去抱对方，但祁云时还是伸手在少年的脸上摸了一下。 　　“嗯，真嫩，真滑，你真的不用护肤品吗？” 　　没想到顾瑜行也回摸了下他的，依旧用祁云时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 　　“阿时的也好嫩好滑，你用护肤品吗？” 　　祁云时：“……” 　　怎么感觉更怪了呢！ 　　好端端的，他俩怎么就在洗手间里互摸了！ 　　“咳。”祁云时咳嗽了下，又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顾瑜行冰凉的手指便从他脸上离开，自动下滑，最终还是来到了男生的后脖颈上，像安抚小猫儿一样在上面掐了掐。 　　祁云时：…… 　　好吧，确定了，真的奇怪。 　　正当觉得氛围太怪，怪到人下意识绷紧身体的时候，祁云时的视线又落到了顾瑜行的胸膛上。 　　“咦，这个吊坠？？” 　　他一直都知道顾瑜行脖子上带了条项链，但祁云时对装饰品不敏锐，吊坠又一直被对方藏进衣服内部，祁云时也没想过要探究下少年究竟戴的是什么。 　　如今骤然看见了，他声音都有些惊奇道：“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它？！” 　　顾瑜行下意识用手握住那枚吊坠。 　　那是这世上唯一曾牵挂过他的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里面有他刚出生时跟他母亲的合照。 　　那也是这么多年来，顾瑜行坚持回来的唯一念想…… 　　“你认得它？” 　　一瞬间握紧之后，顾瑜行又缓缓摊开掌心，将那枚吊坠送到了男生面前。 　　他一边问，一边观察着男生的反应。原本漆黑的眼底骤然涌起暗波，明灭变化，却仍旧如深潭一般，浓的叫人读不到任何情绪。 　　“当然认得。” 　　祁云时的脸上则犹保持着那份惊奇和惊喜：“这不是我送给你的么？” 第32章 　　那吊坠并不是普通的、随便买回来玩一玩的吊坠。 　　它设计精美不说，材质质量也好，都是精钢铸造，非常适合收藏，正常佩戴使用几十年都不会坏掉。 　　那是祁云时在很多年前在一家进口精品饰品店里买回来的，g国货，售价268。 　　当然原价远不止这些，这是祁云时免费给店家打工一周多才争取来的价位。 　　至于那268块钱，则是祁云时带着顾瑜行把后巷的垃圾全部分类卖掉、又偷摸给人搬了两个星期汽水才换来的全部家当。 　　那一年顾瑜行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却被拒绝领回叶家。 　　他也得知他再也没有了母亲——他的母亲多年以来一直都在四处寻找他，却在两年前不幸出了车祸，最终也没有被救回来。 　　那一年顾瑜行得到的，就只有一张破旧的、蒙尘的，他婴儿时期跟他母亲一起拍的旧照。 　　所以当祁云时走街窜巷，看见橱窗里这条可以填装照片的挂坠的时候，就一眼便喜欢上了。 　　他想买回来给顾瑜行。 　　因为那时候的顾瑜行，每天都那么一小只的蜷缩在旧巷里，像个被人遗弃的布娃娃一样。 　　以前祁云时总觉得那些被人遗弃在垃圾场的旧娃娃也很可怜。 　　等看见顾瑜行这只脸蛋秀气白净、又浑身脏兮兮的破布娃娃，他终于忍不住，出手把他给拎了起来。 　　狭窄的巷子里，被高楼切割的一小方天地，变成了两名少年紧紧地贴在一起。 　　…… 　　但是。 　　祁云时：“什么意思，这难道不是我送你的那条？……” 　　他话音没落，顾瑜行已经一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祁云时：“？” 　　骤然陷入一片黑暗，除了少年冰冷的指尖的温度以外，他还听见顾瑜行叫他：“阿时哥哥，你先不要看。” 　　“？？”祁云时更不解了。 　　他不知道蒙住他眼睛的人，此刻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再不是往常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清冷模样。 　　顾瑜行本就苍白的脸如今已经白得极近透明，漆黑的眼眸像深渊里的泥潭一般，深谙、污浊，容纳不了丝毫光亮。 　　他面容极度扭曲，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倘若有语言来形容的话，大概只有正经历着切肤之痛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遮住男生双眼的手甚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从刚刚男生说起这条吊坠的由来的时候，顾瑜行的头便开始一阵阵地镇痛。 　　…… 　　他不记得了。 　　祁云时说的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失忆过，但那也只是在漫长穿越中的一小段插曲而已。 　　顾瑜行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些小世界里的经历。 　　但他的印象里，他从未忘记过那些发生在真实世界里的，关于他穿越以前的那些事。 　　……他一直都记得的。 　　没忘记要回来，要取回这条项链…… 　　“我要回去取一件东西。” 　　这句话是他爬过无数尸山血海、取缔男主时都会说的话。 　　也是唯一想要说的话。 　　仿佛已经深深地映在了他的脑海里，陪伴他经历了无数个世界，千百年来…… 　　千百年来。 　　时间过去了这么这么久，他连这条坠子的模样、结构和款式都不记得了。 　　坚持的理由似乎也逐渐被遗忘。 　　但那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植入在他心中的信念——就像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灯塔，是他在暗夜独行时，唯一愿意为之坚持下来的理由。 　　可是就是这样过分重要的物件。 　　他却忘记了它的来历。 　　他竟然丝毫没有怀疑过这条吊坠的来历…… 　　取回吊坠以后，看见了里面的照片，顾瑜行便理所应当地以为自己想要的无非就是再看相片里的母亲一眼。 　　之后就真的死而无憾、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可是祁云时…… 　　但是啊，祁云时。 　　你说怎么会这么巧。 　　我偏偏把你给遗忘了…… 　　头颅像是被一把钢锯不断地拉扯、切割着，持续不断的钝痛和间接的锐痛，让顾瑜行几度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不怕疼。 　　也从不担心会疼。 　　或许对于他来说疼痛才是叫人心安的常态。 　　可此刻，顾瑜行却不愿被祁云时看见自己的这副模样……非常莫名地。 　　眼见男生就要挣脱开来，顾瑜行干脆面部狰狞着，把人调了个个儿，让祁云时背对自己。 　　再之后，他展开双臂附身上去，将男生的手臂连同上身一起圈在了怀里。 　　……那样子，就像是他从后面拥抱他。 　　祁云时：“？？？” 　　“阿时哥哥，我有点累了，你能给我靠一下吗。”顾瑜行的声音依旧如常。 　　“……” 　　祁云时就不挣扎了。 　　他只是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又顶了顶搭在自己肩头的尖细下颌，声音无奈：“我知道刚刚帮我挡咖啡的那一幕是十分惊险，但是你这也太吓人了……就算累了要休息，咱们也出去再说，这怎么说也是洗手间……” 　　顾瑜行并不搭话。 　　少年的呼吸有些重。重到祁云时都不敢乱动。 　　他只能微微转头、使劲儿地用余光看向顾瑜行的侧脸，但见少年正闭着眼眸。 　　是眼皮轻轻搭下来的那种闭眼。 　　单看那眼睛，又直又长的眼睫平时还总是不安分地晃动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如今却一动不动，显得十分平静安详。 　　……可就是太安详了，搭配粗重的呼吸才感觉很奇怪。 　　“……阿行？你没事吧？”祁云时开始有些担心了。 　　顾瑜行依旧沉默。 　　过了几秒钟他才说：“嗯，刚刚的确惊险，踹人用的力气太大，我现在没劲了。” 　　祁云时：“……” 　　顾瑜行近一步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阿时不要动。” 　　又过了几秒他才说：“等衣服到了，我们就出去。” 　　“……好哦。” 　　想想顾瑜行的衣服还湿着，他们现在也的确不适合出去。 　　“但是如果你太难受的话，我把衣服给你，也可以让保镖先送你……” 　　祁云时的话没说完，顾瑜行已经打断了他：“阿时，谢谢你。” 　　“？” 　　祁云时更加莫名其妙，他轻哼道：“好端端的，又谢我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顾瑜行说。 　　分明面色还白得十分渗人，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却是轻快的，还带着笑。 　　这让祁云时误会了，误会少年在跟他开玩笑。于是他也笑：“嘁，无聊。” 　　他一笑，顾瑜行就更放开地跟着笑了。 　　下意识感受着男生温热柔软的躯体，嗅着鼻息间熟悉的雪松香。 　　——但是我已经知道了，你对我来说一定很重要。 　　顾瑜行病了。 　　他在洗手间里直接失去意识，等祁云时把人送去医院，他已经烧到了38度！ 　　“身体方面倒没什么毛病，就是大脑过分活跃，激素分泌已经超出正常水平……他之前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面对一系列检查结果，医生也有些不解：“一般只有小孩子受到惊吓才会这样，成年人倒是很少见……” 　　“……” 　　祁云时想起了那杯咖啡：“是受了一些惊吓。” 　　“嗯。”医生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又道：“不过他的身体的确各项指标都很低，以前应该有严重营养不良。这种情况下他还坚持健身么？……现在的年轻人很有毅力啊，他应该患有严重低血糖，平时会经常感觉到乏力、精神不济才对，这样还能练出腹肌？？……对了，他是不是也很少睡觉？” 　　祁云时：“……” 　　这个倒是从没听顾瑜行说过啊！ 　　自从安排阿行入住酒店以后，祁云时不跟他见面的时候顾瑜行就都在酒店里用餐。 　　五星级酒店的三餐配比还是很科学的，应该不会造成营养不良。 　　但以前亏欠身体的肯定也很多，不是这几天就能补过来的，这也正常。 　　可是他却从没听顾瑜行说过他难受啊！ 　　“那现在怎么办？”祁云时问。 　　“怎么办，给他降温，补充葡萄糖和营养液，让他先睡着！” 　　这位医生显然已经接收过不少类似病情的青少年病历，一看见顾瑜行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的家长都是在养鸡娃啊！看看给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休息和睡眠，身体太乏力，才会一点小问题就烧成这样！” 　　“……” 　　看着病床上的阿行一脸苍白的模样，祁云时也不禁开始反省：难道是他平时留的作业太多了吗？…… 　　也还好吧。 　　那些学习任务，按照他的速度每天也就两三个小时就搞定了。 　　所以一定不是他的锅。 　　一定是顾瑜行以前被虐待的，太营养不良了！ 　　当然，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深深地认识到了主角受的脆弱。 　　……别看刚才顾瑜行把齐凡踢出去的那脚挺酷、挺有威力的。 　　但那应该完全是应激反应吧……瞧给人孩子吓的！ 　　等营养液和葡萄糖都输上了，也给顾瑜行贴了降温贴，祁云时颇为愧疚地守在对方的床边。 　　看着顾瑜行苍白，但依旧英俊、轮廓分明的脸，不知怎么，祁云时就想起刚刚在洗手间里的时候……顾瑜行紧紧抱着他时的有力臂膀，还有尖细却也坚硬的下颌…… 　　刚被抱住的时候祁云时不是没有挣扎。 　　他甚至还用了很大的力气，只是完全没法挣脱开。 　　顾瑜行还是很有劲儿的…… 　　可见，少年是真如书上所说的，外强中干。 　　有劲儿是有劲，但是又很脆弱，直接被齐凡的突然袭击吓得不轻。 　　……所以这还是自己的锅。 　　如果他没有为了伸张正义就招惹了齐凡，把对方逼急眼了过来泼咖啡，顾瑜行也不会这样…… 　　带着这样愧疚的心，祁云时开始在医院陪护。 　　顾瑜行睡了整整两天，他就在医院陪护了两天。 　　所幸的是这里是季家旗下的私人医院，不仅配套医疗设施好，就连家属的休息区都特别舒适。 　　祁云时在这里既能照看顾瑜行，又能经常去看他还住在icu里的奶奶，还不耽误学习。 　　生活依旧很美满。 　　直到两天以后，季裕回来了。 　　季裕下飞机的时候是个阴天。 　　大夏天的，他却穿着长衣长裤，戴着黑色的渔夫帽和墨镜，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模样看上去就有些阴郁。 　　拖着一个大大的黑色旅行箱走出机场，季裕自然而然地上了季家司机来接他的车。 　　“二少爷，咱们是直接回家还是？”起车以后，司机问。 　　季裕靠在后面的座椅上，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李叔，你原来都叫我小少爷的。” 　　语气听着有些阴阳怪气。 　　司机：“……”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以前这位是小少爷，但那也是区别于大少爷叫的。 　　现在之所以改口，是因为家里又进来一位小少爷，老爷便吩咐了，为了区分才管这位叫二少爷的。 　　……只是个称呼而已，他们都没放在心上过。 　　这位二少爷还认真了。 　　见司机没答话，季裕又笑了一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又懒洋洋地问：“是我爸妈让你来接我，还是我大哥让你来的？” 　　“是夫人。”司机想了想，还是解释：“老爷这两天在外地，夫人一早去公司开会之前特意吩咐我来接您的。” 　　“是么？”季裕的视线转到了窗外，声音轻飘飘的：“那我大哥呢？他今天也很忙吗？” 　　“……” 　　司机没出声。 　　大少爷的行踪他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透露。 　　季裕：“还是我大哥根本就不知道我今天回来，以前都是他保镖公司里的人来接我。”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季裕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眼神也变得有些凶恶，“那就先回家吧。” 　　司机：“。” 　　得，大老远来接人还接错了。 　　这还嫌我不是保镖了？ 　　之后这里一片安静，季裕懒洋洋地靠在后面的座椅上，翻看着手机。 　　他其实不想这么早就回来。 　　一想到回来要面对……那个谁……他就觉得心堵。 　　可是他二叔说的对，他如果再不回来，季家说不定就是那个人的了…… 　　他听说那个叫祁云时的很乖巧，很会来事儿、会哄他家人开心，就连家里的下人们都很喜欢他。 　　…… 　　所以就算再难受他也要回来。 　　即使他的父母，他的兄长都已经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和兄长了……他也要坚强面对。 　　“二叔我回来了。” 　　给微信名头为二叔的人发了条消息，季裕又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相册。 　　他的手机相册最底下有一张照片。 　　那是他在隔壁市无意中邂逅的一名少年。 　　照片上的少年面庞莹白若雪，五官轮廓分明俊秀，目光单纯干净…… 　　想了想，季裕还是点开了那个叫他魂牵梦绕的人的微信，给对方发消息：“阿行，是我，听说你来b市了？我这边最近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阿行，我想你了，我想见见你……” 　　与此同时，祁云时这边也接到了他大哥的电话：“季裕回来了，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当时祁云时还在顾瑜行的病房里，这家伙一睡就睡了两天，虽然烧已经退了，医生都说他没什么事了，可人就是睡不醒也挺让人担心。 　　接到季勉的电话，他刻意走到病房外面听：“哦好哦，我知道了大哥。” 　　季勉：“晚饭时间定在晚上六点钟，要不要我派司机去接你？” 　　祁云时：“不用了……” 　　他又跟季勉在电话里说了几句话。 　　之后挂断电话，祁云时一回头，发现顾瑜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就穿着病号服，顶着还挺苍白的一张脸，站在病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你醒了？”祁云时：“太好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好久……” 　　“嗯。” 　　顾瑜行低低地应了一声，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漆黑、深不见底的眸子。 　　可那双眼睛里却比以往要光亮了许多，里面满满当当、映着的都是男生的模样。 第33章 　　顾瑜行醒了，祁云时赶紧叫人来送上了吃的东西。 　　虽然这两天顾瑜行都有输营养液，但人是铁饭是钢，祁云时认为真正补充营养当然还是得从进食上来…… 　　私人病房的小桌子前，祁云时将特意为顾瑜行准备好的几样食物都依次摆好，又特别体贴地给他掰开方便筷子，就差送进人的手里。 　　“你这两天吓死我了，营养不良、平时难受怎么不跟我说？我又不是供不起你吃饭……” 　　祁云时用类似于数落的声音说着这些，顾瑜行却只是乖乖地听着，并不答话。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平日里乌沉沉的眼如今略微有些发亮了似的，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期望男生可以多说一些一样。 　　祁云时：“……还有你都那样了还健什么身？不知道什么叫身体耗损吗？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那么爱臭美？” 　　眼见顾瑜行还只是盯着他看个不停，祁云时也说不下去了，暴躁地把筷子往人手里一怼：“别看了，吃饭！” 　　“好。”顾瑜行这才应了一声。 　　昏迷了两天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更沙哑了。 　　但少年的精神相较于之前来说明显是不错的，至少在祁云时看来，他的眼睛好像比以前要有什么了一些什么东西—— 　　顾瑜行的眼睛，比以往要亮了一些。 　　少年以前的眼睛，平时看起来总感觉有些淡漠，乌沉沉的没有光彩。 　　其实那倒也很符合书里他受尽欺凌、侮辱和抛弃，以至于心如死灰的小可怜形象。 　　但祁云时觉得，他身世虽然悲惨，却也没有真的受到渣攻1234的摧残，不应该那样。 　　以前没有对比还没发现这一点，现在有了对比才知道，还真这么回事儿！ 　　想想的确，之前跟自己一起演戏气走渣攻的时候，顾瑜行也只会抖睫毛眨眼睛……跟自己这种专业戏精还是有差距的。 　　咳咳。 　　祁云时仔细观察对方的眼睛，怎么看怎么亮……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气息！ 　　看来真如医生所说，他这是休息好了！ 　　祁云时很欣慰。 　　医生说顾瑜行没什么事，只要醒了就可以出院。 　　少年一边吃饭，祁云时一边跟他交代了他的身体状况，之后又说：“这两天你还是暂时住酒店，房子其实已经租好了，不过还得收拾一下，过几天搬。” 　　“等会儿我给你办出院手续，然后送你回酒店。” 　　他讲的时候顾瑜行就小口小口地安静咀嚼着食物。 　　听得很认真。 　　等他说完以后，顾瑜行更是直接将手里的筷子放下，食物咽干净，随后开口问他：“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阿时要给我讲题么？” 　　“……” 　　祁云时有点被这家伙的乖巧和勤奋给感动到了：“你才刚醒，今天就好好休息，不做题了。” 　　他又交代说：“我晚上要回家吃个饭，就是……那个跟我被抱错的人回来了，你懂的。” 　　他给顾瑜行讲述自己被认回豪门的事儿的时候，就顺便提起过季裕。 　　当然祁云时不是那种会故意抹黑别人的人。在季裕没有真的黑化之前他也不会说对方什么坏话，他表达的都是他本人对于季裕这个存在的真实想法，比如想要跟季裕和谐相处，又怕人家不愿意之类的。 　　顾瑜行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祁云时吓了一跳：“……你？跟我回家？” 　　“嗯。” 　　顾瑜行点点头，他还顶着那张苍白的脸，不用演戏，看着也楚楚可怜。 　　他说：“我不想跟阿时分开。” 　　“……也就分开一天晚上而已。” 　　顾瑜行眼睫往下一耷：“一个晚上已经很长了。” 　　“……” 　　祁云时：“那也不行。” 　　对于这一点，祁云时很坚定。 　　他今晚回去就是要见季裕的啊！怎么可能带顾瑜行！ 　　他都恨不得把顾瑜行送走！ 　　……一个齐凡就把他吓得睡了两天，这要是碰上全书中戏份最多、最坏、最虐他的渣攻季裕，那还了得！ 　　看在顾瑜行才醒的份上，祁云时故意软下声来哄他：“行行乖啊，我明天一早就过去找你。” 　　……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感觉怪怪的。 　　这语气这内容，俨然就是书里渣攻们的统一话术！ 　　顾瑜行眼底的光暗了暗，发觉祁云时很排斥带他回家，不禁薄唇紧抿。 　　季家家主向来热情好客，从他查过的资料里就能知道，季家经常会有外人出入，不是那种喜欢闭门谢客的家庭。 　　但祁云时却从未邀请过自己跟他回家。 　　…… 　　顾瑜行以前没有注意过这一点。 　　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 　　因为每一天都得过且过，哪怕是关于面前的男生的事，顾瑜行也一直秉持着观望的态度，只是因为觉得男生或许有什么秘密、挺有意思，所以愿意与他相处。 　　但现在，不一样了。 　　顾瑜行很在意。 　　他在意着男生的一举一动，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在他身边，将他永远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或者干脆困在怀里。 　　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但这是祁云时。是太阳一样炽烈、璀璨、明亮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直视太阳。 　　更不可以碰触。 　　很久以前，当他还只是顾瑜行的时候，他的愿望也只是可以继续追随这抹光亮而已。 　　所以祁云时。 　　我可以来到你的身边吗？ 　　顾瑜行吃完了饭，祁云时自动伸手帮他把餐盒拿出去丢掉。 　　顾瑜行想要起身帮忙，又被祁云时拦住：“你别动了，休息一下换衣服，等会儿咱们就离开这里。” 　　“好。” 　　祁云时说着，又从床头上拿出顾瑜行的手机丢给他：“先看看手机，放松一下，别总想着学习。” 　　顾瑜行轻松将被丢过来的手机接住：“好。” 　　直勾勾地看着男生动作麻利地收拾桌子，一直到祁云时出去倒垃圾、身影消失在病房为止，顾瑜行才收回视线。 　　手指利落地划开手机，他从来不用手机“办公”，用过的电脑每回也会清理得干干净净，即使失去意识再久也不会暴露什么秘密。 　　当然，他在祁云时面前也可以没有秘密。 　　只要男生愿意知道…… 　　顾瑜行下意识地查看各种消息。 　　这能方便他迅速掌握两天来外界与自己相关的变化。 　　只不过他在这个世界的联系人本就不多，昏迷了两天，通话记录里也只有他养母给他打来的一通电话而已。 　　通话记录显示已经是接过的状态。 　　应该是祁云时替他接的。 　　聊天的内容也能想象，一定是他的养母打电话来查探他的情况以确定她这个月会不会拿到钱，然后被男生给唬了回去。 　　…… 　　祁云时还是那么可爱。 　　顾瑜行又点开了自己的微信。 　　除了一个小熊猫的头像以外他极少会关注微信上面的信息，点开也只是随便一看，但这一次，一个人的备注还是引起了顾瑜行的注意—— 　　季裕。 　　稍稍歪了歪头，有了一丝光亮的眼眸在男生不在的时候再度蒙尘，顾瑜行想了很久也没想起自己如何认识季裕的，最后还是结合聊天记录，他才终于想起来了一些。 　　那也是他穿越以前的事。 　　当时他刚年满十八，在一家酒吧里卖酒，被客人调戏。 　　是季裕帮他解了围。 　　那时候自己很天真，那是他第一次进酒吧，也是第一次被那样直接的调戏。 　　他是真的对季裕心存感激，所以后来还跟他交换了微信，也经常发消息聊天。 　　一直到穿越以后，他在某个世界也遇见了类似情境，之后才知道什么叫故意下套。 　　——季裕跟那调戏他的人原本就是认识的。 　　从季裕赶走那个人时说的话、和双方的眼神交流中，其实是可以判断出来的。 　　由于不管在哪个世界里真心对他好的人都非常少，所以顾瑜行记得那天被救的全部细节。 　　但也在分析出真相后，他也很干脆地忘记了季裕这个人。 　　后来过了那么多年，又经历了无数的事，以至于他调查季家的时候都没有想起季裕这个人与自己相识的事。 　　但这个季裕，显然就是跟阿时被抱错了的那个假少爷。 　　“阿行，是我，听说你来b市了？我这边最近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阿行，我想你了，我想见见你……” 　　听着微信里季裕发来的粘腻声音，顾瑜行骤然泛起了一阵厌恶和恶心。 　　之所以会觉得恶心，其实是在迁怒。 　　很多年来，顾瑜行都不再会对一个小人物产生任何的情绪，哪怕是厌恶。 　　他现在听不惯这个声音，只是因为今天晚上祁云时就是要回去见这个人的…… 　　余光瞥见已经倒垃圾回来的男生，顾瑜行长长的凤眼一眯，随后故意调大了音量，再度放出这条语音。 　　祁云时：？ 　　祁云时的耳朵直接竖了起来：“……谁啊，这么肉麻……” 　　男生圆润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番左顾右盼、故意装作不关心随意问的样子，却又用极快的速度凑过来。 　　对方这一系列关心的反应让顾瑜行感到很满意。 　　莫名地觉得很舒心。 　　也有被可爱到。 　　而祁云时已经嘟嘟囔囔地、装似不经意地望向了他的手机，在看见备注上显示的是“季裕（季先生）”的时候，他一双圆圆的杏眼直接瞪得老大。 　　“你，你有季裕的微信？！” 　　虽然这么问，但祁云时也知道季裕和顾瑜行是在隔壁市相遇的，按时间线来说，顾家既然已经跟着叶家又搬回了b市，那么他俩也应该已经认识了。 　　季裕对顾瑜行一见钟情，一早就喜欢上了，只是碍于身份一直都没有明说——书里写过这位渣攻一直都挺道貌岸然的，喜欢在季家人面前营造他三好学生、优秀少年、未来精英的人设。 　　在季裕的想法里，上流精英是不可以跟平民谈恋爱的。 　　但却可以随便玩一玩，约炮。 　　季家少爷的身份让他在外面结识了一群富二代、狐朋狗友。 　　受这些人的教唆，季裕觉得上流社会的精英就应该是西装暴徒，白天一本正经地做事，晚上偶尔奢靡放纵享乐，也都不过是为了交际，逢场作戏罢了。 　　对于他这给自己找理由的功力，祁云时也是佩服。 　　要不然怎么叫道貌岸然呢！ 　　其实季裕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并不符合季家的家风，所以哪怕是面对季勉他也没有说过自己的放纵。 　　从这方面看，季裕一向都是个小心思特别多的人。 　　这才导致后面顾瑜行和季家的悲剧…… 　　原著里，季裕本来就因为自己成了假少爷而耿耿于怀，他那样高傲的人，即使从没有人笑话他他也觉得别人看他是在嘲讽。 　　这样的情况下，当得知主角受早就不是他心中纯洁的小白兔、已经被玷污了好几回以后，才干脆直接黑化，把怒火都发泄在了那只可怜的小绵羊身上…… 　　祁云时一把夺去了顾瑜行的手机。 　　他从书里知道这俩人早就认识了，但书里重点写的是主角受被关小黑屋以后的事，前情提要全部都一笔带过，并没有写过季裕跟顾瑜行发微信的种种细节。 　　如今翻看顾瑜行手机上的聊天记录，虽然除了最后一句话肉麻一点其余的内容都挺正常的，季裕一直在跟顾瑜行闲聊天气和吃饭…… 　　但是季裕他真的很闲啊！ 　　祁云时觉得，自己根本不会给一个人发这么多消息，更别提闲的养鱼！ 　　“阿时，怎么了吗？” 　　祁云时翻看他的聊天记录，顾瑜行也不阻止，只是等他全看完以后才开口询问。 　　祁云时说：“这就是那个跟我抱错的人！” 　　为了不在顾瑜行面前刷季裕的存在感，祁云时从来没提过他的名字。 　　但既然季裕一直都有骚扰顾瑜行，那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只不过……在季裕没有真的做出任何错事的情况下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顾瑜行解释季裕这个人…… 　　没想到顾瑜行却说：“虽然知道阿时想跟他处好关系，但是怎么办，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个人。” 　　祁云时：“？” 　　顾瑜行的双眼重新紧盯少年，削薄的唇抿紧又松开，想了想，他还是描述起他在隔壁市时季裕救他的经过，表示：“我知道，他跟那个想占我便宜的人是一伙的。” 　　祁云时：！！！ 　　顾瑜行：“所以阿时，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离他远一点。” 　　祁云时：“……我知道了。” 　　书里的季裕一向有些小手段，又自命不凡，他从来没有将顾瑜行当作是平等的人来看待，所以能做出这种事也实属正常。 　　让祁云时吃惊的是顾瑜行竟然觉察到了！ 　　都不用自己说，他就知道要防备季裕了！ 　　顾瑜行忍不住握住了祁云时的手腕，眼含委婉的希冀：“所以阿时晚上还是要回去见他吗？” 　　祁云时：“……我不是去见他，我是不想我爸妈还有大哥为难。” 　　顾瑜行：“……” 　　顾瑜行稍稍松了手。 　　他从没有需要考虑的家人，所以往往会忽略了祁云时对待亲人的情感。原来阿时一定要回去并不是因为季裕…… 　　但这也并未让顾瑜行开心很多。 　　祁云时依旧不愿意带他回家—— 　　顾瑜行再度提起：“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祁云时仍旧下意识拒绝：“不可以。” 　　他拒绝的意味儿太直接明显了，让顾瑜行握住手腕的手不禁再次收紧。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季裕给他发来的消息—— 　　“阿行，我听说你住院了，严不严重？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 　　听完语音，顾瑜行面无表情。 　　倒是祁云时第一时间表现出了质疑：“……他怎么知道你住院了？” 　　按照微信聊天记录来说，季裕出国夏令营的这些天都没有跟顾瑜行联系过。 　　他们俩的关系也还没到他要派人24小时盯着顾瑜行的那种程度。 　　那他飞机才刚落地，是怎么知道顾瑜行在医院的？…… 　　顾瑜行说：“他不是知道我住院了，他是知道你一直在医院陪我。” 　　“？你的意思是说……” 　　祁云时眨了眨眼睛，骤然觉得顾瑜行说的就是自己想到的：“季裕一直都在派人盯着我？” 　　对上顾瑜行肯定的目光，祁云时也了然了。 　　原著里从身份被查清时开始，季裕就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原本保镖之类的他用的都是季勉的人，但开始有意识地给自己留一手后，季裕身边的人就开始逐渐换了…… 　　所以他提前派人调查自己的行踪也不奇怪。 　　顾瑜行说：“他应该一会就会过来。” 　　“嗯。”这点祁云时倒是赞同。 　　顾瑜行的唇角忽然一掀：“那阿时哥哥，演戏么？” 　　祁云时没懂：“演什么戏？” 　　顾瑜行微垂眼睫看向他，出言提醒：“你是我的男朋友。” 　　祁云时：“！” 　　不大满意祁云时总是忘记这码事，尽管只是假的。 　　顾瑜行下意识地用舌尖刮了刮口腔内壁，还是一字一顿地提醒：“你说要扮成我男朋友，帮我挡桃花。” 　　祁云时：“……” 　　这个说过倒是说过。 　　但问题是季裕不是渣攻1、2，季裕是不能受刺激，一受刺激就黑化！ 　　……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是那种因为担心他会黑化，就事事委曲求全、束手束脚委屈自己的人。 　　祁云时不想季裕黑化也只是担心伤了家里人的心。 　　但如果注定挽回不了，他也不会真的就怕了季裕。 　　……开玩笑，祁哥好歹也是精通书里剧情的人，季裕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18岁的还不成熟的少年，祁云时压根儿就不觉得自己会斗不过他。 　　既然季裕已经派人跟踪、调查他了，就说明对方对自己是带着明显敌意和不尊重的。 　　既然是他先不讲武德…… 　　祁云时大手一挥：“整！” 　　季裕的确是在给顾瑜行发完微信后，就联络了他一直安插在国内盯着祁云时的人。 　　而对方给他回的消息是：祈小少爷这两天都在医院里陪护病人。 　　季裕一开始还以为祁云时是在陪护他那个奶奶，就没有多问。 　　没想到之后看见盯梢的人发来的详细信息，才发现原来祁云时陪着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之前暗线回报说祁云时一直都在跟一个身份普通的少年玩在一起，天天一起写作业之类的，季裕对此嗤之以鼻，并没有放在心里。 　　但原来……那个人就是阿行？！ 　　季裕赶到私人医院的时候，是院长亲自来迎接的。 　　他好歹做了18年季家的小少爷，这点排场还是有的。 　　季裕没什么耐心，直接让人带他到顾瑜行的病房。 　　刚刚来的路上他已经打听明白，祁云时和顾瑜行，这两个人最近的确是玩在了一起。 　　甚至祁云时还在一场小型宴会上公开承认了跟顾瑜行是那种关系。 　　不过季裕找到的盯梢人是季家的一个佣人，那佣人曾经偷听到祁云时跟他们的爸妈坦白，与顾瑜行之间并没有什么男男关系，他在外公布自己是顾瑜行的男朋友也只是为了给彼此挡桃花。 　　…… 　　不愧是小门小户中长大的，祁云时的做法就是幼稚。 　　还什么假扮男朋友？想想顾瑜行的那张脸……季裕只想嗤笑一声，祁云时果真太嫩。 　　但得知他俩没事，季裕的心也放回肚子里了。 　　毕竟往后的日子里，父母和大哥都要分给祁云时一半，那么他看上的人就绝对不可以…… 　　季裕对那负责盯着祁云时的佣人有恩，那人知恩图报，而且人也机灵。 　　他告诉季裕被认回豪门以后祁云时的日常就只有学习，没有其他。 　　“哪怕是在医院里陪护了两天，祈小少爷也是拿着一旅行箱的书本走的。”那佣人道。 　　对此季裕更觉得可笑——祁云时只知道学习，可学习学得再好，最后也只不过是个打工人罢了，上流社会要学习的远不止课本上的内容…… 　　祁云时想现在开始学，也已经晚了。 　　……一个乡巴佬而已。 　　也是可笑，他这些日子竟然会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而心堵了这么久…… 　　进医院以前季裕便摘掉了自己的帽子和墨镜，又换了一套得体、低调，却又十分能彰显他魅力的衣裳。 　　他就是要在顾瑜行面前华丽亮相，让他看看祁云时跟自己比，到底差了多少。 　　季勉在院长的亲自陪同下，极有风度地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里的私人病房都是套间，外面是个小型客厅，里面才是给病人住的病房。 　　但顾瑜行的病房并没有关门，门是虚掩的……而推开外面的门的那一瞬间，季勉就觉得哪里不对。 　　想象当中乡巴佬正趴在桌子上学习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 　　反而是他听见从里面的病房里，传出了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那些声音和对话并不算陌生。 　　他虽然才十八岁，但也有过一些感情史。尤其是最近这个月心情不好，国外风气又过于开放，他可没少接触这样的声音…… 　　季裕的脚步骤然顿住。 　　病房里不断传来顾瑜行略带沙哑的独特嗓音：“阿时哥哥，我好喜欢你，你真可爱。” 　　“阿时真软。” 　　“阿时，你好暖。” 　　而另一个声音说话却简单得多，不是“嗯”，就是“轻点”，“快点”和“闭嘴”。 　　“……”季裕的表情当时就撂了下来，面色黑如锅底。 　　跟他一起进来的院长还有其他医护人员则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脸上表情大变的季裕则再也顾不上许多，趁所有人愣住的时候，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病房前，直接推开虚掩的门。 　　病房里，祁云时一边在病床上练着劈叉儿，一边还要听顾瑜行的“唠叨”，当真烦得不行。 　　主要是刚刚决定开始表演了以后，顾瑜行就提议要来个真实一点的。 　　祁云时不是很懂怎么叫真实，但他也知道季裕不是荣均，不会碍于身份就惧怕自己；季裕也不是秦浩那么头脑简单，他挺腹黑的，单纯的秀恩爱应该真骗不了他。 　　而且季裕既然都能监视他，那说不定他也知道自己跟顾瑜行只是假扮的情侣。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祁云时想来想去，就接受了顾瑜行的提议，干脆来场“假戏真做”。 　　当然这里的“假戏真做”也是演戏。 　　只是要演得更逼真一点。 　　他们要隔着一个房间，叫给季裕听。 　　但是等跟顾瑜行来到了病床上，开始彩排的时候祁云时就有点放不开了。 　　虽然他们还都穿着衣服，但就是莫名觉得太尴尬。 　　……或许是他年纪还小，不适合拍这么成熟的戏…… 　　又或许是，顾瑜行的眼睛太亮了，每回跟少年对视祁云时都会觉得很热。 　　关键是为了避免穿帮，他们两个还都得在床上待着。挨得这么近…… 　　所以真的叫不出来。 　　令人惊奇的是，在这一点上，祁云时发现顾瑜行竟然比自己要能放得开许多！ 　　少年既能嗯嗯嗯，又会说骚话！ 　　脸上还不红不白！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嗓音比自己沙哑、听上去就很磁性的缘故，祁云时竟然觉得顾瑜行嗯嗯嗯的时候相当像那么回事儿…… 　　好吧，自己这戏精简直白当了！ 　　然而时间不等人，当透过窗户看见季裕已经下车进入医院的时候……实在没法子，祁云时就急中生智，想到了让顾瑜行辅助自己练劈叉儿的这个主意。 　　又能在同一张病床上，又能叫得出来。 　　……他都觉得自己有才。 　　但真开始练一字马的时候，祁云时又后悔了……这踏马是人练的吗！ 　　那些舞蹈生体操生之类的，也太辛苦了叭！ 　　腿部被撕扯的剧痛让人感到烦躁，祁云时中途都爆了粗口。 　　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但又不知道季裕现在有没有进来，祁云时憋的脸都红了。 　　他觉得不能再这么演了，便跟顾瑜行说：“我不行，快放开我……” 　　然而声音未落，他就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反应过来可能是季裕要破门而入，祁云时什么都顾不上，一把扯过被子便披在自己身上，也顺便把顾瑜行的身体严密地遮盖上…… 　　为了演出逼真，顾瑜行将两条长腿分开放置，祁云时则坐在中间的床上，这样的话，也方便顾瑜行帮他掰腿。 　　季裕推门进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两个少年裹在同一张被子里，面对面而坐。 　　第二眼，他便看见正背对着他的黑头发少年，应该就是那个叫祁云时的，他此刻正披着被子坐在…… 　　被子里面的情形看不清。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坐姿让他此刻十分“痛苦难耐”，如坐针毡一般根本坐不住…… 　　听见开门声，那黑发少年还勉强撑着身体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圆润晶亮的杏核眼泛着湿润，略微上挑的眼尾更是一片不正常的红。 　　季裕：“……” 第34章 　　季裕在门口愣住，他也只来得及看一眼，那挣扎扭曲的黑发少年就已经被对面的人用被子兜头蒙住。 　　不知道被子里面发生了什么，季裕就只听见那少年又嗓音嘶哑地叫了声：“嘶，轻点！” 　　季裕：“……” 　　再之后，季裕才注意到被方才那个黑发少年挡住的人……顾瑜行。 　　顾瑜行没穿上衣。 　　但他似乎也不怕被人看，就那么大刺刺地坐在那里，一边环紧身边被子里的黑发少年，一边直视着门口的季裕。 　　印象里单纯质朴的少年，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却与纯洁无瑕一点都不相干。 　　他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眼底泛着死气，好像在说：“滚出去。” 　　……季裕从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眸。 　　或者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样凌厉的目光可以出现在一个与自己同龄的人的身上。 　　今天的冲击太大，让季裕不禁再度愣在原地——他不想就这么退出去，但又感觉自己已经顶不住顾瑜行的目光，也根本无法再往前走一步…… 　　就在他觉得进退两难的时候，跟在后面的院长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走上来劝季裕：“二少爷，医院有规定病房不能私闯，您现在这样我没法跟患者交代……” 　　季裕虽然是少爷，但里面的那位也是真少爷！ 　　院长觉得自己一个都得罪不起。 　　幸好季裕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回过神来，知道他今天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传进他爸妈的耳朵里…… 　　忽然握掌成拳，将掌心捏得“噼啪”直响，季裕最终还是在院长的劝阻下退出了病房。 　　房门关闭，只赤着上身、下身依旧穿着病号服的顾瑜行动作极快地来到门前，将房间门由内部反锁。 　　之后他一回身，就看见祁云时正嘶嘶哈哈地扒开被子，挣扎着试图把还在劈叉儿的腿重新合拢。 　　见顾瑜行已经锁好了门，他冲少年招手，用极小的声音说：“快点过来扶我一下。” 　　顾瑜行再次踱步回来，直接用手夹住男主的腰肢，将人提了起来。 　　祁云时：“……” 　　呃呃呃。 　　虽然这个动作让他想到了抓娃娃。 　　但是管他呢！只要让他摆脱该死的劈叉儿状态就比什么都行！ 　　“斯哈斯哈。”祁云时坐在床上，揉着自己因为过度拉伸、感觉就要被撕裂的大腿内侧。 　　他发现自己根本合不拢腿！ 　　之后，祁云时又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顾瑜行猝不及防地伸手过来，揉上了他觉得酸痛的部位…… 　　那个地方，有点儿接近…… 　　祁云时尴尬得想并紧双腿。 　　然而顾瑜行却用很轻的声音说：“都是因为我，阿时才这么辛苦的。” 　　祁云时登时心就软了，出声安慰：“……也不能这么说，都是玩么。” 　　顾瑜行垂着头，从祁云时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少年的脸。 　　但祁云时知道这家伙是个很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人，为了开解顾瑜行，他也不动了，就任由少年给自己按摩。 　　发现顾瑜行的手极有分寸，力道也不错，祁云时彻底放松下来：“那我不是叫不出来么……这样挺好，没事儿抻拉一下，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筋长一寸，多活十年！” 　　顾瑜行说：“没事，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祁云时：“是啊，真想不到我竟然这么僵硬！哈哈……” 　　顾瑜行：“阿时是很僵硬，得练。” 　　祁云时：“……” 　　“有一种傲娇叫我可以说我不行，但别人不能说我不行。”祁云时碎碎念，随后用脚丫儿象征性地踹了踹顾瑜行，没好气地一翻白眼、故意跟他开玩笑道： 　　“滚蛋，你刚刚还说我很软呢！” 　　此时太阳出来了，被踹了顾瑜行也不恼，只是倏地抬头冲他挑了挑唇。 　　阳光正好打在少年的脸上。 　　将他苍白无暇的面孔映得白皙如玉。 　　祁云时觉得，顾瑜行笑起来是真好看。 　　只是美好的画面就立即被打破…… 　　他听见顾瑜行又说：“那就不练劈腿了，还是练**吧。” 　　祁云时：“……” 　　原本晒到了太阳就感觉有些热。 　　祁云时现在更是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往上涌，脸直接红透了腔。 　　不过该说不说，抛开劈叉儿的狼狈姿势，他自己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像模像样。 　　……真有才。 　　祁云时忍不住再次感慨。 　　这么绝的主意，自己到底是怎么想到的呢！ 　　但是！这也不是顾瑜行可以调侃他的理由！ 　　就在祁云时又尴尬得想踹人的时候，顾瑜行已经先一步握住了他的脚踝。 　　顾瑜行的手指很长，祁云时又瘦，他整个脚踝都被少年轻松握住。 　　顾瑜行说：“还没揉完，别动。” 　　“……” 　　祁云时便本着‘懒得理你’的心，没有再动。 　　顾瑜行将那只乱动的脚重新放回到床上，男生的脚腕皮肤细腻莹润，脚踝骨分外突出性感。他指尖在上面停顿了两秒钟，才缓缓上移，重新回到男生的大腿上。 　　病房里突然陷入一阵寂静无声。 　　仿佛空气都凝结了，祁云时就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腿，还有近在咫尺的顾瑜行……他的手，他的呼吸，以及…… 　　顾瑜行还没有穿上衣。 　　是他刚才为了“表演”逼真，刻意脱的…… 　　“行了，差不多了。”祁云时收回自己的大长腿，也顺便别开了视线：“你先把衣服穿上。” 　　说着他就直接跳下了床，下意识地不将视线往顾瑜行的方向上去看，他说：“外头还有人等着咱们呢。” 　　“……好。” 　　还坐在床上的少年声音有些嘶哑地应了一声。 　　男生别开眼睛的时候，顾瑜行面部表情一凝固，随后又恢复如初。 　　在阳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睛依旧泛着亮光，顾瑜行缓缓站起身说：“都听阿时的。” 　　即使刚刚揉了揉腿，但祁云时可能真的是拉伤了，他这会走路还是不利索。 　　于是等在外面的季裕，第一次正式与这位传说中的真少爷见面，见到的就是黑发少年走路直打摆子的模样。 　　…… 　　但祁云时走路是不利索，却也不是弱风扶柳一般的感觉。 　　——少年的身形是修长笔直的，面色是健康红润的，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像星辰一般杳杳发亮。 　　上善若水，海纳百川，意气风发。 　　这跟季裕来之前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哪有乡巴佬会拥有这样淡定从容又灿烂的笑？ 　　这时候，同样守在旁边没敢离开的院长走到祁云时面前：“小少爷，抱歉打扰您了……” 　　“没关系的陈院长，不打扰，我刚刚只是在压腿而已。”面对院长的尴尬和紧张，祁云时微笑着说。 　　众人：“……” 　　神特么的压腿！ 　　以为他们会信吗！ 　　但祁云时也只解释这一句——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没撒谎。 　　说着，他就迈开“蹒跚”的步伐，走到独立的小沙发上就坐，说：“我已经给阿行办理完出院手续了，等会儿我们就离开，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去忙吧。” 　　院长和其他医护人员都如临大赦，谁愿意夹在这两位中间？他们巴不得早点离开！ 　　一行穿白大褂的纷纷撤离，只剩下季裕还站在屋里。 　　他死死地盯着祁云时看个不停，内心明显已经翻过无数惊涛骇浪，这使得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眼球也有些突出…… 　　其实作为书里的主要渣攻，季裕的外表还是不错的。 　　……至少身高还可以，应该也在一米八五上下，跟祁云时比没有相差很多。 　　想到这一点，祁云时又回头望了望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顾瑜行……是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顾瑜行好像比半个月前要高了一点儿…… 　　“你就是祁云时吧，你好，我是季裕。” 　　祁云时思考问题的时候，季裕骤然向他伸出一只手来，看样子是要跟他握手。 　　伸手不打笑脸人，祁云时当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失了风度，但他正要伸手跟季裕握手，旁边的顾瑜行却说：“季少爷，你怎么突然找到这里来了。” 　　季裕望向突然说话的少年，又不禁想起刚才病床上看到的一幕……他发现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这少年了。 　　也不过就是两个月以前，他途经商店的时候一眼便看中了这个穿白衬衣的男孩。那时候顾瑜行还是干净纯洁，眉目柔软亲和。 　　然而如今，少年的眉眼乍看上去还是那么俊秀，只是一双凤眼多了许多凌厉，锋利上挑的眉毛也多了几分锋芒和戾气。 　　……这是顾瑜行？ 　　这是那个自己在酒吧里随便设了个局就自动陷入其中，还一直对自己感恩戴德、小动物单纯的顾瑜行？…… 　　但再看端正坐在小沙发上的祁云时，以及就站在他身旁的顾瑜行，季裕又觉得顾瑜行还是柔软的，他只是懂得隐藏了，或者说是换了个人去展露他的柔软……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过才离开了不到一个月而已！ 　　这期间祁云时都做了什么？！ 　　这一个月季裕的确是在国外玩嗨了，没有经常联络顾瑜行。 　　但是在热情奔放的外国人堆里待得太久，他就莫名会想念这种纯柔软的…… 　　可为什么这次回来，顾瑜行干脆也变了？ 　　想想他们刚才在床上的时候，顾瑜行的眼神当中，分明有着跟他是同类人的气息…… 　　甚至要更霸气，更有力量。 　　在此之前季裕从未想过，自己一直以来钓着的小绵羊，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身成狼！ 　　这一切都是这个祁云时弄的吗…… 　　他到底有什么魔力？？？ 　　他怎么敢！！！ 　　“季裕？” 　　见季裕打量他们的时间太久，祁云时便开始出声叫他。 　　季裕这才回神，他闭了闭眼，沉下心来回答了方才顾瑜行的问题：“我听说你病了，着急来看你。” 　　他没有忘记要在顾瑜行面前表现自己、碾压祁云时的最初目的，只是经过刚才的一幕，季裕现在的心情复杂极了，连表现的心情也没有了。 　　如果不是为了弄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早就离开了。 　　……留下来才是糟心！ 　　季裕皮笑肉不笑地问：“所以阿行，这是怎么回事？听说你突然晕倒了？你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什么问题。”开口帮忙回答问题的是祁云时，毕竟在这儿陪护了两天了，他比顾瑜行还要了解他的身体：“就是操劳过度，需要休息而已。” 　　季裕：“……” 　　想想刚刚病床上的那一幕，还真是操劳。 　　呵呵。 　　他眼中多了一些鄙夷，俨然已经将眼前这俩人视为一对狗男男。 　　不过比起小绵羊变成狼带来的不爽和不快，他更多的怒意还是冲着祁云时去的。 　　……姓祁的既然都能在自家的医院里面干出这种事情，季裕也懒得再虚与委蛇：“我听说你在你们学校学习很好，很长时间都是全校第一，没想到你玩的这么开，简直刷新了我对好学生的认知。” 　　虽然感觉他后半句有点阴阳怪气，但祁云时也不反驳：“还行，一般，也就这样。” 　　季裕：“……不仅玩的开，还是个喜欢被走后门的。” 　　祁云时：“……？？？” 　　等等，怎么就默认他是被走后门的了？ 　　哪儿看出来的？ 　　刚才他分明是跟顾瑜行面对面儿地坐着，下面都用被子挡着，那么按理来说，他就可能是上面那个也可能是下面那个啊！ 　　……不过算了。 　　反正营造出假戏真做的效果就好，跟个敌人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祁云时依旧不反驳。 　　但眼见他目光出现了一丝波动，季裕便因此感受到了一丝爽意，于是忍不住又道：“连阿行这样的你都肯培养，还真用上了……你可真能凑合。” 　　祁云时：“……” 　　祁云时知道他本意是在讽刺自己饥渴，把阿行这么受的人都变成了攻来用。 　　但是……不说让人莫名其妙的饥渴问题，咱们就只是说……顾瑜行怎么了，顾瑜行就不是人了么？他就比别人少了什么么？ 　　他分明哪里也不差啊！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给顾瑜行建立了一点儿自信，祁云时可不想阿行就这么被人给打击了。 　　再说他本来就很反感这种臆断，凭什么白白净净的美少年就一定得是洗干净被压的那个？做了攻还要被人认定为“不行”，只能“凑合着用”？？ 　　还有比这更瞧不起人的了吗！！！ 　　季裕那边还在微笑着阴阳怪气：“其实不用这么饥渴的，你想找什么类型的都可以跟我说。我有一些朋友是开娱乐公司的，从三线到18线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找到。你放心，我保证不跟爸妈说……” 　　祁云时打断他的话：“没有啊，可没有凑合，阿行他很棒的！” 　　论阴阳怪气，祁哥也是鼻祖了。 　　最关键的是底层社会呆久了，祁云时深知自身所谓的面子不重要、能气死敌人才更重要的道理。 　　只见祁哥露出淡定的微笑：“看看我们阿行，年轻、有的是力气。再说了，你知道一般那什么都是跟身高成正比的吧？……哦，最关键是阿行特别细心，懂得照顾我的感受。是吧阿行？” 　　“嗯。” 　　顾瑜行的声音很配合地从身侧传来：“只要阿时喜欢，我都给你。” 　　祁云时：“咳咳。” 　　少年的声音带着笑意也带着纵容。 　　祁云时其实挺好奇，这些骚话顾瑜行是怎么做到张口就来的。 　　但那低沉沙哑的嗓音跟个小低音炮似的从身侧传来，搞得祁云时都快被里面满满的纵容给苏晕了。 　　为了防止失态，在对上季裕愈加不爽的眼眸后，祁云时干脆在小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他穿着设计时尚的七分裤，一双腿又长又直。 　　祁云时的本意是想回给季裕一个同样高傲的微笑，不能露了怯。 　　但骤然翘腿的动作，却让他看上去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画面，便不自然地夹紧了双腿…… 　　季裕：“……” 第35章 　　祁云时下午回到家里，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时间来到傍晚五点，季家的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季家的主要成员有祁云时的爷爷，姑姑和二叔。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三姑六婆、远房亲戚等，大概是接收到了邀请，都已经提前到位了。 　　祁云时的父亲季振哲白手起家做出成就后也没有忘记家里的亲戚们，这么多年来，跟季家有些血脉关联的都被安排在不同的分公司里工作。 　　这次受邀过来一起吃饭，除了季裕回来了、想大伙儿一起吃个团圆饭以外，主要也是为了把祁云时介绍给他们认识。 　　前几天祁云时刚被接回季家，担心他会不习惯，也因为季家夫妻一直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后怕中，便一直都没有安排祁云时在家族里亮相。 　　现在见小儿子的生活都已经步入正轨，季家夫妻才合计着组织一场集体家宴，顺便把祁云时介绍给家里的其他成员们。 　　祁云时被通知下楼的时候，正趴在床上看书看手机。 　　在医院里把季裕气走之后，下午祁云时又把顾瑜行送回了酒店。 　　之后，为了避免季裕回家以后又起什么幺蛾子，祁云时还是早早返了回来。 　　只不过他回来的那个时间他爸妈和大哥都各自在外面忙着，听说季裕回来以后就钻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没有出来过，似乎也没有什么幺蛾子。 　　祁云时无所事事，就只能回到自己房间里学习，顺便在微信里教顾瑜行做题。 　　[小熊猫：我家快开饭了，先不聊了。你晚上也好好吃饭啊。] 　　顾瑜行那边很快回复： 　　[小招财猫：好，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小熊猫：okkk。] 　　其实季裕已经见到了顾瑜行，他们甚至还“超常发挥”、在季裕面前演完了戏，这样的情况下再把顾瑜行带回家里来做客也没什么了。 　　祁云时不再排斥带顾瑜行回家，甚至还主动做出了邀请。 　　只是顾瑜行却拒绝了：“既然是回去陪伴你爸妈，也还有许多其他亲戚在，那我就不打扰了，下次吧。” 　　一想到顾瑜行没有爱他的爸爸妈妈，也没有可以回的家，祁云时就一阵心疼加愧疚。 　　当时还安慰了少年许久。 　　但顾瑜行的反应却很淡定。 　　他倒也不反对祁云时安慰他，只是每每总是会在后面反过来安慰祁云时，表示过两天就会去他家拜访…… 　　围绕这个话题，两个人正经儿纠缠了许久。 　　要不然祁云时早就到家了。 　　不过顾瑜行似乎也觉得季裕不会就这么罢休、担心祁云时会吃亏，整个下午他都变得非常啰嗦，提醒了祁云时好几次，要小心季裕。 　　祁云时当然知道要小心季裕。 　　事实上他已经结合原著、整理和总结了一些季裕可能会对他出招的方式——没办法，穿成书里的路人甲就是这么憋屈。 　　戏份太少、连自己在原著里跟渣攻发生了什么冲突都不知道。 　　剧情里没写，只能用脑子来推理！ 　　不过好在祁云时的脑子还算好使。 　　一个下午，他已经想到了好几种提防季裕的方式。 　　给顾瑜行发完微信，祁云时翻身下地。 　　他早就冲完澡换好了一套衣服，这会儿可以直接下楼见客。 　　另一边，收到手机里小熊猫头像的人发来的一连串“ok”，顾瑜行想了想，最后还是将手机揣进兜里，离开了酒店，往季家的方向赶去。 　　刚刚走出房间，祁云时就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诸丽茵亲自上来带他下楼去见那些客人。 　　虽然祁云时不怕生。 　　但对于他来说楼下的亲戚们此前怎么说都是陌生人，担心祁云时还是会不习惯，诸丽茵便体贴地打算亲自将祁云时介绍给那些亲戚们认识。 　　她今天穿了一套做工十分考究别致的旗袍，光泽靓丽的黑发在头顶挽成了一个髻，看起来得体极了。 　　祁云时就是被这样的母亲牵着手走下楼。 　　夜幕已经降临，季家内部灯火通明。 　　一步步走下华贵的旋转楼梯，感受着母亲手心的柔软和温暖，看着下面的华灯初上，祁云时突然有种错觉，好像这里一直就是他的家。 　　……前十八年的穷困潦倒才是梦境一场。 　　众人的视线里，外表温婉实则大气的女人牵着一个比她要高出许多的少年缓缓走下楼梯。 　　那少年个子很高，身材细瘦笔直，却又是难得的好相貌。 　　唇红齿白、端正秀气不说，关键还一脸的福相。 　　但凡是个会看面相的长辈都会打从心底里喜欢他这样的孩子。 　　被带着下楼以后，祁云时先是被他妈妈带着去见了他的爷爷。 　　路经其他人身边的时候祁云时都迎来了各路亲戚的热情关心和问候，其余离得远的、暂时还没来得及向他介绍的亲戚则在远处窃窃议论： 　　“这就是那个被抱错的孩子，听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是么，但是看样子可一点也看不出。你看他在他妈妈旁边站着的模样，一身的贵气，哪里像吃过苦的样子。”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再吃苦能有多苦？反正也是，跟季家的条件比不了……” 　　“那可不一定，关键这孩子学习还好，听说在省重点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年年拿奖学金的……拿奖学金的钱都不舍得花，都拿给他那边的那个奶奶治病去了……” 　　“那是挺苦，没什么都行，就是别得病……这么说起来阿裕才是命好啊，凭白享了十八年的福，让别人替他遭了罪，之后还是季家的少爷……“ 　　“三婶，你的意思是我占了季家的便宜？” 　　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骤然消失，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祁云时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季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角落里的。 　　此时季裕的脸上阴云密布，他沉着脸走到那被他叫做三婶的女人面前。 　　因为愤怒，语气听起来就更显阴鸷：“被抱错也不是我的错，更不是我愿意的……” 　　“是是是。”那女人的面色骤然变得一片惨白：“三婶就是随便说说的，阿裕你可别往心里去，这玩意都是人各有命，你说你多有福，不是季家的人都能来季家……呃，三婶的意思是，你是真的有福气……” 　　女人惊慌地解释了一通。 　　她们一家也只是季家的远房亲戚，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和联系，还是季振哲发达了以后才重新处好关系的。 　　如果不是老太爷热情，一直都有拉他们这些穷亲戚一把，他们也没有今天。 　　虽然心里觉得季裕只是个小屁孩，而且还变成了假少爷，这女人包括许多其他的亲戚的确是比以前要轻视他许多。 　　但季振哲夫妻却也郑重表明过——不管是季裕还是祁云时，都是他们的孩子，没有分别。 　　……她也不敢真的得罪这位。 　　季裕的脸色很差。 　　他一直握掌成拳，却又只能憋着火气，不可能真的对这些长辈撒火。 　　也懒得跟这种没见识的穷亲戚计较，他干脆直接转身离开。 　　但刚才亲戚们的话却还在他耳边萦绕。 　　呵，说什么祁云时替代他受了十八年的罪？ 　　有病。那也是祁云时乐意！ 　　再说人的一生最辉煌的时刻都是从十八岁以后才开始的，跟祁云时比，明明他才是最惨的那个！……好不容易成年了，人生却要落幕了，从此顶了个假少爷的头衔…… 　　祁云时…… 　　天底下抱错的那么多，每天狗血事件都会登陆社会新闻版块，偏偏就让他被找到，还被认回顶级豪门了…… 　　他可怜？ 　　呵，这天底下还会有比祁云时更幸运的人吗？ 　　季裕越想越气，尤其想起今天在医院的时候，想起少年春风得意的一面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阿裕。” 　　正当季裕恨得牙痒、目眦尽裂的时候，诸丽茵忽然拨开人群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妈妈刚刚找了你一圈了，走，快去见见你爷爷。” 　　诸丽茵说着，便也牵起了季裕的手，拉着他往老太爷的方向去了。 　　季家夫妇的育儿观念一向都是一碗水端平，不管是对祁云时还是对季裕，都一视同仁。 　　甚至为了特别照顾季裕的想法，诸丽茵原本是想一手牵着一个一起下楼的，奈何在房子里里里外外找了季裕一圈都没找到人，才只得作罢。 　　季裕在他妈妈面前还是乖巧听话的少年。 　　他说：“我给爷爷准备了礼物，从北欧带回来的，刚刚是去拿礼物了。” 　　“是吗！”诸丽茵笑着夸赞他：“阿裕真乖。” 　　季裕也敛下一身的戾气，微笑：“二叔和姑姑也有，还有妈妈爸爸和大哥的，嗯，还有阿时的。” 　　“那太好了！阿裕一向考虑得很周到。妈妈很期待你的礼物。” 　　季裕露出更加纯良的微笑。 　　再度跟亲戚们打完招呼，两个人离开以后，其余人又悄声议论了两句：“看见没有，不管怎么说季裕也还是少爷。” 　　“那还用说，怎么说也是养了十八年的，能没感情吗？再说，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亲生的孩子还没有改名字？怎么还不姓季？” 　　“这谁知道了，估计还是担心阿裕接受不了……” 　　“啧，要我说阿裕还是很不错的，季勉小时候他爸妈还创业呢，也没给他什么好的教育条件。但是阿裕就不一样了，从小就什么都培养，整个儿就是一个贵族小少爷，那个认回来的长得再好内里也比不上。季家现在也是需要人撑门面的，要我说啊，以后这阿裕还是错不了。” 　　“关键人阿裕多会来事儿，这次去国外参加夏令营，回来每个人都给带礼物哩！他还送给你婶一个意大利皮包呢！” 　　“不错，还得是季裕，那个新认回来的学习再好有什么用？这么大个豪门还差他那两分了？” 　　…… 　　季裕被牵到他爷爷的面前，还没有走近，就看见祁云时正蹲在老爷子的轮椅前跟他亲切地说着话。 　　…… 　　他们的爷爷今年已经快八十岁，还耳清目明。就是腿脚不太好，平时都需要坐轮椅出行。 　　百善孝为先，季家夫妇虽然是首富，在外面风光无限，但在季家内部还是老太爷说了算。 　　只不过他们的这位爷爷平时不喜欢热闹，都是一个人在别院里静住。 　　如果是以前，季裕看见爷爷被接回来了会很开心，认为老爷子是刻意回来庆祝他回国、与他团聚的。 　　但如今，看着就蹲在老爷子腿边儿说话的祁云时，季裕刚刚被他妈妈拉过来时的一点点好心情又再度荡然无存了。 　　——什么与他团聚。 　　分明就是回来见祁云时的！ 　　发觉老爷子冲他招手，季裕便重新摆出得体从容的一面，缓步走到了轮椅前面，躬身叫道：“爷爷。” 　　他从小受到的精英教育让他极注重礼节，尤其是在长辈面前更是极为恭敬，该有的礼数和礼貌都一样不缺。 　　但他显然忽略了季家并不是百年大家族，季老爷子也不喜欢讲究那一套，他更喜欢儿孙绕膝的感觉。 　　以前孙子们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的——季勉是个不喜欢表达情绪的孩子，跟谁都冷冷冰冰。阿裕呢，又太讲礼节，总觉得生疏。 　　如今骤然碰见了个热情可爱、还特别会说话知道怎么哄老人家开心的，季老爷子的心情也不错。 　　他冲季裕招手，“来来来，你也过来，让爷爷看看你。” 　　季裕犹豫了下，走上前去，但也只伸手摸了摸他爷爷苍老的手，最终也没法像祁云时那样蹲在老人家的腿边跟人说话。 　　他就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祁云时蹲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看他爷爷被逗得哈哈大笑…… 　　难得见自己爷爷这么开心，季裕更是心头火起。 　　他看蹲在那里的黑发少年，目光中不禁又多了几分鄙夷。 　　……一楼这么多亲戚在，围在旁边的人至少都得有十几号，祁云时就这么蹲着…… 　　也太不体面了。 　　为了哄爷爷开心，他是真的能豁出去。 　　但是爷爷为什么会容忍祁云时这样的姿势？…… 　　季裕又看向自己身边的母亲，诸丽茵竟然也只是含笑地看着那爷孙俩的互动，不仅没阻止，眼里甚至还有欣慰和欣赏…… 　　这个发现让季裕近一步僵硬在原地。 　　他想，季家还是不能被算作是大户人家。 　　他认识的一些百年世家的三代、四代们，家里的老人家都很严肃，怎么可能容许别人如此靠近…… 　　热热闹闹的环境里，季裕独自站在季老爷子的轮椅前，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祁云时也不是故意，他是习惯了这样的动作。 　　他不知道豪门里的那些规矩，但他以前住的那个地方老人家特别多，作为六七十岁以上的老年人之友，祁云时最会跟老人家交流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同理心太强，知道老人家现在缺什么、需要什么。 　　就比如面前的这位爷爷，虽说老人家是喜欢清静才一个人生活，但哪有几个老人家能真的忍受孤独的？ 　　祁云时从看见这位慈眉善目的爷爷时开始，就知道他之所以选择一个人住只是不想打扰到他爸妈。 　　老人家是知道成年人在社会上打拼不容易，哪怕儿子的公司都已经是上市集团，也不想给儿女添负担。 　　面对这种情况，祁云时觉得自己更应该多陪陪这位老人家了。 　　他倒也会说话，三两句话就把他爷爷逗得开怀大笑。 　　季爷爷今天的心情的确格外爽朗，大笑了好几回。 　　他又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阿时，我听说你奶奶还在医院，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奶奶的情况很好，谢谢爷爷的关心。”祁云时说。 　　虽然这种时候还说“我奶奶”这样的用词听着有点奇怪。 　　不过祁云时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跟他奶奶撇清关系的，即使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极度贫穷的老太太。 　　幸好季老爷子并不计较。 　　事实上他在乎的也正是祁云时的这种品格。 　　从季家夫妇决定全然接受抱错这件事以后，季爷爷也跟着调整心态。 　　不管是看在祁云时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季裕的身世上，季家人也会照顾祈家人。 　　对于祁云时先前的父母车祸而亡的事，季家深表遗憾。 　　但对于祁云时还在世的奶奶，不用祁云时多说，季家也会全力救治。 　　此刻听了祁云时的话，季爷爷十分满意欣慰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身边的季裕：“那阿裕呢，有没有去看看你奶奶？” 　　季裕：“……” 　　与季家夫妇还会顾及季裕的想法不同，季老爷子对子女的教育方式一向严厉。 　　从他一个普通人却能培养出季振哲这样的首富中就可见一斑。 　　老爷子是觉得抱错的事谁都不想发生，但既然发生了就要勇敢面对。 　　况且季裕今年已经成年，大小伙子了，没什么承受不了的。 　　然而事实上，季裕压根儿就不想面对被抱错的事，对于祈家一家，他更是嫌弃得要死，又怎么会去看那位他所谓的亲奶奶。 　　……他根本不想承认那才是他亲奶奶！ 　　但这个虽然是他的真实想法，可是季裕又觉得此刻如果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估计就会被爷爷认为成不孝、不仁不义…… 　　想想自己日后还是要以季家少爷的身份生活才能好过，季裕取悦都来不及，根本不敢得罪这位老太爷…… 　　“爷爷……我今天飞机刚落地……”季裕一改往昔的从容，说起话来也有些吞吞吐吐：“还没有来得及……”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少爷明明今天飞机一落地就去医院看那位祁奶奶了。” 　　季裕看过去，说话的正是他在季家的眼线，替他盯着祁云时的人，名字叫李丁。 　　跟李丁对了个眼神，季裕福至性灵，瞬间想通了个中关节——是了，祁云时被认回季家以后，他奶奶也自然会被安置在季家的医院里进行救治。 　　他之前就听李丁汇报时说过，祁云时在医院里陪了顾瑜行两天，也经常会去重症病房看他奶奶…… 　　他刚刚怎么没有想到，那位祁云时的奶奶其实就在那家私人医院里。 　　而他今天去“探望”顾瑜行，就顺便去了那家医院！ 　　反正院长和很多人都看见他去了，至于最后他到底有没有去看祈家的老太婆，季裕相信没有人会去真的调查，就算有人去查也不能证明什么。 　　反正那么巧，他就是去了。 　　心里有了着落，季裕便干脆微笑道：“我白天的确有去医院……奶奶……她还在昏迷。听说奶奶一辈子受了很多苦，没想到老了还要遭这样的罪，真希望她赶快好起来……” 　　谎话一旦出口，后面就越说越溜。 　　季裕一边编着故事，一边看了看对面儿的祁云时。 　　对上祁云时“难以想象他会撒谎撒得这么自然”的目光，季裕心中骤然出现一种变态的优越感——甭管撒不撒谎，他就是要比过祁云时。 　　祁云时不是很想、很会哄老人家开心吗？ 　　那他就要做得更好，把他爷爷的关注从祁云时那里夺回来。 　　果然，季裕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登时引得季老爷子的一番夸赞：“阿裕还是懂事孝顺的，好样的！你记着，别管你身上到底流的是谁的血、在哪个家庭长大，都要既感激养大你的人，也感激给你生命的人。嗯，不错……” 　　祁云时：“……” 　　祁云时蹲在那里，有点受不了这位渣攻了。 　　对于季老爷子夸赞季裕他是没什么想法的。 　　甚至就算季裕不去看他奶奶，祁云时也不会太要求和怪罪对方。 　　让他不爽的是季裕竟然敢用他奶奶做文章、以博取老爷子的欣赏！…… 　　关于季裕今天来医院的行踪，没有人比祁云时更了解。 　　——他是亲眼瞧见季裕进大门后直接冲进顾瑜行病房的，也是亲自目睹季裕怒气冲冲地直接离开了医院。 　　从始至终，季裕都没有去看过他奶奶。 　　现在倒是挺大言不惭！…… 　　面对季裕明显的撒谎和挑衅，祁云时先是留意了下刚刚说话的那个李丁，随后他骤然抬眼看向对面的季裕，说道：“可是奶奶她昨天已经醒过来了，各项指标都很好，现在就是还有些虚弱需要多休息……” 　　说到这里，他声音又多了几分天真和狐疑：“奇怪，你今天去看看奶奶，陈院长都没跟你说这些吗？” 　　季裕：“……醒了？？” 　　那老太婆竟然醒了？？？ 　　不是说脑出血不省人事吗？……老太婆也应该跟他爷爷差不多大，快八十了，得了那样的病，她竟然醒了？？？ 　　那自己刚刚说她还在昏迷…… 　　他刚刚就不应该为了显摆自己有孝心而多说那么多。现在反而显得…… 　　迎着他爷爷充满审视的清明目光，季裕的表情像生吞了一个炸雷，直接愣在原处。 　　但是祁云时……竟然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戳穿他！ 　　简直太不识大体了！ 　　他倒是证明自己撒谎了，可是那对他也没有好处！ 　　季家的人，最忌讳的就是互相蚕食和内斗！…… 　　想到这一点，季裕又急忙看向祁云时，同时思考该怎么反咬对方一口，给他也按一个爱打小报告的名声。 　　然而再看祁云时。 　　祁云时一开始还是一脸诧异不解的表情。 　　之后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他目光从不解变成了恍然大悟和难以置信。 　　紧接着，他便惊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生忍住了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只露出了一双震惊不解的眼睛。 　　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的一系列表情太明显了，明显是在说—— 　　你撒谎了。 　　但揭穿你之前，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撒谎。 　　季裕：“……” 第36章 　　祁云时说完话，围在旁边的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站在那里的季裕身上。 　　两名少年之间的对话虽然简短，但谁都听出了个中端倪，季老爷子看了看一旁的季裕，又看了看还蹲在他旁边震惊到无言的祁云时，倒并没有当场发飙，只是问：“阿时，你奶奶她真的醒了？” 　　“是的，爷爷。”祁云时不会拿这件事情撒谎，他的奶奶昨天真的短暂地恢复了意识。 　　这在医学上的确是个奇迹，也是他奶奶可以好转、康复的一个信号。 　　祁云时因为这件事，昨天一整天都开心得快要飞起来。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给其他人——他爸妈平时那么忙，能够给他奶奶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祁云时已经感激不尽了，担心牵扯到他们的精力，是以他们不问起他也不会主动提。 　　然而季裕刚刚的行为实在过分了。 　　这不仅是在拿他奶奶作文章、邀功。 　　在祁云时看来对方更是默认自己的奶奶醒不了、甚至根本不希望老人家醒过来……任何一个病人的亲属都无法忍受有人会这么想自己病倒的至亲。 　　这分明就是诅咒！ 　　这样的情况下祁云时不可能再惯着他。 　　少年微微垂眸，圆润的杏核眼不像方才那样晶亮神气，反而有些楚楚可怜的委屈。 　　祁云时是想到了顾瑜行装可怜时的模样，下意识模仿开来。 　　没想到之后情绪上来了，假受伤变成了真委屈。 　　他眨了眨眼，小声又无奈地说：“我奶奶明明已经醒了的，她一定可以好起来……” 　　其他人骤然感受到了少年的情绪，诸丽茵第一个走上前去把还在蹲着的、就显得极度可怜招人疼的少年扶了起来，对他说：“奶奶醒了是好事，这大好的日子不难过，明明妈妈就跟你一起去医院看你奶奶。” 　　她一开口，周围其他的亲戚也跟着劝。 　　祁云时的姑姑说：“是啊阿时，奶奶醒了就没事了，姑姑知道你跟你奶奶感情深，都过去了，咱们不难过啊。” 　　祁云时的二叔则说：“对啊阿时，你说你奶奶醒来这么大事，怎么也不跟家里人说？……明天我也去医院！必须得隆重感谢！要不是那位祁奶奶照顾我们阿时，我们阿时能长这么高这么好？……然后阿裕他也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阿裕你今天的确是去医院了吧？那是不是没见着老太太的主治医生、碰巧错开了？阿裕这孩子还是年纪小，探个病都不会探。” 　　二叔的嗓门洪亮，虽然是间接帮季裕解释了，但谁都知道这解释太牵强。 　　季老爷子又看了季裕一眼，直接沉下脸来没有说话。 　　就连旁边面色苍白的季裕也只是嘴唇噙动了一下，再没敢编故事。 　　这种时候就是多说多错。 　　“好了，快开饭了，大家都移步饭厅吧。”诸丽茵说。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勾住了祁云时的肩膀，又抹了抹少年的眼角。 　　主要是祁云时平时都是笑着的，小太阳一样。 　　偶尔这样伤感起来，诸丽茵的心都要碎了。 　　她哪里看不出季裕是在拿祈家的奶奶来做文章。 　　虽然季裕从未当着她的面表现过对认回阿时的不满，但自己养大的孩子，诸丽茵哪里不知道他的小情绪。 　　而为了照看季裕的情绪，这一段时间她跟季振哲也做了相当大的努力去满足季裕的需求，就是为了给他时间接纳这件事，希望他可以自己想开看开。 　　但如今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向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她都不知道，阿裕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所有人都撤出休息厅，逐渐往外头的饭厅转移。 　　只有季裕还站在原地，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二叔过来安慰他：“别想那么多，这点小事儿你爸妈也不会冲你发难，过两天谁还记得？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振作起来，别被那个祁云时给比下去！” 　　“二叔，我……”没人的地方，季裕眼眶都有些发红。 　　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当众屈辱。 　　尤其还是在他最想讨好的家人面前！ 　　他二叔拍了拍他的肩：“振作起来！对了，你不是在北欧给老爷子拍了幅画吗？等会儿吃饭的时候记得拿出来。你那么辛苦才找到的那幅画，可见你的孝心！拿出来送给你爷爷，他一定很高兴！” 　　季裕深吸口气，觉得他二叔说的是对的，他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气馁了，就这么被祁云时给比下去了。 　　季家人多，但好在别墅的空间也够用。 　　季家还保持着传统的圆桌用餐的习惯，只是一张桌子再大也坐不下这么多人，便只能在偌大的客厅里摆了两张桌子。 　　用餐期间一家人其乐融融，为了欢迎祁云时回归家族，不少人还为他准备了礼物。 　　等到晚饭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这些人便纷纷来到祁云时面前送出自己的礼物和祝福。 　　这是祁云时之前没有想过的。 　　比如说他兼营马场的姑姑送给他一匹小马驹。 　　虽然今天马没有被牵过来，但从那些交到祁云时手里的证书和血统介绍中便知道了，那是一匹血统十分高贵的世界级名马，是有钱人想弄都不一定能弄来的，价位完全不低于一辆宝马车。 　　再比如说那个嗓门很大的二叔，出手不仅豪横而且直白——直接送给了他500g的金条，说是某某银行当年发行的纪念款，让他留着做纪念…… 　　祁云时：“……” 　　祁云时捧着那一斤重的金条，只觉得这东西不沉，但又有点沉…… 　　他不禁看向了他妈妈。 　　诸丽茵：“叔叔和姑姑送你的，拿着吧。” 　　祁云时便嘴甜地道了谢。 　　之后他又从三姑六婆那里收到了无数的礼物。 　　……不去衡量价值，单纯从件数上来说，就多得祁云时都受宠若惊了。 　　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祁云时想起小时候每逢过年，其他小伙伴都能或多或少拿到一些压岁钱，只有他没有。或者很少有过。 　　之后稍稍长大了就都是他在赚钱补贴家里……倒是再没有想过逢年过节、或者过生日的时候应该收礼物的问题。 　　可是今天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他随便参加了一个家族聚会，就收到了这么多礼物、关怀和鼓励…… 　　还在不断有人给他送礼物、送祝福，祁云时的眼睛忽然又有点湿润了。 　　他偷偷抹了抹眼角，这个动作打动了不少桌上的长辈——季家的人，包括祁云时的父母在内，很多都是勤劳务实、也吃了很多苦才走到今天的。 　　他们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想后辈吃苦。所以只要想想祁云时这些年遭的罪，都不禁泛起心疼。 　　但有人理解，有人却也不理解——另一批心肠硬、没什么同理心的人看见祁云时抹眼泪，却只是觉得： 　　“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瞧瞧，这就激动哭了。” 　　“也正常，老二送的那斤金条市场价就得二十万吧……他要是不被认回季家，能见过这么多钱？” 　　“那你可别这么说，都成了季家少爷了，还在乎这仨瓜俩枣？要我说老二送礼物是最不用心的，哪有直接给人孩子送金条的，谁差他这点钱了？……” 　　“嘘，小点声。再不用心那也是人家叔侄俩的事，咱们可管不着。反正我呀，我就送了一万块的东西，再多的我们家也拿不出来……” 　　“这孩子，啧啧，挺好的孩子，就是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可惜了。估计以后不是跟不上季家的档次开始自卑，就是突然暴富开始堕落挥霍了，咱们成年人都承受不了一夜暴富的诱惑，他啊……啧啧啧，可惜可惜。” 　　这时候，一位亲戚送给了祁云时一副画作。 　　那位亲戚本身就是一名画家，早年时也是穷困潦倒，是后来受到季家夫妇的赞助开了自己的画展才开始声名大作的。 　　这几年下来，他的画现在随便出手也可以卖到50万以上。 　　而为了庆祝祁云时回归，这位亲戚便特意创作了一幅表现着团圆和阖家欢乐的油画，专门带来送给祁云时。 　　“大表哥真是有心了，阿时快谢谢你表叔。”诸丽茵站起来，跟祁云时一起接过那幅已经装裱好的油画，先是给上首的老爷子看了一眼，随后才交给佣人，去展示给其他家人看。 　　祁云时说：“谢谢表叔。” 　　“看见画我就想起来了。”二叔突然站出来、操着大嗓门说：“阿裕，你不是在北欧拍下幅画吗？赶紧拿出来让你表叔看看！” 　　“好的，二叔。”季裕说着，就让佣人把画搬出来，并顺便解释：“这幅画虽然是北欧人画的，但却是以油画的手法画的咱们老祖宗的山水画。我知道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国粹，也希望咱们的文化能享誉世界，所以这次在欧洲找了很久，还算运气不错，让我给找到了。这幅画就送给爷爷作为纪念了。” 　　他这样说完，那幅画便也被抬了上来，跟着一起被展览。 　　亲戚们都赞不绝口：“阿裕真是个孝顺孩子，知道他爷爷喜欢什么。” 　　“不仅孝顺，还有品位！阿裕虽然自己不画画，但是艺术修养却很高！真是没白培养！” 　　“是啊不愧是从小就上的私立贵族学校，接受的是精英教育，阿裕什么不会？……反正我是不知道谁谁谁在国外宣传着咱们的文化的，还是要多跟阿裕学习才是。” 　　有人这样议论，便有人又不禁望向跟季裕交换了人生的祁云时。 　　刚刚觉得他可怜、可惜了的人再度纷纷摇头。 　　有人对他产生怜悯，有人则继续看戏。 　　季裕很享受别人这样的夸赞，更何况他刚刚也受到了他爷爷的表扬。 　　吃饭前的不愉快终于散去了一些。 　　就在这时，他们的姑姑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说到油画，我听说最近你们圈里发生了一件趣事。就是一位任性的买家以一幅画的名义捐出去30万，给山区的孩子买画笔。那幅原本汲汲无名的画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社会上的很大关注，之后就引起了很多专家的注意，今天下午我看消息，说是已经被鉴定了，那画无论是从画功还是思想意境上来说都是巧夺天工之作，现在也不过两天而已吧，那幅画的价格就被炒起来了。” 　　祁云时：“……” 　　其他人都当成个故事来听，兴致勃勃的。 　　只有祁云时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因为这个故事的前半段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他好像就是那位任性买家呢…… 　　听到这里，祁云时不禁往季勉的方向看了眼。 　　……顾瑜行在美术馆里晕倒了，他着急把人送去医院，之后就没有管过这件事了。除了亲自转账支付了买画钱和捐款的钱，其他的事儿都是他大哥帮他办的。 　　包括那幅画，季勉问他打算把画放在哪里，他便干脆将那幅画送给了他大哥…… 　　不过价格这么快就被炒起来了吗？ 　　祁云时刚想问他姑姑那幅画现在的情况。 　　他的那位画家表叔便已经说道：“你说的事我也听说了，就发生在b市，这两天的确传得沸沸扬扬。那幅画在网上流传的照片我也看了，的确很有思想。虽然那幅画售出时只卖了三万多，但我可以预言，那幅画没两年市值就会超过一百万，以后更是不好说。” 　　姑姑：“是啊，我听说现在就有人花一百万在收了。还有人戏称那幅画为‘贫民窟里的百万名画’！就是不知道那幅画到底被谁买去了，这么有眼光。” 　　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一百万的祁云时：“？……？？？” 　　他们这边讲故事讲得热闹，其余人也都竖着耳朵听，整个客厅都很安静。 　　而这时，众人就听见季勉道：“你们说的那幅画我知道。” 　　他本来气场就足，又作为季家的长子嫡孙、下一代的准接班人，只要他一开口说话，众人更是连溜号儿都不敢。 　　季勉的话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就连季裕也笑着将目光放在他大哥身上，等着听他说下去。 　　他们的姑姑更是兴趣盎然地追问：“哦？阿勉什么时候也关注艺术方面的事情了么？我记得你以前可不喜欢这些。” 　　季勉：“因为那幅画现在就在我手上。” 　　“什么？”姑姑：“那你还不把那画拿出来给我们瞧瞧？想不到我们阿勉这么有实力，这么快就拿到那幅画了……” 　　不仅他们的姑姑有这个感觉，其他人也表示不可思议。 　　季裕更是热络地表示：“大哥真厉害，什么领域都有涉及。” 　　“是啊是啊。”他二叔在旁边附和：“咱季家的孩子就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那幅画可不是我收来的。”季勉却说。 　　季勉忍不住上扬起唇角，也不卖关子：“那幅画本来就是小时拍下来的，三十万也是我们小时捐的。” 　　说这话的时候，季勉的目光温柔地落在祁云时的身上，眼里都是遏制不住的欣赏和骄傲。 　　而其他听了这话的人则反应不一，但绝大多数人最开始的反应又都相似，大家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 　　“！！！” 　　“什么？大少他说什么呢，我没听错吧？那三十万是……” 　　听了季勉的话，季裕的面色变得一阵白、一阵红。 　　那些先前还说祁云时会自卑或是坠落的亲戚们，则干脆在彼此的目光中红透了脸…… 　　谁说小少爷以后会是土豪暴发户了……人家流落在外怎么呢？那人家也是相当有艺术修养和商业头脑的！你们谁能两天就把三万变成了一百万！！！ 　　那些先前吐槽过祁云时的，立即转变了画风： 　　“……不愧是阿时，二哥说的对，季家的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哈哈，阿时这么小就这么有投资眼光了，佩服佩服。真是当之无愧的季家小少爷！” 　　祁云时听见了这话，赶紧摆手：“不是哦，不是投资，我是随便买的。” 　　“小少爷就别谦虚了，就算把捐出去的三十万都算上，那两天市值也翻了好几倍，这是什么投资回报率？？我太佩服您了！” 　　祁云时愈加坐立不安：“不不不，真不是投资……” 　　但他的摆手在众多亲戚的眼里却成了谦虚和谦卑。 　　与刚刚季裕一脸享受赞扬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对比起来，还是这位真少爷更平易近人更有趣…… 　　于是大家更加不遗余力地夸赞他： 　　“是啊，这一招真是让人佩服！首先得先看出那幅画的潜力，其次还要当机立断，直接把它的口碑名声推出去，让更多的专家看到！这是什么眼光什么魄力啊！” 　　祁云时：“都说了不是……” 　　“真是虎父无犬子！那幅画以后能卖四五百万吧！” 　　“……” 　　祁云时放弃解释了，只跟季勉说：“反正大哥，那画我已经送你了，不许还给我，卖八百万都跟我没关系！” 　　祁云时的本意是好不容易花出去的钱，谁也不能再给他还回来。 　　尤其如果按投资来算的话，那赚回来的钱也要算在他的账上，是要被一起花掉的…… 　　这压力他可承受不住啊！！ 　　然而他这样的反应却把其他人给可爱到了，众人直夸小少爷谦虚、大气，有兄弟爱。 　　就连季勉都很享受。 　　既被祁云时的反应逗到，又真的因为祁云时而感到骄傲。 　　他向来严肃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笑容，季勉表示：“我弟弟送给我的礼物，八个亿都不卖。” 　　祁云时：“……” 　　松了口气。 　　呼。 　　不管怎么说，他大哥这是不打算把画还给自己了。 　　有大哥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不过该说不说，这件事还是给他幼小的心心灵留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花钱真的好难哦。 　　谁能想到他三万块随便买幅画，一眨眼就变100万了？ 　　老母鸡都不带这么下蛋的！ 　　这要是他先前没把画送出去……那不就是彻底砸手里了？！ 　　他是真的被上了一课。 　　花钱有风险，挥霍需谨慎啊！ 　　不过话说起来……那幅画是顾瑜行帮他挑的。 　　虽然隐隐觉得小招财猫选的画应该差不了。 　　但是竟然这么牛逼吗？ 　　都成贫民窟里的百万名画了！ 　　一挑就挑了幅这么有潜力的……顾瑜行这是什么眼光！ 第37章 　　那幅传说中“贫民窟里的百万名画”被抬出来以后，很多人都忍不住拿出手机来拍照留念。 　　连带着祁云时也被拍了进去。 　　……就算只能在各自的朋友圈里小部分的宣传，但至少他们也亲眼见到了这幅画、以及买下这幅画的人，最近这一两月再参加什么上档次的活动也不缺少谈资了。 　　而这也使得与这幅画相比，季裕带回的那幅油画版水墨画就变得黯然失色…… 　　虽然他的爷爷还是很认可那幅画的，但在季裕的心里，他还是认定自己已经被祁云时给比了下去。 　　这完全是个糟糕的夜晚。 　　祁云时…… 　　为什么什么都跟我争！ 　　祁云时也感受到了季裕向自己投来的疯狂的敌意。 　　……这位渣攻虽然小心思比较多，看起来蛮聪明的，但毕竟经历的不够多。 　　他并不怎么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至少在祁云时看来，对方看自己的目光都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捅两个窟窿……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只要不是个傻的，就都会藏个心眼儿防备着他吧…… 　　当然，在这本没什么故事逻辑的小黄蚊里，或许身为路人甲的自己还真是个傻子，说不定这样才符合这本书的逻辑…… 　　祁云时挠头思索。 　　而季裕的恨意，在祁云时收到他爷爷送给他的礼物时达到了顶点—— 　　那是一块龙纹玉佩。 　　一整块玉石上雕刻了两条龙的图案，以首尾相贴的姿势被端正地放在锦盒里，看上去年代已久，却通体盈润，白璧无瑕，色泽光润。 　　“这是古董吧，这得多少钱？” 　　“蠢，这可是季家祖传的玉牌！按年代算也是无价之宝了。” 　　“哦~这就是那块传说中的双龙玉佩？老爷子要将它送给……” 　　祁云时捧着锦盒的时候，也因为这块玉佩太过珍贵而有些手抖。 　　因为书里是有提到过这块玉佩，那也是他为数不多的跟季裕的对手戏情节—— 　　原著剧情说的也是季爷爷将这块玉佩赠予了被认回豪门的自己，理由是他已经在外吃尽了苦头，老爷子希望他从此顺遂一生无忧。 　　但显然作为书中的路人甲，还是男主之一的敌人，书里的祁云时并没有那么好命——收到这块玉佩之后的某一天，玉佩就因为保管不当而被摔碎了。 　　当然也不是书里的自己保管不当。 　　而是季裕因为嫉妒，偷偷潜进他的房间将这块玉给破坏掉了。 　　还不单单只是破坏，过后儿季裕还将这件事栽赃到了书里的自己头上，他指责祁云时一点都不在乎爷爷的礼物，说他毁了季家的传家宝之类…… 　　总之帽子扣得很大。 　　原著里，季爷爷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惩罚祁云时——那毕竟是已经送给他的东西，况且百年古玉都是有自己的命数的，强求不得。 　　但或许是玉碎了老人家觉得悲怆，第二天，季爷爷就病倒了。 　　这时候季裕便近一步将锅甩到了祁云时的身上，说爷爷病倒都是因为他摔碎了传家宝玉，给季家带来了厄运…… 　　所以爷爷不追究，祁云时的父母也会追究。 　　这件事就成了自己在书中作为路人甲的一个契机——逐渐被边缘化，一招就被渣攻ko了，那可不就是菜的抠脚的路人甲么。 　　回到现实里来说，如果祁云时的爸妈和大哥没有对他这么好，那祁云时也不会在乎被边缘化，或许他还会巴不得成为一个真正不问世事的路人甲。 　　可偏偏他在季家已经感受到了很多温暖…… 　　那最起码的，这件传家宝就不能有失。 　　颤抖了几许的双手骤然停稳，捧着精致锦盒的祁云时目光柔和又坚定：“谢谢爷爷，我一定会把它收好，好好保护这块玉佩。” 　　目光婉转、却是不动声色地往季裕的方向看了一眼，祁云时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说：“明天我就把它送进银行的保险柜里！” 　　“哈哈，那倒不用，再好的玉佩也是要人来观赏滋养的。”季爷爷被祁云时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全当他是在开玩笑。 　　之后老人家又说了些祝福的话，简直跟书中的剧情一模一样。 　　祁云时则仔细收好了玉，之后再三保证一定会将玉保管好。 　　——书里写季裕偷摸去他房里摔坏玉佩，却没有写哪天摔坏的。 　　剧情就是有一天季裕心情不好、在主角受那里受到了冷落，回到季家也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于是就那么干了…… 　　这对祁云时来说可不利。 　　老话儿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所以如何防止贼惦记？那就要把贼来偷玉佩的时间紧紧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祁云时不仅再三道谢、表明自己会将玉收好，还说了好几遍明天一早就会将玉送到专业的地方收藏。 　　之后收起了玉佩，他便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喝起了里面的葡萄酒。 　　这杯酒在祁云时面前放了一整晚，他都没有动过，而今却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祁云时已经成年，家里不反对他饮酒，所以才给他也备上了一杯。 　　但也没人会主动劝他去喝。 　　如今见他三两口就将里面的红酒饮尽，对面的季勉不禁提醒：“小时慢点喝，少喝点。” 　　“没关系的大哥。”祁云时两侧的面颊上骤然浮现出两坨红晕：“今天是太开心了……” 　　之后祁云时看上去就像是醉了一样，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说话，谁说话都跟着笑。 　　“阿时是不是醉了？”诸丽茵在旁边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要是困了就上去睡吧，今天的晚宴也快结束了。” 　　吃完了饭，宴会的确就快结束。 　　季家没有那么多规矩，见祁云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诸丽茵便叫季勉送祁云时回房间。 　　祁云时起身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抱着那个装着玉佩的锦盒，嘴里嘟嘟囔囔着：“这是爷爷送我的，我得好好收着……” 　　一众大人都被他逗得哈哈直笑，有人夸祁云时可爱乖巧又聪明：“一看阿时以前都没喝过酒，一杯红酒就醉了，可真是个好学生。” 　　“那可不，我听说阿时学习可好了，用功还自律，丽茵你是真的有福！” 　　受着这样的夸，一向沉稳大气的诸丽茵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另一边，祁云时被季勉送回了自己房间，就趴在床上不动了，表示：“大哥我没事，我就是困了，先睡一下哈……哈啊啊~” 　　“……那你好好休息。”季勉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帮祁云时脱掉鞋子盖上被子，就退出了他的房间。 　　临走时季勉说：“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喊我，知道么？” 　　“好哦，谢谢大哥。”祁云时模糊的声音响起。 　　之后房门关闭。 　　又过了几秒钟，确定四下安静了，祁云时睁眼爬起。 　　他脸上还是带着两抹红，表情上也还带几抹惺忪的醉意，只是眼里晶亮清澈，标志着主人的意识还在，并没有真的喝多。 　　祁云时的确不怎么能喝酒，但也不是真的没有喝过酒——他以前住的那个地方鱼龙混杂，那里的人们对小孩子也没有什么精英教育的概念，很多人家的孩子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出去打工了，大人们对孩子的吃穿用度考虑得也不是很周全，通常都是能养活就不错。 　　……祁云时从小在那里生活。 　　烧刀子都有人给他喝过。 　　不过不胜酒力也是真的。 　　幸亏刚刚那杯只是低度数的红酒，要不然他这会儿可就真的不省人事了。 　　祁云时又打了个哈欠才爬起来，季勉临走前给他留了地灯，这会儿屋里的光线还不错。 　　借着温暖的灯光，他先是打开了被放在他床头的锦盒，从里面拿出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紧接着，他往空空的锦盒里放了一块前几天跟顾瑜行随便逛街时淘来的琉璃饰品。 　　最后，他将锦盒重新放回到桌面上，然后翻出某某亲戚送给他的摄像机，调整好隐形录像功能后便将摄像机摆在了另一侧的床头，镜头正好对着门口和那只锦盒。 　　弄好了这一切，祁云时重新回到床上，钻回到被窝里。 　　……季裕今晚不来则以，如果真的来了，那也不能怪他提前做了这样的准备。 　　他这一招顶多算是引蛇出洞。 　　但季裕本身可以选择不做那条蛇。 　　如果他今晚真的趁自己醉酒睡着时就进来了，还碰了那个锦盒，那至少祁云时是掌握了一些证据，也就掌握了主控权。 　　这样的话，相信季裕日后都不敢再打这块玉佩的主意。 　　祁云时不会害人。 　　却也不会被人害。 　　只不过…… 　　哈啊啊~ 　　他是真的好困啊！ 　　……红酒虽然不醉人。 　　但是后劲儿更大！ 　　抱着被子靠在床头，祁云时并不敢躺下，他知道自己要是躺下了那一定是秒睡了。 　　谁知道季裕会不会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脖子上的玉佩摔坏，或者干脆毁掉摄像机？ 　　然而坐着似乎也不靠谱。 　　还是困。 　　祁云时的头一点一点，尽量让自己克服困意。 　　他依稀听见楼下宴会散场的声音，窗外传来他父母在门口送客的声音，还有小汽车不断驶出院外。 　　……夜深人静，人都走光了，正是渣攻动手的好时机。 　　祁云时自动脑补了一通，下意识揪紧被子、握紧拳头，不让自己睡去。 　　但是这样的夜晚也太舒服了叭！ 　　晚上刚下过一场雨，这会儿窗外都是青草的香气，还有一点点蝉鸣的声音。 　　祥和极了。 　　说不定今天晚上还会下雨…… 　　下雨也正常吧。 　　今天白天就一直阴阴的，好像唯一有那么一点阳光的时候，就是他和顾瑜行在床上…… 　　“叮！” 　　忽然响起的一声手机提示音将差点儿失去意识的祁云震醒。 　　他下意识地依照声源去摸索，最终在被子里寻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刚才参加宴会的时候祁云时没有看过手机，这会儿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多了四五条消息，刚刚那条是顾瑜行给他发的。 　　[小招财猫：阿时？晚宴结束了吗？] 　　“嗯啊，结束了。”祁云时懒得打字了，就把头蒙进被子里，悄悄地给顾瑜行发着语音。 　　感觉季裕随时都可能过来，祁云时是想睡又不敢睡。 　　他想了想，就只能跟顾瑜行聊天了。 　　顾瑜行那边也很快给他回来消息：“那你现在在干嘛？” 　　是语音。 　　祁云时觉得自己是真喝多了，顾瑜行沙哑低沉的嗓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在这个分外舒适祥和的夜里就显得又深沉又性感。 　　…… 　　恍惚间他已经忘了顾瑜行的那张脸。 　　单凭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就很容易把对方脑补成一个深沉强大的人，正在展现着他的温柔—— 　　顾瑜行在那边低笑了一声，声音状似无意，却又充满纵容：“怎么现在才回我话？阿时是要睡了吗？” 　　“……” 　　祁云时觉得自己被这声音苏到了。 　　他在被子底下眨了眨眼睛，之后将那双圆润的杏眼小心地伸出被子，确定目标人物还没有进门，他才钻回被子底下，同时小声说：“我现在正躺在床上……呃，在，在等季裕来……” 　　…… 　　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往被底钻，这个操作原本不难。 　　但祁云时现在还醉着，整个人飘飘欲仙的，骨头都酥了似的，这才为这个动作增加了难度。 　　他钻被子钻得费劲，声音听起来就多了几分挣扎和压抑。 　　搭配着被子不断鼓动摩擦的声音，听着就有点怪。 　　更遑论祁云时最后还没有按住录音键，消息直接发出，并没有录完他接下来解释的话…… 　　听到这条语音以后，顾瑜行紧紧捏住自己的手机。 　　他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紧紧地盯着季家的大门，看那些宾客的车辆一辆辆地离开…… 　　顾瑜行直接给男生拨过去电话。 　　这通电话也很快被接起。 　　“阿时，你说你在做什么？”尽管明知不会是那样，但顾瑜行的声音却还是骤然冷了许多，没有起伏。 　　然而电话那头的男生却似乎未有所觉，顾瑜行听见他有些着急地呼气，和不正常的被压低了的嗓音：“你……嘘，现在别给我打电话，你这样会惊扰到季裕的，万一他不敢来了怎么办？” 　　顾瑜行：“……” 　　“阿时。”顾瑜行语气多了几分冷肃，他犹自隐忍地问：“你要做什么？” 　　祁云时那边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整个人给他的感觉也是懒洋洋的，鼻息很重：“放心，我心里有数儿。” 　　“……” 　　声音稍微一滞，顾瑜行几近声嘶沙哑地说：“别动，你等着我。” 　　说完，顾瑜行便按掉手机，只身闯进雨夜当中，向着季家宅院的方向跑去。 　　祁云时：“？” 　　听着电话里的盲音，祁云时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如果他还不是全醉，顾瑜行说的应该是……让我在床上等他？ 　　再度把头伸出被子，祁云时看着自己位于二楼的卧室窗户，还有外头季家别墅空旷、却守卫森严的院子…… 　　坚信自己听错了。 　　话说回来，躺在被子里的感觉是真心不错。 　　下意识舒展了下身体，祁云时觉得自己甚至短暂地睡了过去。 　　但正当他一个恍惚间骤然醒神、开始拼命挣扎不让自己睡去的时候，压在他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人掀了开来。 　　…… 　　祁云时被吓了一跳，又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拼命眨了眨眼。 　　大雨来临前的夜，温暖的橙色小夜灯前，他看见了…… 　　带着一身凉风的顾瑜行，正站在他的床边。 　　祁云时：“？” 　　“……你是怎么进来的？” 　　尽管半置身在黑暗里，顾瑜行的模样看起来也并不狼狈。 　　他身影修长而笔直，面庞三分精致、七分严肃冷厉，站在床边垂眸看人的时候感觉不像是个无助少年，反而更像是…… 　　那种妻子出轨、就只身前来捉，奸的霸气大佬。 　　？ 　　祁云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反正有一瞬间，他真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下一瞬，顾瑜行面容已经缓和了不少。 　　对上祁云时震惊吃惊的眼，顾瑜行并没有解释自己的来意，只是脸上多了几许疑惑。他压低声音道：“你在被子里……练习游泳？” 　　祁云时：“？” 　　后面的话顾瑜行没再说。 　　天知道他刚刚透过窗户看见祁云时床上的被子在不断涌动时他想到了什么…… 　　“不是……” 　　被顾瑜行这么一激，祁云时倒是不困了。他追问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 　　话没说完，祁云时就看见顾瑜行骤然给他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门边。 　　不知道是不是季裕来了，祁云时登时闭嘴收声。 　　恍然间似乎听见门把手被人握住、缓缓转动的声音，他冲顾瑜行疯狂比划想叫人藏起来，但感觉时间来不及，祁云时便不再多想，干脆一把将人拉到了床上。 第38章 　　祁云时的卧室很大。 　　床大，被子也大。 　　所以他琢磨着在被子底下藏个人应该不成问题……如果他侧卧、顾瑜行平躺着躲在被子底下的话。 　　但问题是他刚刚拉顾瑜行拉得有点急，以至于被子兜头盖上的那一刻，顾瑜行正好趴在了他的身上…… 　　头被蒙住，视野再次陷入一片黑暗，祁云时下意识地想挣扎。 　　又被身上的人按住。 　　“嘘。” 　　几根细长的手指虚虚地搭在了他的嘴唇上，指尖玉一样，细腻又冰凉。 　　祁云时登时绷紧了身体不敢再动。 　　他感觉压在他身上的顾瑜行调整了个角度趴好，与此同时，他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打开。 　　来人的动作很轻，听声音也只是将门打开了，并没有走进来。 　　但在极致的黑暗里每一秒钟都过得特别慢，祁云时也不敢确定对方打算要看多久，还要不要进来。 　　他紧张得瞪大了双眼，然而黑暗里却什么都看不清，能感受到的只有鼻息间熟悉的雪松香，还有脖颈处顾瑜行炙热的鼻息…… 　　没错，顾瑜行趴得稍微往下了一些，头正好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现在这么黑，也不敢动，祁云时也不知道顾瑜行现在是什么表情。 　　反正……嗯，他是挺尴尬的。 　　因为他们两个正胸膛贴着胸膛，四肢都差一点儿交叉在一块儿。 　　“咚咚咚”。 　　被子底下，祁云时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 　　或者也可能是自己的心跳？…… 　　分不清了。 　　他只知道如此近的距离，有点儿热，让他出了一声的热汗…… 　　所幸的是，在一片窒息的宁静中，门再度被人轻轻关上了。 　　祁云时的眼睛不禁瞪得更大。 　　屋内没有脚步声。 　　反而是门外的走廊处传来了一阵远离的脚步声。 　　……难道是露馅儿了？被季裕看出端倪了？他不敢进来了？ 　　还是来的人根本不是季裕…… 　　祁云时分不清了，又担心刚刚的脚步声只是什么障眼法，季裕其实已经在这屋里…… 　　唔，越想越恐怖，看来这个下套的事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得有超强的心理素质才行。 　　感觉整个身体和四肢都快麻了，祁云时也不敢动。 　　关键是顾瑜行也没动。 　　不过这个麻倒也不是被顾瑜行压麻的……祁云时能感觉到对方有刻意用力撑着他自己的身体，没有全部压下来，要不然再瘦的人也不会是这种重量。 　　他会觉得麻，主要还是紧张、自己把自己给吓的。 　　因为现在想想他之前的计划还是有些草率了，万一季裕进来以后不只是要毁掉玉，还要刺杀自己之类的怎么办？…… 　　在这种极度压抑和黑暗的环境里，是人就难免会东想西想，各种脑补。 　　实在受不住了，他尝试挪动手臂，在被子底下悄悄拍了拍顾瑜行，想问他门外的人到底走了没走。 　　没想到他一拍，正好拍到了少年的腰上。 　　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那腰极具韧性……跟祁云时摸自己的腰时感觉不一样，对方的腰身充满力量，很像是潜伏在野外的某种蓄势待发的野兽。 　　这让祁云时不禁想起顾瑜行的腹肌了…… 　　对了，所以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心中升起疑惑的时候，一直压在他身上的顾瑜行忽然动了。 　　对方撑起了四肢，虽然还是半趴在他身上的姿势，但至少有一点点光涌进来了。 　　顾瑜行就那样半悬在他的身体上方，平视着他说：“走了。” 　　祁云时：“呼。” 　　下一秒身上的桎梏全部消失、被子被彻底掀开，祁云时第一时间检查四周，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外的确没有第三个人。 　　“吓死我了……”重新盘坐在床上的男生猛拍心口，但又忽然想到哪里不对。 　　他看向对面的顾瑜行：“所以季裕是发现我们了？他没进来？” 　　顾瑜行正坐在男生的对面。 　　季裕季裕，今天的祁云时三句不离季裕，这让顾瑜行感到有些烦躁。 　　但他还是回答道：“刚刚来的不是季裕。” 　　祁云时：“？” 　　迎着男生杳亮泛着光芒的眼，顾瑜行一五一十解释说：“刚才来的人体重很轻，成年男子一般不会有那么轻的脚步声。” 　　祁云时：“？” 　　还有这种说法？ 　　他就没听出过分别…… 　　不过如果是体重很轻的人，那也许就是他妈妈了。 　　他睡觉没有把门反锁的习惯，季家人也都没有这样的习惯，因为没有人会随便进入主人的房间。 　　不过如果是他妈妈担心他睡着了、怕敲门打扰到他，倒有可能只是在门口看一眼…… 　　“不对，还是不对。”祁云时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望向顾瑜行的眼睛眼尾还有些泛红——如果真的是他妈妈的话，那就说明宴会已经彻底结束，他妈妈已经送走了所有的来宾，换掉了高跟鞋。 　　那也就是说…… 　　夜深人静，季裕随时都可能过来了。 　　“嘘，别出声。”祁云时再度伸手试图将顾瑜行按到床上：“你就在被子里躺好，不要动。” 　　顾瑜行这次倒没有再被男生按倒，他不仅一动没动，反而还抬手摸了摸男生发红的脖颈，问他：“阿时，你喝酒了？” 　　祁云时的脖颈侧面有些发红，是刚刚被顾瑜行的气息给喷的。 　　他皮肤嫩，那块儿又格外敏感，根本受不了顾瑜行那样炙热的呼吸…… 　　天知道他刚才是使了多大劲儿才忍住没动的。 　　也幸亏是他忍住了。 　　不然被他妈看见他跟个陌生少年躺在床上…… 　　那可能真就解释不清了。 　　祁云时一把捏住顾瑜行的指尖，不让他再摸了：“是啊……就喝了一点点。” 　　把不安分的手指丢出去，男生再度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这么一说我还是觉得有点晕。” 　　他说着就重新躺了回去。 　　……没有想到他躺下了，顾瑜行也趟下了。 　　祁云时跟侧卧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大眼瞪小眼：“你在干嘛？” 　　顾瑜行说：“阿时刚才叫我在被子里躺好，不要动。” 　　“……”祁云时又眨了眨眼。 　　这话好像他刚才的确说过。 　　但是不对。 　　祁云时觉得自己得好好捋一捋……首先他把顾瑜行拉到床上，是怕等一会儿季裕进来破坏了他的计划。 　　但问题是，顾瑜行为什么在这里？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这个问题，顾瑜行很快给了他答案：“我从窗户进来的。” 　　祁云时：“……” 　　“你知道的吧，我家屋里虽然没有监控，但是门外，一直到院墙外面都全是监控。”祁云时说。 　　顾瑜行：“放心，没有摄像头能拍到我。” 　　防护是很严密，但也不算万无一失。 　　还是有死角的。 　　祁云时：“……就算没被拍到，这里每天晚上还会有至少四名保镖巡逻！” 　　“嗯。”顾瑜行点头：“那几名保镖还是相当专业。” 　　如果不是季家今天宾客有点多，他又是趁着所有人离场的时候趁乱进来，估计会遇到一些麻烦。 　　所以说，季家的安保系数还是相当可以。 　　祁云时瞪大眼睛：“那你是怎么爬进来的？！” 　　顾瑜行望着男生笑了笑。 　　他一笑，凌厉的凤眼便成了风情万种。尽管只有一刹那，在不甚明亮的小夜灯下也占尽了温柔和风流。 　　顾瑜行语速缓慢，嗓音沙哑地说：“我不想骗你……其实我会的东西很多。” 　　“哼。”祁云时轻哼一声，他还醉着，反应就比平时慢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想到了很多问题，但脑子又乱成了一团浆糊，真要开口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半天，他最终也只能泄气地随着顾瑜行的话往下问：“那你都会什么？” 　　“我会翻墙。”顾瑜行说：“也会翻窗。” 　　只要是能见到你。 　　“……嘁。” 　　侧卧的姿势，让祁云时又有点犯困。 　　没怎么把顾瑜行的话放在心里，说不定他的窗户就是很好翻进来……祁云时又想到今天晚上吃饭时的那幅画，他忍不住笑出声，骤然扯住顾瑜行的衣襟说：“你知道吗？你挑的那幅画火了，季裕今天晚上都快被气死了，哈哈……” 　　这一回再从男生口中听见季裕的名字，顾瑜行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他语气肯定地说：“那幅画一定会火。” 　　祁云时：“是啊，现在已经值一百万了……还好我已经将那幅画送给我大哥！” 　　顾瑜行：“……” 　　即将爬上唇角的笑意就这样消失……他知道男生只是为了花钱才买的画，也知道祁云时让他挑画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提议。 　　但一想到自己挑给男生的画就这样被他轻易送给他人…… 　　顾瑜行的心里骤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他知道自己这样低落的情绪是没有道理的。 　　理智上，他想不到男生的操作有任何问题。 　　对方自己买的画，又是送给了他的亲哥哥。 　　怎么想都没有问题。 　　所以自己为什么会不开心？…… 　　顾瑜行的手指再次抚上男生的后脖颈。 　　本就昏昏欲睡的人，因为这个动作而愈加放松了。 　　祁云时半合着双眼，平时又圆又大的眼打起瞌睡来也比一般人的要瞩目得多，尤其男生的眼尾是略微上挑着的，睁眼的时候还不明显，闭上眼睛便也有种说不出的风流和性感。 　　……这大概就是男生如此招桃花的缘由之一。 　　趁着祁云时意识模糊，顾瑜行忍不住在男生的后脊上多抚了几下，他对他说：“那阿时还想要什么？我都送给你。” 　　是季家经久不衰吗？因为这里有你爱的人，你的父母，你的兄长…… 　　顾瑜行的眼神暗了暗——这样排下来的话，阿时心里的前三都已经被占据了。 　　他最多只能排第四。 　　不过第四也已经很好。 　　这不就是很多年前、他穿越之初最想要的吗？ 　　……能第四已经很好很好。 　　顾瑜行觉得自己真是个很知道满足的人。 　　但是这名次也不能再往后了。 　　……他等了那么久，为此经历了那么多劫难。 　　不可能再放手了。 　　或许是真的困了，半梦中的男生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顾瑜行收回了自己手，凝视了男生的面容半晌，他又抬起手，手指在虚空中轻轻描绘着对方的面颊轮廓。 　　这时候，或许是感觉受到了打扰，祁云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单是拉住还不够，似乎他也发现了这只手的不安分，祁云时干脆将那只手掌按在他自己的胸口上，再用两只手臂抱住，就像抱着娃娃睡觉一样。 　　顾瑜行：“……” 　　“阿时？”过了不知多久，顾瑜行尝试开口。 　　他不是不想再维持这样的姿势，而是如果一会季裕真的进来…… 　　虽然至今也没有听见完整的祁云时的计划，但从床头柜上的摄像机和另一侧床头上的锦盒中顾瑜行也可以判断对方今天晚上想做什么了。 　　……他想要的，他都可以给他。 　　“阿时好好睡吧。”眼皮往下一落，复又掀起，顾瑜行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掌从对方的胸口上抽离。 　　他就像轻轻抚慰着男生的脖颈，像安抚小猫一样：“不用担心，睡吧。一切有我。” 　　睡梦中的男生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嘤咛，像小动物一样，在温暖的橙色灯光下一呼一吸都显得十分柔软可爱。 　　…… 　　第二天，祁云时一觉睡到大天亮。 　　……虽然时间显示的还是早上五点钟，也不是真的醒太晚。 　　但是怎么回事？他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说好的陷阱呢！！！ 　　……他可是小时候跟在破产的父母身边、体验过被追债的人，后来成了孤儿，就更没睡过一个死觉……那怎么昨天晚上这么重要的一晚，他却……？？？ 　　第一反应便是检查了下挂在脖子上的古玉还在、且完好无损。 　　祁云时第二反应便是去拿床头上摆放的摄像机。 　　但还没等他翻身坐起，腰身便被身边的人一把捉住。 　　…… 　　依稀看见一条洁白无瑕，但赤，裸的手臂，同时也感觉到了自己正置身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祁云时狠狠愣住，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转头。 　　躺在他身侧的少年面容清隽、俊美无俦。 　　顾瑜行微微笑着对他说：“早上好，阿时。” 第39章 　　双方对视了一眼，祁云时猛地从少年怀里跳了出来：“！” 　　在祁云时震惊的目光中，顾瑜行眼睫轻耷，缓缓地拥紧了被子：“阿时哥哥不记得昨天晚上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吗？” 　　祁云时：“……” 　　做、做什么了？ 　　好像昨天晚上顾瑜行还真的来过了。 　　就是出场方式太过……叫人难以置信，所以一觉起来，他还觉得那是在做梦。 　　但是昨天晚上他们发生啥了？？？ 　　祁云时抬眼观察，只见顾瑜行的身体紧紧地藏在被子后面，只露出了两条光，裸的手臂。 　　……少年的手臂又长又白。 　　看起来单薄，但肌肉线条又有些过分性感，这么看过去就特别容易叫人浮想联翩…… 　　关键是搭配顾瑜行的表情，那就更……！ 　　祁云时：！ 　　我昨天晚上不会是对他做了什么事吧？ 　　但是不能啊…… 　　祁云时敲了敲自己的脑阔，他也没有醉成那样子啊…… 　　眼见男生杏核眼瞪得老大，还敲击着自己的头部，顾瑜行心疼了。 　　他直接坐起身拉住了男生的手臂，说：“阿时哥哥不要这样虐待自己。” 　　祁云时：“……” 　　要不是来拉扯他的时候被子滑落、被他看见了顾瑜行还完好地穿着上衣，他可就真要自虐了。 　　不过也还好，顾瑜行还好好地穿着他的衣服…… 　　“所以昨天晚上我对你做什么了？” 　　“做了什么？” 　　顾瑜行声音拉长，一双凤眼往他身上一瞥：“做了很多。” 　　祁云时：“……？” 　　对面的少年面无表情地陈述：“你先是把我按在了床上，后来又拉着我的手放在心口，非要抱着我的手睡觉。” 　　祁云时：“？？” 　　顾瑜行：“再后来……我想起身，可是你把我压住了。” 　　“？？！” 　　说到这里，顾瑜行骤然笑了一下，表情回味：“然后阿时就开始拼命往我怀里钻，非要压着我睡觉。” 　　祁云时：“……”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发展！ 　　顾瑜行笑着评价说：“就像只小动物一样，特别可爱。” 　　祁云时：“……” 　　将既惊诧又懊悔的神情尽数收回，祁云时面无表情地拿起身边的枕头往顾瑜行身上砸了下。 　　样子很像是在对付一个酒后乱性的渣男。 　　……主要是明明亲眼见着他丢枕头过去，顾瑜行却还是顶着那张俊脸一动不动，任由他砸，那感觉就更像了…… 　　祁云时懒得理他。 　　丢开枕头后，他兀自爬起来去摸床头上的摄像机，拿回来坐在床上摆弄。 　　顾瑜行这才正经下来，说：“季裕昨晚来了。” 　　视线落在男生一头蓬乱的短发上：“不过后来发生了点意外。” 　　“？”祁云时：“什么情况？” 　　“看了你就知道了。”顾瑜行指了指那个相机，“阿时的计划很成功，都录下来了。从一小时四十八分开始看。” 　　祁云时：“？”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计划成功了，又发生了点小意外？…… 　　将录像调整到顾瑜行说的时间，从这里开始往后看，果然，两秒钟后他的房门把手就被人拧开了。 　　这个过程跟看恐怖电影有一拼，尤其是自己当时还就躺在床上……祁云时不禁再次感慨自己的心大。 　　他昨晚究竟是怎么睡着的啊！ 　　还睡的那么死！ 　　……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酒量浅。 　　他以前不小心喝了口白酒，就直接从晚上八点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并且听他奶奶说，他半夜还梦游了。 　　但他还以为红酒的度数那么低，应该没问题…… 　　说起来，在顾瑜行爬窗户进来之前自己坚持的还是很好的。 　　他记得自己已经打算好了，要爬起来做题以抵抗酒精带来的困倦和醉意。 　　…… 　　那怎么少年一进来他就松懈了呢？ 　　祁云时再次抓了抓自己发型过于奔放的头发。 　　而顾瑜行则起身去了卧室里自带的洗手间，表示他要冲个澡。 　　“好哒，你去吧。” 　　趁着这个时间，祁云时继续看后面的内容。 　　只见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在一番观察、确定外面没人、自己又在完全熟睡的情况下，季裕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果然直奔着他放在桌面的锦盒而去。 　　然而他拿到锦盒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破坏里面的物品，也没有打开盒子检查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玉佩。 　　——他拿到锦盒以后反而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将那盒子放在了更接近自己的床柜上。 　　……这是要伪造成我睡觉不小心把锦盒打翻、摔碎了玉佩的假象吗？ 　　祁云时看得心里一阵感慨，心想这渣攻做事考虑得还是蛮周到的。 　　就是也没什么大用。 　　毕竟渣攻你在我房间里逗留了这么久，就不怕我怕中途醒来吗？ 　　还真是够大胆的。 　　而且顾瑜行呢？ 　　这个时间顾瑜行不应该还在他的房间里吗？ 　　祁云时继续往下看录像。 　　就见季裕将锦盒放下后，便打算打开锦盒查看里面的东西。 　　但他却又在临要打开盒子的时候收住了手，反而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摄像机镜头的角度，正好可以拍到祁云时睡觉时的上半身。 　　祁云时看得分明，他明明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只露出了一个头，那枚被他戴在脖子上的玉佩根本就不可能露出来…… 　　所以季裕这是看毛线呢？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更叫祁云时觉得毛骨悚然——只见季裕盯着床上的他看了足有半分钟，随后骤然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脸…… 　　哇靠！ 　　他这是想给我毁容？ 　　祁云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当然没有被毁容。 　　因为没等季裕的手碰到他的脸，突然从房间里的其他方位传来一声闷响，镜头前的季裕明显被吓了一跳。 　　正所谓做贼心虚，他也不敢再耽搁时间，当即便毫不犹豫地将锦盒碰到了地上。 　　只听“砰”的一声，还伴随着“咔嚓”一声的脆响，听声音是锦盒里面的东西滑了出来、并且被磕碎的声音。 　　与此同时紧张极了的季裕，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自己的卧室。 　　之后过了几分钟，是顾瑜行的身影出现在了镜头前，他将锦盒重新捡起来放在桌面上，看样子也将他放进去的替代品残片顺手收拾干净了…… 　　所以意外是什么？ 　　祁云时继续往后看。 　　然后就看见差不多半分钟后，当顾瑜行收拾好残片直起腰的时候，他的房间门竟然又被推开了——季裕回来了。 　　祁云时：？？？ 　　难道他是回来确定玉佩是否摔碎的？ 　　这书里的渣攻都是这么严谨的吗？ 　　之后的内容更是把祁云时看得一愣一愣。 　　几乎就在季裕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镜头中的时候，顾瑜行就一个抢步走了上去。 　　季裕显然没有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他被吓了一跳。 　　很多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想要大喊大叫，季裕也不例外。但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顾瑜行已经第一时间捂住了他嘴…… 　　对于季裕来说，反击也为时晚矣。 　　之后两个人的身影双双离开了摄像机的拍摄范围，观看者也只能通过墙上的影子和全程唯一一声闷哼判断出其中有一个人受伤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顾瑜行一伸长腿、又一伸手捂住对方嘴巴的矫健姿势，祁云时就默认受伤的是季裕。 　　笑死。 　　从始至终，他就不觉得顾瑜行会受伤。 　　…… 　　可是从头到尾他又觉得很奇怪……明明顾瑜行才是被关小黑屋的那个啊…… 　　正当感到不解的时候，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已经洗漱完毕的顾瑜行带着一身的水汽走出来。 　　“你没受伤吧？”祁云时还是担心地问他。 　　“没有。”顾瑜行的发梢还滴着水：“季裕受了点伤。” 　　祁云时：“！……你打了他？他没声张？” 　　顾瑜行说：“我给他指了摄像机所在的位置。” 　　“……” 　　祁云时明白了：“阿行，你好聪明。” 　　估计当季裕第二次进门，看见顾瑜行在房间里捡碎片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这个时候顾瑜行再一个踱步上前，示意他他所有的行为都被录下来了，季裕还哪里敢声张？ 　　他可能会想要将那个摄像机抢走。 　　但他也会怀疑摄像机录下的内容是不是有自动上传到云端…… 　　这样一犹豫，他已经彻底败下阵来。 　　祁云时终于知道昨天自己怎么没醒了……他屋里铺着地毯，里面的玉佩可能被轻易摔碎，但锦盒落地的声音却并不刺耳，进入深度睡眠的人一般都不会被吵醒。 　　至于季裕第二次进门……这俩人打架跟演哑剧似的，一般人睡得稍沉一点都听不到。 　　季裕这次是吃了哑巴亏了，只能站着挨打，又在挨打中逃出他的房间，再也不敢回来。 　　估计这一夜他都别想睡了。 　　哈哈。 　　不过…… 　　就镜头上季裕再次出现的时候，顾瑜行那个起身转身再跨步的动作是真的好酷，看背影，他好像是要把季裕手撕…… 　　“你很讨厌他么？”祁云时问。 　　虽然顾瑜行告诉过他季裕有在骚扰他，单凭这一点是很招人烦。 　　但能让顾瑜行动手打人……祁云时还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 　　或者说从顾瑜行出现在他卧室里的时候开始，一切就很魔幻。 　　祁云时说：“我看你下手挺狠的……” 　　“阿时心疼他了？”顾瑜行忽然说。 　　祁云时：“？那怎么可能？” 　　已经洗漱完毕的少年却骤然俯身凑到了他的面前。 　　离得这么近，祁云时能够闻到他身上的清新香气，那是自己的洗发水沐浴乳还有牙膏的混合香气，还有那股淡淡的雪松香…… 　　这个人跟自己身上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们已经共同生活了好多年，所以才会在彼此身上找到对方的气息…… 　　祁云时下意识地眨眨眼。 　　不明白自己的怪想法是哪里来的。 　　但可以肯定的又是，眼前的顾瑜行，那双凤眼充满凌厉。 　　不可怜，不脆弱，黑漆漆。 　　既让他觉得熟悉，又让人感到陌生…… 　　几乎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跟他对视的顾瑜行说：“他昨天晚上想摸你的脸。” 　　祁云时：？ 　　他摸我干啥？ 　　“……难道不是要给我毁容吗？” 　　但回答他的是顾瑜行抬手，用指尖摸了摸他的脸。 　　“……” 　　时间似乎又一次凝固了。 　　主要是少年看他的眼神……如果距离再拉近一点，他们的额头都可以相抵在一块儿，就像是……一对恋人一样缱绻。 　　深深地陷在少年无底黑洞一般的眼里，祁云时下意识抓紧被子，感觉自己有点儿不正常了。 　　他应该推开顾瑜行的，然后笑骂他干嘛突然离自己这么近。 　　但他又无论如何都逃不开那样一双眼睛…… 　　看来顶着一张书中绝色美少年的脸，顾瑜行还是有点金手指的…… 　　恍然间，祁云时似乎又感受到了昨夜那种心跳。 　　就是他跟顾瑜行双双埋进被窝里，胸膛贴着胸膛的时候…… 　　“咳咳。” 　　终于强迫自己别开了眼，祁云时也不想再讨论季裕的事了，他跟顾瑜行说：“那个什么，等会儿你跟我一起下楼吃早饭吧，只是为什么你会在我房间里……咱们得编个理由。” 　　就说顾瑜行是昨天下午跟他一起回来，不便参加他们的家宴，便一直在他房间里休息好了。 　　——祁云时并不喜欢撒谎。 　　但这应该属于一种避免他家里人担心的善意的谎言了吧…… 　　“当然，你以后想来找我直接走大门就行，别再爬窗户了，太危险……”他又看了看自己卧室的窗户：“……话说这个窗户我是不是得装个防护栏？” 　　顾瑜行也不再执着于近距离地看他，少年直起腰，认真说：“装个防护栏也好。我能进来就不能保证其他人进不来，安全一点我放心。” 　　祁云时：“……” 　　似乎最不让人放心的其实是你才对吧！ 　　顾瑜行又说：“季裕现在对你图谋不轨，这段时间你最好搬出来……可以搬过来跟我住一起。” 　　“那倒不用。”随着少年起身，祁云时也跟着起身。 　　他晃了晃手里的录像机，搭配着飞扬短发的是一脸的神采奕奕：“有了这个证据我还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再说了，今天晚上我睡觉就得把门反锁了。” 　　要不然想想还是很惊恐的。 　　“好。”别的问题顾瑜行也没问，他相信祁云时能独自处理好。 　　他就喜欢男生这样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只是说：“我就不跟你一起下楼了，今天没什么事吧？我们一起学习？” 　　“好啊。”祁云时已经站起身，也要去洗手间里洗漱了：“那你在房间里等我也行，等一会儿他们都工作去了你再……” 　　“阿时。”顾瑜行打断他的话。 　　祁云时顺势向他的方向望过去。 　　但见少年已经来到了窗户边上，在祁云时看过来的时候顾瑜行跟他对视了一眼，说：“我一会来找你，从正门进。” 　　之后不等祁云时反应，少年便动作麻利地用双手一撑身体，又向窗外纵身一跃…… 　　祁云时：！ 　　？？？ 　　几乎在反应过来的那个瞬间祁云时就跑到了窗边，然而等他向下望的时候顾瑜行已经平稳地落在了下面的草地上。 　　少年身影挺拔，面庞白皙清俊，在晨曦的阳光中英气勃勃，正淡定地冲他挥手示意。 　　祁云时：…… 　　顾瑜行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杂技？ 　　他到底是怎么下去的？？ 　　或者说，他昨晚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原本看摄像的时候祁云时还觉得可能是季裕觉得自己被抓包了，不敢还手，所以才被顾瑜行压着打。 　　但如今来看也不全是这么回事儿啊…… 　　洗漱完毕，祁云时推开房门下了楼。 　　早上跟顾瑜行的互动耽搁了点时间，他比以往下楼的时间要晚了一些。 　　但老管家却误以为他是多睡了一会儿，见他下楼来便问道：“小少爷现在感觉怎么样？夫人说您昨天晚上可能喝醉了，特意吩咐我为您准备了醒酒汤，您看您要不要喝一点？” 　　“醒酒汤就不用了。”祁云时现在很精神。他对管家说：“要是等会儿有个跟我差不多高的人来找我就放他进来，那是我同学，来找我一起学习的。” 　　“好的小少爷，我这就吩咐门口的保安留意一下。” 　　祁云时：“谢谢……对了，再帮我多准备一份早餐吧。” 　　管家应了下来，祁云时则径直往别墅外面走去。 　　以往他起床后都会先去晨练，要七点钟以后再吃早餐，管家已经十分了解他的作息习惯，这些都不用特别吩咐。 　　祁云时刚穿过一楼大厅，来到大门前的时候，正好跟季裕打了个照面。 　　第一眼，祁云时便看见他的嘴角被打破了，颧骨处还有一片肿胀和乌青。 　　嘶…… 　　他从视频上感觉顾瑜行下手挺狠。 　　但没有想到竟然这么狠。 　　或许真的被收拾狠了，季裕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仇视和凶恶，恨不得双目喷出火似的。 　　“祁云时！你想怎么样？” 　　说话间，仗着这个时间四下无人，他竟然抬手就向祁云时的衣领抓去。 　　眼见着季裕伸出手来要抓自己的衣襟，祁云时登时灵活地躲开了。 　　……开玩笑，虽然他做不到从二楼直接跳下去……但也总不至于连顾瑜行的一半也比不上吧！ 　　想想对姓顾的刚才在阳光下向自己挥舞手臂的嘚瑟劲儿，祁云时觉得自己虽然不一定能给季裕的脸上挂上彩，但是也不可能菜到被伤害！ 　　骤然膨胀的少年一连躲开了季裕的两次攻击，最后他瞅准时机，直接劈手将对方的手臂打了下去：“你还想在季家待着就给我老实点，听我的。” 　　祁云时说。 　　他这样一说季裕果然老实了许多，倒是不敢再动手，只是眼神依旧不善：“你想怎么样？那块玉根本就没碎吧。” 　　“你说对了。”祁云时说着，干脆将挂在脖子上、被藏于衣襟内部的玉佩拎出来给他看。 　　为了防止季裕受到刺激又想毁掉玉佩，他已经率先说道：“你半夜不睡觉故意到我房间里要摔爷爷送我玉的事儿都被记录下来了，视频也已经复制了八分分别储存在各种云端里。所以你要知道，只要以后这玉被不正常损毁了，那你也脱不了干系。因为你有作案动机哦。” 　　“你……！” 　　祁云时：“有那段视频作证，一旦这块玉碎了，你觉得就算你有不在场的证明会有人相信吗？” 　　季裕听了以后目眦尽裂，似乎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那难不成你自己摔的也要怪我？？” 　　祁云时做出深思状：“你说的这点我倒是没有考虑过。” 　　他当然不会故意破坏这块玉。 　　事实上今天他还是要将这块玉送到专门的地方去保存储藏。 　　折腾了这一宿，他也不过是要给自己挣得一个控制渣攻的筹码而已。 　　不过祁云时可不会跟季裕解释这么多。 　　犯不着，也没必要。 　　祁云时自觉自己心不坏。 　　但他从小就知道，善良不等于纵容别人对自己随意伤害。 　　于是，少年笑了。 　　乍然弯起的杏核眼在这个生机萌发的清晨里，比太阳要耀眼。 　　他说：“那你就要一直祈祷这块玉平平安安，不要被我一不小心就碰碎喽。” 　　说完，他不顾对方表情，直接越过季裕推开他身后的大门。 　　等到顾瑜行从大门进入季家、来到祁云时身边的时候，男生正站在楼根底下，双手环抱于胸前，仰头看着他自己卧室的窗户。 　　“你来的正好，我站这儿研究半天了。” 　　看见他来，祁云时神情骤然变得耐人寻味：“我看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合理的能爬到二楼的路线……” 第40章 　　顾瑜行：“要我再给祁老师演示一遍吗？” 　　祁云时：“你来。” 　　顾瑜行却向上看了看，声音又变得迟疑：“这么看的确很高，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做到。昨天应该是太担心阿时的安危……” 　　“屁啊。” 　　祁云时都听不下去了。 　　他现在已经无比确定了，顾瑜行有秘密。 　　一个“普普通通”能一口气被四个渣男虐来虐去的主角受，是不会干出大半夜爬人窗户的事的！ 　　而且还是躲开了那么多的摄像头和保镖！ 　　他昨天晚上是昏了头才会觉得这很简单。 　　今天早晨考察了一圈……笑死。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好吧！ 　　祁云时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你给我演示一下，我就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上去的。” 　　顾瑜行便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不再迟疑，一口答应下来：“好。” 　　随后他当场演示了一遍。 　　就见他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开始助跑，一跃而起在墙面上蹬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个飞身一跃，紧接着单臂便挂在了二楼的窗台上…… 　　祁云时：？？？ 　　眼睛会了。 　　其他的部位都没会。 　　顾瑜行重新落地，拍掉了掌心上的一丁点灰尘：“其实不难。以阿时的身高来说很容易上去，只要练习一下弹跳力，腰部也要学会发力。” 　　“……恐怕手臂也要练一下吧。” 　　不然就算给他两只手都扒住了窗台，他也还是爬不上去啊！ 　　顾瑜行不置可否。 　　祁云时说：“真没看出来，你还有做武打明星的潜质。所以……哼哼，说说吧，这都是搁哪儿练的？” 　　晨曦下的男生一脸春光明媚，看起来只是诧异和好奇他从哪里学会的这些，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比如说，祁云时并没有因为发现他不需要被保护，就不想再停留在自己的身边了。 　　顾瑜行稍稍放心，还是斟酌地开口：“和你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历了很多事。” 　　又不想瞒他、又想挑明自己可以保护他，又担心会失去他。 　　有了牵挂的人以后要考虑的事情就变多了。 　　没有爱的时候反而没有恐惧。 　　但谁叫自己当初心动了呢。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自己这样强烈地喜欢着他，才可以回到这里来，重新见到他…… 　　顾瑜行说：“经历多了，会的就多了。” 　　祁云时以为对方说的是他在隔壁市所经历的那些事，但是想想也不对啊……顾瑜行在隔壁市的时候应该也菜的不行…… 　　他但凡有昨天夜里打季裕的那两下，都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叶谈给欺负了那么多年。 　　但那些毕竟都是过去的事。 　　可以肯定的是顾瑜行那几年一定很痛苦……事实上他的童年经历就已经是许多人都难承受的事情了。 　　祁云时就算再好奇也无意揭人伤疤。 　　“算啦，都过去了。” 　　于是他抬手勾了勾顾瑜行的肩膀，想安慰对方几句。 　　但又骤然发现…… 　　“咦？你又长个儿了？？” 　　祁云时平时只习惯一种站姿，就是立腰拔背挺胸的笔直站立。 　　他确定这会儿自己站得很直。 　　两个人所处的还是同一水平线，不存在他这头地面低、顾瑜行那边地面高的情况。 　　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近距离地靠近少年，他却觉得顾瑜行这家伙长高了。 　　……以前还是跟自己差不多高。 　　现在竟然就…… 　　顾瑜行说：“长了两三厘米吧。” 　　祁云时：“？？？”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 　　顾瑜行：“……” 　　这很重要吗？ 　　祁云时：“当然很重要了啊！” 　　因为一直只是学习比较好，运动方面完全没有研究，祁云时在这方面还是有点自卑的。 　　以前的体育课都被他用来学习了，像什么同学之间的篮球赛足球赛，他也都没有参与过……没时间是一方面，主要是运动真不是他的强项，完全是他的短板！ 　　这种情况下，高个子对他来说是唯一能够体现他四肢还算发达的标志！ 　　听了他解释的顾瑜行委婉表示：“可是个子高的人也不一定四肢发达。” 　　“……” 　　祁云时：“你闭嘴！” 　　这下更生气了！ 　　他这么在意自己与顾瑜行的身高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因为顾瑜行是书里备受欺凌的主角受啊！ 　　在祁云时的固有认知里，总觉得如果自己在身体素质方面连这位都比不上的话…… 　　等等。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祁云时愣住。 　　……从被认回豪门那一天开始恢复穿书前的记忆时起，他就一直都把顾瑜行当成是书里的主角受。 　　因为书里的很多文字和情节都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因为他的确遇到了秦浩、荣均还有季裕这些渣攻。 　　所以祁云时从来没有怀疑过。 　　但有没有可能是他记忆发生错乱了，顾瑜行根本不是什么主角受？ 　　这样子的话，他那些并不脆弱的表现就可以解释了……因为那只是自己脑海里的书中人设，不一定就是真正的顾瑜行。 　　而且记忆错乱也真不是没可能。 　　因为迄今为止，除了书中的文字和情节以外，祁云时根本想不起来关于自己穿书以前的事…… 　　自己的事儿都不记得了，偏偏记得书中主角受的一切。 　　他是有多为书里的顾瑜行感到不平？？？ 　　“阿时？” 　　祁云时骤然又敲起了自己的头，顾瑜行不得不伸手拉住他：“怎么了阿时？不舒服？” 　　“我没事。”祁云时说。 　　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抽空去看看脑子。 　　顾瑜行说：“多喝牛奶。” 　　“什么？” 　　以为身高的事情真的打击到了男生的顾瑜行：“多喝牛奶就能长得快。” 　　祁云时：“……” 　　啊，这么说起来他的确非常不喜欢喝牛奶。 　　……所以特么的，他最不喜欢的牛奶还成了他跟顾瑜行身高被拉开的直接原因了？ 　　真是成也牛奶，败也牛奶！ 　　他祁云时这辈子都栽在牛奶上了！ 　　祁云时表示自己需要静静。 　　顾瑜行：“多做运动也可以。” 　　祁云时问：“什么运动？爬墙吗？” 　　顾瑜行：“打球，游泳，滑雪，跳伞，冲浪，潜水……” 　　祁云时：“……” 　　“说的好像这些你都会似的。” 　　顾瑜行又一次不置可否，依旧不敢透露太多。他只是道：“祁老师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都试试。” 　　“……” 　　一提运动，祁·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云时下意识便想退缩。 　　“算了吧。” 　　随缘吧。 　　其实想想自己以前被人欺负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动，他打人也是很疼的。 　　所以只是不想动，不是不能动。 　　……祁哥狠起来也可以很吓人！ 　　祁云时现在比较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脑子。 　　他想了想，还是对顾瑜行说：“我曾经做过一些梦……” 　　记忆大多都是在睡梦中回归的，祁云时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他尝试描述：“梦里说我以前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穿进了一本书，我们现在的就是书中世界，而你就是这本书的主角……” 　　迎着少年看过来的目光，看着他在阳光下苍白但也俊朗的面庞，祁云时用最简短精炼的语言描述了那些他记忆里的书中剧情。 　　他觉得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瞒着顾瑜行了。 　　以前没告诉过他书中剧情，是因为首先他俩都分开那么久了，祁云时不觉得顾瑜行一开始就会完全信任自己。 　　其次则是考虑到了书中主角受的缺爱程度，祁云时也不觉得他跟顾瑜行说了，对方就会因为自己的阐述而选择避开渣攻。 　　不过现在不同了，已经摆脱掉了三位渣攻，甚至昨天晚上阿行还亲自拳打了一位…… 　　祁云时深切地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可瞒着的了。 　　说不定他跟顾瑜行分享了这个小秘密后，对方还能帮他看看脑子。 　　旁观者清嘛。 　　再说也许知道了剧情，日后出现渣攻4号顾瑜行也可以独自应对…… 　　然而听他讲述完那本《畸形的爱》的剧情后，已经知道自己就是主角受的顾瑜行却没有反应出诧异、惊讶、震惊或者其他任何情绪，他反而很平静……平静到面无表情。 　　少年只是骤然上前一步，用快到人无法反应的速度拉住了祁云时的手腕：“那阿时哥哥不打算跟我一起面对渣攻4了么？” 　　“……” 　　虽然顾瑜行没有什么表情，但相处了这么久，祁云时也能感受到他的一丝丝情绪起伏。 　　这家伙现在似乎很紧张。 　　这让祁云时感到有些莫名，他挣了挣自己的手腕，没有挣开，便道：“没有啊……只是这个渣攻4也不用我们一起面对吧？……设定是他把你当成了白月光替身，到时候你把他当傻-逼就可以了。” 　　没想到顾瑜行握紧他手腕的手越发收紧了。 　　阳光下的少年一点脆弱的痕迹都没有，他脸色很白，越是苍白就越显凌厉可怖。 　　这时候但凡是有个保镖经过这里，估计都会以为他是来绑架他们小少爷的。 　　但尽管顾瑜行握得很紧，祁云时却感受不到手腕上的什么不适。 　　——对方握他就只是单纯握住。 　　担心他跑了似的。 　　对于少年如今苍白的面色，祁云时是愧疚的。 　　毕竟顾瑜行只要没睡好，脸就会发白。 　　而他昨天没睡好的原因则是替自己守夜…… 　　……之前睡了两天两夜，顾瑜行的面色和神情恢复得很好。 　　但今天的面色看起来就又变白了，白得都快透明了…… 　　感到愧疚的祁云时说：“我没想不跟你一起面对，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帮我分析下究竟是我穿书了还是我疯了？” 　　话音未落，握紧他手腕的那只手已经松了几分。 　　顾瑜行一直都知道祁云时接近自己是有原因的。 　　尤其是恢复记忆以后、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再看，便更觉得这一次祁云时忽然主动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这一点就很不合道理。 　　对方原本应该作为季家的少爷、b市有名的贵公子，一路读书升学、平步青云，高高在上。 　　是个云一样闲适自由又纤尘不染的人，完美无瑕。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的话…… 　　可就是这样高贵的人，却在自己又一次归来的那天主动出现在了那家酒店里、他的面前。 　　对方一次次地为了自己与那些肮脏的人对峙，如同太阳一样出现在他的生命中，照亮他黑暗无趣的人生…… 　　顾瑜行曾将此视为命运的馈赠。他觉得奇怪，却没有深思。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结果永远远重于原因。 　　他不像祁云时那样有探索精神。 　　他只要能留在男生身边就好。 　　其余都不重要。 　　得知祁云时并没有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便要远离自己，顾瑜行才可以安心下来思考。 　　但他也没有想到男生做这些事，原来是因为脑中的这一段剧情…… 　　虽然同样不解这剧情是哪里来的，但对于顾瑜行来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除了这些剧情外，阿时还记得你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记得了。”祁云时作出努力思考状：“这就是让我疑惑的点……” 　　“阿时。”顾瑜行又拉了拉他的手臂，将男生的注意力扯回。 　　他不动神色地深吸口气：“想不到就不要想了……穿书也不是没可能。” 　　“哦？？”祁云时登时眼含惊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 　　“当然相信你。”顾瑜行说：“因为我也穿过。” 　　祁云时：“？？？” 　　顾瑜行的心思骤然活络起来。 　　原本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向男生坦白。 　　但既然祁云时相信什么穿书的话，那便好解释多了。 　　“我也穿过，我说过的……”蒙尘的记忆又一次被开启，顾瑜行紧盯阳光下的少年，下意识地很想摸摸对方的脸。 　　“在没有你时光里，我经历了很多世。” 第41章 　　顾瑜行在描述自己过去的时候无悲无喜。 　　平静的就好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事实上他全程也只强调了三件事—— 　　“穿书了”、“经历了100多个世界”、“终于在无聊到不行的时候穿回来了”。 　　彼时两个人已经移步到季家空旷的大花园内，没别的原因，主要是怕隔墙有耳。 　　尽管顾瑜行说的很简单，但祁云时也相信了他话。 　　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顾瑜行的那些变化。 　　可是…… 　　祁云时再看向身边的顾瑜行。 　　如今他们并排走在绿油油的草坪上，不管是从外表还是从身影上看，顾瑜行都是位俊朗挺拔的青葱少年。 　　长得好看，有些高冷。 　　……但正中二的年纪，高冷不是很正常？ 　　所以面相好、生得俊真的不一样。 　　谁能想到这俊秀皮囊里面装着的是个……沧桑的灵魂。 　　是的没错。 　　他从顾瑜行的故事里，只读到了沧桑。 　　“所以你……”祁云时用两根手指在胸前比划着画圈圈，因为太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顾瑜行的经历了。 　　所以他穿书了没有错，他应该是真的穿了。 　　但剧情也是真没按原著剧情发展。 　　那么……我要这剧透有何用？ 　　顾瑜行根本不需要他啊！ 　　一个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早就满身疮痍的人还需要他来拯救吗？ 　　顾瑜行又怎么可能搞定不了几个渣攻！ 　　他还屁颠颠地要保护人家大佬…… 　　“很需要。”顾瑜行望向自己身边的男生：“我很需要阿时。” 　　空出来的一只手轻轻抚了抚男生的后脊，又在对方的脖颈上捏了捏，顾瑜行说：“要是没有你，我回来的第一天就不在了。” 　　“？” 　　祁云时：“不在了的意思是……好吧，我懂了。” 　　从顾瑜行一共没几段话的阐述里，就听到了无数次“无聊”这个词，可见他是真的很无聊。 　　其实想想也是，该经历都经历过了，就算是游戏模式再多，那么没有休止地重复打怪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该活还是得活啊。 　　祁云时一直坚信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过话说回来…… 　　“想不到我意义这么重大。”祁云时说。 　　“是非常重大。”顾瑜行无比赞同地笑了下。 　　祁云时：“还好那天我去酒店了。” 　　顾瑜行说：“是啊，还好你去了。” 　　祁云时反抬起手臂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那你就得在我身边好好呆着，跟我在一起乐趣老多了，根本就不会觉得无聊。” 　　“嗯。”这点顾瑜行完全不否认。 　　他以前觉得无聊也并不是都经历够了。 　　他会觉得无聊，只是因为——那些世界里都没有祁云时。 　　没有男生的地方就虚无的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全部都是梦罢了。 　　唯有此刻他跟他并肩站着一起，才是真实的。 　　又忍不住笑了下，他轻声呼唤祁云时的名字：“阿时……” 　　其实交代这些的事情顾瑜行仍旧心怀忐忑。 　　他担心自己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顾瑜行，祁云时便会离开他。 　　……祁云时并不圣母。也不会同情心泛滥。 　　这点顾瑜行一直都知道。 　　即使知道剧情，对方也不是必须要来帮助自己，这一点顾瑜行也万分清楚。 　　只是万万没想到男生在了解了这一切后，竟然还可以轻轻松松地与他对话，也没有要离开他，还叫他跟着他…… 　　从昨天醒来开始便一直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并且压根就不在男生考虑的事项之内，这让顾瑜行觉得庆幸又惊喜。 　　碰触男生后颈的手仿佛过了电流一样，直冲心脏。 　　是很多年都没有的心悸的感觉。 　　这让他会忍不住想，自己对祁云时来说是不是与旁人不大一样？ 　　如果自己再进一步的话…… 　　阿时是不是也不会排斥？ 　　…… 　　心悸的感觉更明显了。 　　多年无有恐惧的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没办法。 　　为这一天他已经等了盼了太久了。 　　“阿时。” 　　“嗯？” 　　但猛地对上男生清透的眼，顾瑜行又犹豫了。 　　他始终不知道祁云时的性向，没听说他谈过什么朋友，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 　　他不知道对方究竟会不会接受自己。 　　在顾瑜行的印象里，祁云时永远都是那个最阳光向上的人。 　　懂得好好学习、知道热爱生活。知性又独立，智慧又仁慈。 　　祁云时。 　　顾瑜行脑海中，恍然间似乎看见对方二十几岁的模样。 　　男生穿着浅颜色的长款风衣，顶着一头柔软却打理时尚的短发，依旧目光杳亮，正迈着长腿朝着自己款款走来…… 　　祁云时…… 　　“阿行？” 　　似乎见他许久没有说话，男生有些担忧：“你还好吧？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顾瑜行回神：“没有，怎么？” 　　祁云时：“你的表情都快哭了。” 　　看起来好悲伤。 　　顾瑜行：“……” 　　“哎呀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啦，这不是你说的吗？”祁云时说着，便抬起手臂搭在了顾瑜行的肩膀上。 　　手勾住少年的脖子，似乎觉得不能总是他一个人被捏，祁云时不安分的手便也在顾瑜行的后脖颈上捏了捏。 　　别说，这么捏着还挺好玩儿。 　　好像说开了以后，自己更放得开了。 　　祁云时说：“咱得及时行乐呢。” 　　“及时行乐……你说的对。” 　　像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一样，顾瑜行一个字一个字地体味它的意思，之后便在猝不及防间伸手，揽住了男生的腰身。 　　过分窄瘦的喜腰仿佛不盈一握。顾瑜行紧张地闭了下眼睛，又顶着男生茫然的视线，将对方摆正。 　　刹那间，行走在草坪上的两名少年由肩并肩变成了脸对着脸。 　　顾瑜行说：“我喜欢你。” 　　这一次也不等男生在脸上画出问号，他已经继续说道：“祁云时，我喜欢你。” 　　目光真挚，声音笃定。 　　顾瑜行的嗓音还是沙哑的，这或许是唯一一个暴露他不再是少年人的地方。 　　但那声音又过分地性感磁性。 　　尤其是一旦不再将他对号入座为书里的主角受，感觉就立即不一样了。 　　像春雨浇灌萌芽，细润又温柔。 　　又像火山里倒扣下来的岩浆，直接且热烈。 　　祁云时：“……” 　　祁云时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被烫了一下。 　　那烫意来得莫名且明显，祁云时立即觉得自己脸上也跟着一热。 　　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 　　顾瑜行喜欢我…… 　　顾瑜行喜欢我？？？ 　　祁云时愣在原地。 　　如果顾瑜行还是那个小可怜的话……祁云时觉得自己会崩溃。 　　——他不想伤害顾瑜行。但他本身就是一个从没有想过要谈恋爱的人，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两个人的情感。 　　毕竟小可怜他也根本不懂爱情！ 　　可眼前的顾瑜行已经不是小可怜了。 　　他是能一眼看穿渣攻的把戏，并反手毫不留情地给渣攻两个拳头的人…… 　　祁云时不觉得，这样的人会不懂感情。 　　也就是说…… 　　顾瑜行今天所说的一切都是想好了的、认真的。 　　祁云时：“噫，等等……” 　　所以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这么成熟的顾瑜行会喜欢上他啊！ 　　“阿时是在质疑我的真诚？” 　　环住他腰身的略微用力，祁云时感觉自己与顾瑜行之间的距离顷刻间就又拉近了许多。 　　“也不是，就是……”祁云时觉得这一切还是太突然了：“就是……你这让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啊！” 　　“抱歉，没有考虑到你需要思想准备。” 　　祁云时：“。” 　　顾瑜行说：“突然告白……是因为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 　　祁云时：“……” 　　好吧，他的心口又被烫了一下。 　　祁云时将这归结为顾瑜行竟然可以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情话！ 　　他他他……都不会害臊的吗！ 　　针对这一点，祁云时适度且礼貌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震惊。 　　顾瑜行说：“一把年纪了，还害什么臊。” 　　“哦。”祁云时恍然懂了：“你是不是爱恋谈的太多了，在那么多个世界里都……” 　　“阿时。”顾瑜行突然态度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明明还是阳光明媚的正夏的早晨。 　　祁云时却忽然感觉到一阵风声鹤唳。正对上顾瑜行乌黑的双眼，就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怎么？难道他说的不对？ 　　顾瑜行正用有些凌厉的目光看他。 　　他的那双眼睛以前总是过分精致，或许是小可怜滤镜作祟，祁云时很少能从中看出这样的严厉。 　　或许自己这次真的说错了什么…… 　　顾瑜行说：“我喜欢你，是在我最初离开这里之前。” 　　祁云时：？！ 　　那不就是……好多好多年以前？ 　　顾瑜行瞥了他一眼：“最初是觉得配不上你，才……当然，也不全与你有关。” 　　祁云时：“……” 　　“阿时。” 　　忍不住再次呼唤对方，这些绑架对方。 　　但他也同样不愿男生误会他。 　　他只能简短地说：“我以为我不喜欢那些世界里的人是因为他们自私、恶心，但是直到……祁云时，我没喜欢过别人，也没跟别人谈过，你懂么？” 　　祁云时：“……” 　　懂了懂了懂了。 　　顾瑜行说：“总之，我没跟别人在一起过。” 　　祁云时：“……抱歉……” 　　顾瑜行：“祁云时，我只喜欢你一个。” 　　祁云时：“……” 　　真的懂了！ 　　好吧，这次已经不是脸热的问题了。 　　祁云时觉得他整个耳朵都红了！ 　　然而。 　　对方的情感这样分明强烈，祁云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答应他吗？ 　　可是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跟他表白过，祁云时始终觉得自己是学生，得学习…… 　　不，本质上是他以前太穷了，也太忙了，从来不敢想脱单的事情，因为不想拖累任何人，也就对任何人都不会有那方面的情感和想法。 　　可是现在……很显然他不忙了…… 　　但是顾瑜行……祁云时忍不住斟酌。 　　——他真的喜欢顾瑜行吗？ 　　如果只是因为自己有时间、有资格谈恋爱了，那他就要接受顾瑜行吗？ 　　…… 　　而如果他不喜欢顾瑜行，却只是因为自己“够资格”脱单了而答应他，那岂不是太自私？？ 　　“我……可是我不知道我……” 　　祁云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也干脆埋下头去不再看顾瑜行。 　　低头看着两个人的脚尖，才发现他们站得太近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退后一步，正在这时，头顶的软毛却被揉了一把。 　　“阿时，你在想什么呢？” 　　顾瑜行的嗓音从他头顶传来。 　　因为本身身高不低的缘故，祁云时鲜少会被同龄人摸头，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就见顾瑜行褪去凌厉的一双眼，正深情地望着他。 　　那黑漆漆的瞳仁里已然映满了他的身影。 　　顾瑜行说：“我喜欢你是你我的事，该纠结的是我啊，你纠结什么。” 　　说着，男生头顶的软毛便又被他揉了一把。 　　祁云时：“……”这是什么歪理？ 　　……但仔细想想，又好特么有道理！ 　　为啥顾瑜行一跟他表白他就要考虑要不要跟对方在一起啊！就算……呃呃呃，这家伙的深情是挺让他感动…… 　　但是如果自己不喜欢他，那也没办法。 　　…… 　　所以，他喜欢顾瑜行吗？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祁云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这些话很难说出口。 　　没想到顾瑜行那边似乎早有预料，他只是很干脆地应着：“嗯。” 　　祁云时：“……” 　　嗯屁嗯啊！ 　　祁云时张了张嘴巴，只觉得喉咙更干了，忽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跟顾瑜行对视，就那么眼巴巴地望着对方。 　　还是顾瑜行先受不了了，他这回直接手臂一收，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祁云时：！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一直被顾瑜行搂着腰…… 　　我天呐，是不是研究渣攻研究多了，自己也变成渣攻了？ 　　不管情感上怎么样，只要他还没有决定一定要接受对方，都应该第一时间推开对方的吧！可他却完全忘了…… 　　想到这一点，祁云时赶紧以手抵住对方胸透，用力一推！ 　　然而可是…… 　　对方纹丝未动。 　　他俩的距离也没有一点点的拉开…… 　　祁云时：！ 　　完了！ 　　这回成欲拒还迎了！！！ 　　事实证明顾瑜行的确是个练家子，挣扎是没有用的。 　　下巴骤然搭上少年肩头的那一刻，祁云时呆住了。 　　又是那种胸膛贴着胸膛的感觉，对方胸腔里发出剧烈的震动让祁云时也跟着心颤，他听见顾瑜行说：“傻阿时，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不得不说，顾瑜行是真的低音炮。 　　近在咫尺的嗓音好听得让人心颤，顾瑜行哑着嗓子、低笑着说：“你只要不拒绝我追求你就好。” 　　祁云时：“我……” 　　还可以这样？！ 　　“嗯。就是先给你打个预防针。”顾瑜行说。 　　祁云时不知道，跟他交颈相拥的人此刻眼睑抖得厉害。 　　修长用力的手也因为紧张而斗得不行。 　　顾瑜行抬眼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湛蓝的天，嗅着男生身上的雪松香，忽然觉得祁云时选的这个味道不对，一点都不会让人禁欲，反而让人…… 　　“就是那个人，敢私闯民宅！来人啊，给我抓住他！” 　　耳听到有人逼近，顾瑜行很快松开祁云时，就看见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正带着两名保镖向他们的方向逼近。 　　顾瑜行下意识将祁云时护在身后，即使那两名保镖还穿着季家发下的统一衣服。 　　严格意义上，他不相信除祁云时以外的任何人。 　　“二叔？” 　　被回护在身后的祁云时亦是下意识地扒住顾瑜行的胳膊。 　　待看清楚来人后，他便好奇地歪了歪头……这大清早的他二叔过来做什么？ 　　而且还气势汹汹…… 　　“阿时啊，你快过来！”二叔季振海走到近前便对祁云时招手，同时他又一指顾瑜行，对他身后的保镖们说：“就是他，不仅私闯民宅还带坏小少爷！把他抓起来送到公安局去！” 　　“等等！” 　　虽然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儿，但祁云时也听明白了。 　　……先不说带坏的事……咳咳，咱就说私闯民宅这事儿…… 　　祁云时从顾瑜行的回护中钻了出来，反用手臂护住了顾瑜行：“什么私闯民宅，他是我同学，是我邀请他来的。” 　　二叔：“那难道昨天晚上他在你房间里过夜也是你邀请他来的？” 　　祁云时：“……”这个还真不是。 　　不过顾瑜行就算私闯民宅那闯的也是他的房间，他作为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二叔这么来劲儿…… 　　季振海说：“不管是什么情况，我已经报警了，等一会儿大家去警察局说清楚。” 　　“报警？他是我朋友，报什么警啊？”祁云时有点看明白了，他二叔今天出现在这里，是针对顾瑜行的。 　　但是首先，这才是早上，二叔平时也不住在这里，他可以这么一大早地赶过来就因为顾瑜行昨天晚上在他房间里过了夜？ 　　二叔又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其次就算在他房间里又怎么样，他爸妈都不禁止他带朋友回来……二叔这闹的是哪出？ 　　祁云时正觉得奇怪的时候，余光瞥见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人，正是半边脸还肿着的季裕。 　　看见他们在这边对峙，季裕便加快步伐走了过来，一脸不解地问：“二叔，发生什么事了这是？” 　　季振海说：“我听说昨天这小子私闯民宅进了阿时的房间……这还了得？我们阿时这么好的孩子，都被这混小子给带坏了！你今天必须跟我进警局说明白，我们家阿时可是全校第一！你这个……一瞅就不是什么好学生的混小子，你这是要毁了阿时！” 　　季裕脸上出现了更多的惊诧：“是吗？阿时弟弟……真想不到你……” 　　祁云时：“……” 　　呸。 　　管谁叫弟弟呢？ 　　如果季裕不来，他可能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但季裕来了，眼睁睁地看着这俩人一唱一和，祁云时忽然就懂了——原来二叔跟季裕是一伙儿的。 　　怪不得昨天他几次三番地帮季裕说话。 　　说起来原著里似乎并没有二叔这个人……或许提到过，但祁云时还没有注意到……像他这种路人甲都是一两句话就下线了，二叔这个跟小黄蚊没关系的渣攻队友没镜头也是正常。 　　只不过他们为什么突然向顾瑜行发难了？ 　　祁云时倒是能理解季裕把二叔请出来当枪使的原因——对方有把柄、也就是那个录像在自己手上，自然不敢跟自己硬刚。 　　只要把顾瑜行带走的是二叔，不是季裕本人，祁云时也就不好冲他发难。 　　真要是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自己把那个录像拿出来，那也就间接证明了顾瑜行昨天晚上在他房里……因为现在这个时间，他就算想要剪辑、把顾瑜行的镜头剪下去也来不及。 　　但是季裕不把矛头对向自己，反而指向了顾瑜行…… 　　其实也很好懂。 　　——一旦坐实顾瑜行出现在他房间里这个行为不妥，那么季裕就可以跳出来说他昨天晚上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才进自己房里探查的。 　　他或许就是要借住这件事，把他被摄像机拍下来的证据给洗白。 　　除此之外，祁云时推测，季裕应该还是对顾瑜行贼心不死。 　　对方是想趁机拆散他们两个！甚至要提前开启小黑屋剧情！ 　　当然，今天这个局，还可以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往自己身上泼一盆跟不良少年厮混的脏水……祁云时已经看见他正要出门的爸妈往这个方向走过来了。 　　这简直是一箭三雕！ 　　看来二叔是有意把事情闹大——一旦证明顾瑜行昨天晚上翻墙进来，那么至少在他爸妈眼里，顾瑜行就不是什么好孩子了。 　　他们虽然不反对自己跟个男孩子谈恋爱，但同意早恋的父母本就很少，根本就没几个父母会同意自家孩子跟不良学生交往，估计他爸妈也不例外…… 　　或许他们会就此让自己断绝与顾瑜行的来往。 　　这样的话季裕就可以一边对顾瑜行下手，一边对付自己……真是好一招棒打鸳鸯！…… 　　不对不对。 　　这应该形容为……梁山伯与祝英台？ 　　还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 　　不管是什么。 　　虽然现在已经不怎么担心顾瑜行会被关小黑屋了，但祁云时也受不了季裕这种心机男在背后作祟！ 　　他下意识地抱紧顾瑜行，又喝令那两名虎视眈眈要凑上前的保镖离远点。 　　眼见着他爸爸妈妈向这边赶来，越来越靠近，祁云时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就算顾瑜行昨天晚上就在他房里又怎么样？ 　　他敢在季裕面前跟顾瑜行演那样的戏，就不怕自己洗不清！ 　　再说身正不怕影子斜，顾瑜行也根本不是不良少年！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一只冰凉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脖颈上，还安抚小猫咪似的轻轻揉捏了几下。 　　顾瑜行对对面说：“你们说我昨天晚上私闯民宅？可有什么证据？” 　　二叔：“当然有证据，你以为我大哥院子里的那些保镖和监控都是摆设？” 　　顾瑜行向前伸手：“监控拿来看看。” 　　二叔：“……” 　　二叔看向了季裕。 　　季裕看向了旁边。 　　祁云时：“……” 　　好家伙，原来他们根本没证据证明顾瑜行昨天晚上翻墙了！ 　　一切都是因为季裕昨天半夜在他卧室遇见了顾瑜行，就编出来诈他们的！ 　　……昨天下午祁云时独自回来，这一点也提早回到别墅的季裕是知道的。 　　所以昨天半夜顾瑜行出现在他房间里才引起了季裕的怀疑。 　　不得不说，对方还是挺聪明的。 　　估计季裕是去查了监控，但又没有看见顾瑜行昨晚的进门记录，一番推理下，他认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顾瑜行通过某种方式偷偷地进来跟他约会。 　　但是监控上没有记录怎么办呢？ 　　那就只有伪造证据…… 　　祁云时想到这里，季裕已经开口说道：“二叔，不是有保镖看见他昨天半夜进来的吗？那名保镖呢？” 　　“哦对了。我都给气糊涂了！”二叔一指他身边的保镖之一：“就是他，他昨天晚上看见这小子偷偷潜进来！” 　　祁云时：“。” 　　果然。 　　没有监控证据，就只能找人出面指控。 　　都是套路。 　　祁云时问那保镖：“你确定你昨天晚上看见的人就是他？” 　　保镖：“确定，我看见那人很高很瘦……还很白，就是他！不会有错！” 　　祁云时却呵呵一笑：“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他了吗？其他人呢？为什么你发现有人潜入也没有出声？” 　　随时都可能因为失职被辞退，那保镖明显是早有准备，道：“我看见……因为我看见小少爷在窗前等他，所以就没有声张。” 　　祁云时：“呵。” 　　果然，脏水泼过来了。 　　“老二，这是怎么回事？阿时？”这时候季家夫妇已经赶到了近前。 　　他们原本今天都有很多事要忙，眼瞅着就要出门了，却忽然听说季振海带着保镖在院子里抓私闯民宅、带坏阿时的不良少年…… 　　等赶到近前，就看见他们家崽崽死死地跟一名少年贴在一块儿……那少年面色苍白，五官却十分周正，眼神也端正正派，哪里像什么不良少年。 　　“是不是有误会？”季振哲说：“我听管家说今天有阿时的朋友来家里做客。” 　　季振海却说：“没有误会，这不我刚刚都了解完情况了。” 　　他对那名出来作证的保镖说：“你把刚刚跟小少爷对质的事再说一边。” 　　“不用再说，刚刚吵得这么大声，我们都听见了。”诸丽茵直接说。 　　她其实对季振海今天这么一出是有些嗔怪的……再大的事不能回屋里说吗？这么兴师动众的。 　　再说也都是根本没有证实的事，怎么还直接抓人了，万一吓坏了崽崽…… 　　担心祁云时被吓着，诸丽茵当即便走过去摸了摸她家崽儿的头。 　　同时她也近距离地看见了祁云时身边的顾瑜行……她一向见多识广，但离得这么近，她却看不出眼前这位少年的心绪。 　　被人指控也不紧张不着急…… 　　不过刚刚老二带人过来的时候她倒是在楼上看见了，她看见少年第一时间将她家阿时护在了身后…… 　　即使离得远，看不见这少年的表情，但单凭动作也能看出对方的紧张和担心。这点是真的，绝对不是演的。 　　所以这就是崽崽说的那位“假扮的男朋友”吗？……倒是长得挺不错。 　　季振海说：“既然大哥大嫂你们都听见了，那你们更得管管了，你看阿时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都被这人带成什么样了？谁家孩子半夜不睡觉跟人偷偷……偷偷……” 　　后面的话，他装作一副开不了口的样子。 　　“根本就是信口雌黄。” 　　祁云时说：“既然这位保镖大叔说昨天是因为看见我在窗口等着阿行所以没有声张，那么怎么今天这一大早就又说了呢？还是跟二叔你说的。” 　　“阿时你这是什么话？”二叔瞪起眼睛来：“我是一大早跟他闲聊，聊到了这个话题！他当保镖的意识不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我身为你的二叔，你这个孩子还在读高中，以前又没有人管教你跟你说这些，我自然……” 　　“老二！”季振哲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并深深地瞪了自己弟弟一眼，那意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季振海也自知自己多言似的，怂了，只是道：“二叔还不是担心你被人骗！” 　　可他这副模样祁云时却是并不买账的。 　　故意提他以前是孤儿的事，不就是为了提醒他爸妈自己以前没有爹娘教育？ 　　因为是孤儿，所以容易学坏，没素质，不正经。 　　因为是孤儿，什么事都要自己来，所以可能心机深沉，连他爸妈都能骗到…… 　　回到季家以后一直备受呵护，祁云时是没什么自卑情绪的。 　　当然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过去而自卑。 　　……他若是自卑了，那就早就烂在泥里、化成泥汤儿了，哪儿还能挣扎生存这么久。 　　可祁云时现在的心里仍旧很不好过。 　　因为曾经养育他的父母，是一对很好很好的父母。 　　是他们教会了祁云时许多道理，是他们让他知道什么是坚强乐观。 　　如果他们没有意外身故的话，祁云时不觉得今天的自己会比季家少爷的身份差。 　　他不开心了，主要是因为那对养大他、辛苦教育他的父母，今天却因为他而平白无故遭到了质疑和侮辱…… 　　祁云时承认自己在涉及到亲人的问题上有些神经敏感。 　　他也不想的。 　　但他现在就是好气……好想怼…… 　　又有冰凉的手指按压在他的脖颈上，须臾之后，祁云时忽然听顾瑜行突然开口：“你说我半夜私会阿时，那是几点钟？” 　　他问的是那位指认他的保镖。 　　“昨天半夜……宴会结束后一个多钟头吧。” 　　顾瑜行：“你看见阿时接应我的时候，他的房间里可有开灯？” 　　保镖：“有……小少爷的房间整完亮着灯。” 　　“好。”顾瑜行点了点头，又问：“你说阿时当时在窗边接应我，那我问你，阿时穿的是什么款式什么颜色的衣服？” 　　保镖：“……” 　　似乎没有想到会问这么问题，那保镖停顿了下，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季振海和季裕。 　　可惜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白色。款式看不清……我没注意。” 　　“好。”顾瑜行充满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也不说对不对，问话的态度就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官或律师，语气上甚至有些和蔼惹人亲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看见我的时候是什么天气？” 　　“阴天。”那保镖说：“对，昨天晚上一直是阴天，后半夜还下了雨，我急着来着……” 　　“那也就是说，当时没有月亮了。” 　　“……是的，啊，好像不是……”保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似乎不明白这少年为什么这么问，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最后还是改口道：“我、我也忘了。我没注意月亮。” 　　“你说你不记得了，很好。”顾瑜行又问：“那你说说小少爷是怎么把我接应上去的？” 　　“喂，还有完没完？”二叔突然出声。 　　他表示：“咱们这也不是警局，再说有你这么盘问人证的吗？你是要把他问糊涂了然后给你自己开罪是不是？” 　　祁云时不等顾瑜行说话，已经忍无可忍地开怼：“毕竟是涉及到我和阿行的事，当然要仔细询问了。还是说，这种涉及到我名声的事，二叔就非要把它闹到警察局？” 　　“你……”季振海看了一眼旁边的季振哲和他大嫂，语气又软了下来：“阿时，你又误会二叔了不是？我是觉得这个小子他问的不对劲儿，你们听听，他问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就是要把证人问懵才好总结出漏洞啊。 　　因为这些证据本身就是伪造的啊。 　　对于顾瑜行的问话方式，祁云时不仅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还想给他们阿行一个大大的赞，简直不要太机智！ 　　想到这里，祁云时扭头看了顾瑜行一眼，果真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眼神，眉飞色舞。 　　顾瑜行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可眼神里……又是那种让人看一眼便会觉得岩浆倒灌一般滚烫的烫意…… 　　祁云时飞舞的眉头顿住，嗯，就那么什么，忽然有些不自在…… 　　顾瑜行看他的目光倒依旧柔和充满爱意，仿佛在说——放心，一切有我。 　　“好了，不要吵！” 　　季振哲再度开口，是对顾瑜行说：“小伙子，还有什么问题？你继续问。” 　　顾瑜行说：“我已经问了，他还没有回答。” 　　季振哲：“……” 　　这年头倒是很少见在他面前还能这么从容淡定的少年了，尤其这少年还被他们家的保镖围堵、指控。 　　如同妻子一样，季振哲对这名叫顾瑜行的少年也同样产生了兴趣和一丝赞扬，他一指那保镖说：“他问你，阿时是怎么接应他上去的，你来说说。” 　　那保镖已经汗如雨下。 　　他不住地拿手擦自己脑门上的汗，虽然现在正是正夏，但也还是清晨，温度不高，怎么可能热成这样。 　　他的反应就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 　　诸丽茵眸色一厉：“快说！” 　　“这个……我，我我也没注意……”保镖开始结巴：“我就看见了小少爷站站站窗边，之后担心打扰到小少爷我就走了……没看见他是怎么上去的。” 　　祁云时：“那你又怎么知道昨天晚上他在我房里过了一夜？而不是只跟我楼上楼下的对望一眼？二叔，你最开始是这么说的吧？” 　　二叔保镖：“……” 　　听懂了的季振哲开始震怒：“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都没看见就敢指控小少爷？？还有二弟，你怎么今天这演的到底是什么戏？！” 　　“大哥我真是冤枉的，是他跟我说的……”季振海也表现出了懵逼，紧接着他开始对那名出来作证的保镖怒吼：“你明明没看见为什么要跟我乱说话？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眼见着二叔又开始他的表演，祁云时冷眼旁观。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顾瑜行真半夜去他房里过了一夜也什么了吧。 　　祁云时可没有忽略他爸爸妈妈对顾瑜行流露出的欣赏。 　　他不想被泼脏水，也不想顾瑜行在他爸妈面前变成什么所谓的坏孩子。 　　却也不想撒谎……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祁云时刚刚想到这里，他身边的顾瑜行就已经说：“昨天晚上我的确去了阿时的房间，叔叔阿姨，对不起。” 　　“……” 　　所有人都因为他这一招突然承认而沉默了一下。 　　诸丽茵最先反应过来：“孩子，你？……” 　　顾瑜行说：“不过不是阿时接应我。昨天晚上他喝多了难受，我担心他才去的。阿时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在睡觉。” 　　“这……” 　　或许是顾瑜行承认得太干脆，所有人愣住的同时，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反而是季裕最先反应过来：“别扯了，阿时弟弟的卧室在二楼，没有他接应你自己能爬上去？！” 　　看起来他始终没有忘记他今天的目的，最主要的还是要给自己泼脏水。 　　祁云时：“。” 　　但是这个墙…… 　　还真能爬上去。 第42章 　　季裕问顾瑜行，在没有祁云时接应下是怎么爬上二楼的。 　　顾瑜行说：“要我给你现场演示一遍吗？” 　　季裕冷笑：“呵呵，你来。” 　　顾瑜行没打算动。 　　不知是不是默契，不等他拒绝，祁云时已经主动挡在了他的面前，不让他动：“阿行说能上去就是能上去，犯得着撒谎骗你么？” 　　因为深知顾瑜行真的能上去，祁云时倒是一点不慌。 　　又因为一点不慌，所以才不想让阿行给季裕做什么演示。 　　……开玩笑。 　　当顾瑜行是演杂技的呢？ 　　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 　　顾瑜行既没来偷东西，又没有带坏他，怎么查都不怕，祁云时反而不急于证明什么。 　　祁云时说：“阿行来找我是走正门也好、翻窗户也罢，那也只是担心我，忍不住来看我。就算我真的接应他了又怎么样？” 　　他干脆把矛头重新丢回给季裕：“所以我不明白，阿裕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季裕：“……” 　　其实季裕也觉得自己问完话的一瞬间就接收到了他父母双双看过来的目光。 　　事实上他刚才话一出口，便立即发现哪里不对。 　　——刚刚脱口而出的指责虽然是针对顾瑜行的，但他话中也在暗中影射是祁云时给顾瑜行开后门儿…… 　　季家最忌讳的就是内部相争。 　　刚才他这一句话便是不小心将他对祁云时的敌意给暴露了出来。 　　……都怪他二叔脑子不够灵活，不顶用。 　　但凡是二叔能反应快一点，也根本不需要他开口或到场。 　　不过话已经脱口，那就不能收回，只能想法子修饰和弥补。 　　季裕便略微低头，偏过脸，表示：“我是担心阿时弟弟你一不小心就被居心叵测的人给骗了。” 　　“阿裕？！”季裕一偏脸，季家夫妇立即看见了他半边侧脸上的伤：“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只伤了半边脸，刚刚由于站位的问题没被季家夫妇注意到，如今被打肿的脸露了出来，他们当时就走上去查看情况。 　　“没什么，是我……”季裕故意往祁云时的方向看了眼，而后才低下头，表示：“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 　　季裕是嘴角裂了，半边颧骨被打肿，这种伤怎么看都不会是自己撞的。 　　从季勉曾经去部队里历练过就能看出，季家夫妇的育儿原则是不惯着，不娇养……当然刚接回来的、无比懂事的小儿子除外。 　　所以季家的孩子也不是不能被打，但究竟为什么被打也是要追究原因的，要问清楚到底是谁有错在先。 　　“季裕，到底是怎么回事？”季振哲沉声问。 　　可季裕还是埋着头，只一味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看起来就有点委屈巴巴。 　　季振哲：“你这孩子……有什么不能跟爸妈说的？快点，说话。” 　　季振哲并不是脾气暴躁，他只是一贯的表情严肃，外加上外冷内热，有时候感觉就很严厉。 　　在这个家里季裕并不怕他，季裕最怕的还是他们的爷爷，因为爷爷眼光最毒辣，也最公正严肃，什么事儿都逃不过他…… 　　所以面对他父亲的问话，季裕还是敢再继续装一装的。 　　但奈何他想多装一会可怜和懂事，对面的人却不配合。顾瑜行说：“是我打的。” 　　“……” 　　顾瑜行的一句话，再一次将全部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然而不管面对什么人的目光和盯视，顾瑜行脸上的反应依旧很平静。 　　他承认的十分坦然，甚至之后便薄唇紧闭，看样子连解释辩解的话都不打算说。 　　“这……”这回开口的还是季振哲，但他问的是季裕：“阿裕，他到底为什么打你？” 　　季裕：“……” 　　季裕原本以为对于打了自己这件事，在他父母的追问下顾瑜行会感到慌乱、紧张，做出急于为他自己辩解、甚至发生类似口不择言的事情。 　　只有祁云时和顾瑜行慌了，他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但没想到顾瑜行竟然这么淡定，好像他打人只是因为被打的人该打…… 　　再次陷入被动的季裕只好主动承认：“……昨天晚上我路过阿时的房间，听见里面有异响就进去看了一眼……可能这位同学是把我当贼了吧。” 　　“不是可能。”顾瑜行非常直白地表示：“你昨天半夜鬼鬼祟祟进来，又偷偷摸摸来到阿时床边，那样子是真的像贼。” 　　话少是话少，但该开口的时候他一向当仁不让。 　　季裕：“……” 　　众人：“……” 　　“阿裕？这又是怎么回事？”诸丽茵弄不明白了：“你进阿时的房间做了什么？” 　　季振哲也问：“半夜？几点钟？阿裕你去阿时的房间里做什么？” 　　季裕：“……” 　　好吧他承认……昨天晚上看见祁云时睡着的模样他的确像是被魇着了一样，有一瞬间的失神。 　　但他进祁云时的房间可不是因为对他不怀好意……他明明是奔着那块玉去的！…… 　　好在他早有准备。 　　今天闹这么大，他把二叔请过来帮忙，还主动提起昨天晚上的事，其实主要就是为了祁云时的那个录像。 　　为了避免祁云时以后可以随时过来要挟他，他要让那一段证据变成无效证据，就得冒一点风险。 　　其实到现在，季裕也不确定祁云时到底有没有录像、录像上都录下了什么。 　　但这件事却已经成了横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不解决的话季裕便总觉得自己会被祁云时威胁，以后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按照季裕的设想，不管祁云时到底有没有录像，单凭他自己跟顾瑜行这个不良少年在房间里呆了一宿，祁云时便不敢将那段录像拿出来……昨天晚上一整夜，那么长，谁知道他们晚上都干了什么。 　　对方若是敢拿出个剪辑版的，季裕就会叫他必须拿出全部录像来作证，大不了来个玉石俱焚。 　　不过想到自己昨天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一幕……季裕觉得祁云时就算真的有录像，他应该也是担忧害怕摄像全部曝光的。 　　不然掌握了那么有利的证据他怎么还不第一时间去爸妈那里告状？ 　　而只要没有真正的视频用来对照细节，季裕就可以凭嘴巴解释来为自己洗白——他都可以以关心祁云时为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半夜进入对方房里。 　　只要自己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料祁云时日后也不敢再拿着视频兴风作浪。 　　到时候他试图毁掉玉佩陷害祁云时的事，就永远没人会知道。 　　所以第一步要证明顾瑜行是个品行不端的不良少年，这一点对于季裕的计划来说就很重要。 　　季裕按照自己提早想好的解释：“我说了，我是听见阿时的房间里有动静，才进去看看的。” 　　季裕以为他已经算好了一切，所以才敢主动提起昨天晚上的矛盾。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昨天晚上祁云时跟顾瑜行压根儿就没做什么，祁云时不仅真有录像，而且也根本不怕拿出全部的录像出来。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拿着录像去他爸妈那里告状，只是因为他不屑于做在背后告状的小人。 　　祁云时知道他爸妈工作都忙。 　　他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去叨扰他们。 　　祁云时留存季裕干坏事儿的证据，也只是想警戒他别再打传家玉佩的主意，顺便吓唬吓唬他。 　　此时见季裕既然这么在意那份录像，甚至还冒险主动提出昨晚的事、试图给他自己洗白，祁云时都想笑了。 　　他接过话来：“当时是半夜，你的房间跟我相隔好几道门，怎么听见动静的？” 　　季裕说：“我睡不着，随便出来走走，就听到了。” 　　祁云时：“那你听见了什么声音？” 　　“我听见了……” 　　季裕发现，不管是祁云时和顾瑜行，都很喜欢细化细节刨根问底。 　　然而事实也的确是，考虑到祁云时很可能有视频证据在手，他不能随便编造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 　　季裕面色不佳：“我也不记得了，就是一些异响。我昨天晚上也喝了点酒，有点不清醒……” 　　祁云时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喝多了，听见我房间里有动静就直接扭开门进来看了？……那阿行会打你也正常。” 　　祁云时还不忘在他父母面前挽回顾瑜行的形象。 　　季裕：“……” 　　好吧，反正他也不是要追究自己昨天晚上被打的事。 　　他昨天晚上的确有点喝多了，不然也不可能对着祁云时…… 　　既然本意是要为摄像上的内容、也就是为他半夜出现在祁云时房间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季裕忍了。 　　他只是道：“我承认这件事我也有错，昨天晚上是我冲动了。” 　　二叔适时插话道：“阿裕一定是太担心阿时了，我早就说过这孩子耿直没心眼儿，你看吧这回就有点冲动了吧，还不是担心阿时你吃亏……” 　　祁云时却说：“可是昨天晚上被我无意中录下来的录像却不是这么说的。” 　　“录像？……什么录像？”季家夫妇这回彻底懵了。 　　祁云时说：“没什么，就是昨天四表婶送给了我一个摄像机，我就试了下，没想到就……把阿裕进我屋的全过程给拍进去了。” 　　众人：“……” 　　如果今天季裕不主动搞事儿，祁云时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真的把那录像拿出来。 　　但是既然对方都先给他和顾瑜行下绊子了，祁云时也不可能再忍气吞声。 　　…… 　　季裕要怪，那也只能怪他自己小人之心了。 　　迎着众人的目光，祁云时也干脆学着季裕最初不肯说是谁打他的模样演起了戏，他说：“阿裕，对不起。” 　　那意思——我本来不想提录像的，我本来都打算忍气吞声的，可谁让你不干好事儿还出来造谣。 　　众人：“……” 　　事情越闹越大，眼瞅着已经很难捋清楚。 　　季家夫妇干脆双双推掉了各自的行程，一行人往别墅的方向走，跟着祁云时去看录像，把事情搞清楚。 　　一路上，季裕都在瞪着祁云时和顾瑜行，他没有想到祁云时竟然真的敢把录像拿出来…… 　　他怎么敢？难道他昨天晚上跟顾瑜行真的什么都做？那顾瑜行为什么要偷偷遛进他们家跟他私会…… 　　“等等。”季裕突然发觉，不知不觉间他又被这个祁云时牵着鼻子走了！ 　　他快步走上前去拦住众人的脚步：“爸妈，二叔，你们不觉得哪里很奇怪吗？顾瑜行昨天晚上翻墙进咱家是事实啊！为什么我会这么紧张阿时？因为我在隔壁市见过这个姓顾的！他当时都快辍学了，正在一家酒吧里当陪酒。” 　　众人：“……” 　　对，没错，就是这样。 　　眼见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归到了顾瑜行的身上，季裕强行按住自己的紧张，也学着祁云时，用无比遗憾和抱歉的声音对顾瑜行说：“抱歉，但是我不能让我们家阿时再被你欺骗。” 　　季裕当着众人的面对顾瑜行说：“所以我没有说错吧？你当时就是在酒吧里被我撞见的，因为一些意外咱俩还留了微信。对吧？” 　　“什么？陪酒！”二叔最先扬起声音。 　　季家夫妇的脚步也顿住。 　　他们的反应虽然不像季振海那么强烈，但听说顾瑜行曾经在酒吧陪酒便也下意识审视起少年来。 　　……现在的孩子都聪明，有想法。就算外表看着正经值得信任……为了自家崽崽着想，他们也会对少年产生警惕。 　　“阿时……小顾。”在他们的争吵中季家夫妇已经知道了顾瑜行的名字。 　　季振哲说：“阿裕说的是真的吗？小顾他真的是去……” 　　“小顾以前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诸丽茵更细心一点，她想到以前阿她家阿时的生活也不好过，既然顾瑜行是跟阿时很久以前就认识，那是不是家里条件也很差？ 　　诸丽茵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方便的话你跟阿姨说说。” 　　一行人的目光重新落在顾瑜行和祁云时身上。 　　祁云时率先说：“爸爸妈妈，阿行去酒吧陪酒什么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他不是去陪酒，是去干正当职业。” 　　“什么正当职业。”对酒吧相当了解的二叔说：“阿时果然太单纯了，那地方就没有什么正当职业！” 　　“是真的，这事儿我都知道。”祁云时继续辩驳：“阿行也只去了一天，那么碰巧就被季裕给碰到了。” 　　当然，这点书里的剧情安排，跟季裕没关系。 　　不过季裕明知道顾瑜行那时候是被逼的去卖酒，他还随口胡诌污蔑人，那就跟他有关了。 　　尽管已经知道顾瑜行不是那种脆弱的小可怜，看他现在仍旧没什么表情变化、不痛不痒的模样祁云时就知道被指责“不正经”这件事对顾瑜行本身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但祁云时还是不能允许有人污蔑自己的……朋友。 　　对。 　　不管怎么说，阿行都是他的朋友。 　　而且对方翻窗户是为了自己，今天他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自己……祁云时是绝对不会允许顾瑜行因为自己遭受偏见和伤害！ 　　他刚想再说话，顾瑜行已经把话接了过来，说：“我的确去过酒吧工作，但是正如阿时所说，是正经职业。” 　　开口说话的时候少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他只是在祁云时用手指拨弄了他两下、试图阻止他亲自解释的时候，也学着男生的动作用手指在对方背后搔了一下。 　　感受到男生整个背部都僵硬了下，像只被欺负了的猫，顾瑜行唇角极不明显地向上扬了一些。 　　祁云时不着痕迹地背过手来，去抓他那只手。 　　顾瑜行便顺势在对方的手指上捏了捏——安心。 　　都交给我来处理。 　　祁云时忙缩回了手——嘁！ 　　谁不放心啦！ 　　两个人本就挨得极近，偷偷在背后鼓捣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对面的季振海没什么耐心地追问：“呵呵，那你说说你做的是什么正经职业？我倒是很好奇呢。” 　　他问话的时候便上上下下打量着顾瑜行，不管是从对方学生的身份还是长相上来说，他都坚信这位就是去陪酒的，所以才揪着不放。 　　但他没想到，顾瑜行却说：“去考察市场，算正经工作吗？” 　　季振海笑了：“考察市场？考察什么市场？什么市场需要你考察？” 　　“老二。”季振哲叫了他一声，希望他能够注意一下语气。 　　不管怎么说小顾来他家都是客人，就算真的因为三观不同季家不想结交这样的人，也不该由他们来“审讯”他。 　　季振海这才稍微安生了一些，季振哲说：“小顾啊，你说的详细点，也好让叔叔阿姨来帮你参考一下，你这么小就上社会上工作，可别被人骗……” 　　顾瑜行说：“我打算投资入股一些店铺，酒吧也是考察项目之一。” 　　众人：“……” 　　他们以为顾瑜行说的考察市场是在玩文字游戏，没想到还真是考察…… 　　就连祁云时都惊了，他望向顾瑜行——真的假的？ 　　眼见男生的杏眼瞪得浑圆雪亮，看向自己的目光又惊又奇，那模样…… 　　顾瑜行差一点没忍住，又想伸手揉他的头发。 　　以前是假的，现在是真的。 　　他回给祁云时一个眼神。 　　之后，顾瑜行果然迎来了更多的质疑：“你投资？开什么玩笑？你哪有钱？” 　　这次说话的是季裕。 　　他最了解顾瑜行的情况了……提出质疑的时候他又看向了祁云时。 　　他已经知道他爸妈每个月都会给祁云时500万的事，这件事季勉还特意找他聊过，说只是因为祁云时不会花钱所以才刺激他消费…… 　　关于这个理由，季裕是不信的——这世上真有人会有了钱都不会花？！ 　　不过以前季裕到也觉得无所谓——真正珍贵的是季氏集团的名声和股票，他才不在乎那些小钱。 　　但是现在看，估计祁云时是把这笔钱都用来养小白脸了。 　　再次想到祁云时和顾瑜行的关系，季裕骤然感到心情莫名很差。 　　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正面临的危机，心思便又活络起来——季裕一直没有忘记想在他爸妈面前抹黑祁云时的初衷，便不禁开始思考该怎么引导他们想到祁云时把钱都给了顾瑜行这件事…… 　　首先他不能够直接告状。 　　其次他爸妈很可能知道顾瑜行跟祁云时的关系，虽然他们应该还不知道祁云时已经跟顾瑜行…… 　　但这些事都不应该由他来揭穿。 　　季裕只能再度故作惊诧：“该不会是从阿时那里拿来前做的投资吧？……阿时，你是不是彻彻底底地被他骗了？爸，妈，二叔，你们不知道，顾瑜行他可穷了，根本不可能……” 　　“阿时的确给予了我很多帮助，也包括经济上的。”顾瑜行的声音响起，直接打断了季裕的话。 　　很奇怪，他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音量也不大。 　　但他一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会下意识地放到他身上。 　　不愿再给季裕带节奏的机会，顾瑜行干脆说：“不过投资的钱我不会用阿时的。是吧？阿时。” 　　祁云时：“是哒。” 　　从刚刚顾瑜行回给他的眼神中，祁云时就知道这事儿顾瑜行能应付得了。 　　所以如今的他是什么都不操心，专心配合阿行演戏。 　　“对的。” 　　这次说话的是季振哲。 　　祁云时：“？” 　　没想到他爸忽然会出来替他说话，祁云时也同样投给自己父亲一个疑问的眼神。 　　季振哲：“阿时忘了，我前两天才查了你的账。” 　　祁云时：“……” 　　哦对哦。 　　季振哲：“你这两天的花销我也查了一下……咳咳，今天已经一号了哦。” 　　季振哲点到即止。 　　祁云时：“…………” 　　前两天顾瑜行病了，他奶奶又苏醒了，他一直都在医院里蹲着，因此才短暂地告别了花不出去钱的烦恼，算是暂时给自己放了个小假。 　　但是……两天前他才刚经历了查账和公开处决！ 　　那些也不过是两天前的事！ 　　虽然这间接证明了自己并没有给顾瑜行打钱做过什么投资。 　　但……这也顺利让他想起了需要花钱的事儿！ 　　祁云时在这边又陷入了新一波的苦恼，那边季裕也是一阵无语。 　　眼见着他爸亲自出来作证，又一次泼脏水失败，他将矛头和怒火都转到了顾瑜行身上，道：“那你有什么钱去投资？你亲生父亲根本不可能给你钱，你养父母也只是一对很普通的打工者，一对平民罢了……” 　　“阿裕？！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听见季裕说打工者的时候诸丽茵已经感到不对了，等到季裕说“平民”的时候诸丽茵彻底惊讶了。 　　她想不到自己养大的孩子，是怎么会有这种不健康不正确的阶级观念的…… 　　季振海出声回护：“嫂子你先别抠字眼儿，阿裕这不是也是被气糊涂了么，再说他说的也是事实啊……行行行，您别骂我，我的意思是您让阿裕先把话说完啊……这不是这小子还可疑着呢么！” 　　他口中“可疑的小子”自然指的是顾瑜行。 　　季振海干脆代替季裕，对顾瑜行道：“咱们谁也别岔开话题，你说你去酒吧是去考察的，因为要投资。但是成年人说话都是要有依据的，虽然你还是个小孩儿，但是你也成年了，所以如果你撒了谎……我们季家是绝对不会允许阿时跟你这样的人来往的！” 　　在季振海眼里，顾瑜行再怎么看着成熟淡定，那也是个小孩儿。 　　所以他说话的语气很强硬，也很咄咄逼人，完全不留情面。 　　明里暗里的已经默认顾瑜行是在说谎。 　　顾瑜行也没有再跟他们浪费口舌。 　　他从不屑于跟人解释什么。 　　换作以前，他大概会转身就走。 　　而这些人也永远都无法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祁云时很看重他的父母。 　　…… 　　“钱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顾瑜行无意识地伸手，扯住了身旁祁云时的衣角。而后便安心了一般，他骤然抬眼，却是对对面的季振哲说：“季先生上个月才打给我300万。” 　　“……” 　　此话一出，包括祁云时在内的所有人：？？？ 　　但顾瑜行接下来的话却让季振哲夫妇眼睛一亮：“根据我们签订的秘密协议，本月我还要为贵公司写两组程序，到时候会拿到六百万，扣掉税的话也有……” 　　仍摸不着头脑的季振海：“你小子在说什么乱码七糟的……” 　　然而让他大跌眼镜的一幕却出现了，只见一直被他敬仰的大哥竟然主动上前几步，伸出双手、无比郑重地握住了顾瑜行的一只手—— 　　“大神，您就是上个月救了我们整个季氏的大神？！” 　　其余没看懂的人：“……？” 　　季裕：？？？ 第43章 　　最后一行人还是一起看了祁云时录下来的那些内容。 　　他收到的这个摄像机拥有超强待机和存储功能，可以持续录像数个小时。所以祁云时拿出来的就是一整段没有经过任何剪辑的视频，从头到尾都坦坦荡荡，直白得季裕都没有话说。 　　他也没有在这段视频中寻找出任何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是问题了，顾瑜行可是他爸口中的大神，是整个季氏集团都想要拼命讨好的人！ 　　这样的人，就算真让他父母知道祁云时跟他已经做过很多不堪的事……估计他爸妈都不会有意见。 　　原本以为是轻贱到泥里的人…… 　　季裕现在很后悔。 　　后悔两个月前他为什么会因为顾瑜行身份低就觉得他低贱，没有立即追求他而只是吊着他…… 　　不过话说回来，顾瑜行在两个月以前……也完全不是这样啊！ 　　他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很卑微，很低贱！ 　　是…… 　　从一开始顾瑜行就是在演戏？ 　　他跟祁云时合伙来耍自己？ 　　祁云时早就知道抱错的事？？？ 　　不管事实到底是什么，现在再说都为时已晚。 　　——视频播到季裕进门的那一刻，他猥琐的嘴脸、肮脏的举动就全部被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很显然，季裕并不是因为听见了房间里有什么动静就进来的。 　　因为摄像机一直开着，根本没有任何声音。 　　就如顾瑜行所说，他进来是偷偷摸摸地进，做的事情也是鬼鬼祟祟地做。 　　当看见季裕在听见一声闷响后便第一时间将锦盒拨弄到地上、头也不回的时候，季振哲直接打了他一巴掌：“这你不会还想解释为一时失手摔坏锦盒的吧？如果不是阿时将玉佩戴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不是有这个摄像，你是不是还想冤枉他摔碎了玉佩？！季裕，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孽子！” 　　季裕被打的嘴角再度流了血。 　　然而此刻却也没有人出声劝阻季振哲。 　　诸丽茵没有去拦，二叔这会儿也明哲保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站在一旁。 　　就连已经出门、却因为这件事特意赶回来的季勉也没有出声，他只是对季裕说：“小裕，我知道小时回来会让你感到不安，但是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在季家的地位不会变，我们对你的感情也不会变。至于小时，他更没有伤害你，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他？” 　　面对家人的指责，季裕心中有怨，但更多的却是慌乱。 　　他怨自己不再是季家的真少爷了。 　　慌乱却慌乱在，季家的确没有对不起他。他就算再不甘不愿也怨不着这里的任何人…… 　　当下，季裕直接跪在了地上，膝行来到他父亲的边上，祈求原谅。 　　季振哲的高血压都快被他给气出来了，这会儿他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根本不想看见他。 　　季裕只能再去求自己的母亲。 　　但诸丽茵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她的内心比她的丈夫还要强硬。她知道这一回季裕做错了，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原谅的。 　　关键是，他们可以原谅，但是真正受到伤害的阿时可怎么办？ 　　诸丽茵也同样别过脸：“我觉得国外的生活更适合你，看起来你在国外也更快乐一点。不如……” 　　“不，妈妈，您别这样，求您别把我送走！” 　　季裕连声哀求，奈何他母亲仍不看他也不回话，他又转头想要去求季勉。 　　但一想到季勉虽然平时很关照他，却又是个极有原则的人，不会因为他的哀求就软化……季裕没法，最终只瘫在了原地。 　　至于祁云时…… 　　他才不要去求他！ 　　“说我恶毒，祁云时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把我赶走了你们会后悔的，爸、妈大哥，你们仔细想想，祁云时他鬼聪明着呢，有的是心眼！今天的一切都分明是他在故意给我下套！” 　　瘫在地上的季裕像着了魔一样，嘴里念念叨叨：“我才回来一天……一天啊……呵呵祁云时，你真狠。” 　　也从来不追求做个好东西的祁云时：“……” 　　“我是鬼机灵有心眼，但是我不坏。”祁云时说。 　　原本并不屑于说这些话，但眼见着他的父母兄长都因为季裕的这副模样而忍痛挣扎，祁云时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让季裕明白。 　　他说：“你今天会这样本质是因为你自诩聪明，自诩身份，发心不善。” 　　“呵。”季裕用猩红的眼睛望着他，并不服气：“你现在赢了，你当然说什么都行了。” 　　言罢，他又看见了祁云时身边的顾瑜行，骤然恍然大悟：“我还说你怎么这么不挑，什么人都吃得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祁云时知道他说的是昨天他们在医院里的一幕。 　　说起来，当时季裕还不知道顾瑜行这么牛逼，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祁云时也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顾瑜行。 　　所以说昨天他跟季裕真情实感地在撕逼，顾瑜行才是那个全程看戏的那个？？？ 　　行啊，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你给我等着。 　　圆润雪亮的杏核眼往旁边一瞥。 　　给顾瑜行递了个眼神，祁云时重新看向季裕，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最后说：“之所以你会进到你所谓的‘我设的圈套’，只是因为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会不敢在家人面前承认顾瑜行的身份，因为他只是个贫穷可怜、或许在家长眼中还有些不良的少年……” 　　说到这里的时候祁云时稍微停顿，他想到了书中顾瑜行的遭遇。 　　也想到了顾瑜行过去真正经历过的事情。 　　虽说书里的剧情被避开了。 　　但在顾瑜行独自行走的那段过去的时光里……他却一个人面对了无数次书中那样的剧情。 　　……他那样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打怪”、“升级”，到底受了多少蔑视和侮辱，又承受了多少艰辛和委屈？ 　　那些被如今的顾瑜行简单概括为“无聊”的过去，到底隐藏了多少卑微和鲜血？ 　　祁云时忽然觉得有些胸闷。 　　他是自小生长在泥潭里的人。 　　所以太懂那种不管怎么挣扎都会泥足深陷、都会肮脏不堪的感觉。 　　但顾瑜行却就这样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骤然间情绪泛滥了。 　　下意识看向身边还是少年模样的人，祁云时不由开始猜想他此刻的喜怒哀乐。 　　他忽然好想抱抱他。 　　但少年还是坚持说完要对季裕说的话：“你笃定我不会把视频拿出来，因为你笃定我不会在爸妈面前暴露阿行，因为阿行在你眼中就是那种不堪的人。所以害了你的还是你的固有认知，仅此而已。” 　　“你……”瘫在地上的季裕瞪大双眸，难以置信地望着上首垂眸与他对视的少年。 　　——祁云时一语中的，直接说出了他的全部想法。 　　他就是默认顾瑜行的低贱和不良，便以为祁云时会极力掩盖他们的关系…… 　　“呵，说白了还是我棋差一着。”季裕再度冷笑一声，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给人感觉已然十分高大的顾瑜行：“我怎么知道他以前都是装的，其实他是……” 　　“你错了。”祁云时打断他：“其实是你根本不了解，爸爸妈妈才不会在乎阿行的身份，只要是我们真心喜欢的人，他们就会祝福我们。” 　　“才不是，你胡说！”不知哪句话戳到了季裕的痛点，他开始大喊大叫：“才不是那样，你个臭捡破烂的你懂什么！” 　　“季裕！”季家夫妇和季勉几乎同时喊出了他的名字。但季裕却不顾一切地对着祁云时的方向吼叫着： 　　“你知道我小时候受的是什么教育、上的是什么学么！你懂什么，你以为我能跟你一样？我是一定要娶有权有势的人的！只有这样我才不辱没季家少爷的名声，只有这样爸爸妈妈才会爱我，大哥才会高看我一眼，我的朋友才会尊重我！你不看重另一半的身份那也只是说明你蠢，你笨，你根本不了解这个社会……啊！” 　　季裕痛呼了一声，原本瘫在地上的身体又被生生地踹出去了几步远。 　　他喊这些的时候，祁云时已经被顾瑜行护着向远离他的方向退了一步。 　　但听到他说什么“蠢笨”之类的词语时，祁云时便见到顾瑜行骤然动身——一个飞脚踹到了季裕的肩上，把人踹飞了出去…… 　　不得不说，顾瑜行的腿还是很长的，又长又直。 　　他踢季裕的那一脚也非常帅……太帅了，太爽了！ 　　见季裕还是冥顽不灵，季勉干脆叫人把他带回房间里去了，听说之后会给他订机票，把他送去国外。 　　那个出面做假证的保镖也被季勉处理了，还有那个之前一直监视祁云时的佣人，也被季家一并处理。 　　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反转，季振海打了一声招呼就跑路了。 　　祁云时觉得这个二叔也很不对劲儿，但他爸妈这会儿明显心情都不太好，他也没有再提，只是安慰他父母：“对不起爸爸妈妈，我也不想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是真的不想。 　　然而从昨天季裕回来时开始，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已经不是祁云时可以掌控的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这也不是你的错。”诸丽茵拉住了他的手：“说来说去还是爸爸妈妈的错，季裕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你们听听他说的话，那都是谁教他的……” 　　后面的话她是对季振哲还有季勉说的。 　　一家人都陷入了沉默和检讨之中，反而是祁云时看的比较客观—— 　　季家是白手起家起来的，所以他爸妈和大哥都知道低调勤勉的道理。 　　但是季裕不知道创业打拼的艰辛。 　　可虽说他自小锦衣玉食不愁吃喝，但他小时候季家在b市又没有什么名声和地位，这使得他在那些所谓的三代四代一直很自卑。 　　自卑，却又有资格跟那些人混迹在一块儿，时间久了耳污目染，他便沾染上了那些豪门里的习气。 　　不过话说回来，每个人选择走的路不同，这些也不能全部怪家庭怪出身。 　　说来说去，现在的结果都是季裕自己作的。 　　“不说这个了。”诸丽茵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抹了抹眼眶，而后她又看了看祁云时和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顾瑜行，突然破涕而笑：“阿时刚刚说的都是对的，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人，爸爸妈妈都会真心祝福你们的……所以阿时，你还不给我们正式介绍下阿行吗？” 　　祁云时：“……？” 　　等等，妈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在这方面一向直来直去的他爸：“嗯，我看阿行人就非常不错，人品好，能力强，主要是对我们阿时很好。这么说吧，你俩的事情我是同意了。” 　　祁云时：“……！” 　　不是的爸爸，不是那样的！ 　　“就是……”季振哲看了看冷静自持的顾瑜行，又看了看自家顶着一头软毛的崽崽…… 　　就是自家崽崽怎么看都不是上面那个……算了。 　　还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季振哲：“你们两个好好处，需要什么就跟爸爸说。” 　　祁云时：“……” 　　另一边，听他父母这么一说，季勉也get到了什么。 　　他一早便出了门，被叫回来也是处理的季裕的事情，还不大了解顾瑜行的真实身份。 　　如今季勉走上前去，跟顾瑜行握了个手：“你好，我是小时的大哥，经常听小时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欢迎随时来家里做客。” 　　祁云时：“…………” 　　他什么时候经常提起顾瑜行了！ 　　他提顾瑜行，也只是因为对方是小可怜啊！需要帮助！ 　　这个大哥我都跟你报备过了！说好的是演戏啊！ 　　还有你是多执着让顾瑜行来家里做客！！！ 　　…… 　　从容地跟季勉握了下手，顾瑜行的视线又落回到了祁云时身上。 　　似乎是心有所感，祁云时也看向了他。 　　顾瑜行的一双眼眸深沉也坚定，就那般静静地望着他，眼里藏笑。 　　祁云时被他看的一缩脖子……心口又开始发烫了，烫意直接爬到了脸上，浇红了男生本来白皙如玉的面颊。 　　……不对啊。 　　一想到顾瑜行是“大神”的事，祁云时又重新把脖子抻了出来，把手往腰上一插，那意思：这事儿你怎么没告诉我？ 　　季家人重新去忙了，跟他妈妈约定了下午一起去医院看奶奶的时间，祁云时上午依旧没什么事儿。 　　他依旧跟顾瑜行并肩走在季家的草坪上——没办法，刚才的事儿没唠完呢，还得接着唠。 　　“你到底背着我都干了多少事儿？……我想起来了，那幅画！你早知道那幅画会火对不对！” 　　顾瑜行说：“没别的了，只有这两件事。” 　　……意思就是画的事还真跟他有关。 　　祁云时：“……” 　　其实顾瑜行之前没跟他坦白，祁云时是非常理解的。 　　……如果遇见一个对自己还不错的人就全部坦白，那他就不是顾瑜行了。 　　说白了，顾瑜行能给季家写代码，还收那么低的报酬也是因为自己……咳，因为要回报自己去救他、还要资助他的那些事吧。 　　这一点祁云时是懂得的。 　　他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天天教顾瑜行学习是在班门弄斧…… 　　“课本上的知识我是真的不会。”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顾瑜行说：“开学的入学考试还得要祁老师帮忙。” 　　“屁的。” 　　听他爸妈那意思，那些芯片代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写的，但顾瑜行不仅能写，还有效率。 　　那就是亿里挑一的了。 　　祁云时：“你觉得我会信？” 　　“真不会。”顾瑜行忽然凑近他，声音性感沙哑：“我想跟你在一起读书，祁老师帮帮我吧。” 　　祁云时：“……” 　　禁欲的雪松香散布开来，他却觉得自己被对方靠近的那只耳朵快烫死了。 　　祁云时轻咳了一声，又呼吸一滞。 　　他想了想——事实上是从刚刚被告白的时候就一直在想——随后鼓足勇气说：“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你……就是，你懂的……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那现在答应你就是对我们两个都不负责任。” 　　“没关系。” 　　顾瑜行的反应，比祁云时想象中的还要平静。 　　灿烂的阳光里，他看见顾瑜行冲他莞尔一笑。 　　随后祁云时的头过，只要你别拒绝我追求你就好。” 　　祁云时：“……” 　　遍布面颊的红晕完全不受控制地近一步扩大，祁云时觉得：这天太热了！ 　　“走，我请你吃冰淇淋去。”他对顾瑜行说。 　　并火速暼开了眼。 　　“咱们都冷静冷静……” 　　“好啊。”顾瑜行带笑的声音传来……好像更性感了。 　　祁云时：“……” 　　他家里其实就有冰淇淋，不过祁云时还是选择去人多的商业街上买，顺便逛逛。 　　这回不是为了花钱了，主要是那儿人多。 　　他估计人一多，他听顾瑜行的声音就不会觉得耳朵热了。 　　这样挺好。 　　“说起来，你真的要投资店铺吗？”去的路上，并排坐在小汽车里，祁云时想起了这茬儿。 　　他想到自己再也不能把顾瑜行当成贫穷的小可怜来看待了。 　　这家伙随便一抬手就能赚好几百万……突然觉得自己是废物怎么办。 　　顾瑜行说：“原来没打算，但是刚才跟你爸妈都说了，所以……” 　　祁云时：“没关系吧，他们不会在意，毕竟我爸现在就快崇拜死你了。” 　　“嗯，也没关系。” 　　顾瑜行忍不住，又在男生的后脖颈上轻捏了一下：“原本不打算投资实体店铺，主要是因为回报率低，回钱太慢。” 　　祁云时诧异了：“……您老现在还需要钱吗？” 　　顾瑜行刚刚才拒绝了他爸非要送给他的一套价值7000万的别墅！ 　　“嗯。” 　　摸一下明显不够，摸上了瘾一般，顾瑜行用男生最喜欢的方式轻轻地、不动声色地在他的脖子上揉揉捏捏。 　　他笑道：“季家每个月都有500万的零花给到你，那我也得努力工作才能养得起阿时了。” 　　“……”祁云时又猛地一缩脖子。 　　他缩的动作太快，直接把顾瑜行的手指夹住了。 　　但祁云时也顾不上了。 　　什么，什么意思呀他…… 　　谁要他养啦！！！ 第44章 　　到达商业街以后，顾瑜行非要吃某记的甜筒冰淇淋。 　　这跟祁云时想的不一样……他来时的计划是整点高端的、贵的。 　　像那种某记的，两个甜筒都没到10块钱…… 　　“傻瓜，有我在你还怕季家会破产么？”顾瑜行说着又在祁云时的脖颈上按了一下。 　　祁云时：！？ 　　祁云时的第一反应：雾草，顾瑜行……他真行了！都敢叫他傻瓜了！ 　　不过顾瑜行说的是“还怕季家会破产么”……最初祁云时他爸妈让他花钱的理由，就是说他花的越多季家赚的越多，他也是这么跟顾瑜行说的。 　　当时刚被认回豪门的自己是真的有些矫情，担心自己会把霉运带到季家，所以一直忐忑不安…… 　　原来，这些顾瑜行都记得。 　　——顾瑜行的意思是：因为不用担心季家会破产，所以他也不用再刻意花钱了。 　　…… 　　顾瑜行是真的很了解他啊。 　　知道他愁花钱不是怕什么公开处决，只是怕自己会给季家带来不好的事情而已。 　　“……嘁。”祁云时心中感念，其实还是很感动的，有个人这么懂他。 　　但他还是勉强眨眨眼，表示：“什么叫有你在我们家就不会破产，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呀？” 　　……当然，神是很神，都快成大仙儿了。祁云时也无比承认有他在对于季家来说真是如虎添翼…… 　　哪怕真的流年不利，随便收藏几幅画就可以东山再起。 　　不过祁云时觉得，满则损、谦受益，像顾瑜行这种大仙儿就得有个像自己这样的人来打压他，要不然也挺没有意思的叭！ 　　最主要的是，祁云时觉得自己以前对顾瑜行什么样儿，以后就应该还什么样。 　　不能因为对方是大神自己的态度就变了，他还真做不到那样…… 　　然而让祁云时没想到的是，顾瑜行还挺会就坡下驴—— 　　“嗯。”顾瑜行说：“我是你的守护神。” 　　“……” 　　“只要阿时不嫌弃的话。” 　　“……” 　　“所以走吧，去吃冰淇淋。”顾瑜行说。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这家记？”祁云时还是不懂。看起来顾瑜行对这家情有独钟？ 　　顾瑜行抬头看了看他们眼前那家记的巨幅广告说：“因为他家有第二份半价。” 　　“？”祁云时：“……虽然不用特意挥霍了，但是全款买两个冰淇淋也不算挥霍……” 　　顾瑜行眉头却是一拧：“第二份半价的食物，能证明我们是一起的。” 　　祁云时：“……” 　　好像忽然想起前两天非要跟他一起享受第二杯半价的秦浩了。 　　……但是，不是…… 　　秦浩幼稚，您也幼稚？ 　　那只是商家的促销手段啊喂！ 　　不是购买第二份半价的食物的人才是一对儿，而是商家为了促销，才打半价卖给成双成对的人！ 　　你们这！完全搞混了！ 　　然而…… 　　两分钟后，祁云时和顾瑜行双双站立在人来人往的记大门前，各自手里都举了个甜筒冰淇淋。 　　祁云时：“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哈。” 　　“好。”顾瑜行眼里盛满了笑。 　　祁云时暼开眼，努力在心里告诫自己：他妥协了不是因为顾瑜行刚才皱眉的样子看起来很孤单很可怜。 　　他妥协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吃过这个冰淇淋，想尝尝而已！ 　　夏天室外温度太高，冰淇淋化得快，祁云时狠狠地吸了一口上面即将融化的冰淇淋，感觉味道还不错。 　　纯白色的冰淇淋带着一种浓郁的奶香，他发现自己虽然很不喜欢喝牛奶，但是对这种奶制品却不排斥。 　　……那是不是说，他多吃点奶制品，也就间接等于喝牛奶了，也就还能长高？！ 　　举着冰淇淋的少年开始大快朵颐。 　　暑假期间，记里也是人来人往，根本找不到空着的座位。 　　祁云时便跟顾瑜行站在店铺门口的阴凉处，打算吃完冰淇淋再离开进行其他活动。 　　此时两个人就站在这家记门口，每一个进出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俩站在墙角边、长身玉立的少年。 　　“妈呀快看，俩帅哥！” 　　“一起碰上俩这么帅的！我今天出门也没看黄历啊！” 　　“这也太好看了吧……我的这颗心啊！咦？你竟然偷拍！” 　　“拍一张偷偷看看又怎么样，看样子他们还是学生唉，也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 　　“我赌他们还是高中生，主要你看那个拼命舔冰淇淋的小帅哥，真是太可爱太可爱了！” 　　“可爱？他吃的明明很欲啊！我幻那个什么都要硬了！” 　　“我是说他长得可爱，尤其是眼睛……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好欲！为什么他明明只是吃了个甜筒，吃相还这么文明，却又生生有种像是在舔……” 　　“唉等等，小帅哥被挡上了……天啊，他身边那个帅哥眼神好凶……” 　　祁云时吃冰淇淋吃到一半儿的时候，突然被顾瑜行塞到更墙角的地方，然后顾瑜行整个人也都附了上来。 　　“？？？” 　　对方在距离自己还有几公分的位置上停住，祁云时不明所以，但又隐隐能感觉出顾瑜行是要把自己挤进墙角、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 　　“怎么？” 　　“阿时说得没错，果然不能选择这家。” 　　祁云时：“？” 　　顾瑜行：“反正以后阿时不能再在外面吃甜筒了。” 　　祁云时：“……” 　　他倒也听见刚才那俩小姐姐说他吃得太欲了。 　　他还特意反应了一会儿什么叫欲。 　　等到明白过来以后就觉得莫名其妙——到底哪里欲了，别人不都这么吃吗？！ 　　但当顾瑜行真站在他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倒忽然有点不敢再张嘴吃冰淇淋了…… 　　如果自己真的很“欲”的话，那当着顾瑜行的面儿吃岂不是太暧昧…… 　　顾瑜行说：“快吃。” 　　祁云时：“……哦哦哦。” 　　祁云时又舔了一口快要融化的冰淇淋，随后他就看见顾瑜行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祁云时抬眼去看对方的脸，只见顾瑜行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你想吃我的冰淇淋吗？”祁云时略带尴尬地问。 　　顾瑜行摇了摇头。 　　祁云时：“那你离我这么近……” 　　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主要是你离我这么近，我也吃不进去了啊！ 　　最终，甜筒终于被两个人勉勉强强给吃完了。 　　之后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商业街头。 　　周围太吵了，要用很大的声音说话才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祁云时：“我大哥想让我去考驾照，可是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开学了，你说我还考么？” 　　顾瑜行说：“阿时不想考就不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祁云时：“等明年毕业再说吧。” 　　少年身姿挺拔，一头柔顺的短发青春飞扬：“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考。” 　　“好。”顾瑜行又笑了一下。 　　祁云时：“……” 　　明明是很吵闹的商业街，但顾瑜行低笑的声音传来，还是让他耳朵一热。 　　唉，今天是怎么……祁云时也发觉自己好像不对劲儿。 　　为什么顾瑜行一跟他表白，他的心就乱了呢…… 　　以前也有很多人跟他表白啊，那些人跟他的关系也还不错，长得也很帅。 　　他就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感觉…… 　　“阿时，要打篮球么？” 　　顾瑜行的声音再次从身侧传来。 　　祁云时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家大型购物商场的门口，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是一个商场布置的公共篮球场。 　　或许是这会儿时间还早，也或许是天气太炎热了。 　　篮球场是空着的，没有人在打球，只有一些路人坐在旁边乘凉。 　　“行啊。”祁云时也来了兴趣——早上顾瑜行说，多运动可以长个儿。 　　这种免费的露天场地是不提供篮球的，幸亏祁云时现在有钱，当想起来他们还没有球的时候，祁哥直接一指商场，豪横地表示：“咱们去买一个。” 　　“好。”顾瑜行当然没有异议。 　　只是等两个人抱着一个崭新的篮球返回来时，那个场地已经被一伙儿看上去差不多跟他们同龄的年轻人给占据了。 　　祁云时在旁边停住脚步：“额，尴尬了。” 　　“没关系。”顾瑜行说：“附近应该有专业的室内体育馆可以租到场地。” 　　祁云时表示去那边也行，两个人正待转身，他却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祁云时？” 　　祁云时循声望去，一眼认出叫他名字的人是他过去的同桌，名字叫汪梓航。 　　汪梓航是祁云时高一的同桌，俩人相处得还不错。 　　后来祁云时去了好班、他没考进去，两个人才就此分开。 　　他长得高高瘦瘦，见到祁云时就一溜小跑着来到他面前，随后诧异道：“是你吧祁云时？你怎么会在这里，也太巧了！” 　　祁云时冲他微笑：“我就是路过，原来是你们要在这里打球。” 　　汪梓航：“是啊，他们都是我朋友。” 　　笑着说完，汪梓航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注意到了与祁云时站得极近的少年手里，正拿着个崭新的篮球。 　　他不禁惊诧问：“你不会也来打球的吧？！” 　　“是啊，这我朋友。”祁云时依旧微笑，指着顾瑜行介绍道。 　　不过眼瞅着汪梓航还是一副震惊的表情，想起这人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打篮球、也不喜欢参加户外活动的事儿，他却是有点笑里藏刀了，故作咬牙切齿地问：“怎么，有这么让你感到惊讶吗？” 　　“哈哈哈！没有没有。”汪梓航一边讨好地说着话，一边发出爽朗的笑声，给人一种性格很开朗的感觉，仿佛他跟祁云时之间关系也很不错。 　　他说：“那一起来玩呗，也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 　　说话的时候，汪梓航已经自动走到祁云时的身边，下意识伸手要去勾祁云时的肩膀。 　　但他还没有勾到人，一只崭新的篮球就横了过来，挡住了他的手臂。 　　“阿时，他是谁？”顾瑜行没什么表情地问。 第45章 　　“这是我以前的同桌儿。”祁云时介绍道。 　　汪梓航性格开朗，大大咧咧，以前做同桌的时候祁云时就挺欣赏这人的，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开朗活泼又没什么坏心眼儿的人。 　　但是让他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打球…… 　　祁云时看了看球场上的五六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大小伙子……还是拒绝。 　　毕竟他还没有开始学打球啊！ 　　祁云时说：“你们玩吧，我俩就不掺和了。” 　　“那行吧。”似乎也深知前同桌的实力，汪梓航没有真要祁云时过去打球的意思，他说：“那开学见吧……祁云时，你会来上学了吧？” 　　“会的。”祁云时说。 　　祁云时感觉，貌似比较关心他的同学，如今都会问他这句话。 　　毕竟全学校都知道他以前家境窘迫，为了照顾奶奶他还休了两个月的学……祁云时知道对方在担心自己，他看王梓涵的目光也充满信任和感激：“开学见。” 　　“好啊。”汪梓航是注意到了祁云时穿着上的变化和“得闲”，得知对方下学期能来上学他就放心了。 　　正要返回球场，他的朋友们却已经走过来说：“别呀，玩一会再走呗！汪梓航，这两位是你同学？正好咱们五个人打没意思，让你同学再出一个人，咱们打33。” 　　注意到祁云时和顾瑜行的身高，尤其是顾瑜行拿球的姿势，汪梓航的另一位朋友直接邀请道：“一起玩玩呗！我们本来约好了是六个人，有一个人临时有事来不了，你俩派一个人来玩会儿，来我队里，求你们了啦！～” 　　“……额。”被这位朋友最后的尾音弄的有点盛情难却，祁云时看了看汪梓航又看了看顾瑜行，前者一脸尴尬，后者则面无表情。 　　他选择问顾瑜行：“你想玩么？” 　　“要不你去陪他们玩会儿？” 　　反正他是不会上场去打的了。 　　顾瑜行开口，嗓音略显沙哑：“阿时想让我去？” 　　祁云时说：“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 　　“那就来玩玩呗。”这次开口的是汪梓航。 　　刚刚手被篮球挡了一下的时候汪梓航对这位就很好奇了，但他也没有多想。如今经过朋友提醒，他也发觉这位祁云时的朋友拿球姿势很正，气场也很强…… 　　“祁哥，你朋友是咱们学校的么？怎么跟你不是一个画风？”汪梓航凑上去问。 　　祁云时：“？？？” 　　啥叫不是一个画风！ 　　他看向顾瑜行，其实抛开小可怜的滤镜再看这个人，就会发现顾瑜行虽然面色苍白，但却并不会给人感觉很脆弱。 　　他虽然看着瘦，不强壮，但个子也是真的高，腿又长又直，比例完美身材非常适中。 　　尤其不知是不是这家伙不再故意在自己跟前掩盖的缘故，祁云时也觉得气场强烈。 　　如果不看他还有些生嫩的皮肤面相，大概会将他视作为一位相当成熟的长者…… 　　“哈哈哈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看起来好像很擅长运动……啊不对不对……”对面的汪梓航自知失言，赶紧嘻嘻哈哈地补救，“祁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哈哈……” 　　祁云时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他只是直接一指汪梓航和他背后的场地，对他身边的少年说：“老顾，给我虐他！” 　　一场别开生面的篮球赛在户外篮球场上进行。 　　一开始走过路过的人还没注意这边的动静，直到篮球场外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人群越来越密集，人群中开始不住地传来尖叫声，很多人还举着手机在录像。 　　就像是……有什么大明星在打比赛一样。 　　“看什么呢这是？这是什么款式的热闹？” 　　“里面有帅哥在打球，太帅了！” 　　“嗨，我还以为哪个运动员来这儿比赛了呢……卧槽，这个三分球，漂亮！” 　　一层层如热浪一般的掌声不住地从场中间向外扩散，吸引了更多人前来围观。 　　场内，祁云时坐在最正中的观众席上，比任何人都可以清楚地看清顾瑜行的每一个动作。 　　接球、运球、投球。 　　似乎但凡是进了顾瑜行手里的球就都变得有了生命似的，好像没有人可以从他手中将球夺走。 　　顾瑜行打球的时候无疑是霸道霸气的。 　　有着对方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的锋芒。 　　但感觉又不是太过用力……祁云时把这总结为是队友太菜，根本不用他拿出全部的实力。 　　要不然为什么全场、乃至自己都在讨论顾瑜行呢？ 　　因为其他人根本不够看。 　　一场3v3的篮球赛以顾瑜行这边压倒性的胜利而告一段落，汪梓航带着满头满身的大汗气喘吁吁地跑到祁云时面前，冲他竖了竖拇指。 　　他太累了，根本说不出话，弯腰用手撑膝喘了两下才说：“祁哥，我服了……这大哥你是咋认识的，他根本不是人吧！” 　　再看面色还不红不白、外表淡定自若的顾瑜行，祁云时心里不知怎么，骤然升起了一种小得意。 　　他趁机拍了拍汪梓航的狗头：“知道服了吧。” 　　淡定自若的顾瑜行则握住了祁云时伸出的那只不安分的手，顺势一把将男生拉起来：“走了。” 　　“好吧，走吧。” 　　太多人都在看顾瑜行了，祁云时也感觉有些不适应。 　　他顺手拿起了他跟顾瑜行买的那颗篮球，对汪梓航说：“我们先走了啊，回头再联系。” 　　刚刚中场休息的时候包括汪梓航在内的五个人就已经对顾瑜行五体投地了，纷纷打听他的名字，询问他的联系方式。 　　但这种问题顾瑜行很明显都不喜回答。他在球场上很照顾自己的队友，非常有团队意识，跟他一起打球的人都会觉得有种被大神庇佑的快感。 　　然而下了球场就变得冷冰冰，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自己上半场的队友了一样，回答问题倒也比较绅士，却也少言，并且除了告诉个名字以外根本不打算留联络方式给他们。 　　但大家又很快发现，大神对他们冷冰冰，对汪梓航口中的祁哥却热情得很——这么热的天，顾哥打完半场球下来的第一件事儿竟然不是休息和喝水，而是问祁哥热不热、渴不渴，坐着累不累…… 　　众人：“……” 　　所以大家也不管顾哥问联系方式了，都围着祁哥要。 　　祁云时当然也不会把顾瑜行的联络方式给出去，不过好在汪梓航有他的联络方式，大伙儿这才不担心以后会再也找不到大神。 　　如今打完了球，顾瑜行要拉着祁云时走。 　　“好的好的。”不仅汪梓航，他的其他朋友也对祁云时一阵点头哈腰：“祁哥拜拜，顾哥拜拜。” 　　“说好了啊祁哥，记得跟汪梓航联系哈，过两天咱们去体育馆打，也让兄弟们见识见识你的水平~”那位说话自带尾音的少年冲祁云时喊道。 　　“……”祁云时一噎。 　　他从来没说过自己会打球，是休息的时候汪梓航那个喜欢满嘴跑火车的人跟他的朋友们胡吹的。 　　起因是大家觉得顾瑜行打得太好，所以也纷纷觉得他一定也很强，然后大概是出于一种与有荣焉的心态，汪梓航就控制不住了，也把他吹出去了…… 　　等祁云时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他都已经是大神身边的大神了……再怎么否认都没人相信。 　　“你还是虐他虐的轻了。”祁云时对顾瑜行说：“就应该让他累得说不出话……” 　　说话的时候他被顾瑜行带着往人群外面走。 　　围观的人太多了，即使前排的人想要让路，后面的人也很难散尽。 　　在这样拥挤的情形下，祁云时的手又被少年握住。并且似乎害怕他被挤到，顾瑜行干脆将他护在身前，用手臂包裹住他…… 　　充满磁性的沙哑嗓音在耳畔炸响：“嗯，下回一定狠狠虐。” 　　…… 　　听得祁云时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 　　既因为两个人挨得太近了……还有人在拍摄……他好像都听见一些人因为他们的动作在发出尖叫了！ 　　又因为对方声音里的纵容…… 　　绷紧的身体迟迟都没有放松下来。 　　理智上，祁云时想的是纵容个球，顾瑜行刚刚跟人打篮球的时候明明也很喜欢。 　　但心里，祁云时却又觉得这样挺好——对方以前太苦了，难得遇到他比较喜欢的事情又有人陪他玩儿…… 　　直到两个人穿出人群、身体分开，祁云时吐出了一大口气。 　　顾瑜行并不是爱出汗的体质，刚刚在场上跑了那么久也没有怎么出汗，反倒是他身上的雪松香变得更浓郁了…… 　　被这一点都不禁欲的味道钻入鼻息、侵扰了一路，这谁能受的了啊！ 　　祁云时：“呼，你早上到底喷了我多少香水？” 　　顾瑜行：“？” 　　“算了，走吧，先离开这儿……”说着，祁云时下意识抓起顾瑜行的胳膊，拉起人便走。 　　因为余光里，有好几波人还在对着他们猛拍…… 　　“啊！帅哥们走了！” 　　“天啊真的好帅好帅好帅，这是现实里真是存在的人吗！” 　　“的确，打球的帅，旁边的更帅……关键是他俩还拉拉扯扯的。” 　　“这算什么，我能说我刚刚在记看见他俩一起吃冰淇淋吗？” 　　“？！……姐妹，展开说说！” 　　“就是第二份半价的那种……你们懂的。” 　　…… 　　离开商业街主干道，终于摆脱了人群，顾瑜行说：“去附近的体育馆么？” 　　祁云时：“还去体育馆干嘛？” 　　顾瑜行：“带你打球。” 　　祁云时：“……你还能打动呢？” 　　“嗯。” 　　顾瑜行：“跟他们打的时候没太用力，我得把体力用在阿时身上。” 　　“……” 　　不知道是自己污还是怎么的，祁云时总觉得对方这话听着有点儿……带颜色。 　　不过。 　　“刚才你打的那么久，还没太用力？？”祁云时惊讶了，那怎么说也是来来回回跑了那么久！ 　　“你这体力到底是怎么练的？！” 　　“是有一些强身健体的方法，等下就教你。”顾瑜行说。 　　“好啊好啊。”祁云时猛点头。 　　他想顾瑜行就算经历得再多、再强，但他的身体以前也是个小可怜啊。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升起身体素质，那也够牛逼的。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顾瑜行故作停顿。 　　祁云时：“是什么？” 　　“多喝牛奶。” 　　“……” 　　对上对方乌黑的眼眸，祁云时：……忽然想打人怎么办？！ 　　这倒是又让他想起来……就因为他不喜欢喝牛奶，他就长不过顾瑜行…… 　　好了，成功地更讨厌牛奶了呢。 　　顾瑜行在男生快要炸毛的瞬间安抚道：“阿时不喜欢喝牛奶就多吃奶制品。冰淇淋……就算了。奶酪之类的都可以。” 　　“这还差不多。”收起快要捏起的拳头，祁云时说：“走，去打球。” 　　……汪梓航都把牛逼替他吹出去了，再不练也不行了！ 　　“不过阿行其实是很喜欢打球吧？” 　　并肩走在商业街后面的小马路上，这里比外头要僻静了许多，都是老城区的老楼，烟火气又变得很浓。 　　比起马路平直，路灯华丽的商业街，祁云时还是更喜欢走这种小马路。 　　他心情放松愉悦，连带着他身边的顾瑜行也很放松的样子。 　　顾瑜行说：“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 　　他曾经在两个世界里都打到过世界级比赛，拼过命，伤过腿，断过脚。 　　因为真的玩够了，所以反而一点相关的情感都没有了。 　　祁云时说：“怪不得。但是你刚才打的也挺用心啊……虽然我不太懂，但是很多反杀的细节都太帅啦。” 　　“帅吗？” 　　“帅的啊。” 　　顾瑜行勾了下唇角说：“那是因为我想表现给你看。” 　　祁云时卡壳：“……” 　　顾瑜行：“阿时哥哥是个小傻瓜。” 　　祁云时：“…………” 　　顾瑜行骤然深深地凝望他说：“我喜欢的只有你。” 第46章 　　炎热的夏季，远离人群的小马路，有清风拂动。 　　祁云时眨了眨眼睛，又搓了搓自己的脸。 　　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但顾瑜行却拉了他一下：“走了。” 　　之后没有再说什么。 　　仿佛也不指望他说些什么。 　　这让祁云时心下一松。 　　又向前走了两步，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边少年模样的人，祁云时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顾瑜行喜欢我。 　　为什么会喜欢我？ 　　是因为那条吊坠吗？ 　　祁云时想起上一次顾瑜行很激动地睡了两天，就是因为想起那条吊坠是自己送的…… 　　关于顾瑜行过去的事，他知道的不多。 　　他就知道顾瑜行失忆过。 　　不过应该不是因为那条吊坠才喜欢的吧。 　　如果真的那么重要，怎么会忘记呢？ 　　……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体育馆。 　　篮球场地有两种，一种是公共区域内的，即一个篮球场挨着一个篮球场的那种，优点是便宜，每个场地每小时租金80元。缺点是比较吵。 　　还有一种是私人球场，优点是大而空旷，还属于是单独包场，没有人会来打扰，可以拿来打比赛。 　　缺点是贵，一个小时要330。 　　顾瑜行说：“要。” 　　祁云时原本想要开口阻止——他们又不打比赛，只是简单地扔几个球试试，没必要要贵的。 　　但转头从监控屏幕上看见热闹的公共区域里全是年轻人在打球，周围还围着许多人观看…… 　　他果断道：“要！” 　　……真是一不小心，小民意识就出来了，下意识只想要最便宜的。 　　又忘记要花钱啦！ 　　没错，他是真的要挥霍。 　　绝对不是担心等会儿会被隔壁场地还有围观的人看见自己不会打球的模样…… 　　然而到了场地，真正开始练球的时候，祁云时又有点点后悔。 　　这里倒是僻静了，不会被人看见他的笨拙。 　　但是只有他和顾瑜行两个人…… 　　太安静了。 　　而且顾瑜行充满磁性的声音还有了回音儿一般，可以在整个场地中回荡！ 　　……原本听他的声音就够心口发烫了。 　　现在竟然还来了个360度环绕音效！ 　　“手五指自然张开，不用太用力，中间留有空隙，像这样拿球。” 　　冰凉的指尖触上他的，顾瑜行在板正他的拿球姿势。 　　“腿略微分开一点，不要站这么直，屈膝。” 　　……顾瑜行又弯下腰，为他摆正腿部动作。 　　“投球的时候要这样，对。等一下用手腕和手指发力。” 　　“……” 　　整个手臂都在被人近距离地摆弄，祁云时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顾瑜行的脸。 　　随后他发现顾瑜行正在一脸认真地教学。 　　对方眼皮轻轻下耷的凤眼原本可以很凌厉。 　　但这回儿却眉目温和，极具耐心。 　　顾瑜行的鼻梁很挺很直，嘴唇又薄又淡，感觉既禁欲又凉薄。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耐心的、不厌其烦地教自己打球…… 　　“阿时？专心一点。” 　　大概是看出他分神，顾瑜行在他的后脖颈上捏了一把：“想什么呢？” 　　“想……好了，我要开始练习投篮了！” 　　祁云时赶紧回神，斗志满满地来到了三分线上。 　　也不得不说，顾瑜行刚刚给他规范的动作还真挺有用，他一个从来没投过篮的人，扔了三个球就进去了两个。 　　进球的成就感不亚于攻克了一道不会的题目。 　　进了五个球以后，祁哥有点飘了。 　　进了十个球以后，他就要开始学扣篮了！ 　　但是祁云时助跑试了两次，别说把球扣进球框了，就连下面的篮筐都没碰到…… 　　第一次是没碰到。 　　第二次是球直接飞了。 　　“我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祁云时眨着大眼睛，茫然求问。 　　“不会，阿时很有天赋。”顾瑜行：“就是你需要先练习一下弹跳力和运球技巧。” 　　“弹跳力？” 　　头他矮。 　　虽然他也知道顾瑜行能扣篮跟身高没关系，单纯是有技巧。 　　但是…… 　　……他也好想1米8！ 　　不……他要有梦想，他要1米9！ 　　“想什么呢，你跟我就差两厘米。”顾瑜行明显被他逗笑了。 　　祁云时哼唧：“两厘米差好多东西。” 　　“那你站过来。” 　　顾瑜行说着就走到了篮筐底下，给他指了一个位置让他站。 　　以为大神是要给他分享干货了，祁云时乖乖走过去站好。 　　顾瑜行又说：“把球举起来，拿好。” 　　“哦。”祁云时摆出了一个标准的预备投球的姿势。 　　“然后？” 　　然后不等他话音落下，祁云时便觉得自己双腿一紧，紧接着他双腿离地，篮球框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他靠近。 　　直到…… 　　他举起的双手快跟球框平齐…… 　　祁云时：？！ 　　“投吧。”顾瑜行稳健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反应过来的祁云时：“哇靠，你……放我下来！” 　　骤然被人举起来，还是小婴儿被人举高高的那种举…… 　　祁哥只觉得自己脸面挂不住了。 　　他扭动了两下，然而双腿被人稳稳抱着、纹丝不动，他最终也只是茫然地扭动了几下屁股，根本没有卵用…… 　　“扣篮。”顾瑜行说：“先体会下扣篮的感觉。” 　　“……” 　　祁云时这才暂时放下尴尬，赶紧把手里的球扣了进去。 　　但是，根本没有扣篮的感觉好吗！ 　　球砸在地上，祁云时也被放了下来。 　　然而更尴尬的发生了…… 　　或许是他落地时还有几分挣扎的缘故，双脚落地以后他并没有站稳，而是一个不小心就扑到了顾瑜行的身上。 　　淡淡的雪松香沁入心脾。 　　腰被人紧紧箍住的时候，祁云时在对方的脖子上闻到了这个味道。 　　然后他发现，他跟顾瑜行的姿势像是在拥抱。 　　…… 　　！！！ 　　要死了！ 　　为什么打个篮球也能这么基情四射啊！！！ 　　不玩了。 　　祁云时真想扭头就走。 　　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真男人是不会这样逃避问题的！ 　　“你，你能不能不撩我？”祁云时最后别开脸说。 　　顾瑜行正色反问：“你觉得我在撩你？” 　　声音冷静禁欲。 　　祁云时：“……” 　　他这么一问，祁云时还真有点儿不确定了。 　　或许把人抱起来体验一下灌篮的感觉真的是对新手的一种训练方式？ 　　“我……” 　　祁云时骤然惭愧，不禁一阵面红耳赤。 　　没想到顾瑜行的声音又不禁欲了，反而带着笑意传来：“阿时觉得我是在撩你……是因为你也心动了吧？” 　　“……” 　　顾瑜行继续笑道：“如果没有心动，你怎么知道我在撩你。” 　　“……歪理邪说。” 　　祁云时的面色彻底通红一片。 　　他仍别开脸不敢看顾瑜行，努力平复了下心情，祁云时说：“可是……你再怎么撩我也无法回应你……我现在真的很乱。” 　　因为不能答应顾瑜行，又没有严词拒绝对方，祁云时一直都觉得怪怪的。 　　感觉自己有点…… 　　有点在养备胎的感觉。 　　但是顾瑜行又说只要他不拒绝对方追求他就好……所以祁云时才会觉得好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天呐，他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啊！ 　　怎么可能会处理这种问题！！ 　　所以，果然还是别管三七二十一，先拒绝吧…… 　　但是拒绝了顾瑜行可怎么办呢。 　　他虽然不是小可怜了，可是一想到顾瑜行经历了那么多才回到这个世界上，却还是举目无亲，也没有朋友，光是想想祁云时就觉得自己残忍。 　　可是不拒绝又会觉得好怪啊，有负罪感，完全受不住这样的追求，只想一个人躲起来静静。 　　祁云时尝试描述自己的感觉：“我觉得我这样是在拿你当备胎……虽然我是不打算谈恋爱，也不会找别人……但是我觉得现在这样好奇怪，感觉我是在钓着你……嗯，这样不好。” 　　“据我的了解，不知道自己是备胎的人才是备胎，知道自己是备胎，但又愿意当备胎的人，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顾瑜行目光定定地望着他：“阿时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舔狗。” 　　“……”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顾瑜行笑了：“如果实在介意的话……” 　　祁云时骤然觉得眼前一空，顾瑜行已经半蹲在他面前，握起了他的右手。 　　紧接着手背一热，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在做什么的时候，顾瑜行那张帅脸便映入眼帘。 　　先是弧线硬朗棱角分明的尖下颌。 　　随后就是那双浅色的薄唇。 　　再然后就是他那双惊世绝艳的眼…… 　　那唇的唇角仍旧是向上挑着的，像吃了蜜一样。 　　顾瑜行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仰头看他：“那就每天让我亲一下好了。” 　　祁云时：“……” 　　三秒钟后，祁云时抽回了自己的手，咆哮：“我刚才一直在摸篮球啊！不知道很脏吗！你这个大笨猪！” 　　以前骂顾瑜行还要顾及小可怜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感受，用词还会委婉点。 　　现在…… 　　祁云时只想破口大骂。 　　哼哼。 　　反正顾瑜行也骂他傻瓜了。 　　还骂了两次！ 　　祁云时一直都很承认，自己记仇。 　　不过咆哮完以后就舒服多了。 　　祁云时也突然想明白，纠结那些干什么啊——好像他赶顾瑜行走，这家伙就会走了似的。 　　或许相处一段时间，顾瑜行发现自己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就自己放手了呢？ 　　自己这一路上完全是爱操心！瞎操心！ 　　他这样不自在有什么意义吗？人生就是要舒服一秒是一秒！ 　　之后的时间祁云时就自在多了，跟顾瑜行练习打对抗的时候胸膛撞上胸膛都不觉得有什么。 　　神奇的是，当自己不感到别扭的时候顾瑜行似乎也放手了一些，表现就是他俩吃完午饭后，顾瑜行竟然主动表示下午就不陪祁云时去医院了，神神秘秘说他还有一些事要办，要他好好陪他妈妈和奶奶。 　　按照原来的计划，下午祁云时是要跟他妈妈一起去医院看他奶奶的。 　　原本以为顾瑜行也会跟着一起去，没想到…… 　　看吧！ 　　所以说其实也没啥可紧张的，顾瑜行也有他自己的生活啊。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祁哥表示很欣慰！ 　　他也的确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先是去他妈妈的公司坐了一会儿，而后两个人一起去了医院看他奶奶。 　　奶奶已经醒过来，就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损伤大，要修复就需要大量的睡眠，这一段时间还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不过据医生说都是恢复期的正常反应，这让祁云时很开心。 　　一口气请了几名护工一起照顾，也根本没什么可担心。 　　晚上的时候，祁云时还被他妈妈带着去了一家超级豪华的餐厅吃晚饭，只有他们母子两个人。 　　餐品好吃，又说了好多交心的话，搞得祁云时晚上回家的时候都快乐得飘起来，心里安安稳稳的，那种又有家了的幸福感疯狂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种时候，他就格外顾念顾瑜行。 　　每当太幸福的时候都会患得患失，就会想到曾经跟自己一样惨的人…… 　　虽然顾瑜行现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变惨。 　　看样子也没人能伤害到他。 　　但是…… 　　回到自己的房间，祁云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给顾瑜行发了条微信： 　　[我到家了，你现在在干嘛？下午都做什么了？有没有吃晚饭？] 　　……感觉自己的问题太多了，但是想了想，又都是他想问的。 　　最后还是干脆硬着头皮发送过去。 　　顾瑜行很快回复了他。 　　回复他的方式是直接打电话过来。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祁云时心口又像是被烫了一下。 　　选择无视了这个感受，祁云时接起电话：“喂？” 　　“阿时。”顾瑜行：“到家了么？下午过得怎么样？” 　　低沉沙哑的声音平静地传过来的时候，凭白有种绅士和矜贵的感觉。 　　确实。 　　以现在的顾瑜行来说，他只要不故意装成小可怜，平常的气质的确是这种的。 　　可祁云时心口的那种烫意却更明显了，让人很难再忽略。 　　想起昨天晚上顾瑜行还翻他窗户的事情……他下意识走到窗边，向下望着，然而底下空空如也。 　　只有蝉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祁云时眨了下眼睛说：“很不错，我一直跟我妈在一起，感觉跟她又亲近了很多，以前看到她会紧张……很奇怪是不是？她明明一直都对我非常好。” 　　“是太珍惜，所以患得患失吧。”顾瑜行的声音平静地流淌：“很正常。” 　　“唔。” 　　祁云时不否认是这样，之后，他又跟顾瑜行说了下今天晚上的见闻。 　　好像一不小心就说了很长时间，但是仔细想又没有说什么…… 　　到最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祁云时顿住。 　　对面也没有声音。 　　话筒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祁云时张了张嘴巴：“你……不早了，早点休息。” 　　顾瑜行说：“好。” 　　祁云时想起他们还没有约定明天要不要见面的事，以往他主动提过要见面，顾瑜行也提过，都是很自然地碰头，然后一起学习。 　　但现在……但今天…… 　　顾瑜行没说。 　　祁云时顿了顿，突然不知道该不该说。 　　所以要约见面吗？ 　　按理来说他明天也没什么事，今天都没有学上习，是应该见面的。 　　但是顾瑜行那边……其实虽然顾瑜行说他想跟自己去一个学校，但是也不必要吧。 　　顾瑜行那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再上学…… 　　停顿了几秒钟，祁云时想：要不就这样说晚安吧。 　　但没等他开口，对方低沉的声音已经先行响起：“没什么话要跟我说了么？” 　　祁云时表示：“没什么了。” 　　说着他话音稍顿，想了想，又加了条：“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阿时，我想你了。”顾瑜行忽然说：“你想我吗？” 　　祁云时：“……” 　　祁云时张了张嘴巴，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听对面道：“我就在你对面。” 　　祁云时：？？？ 　　顾瑜行：“你看看我。” 　　祁云时已经从窗口探出脖子往下望了。 　　他这里视野不错，是正朝阳的朝向，可以看见楼下的花园，还有外面干净整齐的街道，以及紧挨着他们家这个院子的另一个院子。 　　对面儿的院子今天倒是灯火通明。 　　可是他来来回回在下面逡巡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顾瑜行的身影…… 　　顾瑜行哑着嗓子低笑：“不是往下看，你抬头，看对面。” 　　抬头，对面…… 　　祁云时跟着这个指引抬头，就看见自己家隔壁院子的二楼……灯光明亮的阳台上，的确站着个人…… 　　那人又高又瘦，穿着白色的衣服，有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 　　虽然看不清眉眼，但是身形异常提拔，身量很高，气质卓然。 　　顾瑜行…… 　　？ 　　看见他抬头，那道修长的人影便冲他招了招手。 　　祁云时：“……” 　　搞半天顾瑜行白天说的有点事不是去做大神，而是去把他家隔壁买下来了？ 　　他记得隔壁一直没人住，之前他还问过家里的管家，知道那是一对儿华侨的房子，全家人都在国外，很久没人住过了…… 　　耳边再次响起顾瑜行的声音：“以后我就住这了。阿时要来我家里做客吗？” 　　“……” 　　那声音隔着话筒，似乎也只是隔着风。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对面儿喊一声，他就能听到。 　　祁云时忽然发现自己心跳得很快。 　　他听见顾瑜行又开口了，声音低哑、充满诱惑：“我现在过去接你，好不好？” 第47章 　　虽然嘴上问祁云时要不要过去，但顾瑜行动作可快——还没等祁云时答应，对面儿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没过两分钟，都不等祁云时做任何准备，管家已经过来敲他的门：“小少爷，顾先生到了。” 　　“……” 　　祁云时严重怀疑这货又是跳楼翻墙过来的。 　　祁云时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顾瑜行正在跟他父亲聊天。 　　少年端正地坐在那里，态度恭谨，然而远远看去，气质气势上竟丝毫不输如今的b市首富。 　　也不知道顾瑜行跟他爸说了什么，祁云时还没彻底来到楼下，就听见了他爸爸爽朗的笑声。 　　“阿时啊。”等季振哲见到他，便热情地跟自己儿子招手：“去吧，去小顾家好好玩。” 　　祁云时：“……” 　　为什么他爸的语气让他感觉仿佛回到了小学时代？ 　　祁云时看向顾瑜行。 　　后者冲他露出了个微笑。 　　顾瑜行说：“那叔叔，我们就先走了。” 　　“好。”季振哲说：“晚点我派人去接阿时回来。” 　　顾瑜行说：“不用，等会我送阿时。” 　　季振哲笑着点头：“那也行，那就麻烦你了。” 　　顾瑜行：“不麻烦，应该的。” 　　祁云时：“？？？” 　　如果这会儿再给他个小书包，那妥妥就是他被送去幼儿园托管的既视感了…… 　　季家所在的高级社区都是独门独院，安保很严。 　　即使脱离了保镖重重的季家，走在外面也很安全。 　　况且顾瑜行现在就住在他家隔壁，大门间隔不到一百米。 　　所以，他，祁云时，还需要人来这样接接送送吗？…… 　　两个人一起步行离开季家的大门。 　　月光下的顾瑜行穿着很随意的白色休闲服，连运动鞋都是白的，好像比天上的月亮还皎洁。 　　祁云时看着少年如玉一般的盈透模样，一路跟着顾瑜行回到了他家的院子：“你下午就去忙这个了？这房子是你买的还是租的？……” 　　“买的。”顾瑜行说：“手续还在办，我付了相当一部分的定金，房主同意我们提前住进来。” 　　穿过同样面积不小的院子，来到主别墅前，顾瑜行刷卡进门。 　　“买房子的事情昨天就谈好了，今天下午忙的是打扫卫生，和重新布置了下二楼的几间房间。”说着，顾瑜行一把拉开了大门：“方便你过来住。” 　　祁云时：“……” 　　谁，谁说要过来住了……！ 　　刚刚顾瑜行说“房东同意我们过来住”的时候他就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直接气到脸红！ 　　祁云时别开脸，没话找话：“昨天就谈好了？……昨天什么时候？”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 　　祁云时：“哦。” 　　怪不得，录像上后半段就看不到顾瑜行的身影了。 　　合着他竟然在联系买房子！ 　　这家伙都不用睡觉的吗！ 　　而且他听说这房主很爱惜这套房子，人都出国好几年没回来了，还固定请人过来收拾院子打扫屋子。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来问过是否出售，就是死活不卖…… 　　“你怎么买下来的？……多少钱买的？” 　　顾瑜行：“不贵，五亿。” 　　祁云时：“……” 　　他曾经听管家说过，季家的宅子的价值都不到四个亿…… 　　“你是冤大头吗？”祁云时叉腰：“再说你哪来那么多钱……” 　　就算顾瑜行很能赚，但是这定金最少也要一亿吧，还有首付…… 　　“阿时现在是在为我担心吗？” 　　发现他还站在门边没有动，顾瑜行直接揽过他的腰，将他带进屋。 　　屋里还保持着原主人的品味风格，不是季家的那种偏中式的复古风，而是欧式华丽风。 　　巨大的水晶大吊灯将屋里点缀得极为明亮，正对着大门的墙上还摆着一副超大的壁画，内容看上去似乎是在描写拿破仑出征，总之既恢弘又大气。 　　祁云时的视线在那画上停留了几秒，就顾不得再看其他了——顾瑜行还搂着他的腰。 　　祁云时红着耳朵：“我才不担心你。” 　　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操这个心，不过……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住我给你找的房子吗？！” 　　这样一来，他替顾瑜行租房子的这笔固定开销就又泡汤了！ 　　“那套房子也可以留着。”顾瑜行笑着说：“偶尔换个地方住，也能换个心情。只要……阿时陪我过去住就好。” 　　“……” 　　顾瑜行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地刮搔了一下：“是考虑或许你到大学毕业都不会想跟你父母分开，所以我只能自己凑上来。” 　　他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浑身气质强烈，苍白得有些高冷。 　　但就是这样的人，说话声音却很轻、很低微：“这是我能住到的，距离阿时最近的地方了。” 　　…… 　　祁云时：“……” 　　忽然觉得哑口无言。 　　祁云时稍稍暼开眼，又轻微地扭了扭腰，把还搭在他腰上的手甩掉：“你不是要带我参观么，走吧。“ 　　其实说是参观，最后也不过简单地走了一圈。 　　很显然顾瑜行对这里也不熟悉，而且完全没有什么感情……感情最深的应该就是他现在居住的卧室了，正好跟祁云时的窗户对着。 　　能看到床上用品是新的，生活用品是新的…… 　　祁云时去里面的洗手间上了个厕所，还发现洗漱用品也是新的……而且有两套。 　　颜色不一样，一套是纤尘不染的白，一套是暗如永夜的黑，两套搭配着放在一起，很像是这里正有两个人在同居。 　　“……” 　　开始打开水龙头洗手，祁云时尽量不去看那些成对儿的洗漱用品。 　　随后他用纸巾擦干了手，状似无意地走出来……就看见顾瑜行正坐在床边看书。 　　姿势端正，脊背挺直。 　　修长的手指骨突出有致，表情专注且投入。 　　闲适，却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俾睨天下的味道。 　　……如果他看的是一份计划书或者合同的话，那妥妥的就是霸总人设。 　　但问题是。 　　这厮看的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 　　第一次见人用这种姿势看五三的，祁云时觉得习题集好像受到了亵渎。 　　“祁老师，帮我看看这道题吧？” 　　听见他的动静，顾瑜行很快从书本中抬头。 　　祁云时顿了一顿，但还是走了上去。 　　他坐在了顾瑜行的边儿上。 　　很明显整张床都是新换的，就是坐着有点软，感觉像是…… 　　祁云时一掀床单，随即摆出惊讶的表情：“你竟然换了张水床？！” 　　他在给顾瑜行开的那间酒店套房里也坐过这种床，已经很清楚地知道这种床的触感和……功能。 　　当然并没有体验过啦。 　　祁云时可不是那样的人！ 　　那会儿顾瑜行还是个小可怜…… 　　“是啊。”顾瑜行轻飘飘地说：“阿时还没有睡过这种床，难道你不想体验一下么？……” 　　“很舒服。” 　　祁云时：“……” 　　最后三个字顾瑜行是略微凑在他耳边说的。 　　整体感觉就是苏炸了。 　　然而他可不是吃这套的人。 　　祁云时拍了拍自己不争气的又开始发烫的胸口：“正经人会在主卧装这个床？” 　　顾瑜行：“我不正经。” 　　“……” 　　你牛逼。 　　顾瑜行：“还是说阿时的意思是……放侧卧会好一点……” 　　“不早了，我走了。” 　　祁云时炸毛起身。 　　却又被顾瑜行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胳膊，扯了回来。 　　被扯回来的力道有点猛，外加上祁云时对屁股底下的床也不习惯，他竟然一个没控制住重心，像后一仰，直接栽倒在了床上。 　　祁云时：“！” 　　“好了不闹了。” 　　似乎是真怕他跑了，顾瑜行骤然附身上来，半撑着身体与他对视，头顶的光芒在他脸上洒下一片阴影。 　　顾瑜行说：“真的是阿时没睡过，所以弄一张让你体验下，明天我就换掉。” 　　“……” 　　“所以……”顾瑜行的声音充满诱惑：“今晚留下来么？” 　　“不留。”半倒在床上被禁锢住，祁云时也不敢动。 　　他一动就会跟顾瑜行发生肢体接触…… 　　就只能拿眼睛往旁边一瞥，不看他：“你起开，我要回去了。” 　　顾瑜行似乎被他的谨慎给逗笑了。 　　他哑笑着，商量着说：“你在这睡，我去隔壁睡。” 　　祁云时：“你家现在距离我家只有100米。” 　　那意思，想见随时可以见到。 　　但顾瑜行却表示不同意：“100米和1米，有很大差距。” 　　他说这些的时候祁云时还是瞥开眼不看他，是以并没有发现少年模样的人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漆黑浓稠，暗波涌动，深深压抑着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其实1米也太远了。 　　顾瑜行哑着嗓子：“我只想早晨一睁眼就能看见你，哪怕只有一天。” 　　“……” 　　“说不定我感受过了，就不会那么想你了呢。” 　　“……” 　　祁云时眼睫一抖，感觉似乎……也挺有道理。 　　“那你先起来。”他说。 　　顾瑜行果然依言起身，动作干脆利落。 　　祁云时跟着坐了起来，这么一躺一起身，俊秀白净的面庞便又泛上了红晕，他吸了口气说：“只有一晚。” 　　“好。”顾瑜行笑了。 　　“……你睡隔壁。” 　　“好。”回答的依旧很爽快。 　　祁云时这才暗自呼了口气，他又板起面孔，语气硬邦邦地说：“哪道题不会？拿来我看看。最好是你真不会，要不然……” 　　男生说着这些的时候又开始咬牙切齿。 　　等到顾瑜行真的把那道题拿给他看的时候，祁云时的态度又缓和了——好家伙，这题竟然还真挺难。 　　“给我拿支笔。” 　　面对不会的题，祁云时再晚也能被燃起斗志。 　　他干脆趴在床上做题。 　　还别说，水床的感觉真不错，趴在上面做题不会觉得胳膊难受。 　　祁云时学习的时候永远都是全神贯注的，极高效也极专注。 　　顾瑜行站在床边看着他，感觉男生应该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趴在床上的姿势会显得腰身细长，臀部很翘，一双腿笔直修长…… 　　“我先去洗个澡，你慢慢解。”顾瑜行说。 　　“嗯去吧。”全神贯注的男生，连回答都极为敷衍。 　　顾瑜行却丝毫不介意地转身走向主卧内侧的浴室。 　　整栋宅子都有太阳能设计，夏季光线足，根本不缺洗澡水。 　　但顾瑜行只开了冷水阀。 　　冰冷的水柱砸在头顶，彻骨的寒意一路倾泻而下，浴室中的人则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凉似的，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直到眼里流淌着的浓稠暗色消失。 　　顾瑜行才重重闭上了眼。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祁云时正趴在床上看手机。 　　那本习题册就被放在一边，看样子难题已经解开了。 　　男生正摇晃着自己的小腿，脚踝精致，裤腿下滑、露出的腿部线条性感流畅，一晃一晃，像只快乐活泼的小熊猫。 　　顾瑜行：“……” 　　讲完了题，顾瑜行果真直接去了隔壁。 　　“晚安。” 　　特别干脆。 　　“……晚安。” 　　祁云时刚刚已经给他爸妈发了信息，表明自己不回去了。 　　同样洗漱完毕后，这会儿躺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床上，祁云时也没有想明白……一米和一百米的差距真那么大吗？ 　　……又不是正与负的差距。 　　…… 　　唔。 　　他又何尝看不出，顾瑜行从下午开始准备了这么多，就是把自己弄来睡觉。 　　……不过算了。 　　他累了一天，困意很快袭来，祁云时稍一翻身就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隔壁房间里，顾瑜行并没有回到床上睡。 　　黑暗里，他选择贴着墙壁，在地板上盘膝而坐。 　　…… 　　脊背紧贴在冰冷的墙面上，墙的另一面，正是祁云时所在的主卧卧室。 　　与在男生跟前时不一样，顾瑜行此时的眼底就像深不见底的泥潭，没有任何光亮。 　　他静静地注视着黑夜。 　　脑海中自动翻涌以往的事情，眼底的泥泞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劣质碳墨。 　　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唇角一挑，脊背再次往墙面的方向凑了凑，恨不得将自己镶入其中一般。 　　顾瑜行才缓缓闭上双眼。 　　第二天，祁云时起床离开卧室的时候，顾瑜行也醒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门出来，见到顾瑜行的时候祁云时下意识眼前一亮——少年还是那么的修长挺拔，他还是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虽然跟昨天穿的不一样，这家伙有洁癖，已经又换了一套。 　　但不同的是，今早的顾瑜行似乎格外的帅，格外的神气，眼睛也格外的亮。 　　“早啊。”祁云时说。 　　“早。”今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顾瑜行已经笑了出来：“早上好，阿时。” 第48章 　　昨天除了打扫房间外，顾瑜行还请了几名钟点工，负责过来做饭和日常整理清洁工作。 　　不过做早饭的阿姨还没来，现在时间还早，也不饿，祁云时便提议他俩一起出去晨练。 　　早晨的空气清新呀，跑步什么的还不热。 　　两个高个儿大长腿的少年穿着几乎一样的衣服，一起在闹中取静的林荫小道上慢跑，登时成了最亮眼的风景线。 　　当然祁云时身上的衣服也是顾瑜行的。 　　他昨天没有回家，什么都穿的顾瑜行的……但是顾瑜行的很多衣服又是他给买的…… 　　就有一种他们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仿佛都快要解不开了的感觉。 　　祁云时看了看自己身边儿的人，顾瑜行面色依旧苍白，只是不掩锋利和帅气。 　　他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跑的很专注认真。 　　只看了一眼，祁云时便回了头，也专注地跑起来。 　　虽说回到季家以后祁哥也一直有坚持晨练，没堕落也没颓废。 　　但他不能忘了……顾瑜行这家伙体力好！ 　　祁云时觉得自己还是得憋着点力气，万一到后来跑不动了那就丢面子了。 　　阳光映照着的金色梧桐树下，一路绕着偌大的别墅区跑了三圈，祁云时出了一身的汗，在清爽肆意的风中充分体验这个清晨的美好。 　　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在一处的单杠上做拉伸，还有阿姨过来跟祁云时搭话：“小伙子真能跑，哎呦长得也俊，现在的年轻人啊要是都像你们俩这么优秀那可就好喽！” 　　“阿姨，现在的年轻人都很优秀。”祁云时笑着，笑得唇红齿白：“我俩也就是赶巧被您看见了。” 　　“哎呦，真好。真会说话！”被祁云时的笑容所感染，阿姨似乎更愿意跟他唠嗑了，问他：“这是你弟弟吗？你们是双胞胎？怎么都这么帅……” 　　“不是的。”祁云时说：“这是我朋友。” 　　“哦，哦！” 　　与面无表情不置一词的顾瑜行比起来，阿姨显然更喜欢跟祁云时说话：“你们也住这片儿吗？我家就在路边的那栋别墅，有空来阿姨家做客啊。” 　　“……” 　　祁云时没想到阿姨会这么热情，就含含糊糊地应了。 　　阿姨又露出更热情的笑容：“你今年上大学了吗？在哪个学校？我有个女儿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大……” 　　祁云时被问的一脸懵逼。 　　这发展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这时候，顾瑜行忽然说：“老公，我饿了。” 　　“……？” 　　这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阿姨的话，也让祁云时的大脑彻底死机。 　　？？？ 　　他扭头看向顾瑜行，对方已经把他往身边一拉，竟然一点都不害臊地说：“亲爱的，我们回去吧。” 　　阿姨：“……” 　　祁云时：“……” 　　只见阿姨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们，足足倒退了三步，然后一脸讪讪，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两个人的健身器材区域，顾瑜行还紧紧地拉着祁云时的手臂。 　　祁云时下意识挣了挣，没挣开，他又连忙搓了搓自己发红的耳根：“你你你，你干啥？……” 　　忽然叫什么……什么意思啊他？！ 　　顾瑜行面上闪过一抹阴郁，面无表情地说：“穷人看眼前的利益，富人看长久的交际。你没出来吗？她是在给她女儿找对象。” 　　“……不能吧。” 　　顾瑜行没好气：“戴金项链玉手镯，虽然穿着高定，但也只是入门级，再结合她指的居住区域……她住这80是为了交朋友。” 　　“……” 　　祁云时觉得有点难以置信，现在的人都这么疯狂了吗…… 　　“那你也不用……那么直接把她吓跑啊。” 　　继续搓着越来越热的耳根，祁云时还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倒是顾瑜行先说：“你所谓的直接，是我叫你‘老公’，还是‘亲爱的’？” 　　祁云时：“！” 　　又开始被人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了，感觉到胸口发烫，祁云时略微别开眼，根本不敢看对方。 　　“……都，都有。” 　　然而他别开的脸却被人给扳了回来，顾瑜行轻抬他的下颌：“你可以叫回来。” 　　“？” 　　这特么还能叫回来？？？ 　　顾瑜行却在很认真地重复：“阿时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叫回来。我不介意。” 　　“滚蛋。”祁云时一翻白眼儿。 　　顾瑜行：“不仅不介意，还会很高兴……” 　　“嘁！” 　　祁云时晃了晃头，也没将钳制他的手甩开——顾瑜行的手指修长有力，很会用巧劲儿，既不会让他感觉到不舒服，又搞得他有种自己被恶霸调戏的感觉…… 　　这会儿戏精上身，祁云时差点儿就跟着表演了一出横眉冷对、宁死不从。 　　但想想又不对。现在也不是该这么发挥的时候…… 　　祁云时试图打掉对方的手。 　　没想到顾瑜行却主动松开了，还忽然握紧他的手，眼睫一耷：“我生气了，阿时哥哥。” 　　“？” 　　您这又是闹的哪出儿？ 　　顾瑜行声音愤恨，嗓音都低了很多：“一想到有人跟你搭讪，我就很生气。” 　　祁云时：“……那只是位阿姨！” 　　“可是她的目的是要给你找对象。” 　　“……” 　　顾瑜行说：“咱们之前有协议，要假扮男朋友。” 　　“那个协议……”祁云时瞪大眼睛：“那还能奏效了吗？你都不需要我保护，还扮什么男朋友。” 　　顾瑜行抿紧薄唇：“但我可以保护你，扮成你的男朋友。” 　　“……”那有分别吗！ 　　祁云时态度坚决：“不行。” 　　顾瑜行似乎明显有被伤害到了，情绪肉眼可见地变得低落。 　　也不说话，也不狡辩。 　　就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的、可怜的目光，让祁云时徒然有种自己正做着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两个人僵持着片刻，一直到祁云时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很少有人会给他打电话，除非是有什么急事。 　　祁云时拿起手机。 　　是他大哥。 　　“小时，网上的视频是怎么回事？” 　　季勉的声音听着十分严肃，搞得祁云时一头雾水：“什么视频？” 　　“我发给你，你一会给我解释。” 　　季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两秒钟，祁云时的微信上就收到了对方给他发来的视频…… 　　那是一条某音小视频。 　　上面显示的内容正是他跟顾瑜行昨天在体育馆打球时的一些情境…… 　　拍摄的不太清晰，屏幕晃动得很厉害，但也可以清楚地看见顾瑜行半蹲在他面前，轻轻地吻了他的手指，说：“那就每天让我亲一下好了。” 　　然后就是祁云时开始破口大骂，对面的顾瑜行在笑。 　　……配以感天动地的背景音乐和文字表述，就硬生生地被视频发布者渲染成了“一段甜美的爱情”。 　　祁云时：“……” 　　很显然这是昨天他跟顾瑜行打篮球的时候被人偷拍的。 　　他们租的篮球场虽然是单独的场地，不吵不乱，但也是半开放的，谁都可以从门口路过或是站在门口观看……估计老板也没有想过会有人因为在里面“卿卿我我”被偷拍，所以没有什么保护隐私的措施。 　　视频于昨天晚上发布，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如今已经登上了热门。 　　看着一百多万的点赞量，几万评论、几万收藏和几十万转发…… 　　祁云时手一抖，点开了评论区。 　　“我嗑的cp成真了。” 　　——这条点赞高达8w。 　　“每天让我亲一口，命都给你。【狗头】” 　　——这条点赞高达20w。 　　“最美好的爱情就是他在闹，他在笑。我信了。” 　　——这条点赞量高达35w！ 　　除去这些高赞的，下面还有无数评论，基本上都是点赞一两万的—— 　　“看见很多人质疑为什么这条视频火了？因为现在很少能见到俩这么高质量的帅哥在一起了啊！” 　　“呜呜呜是真的好甜，怎么能这么甜那，我又相信爱情了！” 　　“这个坐标，这个城市……我好像知道视频上那个站着的男生是谁了，但是又不太像……不是长得不像，是风格不像。” 　　祁云时格外关注这条，只见下面的展开回复都是问是谁的，但也有人说：“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感觉长得像，但又不可能是那位，那位啊！他怎么可能去打篮球！还能有时间跟其他男生厮混在一起！” 　　下面又有一大堆网友问：“所以到底是哪位？？” 　　…… 　　“什么鬼。”祁云时一脸尴尬地翻着评论区，总觉得自己已经掉马了。 　　与此同时，季勉又给他发来了微信： 　　[小时，你似乎还没有向我解释那位顾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你那个身世很可怜的同学么？为什么成了计算机大神了？] 　　[你昨天晚上去他那住了？？？他搬来咱们家隔壁了？？？那视频是什么意思，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们不是没有谈恋爱吗？] 　　[在哪，立即回家。] 　　“……” 　　祁云时想起来，之前他的确跟季勉说过顾瑜行的身世，但昨天事情有点乱，他还没有来得及跟他大哥汇报后面顾瑜行的转变…… 　　他爸妈那边还好，因为没有跟他们说过详细具体的情况。可是大哥那边就不太好交代了啊。 　　看见季勉发来的满屏问号，祁云时忽然觉得有点头大。 　　顾瑜行也跟他一起看完了那个视频。 　　祁云时没有避讳，他自然也看见了季勉的文字。 　　他说：“你哥那边我去解释。” 　　“至于这条视频……” 　　祁云时抬眼看向他。 　　顾瑜行眼睫一耷：“联系上传者，就可以删掉。” 　　祁云时：“……” 　　虽然但是，你那一脸遗憾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一起回到季家的时候，他爸妈还有他哥正在因为这件事在开家庭会议。 　　进院子的时候，祁云时收到了管家的表情，还感觉有点奇怪。 　　后来进了门，他才发现原来为了他的事，他爸跟他哥都快吵起来了。 　　他爸：“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小顾人也不错。再说阿时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又这么聪明，我相信他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那么大的时候还要去当兵呢，我和你妈不也没有管你！” 　　他哥：“那不一样。小时太善良了，又热情单纯……” 　　看见祁云时跟顾瑜行一起回来，季勉收声，视线自然落到顾瑜行身上。 　　昨天早上被临时叫回来，季勉也有些发懵，只以为这位是祁云时口中那位身世悲惨的同学，还并不知道这就是拯救季家于危难的“大神”。 　　之后知道了全部详情，季勉相信小时是不会骗他的，那么就是这个人，他明明什么都会，却要隐藏起来欺骗他家小时…… 　　这分明就是处心积虑！ 　　季勉想起他上次带阿时去参加宴会的时候，这小子也在。 　　当时伏炎晨还来跟他说，说阿时的“男朋友”气质很不一样，有前途。他当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一句奉承，没想到…… 　　还真是不一样。 　　“你跟我进来一下。”他直接站起身来对顾瑜行说。 　　顾瑜行没什么异议地跟着转身。 　　眼见着大哥要跟顾瑜行去单独“话疗”，祁云时站在原地，看顾瑜行的眼睛中骤然多了一丢丢的担心。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顾瑜行根本没有骗过他，一切都只是个乌龙，但却要被他家人盘问。 　　这让祁云时感觉很对不起顾瑜行。 　　“大哥，阿行他……”祁云时张口。 　　话还没说完，顾瑜行已经回眸冲他笑了一下，留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坦然地跟着季勉去了隔壁…… 　　他的个子很高，背影很帅。气质上更是一点都不输给走在前头的季勉。 　　这让祁云时稍稍安心。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刚才自己的紧绷。 　　“咳咳。”面对这种景象，季振哲假咳了一声，随即给妻子递了个眼神——完了，看咱家阿时这模样，小儿子早晚要全面沦陷。 　　诸丽茵很严厉地看了自己丈夫一眼，让他别乱脑补。她开口叫祁云时过去：“阿时回来了，过来到妈妈这里坐，昨晚玩的好么，睡的怎么样？” 　　…… 　　顾瑜行跟季勉交流的时间比祁云时想象中的还要长了许多。 　　大概一直在茶室里交谈了一个多小时，等他们出来的时候祁云时连早饭都已经出完了。 　　他爸妈都出去工作了，祁云时一个人留在客厅里等。 　　或许是等的时间太久了，都快不耐烦了。顾瑜行出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站起身，眼巴巴地望着他……那架势，祁云时自己都快觉得自己不对劲儿了。 　　……就好像真成了他跟顾瑜行走到了一块儿，然后对方在接受自己家人的“审查”…… 　　“咳咳。”祁云时也假咳起来，但还是走到了顾瑜行的面前，悄声问：“怎么样？” 　　对方的脸色原本有些阴郁，可待到祁云时走到他身前时，那双原本深潭一样泥泞的眼眸又绽放出光晕：“阿时是在担心我么？” 　　“当然了。”这祁云时倒是不否认……有的时候，他也觉得大哥挺凶的。 　　……但有的时候，他也担心他大哥。 　　总的来说，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到底说什么了，就让人难受啊。 　　“我去开会了。” 　　落后半步走出来的季勉说。 　　看见祁云时就站在顾瑜行面前，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对顾瑜行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顾瑜行没出声。 　　但眼神又有一种毋庸置疑的感觉。 　　祁云时：“……你们到底都谈什么了？” 　　等季勉离开后，他问顾瑜行。 　　对方回答：“谈了谈我对你的感情。” 　　“……唔。” 　　明显感觉自己的心又悬了起来，祁云时稍微一顿……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搞什么了，他跟顾瑜行明明还没在一起啊，所以又紧张什么呢？！ 　　但顿了又顿，祁云时还是没憋住，问：“然后呢？” 　　顾瑜行说：“他不信任我，所以我在他面前许下了承诺。我说……” 　　祁云时好奇追问：“什么承诺？” 　　顾瑜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蓦地挑起唇角，笑了：“我说，命都给你。” 　　“……”男生撂下脸色：“去一边去，谁要你的命了。” 　　搞了半天顾瑜行竟然还在逗他，祁云时觉得自己这一个小时的担心都是喂了狗。 　　“是真的。” 　　担心男生跑掉了一样，顾瑜行伸手环上了他的腰。 　　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入怀中，祁云时听见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也会这么做。” 　　“……” 　　耳朵瞬间热得不行，祁云时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一把将人推开。 　　顾瑜行也不恼，只是平淡地描述：“你哥知道我还没有追到你，所以他也并不是很紧张。接下来应该会对我进行调查和观察。” 　　“那就对了！”为了报骤然被撩了那么一下的仇，祁云时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说。 　　但是说完，他那颗恻隐之心又起来了……顾瑜行本来可以不遭受这些的。 　　可是说来说去，又是他自个儿愿意。 　　祁云时再度板起面孔，煞有介事地继续问话：“……那怎么这么点事儿，就说了这么久？！” 　　“没什么，就是交了下手。” 　　“？？？” 　　顾瑜行恢复神色平淡：“切磋。” 　　“……” 　　这么一看，顾瑜行身上的白衣的确有一点点脏了。 　　……季勉干过特种兵。可是顾瑜行应该也不赖…… 　　他还真想不出那场景。 　　祁云时：“……那你俩没事吧？” 　　“阿时还是关心我。”顾瑜行忽然笑着说。 　　这回语气肯定。 　　家人对于祁云时的重要性他知道，但男生问的是他和季勉都有没有事…… 　　顾瑜行上扬的唇角根本控制不住：“我好开心。” 　　“……”祁云时干脆闭嘴了。 　　“不早了，赶紧换衣服去，然后赶紧吃饭。”他梗着脖子，生硬地说：“……再不吃都过了饭点了。” 　　随后他那截儿后脖颈就又被顾瑜行冰凉的手指给捏了。 　　“好。”顾瑜行笑着说。 　　“！” 　　祁云时觉得自己上辈子指定是猫，不然为什么会揉那里的时候就会觉得舒服。 　　但等反应过来，他还是猛地一缩脖子……什么都不怪，就怪自己的脖子太长！ 　　季勉和顾瑜行谈话的时候就联络了某音的高层，那条爆火的视频直接被官方屏蔽下架了。 　　之后，视频的拍摄者本人也主动出来道歉，表示他只是随手一拍放到网上，自己做着玩儿，根本没想到会火。因为这条视频给当事人带来了困扰，他感到很抱歉。 　　这事儿原本就这么过了。 　　但没想到因为拍摄者在发布道歉视频作出解释的时候多说了两句，竟然又节外生枝了。 　　他说的是：“因为当时路过场地的时候看见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很好奇为什么两个人租了那么贵的一个场地，觉得他们都是很有钱的富二代，出于好奇就凑过去看了。后来就看见一个男生把另外一个男生抱起来让他灌篮，感觉太甜了，所以才忍不住拍下来……” 　　…… 　　因为这两句话，网友自动脑补了一场大戏。 　　这条道歉的视频也再一次登上了热门。 　　之后有人扒出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有人通过各种专业测量数据，推测出了他们的身高……还有不少蹭热度的博主都发了相关的衍生视频挖掘各种细节，而这些衍生视频也都跟着登上了热门…… 　　所以虽然原始视频被删了，但奈何经过了一夜的转发，视频和截图资料还是流传在了各种网站的边边角角，祁云时和顾瑜行这对“球场cp”正式在网络上出道了。 　　……为了这件事，季家还特意请来了公关团队商量对策。 　　考虑到底是出面干预，还是干脆放置不管。 　　偷拍视频已经删除，之后的事情管天管地，也不能管网友如何评论时事儿。 　　但就怕网友再扒下去，会曝光祁云时的身份。 　　就算小儿子真谈恋爱都不会阻止，可阿时毕竟也才18，还没上大学。 　　没有家长能接受自己的儿子经历被网友人肉曝光八卦这种事。 　　最后是季振哲亲自拍板决定，他们不声张、不回应也不自跳身份，只是安排人全网排查，普通议论的言论不管，只是一旦发现有曝光祁云时身份的言论就会联络相关网站删除。 　　如果情节严重的，还会私底下发律师函过去。 　　这样虽然耗费人力，但却是最安全、最合法也最不会对祁云时产生影响的。 　　……就连祁云时本人都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自己还被人在网上人肉、曝光过。 　　——平静地度过了后半段暑假，开学去学校报到的第一天，他忽然觉得很多同学看他的眼神儿不对劲了。 第49章 　　开学第一天，祁云时和顾瑜行一起来到学校。 　　早在一周以前，顾瑜行作为转校生已经通过了学校的测验，正式拿到了入学资格。 　　并且由于考试成绩还不错，他也暂时被安排进了祁云时所在的班级——反正一周以后，高三要进行一次分班考试，到时候所有学生都会按照成绩重新调整班级。 　　两个人一起搭乘季家的车来到的学校，一大早上校门口就挤满了开车来送孩子的家长，祁云时他们今天坐的是一辆外形低调的玛莎拉蒂，抠了前面的车标跟普通小汽车无异，因此并没有引起几个人的注意。 　　倒是下车以后，两名个子高挑、面容俊朗，又通通恣意不凡的少年实在是过于亮眼，着实吸引了好一波学生和家长的注意。 　　但也胜在毕竟开学第一天，周围乱糟糟的，并没有什么人持续地关注他们。 　　祁云时趁机把顾瑜行拉到僻静的地方：“我先带你去办公室找老师吧。” 　　“好。”顾瑜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没什么意见地顺手拿过男生正欲背上的书包：“走吧。” 　　祁云时：“……” 　　暑假的后半段，多数时间都被两个人用来学习了，偶尔还会外出玩一玩，打打球之类的。 　　倒也称得上是一个相当愉快的假期。 　　就是顾瑜行在正式拜访过他们家、又相当于是征求了祁云时爸妈和大哥或愿意或不太愿意的同意后，便每天都登门造访，并且似乎把他自己定位成了个跟班儿了。 　　祁云时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不说，还自愿承担了所有“小少爷”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搞得祁云时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这么娇生惯养。 　　但是书包什么的，他也很想自己背一下试试啊……以前又要捡破烂又要打工的，太忙了，祁云时的课业基本都是在学校里做，很少会拿回家。 　　他也一直没有一个正经儿的书包，一个书包从初中开始背，背了五六年……他多少也是有些嫌弃的，就养成了不背包的习惯。 　　但现在光是他这个暑假收到的礼物里，就有不下五六个可以被拿来做书包的包了。外加上他爸妈买给他的…… 　　算了。 　　顾瑜行喜欢背，那就让他背会儿吧。 　　进入学校大门，祁云时先是给顾瑜行引路，把他送到了老师的办公室。 　　而后，他独自回到自己的教室。 　　他们算是来得比较早的，但祁云时的班级已经有人在埋头学习了。 　　有人在埋头学习，但也有些性格开朗活泼爱说话的人，正兴致勃勃地跟其他同学聊天，分享这一个暑假的故事。 　　见到祁云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本来还有些嘈杂的班级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以前祁云时出场也自带这种效果。 　　尤其是上学期他奶奶生病需要照顾的那段时期，作为经常不得不迟到早退、却每每考试还是全校第一的人来说，祁云时每次出现都会引起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会默默地打量着他，既因为少年本身难得的好相貌。 　　又因为好奇他究竟背负了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么惨，却还能那么强。 　　祁云时也早就习惯了在学校里被人打量。 　　然而自从放假前他被季勉接走以后，关于这位全校第一就又有了新的传说。 　　有人猜祁云时是隐瞒身份的富家子弟，其实根本一点儿都不贫穷，平时的表现也只是装穷，在玩票。 　　也有人猜到他是半路被认回了豪门。 　　还有更离谱的，竟然有人说祁云时是被什么富家子弟给包养了，所以才能扬眉吐气咸鱼翻身…… 　　对于这些猜测，祁云时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耳闻。 　　他虽然不逛学校贴吧，但他还有同学和发小——武蒙偶尔会跟他说这些事。 　　不过穷的时候被人那样看不起，祁云时都不介意。 　　如今没什么生活压力了，他就更不会介意了。 　　有那个精力去计较，都不如好好享受下生活。 　　在同学们沉默的打量中走进教室，祁云时的表现与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他的面庞似乎更白净了，给人的感觉也更成熟稳重。 　　甚至还多了几分矜贵之气。 　　……这种贵气以前也有的。 　　但凡是经常观察祁云时的人都能感受到。 　　只不过那会儿祁云时太穷了，校服里面永远穿着洗到发白的衣服，永远没有书包，永远穿着最便宜的帆布鞋…… 　　所以才没让人联想到矜贵，只让人觉得那是身为大学霸的孤傲。 　　但现在，还是那身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的校服，还是将拉链拉到胸前，只露出一小截儿白t的领口，但有人还是认得出，祁云时穿的鞋子是全球限量款的运动鞋，据说没三万块钱买不下来。 　　祁云时背的“书包”也印着某国际大牌的logo，售价同样五位数…… 　　“嗨，祁云时，好久不见。” 　　祁云时走进教室，路过前排课桌的时候，还是有比较乐意说话的同学跟他打招呼。 　　祁云时也依旧没什么架子，笑眯眯地也冲对方摆手：“哈喽，早上好。” 　　或许是由于传说太多，他不笑的时候会让人自动与之生出一种隔阂，好像与他相隔万水千山。 　　尤其是如今穿着打扮不一样了，就更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他一笑起来就又是冰消雪融，万水千山瞬间化为乌有。 　　隔阂？ 　　不存在的。 　　他们班的大学霸人一向不错，想想也不会因为有钱就变了的…… 　　开始有更多的同学忍不住过来跟祁云时打招呼。 　　祁云时以前的人缘也一直不错。 　　他只是太忙了没空跟人聊天。但也不招惹人，不惹人烦。 　　班级里喜欢他的人还是很多。 　　只除了—— 　　坐在前排靠墙的几名男同学互相看了眼，都不约而同地表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过去一个暑假，身材本来就像瘦竹竿一样的富文毅变得更瘦了，几乎已经瘦得快脱了形。 　　他本就尖嘴猴腮，如今看着更像是一只干瘪的小猴。 　　……为了在学习上比过祁云时，富文毅这个暑假可没少补课。 　　天天起早贪黑地学习、请老师讲课做题，一直到今天一早，他也是第一个到的教室，坐下来就学习的人。 　　原本他还在背英语单词。 　　可是自打祁云时一进教室，他就背不进去了。 　　原本再大的噪音都无所谓，可听着其他同学都跟祁云时打招呼，富文毅就会觉得心里烦，刚才背的单词都快忘了。 　　也看不进去书，他干脆抬头看了看身边跟自己一起学习的几个小伙伴，发现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祁云时这个人就好像病毒。 　　只要他一出现，他们几个就甭想静下来学习。 　　眼见着祁云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桌。 　　富文毅给自己的同桌杜鑫使了个眼神儿，杜鑫便抻了个懒腰站起来，掏出自己的手机大声说：“前段时间网上一直有个爆火的球场cp你们刷到过没有？” 　　很快有跟他一伙的同学应和：“刷到了，这事儿说来也是神奇，明明那视频那么火，网上却又没什么消息，咱们学校的论坛更是，谁说谁被删帖……” 　　“唉，祁云时。”杜鑫已经走到了祁云时的面前，把手机举给他看：“我怎么瞅着这个人这么像你呢？” 　　问完祁云时，他还问身边的同学：“你们觉不觉得像？” 　　其他并不是富文毅这个小团伙儿的同学登时被勾起了八卦之魂，他们早就觉得这像他们班的大学霸了，可是网上又莫名查不到相关八卦，搞得他们后半个暑假都有点心痒痒。 　　如今见到了本尊，又恰逢杜鑫提起这事儿，就有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的同学表示：“我觉得像。” 　　“我也觉得好像……祁云时，说说呗，那个到底是不是你？” 　　“应该是吧，虽然拍的不清楚，但是脸也拍到了，除非这个世界上有人跟祁云时长得一模一样。” 　　“哈哈哈你们也刷到那个视频了？你看我说就是嘛，不过祁云时竟然也去打球了，你可是咱们班的大学霸啊！” 　　“只有我更好奇那个蹲在地上的那个……所以我们班的大学霸不仅去打篮球了，还谈恋爱了！” 　　“妥妥的谈恋爱了，不是还抱着灌篮了吗？可惜没看见……” 　　后面两句话是后排的同学小声交流的。 　　但祁云时还是听到了…… 　　少年人并没有太多的坏心思，除了总是爱找他茬儿的杜鑫和富文毅等人，其他同学打听这个多半只是出于八卦。这点祁云时知道。 　　但他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被人认出来了……而且这事儿也过去十几二十天了吧，竟然话题度还这么高吗？？ 　　有那更直接的人干脆喊道：“太浪漫了！” 　　祁云时立即转头望向那个人。 　　那位同学讪讪：“我是说那个视频……” 　　于此同时，杜鑫手机里的视频已经播放完了一遍，又开始自动播放第二遍。 　　超级浪漫感天动地的bgm还在教室里回荡，这让祁云时感到有点发懵——他不常上网，还以为这件事早就过去了呢，没想到…… 　　祁云时觉得，他是不是低估了自己在同学们心中的影响力？ 　　但是也没办法啊……人家原作者也删除视频了，他爸跟他说也找了团队尽量维权了，但就是…… 　　你总不能把网友存在自己手机里的视频全删了。 　　……虽然顾瑜行说过其实是可以的…… 　　但祁云时觉得，那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呢。 　　所以这事儿谁都不能怪。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长得太帅。 　　——他要是不那么帅，那视频不久火不了了吗！ 　　火不了，就不会被他同学看到！ 　　面对同学们的好奇打探，祁云时选择呵呵傻笑，不回应，也不解释。 　　他明显是回避的态度，其他同学就算再八卦也不好多问。 　　反而是最先挑起话题的杜鑫心满意足地晃悠回了座位上——祁云时恋爱了。 　　这事儿多半是实锤了。 　　对于竞争压力极大的高三生来说，还有什么比永远挡在他们前面的全校第一恋爱了，这事儿更让人欢欣鼓舞的？ 　　富文毅更是满意一笑，笑容里又控制不住的，充满得意和鄙视——先胖不怕胖、后胖压塌炕。 　　祁云时就算两年都是全校第一又怎么样？ 　　这不，还是堕落了。 　　上学期他就两个月没来上学，说不定这次分班考试祁云时就不在这个班了…… 　　“哇啊啊啊！老张头来了，老张头来了！”两名女生风风火火地跑进班级，一边跑还一边说：“他身边还跟着个大帅哥，一起往咱们这个楼层来了！” 　　“老张头”就是他们年级的教导主任，其实年龄并不大，就是一头地中海外加上平时很严厉，“事儿”多爱唠叨，所以在很多同学口中就成了“老张头”。 　　这两名女同学一喊，其他人的注意力立即发生了转移：“什么大帅哥？是咱们年级的吗？” 　　“超级帅，超级帅！”两名女生有点语无伦次了：“哎呦那个气质就别说了……好酷！就是以前没见过呀，应该是转校生吧。” 　　“高三转校生？……那还挺少见的，去了哪个班级呀？” 　　…… 　　在一旁竖着耳朵听见这一切的祁云时：“！” 　　糟糕。 　　听他们这描述……跟在教导主任旁边的超级大帅哥……那应该就是顾瑜行了。 　　这本来没什么。 　　刚刚祁云时本来就是把他送去教导主任那儿报道的，对方被领到班级里也很正常。 　　现在的问题是，他的同学们刚刚还在议论视频上他跟顾瑜行…… 　　或许原本还不会有人把超级帅的转校生跟视频联系到一起。 　　但如果视频上的另一个主角就来到了他们班级，甚至是来到他的面前…… 　　“！” 　　那画面想想就让人窒息！ 　　祁云时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试图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他班级的门已经被人敲响：“祁云时在吗？” 　　“……！” 　　祁云时第一反应：这声音不是顾瑜行的。 　　还好。 　　但等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又觉得哪里不太好了，因为门口站着的正是—— 　　“秦浩？” 　　“小……！”秦浩也一眼看见了他。 　　大概是要叫他小少爷的，但秦浩又骤然反应过来不能那么叫，于是他最后还是别别愣愣地叫了声：“……祁云时。” 　　叫完，他直接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全高三最好的教室，一路来到了祁云时身边。 　　“秦浩？这不是十班那个混混吗？” 　　随着秦浩的身影往祁云时的边儿上一站，教室里再度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嘘，什么混混，人家那叫校霸……没听说过吗，他除了学习不好以外，没有其他不好的，十项全能。” 　　“关键是人家里有钱，也不需要学习。” 　　“这个秦浩就好帅啊，也挺酷，你们说的大帅哥是他吗？” 　　“别开玩笑了，当然不是他……不过，他跟祁云时是怎么认识的？？” 　　随着这名女生问出问题，其余人也是一头雾水：是啊，祁云时是怎么认识这位的？ 　　而且看起来还挺熟…… 　　不，准确地说，是秦浩单方面地表现得挺熟。 　　——只见他们学校堂堂校霸，此刻不仅把祁云时“逼得”重新坐下了，他甚至还半趴在他们学霸的桌子上，眼睛死死盯着黑发少年：“小……你早上上学怎么都不等我呢？咱不是说好了等开学以后就我保护你，咱们一起上学放学的吗……” 　　……那殷勤的模样，如果他有条尾巴，那条尾巴大概早就晃了起来。 　　众人：？？？ 　　这是什么情况？ 　　不仅其他同学懵，祁云时其实也懵。 　　自从上次在画展分开后他就没见过秦浩，据说是去国外度假了，之后顾瑜行向他坦白身份，这段时间一直被顾瑜行缠着……被追着一起学习，嗯，祁云时就干脆把这位给忘了。 　　他没想到秦浩竟然还记得当初答应季振哲的，要在学校里保护自己的事儿。 　　…… 　　并且第一天就坚决上岗了。 　　……祁云时忽然有点窒息了。 　　他本就不需要人保护，上次没有拒绝，一是刚刚被认回季家，他并不想拒绝他父亲的好意。 　　二是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拯救顾瑜行上，根本没有考虑到开学以后。 　　所以这就更尴尬了。 　　……因为等一会儿顾瑜行就要…… 　　不知道是不是怕啥来啥，祁云时骤然觉得整个班级的议论声都小了许多，连温度都仿佛低了一度。 　　当然，低一度不是因为已经来到他们班级附近、因为跟其他老师说话还没有现身的教导主任。 　　而是因为那传说中跟教导主任一起上楼的少年，已经走到了他们班的班级门口…… 　　少年面若冠玉，单看五官长得极为俊秀标致。 　　但搭配他明显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和冷漠煞人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就不是秀气了。 　　而是生人勿进的恐怖。 　　这会儿，那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教室内部。 　　明明长得像谪仙一般出尘脱俗，偏偏眼底却阴沉浓稠如墨。 　　薄唇紧抿，也不知在想什么。 　　正当所有人都注意到这少年的时候，正站在祁云时面前的秦浩也注意到了班级里非比寻常的安静。 　　秦浩半回头，就看见了门口的顾瑜行。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缓缓地直起腰。 　　上次被气走以后，秦浩就出了国。 　　他本意是想出去玩一玩冷静一下，便切断了所有与国内的联系，也强忍着没打听过关于小少爷的一切。 　　可不想这样做不仅没有冷静，反而更狂躁了。 　　于是秦浩也想明白了，他要回来堂堂正正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买了昨天半夜的机票，连夜坐飞机回到b市，想赶在开学第一天跟小少爷一起上学。 　　却没想到他去季家接人，得到的回复是小少爷已经出门上学了。 　　秦浩这才一路追了过来。 　　这一路上秦浩想了很多，比如该怎么跟祁云时好好相处，该怎么“弃明投暗改邪归正”，该怎么追求…… 　　可他就是万万没想到…… 　　“顾瑜行，你竟然也来我们学校上学了？” 　　看着穿着一身规整校服、纤尘不染的顾瑜行，秦浩直接暴躁地向他走去，指着他道：“粘人也有个限度吧，你非得跟着……是不是？还要不要脸！” 　　而此时，那门口的少年也抬步走进了教室。 　　面对秦浩的恶言恶语他倒是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快经过他时，一把握住了秦浩伸出来正指着他的那只手。 　　没有任何预兆。 　　少年修长的手指往上一搭，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巧劲儿，秦浩的手便被人擒住了，并且瞬间以一个看起来就很痛的姿势被扭曲着往上一扭。 　　…… 　　秦浩倒也刚性，竟然忍着没有叫也没有喊疼。 　　但他的手已经被彻底钳制住了，不管他怎么反抗都是徒劳，而那死死扭着他手臂的人则纹丝不动，每次都能轻松躲过他的攻击…… 　　即便是秦浩，心里也骤然没有了底。 　　上一次见到顾瑜行的时候虽说他已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那个时候顾瑜行还是一个只会跟在小少爷身边的小白脸，怎么这次见面却…… 　　秦浩还在极力挣扎，但就是死不吭声，也不求饶。 　　不管顾瑜行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在小少爷面前丢脸才是最重要的…… 　　啊啊啊。 　　但是太娘的，这小白脸怎么这么有劲！还是他娘的太疼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尽管已经依稀可以听见他们教导主任的声音了，但班级里的同学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 　　“打起来，打起来！” 　　“这个是！这个才是我俩刚才看见的帅哥！”一个女生的声音有些激动的传来：“靠，他果然好帅，阿伟死了！” 　　“这啥情况？这俩人认识？怎么见面就打起来了……” 　　“分明是一个打人一个挨打吧，不是吧，秦浩还是校霸唉，原本我很看好他的……” 　　“所以，一个十班的，一个不知道是哪个班的，为什么在咱们班打架？” 　　大家的议论声音越来越大。 　　别说他们班本来就是好学生班，不常能看见人打架。 　　就算是差班生也没见过这场面啊！ 　　这谁能控制得住！ 　　已经有人开始顶着教导主任随时会过来的风险，掏出手机要录像了。 　　而众人的议论中心、风口浪尖上的也祁云时也不得不再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那钳制住秦浩的少年也骤然松了手。 　　眼见着秦浩的脸已经因为疼痛而被憋得通红，那少年的面色却没有一丝变化。 　　事实上，他眼神都没有动过。 　　他看的方向一直是…… 　　“阿时。” 　　少年嗓音沙哑低沉，在嘈杂的教室里显得尤其特殊别致。 　　看见祁云时站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把秦浩甩了出去，并往男生的方向走去。 　　“唉你们有没有人觉得，这帅哥瞅着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教室里的议论声还是此起彼伏。 　　就在祁云时搓了搓脸，考虑要不要拉着顾瑜行就此跑路、亡命天涯的时候，这厮已经直直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两名少年站到了一起。 　　“我靠。”有人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不就是视频上的那个……！” 第50章 　　“阿时。”众人的打量中，顾瑜行走到祁云时面前：“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 　　他能对我做什么？ 　　这么多人看着，祁云时不敢瞎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倒是一旁被甩开的秦浩活动了下自己差点被人掰折的手臂和肩膀，再度走上前来，把手搭在顾瑜行的肩膀上：“行啊，你牛逼，在这儿懒得跟你计较，有胆子走啊，出去说说去！” 　　顾瑜行稍微偏头，看向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少年的神色无悲无喜。 　　但也是这种毫不在意的表情反而让人心悬了起来，因为完全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好了，都别闹了。” 　　祁云时还是伸出了手，一把拉住顾瑜行的胳膊。 　　总觉得这样下去，这俩人没准真会打起来。 　　他这样一伸手，顾瑜行果然转回了头，也收回了方才的厉色。 　　可惜秦浩的莽劲儿上来，看样子是不打算就这样算了，祁云时眼见着他一扳顾瑜行的肩膀，便手疾眼快地将顾瑜行拉到了自己的背后。 　　“秦浩！你够了……” 　　“那位同学，你哪班的？唉？！你校服呢！” 　　祁云时话还没说完，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他自动闭上嘴巴。 　　而随着教导主任的这一声吼，整个班级都彻底陷入安静。 　　“你，没穿校服的那个，你过来，给我出来！”教导主任还在门口喊。 　　秦浩这一路追着祁云时赶过来，哪能想起来要穿校服。 　　不过他也不能不给教导主任面子，更何况看着还在拉着护着顾瑜行的祁云时……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冷静冷静，便干脆跟着教导主任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开始回荡教导主任训人的声音。 　　其他同学在那声音的遮盖下，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当然这次议论的重心已经不仅仅是秦浩了，还有那条爆火视频上的两个主角—— 　　“你看我就说是祁云时……” 　　“男朋友都转校过来读书了吗？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为什么帅哥的另一半都是帅哥，这让我们以后还怎么找男朋友？” 　　“不仅帅哥的另一半是帅哥，甚至还有人跟帅哥抢帅哥！你们难道没看出这是一个‘两男争一男’的狗血剧情吗？” 　　“嘘，小点声……” 　　话题中心的祁云时下意识涨红了脸。 　　他似乎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脸红，就因为这个事…… 　　不是男朋友啊。 　　祁云时想说。 　　但是说给谁听呢，辩驳那不还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他最后也只能对顾瑜行说：“你……你怎么自己跑进来了？” 　　按照流程不应该是他被教导主任或者班主任老师亲自带过来，然后给安排座位么…… 　　顾瑜行很认真地看着他：“阿时真想知道原因？” 　　祁云时猛摇头：“……不，我不想。” 　　他觉得顾瑜行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因为我想你了”这样的话。 　　清俊的男生搔了搔自己的面颊：“那你……先找地方坐。” 　　可话虽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该把顾瑜行安排在哪儿坐着。 　　恰好这时候班长张谦月背着书包进来了，她还在为教导主任竟然在她们班级门外训个不穿校服的人而感到意外，这会儿一进班级就看见了祁云时对面站了个…… 　　“呀！”张谦月惊叫出声。 　　她也刷到那视频了，并且由于曾经在商店里偶遇过祁云时和顾瑜行一起逛街的场景，所以其他同学或许还会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她则一点障碍都没有，直接认准了视频上的主角就是祁云时和他的那位美少年朋友。 　　她倒也记得祁云时说过，美少年下学期会转到他们学校。 　　但她也没想到，第一天来上学就看见了对方！ 　　……虽然美少年已经被大学霸捷足先登了。 　　嗅着两个人身上仍旧一模一样的香水味，张谦月再次锤死了自己的猜测。 　　但这也不耽误她表达自己的热情和祝福！ 　　张谦月走了过去：“祁云时，你朋友真的考进来了，祝福你们！” 　　祁云时：“……” 　　祝福谁们……？ 　　祁云时某种程度上延续了顾瑜行的面无表情。 　　咳咳。 　　祝福顾瑜行就好，不用祝福我。 　　不过他还是说：“那劳烦班长帮阿行安排个座位。” 　　张谦月：“这个得等老师来了排座，不过你就先让你……朋友坐你旁边呗，反正也不挡后排的同学，我去给你们拿桌椅！” 　　学校里每个人用的都是单人桌，每个班级也备有多余的桌椅，都放在教室对面的备品间里了，需要单独去取。 　　祁云时说：“不用你，我去拿就成。” 　　顾瑜行说：“我去。” 　　“……我来帮忙！”第一排最初跟祁云时打招呼的那名同学站了起来。 　　又有两名同学主动帮忙，最后祁云时都没伸上手，顾瑜行的桌子便已经被摆到了他的桌子旁边。 　　…… 　　期间有人把张谦月喊过去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张谦月是个嘴严的人，知道什么该八卦什么不能八卦，硬是含糊过去了，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但这个情况还是被祁云时给注意到了……就尴尬得想要抠地。 　　他当然也记得上次他跟顾瑜行一起去买香水的时候撞到张谦月的场景。 　　当时他还可以肆无忌惮地介绍顾瑜行的身份……虽然那会儿他们用的是同款的香水，还是假扮男朋友的关系…… 　　可无所谓啊。 　　祁哥通通问心无愧。 　　然而现在，祁云时可不敢说自己问心无愧了。 　　他最近已经有点儿问心有愧了。 　　——除了顾瑜行一直很直白地对他展开追求外，还因为…… 　　祁云时昨天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跟顾瑜行好像已经是一对儿情侣了，关键还特么很甜蜜！ 　　甚至祁云时现在都还记得梦里的那种甜…… 　　他记得，他在梦里对顾瑜行心驰神往。 　　…… 　　祁云时目前所坐的这个位置是教室的最前方，靠窗户，由于几乎坐到了讲台旁边的缘故，所以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一桌儿。 　　虽然那个地方其实并不方便看黑板，而且但凡在下面有点小动作都会被老师一览无余。 　　但因为那个位置常年都是祁云时来坐，天长日久，那里就演变成了“全校第一才可以享用的宝座”。 　　对于一班的人来说，那座位得天独厚。 　　甚至是很多人都想坐到的位置。 　　尤其是当班主任得知很多人都向往那位置以后，还不止一次地开玩笑说过：谁能考全校第一那个位置就是谁的。 　　长此以往，觊觎那张桌的人就更多了。 　　尤其是对于富文毅的那个小团伙来说。 　　现在眼见着不仅祁云时还坐在那里，他的“朋友”还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那一排…… 　　富文毅等人又接受不了了。 　　“这不对吧，班长。”富文毅站起来：“祁云时不应该再继续坐到那个位置了吧。” 　　一个暑假过去，富文毅都瘦脱了形，张谦月差点没认出他来。 　　她顿了顿才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富文毅：“祁云时上学期期末都没来考试，那也就是说……他的各科成绩都为零。” 　　“……” 　　“对啊。”富文毅的小团伙们反应过来：“既然是零，那就不是全校第一了，而是倒数第一才对！更不应该坐那儿了！” 　　“……” 　　张谦月：“你们别太过分了啊，什么倒数第一？谁不知道祁云时是上学期家里有事儿……” 　　“那也没办法呢，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谁叫他家里有事了。咱们总得公平吧。” 　　张谦月早看不惯富文毅这几个人天天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揪着祁云时不放，她撂下脸色说：“那你们可以等老师来跟老师反映。” 　　然而此时坐在自己座位上的祁云时，其实并没有心情去管别人是怎么将他沦为倒数第一的。 　　桌子摆好后，身着校服的顾瑜行长腿一跨，就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跟他桌子挨桌子、手肘挨着手肘、长腿挨着长腿。 　　这让祁云时骤然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和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好像跟顾瑜行一起上学、做同桌这事儿他已经期盼了好久，今天终于落实了。 　　……类似这样的感觉，这段时间也经常会发生。 　　比如他们一起坐在明亮的书房里学习、一起趴在大床上看课外书，一起打篮球……都会产生这种感觉。 　　这让祁云时感觉太奇怪了，比脑子里突然冒出原著剧情时还要奇怪……因为他以前只是很怜悯顾瑜行啊，什么时候有期盼过跟他做同桌儿了？…… 　　坐下以后的顾瑜行说：“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因为一直都颇受关注，又气质别致、音色暗哑，所以还是很容易被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顾瑜行说：“他们似乎很嫉妒你。” 　　“咳咳。” 　　祁云时在一些同学对富文毅等人的哄笑声中假咳了一下，随后他按了按顾瑜行的胳膊，表示：低调。 　　要低调。 　　富文毅等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自从摸不清祁云时的背景后，他们也不敢像以前一样随便挑衅了，尤其是祁云时身边现在还跟了个……敢跟十班校霸叫板的人，富文毅他们就是再不服气也只能憋着。 　　……总不能再傻傻地冲上去挨揍了。 　　这时候，外面教导主任在对秦浩进行教育后便把人给打发走了，他又出现在一班教室门口，训道：“笑什么笑，都好好复习，不许再说话了！你们班主任老师今天有点事，要晚来一会儿，一班的同学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自己学习！” 　　随后他又找了一圈儿顾瑜行，发现他就坐在祁云时旁边，也没说什么，叫班长管好纪律就离开了。 　　整个班级果然都安静下来，只是偶尔会响起一阵的翻书声。 　　但有些人还是根本无心学习，毕竟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第一排大学霸那里了…… 　　虽然只能看见背影，但还是可以看到大学霸跟他身边的少年正凑在一起，不知在研究什么。 　　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登陆了学校论坛。 　　——网上总是不能提那条视频相关的内容，但是大学霸的八卦还是可以在论坛讨论的。 　　事实上因为过于强大和神秘，祁云时在学校论坛还一度是最具话题度的学生之一。 　　有些人拼命学习都想考进一班，就是为了能近一步观察学霸，拿到第一手的资料。 　　但现在，已经有人爆料出来了—— 　　楼主：看图说话，命题作文：一班来了个大帅哥之他认识学霸。[图片] 　　图片是顾瑜行刚刚甩开秦浩，跟祁云时相对而站的画面。 　　1l：前排！ 　　5l：靠，实锤了，我就说嘛，实锤！你们懂！【疯狂眨眼】 　　10l：什么实锤？ 　　45l：帅哥好帅啊，他跟大神站在一起也太登对了。他现在在一班？ 　　46l：回楼上，是的，他还成了我们班大神的同桌。 　　47l：。我要去看看。 　　48l：？？大神那个位置，还能有同桌？？ 　　与此同时，一班的同学不约而同地发现，从他们班门口“不经意”间经过的同学变多了。 　　然而他们班明明是在走廊尽头，一般都不会有人经过，那些同学……很显然是特意过来的。 　　楼主：回48l，是啊，可给几个红眼病气死了，哈哈。 　　158l：楼主你这么嫉恶如仇就不怕掉马被红眼病记恨吗？ 　　楼主：我不是嫉恶如仇，我是挚爱我祁哥。虽然在班级里不方便出面帮祁哥平事儿，但在互联网上我可以为他鸣不平！ 　　165l：……像楼主这么别致的舔狗不多了。 　　166l：可是楼主你这么痴情，不知道你祁哥根本不看论坛吗？ 　　178l：死喷子，举报了。真不明白祁云时有什么好舔的，他学习再好能分给你一分啊？有空发帖不如好好学习，祝你掉出一班。 　　楼主：来了来了，红眼病来了。嘻嘻，我掉出一班我乐意，红眼病才是有空逛论坛不如好好学习呢。毕竟我乐意被我家大神压呀，你呢？你呢？ 　　…… 　　桌子底下，富文毅差点没砸碎自己的手机。 　　英语单词背不进去了，他就改复习数学，结果还是看不进去。 　　心烦意乱，拿出手机刷学校匿名论坛还看见了这个帖子……他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的牙齿，举目四望试图找到那个发帖的人。 　　然而每个人都埋着头。 　　或看书或看手机，根本看不出是谁，他总不能一个一个去查…… 　　好在，这个时候班主任老师来了。 　　一班的班主任也是位中年男人，姓曹，教数学。 　　上周顾瑜行来进行入学考试的时候就是他监的考。 　　他似乎也没想到顾瑜行会坐到祁云时边上，但奇怪的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教案一放，开始了新学期的动员和演讲。 　　“课代表们等会把暑假作业收一下。” 　　“这周周五周六进行分班考试，放假之前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吧，暑假期间要好好学习好好复习，这次的分班考试很重要，究竟是继续留在咱们班还是离开了、去了别的班那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当然，这还有四天的时间，我不管你们这个暑假学成了什么样，这四天都不要荒废，跟着各科老师好好复习，每一节课说不定都能决定成败。” 　　“老师，虽然马上就要进行分班考试，但是上学期的期末排名也得算吧。” 　　杜鑫突然举手说：“上学期是富文毅考了第一，那他是不是就应该坐在……祁云时的位置上。” 　　他说完，包括班主任老师在内的许多人都看向了祁云时。 　　班主任觉得有些为难。 　　因为私心里，他知道祁云时如果不缺考就一定是第一，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出于公平…… 　　没有想到，祁云时竟然自己站了起来。 　　“老师，我去最后一排坐吧。” 　　祁云时的背绷得很紧，站起来的动作也很急，看起来有些紧张和激动。 　　这让富文毅等人无端得意起来——看啊他紧张了！他面儿挂不住了！ 　　但只有祁云时知道……他的确是紧张了。 　　——跟顾瑜行并排坐在教室的最前面，不断被那磁性的声音刺激着，还被人拄着腮帮子盯着瞧个不停…… 　　很显然，对于成为同桌这事儿，不仅祁云时莫名激动了。 　　顾瑜行也很激动。 　　——他平时漆黑的眼眸打坐下时起就变得分外杳亮……亮的都有些晃眼了。 　　若是放在以往，祁云时还能受得住这种“痴痴的凝望”。 　　但问题是他现在坐在班级前排，一想到随时都会被人看到自己与顾瑜行之间的小动作……他就稳定不下来了。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祁云时本来就不在乎坐在哪里，这个位置其实也不好，看黑板时间长了累脖子。 　　以前一直坐这儿是图清静，因为要全神贯注地学习，而祁云时内在又是很乐意凑热闹、其实一点都不高冷、反而容易把持不住的人…… 　　就只能咬牙坐在前排。 　　然而现在晚上不需要去打工，他时间自由了好多，没有那么紧绷……还真想体验一下普通学生的生活。 　　祁云时当即笑眯眯搬到了最后一排，顾瑜行二话没说，自动起身，也跟着坐到了最后一排。 　　只是在经过富文毅等人旁边的时候他眼睫向下一耷，眼神慑人又轻蔑。 　　“……” 　　富文毅被那眼神看得一噎，好像被恐吓了一般，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但终于坐到了他心仪的位置……富文毅选择无视那种恐惧，还是欢欢喜喜地坐到了第一排。 　　……他也要匿名发个帖子！ 　　就写祁云时跌下神坛，去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不是都说新来的同学长得帅吗？那就祝他俩锁死，一起永远坐在最后一排吧！……不，最好祁云时为了谈恋爱就耽误了学习，永远掉出一班！那样他就彻底清静了！ 　　“那祁云时，你坐后面可以么？能看得清黑板吗？”曹老师问。 　　祁云时表示：“看的清，谢谢老师。” 　　“那行，顾瑜行也能看清的吧。”之前给顾瑜行监考的时候曹老师还跟这位同学聊过几句，记得他不近视。 　　祁云时和顾瑜行又都很高，倒也不怕他们被前面同学挡了视线。 　　只不过…… 　　“祁云时，你跟这位新同学坐一桌可以吗？” 　　顾瑜行是季家安排进学校的，已经知道祁云时就是季家的孩子，曹老师当然也知道这俩人关系匪浅。 　　但祁云时一直都是个非常自律又有个性的孩子，就像当初他坚持要休学去照顾他奶奶时一样，曹老师一向尊重他的选择，所以还是得征询下他的意见。 　　曹老师问完，祁云时便觉得自己被顾瑜行给盯住了。 　　……还是那样眼巴巴的。 　　对方是向来脊背挺得笔直、看上去宁折不弯的人，偏偏此时给人的感觉却是可怜巴巴的。 　　搞得祁云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可以……暂时就这么坐吧，老师。” 　　“那行。”曹老师说：“咱们班进来一位新同学，大家也认识了吧。不过不管谁进来，周五的考试都是一张筛网，谁被捞进来谁被捞出去那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班主任的话让原本还有心嘻嘻哈哈的人都觉得压力山大起来。 　　能考进一班的，有天赋异禀、不怎么学习但就是成绩优异的，可绝大多数都是靠勤奋和刻苦。 　　听老师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无心八卦了，纷纷正色起来。 　　毕竟分班考试虽然跟高考没一毛钱关系，但是好班差班的师资力量学习氛围还是不一样的。 　　再说真掉出去那也丢人啊！ 　　只有一个人举起了手。 　　是顾瑜行。 　　低沉的嗓音响起，顾瑜行提问：“分班考试以后座位怎么安排？全校第二坐哪？” 　　“全校第二？”曹老师一时懵住，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你新来的可能不知道，咱们班的前十名都可以自己选座位和同桌。”已经有坐在前排的同学热情地回身给顾瑜行做了解答了。 　　解答的时候，他还看了看祁云时。 　　仿佛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全校第一，那同学还看愣了一下，直到他听见那个脸很白、看起来也很高冷的少年问他：“那祁云时一直坐在那个位置……” 　　“哦，那是因为大神从来不选位置！” 　　前排同学来劲儿了，兴奋解释：“而且大神一直都是全校第一，所以时间久了，那个位置就固定成了全校第一的专属座位……” 　　“单子恒，你把脑袋给我转过来！”讲台前的班主任在咆哮。 　　单子恒赶紧把身子转了回去，而与此同时，祁云时好像听见顾瑜行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所以……阿时一直都没有选过别人做同桌。” 　　祁云时：“……？！” 　　那、那又怎么样！ 　　祁云时的背部再度僵硬挺直。 　　曹老师在前面说：“就是单子恒说的，还是那个原则，前十名可以自己选择座位和同桌。” 　　顾瑜行声音平静地问：“那么全校第二可以选择全校第一做同桌么？” 　　“嚯——！”他话一出口，原本感到压力的同学们又沸腾了。 　　“这个……”曹老师看了祁云时一眼，“只要第一名不反对。” 　　他也看出来了，顾瑜行是奔着全校第二去的。 　　说实话给这名同学监考的时候也很震惊，至少他教的数学这门学科，这位同学的解题思路都相当清奇，可以看出是个逻辑思维能力极强、极聪明的人。 　　听其他科阅卷的老实讲，这位同学的综合实力也不错。几名老师一致认为即便不被安排进一班，感觉顾瑜行也完全能自己考进来。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同意让他来一班听课。 　　所以曹老师想了想，还是鼓励道：“咱也不能光往全校第二上使劲儿，也可以想想全校第一的事儿。” 　　他话一出，教室里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曹老师向来很鼓励竞争，只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故意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听上去就很搞笑。 　　但所有人都笑了，只有顾瑜行没笑。 　　他在教室快要安静下来的时候，用很认真的声音说：“全校第一太厉害，追不上。我做第二就好。” 第51章 　　顾瑜行全校第二的话一出口，坐在最前排富文毅登时紧张起来。 　　他说出如此“大话”来，全班同学竟然也不觉得荒谬，除了顾瑜行的气质过于沉稳、完全不像是会说大话的人以外，还因为…… 　　他身边坐着祁云时。 　　他们校的学神！ 　　……他们那样的关系，虽说大神可能会玩物丧志，掉了成绩。 　　但还有一种可能是……两个人一个做全校第一，一个做全校第二…… 　　富文毅立即紧张地翻看眼前的课本，埋头就是看。 　　“富文毅。”曹老师的声音再度响起：“英语书就收一收吧，虽然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老师，但我也是你的数学老师，你在我面前背英语，这是不是太不尊重老师了？” 　　富文毅：“……” 　　后排同学再度哄堂大笑起来，富文毅直接羞得脸上通红。 　　他以前坐的没这么靠前，桌面上又放了一大堆书挡着，外加上成绩好，很少有老师会过来看他在看哪一科。 　　但现在就坐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再怎么挡也没用。 　　“对不起老师……”富文毅赶紧把英语书换了下去。 　　同时他心里又开始好奇……以前祁云时上课的时候是怎么做的？他不是喜欢自学么？可是自学不是要看状态么，难道真的数学课上只看数学？还是班主任老师不抓他？…… 　　富文毅的思绪又飘远了，后面班主任的话他都没听进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曹老师已经拿出一沓崭新的卷子，说：“新学期新气象，先来场测试检验下各位同学假期的复习情况吧。” 　　说完，下面又是一片哀鸿遍野。 　　曹老师：“都别叫，卷子只有一面，30分钟，能答多少答多少，让我看看你们的水平。” 　　说完，就令课代表出来下发试卷。 　　开学第一天就考试，果然是曹老师的风格。 　　趁着发卷子的功夫，前面的单子恒又忍不住回头问：“大神，顾哥是不是也很厉害？” 　　祁云时之前跟单子恒不算熟，但关系也不错，他跟性格开朗的人都比较有话聊。 　　他笑道：“那你得自己问他。” 　　单子恒就又把头转到另一边，回头看顾瑜行：“顾哥，你跟大神认识很久了吗？你以前哪个学校的啊？是特意转学过来的吗？” 　　祁云时：“……”不是同学，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祁云时无言地看着自己的前桌儿，反而是被问话的顾瑜行笑了一下，他回答的是单子恒最初的问题：“不厉害，没有你们大神厉害。” 　　“那就是很厉害！”单子恒说。 　　顾瑜行冲他伸出两根手指。 　　看样子是在比v字，但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实在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祁云时知道，他是在比划“全校第二”。 　　对于顾瑜行的自信，祁云时都感到诧异了。 　　等单子恒又被老师喊转回头去的时候，他悄悄在底下问顾瑜行：“真这么有信心？” 　　顾瑜行唇角一挑，用很轻的声音说：“阿时哥哥帮我。” 　　说话的时候，他单手手肘撑着桌面，半侧过头看他，又是那副直勾勾看着他的模样。 　　把祁云时看的……直接下意识别过了头。 　　可扭过头去他又发现不对。 　　牙根儿突然有点痒。 　　“帮你，行啊。”祁云时一弯腰，直接捞起顾瑜行的书包，把里面的习题全翻了出来，又露出唇红齿白的笑：“把这些都做了，做五遍。” 　　“好。”顾瑜行将那些习题都归拢好摆桌上，毫无异议。 　　“阿时让我做我就做。” 　　祁云时：“……” 　　他明知道题海战术没有用，也明知道自己不会让他那么盲目做题…… 　　很好，牙更痒了。 　　尤其是看见前排的单子恒似乎抖了一下就又转过头来激动地看着他俩，那精神小伙儿的模样…… 　　太欠揍了。 　　试卷终于传到他们后排的手里，祁云时磨牙：“先考试。” 　　“好。”顾瑜行说。 　　祁云时又想到了什么：“要不要比一下？” 　　他问顾瑜行。 　　整个暑假都是他给顾瑜行划题，对方来做，所以也看不出好坏高低。 　　如今面对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崭新的试题，祁云时：“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水平。” 　　“可以。” 　　顾瑜行拿起笔。 　　“好了我开始计时。”曹老师：“半个小时收卷，都自己答别看别人的。提前答完就上来交卷，如果有能答完的，还是全对的，我给奖励哈。” 　　班级陷入宁静，所有同学都开始答卷。 　　这张试卷的题并不多，五道选择，五道填空两道大题。 　　如果知识点很熟，计算速度又够快，也未必答不完。 　　所有人都开始奋笔算题，最前排的富文毅却总忍不住想往后看。 　　……不是他想抄谁的试卷，而是他想看看……祁云时现在的状态。 　　这么长时间，他早已习惯对祁云时进行打量。 　　好像只要祁云时不在了，他就能放松一些。 　　而他看到祁云时奋笔疾书或埋头看书的时候，就会紧张。 　　明明不想看的，每次看了都嫉妒得难受，可就是忍不住。 　　如今终于坐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位置上……富文毅发现自己的心反而更乱了——他的标杆没有了。 　　……他有种感觉，祁云时一定会提前交卷。 　　他提前交了，那自己也不能落下。 　　……不过祁云时这个暑假也可能没有学习吧，毕竟一下子从穷死了变成暴富了，还有了男朋友…… 　　对，一定是这样。 　　不然他怎么会主动坐到后面，估计不仅仅是为了陪他男朋友。 　　也很可能是担心日后丢人…… 　　看了看时间，富文毅又浑身一激灵。 　　勉强让自己收敛心神，然而当富文毅才做到第一道大题的时候，就听见曹老师惊诧的声音响起：“这么快？” 　　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抬头向后排望去，就见祁云时已经站起了身。 　　少年站姿规整挺拔，面容俊朗如玉。 　　然而他只是将试卷举在手里，没有第一时间上前交卷，反而是在看他的同桌答题…… 　　所有人都知道，祁云时的这个动作是表示自己已经答完了，不会再修改了，防止有人认为他作弊。 　　——大神不愧是大神。 　　但为什么大神不先把试卷交上来再回去看同桌答题？ 　　“都别看热闹，赶紧答你们的。”曹老师又说。 　　说完，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后排，也不催。 　　随后大概过了两分钟，后排的顾瑜行也撂下了笔。 　　答完了？还检查一下不？——祁云时用眼神问。 　　顾瑜行唇角一扬，回答：我去交卷。 　　他站起身，高高的个子让整个教室都显得有些拥挤矮小，少年模样的人自动拿过时祁云时手中的试卷，迈开长腿上前去交卷。 　　另一边，祁云时则非常自然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此时，距离半个小时还有三分钟。 　　曹老师满意的接过试卷，当即就批阅起来。 　　前排的富文毅几乎将自己的手指咬破了——他还剩最后一道大题，这道题有点怪，但万变不离其中，其实还是套路。 　　可是为什么有一个知识点他想不起来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知识点，为什么他就是想不起来了？？？ 　　“好了，时间到，停止答题。”曹老师：“答不完也没关系啊，后排同学把卷子都传上来。” 　　所有同学放下笔，开始往前传试卷。 　　单子恒和他同桌都特别自觉地直接把自己的试卷传给了前排同学——毕竟后面的两位大神都已经交完。 　　“自己感觉都答得怎么样？”哗啦啦传卷子的声音里，掺杂着曹老师激动的声音。 　　“祁云时还是祁云时啊。”已经批阅完最初两张试卷的曹老师忍不住开始表扬道：“祁云时和顾瑜行，两个人都是满分！” 　　话音一落，全班都响起掌声。 　　曹老师：“你们的卷子等会下课我去批一下，看看你们都答的怎么样。这张卷子还是有点点难的……哎呀，我也没有想到，能有两名同学都提前答完，还都答对了。不错不错。” 　　能看出曹老师是真的很激动也很欣慰。 　　也是，别说曹老师了，其他同学也激动了。 　　大神就是大神。 　　只有不自量力的人才会嫉妒神。 　　普通人只会感觉与有荣焉呀！ 　　匿名论坛上。 　　楼主：祁云时跌落神坛？ 　　报：一班那个位置换人了，你们的大神去了最后一排。下周很可能就掉出一班了。 　　2l：啊？？为什么啊！大神怎么了？？ 　　5l：我不信，我去看看！ 　　10l：是因为谈恋爱了吗？ 　　12l：不是哦，有些人真是够了！是因为上个学期大神没有参加期末考试嘛！有些野鸡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就能当凤凰了，硬把大神挤到后排了，搞笑。 　　38l：12l的兄弟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啊，你这样说容易引人误会！更正：不是被挤到后排，是大神自己去的。 　　50l：你们都不上课的吗？上课玩手机？ 　　58l：12l你笑死我了，什么叫野鸡？？人家那是靠实力好吗！上学期期末就是富考了全校第一，这没错吧。 　　60l：笑死，祁云时要是来考试，还有姓富的什么事？ 　　128l：这楼都能掐到一百多层，还是上课期间，学渣表示看不懂。你们都怎么玩的手机？ 　　129l：看不懂 1 　　130l：报：刚刚一班进行了开学的第一场小测验，大神和他男朋友是最先交卷的，也是全班【唯二】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并且全对的人:)所以想进这楼嘲的人可以闭嘴了，你学神永远是你学神:) 　　…… 　　：130哥霸气！ 　　：你看我就说，那位怎么可能跌下神坛！130哥霸气！ 　　：……所以学神的男朋友也是学霸吗？为什么长的好看的男孩子还能学习那么好？？ 　　：真单身丑狗学渣爆哭！ 第52章 　　下课期间，从一班门口经过的同学人数明显又增多了。 　　只是以前来“参观打卡”的人都势必会跑到前门转悠一圈再离开，这次所有人却都只来到后门，都趁后门开着的时候往里头看一眼，然后或尖叫着、或笑着火速离开。 　　祁云时他们这桌的位置是在教室最中间的竖排，距离门口还是有些距离的。 　　但尽管这样，他还是能在下课期间听见外面传来的尖叫声。 　　“啊看见了！看见了！果然好帅！” 　　“淡定，能让咱们学神心动，还甘心陪着坐到最后一排的，就得长成这样！” 　　祁云时：“？” 　　他们说的是我吗？ 　　我？心动？还陪着坐最后一排？？ 　　祁云时怀疑是不是一节课过去，自己就又穿越了。 　　他不禁看向自己身边的顾瑜行，这家伙正淡然地靠在椅子上，两条手臂在胸前一抱，闭目养神。 　　……这么看着的确…… 　　是挺帅。 　　“啊，大神往这边看了！” 　　“我还是更吃祁哥的颜值，尤其是这次开学回来，感觉更帅了……” 　　“应该是发型变了吧，穿着也变了！话说回来，祁哥暴富的事儿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不是说以前是装穷吗？” 　　祁云时：“……” 　　祁云时探出头去打量着教室门外，只见外头人来人往，走廊上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人声鼎沸。 　　搞得他硬是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在议论他…… 　　不是…… 　　你们都是拿望远镜在看我吗？？？ 　　他正向外打量着的时候，原本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顾瑜行身体忽然往前一倾。 　　祁云时的视线里徒然只剩下少年苍白的侧影。 　　……什么都被挡住了。 　　不仅祁云时看不见外头了，就连外面也传来一片哀叹。 　　顾瑜行淡然地张开眼。 　　他眼睫很长，眼皮薄的可以依稀看见下面的血管，可是眼神却晦暗不明。 　　尤其眉眼低垂的时候，就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了。 　　仍旧保持着抱臂姿势的人缓缓地转过头来，紧盯他问：“咱们下节学什么？” 　　祁云时：“……课表就在黑板上。” 　　“我是说……接下来阿时打算教我点什么？” 　　顾瑜行干脆探出脖子，正面对着祁云时，面无表情地说：“与其东张西望，不如还是教我做题吧。” 　　“……” 　　祁云时：我什么时候东张西望了！ 　　虽说顾瑜行脸上是没什么表情，但他纤长的眼睫缓缓垂下，复又掀开的动作……这里面代表的内容可多了！ 　　祁云时就这样被沉默无声地望着。 　　少年脸上明明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但那其中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把祁云时盯得眼神又是一飘，竟然真的起了负罪感。 　　可是他也没有东张西望啊！ 　　他只是搞不懂自己怎么又成了装穷的了……有时间他一定要去那个传说中的匿名校园论坛上看看了！ 　　“好好好，学习……把物理书拿出来吧，下节课是物理。”祁云时略不自然地整理了下自己的桌面。 　　“好。” 　　顾瑜行没什么异议地缓缓收回目光。 　　他执行力很强，当即便翻出了练习题。 　　这段时间祁云时教给了他一些学习方法，顾瑜行通常都是自己看书做题，有什么不会的再问。 　　但这些流程都是建立在只有他跟阿时两个人在一起的情况下。 　　当下，顾瑜行用最快的速度翻开了一遍习题册，初步判定这一节没什么他不会的习题，便开始翻下一节。 　　他看题的速度很快，甚至稍显急切。 　　那样子，似乎是试图找出一道很难的题…… 　　“你这样不太好。”一旁的祁云时说。 　　对上顾瑜行骤然抬起的杳亮眼眸，祁云时眼神飘忽了一下，还是说：“有些题看着会做，但不一定就真的能做出来。再说计算是熟能生巧的事，刚刚你之所以比我晚了一点点答完卷，就是因为平时练习的少……” 　　说到后面，祁云时声音都变哑了。 　　……感觉快被少年晶亮的眼眸给点燃了。 　　他还是咬咬牙，坚持把自己发现的问题说完：“所以还是要多练习计算……当然，我也就是提议。每个人的学习方法不同，如果你觉得不对就算了。” 　　“怎么会不对。” 　　顾瑜行的薄唇挑起了一个分明的弧度，祁云时会发现这个问题，便说明男生很关心他。 　　他高兴都来不及。 　　暂时放弃找出难题询问对方的计划，他忍不住凑近男生：“阿时哥哥说的都对。” 　　祁云时：“……” 　　瞬间被顾瑜行的气息所笼罩，顶着周边立时想起的“嚯”的声音和骤然凝集在这边的视线，祁云时下意识把腰挺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拉开了二人之间的间距。 　　……刚刚他好像又被烫了一下。 　　…… 　　这段时间他这个毛病更严重了，只要顾瑜行一靠近他，他就会下意识地躲开…… 　　好像他们那样是什么天理不容的错事似的。 　　而凑近他的顾瑜行，那个刹那则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伸长了脖子，从祁云时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凸起的喉结和嶙峋的锁骨。 　　苍白的脸上血色褪的更干净，连耳朵都白的有些透明…… 　　稍微顿住之后，顾瑜行转头冲他笑了下，随后没事人一样靠回到了他自己的椅子上。 　　能担得起“惊世绝艳”四个字的美少年，一笑起来真的犹如雪莲花绽放一样，又帅气又飘逸。 　　祁云时最近经常会被他这样的笑容晃了眼，但也经常会觉得难过。 　　……对方笑的越不经意，越包容，他就越难受。 　　而如今，顾瑜行这个笑，则让祁云时又一次想起书里对主角受的描述：像一缕轻烟一样，随时都散了。 　　“……” 　　非常莫名的，祁云时心痛了一下。 　　就像是被一只手蓦地攥紧了心脏，窒息感和挤压感突然紧迫袭来，又无端消失，只剩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积压在心底里…… 　　明明顾瑜行已经很强大了，看上去却还是如此可怜。 　　而他明明是要保护这个人的……可这段时间，他却无数次地在远离着这个人，伤害着他。 　　可能是祁云时躲避的动作太明显，也可能是顾瑜行一刹那的表情太落寞。 　　总之他们还是引起了周围本就“密切观察”着他们的同学的注意。 　　周围的声音都低了几度。 　　然而另一位当事人则全不在乎似的，已经开始按照祁云时所说的，一道题、一道题的去进行计算了。 　　祁云时心里还很不是滋味。 　　不用说，估计等一会儿匿名论坛上就又会有人开贴，开始讨论自己跟顾瑜行的关系。 　　虽然没亲自上去逛过，但单凭发小跟自己的八卦，祁云时就知道那个论坛有多喜欢讨论他…… 　　所以等一会的论坛题目该不会就变成——“惊！原来他们并没有在一起，顾瑜行单相思为哪般？”之类的吧？ 　　祁云时痛苦地搓了搓自己的耳朵。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物理老师拿着书本走到了讲台上。 　　祁云时打开书本，尝试将注意力放在那上面。 　　然而生平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了。 　　他满脑子都是顾瑜行刚刚明明很受伤，却又对他笑的模样。 　　…… 　　既然看不进去书，祁云时就只能暂时把书本放下。 　　他有另外一套可以让自己静下心来的方法——就是先把学习放一放，总最短的时间把脑袋里最想想的问题，先一次性想清楚了。 　　祁云时掐指一算，从被顾瑜行表白那天起，也过去二十多天、快一个月了。 　　所以自己到底喜欢他吗？ 　　搞笑的是，他还是不知道答案。 　　有好感是真的。 　　可祁云时并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喜欢。 　　头十八年都在为温饱发愁，像爱情这种精神层面的东西，压根儿就不是他会考虑的。 　　而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儿，他又不方便向他爸妈或者大哥打听，就只能自己领悟。 　　关键是这种好感还来得太莫名其妙。 　　所以到底有好感是不是喜欢呢？ 　　祁云时也搞不明白。 　　然而又不得不说，这段时间跟顾瑜行在一起其实还蛮舒服的……好像除了名义上不是真的那种关系，其实也没差啥不一样。 　　他们就是每天黏在一起学习啊、玩啊…… 　　所以其实，他们这样也跟男男朋友没什么区别了？ 　　那他，是不是应该试着去接受顾瑜行，就像真正的男男朋友那样…… 　　至少要尝试不再这么躲着他了。 　　……好的。 　　问题想清楚了。 　　他重新挺直腰板，雄赳赳气昂昂地看起了桌面上的物理书。 　　一旁的顾瑜行：“？” 　　为什么突然感觉男生跟刚才不一样了？…… 　　祁云时这个人，一旦想清楚了什么事，就不会再犹豫和纠结。 　　甚至由于终于下了决心、不再纠结以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学习效率更高了。 　　酣畅淋漓地用一节课的时间一口气复习了三节课的内容，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尽管前排同学已经昏睡过去了，祁云时还是神采奕奕。 　　一头软发的少年笑起来唇红齿白，顾盼神飞。 　　然而正当他合上物理书，想起40分钟前自己的决定、扭头望向顾瑜行的时候，又忽然卡壳儿了——关键是，怎么说呢。 　　难道要忽然跟顾瑜行说，我想好了，我以后不会再躲着你了…… 　　那样是不是太突然？会不会有些莫名其妙？ 　　“祁云时，你过来一下。”前面的物理老师叫他。 　　祁云时回神。 　　“唉！” 　　他应了一声，走到讲台。 　　原来是有同学趁下课期间向物理老师请教问题，物理老师便将他叫过去，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以前祁云时坐在教室第一排的时候这种事情就经常发生。 　　有时候遇见习题册印错答案的情况，还会有老师叫他过去一起讨论。 　　这节课下课就是间操时间，开学第一天要举办升旗仪式，教室的广播里已经响起了激昂的义勇军进行曲。 　　不用人指挥，班里同学们都陆陆续续起身往楼下走，只有对那道物理题感兴趣的人还留了下来，想听听物理老师和祁云时的解题思路。 　　祁云时站在讲台上，看了看正站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顾瑜行。 　　不断有人陆续离开教室，只有顾瑜行站在教室的中间一动不动，在等他。 　　……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 　　他无视着所有人的动向、逆着人流，于人群中驻足默默凝望着自己。 　　祁云时低下头，用最快的速度迅速地浏览了题目、想到了解题思路，再用最快的速度在纸上写下了过程。 　　“我是这么想的，老师您看看。” 　　他速度快到惊人，解题思路写的简略却又详细，关键步骤都写的清清楚楚，简明扼要。 　　搞得向来严肃不苟言笑的物理老师都忍不住夸他：“行啊，看出来了，小祁这几个月是一点都没荒废。” 　　祁云时谦虚地笑了一下，就走下讲台朝着顾瑜行的方向走去。 　　围在讲台边上的同学都感觉祁云时的脚步变轻盈了很多，整间教室都回荡着男生清朗别致的欢快声。 　　祁云时一把拉住顾瑜行，回身对物理老师说：“那老师，我们就先下楼做-操了！” 第53章 　　祁云时是想明白了，他其实也不用对顾瑜行说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男性，有什么想法也没必要叽叽歪歪，一切当然还是看行动。 　　而祁云时行动起来很直接。 　　他一路抓着顾瑜行的手臂混进了下楼的人潮中，腰背挺直，跟少年肩膀挨着肩膀，再也不躲不闪。 　　他这样的动作，当然引起了顾瑜行的注意。 　　顾瑜行扭头看了他一眼。 　　男生的五官分明，从侧面看总是一副低眉浅笑的模样，既宁静优雅，又气质不凡。 　　两个身高鹤立鸡群的少年随着人潮缓缓向下挪动，顾瑜行就那样盯着男生看个不停。 　　而这回的祁云时全程都很从容。 　　他甚至在发现顾瑜行又看向自己的时候，还特意扭头，展颜冲对方笑了一下。 　　……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仿佛心有所感，顾瑜行眼睛一亮，趁人群拥挤，于人潮中反握住了男生的手指。 　　…… 　　祁云时：“……” 　　包裹着自己指尖的那只手，掌心微凉。 　　祁云时伸长脖子向四周望了望，手指都下意识地弯了一下，见应该没人能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交缠在一起的手指这一回终究没有解开。 　　担心被人发现异常，祁云时没再去看顾瑜行。 　　但他知道，顾瑜行笑了。 　　紧接着，仗着下楼的人多，他身边的少年竟然得寸进尺，直接凑到他耳边说：“祁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祁云时瞬间耳朵充血，羞到想躲开的感觉又漫了上来。 　　但这回他却生生克制住了，反而一勾顾瑜行的手指，也学着少年的模样，凑到对方的耳边。 　　近距离地望过去，顾瑜行的眼睫很长，扑扇扑扇。 　　祁云时仿佛忽然get到对方在他耳边说话的乐趣了，他猝不及防地坏笑：“没什么意思，就是我觉得……嗯，实习男友你听过没有？” 　　听见这句话，顾瑜行立马扭头看他。 　　……对方这个眼神，让祁云时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个轻易调戏美人的渣男。 　　但他也不是顾瑜行调戏顾瑜行……他只是不会再躲着他了。 　　所以这应该算是实习男友吧…… 　　对的，一定是。 　　现在结婚都得先试婚呢，更何况是找男朋友！ 　　祁云时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然而下一秒，他忽然被旁边的少年一拽，硬生生地脱离人群，来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学校里不知名的角落里，同学们都跑到操场上集合，平时素来热闹的教学楼反而显得冷清了许多。 　　清冷到祁云时都有点害怕了…… 　　没有人的角落，他一只手被顾瑜行紧紧握着，整个背部都贴着墙面……关键是，正面，顾瑜行正紧紧地贴着他、碾着他，在用身体把他困在这个墙角。 　　……所以。 　　他这是被人壁咚了？ 　　应该是吧…… 　　卧槽。 　　再一次，祁云时觉得自己的身高白长了！ 　　“实习男友是什么意思？” 　　顾瑜行紧紧盯着他，眼神深邃得有些可怕，也让祁云时有些说不出话。 　　主要是气的。 　　“你先放开我。” 　　他不躲着顾瑜行，不代表能忍受被对方这么……挤着。 　　祁云时当即红了脸。 　　所幸的是只挣扎了一下，顾瑜行就放开了他。 　　“抱歉。” 　　少年稍微退开了一步，略微垂眸：“我只是太高兴了。” 　　他说：“阿时之前连继续跟我假扮男朋友都不愿意。” 　　祁云时也跟着低眸，眼含躲闪：“……这俩好像也没啥分别吧。” 　　顾瑜行：“不管怎么样，我很开心。” 　　祁云时：“……” 　　顾瑜行的声音里，是真的夹杂着喜悦……偌大的，盛大的喜悦。 　　这让祁云时不禁眨了眨眼——顾瑜行就这么懂喜欢吗？ 　　他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能问你个问题吗？”他最终还是选择开口。 　　顾瑜行说：“你问。” 　　“就是……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你喜欢我？”…… 　　对于祁云时这种穷怕了的人来说，谈喜欢其实挺没意思的。 　　但他就是太好奇了。 　　而他也想到了几种顾瑜行可能会做出的回答，不管是冷冰冰的一句解释还是恶心吧啦的肺腑之言，他都想到了。 　　可他就是没想到顾瑜行会说：“你不用知道。” 　　“……？” 　　祁云时恍惚抬头。 　　今天依旧是个晴天。 　　阳光洒在对面少年模样的人身上，顾瑜行说：“我早说过，你不用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只要允许我喜欢你就好。” 　　祁云时：“……” 　　又出现了！ 　　这种舔狗说辞！ 　　“……可是你真的不图回报？” 　　担心顾瑜行又蹲下来吻他的手，祁云时干脆把两只手都抬起来，举过耳际——他可没忘上回体育馆顾瑜行那一蹲以后带来的影响力！ 　　他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好好说话，不要随随便便就蹲下来亲！ 　　但顾瑜行却毫不在意他的警告。 　　甚至还被祁云时的小动作给逗到了，他冲男生自然流露出了一个笑容，接着蓦地出手，环上了祁云时的腰。 　　“阿时不会以为，情侣间只能吻手吧？” 　　“……” 　　那句话顾瑜行是在他耳边说的。 　　但是话音一落，祁云时便觉得自己面颊一痒，仿佛有什么东西触在那上面，蜻蜓点水一样…… 　　祁云时瞪大眼睛。 　　轻触一下就离开了。 　　顾瑜行放开了他。 　　好歹他还记得这里是学校。 　　顾瑜行却仍旧十分淡定地说：“实习男友的奖励也该晋级了。” 　　祁云时：“！……” 　　！！ 　　忽然说不上来话！ 　　顾瑜行把身子站直了，他又瘦又高，穿着校服的模样就有几分少年人的顽劣和不羁。 　　而且这会儿，他面色已经不再那么苍白了。 　　他略微挑唇笑着，但似乎又格外认真地说：“只要阿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不会喜欢上别人。这样你就只属于我……挺好。” 　　祁云时：“……” 　　这又是什么歪理邪说！ 　　祁云时瞬间反问：“但是也可能有别人喜欢我呀？你就不怕我被人抢走吗？” 　　…… 　　他这么说完全是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 　　可顾瑜行周身的气场却猛地一变。 　　不夸张地说，感觉周围温度都徒然降低了许多…… 　　少年模样的人沉默了一阵，随后特别认真地说：“他们没机会。” 　　祁云时：“……” 　　没机会什么？ 　　没机会喜欢我？还是没机会…… 　　算了。 　　他已经知道了，这种玩笑在顾瑜行那里开不得。 　　不管怎么说，有了实习男友以后，祁云时不仅没觉得有压力，反而真心轻松了许多。 　　除了他们下楼的时候有点晚了——升旗仪式已经快要开始，许多班级基本已经成一字站好队列…… 　　所以他跟顾瑜行两个人，几乎是顶着全校同学的目光一路走到队伍的最后排的…… 　　没办法，谁让他俩个子高。 　　学校一直都有规定：小个儿站前面，高个儿站后面…… 　　人群中，但凡是能看见祁云时的地方，都响起一连串的窃窃私语—— 　　“那个是祁云时吧？他回来上课了？” 　　“是吧，是祁云时……” 　　“大神好像长高了，也变帅了……” 　　“……拜托你们都不冲浪的吗？上匿名论坛看看吧，学神不仅回来了还变成富二代了，这是上学期期末就有的消息了！” 　　并不是所有同学都喜欢听班级里的八卦或是去刷论坛。 　　但基本没人不认识祁云时。 　　祁云时早习惯这种关注了，只不过以前可怜他、为感到他唏嘘的人更多。 　　现在都只是单纯的称赞…… 　　所以自己变化真这么大吗？ 　　一样都是穿着校服啊…… 　　“唉？！他旁边跟着一个帅哥唉，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好酷！” 　　“烫知识，学神不仅回来了是富二代，他还有男朋友了，这是这学期的事。” 　　“什么？！” 　　…… 　　讨论声四面八方地传来，又都被前面体育老师组织纪律的大喇叭声给掩盖。 　　幸好幸好。 　　……要不然祁云时都觉得自己要被班主任找去谈早恋的问题了！ 　　说起来，实习男友就是早恋了吧…… 　　祁云时倒并不怕什么早恋的罪名，毕竟他父母都不反对他跟顾瑜行。 　　再说一般高三学校也不会管太多，毕竟大家基本上都已经成年，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想要选择什么了。 　　只是考虑到自己在学校的影响力……不会有人被他带坏吧？ 　　升旗仪式结束以后回到教室，祁云时抽了个空跟顾瑜行说了自己的担忧。 　　表示：“要不以后咱俩低调点？” 　　“好。”顾瑜行倒没意见。 　　他巴不得祁云时低调到不被别人看到。 　　奈何心爱之人太引人注目……没办法，从小到大，祁云时都一直都是光一样耀眼。 　　两个人达成协议，尽量不在外人面前“秀恩爱”。 　　这样子其实更近一步地提高了学习效率。 　　上午的后两节课，祁云时基本已经回归到了自己以前的模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只是偶尔，手肘不经意间碰到隔壁……会让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同桌。 　　之后又会在心里骤然泛出一种甜意。 　　…… 　　……那种他竟然跟顾瑜行一起上学了的感觉，依旧让人安心。 　　而这个人又已经成为了与自己非常亲密的人…… 　　这感觉，真是比蜜还甜。 　　只是好景不长，祁云时想低调的事儿没成功—— 　　中午刚吃完饭，他们就在食堂被人堵了。 　　准确地说，是顾瑜行被一伙儿小混混给堵了。 　　学校是按考试成绩分班的，因此班级之间泾渭分明，尤其是最前面的一班与最后面的十三班之间，简直犹如隔着一道天堑。 　　这两个班级的人通常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因为好学生不会跟坏学生为伍，而“坏学生”也是讲道义的，不会轻易招惹好学生。 　　但今天过来围堵顾瑜行的人就是十三班最不好惹的那几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帮高一高二的，都是不学好的小混混。 　　“谁叫顾瑜行，你就是顾瑜行吧！”打头的混混直接走到他们面前。 　　“什么事儿啊？”问话的是祁云时。 　　“没你什么事，我们是来找顾瑜行的。” 　　打头的人看了祁云时一眼，他显然是认识他的，视线祁云时脸上扫了一眼便迅速离开，他说：“顾瑜行，跟我们走一趟。” 　　“等会，没找错人吧？”祁云时都快被这人的架势给逗笑了。 　　顾瑜行今天第一天来上学，也没得罪过这儿的什么人，怎么会有人直接来找他？ 　　而且还是这么大阵势，直接点名道姓？ 　　祁云时直接抬手拦在顾瑜行身前：“找他什么事，跟我说。” 　　“唉，看那边！有人要打架！”食堂里人来人往，他们这边围了这么多人自然被人给注意到—— 　　“那不是祁云时吗？……那个是高彬？！高彬带人把学神给堵了？？” 　　“不是吧，他怎么敢，有没有人去告诉老师啊！” 　　“等等，先看看是怎么回事。我觉得高彬不能有那个胆子，他以前也没招惹过祁云时……” 　　“人家说的很清楚，是找姓顾的，不是找你们的学神。” 　　“那也不行！万一大神受到惊吓怎么办！” 　　…… 　　连绵不绝的议论声中，高彬看了眼祁云时：“你？那也行。你跟我们一起走。” 　　高彬身高近一米九，体重两百多斤，是不折不扣的膀大腰圆的胖子。 　　但祁云时也不怕他，打量了对方稍许，他挑眉，并不打算动：“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那你们可别后悔。”身为全年级的吊车尾，高彬浑身都充满了学渣的气息，痞的明明白白：“我老实告诉你，我就是看这个叫顾瑜行的不顺眼，要教训他一顿！你要是不想他在这儿丢人就让他乖乖跟我们走，你要是非得跟着，那你就在旁边看着他挨揍！” 　　说完，他又对祁云时旁边的少年喊话：“姓顾的，你躲在祁少……祁云时后面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就出来！我还算你是个男人！” 　　祁云时眉毛又是一扬……没听错吧，刚才高彬叫他什么？ 　　“高彬，你跟秦浩应该很熟吧？”祁云时再度开口。 　　而被这么问话的高彬却愣了一愣，随即否认道：“秦浩？谁？哪个秦浩？” 　　“……无聊。” 　　祁云时懒得跟他废话了，他拉起一旁顾瑜行的手腕，“我们回教室。” 　　顾瑜行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只在祁云时拉住他的时候说了声：“好。” 　　他这种沉默依顺的样子让高彬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来之前只知道要当着祁云时的面儿教训教训这姓顾的，但却没人告诉他这个顾瑜行竟然长成这样…… 　　娘的，这样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不过…… 　　高彬又看了看祁云时。 　　……怎么现在都流行00恋了吗？？？ 　　也难怪某人会被气成那样…… 　　“等等，说让你们走了吗？” 　　见人要走，高彬当即示意其他人去拦。 　　跟在他身边的一群小弟围了上来，看样子是要将祁云时和顾瑜行分开带走。 　　这里是学校，他们也不敢太嚣张。就算要教训人也是要把人带到僻静的地方。 　　高彬的视线再度落到顾瑜行的瘦削苍白脸上，他倒是觉得等会儿教训他的方式除了揍他，还可以…… 　　然而。 　　“咣当”一声，食堂里发出一串桌椅碰撞的声响。 　　在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他一个小弟的身体已经徒然被人给踹了出去…… 　　而从那人被撞倒的桌椅上看，那一脚的力道显然不小。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看向发生地，就见顾瑜行被校服长裤包裹着的长腿已经稳稳落下，他表情没有任何波澜起伏，脚上纯白的球鞋纤尘不染，平静地好像刚刚只是往前迈了一步。 　　……至于被他踹出去的人，还不是冲他的方向、要去抓他的那些人。 　　而是第一个走到祁云时身边，要去抓学神的…… 　　祁云时：“……” 　　定定地看着那一口气砸倒三张餐桌的小同学，学神一脸遗憾。 　　他本来是要把顾瑜行带走，免除一场灾难的。 　　没想到这人手太快，都抓到他的校服了…… 　　祁云时不禁望向周围的监控——也不知道监控的角度录明白了没有，他们这应该算正当防卫吧？？ 　　“我靠，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一脚太帅了！顾哥腿真长啊！！” 　　“这他妈是腿长的问题吗？那叫修长有力！” 　　“什么情况？我去排个队打饭，一扭头就错过什么了？” 　　高彬当然也看见了刚才那一脚，他登时爆吼一声，不信邪地要上前去亲自上手。 　　他个子比顾瑜行高，看着也比顾瑜行强壮很多，然而…… 　　几乎就在他冲到近前的时候，他双臂却被人轻松一绞，之后，他就以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方式被人给摔倒在地、并踢了出去…… 　　“嚯！” 　　“哇！” 　　“太帅了！！” 　　原本看见有同学打仗，正常人都会下意识想要规避，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观看。 　　然而这次高彬倒下的太轻易了，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剑拔弩张的气氛，甚至还有种爽意……像高彬这样的混混，不喜欢他的人可太多了。 　　尤其是很多高一高二的人也愿意“追随”他，不管哪个年级，看见他们这伙人多半都要躲着走的。 　　但现在……这胖子竟然被人给撂倒了！ 　　…… 　　“顾哥你太帅了！太帅了！” 　　“谁呀？那人是谁？” 　　高彬的小弟们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轻易被人撂倒，所有人都退后了一步，不敢上前。 　　“他妈的！” 　　只剩下高彬一个人挣扎着爬起来，这么多人看着，他面上挂不住，目前已经不是“受人之托”，要教训顾瑜行的事情了，他得把自己的面子找回来！ 　　“你们怕什么，他就一个人！”高彬冲自己身边儿人喊：“我特么刚才就是脚滑！还看什么，把他带走！” 　　众小弟：“……” 　　那样真的是脚滑吗？ 　　大哥你都快被人过肩摔了啊。 　　话虽这么说，但终归是要面子的人更多，年轻人也乐意冲动，没人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所以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决定要一起上，势必要把祁云时和顾瑜行分开带走。 　　然而这回还没等他们再冲上前，那个叫顾瑜行的已经紧走两步来到了他们面前，他面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眼神却冷得可怕。 　　刮骨刀一般一个一个地从他们身上扫过。 　　那意思……仿佛是在挑选下一个被踹飞的人。 　　这样一来，哪有人还敢往上上？ 　　摔那一下也是很疼的。 　　而且还丢人。 　　除非大家一起上…… 　　他们犹豫不决互相观望的模样也算是丑态毕露，平时在学校里嚣张跋扈的小混混们骤然成了众人的笑柄。 　　观众越来越多，小混混们的脸上越来越红，也就将他们对面的顾瑜行衬得越发淡定从容。 　　…… 　　双方对峙了几秒钟。 　　祁云时忽然走上前来，气质更是淡定从容：“算了算了。” 　　他一把拉住顾瑜行，将之拉到身后，低声安抚：“这里是学校，咱们好学生是不打仗的。” 　　他安抚的声音虽低，周围人却也不是听不见。 　　关键是他把顾瑜行拉到身边，俩帅哥站在一起实在过于吸引眼球，想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都难。 　　眼见着他们学神把手臂搭在顾同学的脖子上，好说歹说地安抚着，而顾同学也的确因为他这个动作这个语气神情缓和…… 　　周围人，包括对面的高彬等人似乎都懂了…… 　　原来之前祁云时把顾瑜行藏在身后，不是为了保护姓顾的。 　　…… 　　祁云时那分明是在保护他们那群小混混！ 　　“咱们不跟没脑子的计较。”祁云时说。 　　“说谁没脑子？！”对面的高彬扶着被摔疼的腰，明显很不服地一吼。 　　刚刚被男生安抚好了的顾瑜行则眼皮一抬，直直地望向他。 　　面色很白的少年难得开口对外人讲话：“怎么，哪里不服？” 　　高彬：“……” 　　幸好这时候，终于有同学把附近的老师给找来了，教导主任“老张头”一脸激愤地拨开人群：“有人打架？怎么回事！” 　　眼见包围圈中站的是祁云时和高彬，再结合周围被撞得里倒歪斜的桌椅……张主任脑中登时自动编排了一出不良少年欺负好学生的大戏。 　　他大吼：“高彬！别忘了你上学期差点被退学的事！你要是想好好读到毕业就给我老实点！” 　　高彬：“……” 　　他倒是也很想不老实，关键是实力不允许啊。 　　高彬是个好面子的人，面对教导主任，他选择闭嘴不解释。 　　但跟着他混的人不全是。 　　那个最初被踹出去的小混混立即指着顾瑜行喊道：“老师，是他打人！” 　　张主任看向被指的顾瑜行：？？？ 　　看上去真的被踹疼了，那名男同学也不顾及什么颜面，当场告状道：“谁都看见了，是他先踹的我。” 　　祁云时表示不对：“是你先来抓的我。” 　　男同学：“你有证据吗？” 　　“……” 　　“行。”这个时候，祁云时也意识到事情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已经惊动了教导主任，而在学校里打架可是大事儿。 　　他可不想顾瑜行来的第一天就挨处分。 　　祁云时干脆对高彬说：“把秦浩叫过来，我有事儿要当面问他。” 　　他想的是一旦打架就会被叫家长，而他爸妈、大哥显然都很忙，祁云时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儿惊扰他们。 　　既然一切都是秦浩挑起来的，那就找秦浩说理好了——毕竟他爸交代过秦浩要保护他，可没说要秦浩给他惹麻烦。 　　祁云时现在就是想知道秦浩他到底要干嘛。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是秦浩在从中作梗，这也太简单了。 　　首先高彬虽然是不良少年们的头头，但小头目也是需要大哥的，秦浩在这所学校里就是“带头大哥”一样的存在。 　　其次顾瑜行跟高彬无冤无仇，可秦浩最近却跟顾瑜行有仇似的……虽然祁云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开始针对顾瑜行，不过他的敌意从上次画展上就可见一斑。 　　所以，祁云时也不磨叽，直接让对面儿把秦浩叫过来。 　　但他这样直接的样子却叫其他同学看不懂了—— 　　“这件事还跟秦浩有关？” 　　“为什么祁哥叫秦浩的名字可以叫得那么随意……秦浩不是那个校霸吗？？？” 　　…… 　　高彬还在尝试装傻：“什么秦浩？” 　　祁云时：“……” 　　要不是不方便在教导主任面前掏手机，他早给秦浩打电话了。 　　秦浩最终还是来了。 　　因为这事儿的确如祁云时所料，真是他搞的鬼。 　　不过虽说是秦浩使的坏，但他还算有点担当，知道祁云时被带到教导主任办公室就自动过来报道了。 　　他全招了，直接承认是他让高彬教训顾瑜行一顿。 　　“教训？你凭什么教训人家？！”办公室里，张主任勃然大怒，又给秦浩狠狠地批了一顿。 　　由于这件事情性质严重，他还被叫了家长。 　　等到秦浩的父母双双亲自赶到的时候，他又直接挨了顿揍：“让你上学，你就来给我打架了啊？！” 　　秦浩的父亲都是季氏的高管，看年纪跟季家夫妇差不多大，只是长得更斯文，戴了副金属框的眼镜。 　　只是就是这样的人，教训起来却一点都不手软。 　　而且还是夫妻双打，他爸打完了他妈打，动静闹得很大，远不是一张办公室的门板能格挡住的。 　　搞得一直等在外面的祁云时都觉得肉疼，直起鸡皮疙瘩。 　　里面还在不断传来秦浩父母教育孩子的声音—— 　　秦浩妈：“不学好，不学好，整天就知道惹事！” 　　秦浩爸：“惹事就算了，为什么要把阿时给卷进去！你胆子是真的肥了！我说什么来着，要你好好保护阿时，好好陪他！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秦浩倒也抗揍，他也很嘴硬，只说早上跟顾瑜行起了过节，所以想教训他，跟祁云时没关系。 　　甚至挨打的时候他还有心情辩解：“我可一点都没想把小少爷给卷进去。” 　　“……” 　　这样的对话一传出来，祁云时立即收到了无数假装从这边路过，其实是在看热闹的同学们的目光。 　　……行吧。 　　有空他还是得矫正下秦浩对他的称呼。 　　祁云时悄悄拉着顾瑜行，往更远的地方站了站。 　　“不过你说秦浩为什么那么针对你？” 　　这是祁云时一直没搞懂的地方……按说因爱生恨应该也不至于吧，秦浩又不像季裕，已经对顾瑜行产生了感情。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你真不知道？”顾瑜行看向自己身边的男生。 　　“嗯啊，你知道？”男生的杏眼睁得圆圆的：“来，快说说。” 　　“……” 　　顾瑜行顿了顿。 　　祁云时催促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瑜行便说：“他让人当着你的面来打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在你面前丢人。” 　　“这个我知道啊。”祁云时：“我就是问你他为啥对你这么有敌意……”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祁云时好像忽然明白了：“……我靠，他……我？不是，他喜欢我？” 　　顾瑜行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无奈地捏了捏男生的后脖颈，笑道：“阿时，我很高兴。” 　　“高什么兴？” 　　祁云时正觉得窘迫呢，旁边顾瑜行竟然还笑了，这他就忍不住了了。 　　祁哥头顶的软毛都快炸开，他用手肘怼了顾瑜行一下：“笑什么呢？” 　　顾瑜行干脆握住他伸过去的那只手臂，距离无限地与男生贴近，他笑声暗哑，又带着无尽的珍惜和喜悦：“我笑……像阿时这么一根筋的人，竟然愿意接受我。” 　　“谁接受你了……”祁云时下意识回了一句，感觉自己声音太大了，又收敛了声音。 　　可是顾瑜行还是离他太近了。 　　发烫的面颊和耳根根本无法得到缓解，他也只能气地扒拉扒拉自己不争气的耳朵，又故意贴在对方耳边说：“是实习的，又不是正式的！” 　　顾瑜行只是笑看着他。 　　但话是这么说，等到秦浩鼻青脸肿地先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祁云时还是拉着顾瑜行走了上去。 　　他把秦浩叫到一边，又当着他的面儿牵住了顾瑜行的手，直接说：“秦浩，我喜欢的是阿行。” 　　被这波直球给搞懵了的秦浩：“……” 　　跟顾瑜行冰凉修长的手指十字相交的时候，祁云时觉得或许一切都早有定数——他想通过跟顾瑜行绑定关系来赶走渣攻们，这法子最后还是用上了。 　　只是这回是赶走他的桃花。 　　只是这回……似乎已经不能算是演戏。 　　对着秦浩的震惊脸，祁云时微笑：“不管怎么样，都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指使旁人斗殴打架的情节很恶劣，秦浩最终还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祁云时和顾瑜行进行了公开道歉。 　　虽然，就连祁云时自己也搞不懂，对方为啥也要向自己道歉……不过秦爹秦妈非得让自己接受这个道歉，他也没办法，只能给个面子。 　　那之后秦浩就在学校里消失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小少爷也不需要他来保护了——他已经知道了顾瑜行的身份和实力。 　　所以不仅是情伤难愈，关键是情敌还很强，是他父母包括他季叔都要客客气气对待的人…… 　　这打击对于一个刚成年的青少年来说着实不小。 　　……相当于直接感受了一波世界的参差。 　　这一点祁云时也很唏嘘，但是秦浩那嚣张的性子要是能就此治治，其实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管怎么说，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周上学的第一天，学校便公布了分班考试的结果——果然是祁云时第一名，顾瑜行第二名。 　　在全班热烈的掌声中，祁云时和顾瑜行双双没有动，还是坐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这是两个人周末对完答案后就已经胸有成竹、商量好了的事儿——因为坐在最后一排的确比较自由…… 　　有些互相摸来摸去的小动作，不用担心被人看见了。 　　当然这个摸来摸去也是很纯洁的，就仅仅只限于顾瑜行摸祁云时脖子一下，祁云时拍对方大腿一把…… 　　“祁哥！顾哥！！我来了！” 　　“汪梓航？” 　　分班考试结束后，祁云时便在自己的班级里看见了这位。 　　上次暑假在商业街一起打了一场篮球后，汪梓航就记住了顾瑜行这位篮球大神。 　　之后祁云时又带着顾瑜行跟对方约了一场，一来二去，汪梓航已经彻底成为了他们两个人的迷弟。 　　一个是球迷，一个是学迷。 　　……虽然祁云时也特么的不知道学迷是啥！ 　　但是一起打球的时候汪梓航就透露过，其实他最近一年都有好好学习，不像高一的时候那么玩儿，其实他也想做个好学生，考进一班。 　　他是个性格活泼，开朗又聪明的好少年，以前做同桌儿的时候祁云时就挺看好他，没想到这小子真的考进他们班了。 　　如今见了他，祁云时当然高兴：“你考进一班了！” 　　“是啊。”汪梓航也很兴奋，笑得露出了一口的白牙：“正好最后一名！沾了个边儿！哈哈哈太好了，我能来追随你跟顾哥了！” 　　“不错不错。” 　　祁云时笑眯眯地拍了拍他，但是有人进来就会有人出去…… 　　他举目四望，好像…… 　　那个总跟在富文毅身边的杜鑫考出去了？ 　　哎呀，不管了。 　　祁云时真心实意地恭喜汪梓航：“你真不错，之后继续加油！” 　　“一定加油！” 　　汪梓航露出腼腆的笑：“有祁哥在，我觉得我高考应该稳了……以后有啥不会的题祁哥你得多指教啊。” 　　祁云时一口答应：“好说。” 　　这就抱上大腿的汪梓航更激动了：“太好了，我这一年没白学！其实高一下学期我就后悔跟你分开了……不是，不是顾哥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有祁哥这样的学神在旁边，我之前却没有好好珍惜，也不懂请教问题……” 　　盯着顾瑜行看过来的目光，汪梓航感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祁云时还在安慰他说：“没关系，你这不是上来了么。你听说过那句诗没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是我的座右铭，送给你作为来一班的礼物。” 　　“祁哥！谢谢……”汪梓航都快被感动得落泪了。 　　他当真抹了把眼角，“不过这诗……是祁哥的名字吧，祁云时……” 　　“聪明。”祁云时冲他挑眉。 　　汪梓航含蓄地受了这一夸，又转头看向一旁习惯沉默的顾瑜行：“那顾哥，你跟祁哥这么默契，所以你的名字有没有什么说法？” 　　他本意是要顾瑜行也分享个座右铭什么的，毕竟都是他的偶像。 　　没想到顾瑜行还真有，他骤然开口，又故意拉长声音：“我应该是——” 　　“是什么？” 　　看了旁边的祁云时一眼，顾瑜行削薄的唇不受控制地轻挑，嗓音微沉：“与时偕行。” 第54章 　　与……与时偕行？ 　　祁云时眨眨眼。 　　这词儿顾瑜行都是怎么联想到的！ 　　顾瑜行悄然在他耳边告诉他：“想了很多年。” 　　祁云时：“……” 　　好像懂了。 　　他记得顾瑜行说过，他喜欢自己……是在很久很久之前。 　　又一次扒拉了下自己烫烫的耳根，祁云时回到座位上。 　　前排，即将离开一班的杜鑫正被他的几位朋友围着，默默地收拾东西。 　　与祁云时这边的热闹相比，杜鑫那边简直就是一场生离死别。 　　富文毅这次分班考试考得也是前所未有的差。 　　没保住全校第二不说，还直接掉到了班级的第十一名…… 　　是以他们那个小团体整个儿就是一片愁云惨淡、头顶阴云密布。 　　然而这还不是最悲惨的。 　　最惨的是成绩变了，在班级里的座位也会发生变动。 　　“说起来，如果某个人已经不是‘第一’了，而且连班级前十都不是了，那就不能再坐在大神以前的那个位置了吧。” 　　祁云时的前排，单子恒正和自己的小伙伴儿津津乐道地讨论这件事。 　　从成绩刚下来开始，这样议论的人就有很多。 　　只不过单子恒的声音有点大，直接被前面的富文毅等人给听到了。 　　原本愁云惨淡的小团体显得更加阴霾。 　　单子恒的小伙伴说：“可是祁哥不是要继续坐在后面吗？那个位置如果没人选的话，那某个人也能继续坐那儿吧。” 　　“那就要看到底有没有人选，或者某个人脸皮到底有多厚了……” 　　“你说够了没有！” 　　单子恒的话音未落，前面正帮杜鑫收拾东西的富文毅已经喊道。 　　他把杜鑫的课本往书桌上一摔：“是，我是这次没考好，可那又怎么样！没到最后呢，大家走着瞧！” 　　富文毅歇斯底里地吼了两句，又看了看后排的祁云时，道：“那破位置我才不稀罕，我不坐了行了吧！” 　　单子恒听笑了：“可是只有班级前十才能自己选择位置啊！你想搬，那也得前十名的哪位仁兄或者姐妹愿意选你才行。” 　　他这么一说，全班都笑了起来。 　　富文毅脸没地儿搁，已经涨红一片。 　　或许是瘦成麻杆的缘故，他胸膛明显一鼓一鼓的，像只青蛙一样。 　　他死死地盯着后排，眼泪都已经在眼底打转了，模样狼狈又可怜。 　　“活该，谁叫非得坐学神那桌儿呢。”单子恒翻了个白眼，嘟囔：“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你！……” 　　正在富文毅眼球都快瞪得脱框而出的时候，班长张谦月拿着成绩单进来了。 　　班级的规定是排名越靠前的人拥有选择座位和同桌的权利，这件事需要班长的统计和调配。 　　张谦月便按照成绩单上的排名来逐个询问：“祁云时，你要继续坐在最后一排吗？” 　　“是。”祁云时说。 　　“选谁当同桌？”工作起来的张谦月口吻非常公事公办。 　　这原本非常正常。 　　但问题是她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笔，那模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社区服务人员在做人口普查，在问你的另一半是谁一模一样…… 　　这让祁云时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他也知道这或许是他问心有愧，想太多了……祁云时看了顾瑜行一眼，发觉对方正含笑望着他，满脸希冀，好像非常渴望听见他的选择一样…… 　　好吧，不是他想多了。 　　是氛围真的烘托到这儿 　　了！ 　　“祁云时？”见他不出声，张谦月不由追问。 　　祁云时怕耽误大家时间，这才硬着头皮答道：“顾瑜行……我选顾瑜行。” 　　“哦~~”班级里，四面八方，忽然传来一片意味深长的起哄声。 　　祁云时也没敢去看到底是谁在起哄，就缩了缩脖子，翻看了自己眼前的书。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jpg。 　　“好的。第二名……”对面的张谦月很快记录下名字，又例行公事地问：“顾瑜行，你愿意接受祁云时吗？” 　　祁云时：！！ 　　等等这是什么问话内容！ 　　为什么班长变成了婚礼司仪！！！…… 　　身旁顾瑜行已经笑着说：“我愿意。” 　　“哦~~~”班级响起更加热闹的声音。 　　至于祁云时…… 　　别问，问就是已经直接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祁云时这反应太奇怪了，就连他以前的老同桌儿、后加入一班的汪梓航都发现了不正常。 　　正如前面所说，还是有很多同学是不上网也不参与八卦的。 　　汪梓航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发觉那里不对，汪梓航瞪大了眼睛：“祁哥，顾哥，你们……” 　　祁云时重新抻出脖子，一指他：“别八卦，学习去。” 　　“……可是我还没被班长大人安排座位。”作为班级的倒数第一，没有一丁点选择作为的权利，汪梓航委屈巴巴。 　　再说他也明显能感觉出祁哥在岔开话题，那是不是就是说…… 　　祁云时：“那就先把东西放我这儿，先去背书。” 　　在他心里，既然已经答应了汪梓航要带他学习，那就得对对方负责……必须像先前教育顾瑜行一样，把他的时间都争分夺秒地安排上！ 　　……所以，在他眼皮底下还想有时间八卦？ 　　不可能的！ 　　汪梓航当然也知道祁云时是为他好，但他太活泼了，这会儿仍然看了看一旁的顾瑜行，故意作无助状、开玩笑地说：“顾哥，祁哥认真起来好恐怖。” 　　顾瑜行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叫祁老师。” 　　汪梓航：“……” 　　班级选择座位的权利完全是一种鼓励机制，但除了被前十名选中的以外，剩下的同学还是要靠老师来分配座位。 　　最后鬼使神差的，汪梓航还坐到了祁云时他们这桌儿的前排，成为了单子恒的新任同桌。 　　这样子倒方便祁云时辅导他学习了，除了汪梓航和单子恒的性格都特别欢脱，经常会听见他们嘀嘀咕咕着什么以外，总体来说，这样的学习氛围还不错。 　　学校的高三可以选择住校，但祁云时和顾瑜行都拒绝了。 　　他跟顾瑜行每天都早早起床被司机送到学校，晚上放学再由司机秘密接回……总归是完美地错开了早晚高峰，不堵车，在路上的时间就浪费不了多少。 　　学校的规定是住校生要上晚自习到九点半，不住校的八点就可以离校。 　　祁云时每次都去顾瑜行家跟他一起写作业。 　　有时候作业完成的晚了就留在顾瑜行那里睡…… 　　这样的日子，忙碌却也和谐。 　　然而还没和谐上两天，这天中午午休期间，忽然有人来班级里找顾瑜行。 　　那会儿祁云时他们才刚吃完饭回到教室，班级的门就被人敲响了，祁云时抬头一看，来人是一个很陌生的中年大叔，穿着西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他后面还站在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同样穿西装，看模样应该是这位的助理。 　　“顾瑜行在吗？”中年大叔一敲响班级的门，很快就有同学指着班级的后排，示意顾瑜行 　　在那里。 　　顾瑜行显然也看见了来人，他直接对祁云时说：“我去处理一下。” 　　祁云时下意识拉住他问：“谁呀？” 　　顾瑜行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安抚地冲他挑了挑唇。 　　祁云时立马就明白了。 　　看顾瑜行这态度，再结合来者的穿着和打扮……这位应该就是祁云时没有见过却如雷贯耳的，那位顾瑜行的生父，叶启生了。 　　自从上次叶谈在宴会上得罪了他，姓叶的就在祁云时的眼前消失了。 　　后来叶启生有没有找过顾瑜行，这祁云时也不知道……因为顾瑜行从不会对他说这些事。 　　当然他知道顾瑜行不会再心软被骗，也没主动问过。 　　如今看来，应该是叶启生想找顾瑜行，但怎么都找不到，急了眼，才会直接找到学校—— 　　从对方焦急地迈开大步，直奔顾瑜行而来的急切就可以看出。 　　“阿行，爸爸可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儿吧？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接我电话？” 　　…… 　　不得不说，叶启生这样的出场方式太奇特，搞得整个班级的同学都不得不回头，把注意力放在教室的后排。 　　然而叶启生也根本不在乎这些同学的目光。 　　他一见到顾瑜行，便直接走到了教室后排，看样子是想握住儿子的手。 　　但顾瑜行已经站起了身，少年负手而立，态度看上去淡然也冷漠，让走到近前的叶启生硬生 　　生地没有找到下手的地方。 　　叶启生有些尴尬地收回双手，视线落在还坐在那里的祁云时身上，他下意识地哈腰，冲祁云时点了点头。 　　…… 　　那态度恭敬的，好像祁云时才是他家的祖宗。 　　祁云时不由又看了顾瑜行一眼——他来这儿干嘛？ 　　顾瑜行显然也有相同的疑问，他直接问叶启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这话问得很不客气，还有种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感觉。 　　大概是没有将人拦在班级外面，所以也无所谓了，顾瑜行重新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明明他在坐着，叶启生在站着。 　　可站着的人就是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迫。 　　叶启生没说话。 　　反而是他旁边助理模样的人说：“阿行这话问的就不对了，你久不跟叶总联系，叶总是担心你才特地来学校看你。” 　　“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这次说话的是祁云时。 　　不管顾瑜行变成什么样，叶启生曾经对他的无视，还有后来的利用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祁云时对这样的人没一点好感。 　　……谁知道他这次来找顾瑜行，是不是又让他去陪什么“重要客户”！ 　　是以祁云时的话说的相当不客气。 　　事实上要不是他们还在教室里，很多人都在往这边儿看，他还能说的更不客气一些。 　　但尽管这样，叶启生却没事人一样，反而对他笑道：“小少爷说笑了，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真的只是想来看看阿行过的好不好。听说他这段时间都跟您住在一起，也不着家，我是担心他……” 　　祁云时：“……” 　　叶启生这话，信息量有些大啊。 　　他叫自己“小少爷”，这个倒不奇怪。整个B市跟季家有所交集的人都这么叫他。 　　但叶启生知道自己跟顾瑜行住在一起……他什么时候跟顾瑜行住一起了？他们只是偶尔一起写作业，因为学到太晚是在太累在会住在一起的！ 　　当然，不仅祁云时觉得信息量大。 　　其他同学更是听得一脸懵逼。 　　首当其冲的，汪梓航和单子恒就双 　　双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小少爷是认真的吗，这年头还有什么小少爷？？-->> 　　再说原来顾哥和祁哥已经住在一起了吗！！！…… 　　他们两个都住校，只知道顾哥和祁哥家住得近，顺路，所以一直都一起走。 　　但没想到这个“近”，竟然是住在一起……！ 　　然而此刻正值午休期间，绝大多数同学还在吃饭，无论是教室还是走廊都比较安静。 　　太安静了，也没有人敢私下议论什么。 　　大家只能顶着震惊脸进行眼神交流。 　　根本不在乎小屁孩们想法的叶启生又说：“看见阿行跟您在一起我就放心了……小少爷这周末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和阿行回家里来吃饭。” 　　祁云时：“……” 　　不得不说，这么客气热情的叶父，让人很不习惯。 　　祁云时回家后被叫小少爷叫习惯了，此刻还不知这个称呼在普通同学那里意味着什么。 　　他也没在意其他人的反应，只认真分析：首先，叶家应该不知道顾瑜行已经不是什么小可怜了，他现在是钮钴禄瑜行，除了学习以外，晚上的副业做的也是风生水起，平均每周的收入至少要按千万来计算。 　　——以顾瑜行的手段，本身也不会被叶启生查到什么。 　　那也就是说，在叶启生的眼里，顾瑜行还是那个没人疼、渴望父爱、会对他言听计从的美少年…… 　　听他说话的意思和态度，应该是还以为顾瑜行是被自己包.养着的……可能他连顾瑜行已经成为自己家邻居的事儿都不知道。 　　叶启生应该也派人寻找顾瑜行了，却只能看见顾瑜行与自己天天同进同出，因此做出联想，顾瑜行是被自己包.养着的。 　　所以对方要请自己去吃饭，八成是在觉得，是自己在拦着顾瑜行与他这个生父进行联络？ 　　……不。 　　恐怕叶启生这趟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顾瑜行，他本身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毕竟听说叶家最近生意惨淡，他大哥也说过，不会跟叶家合作…… 　　所以叶启生就开始来巴结他了？？？ 　　祁云时跟顾瑜行对视了一眼。 　　随后便在对方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祁云时：“。” 　　这就是典型的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祁云时干脆不客气地说：“回家？回叶家吗？不是吧……阿行，你以前没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你爸爸带你回家吃过饭吗？” 　　听了他的问话，顾瑜行直接一愣。 　　祁云时以为他是又想起过去不开心的事了……不管多么强大的人，都可能还会有童年阴影在心里积压，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这么问原本是打算跟顾瑜行一唱一和，给叶启生难堪，要他这个当爹的自己回去想想这么多年都是怎么对顾瑜行的。 　　可没想到这件事却刺激到了顾瑜行…… 　　祁云时赶紧把手伸进桌子底下，拍了拍顾瑜行的大腿。 　　顾瑜行的腿很长，弯折起来坐在椅子上，大腿和膝盖都快顶到书桌底部了。 　　所以祁云时每回伸手去摸都不会被人发觉。 　　有时候顾瑜行掐他脖子，他就会去掐这家伙的腿。 　　次数多了，这就成了两个人之间的一种小暗号。 　　但现在，祁云时的动作很轻柔，安抚的意味很浓。 　　顾瑜行的腿不仅长，而且还直。 　　祁云时的手指在上面来回走了两圈儿，就被人按住了。 　　顾瑜行的手心紧紧贴着他的手背。 　　祁云时听见他特别不客气地对叶启生说：“我跟你没有关系，不要再来找我。” 　　祁云时 　　：“……” 　　这么直接的吗……都不跟他打配合了。 　　叶启生也觉得很没面子，很显然，对于他来说被季家的小少爷拒绝是可以接受的，但他接受不了被自己的儿子拒绝。 　　叶启生说：“阿行，你怎么这么跟爸爸说话？我好歹也是你爸，这么多年，你的学费抚养费我可都没亏待过你……” 　　他说这些也是为了让季家的小少爷听听，他可从来都没有虐待过顾瑜行。 　　他希望小少爷不要对自己有敌意。 　　但没想到，顾瑜行竟然一点都不配合他，还一副不想跟他废话的模样…… 　　顾瑜行直接说：“五十万。一会打到你的账户，多出的就当做是利息。” 　　说着他直接站起来，还顺便拉起了祁云时。 　　被拆台的叶启生震怒：“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现在翅膀硬了……” 　　话没说完，他就被站起来的顾瑜行冷冷一瞥。 　　……也不能算是冷，顾瑜行的眼底情绪很淡，甚至可以说是无悲无喜。 　　但也就是这样黑洞洞的眼，却叫人浑身一颤，好像掉进了万丈深渊一般…… 　　叶启生愣在原地。 　　眼见着自己的儿子拉着季家的小少爷从自己身边路过、离开，叶启生才堪堪回神，急了：“顾瑜行，你这个逆子！不想被认回族谱了是不是！” 　　在他的眼中，顾瑜行是极度渴望爱的。他知道顾家那对夫妇对顾瑜行一点也不好，他知道顾瑜行在那个家里感受不到爱，所以顾瑜行一定会听他的话，因为只有他能给顾瑜行父爱…… 　　“不想死就赶紧滚。”顾瑜行冰冷的声音响起。 　　仿佛他能用在叶启生身上的耐心就只有这三句话。 　　叶启生：“……” 　　没有人能受得了当众被儿子这样对待。 　　像叶启生这样的人更受不了。 　　“阿行！你怎么能这么跟叶总说话！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叶启生带来的助理第一时间维护雇主的尊严。 　　他拦住了去路，不让顾瑜行他们离开。 　　教室的过道本来就窄，祁云时和顾瑜行又是并排而站，被人拦住就过不去了。 　　祁云时见好多同学都往这边看了，为了不让顾瑜行被人误会是什么不孝子、再受委屈，他直接将人护住，同样大声地谴责叶父：“因为你的现任妻子不接受阿行，所以你就抛弃了自己跟前妻生的亲生儿子。你明知道阿行在顾家过得不好，被人虐待欺负，可是你呢？你有管过阿行吗？从阿行十二岁时起你每个月只给他很少的生活费，这六年算下来，十万块都不到！给你五十万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有什么诉求？一起说了吧。” 　　“原来是这样，这什么人啊……”其他同学终于忍不住议论起来： 　　“怪不得顾哥给人感觉那么冷，原来是因为有这样的爹！” 　　“这样还好意思来找儿子？要是我我早就离家出走了！” 　　“只有我听见五十万了 　　吗？啊啊啊祁哥不要给他五十万啊，该多少钱就多少钱，给他那么多都是浪费！” 　　…… 　　叶启生就算再不介意学生们说的话，也受不了这样被戳脊梁骨。 　　可对面的人是祁云时，是他当今最想巴结、也是唯一还能巴结的人，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动怒和反驳，就只能受着，试图用好话来取悦祁云时：“小少爷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阿行……” 　　可惜不管他再怎么说，都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顾瑜行不会心软。 　　祁云时更不会代替他原谅。 　　最后，叶启生还是带着他的助理灰溜溜地走了。 　　祁云时被顾瑜行拉着走出教学楼。 　　两个人走在操场上，这会儿操场上的同学很多，但因为空旷，也很方便他们讲话。 　　祁云时发觉顾瑜行走得很急，以为他还沉浸在童年创伤中，便不由安慰他说：“等会儿我就给我爸打电话，叫他找人警告下叶启生，不许再来学校里闹了！” 　　他话刚一说完，顾瑜行便停住脚步，同时转头看向他。 　　“怎么？” 　　顾瑜行看他的眼神太专注，让祁云时不得不与之对视，根本移不开目光。 　　顾瑜行说：“阿时刚刚的样子真可爱。” 　　祁云时：“……我刚刚什么样？” 　　顾瑜行试图形容：“有点嚣张，也有点跋扈。总之特别可爱。” 　　祁云时：“……” 　　顾瑜行转过身，跟他面对面：“我没有生气，当年叶启生抛弃了我母亲，娶了叶谈的母亲，现在叶家的境遇就是他该尝的恶果……不出三个月，叶家就会破产倒闭。他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祁云时：“……哦。” 　　那该警告也得警告！ 　　正如顾瑜行所说，叶启生没给过他父爱，所以顾瑜行也不必出于亲情为他做些什么。 　　拿了他的抚养费如今也一朝还清，当真是没有纠葛了。 　　祁云时说：“只要你不往心里去就好。” 　　顾瑜行笑了笑：“除了你，别人的事我都不会往心里去。” 　　“……” 　　祁云时：“可是你刚刚明明很激动……” 　　他明明感觉顾瑜行狠狠愣了一下！ 　　而且顾瑜行这么急着拉他出来，一句话都不想跟叶启生多说，难道不是为了散心吗…… 　　顾瑜行却说：“我激动是因为……你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我们在一块了。” 　　？？？ 　　祁云时：“哪有？？？” 　　顾瑜行友情提醒：“就是你刚才问我，‘我们没在一起之前叶启生有没有叫过我回家吃饭’的时候。” 　　祁云时：？ 　　！！！ 　　顾瑜行笑着握住他的手臂，几乎快将男生拉进他怀里，他在对方耳边低笑道：“不带你出来走走，等会儿你能受得住汪梓航他们的打探和追问吗？” 　　祁云时：“……” 　　我靠。 　　还真是。 　　祁云时……再次一路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而他的视野里，顾瑜行这家伙竟然还在笑！ 　　虽然素来冷厉的眉眼弯起来，其实挺好看的。 　　但是…… 　　“笑屁啊，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祁云时试图从顾瑜行的掌心中挣脱开双臂。 　　挣脱不开，他就用身体撞。 　　顾瑜行顺势接住男生撞过来的身体。 　　操场上，两名修长帅气的少年“扭打”在了一起。 　　而一直趴在窗户上观察着这二位的单子恒等人，则纷纷点头，满脸讳莫如深—— 　　虽然一直以来都没人敢问，但大家都早有猜测。 　　如今看来，这是实锤了啊。 　　……他们的学神恋爱了！ 　　等祁云时跟顾瑜行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儿、散心回来的时候，班级里其他的同学已经开始自学或者午睡了。 　　祁云时回到座位上，发现单子恒和汪梓航的反应都算正常。 　　……看来顾瑜行是对的，果然短暂地回避一下，就不会被追问了！ 　　祁云时心满意足地掏出了书本开始学习。 　　学了一阵，他觉得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 　　中午的教室里有些闷热，旁边顾瑜行一边沉默地 　　看着书，一边用扇子给睡着的男生扇风。 　　梦里的祁云时似乎也感觉到了清凉，他伸出一只手，自动搭在了顾瑜行的腿上。 　　清风拂面，真是好时光。 第55章 　　午睡的时候，祁云时还做了个梦。 　　他最近已经很少再梦到书中剧情。 　　甚至以前梦到过的有很多也快记不清。 　　那感觉就像是因为书里的剧情都不重要了，所以也没必要再想起和记得一样。 　　反而是关于穿书前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记忆似乎开始隐隐浮现。 　　——最近祁云时又会开始做一些相同的梦。 　　梦里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浅色的长款风衣，正缓缓从机场还是车站一样的场所里走出来…… 　　虽然只有这一个画面。 　　但就如同梦到书中情节一样，祁云时隐隐知道，那就是曾经的自己。 　　只不过其他细节却想不起来。 　　但想不起来，应该就是不重要。 　　很少有人能想到自己的上辈子吧。 　　对于祁云时这种胎穿的人来说，穿书前的一切都相当于是上辈子的事。 　　不想也罢。 　　愉快的校园生活又过了几天。 　　虽说愉快，但课业也依然很重，一直到周末，祁云时他们都是学习到很晚才收工。 　　顾瑜行将家里一整个书房都改成了他跟祁云时自习室，配套的桌椅都是校园风格，这是祁云时喜欢来他这儿写作业的原因。 　　——他家里的桌子就是实木的霸道总裁办公桌，与之相比，祁云时还是更喜欢课桌。 　　写完作业已经半夜十一点半了。 　　祁云时抻了个懒腰，便听见顾瑜行说：“今晚就住这吧。” 　　祁云时没什么意见。 　　他最近基本都是在这边住的，回家的次数少之又少。 　　好像这个星期都没有回家住过。 　　…… 　　关键是他爸妈还有大哥这段时间也忙，都不在B市。 　　他回家住也没意思啊！ 　　没错，就是这样，跟其他的事儿都没有关系！ 　　一旁的顾瑜行已经站起身，薄唇在祁云时额角上贴了一下，道：“晚安。” 　　“……晚安。” 　　这是他俩每天互道晚安的方式。 　　每天一个晚安吻。 　　祁云时揉了揉有些发痒发烫的额角，眼见顾瑜行已经往书房外面走去……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 　　他俩这“实习男友”的关系，总感觉有些奇奇怪怪……就好像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反而不如平时在学校时亲密？ 　　这个问题祁云时已经察觉到许久了。 　　毕竟平时在学校的时候还能互相“摸来掐去”，一回家就反而有了距离感……感觉变生疏了。 　　写作业的时候还好，他全情投入不会觉得有什么。 　　就是每晚临睡前会有这样的感觉…… 　　祁云时跟在顾瑜行后面走出书房。 　　主卧的位置距离书房要远一点，顾瑜行在他自己的房间门 　　口站定，祁云时步履平静地从他身边路过。 　　临进主卧前，他又被顾瑜行叫住：“阿时。” 　　“嗯？”祁云时立马回头。 　　一回头就撞上了顾瑜行深邃凝望着他的眼，祁云时心下一动，却听见对方说：“明天见。” 　　“……明天见。” 　　哦对了，说“明天见”也是必备环节之一。 　　祁云时又叮嘱他：“明天上午约了汪梓航打球，咱们八点钟出发，不用起太早。” 　　顾瑜行笑着回答：“好。” 　　祁云时：“那……我进去洗漱了？” 　　顾瑜行说：“嗯。” 　　祁云时：“……晚安。” 　　顾瑜 　　行：“晚安。” 　　“……” 　　祁云时没再说什么。 　　推开顾瑜行让给他的主卧房间的门，走进去后便一下扑倒在床上，祁云时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点开浏览器，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空了半晌，祁云时这才开始键入：【白天好好的，一到夜深人静男朋友就变得很冷淡是怎么回事？】 　　点开搜索，下面直接跳出几个专治男.科疾病的医院的广告。 　　祁云时：“……” 　　是冷淡不是性.冷淡啊喂！ 　　幸好把页面往下翻就不是广告了，还真有人在网上问过类似的问题，只是看回答就感觉不靠谱—— 　　“是不是你平时太热情了，男朋友吃不消？” 　　“可能是有啥大病吧。” 　　“他冷淡你可以主动出击啊！” 　　“您好，过来人告诉你，这种原因一般都是感情淡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才没有‘兴趣’。”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所以说，他说的不是那种“兴趣”啊！ 　　再说顾瑜行对自己的感情会这样就淡了吗？……他们明明还没怎么开始啊。 　　迷茫地眨眨眼，祁云时又想把“实习男友”这个条件加上去。 　　然而最终他也什么字都没有再打，只是关掉浏览器，又扔出去手机，少年有些泄气地仰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种事能够跟谁交流。 　　单子恒他们指定不靠谱。爸妈那边也不好意思说，大哥就更不能提了，他现在对顾瑜行还是有敌意…… 　　所以算了叭。 　　祁云时干脆翻身起来洗漱。 　　反正明天是周末，他们不去学校……可以白天再观察观察。 　　深夜，房子里寂静无声。 　　尽管顾瑜行就住在他隔壁，两间房间都带有浴室，但或许是隔音太好，却愣是听不到对方洗漱的声音。 　　可是即使是祁云时，他有时候也会好奇，对方在干嘛，睡没睡。 　　……别墅还是太大了。 　　像他以前住的老破小的筒子楼，但凡是动静大了点儿，就能从一楼一直传到顶楼……唔，说起来，不仅仅是书中的记忆变得模糊了，就连过去 　　贫穷日子的记忆都变得很遥远。 　　明明也没有过去多久啊，但就是遥远得让人有点怀念。 　　洗完了澡，祁云时吹干头发就倒在了床上。 　　没有高三生是不缺觉的，祁云时也是这样。 　　他多半时候都是倒头就睡。 　　但今晚他却有些失眠。 　　着实辗转反侧，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祁云时后半夜睡得倒是很沉，恍恍惚惚的好像又做了那个从机场走出的梦。 　　这一次他逆着人群走出来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叫他。 　　祁云时下意识举目四望，去寻找那个声音。 　　可周围太乱了，人好多，他什么都看不清…… 　　祁云时再猛地回过神来，便忽然听见顾瑜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时？阿时……” 　　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顾瑜行焦急的表情和目光。 　　…… 　　漆黑的眼底没有一丝光。 　　里面满是惊怖和紧张。 　　这大概是祁云时第一次在对方身上看到这样强烈的情绪。 　　搞得躺在那里的祁云时都一懵：“……我怎么了？” 　　见他醒了，顾瑜行的神色骤然开始缓和。 　　祁云时见他明显松了口气：“你刚才好像做噩梦了，一直在大喊大叫，又怎么都叫不醒。” 　　“……”做噩梦了？ 　　他没做什么恐怖的 　　梦呀…… 　　而且只是做个噩梦而已，阿行干嘛这么紧张…… 　　逐渐恢复往常神态的顾瑜行，关切地伸手在他额上摸了摸。 　　祁云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顾瑜行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怎么，应该只是做梦。”祁云时半坐起来，先是注意到了外面铮亮的天光，随后他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早上八点钟了！！ 　　难怪顾瑜行会那么紧张他！ 　　他从来就没起过这么晚！！！ 　　“你怎么没早点叫我？”坐起来的祁云时摸了一把脸：“咱们是不是快迟到了？” 　　他们跟汪梓航的朋友们约好了上午九点打球。 　　“不会迟到，来得及。” 　　顾瑜行说：“我是想让你多睡一下，阿时看起来太累了。” 　　“还好吧。”祁云时没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 　　虽说昨晚失眠了，可要说累，以前起早贪黑搞钱的时候才累。 　　现在根本不累啊…… 　　“难道说我也避免不了堕落，已经开始骄奢淫逸了？？”小少爷满脸震惊。 　　“你这哪算骄奢淫逸。”顾瑜行被他逗笑了。 　　苍白的、严肃的面孔瞬间消散，祁云时听见他说：“阿时目前就只能算骄奢逸。” 　　祁云时：？！ 　　……看吧！ 　　果然白天的顾瑜行要热情很多！ 　　都会跟他开有色玩笑了！！！ 　　感到震惊间，祁云时的后脑勺就被人扶住了，两片干燥削薄的唇印在他的额角，停留的时间比往常都要久了点，祁云时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嘴唇的轻微颤抖。 　　仿佛捧着世间至宝一般，连简单的亲吻都要注意力度，却又不想就这样放开…… 　　熟悉的雪松香溢满鼻息，祁云时微微发愣。 　　——顾瑜行的动作太虔诚了。 　　这让昨天晚上他搜索得出的什么感情淡了之类的说法，完全分崩瓦解。 　　对方虔诚到抱他的动作都像是在捧着什么圣物，那种珍惜的态度……让祁云时觉得或许学生党情侣之间就应该这样吧…… 　　怎么说呢，就是发乎情止乎礼？ 　　额头和嘴唇相贴的拥抱持续了大概得有两分钟，祁云时才被放开。 　　放开他的人眼里重新布满了光彩，顾瑜行笑着说：“起来洗漱吧，早上简单吃一点？” 　　祁云时立即回神，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点吃的，我坐车上吃！” 　　顾瑜行说：“好。” 　　等祁云时洗漱出来的时候，他床上的被子已经被铺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也已经被平整地放在床上…… 　　那是一套休闲服。 　　如果没有记错，刚刚来叫他起床的顾瑜行身上，穿的也是这个牌子的。 　　…… 　　据说这俩还是同一品牌男装同一季度的唯二两套新装。 　　所以虽然外形设计和颜色都不一样，但如果遇到识货的人，就还是能看出，他跟顾瑜行穿的是……情、情侣装…… 　　祁云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自己跟顾瑜行穿上了情侣装就会感觉兴奋。 　　如果真的要仔细形容，那就是有一点开心和一点满足的感觉。 　　等到他换好衣服走下来，看见顾瑜行正站在楼下的开放式厨房里给他打包早餐的时候，祁云时好像忽然就懂了。 　　——跟这么帅的人穿情侣装，但凡是还有点虚荣心的人都会觉得膨胀和幸福啊！ 　　其实最近几天他跟顾瑜行坐在最后一排，没事儿互相“捅捅咕咕”的时候，祁云时已经不担心被人看出他们的关系了。 　　……当然，好学生还是要带头 　　做正面示范，不适合公开承认恋爱-->> 　　，他也不打算公开。 　　只是说即便早就被单子恒他们看出什么来了，即使匿名论坛上议论他们的帖子满天飞，祁云时也不觉得有什么所谓。 　　他完全可以很坦然地对外承认跟顾瑜行的关系。 　　而且事实也证明，实习男友不仅没给他带来困扰，反而这段时间过的还挺开心。 　　…… 　　那是不是说…… 　　他们其实可以考虑正、正式…… 　　“咳咳。”祁云时想不下去了，下意识咳嗽了一声。 　　但没想到，他这声咳很快引起了楼下顾瑜行的注意。 　　少年模样的人抬首仰望着他，一脸关切。 　　素来冷厉的眉眼裹上一抹柔和的俊逸，见 　　他没什么事以后便展颜露出了个微笑，顾瑜行说：“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 　　“好的。”祁云时清了清嗓子，大步迈下楼梯：“那现在出发。” 　　车上，祁云时一边吃着顾瑜行给他打包的三明治，一边觑着自己身边的少年。 　　顾瑜行一向坐有坐相，此刻他正规整地坐着，双脚踩地两肩微沉，注视着前方的路况。 　　大概注意到祁云时在看他，顾瑜行微微侧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声音极度关切。 　　“没怎么。” 　　祁云时稍微一顿，而后感觉车里太安静，他又没话找话地说：“我最近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我从一个机场还是车站的地方走出来，那好像是个秋天，我穿着长款大衣……然后好像有一个人在叫我，可是我总是看不到那个人是谁。” 　　这么说着，祁云时又咬了口手里的三明治。 　　他跟顾瑜行说这个主要是连穿书的事儿都可以分享，做这种小梦的小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 　　况且顾瑜行见多识广，或许他还真能知道些什么。 　　但没想到，等他说完这个梦，顾瑜行却忽然正色起来—— 　　他呼唤他：“阿时。” 　　祁云时：“嗯？” 　　顾瑜行很认真地说：“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别想太多。” 　　“嗯啊。” 　　祁云时还真的没有想太多。 　　事实上他想了也没用，别说那可能是他上辈子的事儿，就比如说书中剧情吧，他明明都知道剧情了，不还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也不能算没有用。 　　至少他还重新认识了顾瑜行…… 　　祁云时说：“我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你也可以把你的经历说给我听。” 　　顾瑜行经历了那么多，说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祁云时觉得不现实。 　　……尤其是他昨晚失眠的时候太难受，想看看顾瑜行睡了没有，就有偷偷遛进对方的房间看了一眼。 　　结果就被他发现顾瑜行不是睡在床上的…… 　　他是靠着墙壁，睡在地上的…… 　　不得不说，到现在祁云时想起那画面还感觉有些冲击。 　　也有点儿心疼。 　　所以虽然顾瑜行总是说过去的经历带给他的就只剩下无聊，但祁云时觉得对方也可能是经历了太多创伤，根本无从说起。 　　但其实他也可以跟自己说一说的……就当是找一个出口来释放。 　　顾瑜行：“你觉得我有什么心理创伤？” 　　祁云时把手放在对方大腿上，鼓励道：“不管有没有……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顾瑜行则干脆握住他的那只手，用沙哑的嗓音很郑重地说：“只要阿时在我身边就好了。” 　　祁云时：“唔。” 　　“当然如果阿时想听，我什么都可以说给你听。” 　　说到这 　　里，顾瑜行再度挑起唇角：“不过……也得有点奖励。 　　” 　　“什么奖励呢？” 　　顾瑜行指了指自己的面颊：“阿时也亲我一下。” 　　祁云时：“？！” 　　……还好他们今天坐的是有挡板的商务车，要不然就被前面的司机给听到了！ 　　他不介意被同学们发现与顾瑜行的关系……但不代表想在司机大叔面前秀恩爱！ 　　“这个……”祁云时眼珠一转，笑着露出了腮边的梨涡：“等晚上再说吧。” 　　“好。”顾瑜行也跟着笑，好像根本不打算勉强祁云时一样。 　　然而下一秒，他却表情一变，骤然伸手环住了身边男生的肩膀。 　　祁云时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方的脸上了，没注意到其他情况，正好奇顾瑜行怎么突然脸色一变，就觉得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 　　急刹车声响起，与此同时车后面也发出“duang”的一声响…… 　　是有人追他们的尾了。 　　不过好在双方车速都不快，似乎没撞出什么大事，这应该顶多算是一场小事故。 　　祁云时他们又都系着安全带，他刚刚身体虽然失控向前倾了一下，可好在顾瑜行反应极快，竟然能够抵抗加速度把他给拉了回来…… 　　“阿行，你真厉害。” 　　安稳靠回到后座上的祁云时忍不住夸赞。 　　他刚这么说完，原本将他拉在怀里护住他头脸的人却忽然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 　　“阿行？” 　　祁云时借助后车窗向后面望了一眼，发现顾瑜行是下车去跟后面追尾的车理论去了，他不禁也解开了安全带，跟着下了车。 　　本来被追尾应该是由司机来处理这件事吧……祁云时也不懂。 　　但顾瑜行会反应这么大，亲自下车去跟人理论？……这明显不正常。 　　等他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顾瑜行已经将后方的车主从驾驶室里拽出来按在了轿车的车门上，看样子是在搜身。 　　那车主也是吓坏了，完全是顾瑜行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毕竟追尾了豪车，他一辆车子都不够赔，这会儿哪里还知道反抗。 　　“阿行。”祁云时立马试图去拉顾瑜行：“干嘛呢你，这只是个小事故。” 　　但待他走上前去，却见顾瑜行表情严峻得可怕，一双眼睛更是黑洞洞的，凌厉又杀气四溢。 　　……也难怪人车主都快被吓哭了，就连祁云时也被吓了一跳。 　　……这样还说没有心理创伤？ 　　他连忙上去，从后面把人拦腰抱住：“没事儿，他只是个普通人，就是没刹住车，小事故而已。” 　　追尾车主还贴着自己的车窗，也不敢动，直接在原地打起了摆子。 　　听见祁云时这么说，他先是愣了下，之后又猛点头：“对对对小哥说的对，我真是个普通人……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顾瑜行这才停手。 　　追尾车主大概是见祁云时面善，登时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求 　　原谅，也不计较被搜身的事，只一味重复他们这车他赔不起。 　　祁云时的注意力都放在顾瑜行身上了，便只简单安慰了车主两句：“没事，就是你开车要小心一点呀，开那么急干什么。算了，没事儿啊。” 　　车主：“呜呜呜是我的错，我家小孩在上补课班，我太着急去接他了，小哥你人真好，那你们这车……” 　　祁云时直接吩咐司机不需要赔偿了，开去4S店修理就好，就当是刚刚肇事车主被搜身的补偿。 　　司机应着：“知道，小少爷放心。” 　　“……” 　　正当对面儿车主震惊于这是哪家的 　　少爷时，跟在后面的保镖已经开车赶到。 　　之后，祁云时干脆把司机留下，就在肇事车主的目送中跟顾瑜行上了后面保镖看过来的车。 　　两辆崭新铮亮的越野SUV从事故现场驶离，那追尾车主彻底傻眼了：“乖乖……这位是……” 　　能有这阵势还这么和煦善良的人，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就是他身边的那年轻人太凶了……别是个特种兵之类的吧，那气质，那按住他搜身的手法，也太熟练了…… 　　可惜被留下的司机并不会透露雇主的信息。 　　司机友情提示：“这位先生，您还是联络下保险公司，看看您自己的车该怎么修吧。” 　　追尾车主：“……” 　　. 　　保镖的车上，重新系好安全带的祁云时不放心地看着他身边的顾瑜行：“阿行，你刚刚是不是太紧张了……” 　　顾瑜行这会儿还面无表情。 　　但在发觉男生圆润的眼里满是担忧的时候，他神色登时收敛了许多，变柔和了：“抱歉。” 　　“只是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 　　言罢，他便紧紧握住了祁云时的手。 　　“你是不是没有睡好啊？” 　　想起昨天晚上看见顾瑜行蜷缩在墙角的身影，祁云时下意识回握了对方的：“要不咱们回家补觉得了，汪梓航那边我再给他找俩替补队员……” 　　他话还没说完，前面的保镖已经道：“小少爷，是到XX广场吗？咱们已经到了。” 　　祁云时看向窗外，果然，这就是他们昨天约好打球的地方。 　　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顾瑜行。 　　顾瑜行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一丝安抚的笑：“走吧。” 　　“不管发生什么，只要阿时在我身边……我都能保护你。” 　　祁云时：“唔。” 　　搞得有人好像要刺杀他似的。 　　不过顾瑜行的成长环境，或许真的经历过被追尾然后被暗杀的事？所以他才会那样反应…… 　　祁云时表示理解，同时又还是很心疼对方。 　　所以归根到底，他还是得好好陪着顾瑜行。 　　再不济，他们一起去看个心理医生什么的吧…… 　　跟汪梓航他们约的是一家逼格很高的运动馆。 　　祁云时吸取了之前被录像的教训，以后但凡是练球，就都要去含有保密措施的VVVIP运动馆。 　　他们来的这家就是高端娱乐场所，很多明星都到这边玩各种项目，年费很高不说，关键是一般身份的人会很难成功开卡。 　　可就是这样高端大气的娱乐场所，祁云时开了个口，就有人主动把vip黑卡送到了他家。 　　……嘛，这里毕竟是他大哥的好兄弟，伏炎晨伏总的地方。 　　“小少爷，顾先生，您们来了。”祁云时他们一进门，就有穿着西装的大堂经理前来迎接： 　　“小少爷的朋友们已经到了，在4号馆。您有什么吩咐就按旁边的服务按钮，祝二位玩的愉快。” 　　“好，我知道了。”祁云时说：“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打发掉大堂经理，祁云时跟顾瑜行双双迈开长腿，向4号厅的方向走去。 　　4号厅在走廊的尽头，走到半路，祁云时目光一转，视线骤然落在走廊旁边的楼梯通道上。 　　随后，他拉住顾瑜行的手，一推那通道的门，直接将人拉了进去。 　　一进入楼梯间，发现这里没有监控，祁云时就知道来对地方了。 　　他拉顾瑜行的时候，对方很顺从，没有一丝反抗地跟了进来。 　　等进入了楼梯间，顾瑜行也没问来做什么，只是目光专注地盯着他，眼神中满是纵容和 　　信任。 　　祁云时被那样难以形容的专注目光给弄得心中一跳。 　　他也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主动扳过顾瑜行的头，随后“吧唧”一下，在对方的侧脸上印了一个吻。 　　“好了……我亲了。” 　　做完这个动作，祁云时赶紧松手、垂眸。 　　余光瞥见顾瑜行眼睛亮得惊人，他根本不敢再看，只小声说：“……你有什么，都要跟我说。” 第56章 　　祁云时说完，扭身就要走。 　　可已经搭上他腰间的手注定他走不了——他刚才转了个身，又被人给拉了回来。 　　搭在腰间的手不似以往那么冰凉，甚至多了一丝丝的暖意。 　　光线不是太明亮的楼梯间里，顾瑜行的凤眼浮现出明显的光亮。 　　“这就走了？” 　　他沙哑的嗓音传来，不算悦耳，但极有质感。 　　尤其是胸膛贴着胸膛，震动的感觉极为强烈，让祁云时再度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握住了一样。 　　顾瑜行笑着问他：“不听我说了？” 　　“……那你说。” 　　对方充满光亮的眼眸像黑珍珠一样，里面满满当当映着的都是自己的模样，这让祁云时仿佛被魇住了一般，明明不想看了，却还是忍不住与之对视…… 　　于是，祁云时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瑜行眼里的自己，距离他越来越近。 　　对方的气息扑面而来，祁云时今天忘记喷香水，少年身上的雪松香便显得更为浓郁。 　　再之后，两片削薄的唇覆上了他的。 　　…… 　　一刹那，祁云时大脑一片空白。 　　第一反应是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然而转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在想什么的祁云时：！！！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他们竟然……亲、亲了！ 　　或许是太紧张，祁云时直接忘记了呼吸。 　　窒息的感觉有些憋闷，外加上紧张，让祁云时下意识想逃离。 　　但不知不觉已经被逼近了墙角，他又根本无处可逃。 　　情急之下，祁云时瞪大了双眼。 　　突如其来的呼吸交缠让他眼睛都变得水润了许多。 　　双瞳剪水的眼里，顾瑜行的凤眼微微眯起，正露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 　　“阿时，用鼻子吸气。” 　　他听见顾瑜行说。 　　“唔……”祁云时下意识应了一声，却不小心张开了嘴巴，瞬间被人长驱直入…… 　　一吻结束。 　　祁云时感觉自己太缺氧了，手脚都是软的，就只能靠在墙上大口吸气。 　　这期间，顾瑜行就那样凝望着他，每一处皮肤每一个毛孔都不想放过似的，专注且深情。 　　祁云时受不了了。 　　下意识推了推对面的人：“你干嘛……看什么呢。” 　　他这样推当然不会把人推开。 　　顾瑜行说：“看阿时。长得真好看。” 　　“……” 　　祁云时搓了搓自己的脖子。 　　……帅就说帅呗，还在他脖子上喷气做什么。 　　搞得祁云时又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等等，咱们打球是不是迟到了……” 　　说着，他试图再次推开自己面前少年模样的人，可对方不仅依旧微丝未动，反而是祁云时被抱得更紧了。 　　没人能看见的楼梯间里，两个人交颈相拥。 　　顾瑜行说：“再抱一下就走。” 　　祁云时：“……” 　　看吧，他就说白天的顾瑜行很热情！ 　　顾瑜行：“阿时都不排斥跟我接吻，好开心。” 　　祁云时：“……” 　　本来是不排斥的，但是这句话就让人想揍人。 　　“我爱你，祁云时。”顾瑜行又忽然说。 　　“…………” 　　爱这个字太重了。 　　本来已经想好的话都憋了回去，祁云时张了张嘴巴：“我……” 　　“嘘，阿时不用强迫自己说。” 　　即使看不见彼此的表情，顾瑜行似乎也知道 　　他在想什么。 　　他好像从来都不期待得到回应。 　　甚至对他来说，只要可以这样抱着就已经是全部…… 　　但是祁云时觉得，谈恋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现在这样应该还不属于健康的恋爱状态。 　　……顾瑜行可以不求回报。 　　但他也不能不给啊！ 　　圆润的杏眼浮现出一丝以往都不会有的坏笑，一刹那媚眼如丝。 　　“可是我觉得我也喜欢你。”祁云时表示自己偏要开口说。 　　然而说话前他还没有预料到自己这话的威力。 　　——他话一出口，拥抱他的人便骤然放开了他。两个人距离拉开了一些，改为了对视。 　　“阿时？！” 　　一瞬间，祁云时仿佛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山崩海啸。 　　“……” 　　这一次凝视对方的眼眸，祁云时带着同样的专注和深情，他一五一十地解释：“爱这个词太大了，我先不说。” 　　眼见顾瑜行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得越发铮亮有神，祁云时笑得更灿烂：“但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虽然我也说不上为什么……” 　　他认识顾瑜行的时间很长，可是重逢的时间并不长。 　　至少与那些曾经表白过他被拒绝的人相比，应该算是最短的了。 　　以前祁云时不确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瑜行出现的这个节点正好自己的经济条件变了，所以心态才变了。 　　因此才不能肯定。 　　但是诚实且坦白地面对自己的心，他觉得他是喜欢顾瑜行的。 　　至少这一刻是这样。 　　不总是听说为之心跳的喜欢是没有原因的吗？……祁云时觉得，自己为之心跳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不必再怀疑。 　　但正对上顾瑜行变得极度难以置信的目光，祁云时反而迷茫了：“阿行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顾瑜行很快反应过来，再度拥抱住了他：“我只是没有想过阿时会喜欢我。” 　　“……” 　　祁云时都快被逗笑了，故意嗔道：“那你还要追我？” 　　又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了，祁云时只能感受 　　到对方收得愈紧的手臂、还有紧紧的相贴中，对方跳动得愈发剧烈的心脏。 　　顾瑜行深沉地说：“嗯。” 　　仔细听，他的声音很低，带有同样明显的笑意，却也是前所未有的沙哑。 　　明明音色很清晰，但感觉却像是……一种低泣。 　　他用低低的声音说：“我只是不能再失去你了。” 　　祁云时：“……” 　　恍惚间，祁云时眼前似乎闪过了什么画面。 　　可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想要抓住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祁云时脱口而出。 　　“当然。”顾瑜行回答的很干脆：“我们一起长大。” 　　“不是这个……” 　　祁云时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自己穿书来之前就认识顾瑜行？…… 　　但是不对。 　　顾瑜行刚刚也说了，他们明明从小就认识。那怎么可能又以前就认识…… 　　正当祁云时纠结的时候，顾瑜行忽然说：“这回真的要迟到了。” 　　顾瑜行抬手在他的后脖子上捏了捏便放开了他，表示：“我们去打球吧。” 　　祁云时：“……” 　　等等，所以这到底是真的没有异常还是对方故意岔开话题？？ 　　再说他都这么理智热情，这么声情并茂地跟这家伙告白了，顾瑜行的反应竟然就这……唔。 　　是，刚才被拥抱 　　的时候他是感受到这家伙也很激动了。 　　但是这么浪漫的时刻，难道顾瑜行不应该激动之下把什么都告诉他吗……怎么还是明显地在遮掩着什么…… 　　再这样的话，祁云时就算不是什么小作精，也要闹了！！ 　　“好啊。” 　　继续对美少年一样模样俊俏的人笑了笑，祁云时说：“我们去打球。” 　　不过还没走两步，他又忽然一扯顾瑜行的衣领，把他戴在脖子上的吊坠给拽了出来：“不过阿行要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从回来以后就当作生命一样去保护和携带的吊坠被男生拉了出来，顾瑜行却一点也不恼。 　　他反而一把握住祁云时的手，连表情都充满了宠溺。 　　……像他这样年轻的一张面孔，用宠溺之类的词语来形容神情似乎有些不太恰当。 　　可架不住顾瑜行的心理年龄大啊！祁云时还是硬生生地在他的脸上看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和纵容…… 　　顾瑜行说：“就这么想知道？” 　　还在被那个眼神苏到的祁云时，硬着头皮点头：“嗯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顾瑜行说：“大概就是遇到了太多的算计和利用，所以格外想念你这个温暖善良的小阿时。”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异常疯狂想念祁云时的，顾瑜行也不记得了。 　　或许从最初时起，就一直在想了。 　　所以说爱这 　　个词在他这里一点都不大。 　　他对男生的感情远不仅仅是爱。 　　——祁云时是光。 　　是他黑暗枯燥的人生中，唯一感受过的温暖。 　　那种暖意便成了他一直以来都赖以生存的养料。 　　就像是墙角曾经被阳光关照过的野草。 　　只因为曾经见过那抹光，所以才顽强挺立、疯狂生长，才会有-->> 　　现在的顾瑜行。 　　要不然他早就死了枯了，烂进泥里，不被任何人记得，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抱歉，不是故意不告诉你。”顾瑜行极认真地诉说：“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他还紧紧握着男生的手。 　　至于祁云时紧紧握着那吊坠的手，也早已放下了。 　　……嘛，说着说着又说到过去那些让顾瑜行不开心的事儿上了，祁云时的底气忽然就不足了。 　　他这样问顾瑜行也只是想试探下对方到底有没有瞒着自己什么，压根儿就没怀疑过顾瑜行对自己的感情是否诚心。 　　——像对方这么死气沉沉又厌世的人，要不是真的喜欢也不能来招惹自己吧。 　　算了。 　　还是以后慢慢说吧。 　　目前已知的是顾瑜行从被老流氓带去酒店、穿越时开始，因为经历了太多黑暗，所以格外怀念曾经温暖过他的自己。 　　喜欢啊、爱之类的，也随之而来。 　　…… 　　这也够了。 　　祁云时也很庆幸，至少在顾瑜行不幸的童年里，自己出现了。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既然那么依赖，为什么顾瑜行会忘记这条吊坠是他送的…… 　　“喂，祁哥你们到哪了？” 　　祁云时的电话铃声响起，是汪梓航给他打过来的，追问他们到没到呢。 　　祁云时应了一声，说已经到了，便把想不明白的问题都抛到了脑后。 　　他看了眼时间，正好是九点钟，便对顾瑜行说：“咱们去跟汪梓航汇合吧。” 　　顾瑜行点头。 　　两个人一起走出楼梯间回到了走廊上，之后，有句话是怎么说的……谁也无法预料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 　　。 　　祁云时就万万没想到，意外竟然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大地忽然间开始剧烈摇晃，旁边装潢雅致的墙壁开始出现裂痕，头顶突然有大块墙皮剥落、掉下…… 　　这是…… 　　地震了？？ 　　祁云时下意识往顾瑜行的方向看去，然而还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就被人紧紧抱住，带着向后一推。 　　剧烈的晃动中，祁云时眼前一暗，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去多久。 　　祁云时恢复意识、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一点光亮都没有。 　　周围全是灰。 　　稍微大口呼吸一下就被呛得直咳嗽，祁云时一边咳一边感受下自己的身体……除了一只 　　手臂不能动以外都没有明显疼痛，说明没有怎么受伤。 　　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有人正半压在他的身上…… 　　祁云时心底一凉，“顾瑜行？” 　　好在，对方立即回应了他：“阿时。你醒了？” 　　嗓音同样的有些嘶哑，但是还有呼吸。 　　祁云时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嗯，我醒了。” 　　他紧张道：“阿行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顾瑜行反问他：“阿时呢？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祁云时忽视了自己根本不能动的手臂，又胡乱问道：“我没事，你没事吧？” 　　“没事。”顾瑜行说：“这里太窄了，我挪不开。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很方便救援队挖掘，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出去了。” 　　……这种时候，也只有顾瑜行能这么平静地说这种话了。 　　祁云时当即点头表示不担心。 　　意识到顾瑜行也同样看不到他，他便说：“我不担心，就是你……” 　　黑暗里，不用四处乱摸祁云时也知道他们被困在了一个极小的空间里，因此顾瑜行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挪不开。 　　这点祁云时不质疑。 　　但是顾瑜行的声音不对。 　　……虽然情绪很稳定，可是……气息太弱了。 　　顾瑜行什么时候这么有气无力地说过话了？？？ 　　祁云时眨眼，努力想看清面前人的脸，可一点光亮都没有，就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开始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周围，感觉他们是被困在了一个墙角里……地震发生的时候墙体倒塌，他被顾瑜行抱着护在了这里。 　　可是他们的头上没有任何遮蔽物，周围又坍塌的这么严重…… 　　意识到了什么，祁云时又试图去摸顾瑜行。 　　他也是这才知道，原来被限制在极小的区域里，是会连跟自己近在咫尺的人的脸都摸不到的。 　　祁云时费了好大力气、几次牵动受伤的手臂，疼得龇牙咧嘴，才终于摸到了顾瑜行的背部。 　　他五指张开，一点点地摩挲着，一边叫着身上的人：“顾瑜行？阿行？” 　　“嗯。” 　　一路摸到了顾瑜行的后脖颈，祁云时说：“你说……汪梓航他们不会有事吧……” 　　“吉人自有天相。”顾瑜行说：“别担心。” 　　“嗯。”祁云时的喉结骤然滚动了一下，就不敢往上摸了。 　　——他刚一摸到对方的后脑勺，就摸到了一片温热和粘腻。 　　……这样的环境里，不需要去想都知道那是什么…… 　　“阿行……现在的这种情况我们怎么才能出去？”祁云时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敲击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最好是钢筋，方便外面确定我们的位置。”顾瑜行说：“不过我找过了， 　　没有。” 　　祁云时：“……” 　　顾瑜行说：“别怕，根据大楼倾倒的方向……我们的位置应该就在废墟的外围，真的很方便挖掘……” 　　祁云时舔了舔发干的唇角：“嗯。” 　　顾瑜行：“所以……保存体力，稳住呼吸，不要消耗。” 　　“……好。” 　　祁云时还是抖得厉害，这时候，顾瑜行稍稍挪开了一点空间，一直紧紧环着他腰身的手强行上移，搭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像小猫咪一样被人轻轻地抚慰着，祁云时一动都不敢动，听那个不住安抚他的人说：“别怕。” 　　“嗯，我不怕。”他坚定地说。 　　他只希望救援队赶紧赶到。 　　普通人不吃不喝可以活三天。 　　可一个头部受伤的人能挺多久呢？ 　　…… 　　祁云时根本不敢想。 　　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顾瑜行还有哪块儿受伤了。 　　黑暗里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祁云时一动不动，就默默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却也根本不敢放松。 　　他总怕……那道呼吸消失了。 　　因为总是有种错觉，感觉顾瑜行的呼吸声越来越浅。 　　……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黑暗里，祁云时下意识用单臂抱紧对方。 　　这家伙经历了那么多、会那么多东西，却还是因为自己受伤了……祁云时根本不敢去想，房梁塌下来的那刻护紧他的顾瑜行都经历了什么…… 　　…… 　　极度的黑暗里，人对时间的感知会失衡。 　　尤其还是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一切感知都仿佛已经消逝，开始变得不真切。 　　祁云时能感觉到的唯一真切的感觉，就只有身前人温热的身体，和对方搭在自己脖颈上的手。 　　他只能紧紧地抱住身前人的身体。 　　然而极度的恐慌和害怕失去，还是剧烈地撕扯着他的神经，一度让人失去神志…… 　　不知过了多久。 　　几乎封闭的空间里，祁云时再也不想什么保存体力，他大喊起来：“顾瑜行？顾瑜行！来人啊！！有没有人，救命！！！” 　　“别怕……阿时。” 　　再次听见耳畔微弱的呼吸声，祁云时停止了叫喊。 　　他听见顾瑜行说：“我不会死。” 　　祁云时一咬唇，声音憋进了喉咙里：“……嗯。” 　　黑暗中，一只冰凉修长的手缓缓绕过后颈摸上了他的脸，祁云时听见顾瑜行叫他：“阿时。” 　　“哎。”祁云时赶紧应了一声。 　　“别哭。” 　　“……嗯。” 　　已经晚了，根本抑制不住眼泪。 　　因为……顾瑜行的声音……好虚弱。 　　崩溃就在一瞬间，祁云时再次喊起了救命，因为声音过大还尝到了一丝血腥气。 　　可他也顾不了许多。 　　即使知道这样的叫喊其实于事无补，外面根本听不见。 　　就在这时，顾瑜行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嘘。” 　　眼泪飙出眼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听见顾瑜行缓缓说：“过去经历的……世界，我从来都很厌倦活。” 　　“后来……每一世我都没有活过三十岁。” 　　“……”没有想过顾瑜行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给他讲过去的故事。 　　可是祁云时已经不想听了。 　　才不要现在听。 　　他要等出去以后再听…… 　　可他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 　　就只能空洞且固执地仰着头。 　　他就只能听着顾瑜行粗喘着、一字一字艰难地说： 　　“可是祁云时……在这个有你的世界里……” 　　“我想跟你长命百岁。” 第57章 终章 　　周围再次变得寂静无声，又不知过去多久。 　　祁云时只一味努力仰着面颊。 　　然而就算他已经这么努力了……滚出的热泪还是不断砸到对方的手上。 　　等再听见声音、重新看见一些光亮投进他们这个小角落的时候，祁云时已经喊的缺氧了。 　　第一缕细弱的光线照进来时，就如同破晓的浮光。 　　让人一度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少年心中溢出狂喜，然而他也只来得及跟救援队说一句“这里有伤患”就昏了过去。 　　之后，祁云时便陷入了没有休止的梦境里。 　　梦是阳光的。是多彩的。 　　他梦见自己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一路高升，二十六岁就已经博士毕业。 　　再然后，他又梦见了那个场景。 　　拥挤的人群。秋天。 　　他穿着一身浅色的长款风衣，逆着人群在机场里穿梭。 　　这一次，他依旧听见有个人在叫他的名字。 　　祁云时心下一动，没一丝茫然和犹疑地回过头去看—— 　　便见到人群簇拥之中，顾瑜行同样穿着长款的风衣，站在那里安静地、微笑着凝望着他。 　　…… 　　“阿行。” 　　浑身血液窜动，心底不住涌现热流。 　　光与影重叠，现实与梦境交错。 　　梦里梦外，祁云时的眼眶都一阵发热。 　　他终于记起来了。 　　……他终于想起来，原来“穿书”以前他就是祁云时。 　　原来他不是穿书了，他是重生在了被认回季家的那个节点。 　　……原来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在二十六岁的那年。 　　那年他博士毕业，参加学术交流回国的时候，正好在机场偶遇了顾瑜行。 　　在那可以被称之为上辈子的时间线里，他们仍是幼年相识，十来岁的时候分别。 　　只是不曾拥有“书中记忆”的祁云时并没有在十八岁的时候去酒店救过顾瑜行。 　　被认回豪门后他尝试寻找过顾瑜行，但那个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年顾瑜行是怎么长大的。 　　他只知道在二十六岁的时候，顾瑜行已经变得非常高挑、英俊、多金且富有魅力。 　　而且……竟然还能一眼认出他。 　　那之后，他们产生了一小段时间的交集。 　　主要是来源于工作上的。 　　那是一段非常有趣的时光。 　　顾瑜行见多识广，聪明智慧。 　　虽然不至于称得上幽默风趣，但冷笑话讲的一绝。 　　以至于兴趣爱好只有读书和工作，没有其他的祁云时都对对方都有了一点点心动的感觉。 　　……那是他第一次会因为一个人而感到兴奋、心跳。 　　他也清楚地 　　记得，就在他们的工作告一段落的那天晚上，自己还鼓起勇气，约对方第二天一起共进午餐。 　　顾瑜行答应了。 　　然而祁云时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对方——他出了意外，在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他的车子被一辆超速的大卡车撞翻……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的时候，祁云时好像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当时他心里没有怕。 　　第一个念头是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些爱他的亲人了。 　　而最后的念头则是：他跟顾瑜行也无法再相见了。 　　…… 　　他要爽约了。 　　在第二天就能够再度见到对方的深夜。 　　…… 　　这一次醒过来，祁云时人已经在医院里。 　　白昼里的医院，灯光和阳光交织在一处，像雪光一样刺眼。 　　这对于深陷黑暗的人来说本应该是最值得庆幸的事。 　　但祁云时却顾不了这许多。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顾瑜行！” 　　视线很快落在隔壁床上，眼见那人身上虽然插满管子、头顶绷带，但周围各种检测仪器都在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已经很熟悉医院流程的祁云时瞬间放松下来。 　　见他醒了，守在他病房里的他爸妈和大哥都立即围了上来：“阿时，快别坐起来，你胳膊还伤着！” 　　“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回真是吓死我们了！” 　　“别担心，阿行没事。” 　　也是经过提醒，祁云时才发现左手手臂被吊在胸前。 　　他看了看外面大亮的天光，一时竟分不清自己睡了多久。 　　面对紧张他的家人们，祁云时先是表明自己没事，随后就忍不住问：“阿行他怎么样？” 　　“阿行他情况比你糟糕一点，伤了头部。”季振哲说：“不过你放心，抢救的很及时，医生说没什么事，这两天应该就能醒。” 　　诸丽茵坐在他旁边，看他的模样就心疼得说不出来，只是道：“你这两天可吓死妈妈了……” 　　原本优雅华贵的女人如今妆容憔悴，好像好些天都没睡。 　　祁云时也立马心疼了，握住他妈妈的手：“妈……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你这个傻孩子，说什么呢。” 　　“担不担心的都是小事，只要阿时没事就好。”季振哲说。 　　他惯常不习惯说什么煽情的话，如今面对小儿子水汪汪的目光，又岔开了话题：“你妈知道你一醒来就要见到阿行，所以特意安排你俩在一个病房修养。” 　　祁云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 　　从他父母的反应上看，他们应该都不知道自己是重生的。 　　貌似穿越了时间线的就只有自己跟阿行两个…… 　　重生在被认回豪门的节点上，祁云时上辈子之后的经历跟如今很像——也是有一对很爱他的父母，一个关心他的大哥，当然也有一个把他视 　　为假想敌的假少爷。 　　只是…… 　　一直到26岁以前，都没有顾瑜行。 　　祁云时再度将视线落到隔壁床上，然而一听说小少爷醒了，便立马有医生带着整个团队过来给他做身体检查。 　　一整套流程检查下来，最后医生得出结论：“小少爷的身体都没什么大碍，只是肩膀被砸伤，肘关节脱了臼，需要愈合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能乱动，必须要静养，注意休息，保持饮食清淡……” 　　…… 　　原来在地下的时候那么痛，竟然只是脱臼。 　　祁云时也知道，如果不是顾瑜行按住自己…… 　　后果不堪设想。 　　听不下去后面的注意事项了，祁云时迫不及待地向医生打听顾瑜行的情况。 　　得知真的像他爸爸所说，顾瑜行虽然伤了头部但也没有大碍，估计很快就会醒来，祁云时才安下心。 　　面对一家子“儿大不中留”的讳莫如深的目光，祁云时低下头说：“是阿行救了我。” 　　“我们都知道了，是他保护了你。”这次开口的是季勉。 　　说着他又顿了顿，补充了句：“看来他对你是真心。” 　　祁云时：……听大哥这意思，他是接受顾瑜行了？ 　　祁云时忽然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笑：“谢谢大哥。” 　　季勉：“……” 　　季勉干脆别开了脸。 　　“对了。”祁云时想起来：“其他人都没有事吧？地震的时候我还约了我同学打球……” 　　“你的同学们都没事，只有两个人受了轻伤。”季勉说：“这次灾情虽然严重，但好在余震不大，没有特别大的伤亡。” 　　“那就好。”祁云时又想到了什么：“考虑到我需要在医院休养，这个月的零花钱你们就别让我花了，帮我捐给受灾的人吧……好不好？” 　　季家另外三口：“……” 　　如果祁云时没记错的话，算上上个月累计下来的，他账户里至少还有1200万。 　　……虽说他不担心季家会破产，他爸妈也不强行要治好他这个不敢花钱的病了。 　　可是每个月打到他账户上的钱也一分没少啊！ 　　这两周在学校里沉迷学习，祁云时根本没有空花钱。 　　这钱就累积下来了。 　　如今，祁云时一捂自己受伤的手臂，很显然他是要修养一阵子的，更没有心思花钱了。 　　但是他爸却说：“你昏迷的这两天咱家已经捐了三四千万，不用你捐了。” 　　祁云时：“啊，手臂好痛……” 　　祁云时直接抱着胳膊躺平了。 　　季家人：“……” 　　对此，季家人也只有妥协。 　　重新坐起来，祁云时笑着说：“劳烦爸妈还有大哥了。” 　　“崽崽的钱一直放卡里也不是个事，这一千多万捐去赈灾，以后还是找个信托基金吧……”季振哲说。 　　诸丽茵：“我一开始 　　就这么说的，你们还非要刺激阿时花钱，结果反而给宝宝造成负担了吧。” 　　季振哲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小了许多：“……重在尝试嘛。” 　　祁云时：“……” 　　你们终于亲口承认是为了逼我花钱啦！！！ 　　说起来，他上辈子同样不怎么会花钱，成为季少以后也着实为这件事苦恼了好久，后来就干脆放飞不管了，等到了大学反而还为家里赚了不少钱。 　　他那些年是真的很自由快乐。 　　只是如今回想，那些自由快乐里似乎还少了一点什么…… 　　半个月后。 　　顾瑜行在昏睡几天后就醒了过来，不得不说他恢复速度是真的快，好像抗击打能力已经强到令人发指，脑震荡恢复了几天就好了，甚至连被纱布包裹严密的头部都没有影响到他的颜值。 　　靠坐在病床上的人依旧惊世绝艳。 　　阳光的照耀让他的眸色看起来变淡了一些，眉眼也柔和了许多。 　　曾经十足高冷的“美少年”，正靠在那里享受着男朋友的投喂。 　　祁云时努力地跟手里的苹果做着对抗。 　　曾经护理他奶奶的经历也让他积累了不少照顾人的经验，但这些经验里头却不包括削苹果皮——以前太穷的时候根本吃不起苹果，哪儿还舍得削皮。 　　后来暴富了有一大堆人抢着给他削，这技能就被祁云时给落下了。 　　如今他只有一条胳膊能用，-->> 　　就更不灵活了。 　　祁云时专心致志地摆弄苹果和苹果皮的模样简直比刷五三还要认真……就跟他的微信头像，那只可可爱爱、分外活泼的小熊猫一样。 　　“我来吧。”顾瑜行看了一阵，最终还是怕他削到了手。 　　“那行，你来。” 　　祁云时顿了一下，就特别干脆地把活儿交了出去。 　　顾瑜行虽然伤了头部，手臂和背部也有刮伤和砸伤，但人家毕竟两只手都能用。 　　祁云时才不会跟他抢活儿。 　　反正最后……那只又大又圆的苹果大半还是进了祁云时的嘴里。 　　咀嚼着脆甜多汁的苹果，祁云时忽然说：“我之前又做梦了，梦 　　见你是个大明星。” 　　一边说一边觑着顾瑜行的表情，眼见对方并不感到意外似的，祁云时便继续往下说：“我梦见咱俩在机场相遇了，我穿着浅色的长款风衣，你穿的是深色……” 　　说到这里又有点说不下去了。 　　这么多天来他都憋着这个话题，今天见顾瑜行恢复差不多，才终于忍不住提起。 　　……可提起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云时最近总是会自动想起梦境里不断提示他的那一天。 　　——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天，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他走在很普通的机场通道里……他分明是跟所有人一起走在离开机场的通道，可是忽然间，所有人都却都往与他相反的方向涌动。 　　人们叫喊着，大声喊着顾瑜行的 　　名字。 　　可万人空巷中，骤然出现在普通通道内部、被无数人簇拥着的大明星，却叫出了他的名字。 　　…… 　　“阿时什么都想起来了？”顾瑜行问他。 　　“嗯，差不多。” 　　或许是因为顾瑜行的反应很平淡，祁云时也跟着平静下来：“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瑜行看着他，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少年模样的人仍然有些虚弱，虽然颜值不减，但面色更苍白了。 　　他慢吞吞地说：“我怕你想起来会痛。” 　　“痛？” 　　“嗯。”顾瑜行闭了闭眼，声音也很轻：“……你车祸走的时候，很……不好看。” 　　“……” 　　“……这个我倒是不记得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祁云时又反手握住顾瑜行的手，很用力：“这就是你一直瞒着我，不告诉你全部过去的理由？！” 　　去世的时候再疼那也是过去式了，很显然告诉他比一直苦瞒着要轻松多了吧！ 　　自己又不是不会相信他……连穿书都信，还能不信他吗！ 　　“再说你就算说了，我也不一定会想起来啊！” 　　可顾瑜行却认为：“既然可能不会想起来，又何必再说。” 　　祁云时：“……” 　　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 　　顾瑜行：“对我来说，还能见到你比什么都重要。” 　　祁云时：“……” 　　他好像突然理解了，顾瑜行当时的心情。 　　如果对方是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他的话……那么对于顾瑜行来说，自己的那次死亡不就无异于是……痛失所爱？？ 　　……他们明明约好了第二天见的。 　　可顾瑜行，最终也没有等到他。 　　…… 　　那才真是……永远的暗无天日。 　　祁云时代入对方，只要稍微一想，便会觉得痛得快要窒息。 　　就拿这次意外来说，他原本以为在废墟底下等待救援是最漫长的时光了。 　　后来发现等待顾瑜行的醒来的那几天更艰难，更难熬。 　　可是顾瑜行又等了他多久呢…… 　　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早在顾瑜行昏迷期间，祁云时已经想明白了，这些年顾瑜行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是去了很多个世界。 　　或许回来的时候他还是十八岁，只是已经拥有了可以自己摆脱困境的手段，所以上辈子祁云时并没有找到他。 　　但顾瑜行为什么也重生了……他是怎么死的…… 　　这祁云时就不敢想了。 　　也没有勇气问。 　　至于为什么对对方来说那么重要的吊坠，却会被他忘记。 　　——因为记得太痛了。 　　便干脆都忘了。 　　都不记得了。 　　完好的那只手下意识地颤了一下，复 　　又坚定地握住对方。 　　祁云时收起了那些极度低沉哀伤的情绪，眨了眨眼说：“所以你会那么多东西，上辈子为啥去当了明星？” 　　上辈子暴富后祁云时也是心系这位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可怜的，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顾瑜行。 　　后来着人打探到了顾瑜行的下落，得知对方已经出道、过得还不错，这才彻底放心下来，专攻学业。 　　祁云时没有关注娱乐圈的习惯，对各种娱乐活动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倒是听说顾瑜行成了顶流，可直到那次机场见面以后，两个人又因为品牌宣传开始进行合作，他才彻底地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不过上辈子的祁云时并不知道顾瑜行是穿书回来的，便只以为做明星是顾瑜行爱好，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现在想想，还真是奇怪。 　　……都那么厌世了的顾瑜行，竟然会去做明星？？？ 　　当然，已经了解大佬的能力后，祁云时严重怀疑顾瑜行表面是明星，实际上每天晚上做的还是几百几千万的大买卖…… 　　“因为幼稚吧。”顾瑜行的眸子直视着他，认真说：“想如果站在更耀眼的地方，你就能看到我。” 　　“……” 　　“结果发现弄错方向了，阿时根本不追星。” 　　“…………” 　　说到后面，顾瑜行自己都笑了。 　　祁云时也跟着笑了。 　　——行吧，顾哥的冷笑话还是那么一绝。 　　祁云时清了清嗓子又问：“所以现在你就调整策略了，直接上来追我了？” 　　“不。”顾瑜行：“也不是追。” 　　祁云时：“嗯？？？” 　　顾瑜行眼睛一眨，又长又直的眼睫往下一耷：“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 　　“只要你平安……” 　　顾瑜行轻声呢喃。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知道了。”祁云时说：“我以后一定多做好事儿，常去庙里烧香。” 　　他自己都觉得他有点太命途多舛！ 　　“不过你还是可以要一要的。”祁云时又说。 　　他这句话再度将顾瑜行逗笑。 　　阳光下的顾瑜行，看起来苍白纯洁，毫无瑕疵，连一贯的阴郁和戾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这样的顾瑜行给人的感觉又是奇怪的……以往总之他追着祁云时，目光直盯着他，碾着他，拽着他。 　　但如今的顾瑜行，那只手平稳地落在床上，被祁云时握着，却没有回握着他的。 　　这让祁云时感觉有点奇怪。 　　顶着一头柔软的毛发，他歪头说：“怎么，你不会忘记咱俩是……那个什么关系了吧。” 　　“当然不会忘。”顾瑜行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他浮现出了一丝苦笑：“可是，阿时现在都想起来了。” 　　祁云时：“？” 　　我想起来又 　　怎么了？ 　　顾瑜行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在男生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 　　但也仅限于此。 　　缄默片刻的人，用听不出情绪的嗓音说：“你有重新选择另一半的权利。” 　　以前祁云时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还可以往前进一步，也不算趁人之危。 　　可是拥有了全部记忆的祁云时，未必会再度选择他。 　　……他们分开过太久了。 　　这个曾经在幼小年岁里给过他光明和温暖的人，的确是他生命里的全部，也是他唯一的执念。 　　但顾瑜行也明白，对于祁云时 　　来说，自己也不过是他人生当中出现过的一个久未见面的朋友而已。 　　轻轻用另外一只手握住自己的吊坠，顾瑜行说：“不管怎么样，我都尊重阿时的选择。” 　　也永远爱你。 　　祁云时：“……” 　　祁云时懂了。 　　然后祁云时就震惊地长大了嘴巴。 　　……他以前怎么没意识到，经历了这么多，顾瑜行竟然还会这么自卑！！！ 　　“……我告诉你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祁云时直接站起来，改坐到对方的床边。 　　他也不管对方到底想不想听，直接说道：“还记得上辈子……我出事之前约你见面的事儿吗？你猜我约你是要说什么事儿？” 　　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有点气。 　　……气顾瑜行竟然会这么想。 　　也气命运太会作弄人。 　　顶着美少年震惊的眼眸，祁云时露出自以为很恶劣的笑容，却笑得唇红齿白：“如果阿行想听，我什么都可以说给你听。不过也得有点奖励。” 　　眼见对方的凤眼一点点地睁大、变圆，由震惊转为惊喜，祁云时险些绷不住笑，好不容易才说出不久前某人对他说过的话述： 　　“你亲我一下，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只是轮到他这么说的时候，话还没说完，他腰身就被人揽住了。 　　那之后，祁云时也深刻地认识到：顾瑜行他只是脑子暂时坏了。 　　别的地儿可都还完好无损！ 　　也是很久以后，当他被亲得七荤八素、不得不对顾瑜行道明真相的时候才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个机场重逢的场景有那么深刻的印象。 　　……大概是因为，那是心第一次悸动的时候。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并不那么好笑——很久以前，他差一点就说出喜欢了。 　　顾瑜行差一点就知道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祁云时很确定，他们的未来只有欢笑。 　　他告诉顾瑜行：“其实我也很爱你。”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