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本书名称: 七零海岛漂亮女医生
　　本书作者: 辰星流夜
　　文案
　　年轻有为的女医生林辰歆穿进了一本七十年代海岛随军养娃文中，成为炮灰对照组。
　　原文女主勤劳善良，贤惠隐忍，不仅是男主的贤内助，还含辛茹苦地将男主战友的三名遗孤培养成才，最终收获让人羡慕的幸福人生。
　　而作为对照组的林辰歆，则娇生惯养，好吃懒做，什么都想要跟女主争，作天作地最后落得被人百般唾弃的下场。
　　看完剧情的林辰歆：是海鲜不好吃还是小哥哥不够帅，干嘛那么想不开要上赶着给人当后妈？
　　于是：
　　当女主辛辛苦苦给一大家子人洗衣做饭时，林辰歆正舒舒服服地指挥着帅气的年轻军官帮忙挑水种菜；
　　当女主的生活被叛逆任性的孩子们闹得鸡飞狗跳，一地鸡毛时，林辰歆正岁月静好坐在摇椅上喝茶看书吃自己做的小零食；
　　当女主拿着男主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三个孩子，苦哈哈地一分钱掰做两瓣花时，林辰歆正在渔民们刚出海回来的船上精心挑选鲍鱼和大龙虾。
　　林辰歆觉得，自己这对照组当得挺好……
　　沈焰人如其名，性格热烈火爆，本是因为不服管教才被发配入驻海岛，却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里混得如鱼得水。
　　直到遇见了林辰歆这个天生的大克星，生生把他从一个天性放纵不羁爱自由的大好青年，驯化成了一名优秀的泥瓦匠、木匠、种田熟手和大厨！
　　生蚝扇贝大龙虾，花螺海蟹黄金鲍，自从认识了她，这平淡的海岛生活从此变得有滋有味，活色生香。
　　小剧场：是夜狂风骤雨，海岛上唯一一间设施简陋的手术室中，面对重伤的沈焰，林辰歆的心也在风雨中飘摇不定。
　　沈焰握住她颤抖的手，目光坚定：“林辰歆，我的命交给你了。”
　　内容标签： 强强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辰歆 ┃ 配角：沈焰 ┃ 其它：年代文，海岛，医生
　　一句话简介：你若生死相托，我必全力以赴
　　立意：大医精诚，厚德仁术


第1章 
　　人要倒霉起来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
　　林辰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好不容易休个假，参加了个豪华游轮游，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精彩的海上风光，这游轮它怎么就翻船了呢！
　　这号称全球最完善的救援措施呢？救生艇在哪里？救生员在哪里？
　　冰冷的雨点毫不留情地砸在头上，多亏了常年健身游泳打下的底子，林辰歆尚且能在这深不可测的海水中多撑一会儿，可是救援人员再不来的话……
　　“咔嚓”一道闪电短暂地照亮了四周的黑暗，林辰歆发现，就在她右边不远处，一道人影在黑沉沉的水面上不停地挣扎浮沉，在雷声响起来的间隙中，她勉强听见了对方的呼救声：“救命啊……”
　　林辰歆叹了一口气，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要是没发现就算了，都已经看见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淹死。
　　林辰歆只能深吸一口气，努力地朝徐思妍的方向游过去。
　　谁知道那家伙完全不讲武德，林辰歆的手才伸过去，就被徐思妍死死地抓住，然后整个人不顾一切地往她的身上缠，林辰歆的手脚都被她缠得动弹不得，眼看两个人都要往水里沉下去。
　　林辰歆心里闪过一丝绝望，谁能想得到呢，她林辰歆优秀了一辈子，救死扶伤活人无数，没有累死在背不到尽头的书山题海中，也没有死在病毒肆虐的非洲大草原中，反而是这片茫茫大海上，为了救自己的死对头而失去了年仅二十八岁的生命呢！
　　如果能有一位英雄，脚踏七彩祥云……，别祥云了，能有一件救生衣就不错了。
　　就在林辰歆心里的绝望濒临累积到顶端的时候，忽然一道人影，冒雨分浪而来！
　　她的英雄，来了！
　　林辰歆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来到了她们身边，一手拎着徐思妍的胳膊，另一只手掌劈如电，瞬间就把徐思妍给砸晕过去了。
　　身上的禁锢一松，林辰歆还来不及松口气，眼看对方的手掌马上就要朝自己的后脑勺劈过去，反应敏捷，下手毫不犹豫，可真是好样的。
　　她连忙一边努力踩水，一边举起双手，用诚挚的眼神表示，她好好的，能游泳，没发疯，不会见人就抱，希望对方能手下留情。
　　好在对方看懂了，朝她点了点头，转身向前游去。
　　林辰歆急忙跟上。
　　天色太过昏暗，海水中又颠簸，其实她并不是太确定对方是不是朝她点头了，一片黑暗中只能看见对方明亮如星辰的一双眼睛，正是这双眼睛，激发了她全部的求生意志，让她在体力耗尽之前，坚持着游到了海滩上。
　　咦，海滩？她记得，在落水之前，他们的游轮明明已经开到了深海，难道她竟然厉害到可以横跨整片海域……，算了，只要还活着就行，别想那么多了。
　　林辰歆累得只想像一摊烂泥一样趴在海滩上直接睡过去。
　　可那人却把依然昏迷的徐思妍扔到了她身上，自己去一旁扛起了另外一个人：“带上她，跟我走。”
　　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年轻人。
　　没错林辰歆就是个声控，而这人的声音又恰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让她对他的好感瞬间拉到了顶点。
　　救命恩人，身材好（高大健壮），体力强（能带着人一口气游这么远都不带喘的），声音还好听，难道这就是老天爷在这趟旅程中特地给她安排的心跳邂逅？
　　可惜就是对方的职业太危险了一些，海上救生员？听着挺浪漫的，就是要找这样的人当男朋友，心理得强韧一些。
　　林辰歆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艰难地拖着徐思妍往前走。
　　这家伙倒是好福气，无知无觉地就捡回了一条命。
　　“哎呀！”大概是踩到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林辰歆没忍住痛呼出声，她的高跟鞋早已经在发生海难的时候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这会儿是光脚踩在沙滩上。
　　走在前面的年轻男人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走了回来，直接双脚互踩着鞋后跟把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简短地说了一句：“穿上。”
　　声音略有些低沉，尾音里带着大提琴般雄浑醇厚的底色，又有着巧克力的丝滑和动听，在让人烦躁的雨声中清晰地传过来，林辰歆的耳朵酥麻了一下。
　　完全没有多想，随意在雨水中冲了一下脚底的沙子，便把双脚套进那双款式十分古老的解放鞋中，也是活久见了，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人穿这种鞋子，莫非土到极致就是潮？
　　这人的脚怎么这么大啊，几乎比她的脚要大一半，好在总算是不硌脚了，林辰歆咬着牙用力拖起了徐思妍：“徐思妍，我这次救你一命，等你醒来要是不好好摆一桌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我都跟你没完！”
　　不过转念又想，以这狗东西的性子，会知恩图报才怪呢，怕是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质问自己为什么打晕她！
　　靠着碎碎念的力量，林辰歆终于跟随前面的男人走到了一座小屋前。
　　天太黑，看不清屋子是什么样的，只感觉这门好像挺小的，男人伸手摸了摸，林辰歆只听到几声金属碰撞声，大概是上了锁。
　　然后就见这男人后退两步，忽然抬起脚，用力踹了过去，“砰”地一声，门应声而开。
　　男人率先扛着人进去：“进来吧！”
　　林辰歆这会儿几乎已经精疲力竭，摸索着把徐思妍拖了进去，随便扔在地上，然后她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地，劫后余生的后怕感在这一刻充斥全身，让她想哭又想笑。
　　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擦”响，随着一阵硫磺燃烧的味道，眼前亮起了一道昏黄的光线，林辰歆朝着光亮处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黑影，手中拿着一根点燃的火柴，去点亮了一盏——她只在影视作品中见到过的——煤油灯？
　　尽管光亮很弱，但也足以让她勉强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在她身旁不远处有一套款式非常老旧的桌椅，一个水泥砌的洗手台，旁边的墙上一排柜子，看着倒是像乡下卫生所的那种药架，上面摆满了看不清楚的瓶瓶罐罐。
　　另一边有一张担架床，刚刚救了她们的那个男人就站在床边，手里举着煤油灯，正弯腰看着他放在床上的人。
　　这场景怎么看都充满了违和感，就跟穿越了似的。
　　“没有灯吗？”林辰歆疑惑地问。
　　“停电了。”男人说。
　　林辰歆才想起来，刚进门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男人在门边摸索了一下，听到“啪嗒”一声，不过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可真倒霉，她还想着能不能借个吹风机好歹吹吹湿透的衣服呢！
　　“唔——”一旁的徐思妍哼了一声，揉着后颈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她倒是会找时候，刚才一直不醒，这会儿安全了就醒过来了。
　　“这是哪里啊？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目光落到林辰歆的脸上，她忽然大叫一声，“林辰歆，是不是你打晕了我！”
　　林辰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溺水的时候什么状态心里没点数吗？要不是人家救了我们，这会儿我们两个都在海里喂鱼了。”
　　这时，旁边的男人回过头来：“你们可以过来帮忙看看吗？他这样子好像有点不太好。”
　　常年在急诊室工作的经验让林辰歆条件反射般地跳了起来，立刻冲了过去，徐思妍反应慢了一些，也慢吞吞地爬起来走过去了。
　　林辰歆一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就吃了一惊，只见那男人腹部插着一块断裂的木板，周围已经被鲜血洇红了一大片。
　　她迅速地检查了一下，飞快地说：“脾脏劈裂，大出血，必须马上做手术，立刻打电话叫120。”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有点奇怪。
　　林辰歆见他没反应，急切地说：“快呀，他这个情况非常紧急，送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必须要让120来接。”她的手机早已经在落水的时候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不然的话，她自己就打电话了。
　　却听对方说：“没有医院，这是这座岛上唯一的卫生站。”
　　岛上，简陋的卫生站，还停电，要了老命了！林辰歆急死了：“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打电话叫紧急救援试试看？”
　　“岛上没有电话！”
　　“这是什么破岛！”林辰歆气得差点连脏话都出来了，“手机呢，手机也没有信号吗？”中国移动不是号称信号覆盖全国了吗？
　　对面的男人皱眉：“我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被困在这个岛上了，明天之前没有得到救援的可能，请问你是医生吗？”
　　林辰歆深呼吸：“我是。”
　　“那你来给他做手术。”
　　“我？”她环顾四周，就这？简陋的医疗站，没有手术室，没有无影灯，没有无菌手套，甚至连最基本的仪器和工具都没有，让她在这里给人做手术？


第2章 
　　“你说他的情况很危急？”男人问。
　　“是。”林辰歆回答。
　　“那不做这个手术，他会死吗？”
　　林辰歆深吸一口气：“会。”
　　“那你来给他做这个手术，一切后果，我来承担。”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林辰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逐渐被他目光中的坚毅所感染，目光也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
　　“好，我先找找看有没有必须的药品和工具，你尽量想办法把光线弄亮一些。”
　　说完，她立刻转身跑到药柜旁翻找起来，这不知名小破岛上的小破诊所，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手术刀这种东西。
　　徐思妍昏昏沉沉地，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弄明白他们想做什么：“林辰歆你疯了！这种环境怎么能做手术，感染了他会死的！”
　　林辰歆语气严肃：“如果不做手术，他现在就会死！”
　　“不做手术，他死就死了，可是如果他死在你的手术台上，你的职业生涯就完蛋了！”徐思妍喊。
　　不管两人的关系怎么样，林辰歆知道，此时此刻徐思妍说的这句话，确实是为她好，那么，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值得她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去做这一场成功率极低的手术吗？
　　一旁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台柴油发电机，正在用力摇着摇杆，试图启动，闻言抬头看了林辰歆一眼。
　　林辰歆盯着他的眼睛：“不管怎么样，我是一个医生，我不能见死不救。”
　　男人低下头，发狠般地摇动摇杆，“噼啪”，一声轻微的电流声闪过，头顶忽然大放光明。
　　而林辰歆也在一个柜子里发现了一个崭新的急救包，里面的物品很齐全，几乎没有被动过，其中就有手术刀，款式极为古老，她只在教材上看到过，还有一盒包装原始简陋的盘尼西林。
　　林辰歆知道，在某个年代，盘尼西林堪称救命神药，可是在如今有各种高级抗生素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她已经很少用到这种容易引起过敏的抗生素了。
　　她下意识地拿起盒子去看生产日期，然后就被那“1975年”的字样给惊到了，四十多年前的药，怕不是变成老古董了，难怪这个包装会这么复古。
　　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不对！林辰歆猛地愣住了，不仅仅是这盒药，今晚她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那么地复古，包括男人给她穿的解放鞋，这简陋的小屋子，还有眼前的急救包，这所有的一切，都意味着，如果不是有人在跟她开玩笑的话，那她，穿越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辰歆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药盒给对方递过去：“我还要找点别的东西，你帮我看看这个药有没有过期。”
　　男人接过看了一眼：“没有，两个月前生产的，能麻烦你尽量快一点吗？”
　　林辰歆按捺住如擂鼓般飞快的心跳，努力把思绪拉回当下，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救人再说。
　　她飞快地准备好所需要的东西：“麻烦把床往这边移一下，徐思妍，你来给我当助手。”
　　徐思妍尖叫起来：“林辰歆，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发疯呢！你违规做手术，千万别想拉我下水！”
　　林辰歆心想，还违规呢，现在她们连医院都回不去了，明天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我一个人完成不了整台手术，你必须帮忙！”
　　“不可能，你也不许做，你会把我们俩都害死的。”
　　男人来到她面前：“我来帮你可以吗？”
　　林辰歆看他沉稳的模样，应该靠得住：“可以，待会听我的安排。”
　　“不行，你不能这样发疯！”徐思妍冲过来拉林辰歆。
　　林辰歆冷冷地看着她：“徐思妍，你要是怕被我牵连，我可以再把你打晕一次，让你再睡上十个小时！”
　　徐思妍捂着后脑后退两步：“后脑这个地方很脆弱，这样很容易出事的你不知道吗？”
　　“那就滚远点儿！”
　　林辰歆戴上口罩，手里稳稳地拿着手术刀，看向男人：“准备好了吗？”
　　对方点了点头。
　　“那我开始了。”
　　头顶白炽灯的亮度其实是远远不够的，工具和药品也极为匮乏，甚至连输血的机会都没有，全靠林辰歆的技术和病人自身的体质在强撑着。
　　其实徐思妍说得没错，她太冒险了，一般的医生根本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术。
　　林辰歆当然不是普通的医生。
　　她是个天才，从小就优秀到连跳几级，十五岁考上医学院，二十三岁博士毕业的时候，已经有了两年的临床经验，然后又申请去非洲当无国界医生，在那个战火纷飞、资源匮乏的地方待了三年。
　　在那三年里，林辰歆有过太多在恶劣环境中做手术的经验了，有时候就在战场的旁边的帐篷里，炮弹就在不远处炸响，脚底下甚至能感受得到那种颤动。
　　在那里，她的手术刀下死过很多人，但也救活了更多的人。
　　作为医生，她的信条就是，尽自己的一切可能，去救活每一个有可能获救的人，不管环境多么恶劣，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无助地死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现在，她也是这么做的，只要她的速度够快，就能够跑赢死神。
　　万幸还有个人可以帮忙，眼前的男人也许不懂医术，但他很聪明，她所说的每一句简短的指令都能听懂，并且动手能力和执行能力也很强，最重要的是听话，不会自作主张，每一个动作都按照她的吩咐，不折不扣地执行，手很稳，哪怕在眼前出现的是多么可怕的血腥场面，也绝不手抖。
　　换成了徐思妍也绝对做不到这么好。
　　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这一场与死神的赛跑终于险胜，林辰歆剪断最后一根缝线，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注意到面前男人期盼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好了，接下来就全看他自己，能不能挺得过今天晚上了。”
　　林辰歆说完，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在放大、旋转，她抬了抬手，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本以为肯定会重重磕在地上，不想却落入了一道坚实的臂膀中，林辰歆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可不是嘛，本来遇上海难就受了大惊吓了，在海里游了那么久早已经体力透支，再穿着这么一身冰凉湿透的衣服，聚精会神地做了一场这么艰难的手术，就算是铁人也熬不住啊！
　　能撑到现在算她体力好了。
　　如今做完手术，心里一放松，就放任自己沉入了黑暗中。
　　再次醒来是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喂糖水，林辰歆睁开眼睛，落入眼帘的是一张帅气到极致的年轻男人的脸，她脑子里空白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哦，我穿越了。
　　穿到七十年代一个不知名的海岛上，还跟一个声音特别好听的帅哥一起做了一场手术。
　　对了，手术！
　　林辰歆艰难地撑着自己起来：“他怎么样了？”
　　帅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下去：“还没醒来。”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没死。”
　　林辰歆连忙说：“今天晚上特别重要，你一定要好好关注，如果发烧了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这时徐思妍走过来：“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惦记着别人呢！呃，这位同志，你去照顾病人吧，这里我来就好。”
　　林辰歆奇怪地看着她，这位同志？莫非她也发现了什么？
　　趁着男人走开，徐思妍俯身在她耳旁说：“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不得了了，现在是七十年代，我们穿越了！”
　　见林辰歆面无表情，她不高兴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已经知道了。”
　　“那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回去啊？该不会一直在这个鬼地方生活下去吧？”
　　“我不知道。”林辰歆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去，她太累了，脑子里像是有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明白，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喂！你怎么还睡得着！你快醒醒啊，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林辰歆！”徐思妍握着林辰歆的肩膀用力摇晃。
　　“麻烦你安静一些！”男人语气严厉，“既然自己帮不上忙，就请管好你自己，不要给人添麻烦。”
　　呜呜，这男人怎么这么凶啊，明明他刚才跟林辰歆说话时都温柔得不得了的，不管什么时代，男人都一个臭德行，只会看脸！
　　林辰歆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不管去到哪里，遇见的男人都对她这么好。
　　徐思妍吓得缩起了脖子，退到一边不敢说话了。
　　这个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被伤员给占用了，林辰歆躺的地方是那男人刚才找到的几个纸箱拆开了给她垫在地上的，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纸箱了，地上那么冷，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躺，又不敢出声，只好委委屈屈地坐在纸箱的一角，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林辰歆睡着以后，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第3章 
　　林辰歆梦见自己穿越到一本小说里，这是一本七十年代海岛养娃文。
　　但她并不是文里的女主角，而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炮灰对照组女配。
　　而女主，居然叫做徐思妍，是大城市里大医院的一位十分优秀的外科医生，服从组织的安排，到祖国边陲支援偏远地区的医疗建设。
　　被分配到了南方一个遥远的海岛上。
　　而林辰歆，在小说里是女主的表妹，不学无术，靠关系混进了医院混日子，本来她是没有资格去支边的，但她知道跟她们表姐妹俩一起长大的男主角也在那个海岛上当兵的时候，就要死要活，非要跟着一块儿去了海岛。
　　在海岛上，女配各种花样作死，想要拆散男女主，偏偏男女主情比金坚，她那些作死的操作，全都反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导致自己越过越惨。
　　而女主，却因为她的勤劳善良、贤惠隐忍，得到了男主的爱慕和敬重，男主收养了战友的三名遗孤，女主为了能更好地帮他照顾孩子，甚至放弃了自己热爱的事业，辞职回家一心一意相夫教子，含辛茹苦地把三名孩子都培养成才。
　　那三个孩子，长大以后，在各个领域都成了非常优秀的人，而因为女主的真心付出，三个孩子都发自内心地感激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般孝顺。
　　跟女配后半生颠沛坎坷，流离失所的日子比起来，女主可以说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收获了幸福的人生。
　　林辰歆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揉了揉混成一团乱麻的脑袋，久久无法压下胸口的郁闷和恶心感，炮灰女配什么鬼！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没脑子的事情。
　　更叫人恶心的是，那本小说的男主角，居然也是她熟人的名字。
　　是她们医院的副院长，一位从国外留学回来，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油腻的不行的普信男，追求了她很长时间，但她一直都在坚决拒绝的卓宇阳。
　　她居然会在小说里跟徐思妍争卓宇阳，想想就觉得恶心好吗？喜欢卓宇阳的是徐思妍吧，对，没错，她曾经见过徐思妍往卓宇阳的办公室里送炖汤，老天爷，你自己喜欢就好了，别拉上我好吗？
　　是的，林辰歆严重怀疑，这本情节混乱，毫无逻辑的小说是徐思妍写的，她大概是懒得取名，大量的配角都使用了现实中他们共同认识的人的名字，就连双方的父母，都用的是各自父母的真名。
　　而且文里还有很多只有真正熟悉他们的人才知道的细节，不是熟人根本就写不出来。
　　最可恶的是，里面讲述的情况，跟现实完全是相反的。
　　林辰歆和徐思妍从小在同一个大院里长大，他们的父母都是医院的职工，住在医院宿舍大院里。
　　林辰歆自小就是大院里大人们的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平时用来批评教育自家孩子都会提到的优秀对照组，凭自己的能力，被高薪聘请进入全市最好的医院工作。
　　而徐思妍，从小各方面就不怎么样，高考也是低空飞过，考进了一家三流医学院，但她什么都爱跟林辰歆比，从来都比不上。
　　毕业之后，她哭着喊着也要进林辰歆所在的那家医院，她爸妈不得已，费尽人情到处托关系，才把她弄进去当了个临时工。
　　林辰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脑子里搭错了哪根线，非要跟自己作对，只要是自己有的东西，她就非想要。
　　这次林辰歆休假，她本来没打算要出门旅游的，是她妈妈特地给她报的旅游团。
　　林妈妈为了她这个女儿，也是煞费苦心，女儿特别优秀，早早就考上了大学，本来还担心她会早恋呢，没想到人家沉迷学习，无心恋爱，比别人缩短了一半的时间拿到了博士学位不说，还特别有主见地跑去非洲当无国界医生去了。
　　这孩子优秀着优秀着，一眨眼就长到二十八岁了，连初恋都没有，林妈妈那个着急啊！
　　打听到这次的游轮豪华团其实是某个高端红娘组织举办的相亲会，去参加的都是各种高质量单身男女，在上面找到条件合适的相亲对象的可能性极大。
　　于是费了很大的心思，弄到了一张船票，把林辰歆打包给送上了船。
　　坏就坏在，林妈妈兴奋过度，一时嘴快把这事儿告诉了徐思妍她妈，徐思妍一听不干了呀，林辰歆去参加的相亲会，她也得去啊！
　　死磨着她妈花了大价钱也给她弄了一张门票。
　　于是才有了两人共同穿越的这一出。
　　可问题是，她不是喜欢卓宇阳吗？还跟着自己参加什么相亲会啊！不知道的怕不是以为她喜欢的是自己呢！
　　这时，蜷缩在她身下睡着的徐思妍也大叫着醒了过来，跟林辰歆刚醒来时的一脸苍白不一样，她是满脸喜色，目光中闪烁着喜气洋洋，看见林辰歆的时候，那眼神中还充满了得意。
　　以林辰歆多年被徐思妍纠缠出来的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也跟自己一样，做了这个穿书的梦了。
　　当了女主角，时时处处压自己一头，她能不得意嘛！
　　可林辰歆就想不明白了，给人当后妈真的有那么幸福吗？
　　反正她想好了，就算真的穿到了这么一本书里，真的来到了海岛，她也绝对不会跟徐思妍争卓宇阳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争。
　　也不会做出小说里女配那些人神共愤的脑残事儿，不管在哪里，她都只会做真正的她自己。
　　捋清了思路，林辰歆就轻松多了，先起身去看病人。
　　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十分苍白，但呼吸平稳，摸了摸额头，体温也没有升高，算是平安地过了一夜。
　　她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旁边传来有些沙哑的问话声：“他没事吧？”
　　该死，这把声音就算沙哑了也还性感得要命。
　　她点了点头：“还好，昨晚辛苦你了。”
　　“不辛苦，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对了，先认识一下吧，我叫林辰歆，医生。”林辰歆朝男人伸出了手。
　　“沈焰，当兵的。”对方礼貌地握住她的手摇了摇。
　　沈焰？林辰歆努力地在记忆力扒了扒，终于在男主角的只言片语中扒拉出来了这个人，这沈焰是卓宇阳的下属，据说能力挺强的，就是性格有点桀骜不驯，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壮烈牺牲了。
　　男主在女主的面前无意中提到这件事，说了一句：“年纪轻轻的，可惜了，要是没发生这事，本来是有大好前途的。”
　　林辰歆想到这里，也觉得可惜了，长得这么帅，声音又好听，怎么运气就这么不好呢！
　　“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再想办法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船送你们去陵川岛。”
　　林辰歆已经从记忆中得知，她跟徐思妍要去的就是陵川岛，她们是在前往陵川岛的渡轮上出的事，当时这位沈焰，应该也是跟她们一起在渡口上的船。
　　“不好意思，借问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凤尾岛，当时距离渡轮出事最近的地方就是这里。”
　　难怪，她说当时不是在大海中嘛，怎么这么快就能上岸了。
　　“啊，对了，那渡轮上的其他人呢？”
　　“暂时还不清楚，昨天晚上事儿太多，又下雨，不好打听，现在我出去看看。”
　　“那就麻烦你了。”
　　沈焰出去之后，徐思妍凑过来：“林辰歆你到底想明白没有，我们穿越了！”
　　林辰歆无所谓的语气：“穿越就穿越呗，又不是不活了！”
　　徐思妍气急：“你这人怎么这样！”她最讨厌的就是林辰歆这个样子了，好像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明明她拥有的东西都是别人梦寐以求却得不到的，她却总是这么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林辰歆叹气：“那不然呢？你想我怎么样？”
　　“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今后该怎么办呀？”徐思妍问。
　　林辰歆想，这人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脸上试探的意味明显得不得了。
　　“知道呀，不是有记忆的嘛，难道你没有？”她故作惊讶地问。
　　徐思妍露出一丝惊慌：“你知道啊，那你不生气吗？”在现实中，林辰歆什么都比她优秀，比她好，当初偷偷写那本小说的时候，她故意把林辰歆写得那么坏，其实是有点心虚的，谁能想得到，她偷偷写来自我满足的小说会变成现实呢！
　　她是真的害怕，林辰歆发现自己把她写成这样，会不会气得活撕了自己。
　　但林辰歆居然还是表现出没什么所谓的模样：“生气呀，可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也没有办法改变不是吗？穿成这个样子也不是我自己可以选择的，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那以后会怎么样，你，你也知……知道吗？”徐思妍想知道，林辰歆究竟是只有这个身体过去的记忆，还是已经知道了整本书的剧情。
　　林辰歆嫣然一笑：“知不知道重要吗？未来要发生的事情，不都是现在的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造就的吗？还是说，你不相信，你可以用你自己的双手，开创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啊？”


第4章 
　　徐思妍彻底混乱了，她这么说，到底是知不知道啊？如果她知道的话，以她的能力，来抢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生活，自己会不会抢不过她啊？
　　这种从小就被别人家的孩子支配的恐惧，就算来到了一个自己是女主角的世界里，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摆脱掉的。
　　徐思妍现在满心都是恐慌，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她要来抢我的女主角的位置了，我又要什么都比不上她了，怎么办啊？
　　林辰歆看着她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玩了，抱着手欣赏了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告诉你，我不知道未来，其实预定的未来是怎么样的，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只要是我这个人在这里，那些荒谬的事情就不可能会发生，所以，未来对我来说，是未知的，也是充满了挑战性的。”
　　徐思妍的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一边后退一边喃喃自语：“你知道，原来你真的知道，那你要来抢属于我的东西了吗？”
　　林辰歆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抢什么，卓宇阳吗？然后代替你去给他的三个孩子当后妈？你放心吧，我不喜欢卓宇阳，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对当后妈养孩子的幸福生活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真、真的？”
　　“我保证，珍珠都没有那么真。”
　　徐思妍想了想，稍微挺直了一下腰杆：“哼，现在受到单位重视的优秀医生是我，你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临时工，你，你比不过我的。”
　　林辰歆点头：“嗯，我也希望是这样。”
　　徐思妍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啊？”她都这样说了，对方居然还不生气？
　　林辰歆特别真诚：“既然你继承了这个世界原主的记忆，那么我希望你也能继承到她的聪明才智和所学过的医学技能，在岛上当一个好医生，更好地治病救人。”
　　徐思妍不可思议：“你，你居然都不嫉妒的吗？”要知道在现实里，林辰歆什么都比她优秀，她嫉妒得都快要发疯了。
　　林辰歆好笑：“毋庸置疑，无论是在现实，还是穿越后，我都比你优秀啊，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啊，现在是临时工，又不代表一辈子都是临时工了。”
　　徐思妍被她气哭了：“你真是太过分了！”
　　林辰歆安慰她：“好啦，在事业上你就别跟我比了，反正你一心一意是要当后妈的不是吗？”
　　“才不是后妈呢，那是卓宇阳好心，收养的战友的遗孤。”
　　“哦，对了，我记得后面的情节好像是，那战友的妻子听说丈夫去世之后，丢下三个年幼的孩子跑了，后来知道孩子们都成才了之后，又跑回来想认孩子？你可千万要小心呀，可别养出了三个白眼狼，到时候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跟亲妈跑了。”
　　“才不会呢，他们才不是那样的白眼狼！”在小说里，那三个优秀的孩子对抛弃他们的亲妈可一点都没容情，甚至还说了，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唯一认可的母亲，就是养大了他们的徐思妍。
　　“那是因为，养大他们的，是小说里勤劳善良、贤惠隐忍，以真心换真心的原主，你看看自己，这些性格跟你哪里沾边了？你养得出那样的孩子吗？”
　　“我养不出，难道你养得出？”
　　“我养不出啊，所以我不养啊！”
　　“哼，你走着瞧，我不会被你看扁的！”徐思妍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会完美地扮演好她给自己设定的角色，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可她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你真的不喜欢卓宇阳？”
　　再提起这个林辰歆就不耐烦了：“那岛上难道就没有别的帅哥了吗？我干嘛要去喜欢那个油腻的老男人？”
　　“他才不老。”徐思妍小声唧哝。
　　在现实世界里，卓宇阳才32岁，正是一个男人风华正茂的年纪，当然不老。
　　在小说里，因为徐思妍要给他设定一个厉害的背景，在军队里给他安排了一个比较高的职位，那肯定不能太年轻了，所以也给他设定了跟现实世界一样的年纪，也是三十二岁，并且给他这么大年纪还没有结过婚的理由是专注于事业，给耽误了。
　　“对，他是不老，可现在我才22岁呢，当然要找一个年轻的，喏，就刚才那小伙子，他就很不错啊！”林辰歆穿越以来觉得最可庆幸的，是她平白无故年轻了六岁。
　　这可是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的六年啊！
　　如果说上辈子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可能就是在最单纯美好的年纪，居然都没有好好的谈过一场恋爱了，当然，她也是不后悔的，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付出失去其他的代价。
　　她从努力学习和工作中也得到了足够的快乐。
　　只是，如果能有机会重来一次的话，她希望这次，自己能放慢速度，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好好生活上，好好地享受这天赐的美好年华。
　　“刚才那小伙子，你是说沈焰？可是他，他……”沈焰是她自己写死的，她自然记得，那只是一个她随手写的小配角，连她自己都没怎么关注过，林辰歆居然会喜欢这样的人？
　　“那又怎么样？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就在昨天，我们也不知道会穿越的啊不是吗？所以只要喜欢，就抓紧时间在一起啊，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再说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发生呢！”
　　“你……，林辰歆，你可真厚脸皮啊！”
　　“那你呢，故意把这么帅的小哥哥写死了，你还说你不是心理变态？”
　　“我，我也没写他长得这么帅啊！”谁知道他会长得这么好看呢，咦，不对，她刚刚是不是承认了那小说就是她写的了？
　　好可恶的林辰歆，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她！
　　“我不是……”
　　这时，沈焰回来了，徐思妍连忙闭嘴，林辰歆朝他那边看了过去：“怎么样了？”
　　沈焰的手里拿着几个煮红薯，分给她们一人一个：“这是在老乡家里要的，别嫌弃，先填饱一下肚子再说。”
　　徐思妍迫不及待地拿起来撕开皮就往嘴里塞：“可算有吃的了，饿死我了。”
　　林辰歆拿在手里却不忙着吃：“还有其他情况呢？”
　　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可以尽快找到一个安稳的落脚地方的，昨天晚上泡了海水到现在都还没有洗过澡，现在她闻着自己身上都一股咸鱼的味道，而且全身的皮肤都紧绷绷的，头发上还有干掉的盐粒，十分难受。
　　迫切需要有个地方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联系上渡轮上的人了，他们都没事，也都在这个岛上，对了，你们的行李应该也打捞起来了，待会可以去认领一下，渡轮公司也已经跟陵川那边联系好了，会派船来接你们，到时候你们跟其他人一起去陵川岛就可以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走了，我可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了。”徐思妍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
　　林辰歆提醒她：“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就算到了陵川岛，条件也未必能比这里好多少。”接着又转向沈焰，“你刚才说我们，那你呢？”
　　沈焰目光转向病床：“你说他那个样子，能走吗？”
　　也对，她一时没有想到，现在跟以后不一样，在现代可以有设施完备的救护车把病人送到条件好的大医院里去，现在他这个样子，要是把人抬上颠簸的渡轮，怕是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就这么又没了。
　　“那他留在这里，能够受到比较好的医疗护理吗？”这句话说出来，林辰歆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就这么一间简陋的医疗站，要什么没什么的，能用的东西昨天晚上差不多都被她给用掉了，能不能及时补给还成问题呢！
　　至于医护人员……
　　“哪个天杀的把我的门给砸了？”忽然门口有人大喊，紧接着那人冲进来，“你们是什么人，来我这里干什么！”
　　来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穿一件土布褂子，皮肤黝黑，脚上一双木屐，裤腿还挽得一只高一只低的，完全就是一副海边渔民的打扮。
　　“罗医生，是我。”沈焰开口，“昨天晚上我们的渡轮翻船了，我们几个人冒雨上了岛，我这位战友受伤了，情急之下，只好砸了门，造成了多少损失，你待会统计一下，我们会赔偿的。”
　　被称为“罗医生”的男人摆了摆手：“沈营长，原来是你呀，你们又来执行任务啦？一把锁算不了什么，还说什么赔不赔的，只是你这战友伤得怎么样？昨晚怎么不来喊我啊？”
　　恰好他们两个是认识的，之前打台风，凤尾岛上受灾严重，沈焰跟他的战友们曾经过来帮助岛民们救灾，重建家园，所以军民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不算执行任务，前两天休假，去了陆地上一趟，昨晚搭渡轮回陵川才出的事，不止是弄坏了一把锁，昨天晚上给我战友做手术，还用了你不少东西，你也清点一下，看看多少钱。”


第5章 
　　罗医生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做手术？我这破地方能做什么手术啊，连手术刀也没有……，啊，不好，你们该不是把我的急救包给用了吧！”
　　说完他冲向药柜，精准地拉开昨天晚上林辰歆找到急救包的柜子，然后大叫一声，颤抖的双手捧着里面所剩无几的药品：“我的宝贝啊，就这么被你们给嚯嚯了？这些可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啊，再也没有了啊！”
　　这可是他前段时间参加省城组织的赤脚医生培训，因为成绩优异，被评了优秀奖，得到的奖品，里面不但有手术刀、手术剪等这些他平时用不上的工具，还有一盒十分难得的盘尼西林，他一直都收得好好的，舍不得用，谁知道一夜之间，就没了。
　　作为罪魁祸首的林辰歆走过去，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情况紧急，所以动用了你的东西，真是非常抱歉，这样行不行，这些东西我以后一定都会照样备一份全新的还给你，请你原谅。”
　　罗医生悲愤地看着她：“原来是你用的，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有多难弄到啊，是谁都可以乱用的吗？”
　　沈焰走过来：“罗医生，请冷静一点，这是大城市的大医院里来支援咱们海岛医疗建设的林医生，昨天晚上我战友情况紧急，是林医生不顾一切克服困难给他做了手术，才救了他一命，你这些东西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你不要为难林医生。”
　　罗医生一脸懵地看着林辰歆：“林医生？你真的是医生？你做的是什么手术啊？”
　　“他脾脏破裂大出血，如果不及时手术，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我给他做的是脾脏部分切除修补手术，所幸运气好，病人的体质也很好，手术很成功，不过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适宜挪动，还需要在这里多住几天。”
　　罗医生眼中的愤慨全都变成了震惊和仰慕：“林、林医生，你真的能在我这儿做这样一个大手术？你太了不起了，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这对林辰歆以前来说，当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手术，不过却已经是这偏远小海岛上的小医生可望不可即的了。
　　“这不算什么，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应该可以做得更好一些的。”
　　“林医生，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么厉害呢，这急救包，放在我这里就是个摆设，而你却真正用它来救了人，你不用赔给我了，能够被你使用，是它们的荣幸。”罗医生激动地说。
　　“喂，你们有完没完啊，林辰歆，再不抓紧时间渡轮的人走了怎么办！要是赶不上，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呢！”
　　罗医生大惊失色：“什么，你们这就要走？”
　　“是啊，我们是要去陵川岛报到的。”林辰歆说。
　　“那，那他怎么办？”罗医生指着病床上的伤员。
　　“这个，恐怕就要麻烦你照顾几天了，缺的药品等我们到了陵川岛上的医院之后，我再向医院申请了，然后托人给你带过来。”
　　罗医生神色惊慌：“不行的呀，我，我从来没有照看过这么严重的病人，我干不来的。”
　　“啊？你不是医生吗？”这术后护理这么简单的事，竟然干不来？
　　罗医生哭丧着脸：“我这哪算什么医生啊，也没正经上过什么医学院，就自学了一本赤脚医生手册，平时给岛民们看点儿头疼脑热什么的，稍微严重一点的，就让他们等渡轮去陵川的医院去看了。”
　　“你看他刚做完这么大的手术，多危险啊，万一出现点什么状况，我也处理不了啊，要有什么事，那不是白费林医生你救他的这番心思了嘛！林医生，你好人做到底，要不就在这儿多留几天吧，你，你去我家住，我保证让你吃好喝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林辰歆有些迟疑，确实，昨天晚上这么简陋的条件下做的手术，伤者没有感染已经是万幸了，但并不代表，之后几天就完全没事了，既然是自己经手的患者，就得负责到底啊！
　　多留几天其实也没什么，想当初在非洲的热带雨林里，更恶劣的环境她也待过，并不是那么娇气的人。
　　“林医生。”沈焰开口。
　　林辰歆抬头看向他，就看见他沉毅的目光中带着些乞求的意味，天知道她最无法拒绝的，就是铁血男儿偶尔露出的脆弱，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呢！她毅然点头：“好，我留下。”
　　罗医生高兴极了：“太好了，林医生你可真是活菩萨啊！”
　　沈焰看出了她身上的不舒服，说：“罗医生你就先别高兴了，赶紧带林医生先去你家里洗个澡吧，让你闺女先借一套衣服给她换上。”
　　转头又对林辰歆说：“你的行李就算打捞起来了，应该也都湿了，暂时不能用，先借一下罗医生女儿的衣服，你别嫌弃。”
　　林辰歆当然不会嫌弃：“没关系，那就麻烦罗医生了。”
　　“这叫什么客气话，林医生，快跟我来。”罗医生迫不及待地想要带林辰歆去他家。
　　徐思妍不高兴了：“林辰歆，你就这样留下来了，我怎么办？”
　　林辰歆奇怪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你就这么不管我啦？”虽然林辰歆这个人很讨厌，可是来到一个陌生的时代，陌生的地方，徐思妍还是觉得跟在林辰歆的身边会比较有安全感，毕竟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沉着镇定地去应对。
　　“我又不是你妈，还能怎么管你，你不是急着要去陵川的医院报到吗？你可是这次支边行动的重要人物啊，我只不过是个硬要跟过来的临时工而已，你反而还要我管你？”
　　听了这话，沈焰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从头到尾，这两人表现得都好像林辰歆才是两人之中主导的那个人，另外一个只会胡搅蛮缠，而且她的医术那么精湛，结果只是个临时工？那胡搅蛮缠的那个，得厉害到什么程度？
　　但不管她医术多厉害，医德肯定是不行的，从她们昨晚的对话就听得出来，自私自利，没有担当，比林辰歆差远了。
　　“那我……”徐思妍犹豫起来，就算这里是她写的小说里的世界，但都已经变成一个独立运行世界了，里面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各自有各自的性格，她真的很不想自己单独一个人去面对啊！
　　但她也很不想留下来。
　　她已经知道了，陵川岛是个大岛，各方面的基础建设和设施都会比较好，自然住得也会舒适一些，而这凤尾岛，是一个只不过几百个人的偏僻小岛而已，就是一个小村子。
　　七十年代已经够落后的了，这里只会更落后。
　　林辰歆其实是不在意徐思妍到底走不走的，不过她打算让她帮忙回去申请药品，毕竟她的身份现在是大城市专门来支援的优秀医生嘛，肯定会受到领导的重视的，比自己这个临时工和罗医生这个赤脚医生说话肯定管用得多。
　　那就只能劝她回去了。
　　林辰歆把徐思妍叫到一旁：“你傻不傻，给你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好好把握，你先去陵川岛，就可以先见到卓宇阳，趁机跟他培养感情了啊，如果他同时见到我们两个，难道你就不担心他会看上我？”
　　这话可说到徐思妍的心坎里去了，她最不甘心的是什么，那就是林辰歆长得漂亮啊！
　　一个女孩子，那么聪明，学习成绩那么好，工作能力那么强，她居然还长得漂亮！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怎么能把所有的好处都让她一个人给占了呢！
　　从小到大，她们身边的男孩子，哪怕是第一次见面，在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也会先被林辰歆吸引，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还不是一般的漂亮，而是那种站在人群里会跟别人格格不入，鹤立鸡群的漂亮。
　　其实她在小说里，已经把林辰歆的写得很平庸了，反而把自己美化了不少，所以小说里的人物，总是会先喜欢上她自己。
　　可是谁知道她们穿越过来之后的身体，竟然会长得跟她们在现实世界的外貌是一模一样的呢！真是可恶啊，可能是年纪变小了的缘故，现在的林辰歆，看起来竟然还比穿越前还更水灵了几分。
　　如果让她们俩人就这样一同出现在男主卓宇阳的面前，她可没有把握卓宇阳一定会喜欢上自己。
　　徐思妍立刻不再犹豫了：“我这就走。”
　　“等等，你回去以后帮我向医院申请些药品，然后托人帮忙带过来，记住一定要快，回去之后立刻先办这件事，这边病人等不了。”
　　“你有没有搞错，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怎么帮你申请药品，上哪儿去找人帮你送过来。”
　　“你不是优秀医生嘛，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不知道不会找人去打听一下吗？”
　　“反正我不。”徐思妍不在意地说，什么优秀医生啊，不过是个人设背景而已，她去到岛上，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找到卓宇阳，抓紧时间刷他的好感度啦！


第6章 
　　林辰歆愤怒了：“在你的眼里，一条人命还比不上男人看你一眼重要是不是！”
　　“那你还没有经过领导的批准就随便给人动手术呢，我要是帮你申请药品，岂不是跟你同流合污了？你昨晚可是说过，这件事不会牵连到我的。”
　　林辰歆懒得跟她胡搅蛮缠，直接伸手箍住了她的手腕：“那好，你也别走了，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吧，我改变主意了，虽然我不喜欢卓宇阳，但我可以先抢过来，然后再扔掉啊！”
　　徐思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别太过分了！”她使劲儿想要挣脱林辰歆箍着她的手，可这人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居然这么大的力气，那手掌跟铁钳子似的，圈在她的手腕上，根本就动弹不得。
　　“我答应你，回去就帮你申请药品，可以了吧！”
　　“可我现在不相信你了，你回去之后我又管不了你，万一你食言了呢！”
　　“那你让我留下来也没用啊，你不也一样没有药嘛！”
　　“但你可以给我提供情绪价值啊，看着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嘛！”
　　罗医生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女人唧唧喁喁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着说着怎么好像还动起手来了，不由得着急起来：“沈营长，你看林医生她们这是怎么了？”
　　沈焰看了一眼：“没事，她会处理好的，不用管。”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中，占上风的肯定会是林辰歆。
　　这时门口有人来喊：“这儿是不是有人要搭渡轮离开的？赶紧了，船马上要来了。”
　　“我……”徐思妍开口刚要喊，就被林辰歆一把捂住了嘴巴，“没有，我们不走了。”
　　“确定真不走了？那我们不等的了哦！”
　　“确定了，不走了。”
　　“呜呜呜呜……”徐思妍急得快哭了。
　　罗医生：“那个，这位姑娘真的不走了吗？”怎么看起来那么不情愿的样子呢？
　　“那要给她找个住的地方吗？”
　　“不用，她自己解决。”
　　徐思妍不可思议地瞪着她，硬把她留下来，居然还不给她找住的地方？太恶毒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在小说里，自己还把她给写好了，早知道再给她安排个更凄惨的结局！
　　等招呼人上渡轮的那人走远了之后，林辰歆才松开捂住徐思妍嘴巴的手，徐思妍立刻大声地骂了起来。
　　林辰歆置若未闻，转而对沈焰说：“我这儿需要你帮个忙，病人这几天需要用到的药品不够了，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找人到陵川的医院里找到这些药尽快送过来？”
　　她扯过一张处方纸，一手禁锢着徐思妍不让她跑去上船，单手拿笔在纸上写了几个药名，想了想不确定这个时代有没有这些药，又在旁边写了几个备用的：“这上面写的药品，不拘是哪一种，能找到的尽量送过来。”
　　沈焰郑重地接过来：“好，我一定尽力。”单手写下的字体有些潦草，但却疏朗大气，跟一般姑娘家写的字不太一样。
　　沈焰转身就要出去找人把纸条带去陵川。
　　徐思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林辰歆，我知道错了，我答应帮你，我帮你还不行嘛，你可以让他的人看着我，我来帮你找药，求求你了，让我走吧！”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林辰歆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对沈焰说：“那沈营长把纸条给她吧，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找人看好了她，别让她作妖，这些药关系到你战友的生命，一定要尽快拿到。”
　　徐思妍接过纸条一边哭一边放进口袋里：“那我走了。”
　　“你走吧！沈营长，她叫徐思妍，到时候让你的人去医院找她就可以了。”
　　沈焰忍不住目光中含着笑意：“好，我知道了，徐医生，走吧，我送你去坐渡轮。”
　　徐思妍揉着手腕抽抽噎噎地跟了上去，看着沈焰高大帅气的身影走在前面，想到林辰歆说她喜欢这个男人，不由得想要给她上点眼药：“沈营长，谢谢你啊，听说昨晚也是你救了我们，还都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不客气，应该的。”
　　“沈营长，你可真好，不像我表妹，就是林辰歆，她总是故意跟我作对，就像刚才，她自己不能走，就非要拉上我陪她一起留在这里，这次也是她故意要跟着来海岛的，不管我有什么，她总是要跟我争，其实她并不是我们医院的正式职工，本来是没有资格来这边的。”
　　“是吗？可是我看她医术精湛，而且医者仁心，似乎比徐医生你更适合当医生呢！”沈焰的语气有点冷。
　　徐思妍没听出来，她只听到沈焰居然夸林辰歆了，一下子就急了：“你是说昨晚做手术的事？才不是呢，你们别被她骗了，她就是故意想要出风头呢，她这样做是不符合医疗规定的，她才不在乎你战友的死活呢，她就是想吸引你的注意！”
　　没想到沈焰居然轻笑一声：“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徐思妍警惕起来：“沈营长，你该不会是真的看上林辰歆了吧！我跟你说，她这个人作风不端正，水性杨花得很，以前跟好几个男人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呢，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了。”
　　沈焰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徐医生，你这样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是很不道德的你知道吗？还有，她是怎么样的人，我自己会用眼睛去看，用不着你来跟我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谢谢，我并不需要你这样的好心。”
　　“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就会看脸！”
　　“那也总比有的人连脸也没有的来得强。”要说气人，沈焰也是很会的。
　　徐思妍果然要被他气死了。
　　沈焰虽然生气，但也还是好好地把她送上了渡轮，这才回去医疗站，林辰歆和罗医生已经离开了，在医疗站里帮忙看着病人的是一个叫做王庆有的年轻小伙子。
　　这小伙子平时有事没事就来找罗医生学习一些医术，罗医生是把他当成徒弟看待的。
　　王庆有看见沈焰就高兴地说：“沈营长，我师父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带着林医生先回家洗澡去了。”
　　沈焰点点头：“那我也去洗一洗，你的衣服呢，先借我一套穿一下。”他也是什么行李都丢了，换洗衣服都没有。
　　王庆有经常待在这儿，有时候帮忙整理草药弄得一身汗，所以也放了一套换洗衣服在这里，连忙找了出来给沈焰。
　　沈焰拿着便出门去了，他洗澡就简单得多了，不用找什么专门的地方，随便跳进河里洗一洗就行。
　　来到河边，他把衣服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转身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在刚刚下水的一瞬间，水面上倒映着的，竟然是那一双清凌凌如同天上星子般的眼睛。
　　这是沈焰这辈子第一次，会为一双眼睛感到全身血液沸腾，产生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其实昨天在渡口就注意到那两个与众不同的年轻姑娘了，还是战友特地提醒他去看的，还告诉他，听说这是从大城市的大医院里来的医生，可厉害呢！
　　由于气候的缘故，海岛这边的姑娘普遍个子比较小，而且皮肤较黑，但这两个姑娘却个子高挑，而且皮肤雪白，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能引起别人的注目。
　　好多一起等候渡轮的渔家小伙子们都在背后偷偷地偷看她们。
　　特别是其中一个眼睛特别大特别明亮的姑娘，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让人不敢细看，但是又移不开眼。
　　旁边的姑娘要是单独出现，本来也挺惹眼，但是在那特别漂亮的姑娘的映衬下，就显得有点黯淡无光了。
　　战友已经有未婚妻了，看见漂亮姑娘倒也没有什么花花心思，就是撺掇沈焰：“她们去的就是我们军区的医院，怎么样，要不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沈焰随手就给了他一肘子：“去去去，别胡说八道。”
　　“不是吧，这么漂亮的姑娘都看不上，那得什么样的天仙才能入得了你的眼啊！”
　　“庸俗！”他沈焰是光看脸的人吗？他想要的是灵魂上的共鸣！
　　从小到大，围绕在他身边的姑娘不少，漂亮的也不是没有见过，可他总觉得差了那么点儿意思，就是没有那股想要靠近对方的冲劲儿。
　　甚至都还不如军事杂志上一段新武器的解说让他更感兴趣。
　　要不是每天早上正常的生理反应，他都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只是这姑娘长得是真的好看啊，比他以往所见过的所有姑娘都更符合他的审美，沈焰承认，其实他是有那么一点点儿见色起意了。
　　不过这一点点感觉，还不足以让他展开行动，反正不是说要分配到他们军区医院去的嘛，以后肯定有打交道的机会，有缘分的话自然会有进展，顺其自然呗！
　　他们搭乘的是傍晚的那班渡轮，到了半路天已经全黑了，而且还下起雨来。
　　谁都没有想到，这渡轮会突然出了事故。


第7章 
　　会救下她们两人也是机缘巧合。
　　在看到水面上抱在一起挣扎的两个姑娘的时候，沈焰十分头疼，在水里救人，最害怕的就是遇见这种情况了，溺水者神志不清，会把救援人员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并且爆发出来的力气大得惊人，让救援人员也动弹不得，最后被拉着一同溺水。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一过去就不给两人近身的机会，直接把人打晕带走。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打算在那种情况下带着两个昏迷的人跟大海搏击，实在是凶多吉少，换成别人，说不定就放弃了。
　　好在他及时发现，并不是两个人都丧失了理智，而是其中一个人打算救人却反而被缠上了，打晕了缠着人的之后，另一个姑娘立刻就机智地向他表示，她可以自己游泳。
　　沈焰是在上岸之后才发现的，这个勇敢机智的姑娘就是让他有了一点点心动的那个漂亮姑娘。
　　这是最好不过了。
　　接着发生的一切都在出乎他的意料。
　　一切都太过紧张，在战友生命的威胁下，他选择了相信她，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神奇，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居然会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长着一张漂亮得不像个有经验的医生的脸的年轻姑娘，就这样把战友的性命交到了她的手上。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在几乎不可能的条件下，不可思议地挽救了他战友的生命。
　　当时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晴朗的星空下才有的璀璨星辰般的眼睛，那样地专注，充满了自信，在那一刻，让人感觉她深信自己是能掌控这个世界的女王。
　　原来一个女人在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那么地动人。
　　那时候沈焰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了，那么不合时宜地，整颗心都在为她而跳动。
　　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完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一个让自己如此疯狂心动的女人了。
　　沈焰再一次用力扎进水中，让清凉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涌过来，希望可以平息心头那团焦灼的火焰。
　　罗医生的家在距离卫生站有点距离的村子里，难怪昨晚闹出那么大的响动，也没有人过来看个究竟。
　　林辰歆跟着罗医生，一路上都有村民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看得出来罗医生的人缘很好，村民们好奇地打量林辰歆。
　　小岛交通不便，一年半载都见不着个生面孔，乍一见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这能不好奇嘛！
　　罗医生热情地给大家介绍：“这是军医院新来的林医生，是从大城市的大医院来的，医术可好得很呢！”
　　有人开玩笑：“那你罗医生你还厉害？”
　　“那肯定的。”罗医生一点儿都不着恼，“我哪能跟人家大医院的医生比啊！”
　　又有人问：“林医生这是来义诊的吗？”
　　林辰歆有些茫然，罗医生便给她解释，这陵川岛附近，有许多有人居住的小岛屿，像他们凤尾岛这样，是个有几百个人的村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有些岛上还不到一百个人，连个医疗站都没有。
　　公家的渡轮要好久才能有一班，岛民们出行看病非常不方便，所以陵川岛上的军医院办了一个送医疗下乡的活动，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派医院里的医生到各个岛上义诊，免费为岛民们看病发药。
　　这个活动呢，是深受岛民群众们的欢迎，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下次义诊的时候了，所以会有人这么问。
　　林辰歆想了想，反正她这几天待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这次的义诊就让我来吧！”
　　“真的？唉哟，那可太好了！”罗医生高兴极了，要知道下乡义诊是个苦差事，一般的好医生都不太愿意来，所以每次来的都是一些年轻的实习医生什么的，虽然林辰歆也年轻，但因为手术事件，罗医生对她盲目崇拜，“那林医生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义诊，我赶紧去通知大伙儿都赶紧来。”
　　林辰歆哭笑不得：“那也得是有病的才需要来啊！”
　　“嗨，你不知道，咱们岛民都是干苦活的，哪个身上没点儿小毛病？平时啊，一来不方便，二来也舍不得花钱去外面的医院，平时有些小伤小病的，忍忍也就过去了，实在是病得受不了了，才会来我这儿看看，拿点药，死不了就算了。”
　　林辰歆叹气，别说在七十年代了，就算是二十一世纪，这也还是广大农村普遍存在的问题，她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唯一能做的，就是能看多少算多少了。
　　“那就从今天下午开始吧！”
　　大概是因为常年台风的关系，岛上的房子多数都是低矮的石屋，茅草顶，虽然容易被台风刮跑，但不容易伤人，而且也便宜，被刮跑了重盖也不心疼。
　　罗医生家的屋子跟旁边人家比起来，算是比较体面的了。
　　院子里打扫得很干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在喂鸡，抬头看见他们：“爸，怎么回来了？”
　　罗医生给她介绍：“水妹，这是林医生，你先烧点水给林医生洗个澡，再给她做点好吃的，对了，找一套好一点的衣裳借给林医生穿。林医生，这是我女儿罗水妹，你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她说就可以了，我先回医疗站那边看看。”
　　人家女孩子洗澡，他一个大男人待在家里也不像话。
　　罗水妹有些害羞，连忙把鸡食盆放下，在身上擦了擦手，往灶房里跑去：“我去烧水。”又忍不住偷偷回头去看林辰歆。
　　这个姐姐好漂亮啊！
　　林辰歆笑着跟了进去：“水妹啊，今年多大了？”
　　“十、十七了。”
　　“没上学啊？”
　　罗水妹低着头：“上完初中没就上了。”
　　“那现在在做什么呢？没跟你爸学医术吗？”
　　“在生产队挣工分呢，我爸说学医要上山采药，姑娘家学的话太危险了，而且也辛苦，以后嫁人了婆家也不喜欢。“
　　“哦，这样啊！”林辰歆没想到罗医生看起来挺进步的，竟然也有这样的思想，“那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罗水妹小声说：“没有了，我三岁那年，我妈生我弟弟，难产，两个人都没了。后来有人给我爸介绍了个后妈，后妈嫌我吃得多，背着我爸偷偷打我，被我爸发现了，就离了，后来就没有再找。”
　　“那你爸爸可真是个好爸爸。”
　　“嗯，我爸对我很好。”罗水妹站起来打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的水已经在冒热气了，“林医生，你看看这水够不够热。”
　　其实海岛这边天气热，夏天漫长，冬天短，岛上不管男女，夏天的时候都很少会洗热水澡的，为了省去挑水的麻烦，都是直接到河边洗。
　　“可以了，麻烦你了啊！”林辰歆估摸了一下水量，想要痛痛快快地洗一回是不可能了，也就勉强能洗干净吧，条件所限，不能要求那么高。
　　罗水妹给了她一个用铁丝箍着的木盆，里面放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一块粉色的新毛巾，还有一块用半个椰子壳盛着的肥皂，就是那种她很小的时候看见过奶奶用来洗衣服的那种黄色的肥皂。
　　衣服上有压痕，还有一股浓浓的樟脑丸的味道，但颜色挺鲜亮的，比罗水妹身上穿的这套看着明显要新得多了，果然是个实诚的孩子，大概是把自己最好的衣服都找出来借给她穿了。
　　罗水妹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听说城里人洗头都用香皂，我们这儿没有，只能用这个。”她指了指盆里的肥皂。
　　林辰歆不是没吃过苦的人，自然不介意这些，只是有些好奇：“那你们平时也用这个吗？”那肥皂看着还是新的，上面的花纹都还在。
　　罗水妹摇头：“我们不用这个，我们洗头用茶枯，洗衣服用皂角，那个不花钱。”茶枯是自家种的花生，拿去榨油以后剩下的，皂角是在皂荚树底下捡的，都能洗干净，而且不用花钱，农村人都这样用。
　　林辰歆好奇起来，在现代社会，人们的物质生活太过丰富了，开始讲究返璞归真，网上流传起许多关于用各种天然的植物洗头的方法，这茶枯也是其中之一，不过那时候林辰歆太忙了，没有时间去弄这些。
　　如今有机会体验一下最正宗的纯天然茶枯，自然想要试一下。
　　她跃跃欲试地对罗水妹说：“我也想试试，你能告诉我怎么用吗？”
　　罗水妹羞涩地笑，目光中却闪烁着喜悦，这城里的漂亮大姐姐不嫌弃她们用的土玩意儿呢，还愿意试一试。
　　林辰歆的这个提议一下子拉近了罗水妹对她的心理距离，她也兴奋地说：“我来帮你。”
　　就见她装了一小盆的温水，拿出来一个纱布缝制的小袋子，把黑色圆圆的茶枯饼掰下来一小块，敲碎了，放进纱布袋子里，扎紧口，然后放进水里面揉搓起来。
　　盆里就很神奇地搓出了一片泡泡。
　　搓好之后，罗水妹把盆子搁在一张凳子上，然后让林辰歆把头发解开，弯下腰来，让头发垂到盆里，她拿着一个葫芦水瓢舀了水给她浇到头发上。
　　还提醒林辰歆：“你得揉一揉啊！”


第8章 
　　林辰歆就着搓出来的泡沫把头发揉洗了一遍，感觉好像真能洗干净。
　　又过了两遍清水之后，林辰歆把头发擦干，用橡皮筋在头顶上扎了个丸子头。
　　罗水妹已经给她盛好了一桶水，并且拎到洗澡间里面去了，有了这一场洗头之谊，连称呼都亲热了许多：“林姐姐，你先洗，待会不够水我再给你加。”
　　“好，谢谢啊！”林辰歆没有再问她用什么洗澡的事儿，如果有，她肯定会主动提出的，既然没提，那就是没有了。
　　至于那洗澡间……，有点一言难尽。
　　就是用简薄的木板搭成的，缝隙稀疏，简直是四处透光，连门都是用一条细绳跟一根小木棍随意地搭上的，更夸张的是，它没有顶，就这么幕天席地，一抬头就能看见天上的太阳。
　　好处是，够敞亮，不憋闷。
　　林辰歆添了一次水，用肥皂把全身上下洗干净了，换上那套充满了樟脑丸味儿的新衣服出来了。
　　衣服有些短了，袖口和裤脚都高高地吊着，但应该确实是罗水妹最好的衣服了，是小碎花布的确良的料子，裤子则是时髦的蓝色喇叭裤。
　　林辰歆把头发放下来晾干，罗水妹羡慕地看着她：“林姐姐，你可真好看。”
　　“是你的衣服好看，你穿上也肯定是全村最漂亮的姑娘。”
　　罗水妹被她的彩虹屁吹得脸都红了：“我，我去给你洗衣服。”
　　林辰歆肯定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帮自己洗衣服啊：“不用了，你告诉我去哪里洗就好。”她刚才已经问过了，家里用的水都是到村头那一口老祖宗留下的四方井里挑回来的，肯定不能在家里用辛辛苦苦挑回来的水洗衣服。
　　果然罗水妹说：“那我带你去河边洗吧！”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大嗓门在喊罗水妹：“水妹在家不？我家狗娃在村口跟人干架呢，我得看看去，我家正烧着锅呢，你能过来帮我看看不？”
　　罗水妹应了一声：“在家呢！”看着林辰歆露出为难的神色。
　　林辰歆连忙说：“你赶紧去帮忙吧，你告诉我去河边在哪里，我自己过去就行。”
　　于是罗水妹匆匆忙忙给她指了路，便跑出去隔壁大婶家了。
　　林辰歆手里端着装了脏衣服的木盆往外走。
　　路上遇见几个村民，林辰歆跟他们点头微笑，反倒是村民们好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这个城里姑娘，只是腼腆地嘿嘿笑着。
　　尽管她穿着罗水妹的衣服，但身上的气质和与岛民们截然不同的外形，是藏不住的。
　　不知道是她没听清楚罗水妹的指点还是她走错路了，走了半天，七弯八绕地走到一处幽静的树林旁边，刚想转个方向，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流水声，应该河边就在那儿了，林辰歆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
　　果然，转过林子，眼前就出现了一条水流清澈的小河。
　　只是好像跟罗水妹说的有点不一样，她说那边有一道浅滩，很多人都会在那里洗东西，把河边的石板都磨得十分光滑了。
　　可看这儿，却不像经常有人来的样子，看这河水，好像也有点深。
　　林辰歆小心翼翼地找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大石头，才把木盆放下，眼前“呼啦”一下，水花喷溅之中，从水里边冒出来了半个身影。
　　把她给吓了一跳！
　　随后便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里那人薅了一把脸，然后使劲地甩了甩头发，水珠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的光芒，顺着刀削般锋利的下颚线条，流经修长的颈脖，好看的锁骨，小麦色充满了弹性的胸肌和广告模特般健美的八块腹肌，最后，在若隐若现的人鱼线中没于水面，与河水融为一体。
　　啧啧，真是可惜没有手机，不然的话，随手一拍，就是一张能当杂志封面的大片啊！
　　沈焰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正站在岸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莫非是自己实在是太想她了，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沈焰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林辰歆还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嗖”地一下，整个人都没入水里，背转了身：“你怎么来了？”
　　林辰歆就笑了起来：“你知道有这么一个游泳的好地方，自己偷偷地来，不告诉我？”
　　沈焰听她的声音，好像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有挪动，忽然就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被看了吃亏的又不是他，他怕什么呀，于是转过身来：“你一个姑娘家，游什么泳！”
　　“喂，我游泳技术也很好的好吧！”
　　沈焰当然知道她游泳游得好，昨天晚上跟着他在海里游了那么长时间，都没喊一句累，可是，这也不能成为自己邀请她一起来游泳的理由啊！
　　他要是真开口了，那不成流氓了嘛！
　　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这水冷。”
　　林辰歆蹲下来，用手拨了拨水面：“嗯，确实是有点凉，你洗完没有，还不起来吗？”
　　沈焰一脸羞恼：“我倒是想起来，你好歹把头转过去啊！”
　　林辰歆笑：“怎么，你害羞呀？”
　　“我害羞？我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我是怕你不好意思，既然你不介意，那我就起来了，看好了，我起来了啊！”沈焰不甘示弱。
　　“我们城里姑娘，脸皮最厚的了，你起来吧，我不介意。”她不但没有被他吓到，反而盯着他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
　　沈焰作势要从水里出来，一点点地露出肩膀、手臂、胸口……，最后……还是他先受不了了：“林辰歆，你还是不是个女人！”
　　林辰歆哈哈大笑，终于背过身去站好：“好了，不看你了，你赶紧起来吧！”
　　沈焰迅速往自己放衣服的地方走过去：“你不许偷看啊！”
　　“谁爱偷看了，又不是没看过，难道你还能比别人多了什么不成？”
　　“你……”沈焰有些气闷，又不能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她当医生的，什么没看过啊！就……很不爽！
　　他迅速穿好衣服，又去水面上照了照，确认自己身上没什么不妥了，才对林辰歆说了声：“好了。”
　　林辰歆慢吞吞地转过身来，看见原本一身蓝白条纹海军装的沈焰穿了一套当地岛民常见的土布褂衫，特别短，衣服几乎遮不住肚脐，裤子露出一大截脚踝，特别像大人非要偷穿小孩的衣服。
　　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摆手：“不好意思呀，我真不是故意要笑你的，你这身衣服，哈哈哈，哪里来的，哈哈哈！”
　　沈焰低头徒劳无功地扯了扯衣摆，轻哼一声：“好像你自己又能好得到哪里去似的。”嘴硬，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她就算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也一样好看。
　　露出那半截纤细雪白的手腕和脚腕，叫人口干舌燥。
　　他不敢再看下去了，不然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反应，叫她瞧出自己的龌龊心思。
　　林辰歆蹲下来开始洗衣服，沈焰见状，也在旁边开始搓洗起他的军装来。
　　林辰歆顺手把用过的肥皂递给他：“要用吗？”
　　“要，谢谢！”沈焰走过来拿，看见她正大大方方地在洗她的贴身衣物，见他过来也丝毫没有打算遮掩一下的意思，跟其他姑娘一点都不一样。
　　不会像她们一样，惊慌失措，害羞地藏起来，然后红着脸羞答答地低头，天地良心，他只不过是路过，不小心看了一眼而已，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反倒是林辰歆这样大大方方的，把这当成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才更令人自在。
　　沈焰拿了肥皂，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衣服洗好了，还过来帮忙林辰歆把她洗好的外衣拧干了水，然后主动端起了盆子：“走吧！”
　　“对了，我跟罗医生说好了，下午开始给岛上的岛民们做义诊。”林辰歆告诉他。
　　“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这个，我也没有什么经验，大概要帮忙维持一下秩序？”她确实不知道在这儿义诊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以前当无国界医生的时候，在非洲的一些落后的小村庄里面义诊，倒是遇到过有人抢食物抢药的情况。
　　沈焰笑了一声：“好。”
　　两人先回了罗医生的家，林辰歆把衣服晾了，木盆和肥皂还给罗水妹，看看那块被自己半天就用掉了几乎一半的肥皂，林辰歆有点儿不好意思，悄悄问沈焰：“你有钱吗？”
　　接下来几天她都要住在这里，总不能一直用别人的东西，她自己也得去买点简单的生活用品。
　　沈焰拍了拍身侧：“你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也对，他跟自己一样，连身上穿的都是借来的。
　　“你想要钱干什么？”沈焰又问。
　　“想去买点东西。”
　　沈焰抓了抓头发：“那走吧！”
　　林辰歆奇怪地问：“去哪里？”
　　“你不是说去买东西？”
　　“你不是说没钱？”
　　沈焰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可以赊账，凭脸。”
　　林辰歆跟他一起去到卖东西的地方，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凭脸赊账，那卖东西的就是个小姑娘，一看见他就脸红了。


第9章 
　　小姑娘红着脸细声细气地问：“沈营长，要买点什么？”
　　林辰歆打量着眼前的“商店”，甚至不能用商店这两个字来形容它，就只是一个一米见方的木头窗口，顶上挂着一个木牌，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供销点”三个字。
　　里面黑洞洞的，隐约可以里面是有个货架，稀稀疏疏地摆了些看不清楚的货品。
　　她有些不太相信地看向沈焰：“就这？”
　　沈焰告诉她：“将就一下吧，这儿有个供销点已经算不错了，不是这样的大岛一般都不会有呢！”
　　好吧，有几百个岛民的凤尾岛已经算是一个大岛了，有卫生站，还有供销点，很先进了呢！
　　好在林辰歆不是那种很挑剔的人，她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可以很高，但在条件不允许的时候，也很可以将就。
　　“我想买肥皂、毛巾、牙膏、牙刷，如果有香皂的话也买一块，对了，你这里有女性卫生用品吗？”如果是她自己的话，生理期应该就在几天后了，现在这个身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过先准备着，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没想到听到她最后这句话，那小姑娘的脸“刷”地一下子红爆了，头低得几乎成了一个直角，半点儿也不敢往沈焰那边看，用蚊子般地声音哼唧：“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林辰歆一脸懵地看向沈焰：“我做什么了？”
　　沈焰忍住笑，用拳头抵着嘴唇，咳嗽一声：“那什么，你先买，我去那边看看。”说完，往旁边走了十几步远，假装在看远处的风景。
　　那卖东西的小姑娘才用抱怨的语气对林辰歆说：“你怎么能在男同志的面前说那种话呢！”
　　林辰歆实在的哭笑不得：“那有吗？”
　　小姑娘看了看远处的沈焰，压低了嗓门在她耳边小声说：“有，那个什么带要一尺的布票，卫生纸不要票，两毛八一斤，其他的香皂没有，肥皂三毛六，毛巾五毛，牙膏四毛二，牙刷三毛，要票。”
　　“票？”林辰歆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对，这个年代买东西还是凭票供应的，就算是一个小小海岛的小小供销点也不例外。
　　那就不光是借钱的问题了，根据她为数不多的看小说的经验，在这个时代一般人的票据都是比较紧缺的，光是能够自己用就不错了，很少有余裕可以轻松地借给别人。
　　不过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在这个世界的爸妈特别疼她，家里的条件也还比较好，要是知道她在这里出了事故什么都没了，肯定会想办法寄钱票和东西给她的，倒也不用担心还不起。
　　于是她张嘴就喊：“沈焰！”
　　那姑娘又急了：“你又喊他干嘛！”
　　林辰歆抱歉地笑笑，问转过头来的沈焰：“你有票吗？布票、肥皂票，各种票！”
　　沈焰几步走回来：“婷妹，跟你商量个事，这些东西你给我先记账，等我回去陵川，第一时间托人把钱票带过来给你，行不？”
　　对方想了想，红着脸说：“那好吧，不过你得赶紧的，月底结账之前得把钱还了，不然我没法跟供销社报账。”
　　“肯定的，这个你放心。”沈焰说完，又识趣地走开了。
　　小姑娘拿了张报纸，开始给她打包刚才买的东西，林辰歆还以为她会把毛巾牙刷什么的拿出来给她挑挑颜色款式什么的呢，结果是没有的，给你什么你就得要什么。
　　想起上午用掉快一半的肥皂和新毛巾，林辰歆说了一句：“那个，肥皂多要一块，毛巾也多拿一条吧！”
　　小姑娘严肃地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呢，这些东西都是定量供应的，你买多了，别人就买不着了，这不成了多拿多占了嘛！”
　　林辰歆忍住不笑：“啊，这样啊，那不好意思了，就只要这些吧！”
　　小姑娘先称了一斤深粉色的卫生纸，说实话，林辰歆这辈子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卫生纸也是能论斤称的，然后从柜台底下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飞快地塞进卫生纸中间，然后用报纸牢牢地捆扎起来，用细细的草绳绑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包。
　　另外的毛巾牙刷肥皂之类的洗漱用品另外也包成一包，两个纸包叠起来，再用绳子绑了个拎手。
　　林辰歆拎起来，觉得挺有意思的，没有塑料袋的时代，人民群众的生活智慧是无穷的：“谢谢啊！”
　　正要离开，沈焰回来了，伸手放了一把红色的果子在窗台上：“谢了，婷妹。”
　　两人走出几步，林辰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婷妹？怪不得说你可以赊账呢！”
　　沈焰愣了一下：“不然呢，不喊婷妹，难道喊婷婷吗？”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想到哪里去了，她的名字就叫做婷妹，不是哥哥妹妹的那个妹！跟罗水妹的妹是一样的！”
　　林辰歆还是这么看着他。
　　作为一个上辈子二十八岁都还是母胎单身的老姑娘，林辰歆一直理解不了有些女孩子谈起恋爱来作天作地的模样，明明相处的时候感觉都还是一个很正常，性格也还不错的人啊，怎么一谈起恋爱，就变得疑神疑鬼，娇气任性了呢？
　　她无比确定地相信，如果是她谈恋爱，绝对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可是就在刚才，沈焰把一把野果放在那窗台上，而窗户里边的小姑娘用那种惊喜、羞怯又充满了爱慕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心底确实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舒服了。
　　天哪，这才到哪儿啊！她现在跟沈焰，不过就是才认识没多久的普通朋友，连互有好感都还算不上，她就已经为他跟别的女孩子的互动而不高兴了？
　　看来，这男女之间的感情，确实是有一种能改变人性格的魔力。
　　不过，这个认知并没有让林辰歆有所收敛，意识到原来自己心底里也住着一个小气任性的小女孩，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要否认“她”，掩盖“她”的存在，而是理直气壮地觉得，沈焰你惹我不高兴了，你得负责哄呀！
　　好在沈焰很快反应过来：“天地良心，我给她果子，还不是为了你！这求人办事，不都得送礼吗？别看人家一个小小的售货员，东西卖不卖给你，可全是她说了算，何况咱们这还是赊账呢！再说了，那些都是挑出来的。”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想他，是把他当成那些没事乱撩小姑娘的流氓了吗？
　　想想还是气不过，伸出手掌在她面前。
　　林辰歆眼前一亮，他手掌里的，是好几颗圆滚滚红亮亮的果子，表面上还带着清滢的水珠，看着就十分新鲜可口的样子，明显就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才想伸手去拿，沈焰就把手掌收了回去：“本来好心想让你尝尝的，不过我看你也不怎么想吃的样子，算了，我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林辰歆伸手去抢：“我要，给我！”
　　沈焰把手往身后背，她探身过去，不想脚下忽然被一根凸起的树根拌了一下，顿时失去了平衡，半个身子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焰连忙伸手去扶，触到她柔软纤细的手臂时，不由得楞了一下，待她站稳后，便立刻收了手，一丝红晕悄悄掠上耳根，索性直接把手掌摊开在她眼前：“喏，给你。”
　　林辰歆的心跳也快了一拍，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谢啦！”
　　这样的身体接触，对她这个现代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可是如果对方是一个让你心动的男人，那种感觉竟完全的不一样。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也会有因为一个简单的触碰而心乱的时候。
　　野果子酸酸甜甜的，像极了林辰歆此刻的心情。
　　回到卫生站，罗医生看见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林医生，你可回来了，方同志醒了。”
　　方新国，也就是林辰歆昨天晚上冒险做手术救下的人，此刻正倚着枕头斜靠在担架床上，看着精神还不错的模样。
　　林辰歆走过去：“感觉怎么样？”
　　“还好。”方新国的眼中充满了感激，“罗医生告诉我，昨天晚上要不是林医生舍命救了我，我就看不见今天的太阳了，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
　　林辰歆连忙打断了他：“没有那么夸张，我只是帮你做了个手术而已，这本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至于救命之恩什么的，就不用说了，你养好身体，将来继续保家卫国，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林辰歆给他检查了一下伤口，又嘱咐了一些养伤的注意事项，最后还很满意地告诉他：“你的身体素质很好，恢复得比我预料得还好，按照这个情况，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病人能早日恢复健康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这么一轮下来，时间也快到中午了，罗医生说：“林医生，要不你跟沈营长先回去？我让水妹做饭了，林医生你外地来的，一定还没尝过我们岛上正宗的椰子□□！”


第10章 
　　林辰歆真饿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就只吃过一个小孩巴掌那么大的煮红薯，听到椰子鸡这三个字，很没有出息地流口水了。
　　罗水妹按照她爸的吩咐杀了一只大线鸡。
　　线鸡其实就是阉鸡，用科学的说法说，其实就是通过外科手术摘除了□□的公鸡。
　　村里的人养鸡，母鸡的话留着下蛋，剩下的公鸡，挑一只长得好的留下来当种鸡，其余的小公鸡在长到二十多天的时候，会找村里专门的手艺人“阉鸡佬”过来，动一个小“手术”，把公鸡变成线鸡。
　　线鸡性情温顺、合群好养，大得也快，而且肉质更加细腻鲜嫩，也没有公鸡的腥味，更适合养来吃肉。
　　罗水妹养的这只大线鸡足足有七八斤重，杀了之后斩成大块，足足有一小盆。
　　林辰歆和沈焰回到她家的小院子的时候，她正在砍椰子。
　　两个老椰子，三个椰青，罗水妹动作极为熟练地砍开，把里面的椰子汁倒进一口大铁锅里，然后再把里面的椰子肉全都挖出来，切成手指那么粗细的长条，一起放进锅里。
　　术业有专精，林辰歆的手让她拿手术刀可以，让她砍椰子，那是万万不行的，可罗水妹就不一样了，别人都还来不及看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弄的，一个接着一个完整的椰子肉就被她剥出来了。
　　看见他们两人进门，她还顺手多开了一个椰青，递给林辰歆：“林姐姐，喝点水。”
　　林辰歆接过来喝了一口，清甜的椰子水入喉，仿佛是一汪清泉流入了干涸的田地，瞬间浸润了五脏六腑，爽到了每一个毛孔，刚刚在外面行走的燥热也一扫而空。
　　沈焰看着眼热，朝她伸手：“我呢？”
　　罗水妹不好意思：“没了，我刚就摘了这几个，沈营长你想要的话我再去给你摘两个吧！”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屋旁的那棵椰子树。
　　林辰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椰子树长得大约有两三层楼高，能看到上面还簇拥着几颗青色的椰子。
　　她捧着手里的椰青，忽然有些过意不去：“这些是你自己摘的？”
　　罗水妹笑了起来：“是呀，好喝吗？”说着就要往外走，“我再去摘两个，很快的。”
　　沈焰连忙拦住她：“我去。”
　　林辰歆好奇：“我也去看看。”
　　她以为是有什么工具，比如说长竹竿什么的，伸着上去捅下来，又或者是用力摇晃椰子树，让椰子自己掉下来什么的，说真的，她刚才在路上看见随处可见的椰子树就想过，会不会走着走着，头上突然掉下来一个椰子砸头上？
　　没想到沈焰是直接爬上去的。
　　他随手从院墙的墙角处捡起一个奇怪的工具，一个半圆形的铁圈，两头系着两截绳子。
　　只见他把铁圈套到椰子树上之后，再把绳子系在腰上，双手抓着弧形的两侧，往高处一放，借住铁圈跟树干之间的摩擦力，双脚往上一蹬，就这么爬了上去。
　　身手敏捷得很，像只猴子似的，一会儿蹿上一大截，没两下就到顶了。
　　林辰歆目瞪口呆，问罗水妹：“你也是这样爬的吗？”
　　罗水妹点头：“是啊，我们这儿的人都是这样的。”
　　沈焰拔出后腰上的柴刀，砍下来一只椰子就往地上扔，一连砍了三四个。
　　林辰歆有点看不过去了：“好了，你别给人家都摘完了。”
　　“没事。”罗水妹说，“多着呢，咱们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椰子。”
　　沈焰这才停了手，“哧溜哧溜”地往下滑，三秒落地：“那这些喝完了我再去给你摘。”
　　林辰歆觉得，自己在这岛上的这几天，应该是不缺椰子水喝了。
　　这时，罗水妹倒进锅里的椰子水也已经烧开了，空气中飘荡的都是浓浓的椰子香气。放入几片姜，几颗去了核的红枣，鸡肉倒进锅里，盖上盖子，煮个七八分钟，就可以把火撤掉了。
　　剩下的余温刚刚好能把鸡肉浸熟，最后加点盐，撒上几颗枸杞，便可以连锅一起端起来上桌了。
　　蘸料是把一小块沙姜、一小块黄姜，一小把葱白，全都剁碎之后，加点盐搅拌均匀，烧了热油浇上去，激发出葱姜的香味。
　　罗水妹拿来几个大海碗，一字排开，先盛了鸡汤请他们喝。
　　“那个，不要等罗医生回来一起吃吗？”林辰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不用，我爸说让你们先吃，我给他留了。”她用另外一口小砂锅留了一锅，打算待会送过去卫生站。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这应该是林辰歆吃过的最奢侈的一锅椰子鸡汤了，一整锅汤里没有加一滴水，只有椰子水，老椰子水味道香浓，而椰青则更清一些，再加上鸡肉的清甜，实在是太好喝了。
　　接下来便可以开始吃鸡肉了。
　　农家养的走地鸡肉质紧实，嫩滑之中又不失嚼劲，熟得刚刚好的鸡肉极为鲜嫩，姜葱蘸料跟鸡肉是绝配，能激发出鸡肉中最鲜美的味道。
　　用广东人的话来说，那就是“鸡有鸡味”，这就是对一只鸡的味道最大的赞赏了，好吃得林辰歆想哭，如此纯正自然的美味，也只有在这七十年代没有经历过任何污染的海岛小村庄的农家里，才能吃得到了。
　　林辰歆正低头认真地吃着，忽然眼前多了一个鸡翅，诧异地转头，就见沈焰用不在意的口气说了一句：“我不爱吃这个，你帮我吃了吧！”
　　林辰歆笑得甜甜的：“那谢谢了啊！”她最爱吃鸡翅了。
　　真没想到原来穿越还有这福利啊！
　　吃饱喝足之后，林辰歆有些担心，悄悄地问沈焰：“咱们这样吃人家的东西真的好吗？这鸡该不会是他们家留着过年的吧？”
　　小说里不都是说七十年代人们过的日子很苦吗？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一年到头就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一顿肉，平时连点油腥子都见不着。
　　沈焰笑：“放心，罗家的日子过得好着呢！”
　　岛民们穷是真的穷，兜里掏不出几张毛票子，供销点的东西，一般人基本上都买不起，能用上肥皂的都算是大户人家了。
　　但穷归穷，肚子是饿不着的。
　　靠海吃海，光是海里的出产，就足够他们饿不着肚子了，再加上海岛上的气候常年潮湿温暖，水稻都能一年两熟，各种蔬菜水果的品种也十分丰富，只要勤快一点，吃喝是不用发愁的。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交通不便，岛民们没法把这些丰富的物产拿到外面去卖钱，没有赚钱的法子，所以穷。
　　而罗家不一样，他们家有祖传的制药膏的手艺，海岛气候潮湿，绝大多数人年纪大了之后，都会有风湿骨痛的毛病，而罗家的膏药，在治疗这方面有独特的疗效，一直以来都深受岛民们的欢迎。
　　甚至还有外面其他岛上的人，专门坐船过来这边买罗家的膏药。
　　罗家人厚道，膏药卖得便宜，实在没有钱的，还可以用东西来换，打的鱼、家里种的蔬果，或者是自家织的土布，都可以，因此，罗家人世世代代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日子一直以来都是过得很好的。
　　除了卖膏药之外，因为也懂得一点医理，所以也顺便给岛民们看点头疼脑热之类的小毛病。
　　也正是因为如此，罗医生才成了这凤尾岛上第一代的赤脚医生。
　　只是他们罗家的膏药里面有一味药，只有在深山老林的悬崖上才有生长，采摘十分艰难，而且无法移植，带到外面根本种不活。
　　因此罗医生才会跟女儿说采药危险，不让她学医，转而培养了徒弟王庆有，也有想让他当自己的女婿的意思。
　　随着时代的发展，他的思想也逐渐开化，有没有儿子传承祖传的膏药秘方，要不看得那么重了，只盼着将来女儿生了孩子，能有一个跟着姓罗的，也算是把这秘方给传下去了。
　　林辰歆算是明白了，罗家吃喝是不愁的，可是比如肥皂之类的现代工业化产品，还是比较缺的，那以后就多带点外面的好东西上来给他们吧！
　　海岛的中午十分炎热，吹过来的海风也是咸咸的，带着一股潮热的感觉，吃饱了被这样的海风一吹，就有点昏昏欲睡起来。
　　罗水妹带林辰歆去房间里休息，因为她爸说过这几天林辰歆就住在她家里，让她把房间收拾出来。
　　她就很实诚地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架高的木板床上铺的是竹席，用清水擦洗过了，散发着清凉的味道。
　　枕头也是竹编的，中间空心，看着就很凉快，床上搭着一张土布单被，也是刚洗干净晒干了的，还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谢谢你啊，水妹。”林辰歆诚心地表示感谢，真心觉得水妹是个勤快又能干的好姑娘，“你也一起睡会儿吧！”
　　“不了，我还得去给我爸送饭呢！”大概是怕林辰歆一个人待在这儿会害怕，又告诉她，“沈营长就在外边，你要有事的话，就喊他。”


第11章 
　　林辰歆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沈焰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张吊床，系在了两棵椰子树之间，他就这么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躺在上面，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不由笑了出声：“他倒是舒服。”
　　罗水妹：“林姐姐你要是想躺吊床的话，傍晚的时候也可以试试，现在外边太热了。”
　　“好呀！”林辰歆跃跃欲试，越来越觉得这场穿越像是一次美妙的假期了，可以放下那些繁重的工作，来一场返璞归真的海岛之旅。
　　只可惜，睡了一觉之后，林辰歆沉痛地发现，她又要开始工作了。
　　工作无处不在！
　　而且，今天下午的义诊，从原来只是她一时兴起好心帮忙，变得了必须得要完成的工作了。
　　因为沈焰的效率很高，一觉醒来，他委托帮忙带药品过来的战友就把她需要的药品都带过来了，开着部队的快艇过来的，看来徐思妍那家伙没有给她掉链子。
　　而且安排工作的领导可真是个小天才，也不知道怎么想到的，凤尾岛这个月的义诊时间快到了，既然林辰歆是个医生，又正好人在凤尾岛，干脆这次的义诊就让她来吧，省得医院里再安排医生特地坐船过来了。
　　因此那人还帮忙带来了义诊需要的药物。
　　林辰歆打开看了看，土霉素、四环素、扑热息痛、去痛片、酵母片，酒精、紫药水、红药水，还有少量的针剂，庆大霉素、青霉素等等。
　　其中有些在她那个年代已经极少用到，她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的。
　　就像副作用比较多的土霉素，在临床上几乎已经不再使用；还有出了名的四环素牙，是小孩子在牙齿发育时期，服用了四环素类的药物，牙齿就会变成棕黄色，并且还有牙釉质缺损的现象，除非通过做烤瓷牙等美容的方式，否则终身无法改变。
　　对一个人容貌的影响是很大的。
　　在现代一般是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可是在这个年代，这种事情却是十分常见的，毕竟这时候能用的药就这么多，即使是她知道会这样，也只能是尽量避免而已。
　　林辰歆看了一眼这些药物就心里有数了，这义诊确实是只能看一些普通的小毛病而已，难怪领导能这么放心让她一个还没有去报到的临时工担起这个重担。
　　由于罗医生的卖力通知，来的人还真不少，在卫生站的外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罗医生告诉她，自从军医院开始开展定期的义诊活动之后，岛民们有什么小毛病，只要能忍的，都忍住先不来看了，攒着等义诊的时候一块儿看，因为义诊是免费的，不花钱，而平时来看病的话，还得花钱呢！
　　林辰歆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这义诊本来是一件好事，解决人民群众看病难的问题，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义诊也是切切实实能帮助到老百姓的，有些人可能为了省钱，有些毛病真的能忍一辈子！最起码义诊还给了他们一个把这些病说出来的机会。
　　义诊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岛民们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的，而且太过年轻而对她有所怀疑，大概是因为岛民们大多数一辈子都住在这偏僻闭塞的海岛上，天然地就对大城市、大医院来的医生这样的说法产生崇敬的心理，所以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就是老人家口音极为浓重的方言听得有些艰难，需要罗医生在旁边帮忙翻译，而且诉说的症状也五花八门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不能发生的。
　　换成一般的城里医生，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好在林辰歆有过那三年无国界医生的经验，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还不至于被难倒。
　　甚至还有人告诉她说，他十年前手臂上被大鱼的鱼刺刺过之后，到现在都还经常会红肿发疼，而林辰歆给他做了个小手术，还真的从他的手臂里取出来一小截多年前的鱼刺，真的讲故事都不敢这么编的。
　　还有一个老太太，自述感冒咳嗽，眼睛疼、嗓子疼、心疼、胃疼、肚子疼，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让林辰歆多给她开点儿止疼药、感冒药、消炎药，总之什么都好，都想要。
　　可是林辰歆给她检查了一下，发现她说的这些症状都不存在，她身上唯一的问题是，有严重的风湿，导致双腿的膝盖都有些变形了。
　　她耐心地说：“阿婆，我看您不像是感冒了的样子啊，上一次咳嗽是在什么时候呢？”
　　话音刚落，那老太太就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口中的飞沫甚至都要溅到林辰歆的脸上了。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一个人咳嗽是真的还是装的，无奈地摇了摇头：“阿婆，别咳了，没病的话乱吃药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倒是你的风湿不能再拖了，我听说罗医生的药膏很不错，要不然让罗医生帮你看一下？”
　　那老太太一听，脸色就变了，站起来指着她的脸就骂：“没脸没皮的死八婆，别以为披上一身白皮就假模假式当大夫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咳嗽是装的？我看你就是狗眼看人低，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不舍得把药给我吃，老娘病了就是病了，今天就是天后娘娘来了你也得给我开药吃！”
　　林辰歆都惊呆了，不是没见过泼辣的，只是这老婆子刚才还气息奄奄一副病得马上就要不行了的样子，这一转眼就龙精虎猛恨不得跳起来打人，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罗医生站起来怒声喝道：“三婆，嘴里放干净点，林医生也是你能骂的吗？人家好心来帮我们看病，你要闹回你自己家闹去，别在这里妨碍别人看病！”
　　“罗耀明你这衰公，你们就是蛇鼠一窝，坑蒙拐骗的，还想骗我买你的狗皮膏药！”说着忽然“扑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拍打着地面，“没天理啊，医生不给看病啊，唉哟，心口疼，疼死我了！要出人命啦！”
　　就差满地打滚了。
　　她闹成这样，也没见有人来帮她说句话，或者是过来扶一把什么的，反而都在拿她开玩笑，还有人催促她赶紧让开，别碍着别人看病什么的。
　　看来她这么闹也不是第一次了，大伙儿都只当笑话看呢！
　　罗医生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林医生，让你看笑话了，这老太婆就是个不讲理的，我们也拿她没办法，要不就随便给她开几颗药，打发她走算了？”
　　以前来义诊的医生都是这么做的，都知道她只不过是贪小便宜，来蹭一点免费发的药罢了，反正这些药都是公家的，也不需要医生自己掏腰包，给就给了。
　　林辰歆却一脸严肃地拒绝：“不行，这些药是给有需要的人的，给了她不仅没用，反而对她的身体有害，我是不可能给的。”
　　地上打滚的老婆子喊得更起劲了。
　　罗医生也束手无策。
　　这时，刚刚帮忙去送一位发烧的老人家回去的沈焰回来了，问清楚怎么回事之后，蹲在了老婆子的跟前：“三婆，刘俊龙是你家孙子吧？”
　　三婆愣了一下，就听沈焰接着说：“刘俊龙今年报名参军了吧，已经通过初审了，现在他的政审报告就在我办公桌上呢，可是没想到他有一个妨碍军医工作，破坏咱们军民一家亲的长辈亲戚，啧啧，这个政审怕是不太好通过了呀！”
　　三婆“骨碌”一下爬了起来：“谁说我破坏军民一家亲了，我最支持咱们政府的工作了，这病我不看了，不看了。”说完摆摆手就要走。
　　林辰歆喊住她：“等一下。”
　　三婆回头警惕地看着她：“这是你喊我的，我可没有妨碍你工作啊！”
　　当兵对海岛上的小伙子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出路，对付这样的老太太，还有什么能比说她阻碍了自家孙子的前程更能让她害怕的呢！
　　林辰歆转头：“罗医生，你那膏药先借我几贴，回头我把钱还给你。”
　　罗医生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拿出了三副膏药给她。
　　林辰歆拿着走到三婆的面前：“三婆，膝盖很痛吧，阴雨天是不是疼得睡都睡不着，像是有蚂蚁在钻着啃？有病该治的时候还是得治，这药膏你拿回去贴，以前拿的药治不好你的病，吃多了反而对身体有害，就不要吃了。”
　　三婆狐疑地看着她：“这，白给我的？”
　　“对，白给你的，不过以后要是再有别的医生来义诊，你就别来闹了，闹大了耽误了您孙子的前程，就得不偿失了。”
　　三婆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
　　周围的人起哄她：“三婆，你看人家林医生多好，你刚才还那么骂人家，脸红不脸红啊！”
　　“你这张嘴啊，还是给你孙子积点德吧，别丢人现眼了。”
　　一向泼辣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婆子，第一次居然不敢抬头看人，低着头抱着那三贴膏药匆匆忙忙地走了。
　　沈焰看着若无其事招呼下一位病人的林辰歆，眼中闪着奇异的光。


第12章 
　　沈焰有想过如果是其他的年轻女医生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处理。
　　也许会选择息事宁人，随便给她开点药打发她离开；又或者是脸皮薄，被这样粗鄙难听的话语骂得难过哭鼻子。
　　可林辰歆的处理方式，真的很林辰歆。
　　她会坚持原则，绝对不给病人开不对症的药，也会心软，见不得人就这样忍受病痛，宁愿自己花钱给她买对症的膏药，也不用不花钱的止疼药打发她。
　　也许拿了她的药的三婆会觉得她傻，这么好哄，可她并不在意，她只是在做她觉得对的事情。
　　下一个来看病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胳膊摔伤了来上药的。
　　这点小伤岛民们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来看的，这不是义诊嘛，反正不用花钱，所以就来了。
　　那伤口应该不是刚摔伤的了，上边还糊着一层乱七八糟的草药，创口红肿，林辰歆一边给他清理创口，一边随口问一句：“这怎么摔的啊？怎么这么严重？”顺便还给他检查了一下骨头，“好在骨头没事。”
　　旁边跟着的一个大概十几岁的男孩，应该是男人的儿子，接口说：“昨天晚上下大雨，我们家屋顶漏水了，我爸爬到屋顶上去修，摔下来的。”
　　“哟，从房顶上摔下来，只擦伤了手臂，那你的运气还挺好的，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啊？”
　　男人摇了摇头，忽然皱眉，脸色苍白了一下，缓了缓才说：“没有。”
　　“有没有撞到头什么的？有时候有些问题不一定能马上看得出来的，如果有别的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男人语气肯定：“没有。”
　　“好吧，我这几天都在这里，你回去先观察看看……，等等！”林辰歆看着男人的耳朵，“耳朵里有什么？”
　　男人下意识地用手指抠了抠耳朵，拿出来时却发现指头上沾了血。
　　“我看看。”林辰歆拿起棉签，给男人检查了一下耳朵，“不是外伤。”
　　“有头晕吗？有没有想要呕吐的感觉？抬起手臂来给我看看，再看看另一只手……”
　　“没有，我没事，回去歇歇就行了。”男人说完就想要走。
　　他儿子突然说：“可是昨天晚上我爸就吐了。”
　　林辰歆神色严肃：“我现在怀疑你有颅内出血的情况，应该是摔伤的时候撞击到脑部造成的，可能需要做手术，不过现在这边没有做手术的条件，最好马上到陵川的医院去做检查。”
　　男人一听，双手摆得更急了：“不去不去，我没事，以前还从更高的地方摔下来过，躺两天就好了，乡下人没那么矜贵。”
　　“这不是矜贵不矜贵的问题，现在你的情况很严重，耽误了是要有生命危险的。”
　　“哪能有什么危险，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男人根本就不肯相信。
　　林辰歆还想再劝劝：“去医院检查一下也不费什么事，如果没事的话是最好了，咱们自己也能安心不是吗？”
　　“唉，医生，你是不知道，我家里一大家子人，可都指望着我挣钱过日子呢！去一趟陵川，那得耽误多少功夫，少挣多少工分，再说了，去医院检查那不得花钱呀，那大机器一开，老贵了。”
　　“既然您是家里的经济支柱，那就更得保护好你自己了，万一连你都倒下了，那家里怎么办？”
　　他家孩子明显被说动了，拉着他爸的衣服说：“爸，要不还是去检查一下吧，这几天我在家里拼命干活，把工分挣回来。”
　　男人不为所动：“你小孩子懂个屁，我说没事就是没事，走了，回去了。”
　　他非要走，林辰歆也没法拦着：“那你这几天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一定要马上来找我，我这几天都会在这儿。”
　　“知道了，谢谢林医生。”男人的儿子感激地回答。
　　“那下一位。”林辰歆喊。
　　下一位病人才刚在她面前坐好，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惊呼：“医生，不好啦，刘有良昏倒了。”
　　原来是刚才那男人，才刚出门，突然就晕倒在地，他儿子扑在他身上，紧张地摇晃着：“爸，爸你怎么了！”
　　林辰歆连忙出声：“别摇晃他，把人放平了在地上，其他人都退开。”
　　简单地检查了一番，抬头对着罗医生和沈焰的那边说：“考虑是颅内出血引发脑疝，必须尽快做手术。”
　　“啊？”罗医生傻眼了，其他围观群众也傻眼了，医生说的什么毛病他们听不懂，但手术这两个字听懂了。
　　做手术啊，这是多大的事儿啊，用刀子把人的身体剖开呢，在这岛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是做过手术的，对他们来说，这是遥远得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
　　这刘有良只不过是从房顶上摔下来，刚才看着还活蹦乱跳的呢，怎么突然就得做手术了呢？
　　“医生！”刘有良儿子紧张地问，“如果不做这个手术，我爸会死吗？”
　　林辰歆实话实说：“很有可能！”
　　小少年的眼泪刷就下来了：“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爸爸啊！”
　　罗医生紧张地看着林辰歆：“林医生，你看能想想法子不？”
　　沈焰也充满了希冀地看着她：“这个手术，你能不能……”
　　林辰歆无奈：“我不能。开颅手术可比脾脏修补手术要复杂多了，就算我想做，在这里的条件下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送到医院去。”
　　“那去了陵川的医院就可以救我爸爸了吗？”
　　这可问倒林辰歆了，她也没有去过陵川的医院啊，医院的设备条件，医生资质，她全都不知道，因此她也很老实地告诉他：“你爸爸现在的情况很紧急，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送到医院，也不确定医院的医生能不能把他救回来，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我们唯一能为他做的努力。”
　　至于要怎么把人送到医院，这个她就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只能看向沈焰。
　　沈焰：“正好，中午我战友送药过来，现在还没走，让他带你们去陵川。”
　　公家的渡轮每个星期才来一趟，那个是肯定指望不上的，岛民们平时自家出海用的小木船，速度太慢根本没用。
　　好在沈焰的战友今天为了送药过来，开的是部队的小型摩托艇，那个速度够快，虽然是颠簸了一些，但已经是能把病人送去陵川的最好方式了。
　　沈焰让罗医生的小徒弟王庆有赶紧去通知他的战友准备好开船，然后跟罗医生一起准备一个简易担架，到时候好把昏迷的刘有良固定在摩托艇上。
　　期间沈焰看了林辰歆一眼，欲言又止。
　　林辰歆看懂了他的意思：“你是想问我跟不跟着一起回去吗？”
　　“他这个手术，得你给他做吗？”毕竟她是第一个看出刘有良脑子里有问题并且提出要做手术的医生，下意识就认定这手术只能她给他做。
　　“不用，陵川军医院毕竟是个大医院，里面有专业的外科医生，做这种手术应该不成问题的，而且，我答应了要照顾好方新国的，他也是我的病人，我不能顾此失彼啊！”
　　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林辰歆没有说出来，就算她跟着回到陵川医院，也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临时工上手术台的。
　　昨天晚上她可以自作主张给方新国做手术，如果手术失败了，也是她自己一个人负全责，不会牵连到任何人。
　　可回到陵川医院就不一样了，她根本就没有上手术台的资格，没有人有这个胆子让她去做这个手术的，哪怕人就要死在她面前了也没办法，没人敢担这个责任。
　　所以她回去没有任何意义。
　　沈焰和罗医生很快就把病人送上了摩托艇，因为他的其他家人一时来不及赶过来，只能是他那个十几岁的儿子陪着一块儿去的。
　　林辰歆继续看下一个病人。
　　忙碌工作的时间过得飞快，一个下午一下子就过去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当然，林辰歆并没有想着马上下班，她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说好几点停诊，现在人家排了一个下午的队，总不能让人白排了。
　　只是没想到岛民们特别有趣，看着到时候了竟然就自动散了，也不急着看病了，林辰歆喊下一位的时候，只有一位中间妇女，领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站在门口，有点瑟瑟缩缩地不敢进来。
　　林辰歆朝她们招招手：“快进来。”
　　那妇女满脸的不好意思：“医生，会不会碍着你下班了啊！你看都这么晚了，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没事，不着急，来都来了还等什么明天啊，你们俩是谁要看病？”
　　妇女把小女孩往前推了推。
　　林辰歆对着低着头用光着的小脚丫抓地的小女孩和颜悦色：“小妹妹，你哪里不舒服呀？”
　　“她肚子疼，可能是胀气了，你给她开点消化的药。”
　　林辰歆：“阿姨，肚子疼可不止胀气一个原因，我们还是好好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个疼法，才能对症下药啊！小妹妹，你跟医生姐姐说说，什么时候开始肚子疼的啊？”
　　一开始那小女孩不敢说话，都是她妈妈帮忙回答的，在林辰歆耐心细致的询问和引导下，才好不容易把病况给弄清楚了。


第13章 
　　原来小女孩这肚子疼的毛病已经挺久了，一开始他们只以为是吃坏了肚子，随便给她弄点偏方草药吃吃就算了，可一直不好，而且小腹那里看着还胀胀鼓鼓的，像是吃撑了的样子。
　　孩子的奶奶重男轻女，一直都因为她是个女孩子不喜欢她，看她这样，更是认定了她偷吃家里的东西吃撑了，为此还打了她好多次。
　　可小女孩哭着说她真的没有偷吃，但肚子就是胀胀的，好难受。
　　之前的医生来义诊的时候，也看不出来什么毛病，就是按胀气治疗的，给她吃过不少药，但就是不见好，还是整天无缘无故就肚子疼，肚子胀。
　　小女孩瘦瘦的，明显有点营养不良，在现代营养良好的孩子，十二岁已经长得快有成年人高了，而这个小女孩看着还跟十岁左右的孩子似的，只到她妈妈的肩膀。
　　分明四肢纤细瘦削，肚子却很不协调地鼓起来，看着确实不太对劲。
　　林辰歆想了想，对孩子的妈妈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带孩子到陵川的医院做个检查。”
　　孩子妈妈一听腿都软了：“医生，我、我囡囡她怎么了？”
　　她们之前是亲眼看着刘有良突然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听说医生就是建议刘有良去陵川的医院做检查，他拒绝了，没想到才一出门，就差点死了，现在都还不知道救不救得回来呢！
　　在她们看来，能让医生说出一句去陵川医院检查的，那肯定就是了不得的大病了。
　　“你也别太紧张了，我现在只是初步怀疑你女儿得的是卵巢内胚窦瘤，不过还需要做一个抽血检查才能确认，就算是真的，也是可以通过手术治愈的，不用太担心。”
　　妇女一脸茫然：“医生，你说的这个什么巢什么瘤是什么东西啊？严重吗？要是不去治的话会怎么样？”
　　说真的，哪怕林辰歆涵养再好，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能不生气啊，什么叫不去治？自己的女儿生病了怎么能不去治呢！
　　再开口时语气就免不了有些冰冷：“有病不治你觉得会怎么样？”
　　妇女期期艾艾地说：“那，那也不一定就是那个什么病吧，说不准就是胀气了呢，以前的医生都是这么说的。”
　　林辰歆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农村妇女一般见识，小女孩的病情拖不得，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温和地对她说：“小妹妹，你先去外面玩一下，医生姐姐跟你妈妈说几句话，好吗？”
　　小女孩乖乖地出去了。
　　林辰歆这才对妇女说：“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病，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无明显原因的腹痛和腹胀，要确诊也很简单，查个血就行了。这是一种恶性肿瘤，通俗来说，就是癌症，癌症是会死人的，你懂吗？所以，我们现在既然发现了有这种可能，怎么能不尽快去做检查呢！”
　　妇女这次是真的腿软了，整个人坐在凳子上都直往地上滑：“癌、癌症？那还能治吗？我囡囡那么小，怎么就得癌症了呢！”
　　林辰歆不得不拉住她：“我不吓唬你，这个病如果置之不理的话，确实是会死人的，但它是可以治好的，只要及时做手术，是可以完全治好的，而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带你的女儿去一趟陵川医院验个血。”
　　“我……”妇女浑身都在发抖，“我不知道，我得回去问问她爸，我没有钱，我……”
　　林辰歆叹了一口气：“那你回去跟家人先商量一下吧，不过尽量不要再孩子的面前说，以免吓到她，只是要尽快，最好不要再拖了。”
　　“好、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林辰歆起身送妇女出去，就看见小女孩蹲在外面院子里，她面前还堆着一堆东西。
　　过去一看，还挺丰富，有盛在木盆里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几把青菜，竟然还有两只鸡蛋！
　　“医生姐姐，这是阿伯阿婶们送给医生姐姐的。”
　　林辰歆惊喜极了：“真的吗？都是送给我的呀，谢谢你呀小妹妹！”
　　小女孩认真地说：“医生姐姐不用谢我，是找你看病的阿伯阿婶们给的。”
　　“那些谢谢你帮我看着。”林辰歆确实有点高兴，以前在医院里，规定是不能够收病人的东西的，特别是红包、贵重的礼物什么的，一旦收了被发现，那肯定是要受处分的，但客人们有时候送些点心、奶茶什么的，也能让他们很高兴，不是为了那点东西，而是这份心意，自己的努力付出得到了病人的感激，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
　　而且林辰歆刚刚还在想着晚饭的事情呢，虽然罗医生早就说了，这几天都去他家里吃饭，可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多一个人吃饭还是一件负担挺重的事情，她也不好意思老这么厚着脸皮蹭饭啊！
　　收到这些礼物，她就不算白吃白喝罗家的了。
　　她都盘算好了，海虾可以白灼，这么多小杂鱼，一半用来煮汤，一半煎了做个杂鱼锅，青菜炒一炒就很丰盛了，鸡蛋暂时吃不了，还可以留着明天早上吃。
　　林辰歆高高兴兴地拎着收到的小礼物跟沈焰一起回去罗医生家。
　　罗水妹已经在做晚饭了，林辰歆连忙把手里的食材交给她：“水妹，那就辛苦你啦！”
　　罗医生的小徒弟王庆有自从下午看见林辰歆给病人看病之后，惊为天人，然后就一直抱着个小本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恨不得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当成圣旨记在小本本上。
　　这一路回来，还不停地提出各种问题。
　　在林辰歆看来，这些问题都太小儿科了，是放在现代连医学院刚入学的学生都知道的常识，但她还是耐心地解答，这个时候偏远乡村的医疗水平实在是太低了，她现在多教一点，以后就能让更多的人得到好一点的治疗。
　　王庆有其实是个挺聪明的小伙子，只是学的医学知识太零散了，很显然罗医生教他的时候，也是想到什么就教什么，没有一个系统的教学过程。
　　这样下去，就算他多跟罗医生几年，以后也只不过是个水平不怎么样的赤脚医生，林辰歆觉得挺可惜的。
　　林辰歆看了看王庆有的小本子：“字写得不错啊，上过高中吗？”
　　王庆有不好意思地笑笑：“上过两年，不过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就没上了。”
　　尽管如此，他的文化水平在凤尾岛上已经算得上是很高的了，岛上只有一所小学，岛上大多数人都跟罗水妹一样，只念到小学毕业，就已经算是有文化的人了。
　　而要继续升学的话，就得去陵川上中学，这得很有魄力的家庭才有这个能力把孩子送出去读书的。
　　“那有没有想过考大学呢，考医学院，将来当个真正的医生？”林辰歆问。
　　王庆有困惑：“大学能考的吗？”他倒是听说，他以前的同学里，有人被推荐去上了大学，羡慕是肯定羡慕的，但从来都没有想过那种好事能落在自己的身上。
　　林辰歆也是这才想起来，现在还没恢复高考呢，不过也不远了，现在是75年的话，到78年就会恢复高考，如果从现在开始准备，有两三年的时间可以好好复习，比别人可是多了不少优势呢！
　　她悄悄把王庆有叫到一边，小声说：“你要是真想上医学院，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啊，再过几年啊，医学院就能考啦，考的是高中的文化知识，你也知道的，学医多难啊，没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根本就学不懂，所以你要是真的有这个想法的话，就想办法弄来高中课本，这两年好好学习学习，到时候就报考医学院。”
　　王庆有的双眼亮闪闪的：“真的吗？林医生，真的可以自己考医学院，不用推荐？”他对林辰歆的话是完全相信的，人家是大城市里来的，懂得当然比他多，还是大医院的医生，肯定也是医学院毕业的，她说的，肯定是别人都不知道的内部消息！
　　“当然啦，我骗你干嘛呀，但我只能说可以有这个机会，至于能不能考得上，还是全靠你自己的！还有，这事别到处跟别人说，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知道，知道，我懂的，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学习的。”王庆有连连点头，眼中的兴奋怎么都忍不住，天知道他有多想当一名真正的医生啊，可以前从来都不敢想，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其实他高中的时候，学习成绩可好呢，不然的话他爸也不会砸锅卖铁把他送到外面去上学了，要是他能拿到高中毕业证，公社里都可以给他安排工作了呢，就不用回这岛上过苦日子了。
　　可惜……
　　两人约定了一个大秘密，心满意足地一回头，就看见一张幽怨的小脸。
　　“水妹！你不是在做饭吗？”林辰歆惊讶道。
　　罗水妹十分委屈但又强忍着的样子：“我是想来问问，林姐姐你能不能吃辣，杂鱼锅要不要放点辣椒。”
　　林辰歆连忙说：“可以的，我能吃辣，辛苦你啦！”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水妹，你是不高兴我让庆有去考医学院吗？


第14章 
　　林辰歆忽然想起来，沈焰告诉过她，罗医生是把王庆有当成徒弟兼女婿来培养的，她这算不算是在挖墙脚？
　　王庆有也急了，连忙拉住罗水妹，忽然又有点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林辰歆，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水妹，你相信我，我不会像那些没良心的知青一样的，我就算考上了医学院，学完了也不会留在外面，我是一定会回来的，你也知道，我是为什么才学医的。”
　　林辰歆好奇：“你是为什么才学医的啊？”
　　王庆有脸色一暗：“两年前，我爸得了急性盲肠炎，当时我师父到外地学习去了，天气不好，又没有人敢开船送他去陵川的医院看病，他就这么活生生地疼死了，当时我就想，如果我们岛上也有医院，有厉害的医生可以给我爸做手术，他就不会死了，所以，我才开始跟着师父学医，如果我能去上医学院，将来我一定要回来当医生，让咱们的乡亲们再也不会像我爸那样，明明是能治好的病，却因为没有医生而白白没了性命。”
　　“所以，林医生，谢谢你告诉我，我将来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医学院。”
　　林辰歆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鼓励了一个年轻人，居然搭起了他通往梦想的桥梁。
　　她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加油，医院会有的，医生也会有的，你一定能实现你治病救人的理想。水妹，你也放心，庆有他一定会说话算话的。”
　　罗水妹说：“我才不是担心他出去了不回来呢！林姐姐，你知道可以考医学院，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偷偷地只告诉王庆有一个人。
　　“啊？”林辰歆愣了。
　　“虽然我只有小学毕业，但我一直都在偷偷地学习初中的课本，现在都快学完了，还有我爸的那些医学书籍，我都看过了，他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我都背下来了呢！”
　　“啊，这样啊，你之前跟我说，你爸不让你学，我还以为……”
　　“可是我喜欢学，我偷偷学，他管不着我。”
　　没想到小姑娘看起来乖乖巧巧，私底下还挺叛逆的，不过这是好事啊：“那你就跟着你庆有哥一块儿好好学，还有好几年呢，从现在开始好好学高中的内容，到时候一定也可以考上的。”
　　“可是为什么只要学高中的内容，考医学院不要考医学的知识吗？”
　　“不用的，医学的知识在医学院里都会系统地教你们，他们要考的，是你们学习的基础和能力。”
　　“可是我自己学初中的知识就很吃力了，高中的知识我真的能学会吗？”
　　“你自己先学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先记下来，到时候去陵川问我，或者我也会来做义诊什么的，反正以后肯定有的是机会见面的。”
　　罗水妹高兴起来：“太好了，谢谢林姐姐。”
　　王庆有也十分高兴：“那我们以后就可以一块儿上学了。”
　　真是一个美好的未来啊！
　　“不许告诉我爸！”罗水妹说。
　　“不许告诉你爸什么呀？”随着这道懒洋洋的声音，沈焰双手插兜走了过来，“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商量什么坏事呢！”
　　本来他这个动作挺帅的，但因为衣服太短，就变得有些好笑起来，林辰歆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告诉你！”
　　陵川军医院的送医下乡活动，其实义诊的时间是一天。
　　只是林辰歆闲着也是闲着，便连着开了两三天的义诊，当然也收到了岛民们送来的许多好吃的海鲜。
　　有新鲜的海蟹，白灼就极为鲜美；大桶的生蚝，用蒜蓉蒸或者是摘一把韭菜煮汤，都十分美味；花蛤除了用来爆炒，还可以蒸蛋吃；蛏子丝瓜汤也是清热解暑的一道好菜。
　　还有各种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海鱼，简直可以说是随便吃。
　　罗水妹还会用海胆蒸肠粉，配上自家做的蚝油酱汁，好吃得连舌头也差点要吞下去。
　　林辰歆都有点儿乐不思蜀了。
　　刘有良的儿子是第三天上午的时候回来的，那天恰好是渡轮靠岸的日子，刘有良儿子匆匆忙忙从船上下来，冲到卫生站，直接“扑通”一下就在林辰歆的面前跪下了。
　　把林辰歆和正在看病的病人都吓了一跳。
　　林辰歆连忙把他拉起来，看见小少年红肿着双眼，不由得心里一紧：“你爸怎么样了？”难道没救回来？当然，就算是没救回来，也是很正常的，她当了那么多年的医生，早就见惯了这种生离死别，但这会儿还是很揪心。
　　小少年又哭又笑，非要给林辰歆磕头：“谢谢你，林医生，你是我爸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林辰歆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拉起来：“这可不是我的功劳，你得谢谢帮他做手术的医生。”
　　“不，林医生，是你让我们去的医院，军医院的医生说，幸亏来得及时，要是再晚半个小时送过去，我爸就没救了。”要不是林医生坚持让他们上医院做手术，要不是沈营长帮忙找人送他们去陵川，他爸根本就活不下来！
　　林辰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是好事情嘛，男子汉大丈夫，不兴哭的哦，快回家去告诉你家里人吧，你爸那边，你也得赶回去照顾的吧！”
　　小少年点点头：“嗯，谢谢林医生，我，我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我做牛做马……”
　　“好了，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这一套，这就是我的工作，没有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你要是真想报答，就好好学习，将来报销祖国吧！”
　　“好好学习？林医生，我，我没有上学了。”
　　啊，也对，林辰歆这是思维定式，看见个孩子就惯例鼓励对方好好学习。
　　“呃，那就……不管干什么都要认真对待，努力做一个好人吧！”
　　小少年用力地点头：“嗯，我一定会做一个好人的。”
　　随着刘有良儿子回家，很快，几乎全岛的人都知道了刘有良被救回来了，果然是像林医生说的一样，是从房顶上摔下来的时候，造成的脑出血，据说当时可危险了，差点儿人就没了。
　　大伙儿都说，这林医生可真是个神医啊，当时刘有良活蹦乱跳的，谁看得出来他脑子里有病呢，就林医生看出来了，还让他马上去医院，结果刘有良还不听。
　　要不是林医生在，后来刘有良就算是昏倒了，也没有人想得到该送去医院啊，顶多抬回去躺床上，这躺着躺着，人可就没了。
　　又有老人家说，以前啊，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人上山打猎从山上摔下来，当时看着没事，谁知道过了两天，突然就七窍流血死了，肯定就是像刘有良一样，伤在了脑子里呢！
　　这林医生肯定有一双神仙眼，能穿透脑壳，看到脑子里边呢！
　　这话儿越传越神奇，最后传到林辰歆耳朵里的版本，已经变成了她是天后娘娘坐下的小仙女，专门下凡来帮助海岛上的贫苦人民的。
　　难怪叫林医生呢！
　　林辰歆都听懵了，问来告诉她这个传言的罗水妹：“等等，这跟林医生有什么关系？”
　　“林医生你不知道吧，在我们渔民的传说中，天后娘娘，也就是妈祖，她的原名叫做林默娘，她终身未嫁，专研医理，治病救人，是我们渔民的神女，林医生你姓林，又是个医生，还长得这么好看，所以大家都说，你是天后娘娘派下来救苦救难的仙女呢！”
　　林辰歆只知道沿海一带的群众供奉天后娘娘妈祖，但还真不知道那么多细节，没想到她这个“林医生”倒是碰了天后娘娘的瓷了。
　　因为碰了个瓷，林辰歆名声大噪，原本这几天该找她看病的人都已经来看过了，本已冷落的门庭忽然又热闹起来，都是来看下凡的“仙女”的。
　　哪怕没病，讨仙女的一点“杨枝甘露”喝了，也能强身健体呢！
　　林辰歆哭笑不得，都来找她讨“杨枝甘露”，观音菩萨得生气了。
　　还有是来给她“上供”的，带着自家晒的各种海味要来送给她。
　　各种咸鱼干、蚝豉、虾米、海带、紫菜等等，原本林辰歆收一点新鲜的海产品，刚好够吃的，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一下子送来得太多了，她哪里敢收啊！
　　可是罗水妹告诉她，这是岛民们的一片诚心，如果她不收的话，大家就会认为是他们惹她生气了，以后就不会再保佑他们了。
　　最后林辰歆只能选择每个送东西来的，她都挑选其中一点收下，让大家安心。
　　即便是这样，到最后她收到的东西都还装满了两大箩筐，放在身边让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海货市场。
　　忙活完这一波，下午都快要过去了，方新国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他们打算搭乘今天的渡轮离开凤尾岛，不然的话，错过了这次船期，又得等上一个星期。
　　今天离开凤尾岛去陵川的渡轮是下午五点出发的，还有一个小时，船就要开了，可林辰歆还有一件事情放不下。


第15章 
　　这几天林辰歆一直在等那天那个疑似患卵巢内胚窦瘤的小女孩的妈妈来找她，可对方一直没来。
　　这事关乎一个小女孩的生命，她既然知道了，就没有办法当成没发生过。
　　“我想去找个人。”她对沈焰说，“就是我们第一天义诊的时候最后一个病人，大概这么高的一个小女孩。”
　　林辰歆也不知道沈焰是怎么做到几乎认识这岛上所有人的，她就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想起来了：“你说邓香妹啊，行，我带你去。”
　　林辰歆好奇：“怎么这儿每个女孩子的名字都有个妹字，会不会很容易重名啊！”
　　“同一辈的一般不会，差着辈的就免不了了，香妹她怎么了？”
　　“我怀疑她的病有些严重，如果不及时检查治疗的话，怕是会耽误了。”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他们家的人有点重男轻女，要为一个女孩家花钱，可能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的。”
　　沈焰果然没有料错，邓香妹她妈足足生了五个女儿之后，才生了一个儿子，最小的儿子是他们家的宝贝疙瘩，而女儿根本就不值钱，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家里帮忙做家务，长大以后嫁出去可以给家里换点彩礼钱而已。
　　邓香妹是五个女儿当中最小的，所以在她那重男轻女的奶奶的眼里，她是最没有价值的，多她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一听说得花钱去陵川治病，想都不用想就拒绝了。
　　“好端端的，去什么陵川，哪家孩子不肚子疼的，也没见哪个就疼死了啊！”邓老太一边给自己七八岁的宝贝孙子喂鸡蛋羹一边说。
　　那孙子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说：“奶奶，可是人家说林医生的眼睛是神仙眼，一眼就能看出来身体里哪儿有病，她说五姐肚子里有病呢！”
　　“有病没病那都是她的命！这辈子投了个女胎，就得认命！小宝乖，快吃。”
　　林辰歆知道这个老太婆说不通，她根本就不把邓香妹的生命看在眼里，只好找邓香妹她妈，可她妈就是个懦弱的性子，在婆婆面前更是鹌鹑似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只不停地抹眼泪：“是我不好，我不配当妈，我对不起香妹。”
　　至于邓香妹她爸，更是全程都没有露面，听见他们过来，早早就避开了。
　　沈焰估摸了一下时间，提醒林辰歆：“差不多要开船了。”
　　林辰歆点点头，最后跟邓香妹她妈说了一句：“女儿是你自己生的，心不心疼是你自己的事，我就在陵川军医院，如果你打算带香妹去看病的话，就去找我。”
　　说完，转头跟沈焰说：“我们走吧！”
　　其实等了这么久都不见她们再来找她，她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就算是现代，也还有许多因为没钱而放弃治疗的呢！
　　只不过是想再次尝试努力一下而已，不管当多久的医生，见过多少的生离死别，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面对这样的情况心如止水，毕竟每一条生命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独特的人生，并不是一个冰冷的数字可以代替的。
　　沈焰见她脸色不太好，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为难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小孩子的喊声：“林医生，林医生你等等！”
　　两人回头一看，却是邓家那个宝贝小男孩儿追了上来。
　　林辰歆皱了皱眉，她对这个七八岁了还让人喂饭的小男孩儿没有什么好感，但对一个小孩子，她的态度也恶劣不起来：“怎么了？”
　　小男孩儿喘着气从一直捂着的口袋里掏出一把什么东西，塞进林辰歆的手里：“这些给你。”
　　林辰歆疑惑地看着手里汗津津的五六枚硬币：“这是什么？”
　　“钱啊！”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林医生，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带我五姐去陵川看病吧，我不想让我五姐死。”
　　林辰歆当然知道这是钱，五六枚硬币，最大的面值是五分，最小是一分，加起来也不超过三毛钱，但她却忽然觉得手里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钱，还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对自己姐姐的爱啊！
　　没想到这样的奶奶溺爱着养大的孩子，居然还能有这份心思，也是很难得了。
　　可她注定要辜负这份爱心了。
　　虽然她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地帮助别人，可也有很强的界限感，并不是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去帮助别人的圣母，对邓香妹，这已经是她可以做到的最大程度了，总不可能让她自己把孩子带走，自己花钱给她治病。
　　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她能帮得了多少呢！
　　林辰歆拿起小男孩的手，把硬币放回到他的手心里：“小弟弟，你对你姐姐这么好，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可是你姐姐要去治病的话，只能是你家里的大人带她去，林医生帮不了你。”
　　小男孩想了想：“大人就可以了吗？那我叫大姐带五姐去，林医生，你一定要在陵川等她们啊，他们会去找你的。”
　　“好，我一定会等着她们来找我，然后把你五姐治好的。”
　　“谢谢林医生！”小男孩说完，撒腿就跑了。
　　林辰歆刚才在邓家并没有看见他们的大姐，沈焰这个百事通告诉她，沈大姐已经出嫁了，不在这个岛上，意思也是让林辰歆对这件事不要抱着太大的希望了，小男孩要见到他大姐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到时候他还记不记得这事都难说呢！
　　他们是直接去的渡口码头，罗医生扶着方新国，王庆有帮忙挑着林辰歆收到的海味，用两个大大的蛇皮口袋装着，拿一根扁担挑在肩膀上，一旁的罗水妹则拎着一串椰子。
　　那是椰青，已经把外面绿色的外壳削掉了，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白色果壳，跟现代水果店卖的椰青差不多。
　　林辰歆惊奇地问：“难道陵川岛上不产椰子吗？”当然椰子水她是很爱喝的，这几天她除了这个几乎没有喝过别的水，可以说是消暑解渴的救命神器了。
　　罗水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给你们在路上喝的。”
　　“哦哦，谢谢啊！”一行人赶紧上船。
　　渡轮看起来已经上了点儿年头了，船舷锈迹斑斑的，木制的座椅的漆面也差不多都掉光了，一上船就闻到一股混合着机油味的铁锈味儿。
　　船上的热闹堪比菜市场，乘客们带的行李也五花八门，林辰歆这两大袋海味都算是正常的了，还有人携带活鸡活鸭的，还不装在笼子里，就这么绑着翅膀扔在座位底下，冷不丁地突然蹿出来，吓你一跳。
　　还有小孩子在跑来跑去，大呼小叫的，也没人管。
　　林辰歆小心地护着方新国，找到了三个连在一起的座位坐下没多久，随着“突突突”巨大的引擎声，渡轮启动了。
　　海风吹进来，那股多种不明气味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气息终于散了些，林辰歆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可算是舒服些了。
　　“害怕么？”沈焰忽然问。
　　林辰歆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问自己，才刚刚经历了一次海难，再上船会不会觉得害怕。
　　她倒是没想那么多，既然要在海岛上生活，坐船出海那是不可避免的：“还好，总不至于每次都那么倒霉。”
　　沈焰倒是想起了前几天送她的那个同伴上船的场景，那艘船是专门来接前一天晚上出事的乘客的，当时许多人都惊魂未定，就连她的那个同伴，在临上船前，也突然想起了前一天晚上溺水的恐惧，突然就抱着码头上的柱子哭着不肯上船。
　　沈焰就说，既然这样，那就回去吧，让她过几天跟林辰歆在一起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不肯了，一边哭着一边发着抖往船上去。
　　相比之下，林辰歆这反应可镇定得多了。
　　方新国这几天虽然好了不少，但之前失血过多，身体还是虚，一上船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林辰歆拿了一件衣服给他披在身上。
　　他们几个人上岛的时候身无长物，这几天穿的用的都是借的，以后都得记得还给人家，这年头一般人家做一身衣裳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等船开得平稳些了，沈焰问林辰歆要不要到旁边走走，透透气。
　　林辰歆想了想就答应了，船舱里总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闷着，趁着天还没黑，不如去甲板上看看风景。
　　弯腰解开两个用稻草绑在一起的椰青，抱着跟沈焰一起走了出去。
　　正好赶上了一轮海上日落，远处的太阳像一枚咸蛋黄，一点一点地沉入海平面下，映出半个天空的霞红，海面上金红色的波光粼粼，波澜壮阔，美极了。
　　两人都被这大自然的美景震撼到了，久久地望着这落日没有出声，直到整轮太阳几乎都陷入了海平面下方，只留一点余光。
　　林辰歆这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日落时分，总是能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有一点点低落，遗憾和惆怅也随之而来。


第16章 
　　前几天过得太充实了，身边也一直都有人，她都没空去想穿越的事，现在忽然闲下来，免不了就要想念起在现代的一切。
　　那边有疼爱她的爸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自己离开，他们会不会很伤心难过；还有她热爱的事业，刚刚由她牵头成立的心外中心重症组，那么多等着她去救治的病人，还有哪些亟待攻克的科研难题……
　　有可能，她永远都回不去了。
　　沈焰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辰歆。
　　她就站在哪里，眉目沉静地望着前方，眉眼精致得不像一个真人，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和思念，全身上下似乎笼罩着一团似向往又似难过的气息，叫他的心里酸酸软软的，又有点疼，想要靠近，却又觉得这样的她距离自己很遥远，怎么也够不到。
　　这个念头让沈焰有点害怕，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很熟络了，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不知道她在思念谁。
　　有那么一瞬间，沈焰甚至觉得，她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其实生活在这片海边的渔民，也挺不容易的，靠海吃海，这海里的物产虽然富饶，但也多灾多难。”
　　林辰歆的思绪被沈焰的话拉回了现实，转过头来：“嗯？”
　　她这一出声，身上那股只可远观的清冷疏离的气息就消失了，重新变回了那个他熟悉的林辰歆，沈焰松了一口气：“我们当兵的，除了一些日常任务之外，经常也需要抗灾救人，有一次我们在海上执行任务，就正好遇上了风浪，一艘渡轮侧翻，我们赶过去救援，可当时的天气情况太糟糕了，海上风浪太大，不管我们怎么努力，还是没有办法救回所有的人。”
　　林辰歆诧异，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他们现在正在渡轮上诶，正航行在大海中央耶，这个时候说这种事，真的合适吗？
　　沈焰接着说：“那场事故，一共失踪了八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我们朝夕相处的战友，当时我们所有参与救援的战友们情绪都很低落，总觉得，也许我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多救一个人？可是后来我想通了，我们只是人，不是神仙，不可能救得了所有的人，如果我们不去，死的人可能就是十八个、二十八个，甚至可能更多。所以，任何事情，只要自己尽力了就好，你不可能帮得了所有人。”
　　林辰歆听明白了，原来他是在安慰自己，他以为她还沉浸在之前没能说服邓香妹的家人带她去看病的难过中，虽然在大海上说这种话有点不合时宜，他的安慰也多少有点儿拙劣，但她还是很感谢他的这份心意。
　　“谢谢你啊！”林辰歆把手里抱着的椰子给了一个沈焰。
　　罗水妹是个很细心的姑娘，为了方便喝，椰子顶上那一片的外皮削开了，只留下一层硬壳。
　　硬壳上有三个小圆孔，是壳上最脆弱的地方，只要拿一根削尖的硬木棍一戳，就能戳开一个小洞，她不仅给他们准备了用来戳孔的小竹棍，还准备了一些空心的稻草杆，直接把稻杆戳进小孔里就可以喝到椰子水了。
　　林辰歆忍不住又要感叹一下，这几天在凤尾岛上，就像在度假一般，只不知到了陵川岛，要面对的又是什么了。
　　到陵川岛下了船，沈焰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糊涂，不该带着她大晚上回来的。
　　他和方新国倒是可以回宿舍，可是林辰歆初来乍到，连宿舍都没有，这大晚上的，让她上哪儿住？
　　“要不你去跟你一起来的同事凑合一下？她早了几天过来，应该已经安顿好了。”沈焰挑着她那两大袋海产品，像个农民小伙子似的站在码头上说。
　　“徐思妍？算了吧，这儿有招待所吗？”她可没觉得她跟徐思妍的交情已经到了可以住在一起的程度。
　　沈焰也意识到她们俩人的关系可能不是太好：“那也行，我先带你去招待所。”
　　“不不不，还是先送方新国同志回去吧，我顺便先给他检查一下伤口，换个药，从明天开始就到医院换药吧，过几天应该就可以拆线了。”
　　从码头回去他们住的军营宿舍还有一点距离，沈焰让林辰歆跟方新国站在原地等他一会儿，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弄了一辆手推板车回来，让伤员方新国坐上去，两大袋海味也放在车上，就这么推着走。
　　林辰歆看他的样子更像一个农民了，不过农民可没有他这样笔挺的腰杆，也没有这么帅气的脸。
　　刚从凤尾岛上出来，踏上陵川岛，有一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陵川真不愧为人口几万的大岛，连脚下的道路都比凤尾岛上宽阔平坦得多。
　　而且路上还有路灯，甚至还有了楼房，虽然都不高，顶多两三层，数量也不多，但也带给人一种现代化的气息。
　　这陵川岛其实是依托于沈焰所在的部队入驻之后，才渐渐发展起来的。
　　原本也只是一个只有当地土著渔民的海岛，但部队带来了天南海北各地的官兵，他们的衣食住行，又带动着衍生了各种各样不同的产业，这陵川岛，就这么一年一年地发展热闹起来了。
　　现在的陵川岛，已经发展成一个小城镇了。
　　为了防风，岛上的建筑大多数都是平顶的，掩映在高大的椰子树中。
　　有军医院、幼儿园、小学、中学，有各种购销店、国营食堂，还有一个海产品自由交易市场，有供电站、有水厂，糖厂、饮料厂，还有一家水产公司极其属下的海产加工厂。
　　沈焰一路走，一路向林辰歆介绍陵川的基本情况。
　　林辰歆总觉得他这态度特别像后世的房产销售员，一个劲儿地讲这岛上的好处，生怕她嫌弃似的。
　　既来之则安之，其实她既然来到了这里，近期内就没有想过要离开，特别是医生这个职业，不是可以藏拙的，稍微不用尽全力，可能耽误的就是一个人的生命，所以她也没打算过要瞒着人自己的这一身医术。
　　要是还在原来的地方，肯定很容易惹人怀疑，倒不如在这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省了许多麻烦。
　　不多时，到了军营的宿舍区，林辰歆因为要去给方新国检查伤口，沈焰在门口登记之后，把她带了进去，推车和两大袋海味，就暂时寄存在门口。
　　林辰歆是第一次来这种营房，还挺好奇的。
　　是一排一排的平房，灯火通明，大晚上的还有人在训练，也有人在大声唱歌，热热闹闹的，跟她想象中的庄严肃穆有点不一样。
　　这一路遇到不少穿军装的小战士跟他们打招呼，问问方新国的身体情况什么的，顺便好奇地打量一下林辰歆，短短一段路走了挺长时间，到了方新国的宿舍门口，沈焰突然想到了什么，让他们先等一会儿，他自己先过去。
　　就听他朝门里喊了一声：“都赶紧穿上衣服，有女同志要进来。”
　　里面就响起一阵慌张的“咣当”声。
　　林辰歆想起了当年上大学时的男生宿舍，不由得有些好笑。
　　很快沈焰就出来让他们进去了，这是一个八人间，不过真的收拾得很干净，床上的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各种生活用品都摆放得整齐划一，就跟用尺子量过似的，除此之外什么杂物都没有，让林辰歆深感佩服。
　　见他们进来，宿舍里的小伙子们都好奇地看着林辰歆。
　　沈焰给他们介绍：“这位是林医生，新国的命就是她救的。”
　　因为之前有战友去凤尾岛上送过药，所以当时的情况他们都听说了，只是没想到当机立断克服困难给方新国做了手术的医生，居然这么年轻漂亮，大伙儿看林辰歆的目光里立刻充满了钦佩。
　　“林医生以后就是在咱们军医院工作了吗？”
　　“那我们以后生病了也可以去找你吗？”
　　“林医生你是在哪个科室啊？”
　　林辰歆一边动作麻利地给方新国清理伤口，重新上药，一边回答：“具体的工作还得看领导的安排，相信我们医院一定都是经验丰富的好医生，倒也不一定非要找我。”
　　然后嘱咐方新国：“这几天还是要好好休息，不要有剧烈的运动，伤口注意不要沾水，饮食也尽量清淡一些。”
　　临走的时候，小战士们还热情地跟她说：“林医生，以后常来啊！”
　　沈焰：“这个时候食堂也关门了，我带你出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林辰歆却想起来她随身的小包里还有一包罗水妹在上船前塞给她的一包用芭蕉叶裹着的食物，当时罗水妹说这是鱼饭，给他们带回来当晚饭吃的。
　　“我这还有水妹给我的鱼饭呢，她说热一热就能吃了，你看能有热饭的地方吗？”
　　沈焰想了想：“也行，我去找食堂的大师傅帮忙热一下。”
　　“咦，不是说食堂下班了吗？”
　　“还有人值班的。”有时候会有人执行紧急任务晚回来了，食堂值班的人就会给人弄点吃的，总不能让人辛辛苦苦地执行任务，回来还不给饭吃。


第17章 
　　林辰歆以前没有吃过鱼饭，还以为鱼饭就是把鱼肉放进大米里一起煮的饭，看见沈焰端出来的两饭盆鱼，还一直在等着他把饭也拿出来呢。
　　谁知道沈焰在她面前坐下就准备开吃了。
　　“鱼饭呢？”
　　“这不就是？”
　　“饭呢？”
　　沈焰这才想明白：“鱼饭，就是海边的渔民们以鱼当饭的意思，所以这就是鱼饭。”
　　“啊，光吃鱼啊！”也不是不行，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吃了一口，林辰歆的眼睛就亮了：“好吃耶，这鱼肉怎么会这么嫩。”
　　沈焰见过渔民们做鱼饭的过程，便一边吃一边给她解释了一下。
　　这鱼饭，通常都是渔民们在渔船上的时候做来吃的，用的是刚打上来最新鲜的鱼，不拘是什么鱼都可以，关键之处在于用海水来煮，而且整个煮制的过程中水不能烧开沸腾，一直要保持在一个起虾眼泡的状态，直到把鱼肉浸熟。
　　这样煮出来的鱼饭极为软嫩，而且只有新鲜鱼肉的鲜甜，完全不腥。
　　林辰歆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把鱼肉当饭吃，而且还吃饱了：“鱼肉当饭，果然有意思啊！”
　　罗水妹是个实诚人，给他们准备的鱼饭是按照三个人的份量准备的，还有一份沈焰让小战士帮忙给方新国送过去了。
　　两人吃完之后，他站起来：“我送你去招待所吧！”
　　军区招待所就在附近，林辰歆没有介绍信，好在沈焰认识人，还是给她开了一个房间，两大袋海味也暂时寄存在招待所的库房里了。
　　招待所的房间还是挺干净的，标准双人间，只住了她一个人。
　　服务员告诉她，晚上九点热水就停止供应了，林辰歆赶紧拿了桶去走道尽头的浴室里打水洗澡。
　　洗完澡还在擦头发呢，沈焰又来了，这次是给她送来了她的行李。
　　之前在凤尾岛的时候，虽说渡轮上的行李大部分都被找回来了，但乱糟糟的，也来不及让乘客们去认领，林辰歆就没有拿回她的行李。
　　这几天徐思妍也没帮她认领了，一直就扔在轮渡公司呢，还是沈焰刚刚才帮她拿回来了。
　　那是一个挺大的行李袋，被海水泡过，上面都结了一层白霜了，也没有彻底干透，散发着一股怪味儿。
　　“里面的东西你好好清理一下，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这些天缺点什么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沈焰说着，还给了她一个信封，“这里面有点钱和票，你先拿去用着。”
　　林辰歆捏了捏信封，里面感觉厚厚的，应该数量还不少，她没拒绝沈焰的好意，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正缺这样的帮助呢！
　　“那就谢谢你了啊！”
　　因为林辰歆自己一个单身女同志住招待所，沈焰也不好进去，两人就这么站在房间门口说话，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沈焰迟疑着问：“明天早上你自己去医院报到，有没有问题？”
　　林辰歆笑：“当然没问题。”她这么大一个人了，又不是第一次参加工作，哪能有什么问题呢！
　　“那……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休息了，对了，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你去军营那边说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林辰歆笑着和他道再见，关上门之后，心里不知怎的微微有一丝失落。
　　之前在凤尾岛上朝夕相处，已经习惯了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他这个人在，仿佛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可一旦回到陵川岛，就好像回到了现实，两人各有各自的生活和工作圈子，似乎也没有什么打交道的必要，大概也就会渐行渐远了吧！
　　挥去脑海中的那一丝惆怅，林辰歆打开了她的行李包。
　　最上面就是一些食物，都烂掉了，正是异味的来源，她赶紧捏着鼻子先扔掉，然后再看下面，衣服先拿出来，都是一些夏天的衣服，看材质款式，跟凤尾岛上的年轻姑娘们穿的比起来，还挺时髦的，虽然被腌得不像样子，但如今物质匮乏，不能浪费，洗洗还能穿。
　　一些女孩子家用的东西，镜子梳子什么的，洗洗也都还能用，有一瓶雪花膏，拧开一看，密封性还挺好，里面居然没有进水。
　　居然还带了一大包卫生纸，不过都已经泡得没法用了。
　　最底下还有一个花手绢包着的小包，里面是钱和各种票证，数量还不少，数一数足足有两百多块钱呢，可惜票证全都被水泡糊了，烂成一团，完全没法分辨了，钱还好，由于材质的关系，沤了几天也没烂，摊开晾干还可以用。
　　这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了。
　　总之从这些行李看起来，这个世界的林辰歆这姑娘在这个时代的家庭条件还是很不错的，而且在家里也很受疼爱。
　　在翻这些行李的过程中，林辰歆的脑海里慢慢地浮现出不少小说里没有写，但存在于原主脑子里的记忆，大概是徐思妍想要给她安排一个刁蛮任性的人设，所以给她安排的家庭条件还很不错，她爸妈的工作都挺好，她爸还是一个小领导，属于不缺钱也很宠孩子的那种家庭。
　　原主在家里想要什么就给买什么，她想要跟着徐思妍来海岛，家里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想办法走关系把她塞过来了。
　　而且，还打听到陵川军医院的院长是他们的一个老朋友，她爸还特地写了一封信，托老朋友关照关照她，这次被海水泡坏的那些吃的，就是让她带过来，让她给院长送礼的。
　　可惜都被海水给泡了，不过她爸的信应该已经寄到院长的手里了，她怎么也得去见一见的，不然跟家里不好交代。
　　虽然有些累了，但趁着招待所里用水方便，她还是把衣服和行李袋都洗干净了，挂在窗户外面，岛上海风大，衣服又轻薄，晾一个晚上，到第二天就差不多都能干了。
　　躺在床上，林辰歆又想起了自己的爸妈，根据原身的记忆，在这个世界，原身的爸妈长得跟她自己的爸妈也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连职业、性格和对她的疼爱都差不多，虽然这极大可能是作者偷懒的原因，但她还是挺感激的，让她来到这个世界，还能拥有父母的疼爱。
　　不过在现实中她是个独生女，在这儿却还有一个哥哥，哥哥比她大几岁，已经结婚了，不久之前才刚刚有了一个儿子，那小外甥胖乎乎的，也超级可爱。
　　哥哥和嫂子也对原身非常好。
　　林辰歆本来以为她今晚会失眠的，没想到回忆着原身记忆里家里的一些温馨场面，想着想着竟然就睡着了。
　　来到海岛上之后，她似乎就再也没有了失眠的困扰。
　　第二天早上起来，林辰歆换上一身自己的衣服，用沈焰借给她的粮票在招待所吃了早餐，把行李什么的都先寄存在招待所，就去了医院。
　　报到手续也很顺利地就办完了，医院要接收的本来就是徐思妍这个优秀青年医生，对于林辰歆这个被塞进来的，顶多就算是个添头。
　　林辰歆在人事科领到了一张写着她名字的工牌，头衔是实习医生，科室是急诊室，还有一沓饭票，这是预支的，本来应该是发工资的时候再一起发，但在医院的食堂吃饭，就必须得用单位发的饭票，所以先给她发了。
　　因为她人长得好看，又嘴甜态度好，人事科的同志也愿意跟她多说两句，告诉她这饭票得省着点儿用，下次再发就得等到再下一个月发工资了，不过也有些人家在这边，回家里吃饭，不吃食堂的，饭票用不完可以卖给别人，她可以去找别人买。
　　此外还有两件白大褂，两顶帽子，一个本子，两支笔，笔用完了可以去后勤科领，不过得以旧换新。
　　最后是一把钥匙，前不久医院刚刚新建了两栋三层楼高的宿舍楼，很多有条件分房的职工都搬到新宿舍楼了，空出了不少平房宿舍，林辰歆这个时候来算是运气好的，被分到了一间单人宿舍。
　　虽然是平房，也比以前要几个人挤在一间要自在多了。
　　最后人事科的人把林辰歆往急诊科里一送，就完事儿了。
　　徐思妍也被分在了急诊科，看见林辰歆，眼睛一亮，立刻跑了过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啊，不对，她忽然想起来，俩人的关系可远远没到两眼泪汪汪的份上，脚步立刻慢了下来，表情也矜持起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原本应该跟我一起来报道，因为一点意外情况滞留在凤尾岛的实习医生林辰歆。”
　　说到“实习医生”这几个字时，林辰歆甚至都能看到她嘴角那上翘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她看了一眼徐思妍挂在胸前的胸牌，哟，还挺了不起，住院医师呢！
　　科室里其他同事倒是都挺热情地过来跟林辰歆打招呼，并没有因为她只是实习医生就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是急诊科嘛，大家都忙，只来得及匆匆打个招呼，便不停地有急诊病人被送过来，都忙去了。
　　这时，来了一个被海蟹的大钳子夹断了手指的男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那手指都断得只剩下一点肉皮相连了。
　　可是这时候急诊科几个主要的医生手上都有更着急的病人在忙着，科室主任便对徐思妍说：“小徐，你来处理一下，小林协助。”
　　科室主任吩咐完了就匆忙走了，徐思妍看着那人血肉模糊的手指，急得都发抖了，她来上班其实才两天，一直都是跟着别的医生打打下手什么的，没想到第一次独当一面，就要面对一个这么棘手的病人。
　　她拉着林辰歆：“他这手指断面损伤太复杂了，我这个技术不行的呀！怎么办啊？”
　　林辰歆叹了一口气：“我来吧！”


第18章 
　　这患者估计跟夹断他手指的海蟹经历过一场搏斗, 这断指伤口的撕拉很严重，血管、神经、肌腱等各类组织的断裂都不在同一个平面上，修复难度很大, 以徐思妍的水平，就算勉强修复了，以后病人手指功能的恢复也会比较差。
　　从这个病人的打扮看, 应该是当地的渔民, 都是靠手吃饭的，林辰歆总不能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 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就这么废了。
　　只好当了这个出头鸟, 以一个实习医生的身份, 在上班的第一天, 就做了一个高难度的断指再接手术。
　　急诊科主任处理完手头上的病人，忽然想起他给两位新来的医生安排的工作，连忙过来看, 却不见两人的人影, 便问护士：“新来的小徐和小林呢？”
　　护士说：“进手术室了。”
　　主任奇怪：“进手术室？又来了什么病人吗？情况很紧急？”不然怎么会这么匆匆忙忙就进手术室了呢？
　　“不是, 就是刚才那个断了手指的病人，您让徐医生处理的。”
　　主任皱眉：“这个需要进手术室吗？”那个病人他看了一眼，那手指断成这样, 完全没救了, 处理无非就是清理创口，缝合, 再包扎好而已。
　　因此他才能放心地让新来的医生处理，虽然说徐思妍是大城市的医院来的, 履历上也表明她是个很优秀的医生，但毕竟刚来, 他也没有亲眼看过她诊治病人，所以如果真的是急重症的病人，他肯定是不敢随意交给她独自处理的。
　　可是怎么又进手术室了呢？难道这个病人还有其他什么情况？
　　他还是放心不下，问清楚是在哪一间手术室之后，快步走了过去。
　　刚到手术室门口，就见门开了，那个今天刚来报到的林辰歆走出来，解下脸上的口罩，对病人家属说：“手术很成功，恢复得好的话，应该不会太影响到手指的功能。”
　　病人的妻子惊喜地看着她：“你是说我男人的手指还能长好？”
　　林辰歆点头：“是的，断裂的神经和肌腱都已经接上去了，以后可能不会有之前那么灵活，但应该影响不会太大，一些不是太精细的工作是不影响的。”
　　“谢谢，谢谢医生，您可真是个神医啊！”病人妻子激动得想要跪下来给林辰歆磕头。
　　林辰歆连忙拦住了，这儿的人怎么那么爱动不动就磕头呢：“待会你丈夫就会被送出来了，你先好好照顾他，虽然手指已经接好了，但术后的护理也很重要，不能疏忽了。”
　　一旁的主任震惊不已，什么，她们不是给人清创、缝合，而是把手指头给接上去了？他刚才看过那病人的伤口，断指处血肉模糊，断面凹凸不齐，所以他才一眼就判断没有续接的可能啊！
　　病人家属只知道医生医术高明，可是作为专业的人员，他才知道这其中的难度有多大。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只是他们医院的医生们都不具备这个技术，所以一旦遇到这种，都是按照截肢处理的，不管是医护人员还是病人和家属本身，都没有要把断掉的肢体重新接上去的概念。
　　这可是开创了他们医院的一个先河啊，主任想想就有些激动，这大城市里来的医生就是不一样！
　　这时，徐思妍也出来了，主任激动地走过去：“小徐，刚才你们给病人把手指接上去了？”
　　“啊，是啊！”
　　“你是怎么想到要把手指给接上去的？”
　　这问题问的！徐思妍有些慌张：“有、有什么问题吗？”
　　主任一拍大腿：“没有问题！小徐啊，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外科手术的水平这么高啊，你能来支援我们医院的工作，实在是我们医院的幸运啊！”
　　这时，林辰歆也跟病人家属说完了话，往这边走过来，正好听到了主任对徐思妍说的话，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思妍：“你做的手术？”
　　她没想过要掩藏自己的医术水平，当然更没有为别人做嫁衣裳的爱好，徐思妍不敢接这个病人，她可以帮忙，但想冒领她的这个功劳，不可能！
　　徐思妍一个激灵，连忙说：“主任，不是的，这个手术不是我主刀的，是，林辰歆做的手术。”
　　主任更震惊了：“小林？”
　　徐思妍心里那个恨啊，可她还是不得不替林辰歆解释：“对不起啊，主任，因为我当时突然有点儿头晕，怕不够精力做这个手术，刚好林辰歆说这个手术她能做，我想着病人的病情不能耽误，就让她做了，都是我不好，我愿意接受批评。”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找借口，暗戳戳地背刺是林辰歆自己想出风头，主动跳出来的。
　　主任摆摆手：“既然手术很成功，也就没有必要再追究什么责任了，小林很好，我们医务工作者就是需要这种主动承担责任的精神，还有小徐，你也要多锻炼一下身体，强健的体魄是我们更好地站在医生这个岗位上的基础。来，小林，你来跟我说一下，你是怎么想到，要给患者做这个断指再接手术的？”
　　急诊科主任在这个位置上十几年了，这些年来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对于目前的这种情况，其实并不觉得太奇怪。
　　这些年停止了高考，推荐上大学的水太深，能上医学院的，并不是像以前那样，都是聪明有能力的学生，甚至有不少刚分配来的所谓“优秀”毕业生，实际的水平却根本上不了台面。
　　反而是不少真正优秀的人才因为各种原因而不能出头。
　　因此，这两个新来的年轻女医生，徐思妍的履历金光闪闪，而林辰歆的却语焉不详，他却不会因为这个就以固化的眼光去看待这两个人，一切还要等待时间来验证。
　　而且，他在急诊科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这林辰歆目光清正，绝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热爱钻营的人，反而是徐思妍，说话的时候目光躲躲闪闪的，一看就没说实话。
　　他此刻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到了林辰歆的这一边，有了这么一员大将，以后他们急诊科可就如虎添翼了啊！
　　林辰歆对于主任的问话，却有些不解，断指再接，难道不是遇到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吗？难道？
　　“你们以前都不做这种手术？”
　　主任有些惭愧：“我们医疗队伍的技术力量有限，这种精细操作的手术，确实是做不了，唉，其实在我们这儿，这种情况也是很常见的，每个月都能遇上好几起，如果我们的医生都能掌握这项技术的话，能多帮助多少人啊！”
　　徐思妍听到主任这话，心中的后悔更是到达了顶点，她这是有多傻，才把这个大出风头的好机会亲手送给了林辰歆，要早知道主任的意思是让她随便处理包扎一下，她哪里用得着找林辰歆啊！
　　要是没让林辰歆做手术，现在病人感激涕零的就是自己了，主任也会夸赞自己做得好，都怪脑子里的思维定势，以为断了手指就一定要接上去的。
　　而林辰歆却从主任的话里听出了未尽的意思，她坦然说：“其实这个手术也不难，主要是要胆大心细，有耐心，够细致，我相信我们医院的外科医生都具备这个素质的，要是主任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把这个手术的要点写下来，给我们的同事们讲讲。”
　　主任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一拍大腿：“太好了，小林，太感谢你了，你的无私精神是我们所有人学习的榜样！”
　　他纵使有多想让手底下的医生都能学会这项技术，但也没有那么厚脸皮，让人把自己吃饭的技术倾囊相授，没想到林辰歆这么上道，自己马上就提出来了，让他实在是有些汗颜，看来自己的思想还是太狭隘了啊！
　　林辰歆笑道：“主任您过奖了，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海岛上，不就是为了支援偏远地区的医疗建设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管我们在这里的期间能救治多少病人，都比不上留下能长久帮助到当地老百姓的医疗技术啊！”
　　“好，小林同志，你说得太好了，我们这儿就是需要有你这样思想境界的好同志来支援建设啊！”
　　徐思妍气得眼睛都红了，好不容易等主任抒发完感想离开，气狠狠地对林辰歆说：“你不出风头会死啊！你不要忘记了你现在的身份，到时候有心人一查你就完蛋了，你自己找死，可别拖累了我。”
　　林辰歆认真想了想：“嗯，你说得对。”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徐思妍感觉自己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堆里，浑身都不得劲儿，气愤地跺了跺脚，也跟了上去，没办法，谁叫她们是一个科室的呢！
　　回到科室，几乎所有手头上暂时没活的同事，都围在林辰歆的身边，问她刚才手术的事，她完成了全院第一例断指再接手术的事，整个科室都知道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全院都会知道。
　　徐思妍真的要气死了，她刚来的时候，可没有人对她这么热情过，她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
　　趁着中午下班的时间，林辰歆回了一趟招待所拿行李，顺便送了招待所的服务员一点海味，感谢她们帮自己看行李。
　　然后回了一趟宿舍，按照钥匙上贴着的门牌号，她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是一排平房中靠最东边的一间，坐北朝南，前边是门，后边是窗户，还挺通透的。
　　单位给配了简单的家具，一张床、写字桌、一字凳，还有一个衣柜，算是基本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
　　唯一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她唯一的邻居，居然就是徐思妍！
　　人事科的人还说了，因为她俩是一块儿来的，把她俩安排住在一块儿，也好有个互相照应。
　　天知道林辰歆根本就不想要这个照应，她烦死徐思妍了，以后不但要在单位里天天见，回到宿舍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多烦人啊！
　　反正徐思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烦人的，她看见林辰歆打了水在屋子里搞卫生，就一点儿也不见外地跑过来：“你这盆子哪儿买的啊，好好看啊，我在这儿供销社买的大红脸盆，土死了。”
　　“你买不到，别人特地做了送给我的，爱心脸盆，你看看就好，别给我弄坏了。”在凤尾岛的那几天，沈焰一天到晚挺闲的，见林辰歆什么都没有，就折腾着给她做了一些。
　　这盆子是海边捡了闪闪发亮的大贝壳，磨光滑了，跟木板镶嵌在一块儿做出来的，在阳光下会闪耀出炫目的华彩，非常好看，堪称一件艺术品了。


第19章 
　　不止是这个木盆, 还有配套的水桶跟一个蚌壳肥皂盒，还有一个椰子壳做的水杯，都好看死了, 林辰歆差点儿没舍得用，回来的时候当然都带回来了。
　　“切，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几块贝壳嘛, 谁不会做啊，到时候我也找人帮我做一个。”徐思妍撇撇嘴, 又皱着鼻子, “什么味儿啊, 臭死了！”她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两个大蛇皮袋上, “你哪儿弄回来的那么多海味啊！”
　　林辰歆瞥了她一眼：“当然是我医术好，我的患者们送给我的咯！”
　　“好啊，林辰歆, 你收受贿赂。”
　　“我就收了怎么的, 你去告我啊！”
　　“哼, 你别得意，我告诉你，这里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食堂里天天吃咸鱼, 吃得你整个人都咸鱼味儿，还有啊, 这里的厕所你去过没有，竟然是那种坑槽式的, 一低头能看得见底下的粪坑，蛆虫满地爬, 天哪，恶心死了，我简直要做噩梦！”
　　林辰歆当然知道，她在凤尾岛的时候，用的还是农家自建的茅厕呢，粪坑上面横着几根木条，连门都是只有半截的那种。
　　一开始确实有点不太能适应，但还能怎么样呢，他们现在就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大活人总不能给憋死了，只能去适应环境了。
　　要不是能买得到卫生纸，她说不定都能学会用竹篾了。
　　徐思妍一抱怨起来就没停了：“还有啊，这儿连洗发水沐浴露都没有，这儿的女孩子洗头洗澡用的都是香皂你敢信，你看我的头发，都干成一把草了，咦，不对呀，你应该也不会有护发素吧，怎么你的头发就还那么柔顺呢？”
　　林辰歆故意气她：“可能这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吧！”
　　徐思妍这人吧，虽然是真的有点烦，但一个人待着，总免不了会想起现代，思念爸妈，倒不如听她气急败坏的抱怨来得有趣。
　　徐思妍也实在是满肚子的话找不到别人说了：“还有更可怕的，这里居然没有卫生巾，你说到生理期的时候可怎么办呀！”
　　林辰歆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她：“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徐思妍瞠目结舌：“我……”她写小说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会穿越过来的啊，不然的话，她就给自己加一个有空间的金手指了，把现代那些好用的东西全都带过来，才不要吃这种苦呢！
　　“对了，这几天你跟你的男主角进展得怎么样了？”林辰歆好奇地问。
　　徐思妍双手捂脸，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搞砸了。”
　　林辰歆立刻兴趣盎然：“怎么搞砸的，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呜呜，那天我才刚搬进来，把我的衣服洗干净了晾在外面，有个熊孩子，浑身脏兮兮的，一身泥，在我的衣服下面钻来钻去，把我刚洗好的衣服都弄脏了，你说我该不该生气？我肯定要生气的呀，这儿连洗衣机都没有，手洗衣服多不容易啊，我就把那熊孩子揪住想要揍一顿，结果他哥来了，跟个狼崽子似的，一脑袋就往我身上撞，把我撞了个屁股墩，不过他也没好多少，被我揪着头发抽了两巴掌。”
　　林辰歆看她说得眉飞色舞的，可一点儿也不像什么搞砸了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她：“结果呢，那孩子是谁？”
　　“哇！”徐思妍又哭了，“那俩熊孩子居然就是刘世伟和刘世涛，怎么办，他们现在都恨死我了。”
　　林辰歆回忆了一下小说里的情节：“唔，刘世伟，将来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跺一跺脚都能让全国经济格局有所改变的全国首富刘世伟，为人类医疗事业做出巨大贡献，得过最顶级国际大奖的顶尖科学家刘世涛，徐思妍，你可真了不起啊，居然跟这么厉害的人打过架呢！”
　　“你还笑，他们现在都讨厌死我了，我想去他们家，他们就往我身上扔垃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我以前有没有带过孩子，怎么知道熊孩子这么讨厌的啊！”
　　“那不是还有个将来著名歌唱家刘世宏吗？既然大的两个得罪了，你就去刷小的那个好感度啊，小孩子应该好哄一些吧！”
　　“哄个屁啊，那还是个只会躺床上哇哇大哭的小屁孩，刷他的好感度有个屁用！”
　　“唔，也对，其实我觉得你想要走孩子路线的这个方向就错了，你要攻略的本来就应该是卓宇阳啊！”
　　“可是这个世界的卓宇阳，他，他就是想给他那三个孩子找个妈呀，你知道我来到这里遇见他的时候，他在干嘛吗？他在相亲！”
　　说起这个，徐思妍更气了。
　　她刚来到陵川岛的那天，就遇见卓宇阳了，过程一点儿都不美好，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在她的想象中，等她安顿下来之后，换上最好看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买上一点能讨小孩子喜欢的礼物，用最好的形象出现在卓宇阳的面前，展现出她温柔贤惠、细心体贴的一面，顺便让孩子们也喜欢上她。
　　那她就能高高兴兴地跟他们成为一家人。
　　谁知道那天她刚从船上下来，身上的衣服被海水泡得跟咸菜一样，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还拖着一个湿哒哒不像样的行李袋，狼狈得不像样子。
　　居然就在那样的情况下，她遇见了卓宇阳。
　　卓宇阳穿着一身军装，长得跟现代的卓宇阳一模一样，只是可能由于海岛上阳光强烈，海风又大，吹得皮肤有点儿粗糙黝黑，但也还是很帅啊，高高大大的。
　　但是！他居然在相亲，跟一个穿着小碎花衬衣，梳着两条麻花辫，土里土气的农村姑娘在相亲！
　　当时徐思妍肚子饿得不行，正好路过一个国营饭店，就拿着从自己的行李袋里翻出来的钱，准备进去买点吃的，就看见了坐在窗口的位置面对面的两个人。
　　她还听到卓宇阳在对那个女的介绍他的基本情况，说什么一个月的工资有多少啊，每个月可以交多少钱当做家用啊什么的，还说自己要抚养战友的三个孩子，问人家介不介意，这不是在相亲还是在干嘛？
　　徐思妍顿时忘记了自己的一身狼狈样，冲了过去，开玩笑，万一这个女的说她不介意，两人就这么成了可怎么办？她这个女主角都还没有出场呢！
　　徐思妍冲上去喊了一声：“宇阳哥！”
　　结果卓宇阳居然没有认出她来。
　　“宇阳哥，我是思妍啊，咱们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你才出来几年，就不记得我了吗？”
　　卓宇阳这才想起来：“是思妍啊，当时我出来当兵的时候，你才这么大呢！”他用手比了比桌子的高度，“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你怎么会过来这边？这又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怎么会过来这边？按照她在小说里的设定，当然是因为小姑娘对当兵回来探亲的邻居哥哥一见钟情，为了他特地申请过来这边支援医疗建设了。
　　可是她特地为了卓宇航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结果对方居然在相亲？
　　徐思妍嘴一瘪，眼泪就下来了，不得不说，在出演白莲花这方面，她还是有点儿天赋的：“宇阳哥哥，我昨天晚上遇到海难了，差点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卓宇阳的相亲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匆匆结束之后，把徐思妍送到了医院报到，安顿了下来。
　　按理说，卓宇阳送她回来，还帮她收拾宿舍，带她去买生活用品，她应该高兴才对，可小说里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小说里，他们在岛上第一次见面，她是这样描写的：
　　“卓宇阳的眼中露出惊艳，没想到以前从来没怎么注意过的邻家小妹妹，居然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他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别样的情愫。”
　　可是现在，楚楚动人个鬼呀！卓宇阳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都差点儿捂鼻子了，反正她是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到任何惊艳的目光，至于会帮她，大概也是看在以前邻居的份上吧！
　　反正那天卓宇阳把她安顿下来就没再管她了，根本就不像她在小说里写的，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然后后来又发生了她跟卓宇阳收养的两个儿子发生冲突的事，卓宇阳虽然没说什么，还让孩子给她道歉了，可是看得出来，他还是不太高兴了。
　　现在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你还笑，你还笑，很好笑吗？”
　　林辰歆点头：“确实是有点好笑的，那卓宇阳跟别人相亲，究竟成了没有啊！”
　　“有我在，当然是不可能成的！男主只能是我的！”
　　“嗯，你加油！上班去了。”听了一个中午的八卦，林辰歆依旧精神抖擞地去上班，顺便把她那两大袋海味也带过去了。
　　倒不是不珍惜岛民们的心意，只是这个味道，实在是……，她现在的宿舍只有一间房，藏都没法藏，她实在是不想以后每天晚上都感觉自己睡在海味一条街上。
　　再加上这宿舍又没有可以做饭的地方，自己留着其实也没什么用。
　　干脆拿到单位去分给大家好了。
　　怕自己认人不全，给谁分漏了不好，林辰歆索性每个科室给送了一份，顺便自我介绍，跟大家认识一下，以后如果有什么病人需要各个不同的科室帮忙会诊，多认识点人还是有好处的。
　　大家收到她送来的东西也挺高兴，虽然住在海岛上，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当地渔民送这些东西的，他们想要吃到的话，也得自己花钱买。
　　虽然能在医院工作的，都不差这个钱，但有礼貌又会做人的小新人，谁不喜欢呢？
　　更妙的是，这新人跟大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人家可是大城市的人，只是借调过来工作一段时间的，以后还是要离开的，因此，林辰歆态度好，大家也都愿意跟她打好关系。
　　分完了科室的，还剩下最后一份，林辰歆决定留给院长，她还没完成爸妈交待的任务呢，赶紧去跟院长见个面，也好给家里一个交待。
　　趁着下午不太忙的时候，林辰歆拎着一包海味就准备出门了。
　　“喂，你又要上哪儿去啊！”徐思妍一下午就看着林辰歆像只花蝴蝶似的各个科室乱飞了，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这林辰歆这么会讨好人呢，大家都是同一批来的新人，她这样会显得自己很不会做人的好吧！
　　“我上哪儿跟你有关系吗？”林辰歆不解。
　　“林辰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钻营呢！”徐思妍咬牙切齿。
　　“对呀，我现在只是个实习医生呢，不好好钻营，怎么能升职加薪呢！对了，我现在要去找院长了哦！”


第20章 
　　“林辰歆你不要脸！”徐思妍在她身后喊, 心里却有些发慌，林辰歆都去找院长了，她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 是不是会给院长留下不太好的印象啊！
　　可是转念一想，不是呀，她来这里干什么的来着, 真的来当这个受苦受累的医生的？当然不是呀, 她是来当女主角的啊！不管她工作表现怎么样，这里的院长又管不了她, 当然还是要抓住卓宇阳比较重要啊！
　　一想到这个, 徐思妍又发起愁来。
　　林辰歆一路打听着去了院长办公室。
　　正侧头仔细地看着门牌号呢, 忽然一间办公室里闷头冲出来一个女的, 头也不抬，就这么撞在了她身上。
　　林辰歆手里的咸鱼干蚝豉干海带什么的，还有那人怀中的一沓单据, 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那女的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走路不带眼睛吗？我这些单据都是很重要的, 要是遗失了你能负责吗？”
　　林辰歆平静地看着眼前一脸不高兴的年轻姑娘：“你确定是我不带眼睛？”
　　淡淡的一句话，不知道却为什么带着一股威严的压迫感，对方一阵心虚：“那你看见有人过来了, 也不知道往旁边躲躲, 还有，这里是医院, 你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是怎么回事啊！”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向我道歉, 因为你撞到了我，并且把我的东西弄掉了, 不过，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我也没有兴趣跟一个没有礼貌的人计较太多。”
　　“怎么了？”一个长得颇为威严的中年男人双手背在身后，从旁边的办公室踱步出来。
　　那年轻姑娘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张院长。”
　　“小赵啊，你这个毛毛躁躁的毛病早该改改了，这些都是财务单据吧，好好收起来，别弄丢了。”
　　林辰歆不慌不忙地把她的东西捡起来：“张院长，您好，我是林辰歆，林书国的女儿。”
　　张院长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原来是小歆啊，快进来快进来，唉呀，总算把你给等来了。来，快坐。”
　　张院长亲自给林辰歆倒了一杯水：“这一转眼就十几年了啊，小歆都长这么大了，小歆还记得你张叔叔不，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我上个月就收到你爸爸的信了，你父母啊，也是担心你在这里过得不好，我就跟他们说啊，放心，有我在呢，不会让小歆在我这儿受委屈的。”
　　“谢谢张叔叔。”林辰歆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其实我几天前就应该到了，可是路上出了点儿事故，我爸爸妈妈特地让我带给您的特产也弄丢了，这些海味了凤尾岛上的渔民们送给我的，也算是他们对我医术的认可吧，我就借花献佛，也送给张叔叔您尝尝了，您可千万别嫌弃啊！”
　　张院长哈哈笑：“怎么会嫌弃呢，你这孩子有心了，你李阿姨就爱吃这一口，有空到张叔叔家来吃饭，让你李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这海岛上很多特色的美食，你们平时在内陆可是吃不到的。”
　　“那肯定得去了，到时候张叔叔您可别嫌我能吃。”
　　“小歆啊，你的情况呢，你爸爸都跟我说了，你也别着急，好好安心工作，多跟其他医生学点知识，我看看找个机会啊，尽快帮你转正了，以后就算调回去，也算是正式职工了。”张院长对林辰歆说。
　　主要是原身她这个学历啊，实在是太上不了台面了，并不是什么正经医学院毕业，只上过一段时间的短期赤脚医生培训班，本来是肯定进不了大医院工作的，只能像凤尾岛的罗医生那样，在乡下当个生产队的赤脚医生什么的。
　　是原主的父亲想尽了办法才把她弄进去的市一医院，但也只能当个临时工而已，想要转正是不可能的。
　　因此这儿的张院长把林辰歆过来这边支援医疗的行为当成了他们这是在曲线救国，通过他在这里操作，让林辰歆转正了，再调回去。
　　所以才会跟林辰歆说这样的话，张院长当年是受过原身的父亲的恩惠的，这么多年来，原身的父亲也就求过他这一件事，就算再难，也一定要想办法落实了的。
　　林辰歆不知道原身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意思，反正她是一点也没有的，她不屑。
　　如果她能转正，靠的也是她自己的本事，而不是需要别人走后门帮忙。
　　“谢谢张叔叔，不过这个事不着急，您还是先看看我的工作表现再说吧！学历方面我确实是有点欠缺，不过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争取尽快补上这方面的不足的。”
　　张院长对林辰歆的表现很满意，他一开始看到她父亲的来信的时候，她父亲话里话外，都表达出这个女儿不太懂事，希望他能多担待的意思，他还挺担心的，没想到现在一看，这不挺懂事的嘛！
　　他欣慰地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啦，你还年轻，只要肯努力，将来的前途肯定的一片光明的。”
　　“谢谢张叔叔的鼓励，我还要回去上班，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好好好，你好好上班，有空来家里玩。”
　　看得出来张院长这人不错，但又不是严肃古板只讲原则的那种人，林辰歆现在这种情况，正需要一个真正关心她，又灵活变通还有点权利的人来给她当保护伞，没想到这就有了一个张院长，她对这个设定还是挺满意的。
　　心情一好，离开的脚步就轻快起来，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甜美又陌生的曲调从窗外飘过，财务室的赵雪娟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刚才撞了她的那人从院长的办公室里出来了，忍不住撇了撇嘴：“那谁呀，怎么一副轻浮样儿。”
　　赵雪娟不喜欢林辰歆，带着一种姑娘家之间本能的敌意。
　　赵雪娟个子高挑，皮肤白皙，在一众个头矮小和肤色比较深的南方姑娘里，是比较出挑的，在陵川军医院有着“院花”的誉称，再加上追求者众多，她父亲还是副院长，平时听在耳中的都是各种奉承夸奖的话，久而久之，她当然也自认为自己是医院第一美人了。
　　可是突然来了一个长得比她还高挑苗条，皮肤还比她白的女人，要是外人也就罢了，她还穿着白大褂，说起话来还是得理不饶人的那种，她心里怎么可能舒服得起来。
　　财务室另一个大姐也抬头看了一眼：“哦，那是急诊科新来的医生，好像姓林。”
　　“急诊科新来的？”
　　“啊，对，中午刚上班那会儿，你还没来，她还送了一包海味上来给我们呢，小姑娘年纪轻轻，倒是挺会做人的，对了，你的那份在那儿，待会下班记得带回去。”
　　赵雪娟冷笑一声：“可不是会做人嘛，这才来呢，就知道往院长办公室送礼攀关系了，也忒寒酸了，就这么点儿咸鱼干，谁看得上啊！”
　　难怪她觉得这办公室里怎么一股臭咸鱼味儿呢，她还以为是刚才碰掉的单据上不小心沾到的，原来是办公室的这些人把臭咸鱼干当成宝。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不说话儿了，赵雪娟是副院长的女儿，大伙儿不敢得罪她，但跟她一起工作，实在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
　　她业务能力不怎么样，干活拈轻怕重又爱抢功劳，这些都算了，主要是她干活还老出错，经常把单据弄不见不说，还有一次弄错了几个数据，结果怎么都对不上账，害得整个办公室的人加了三天的班才把错误的地方找出来，她倒好，借口生病了，硬是请了三天的假。
　　今天林辰歆送来的海味，不但有咸鱼干，还有上好的生晒蚝豉和大拇指指头那么大的瑶柱干，这可是自由市场上都不容易买到的好东西，他们都挺高兴的。
　　结果被赵雪娟这么一说，倒成了他们眼皮子浅，把人家看不上的东西当宝了。
　　见没人搭理自己，赵雪娟也觉得有点无趣，鼻端一阵阵地传来被同事们放在不远处平时放热水壶和茶杯的桌子上的海货的气味，她更心烦了。
　　忍不住气呼呼地走过去，一把抓起来扔进了垃圾桶：“什么垃圾玩意儿，臭死了，哪里来的乡巴佬，长不长脑子啊，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给住在海岛上的人送海货，真是笑死人了。”
　　办公室其他人的心里更不舒服了，当时赵雪娟迟到了还没回办公室，他们分东西的时候还考虑到赵家条件比较好，可能会看不上咸鱼这些不太值钱的，所以特地给她多分了点蚝豉和瑶柱，这可是好东西，平时家里烧汤的时候，放上几颗，能让汤的味道鲜美不少呢，大伙儿可都是想要的。
　　结果进了垃圾桶！
　　实在有人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公道话：“不管值不值钱，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就这么扔掉不太好吧，再说我们都看过了，这都是渔民自家留着的好东西，没有你说的那么差。”
　　赵雪娟“哼”了一声：“反正我是不要的，你们谁爱要谁拿去。”
　　这要是扔进垃圾桶之前说这话还好些，都扔进垃圾桶了，而且那桶还是大伙儿平时倒茶水的，再说这话，搁这儿膈应谁呢！
　　林辰歆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其他办公室引起的波澜。
　　急诊室的工作就是这样，一阵一阵的，上午的时候大家都忙到飞起，到了下午却难得地清闲起来。
　　林辰歆见快下班了，也没什么事，就跟主任请了一会儿假，打算出去邮局打个电话。
　　科室里当然也是有电话的，不过这会儿打电话特别麻烦，特别是长途电话，得先打到总台，把自己要拨打的号码告诉对方，然后再经过一层层的转接，最后才能接通到自己想要找的地方。
　　运气好的话，十几分钟能接通，要是运气不好，等上半个小时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长途电话费还特别贵。
　　急诊科的电话是工作用的，林辰歆肯定不好意思占用这么长时间，也不能占公家的电话费便宜，所以还是去邮局自己花钱打。
　　在柜台上开了一张单子，林辰歆进了一间单独的电话间，她不懂这个时候打电话的程序，好在原主的记忆里还有一点印象。
　　原主的行李里有一个笔记本，上面记着她爸妈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可惜全都泡得看不清了，好在原主的记忆力还行，她妈妈的号码还记在脑子里。
　　林辰歆的这个电话就打给了她妈妈。
　　经过一番漫长的等待，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喂，是歆歆吗？”
　　林辰歆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


第21章 
　　“妈！”林辰歆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对面的声音，跟她在现实世界里妈妈的声音一模一样，在听到妈妈喊她小名“歆歆”的那一刻, 她一下子就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仿佛她还在家里，没有什么穿越, 她还是爸爸妈妈永远的宝贝。
　　电话那头的顾月云听见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慌了：“歆歆怎么了？在那边有人欺负你了吗？还是在海岛上吃不惯住不惯啊？别着急, 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跟爸爸妈妈说，缺什么我们都给你寄过去。”
　　林辰歆慢慢地回过神来, 虽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可是妈妈跟她说话的声音和态度, 跟现代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好像她们一直在身边，没有离开过。
　　林辰歆不是离不开父母的妈宝，当初去非洲当无国界医生, 也离开了爸妈整整三年, 不过那时候知道自己有一天终究是会回去的, 所以并不害怕，而现在，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有回去的一天, 所以心态暂时脆弱了一些。
　　但她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妈 , 我没事，就是想你们了, 你和我爸都还好吗？”
　　“我们能有什么不好的，就是担心你, 怎么样，在那边住得惯吧？吃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缺的啊？工作怎么样啊？同事领导好相处不？“
　　林辰歆理解妈妈的担心, 当初她刚去非洲的时候，跟父母视频，父母也是事无巨细，恨不得了解她生活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也没有不耐烦，把这边的情况都捡好的说了。
　　顾月云问她有没有什么缺的，她也没客气，直接说：“钱倒是不缺，就是我不小心把带来的票都泡海水里了，现在买什么都不方便，你们要是有的话，就给我寄点儿过来呗！”
　　她家的条件好，这些年渐渐地对自由买卖也放得比较开了，能不要票就买到的东西也多了，家里的各种票还是有富余的，而且给自家闺女寄的，顾月云心里只有高兴的份儿。
　　“没事，泡了就泡了，咱家不缺这点儿，明天我就给你寄过去，你一个人在那边，该吃该用的，都别亏着自己，对了，你去看了你张叔叔了吗？”
　　“去了，张叔叔人挺好的。”
　　“那就好，以后啊，你也要懂事一些，跟同事好好相处，不过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别忍着，去找你张叔叔给你撑腰！”
　　林辰歆“噗嗤”一笑，这护短的劲儿啊，也跟她现代的妈妈是一样一样的，小时候她是个小天才，跳级跳得多，年纪比班上其他同学都小，她爸妈怕别人欺负她，还专门给校长和班主任送礼搞好关系，让他们给她撑腰。
　　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放下电话，就爱听妈妈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却听到外面有人有尺子敲木板的声音：“打电话的都快点了啊，马上要下班了。”是邮局的员工着急下班在催呢！
　　林辰歆只好依依不舍地跟妈妈道了别，说好了以后常写信回家，这才挂了电话。
　　出去一算账，居然花了五块多钱，要知道现在林辰歆一个实习医生，一个月的工资才十六块呢，这一通电话就花掉了三分之一的月工资。
　　邮电局的工作人员看她的目光就跟看傻子似的，别人打电话都是长话短说，掐着秒儿挂电话，没见过这种打法的。
　　好在林辰歆交钱爽快，便也没说什么。
　　既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林辰歆自然也没有回单位了，去街上逛了一会儿，用沈焰借给她的票买了各种日常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这才回了宿舍。
　　远远地就看见自己宿舍门口浓烟滚滚的，吓得她心里一个咯噔，该不会是失火了吧？
　　连忙快步过去，就看见徐思妍蹲在她们俩宿舍门前的门廊上，正在生炉子，不知道她哪里弄来的一个小碳炉，上面在坐着一口小砂锅，正在那儿拿了张纸一边对着炉膛扇风，一边被呛得猛咳嗽。
　　“你在干嘛？”林辰歆问。
　　徐思妍回过头来，一张脸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的，眼睛底下还有两道被泪水冲出来的痕迹，没好气地说：“没看见我在生火吗？”
　　“怎么现在食堂是不招待你了吗？还得你自己亲自做饭吃啊？”
　　“才不是呢，食堂的大锅饭能有什么营养，我自己熬点鱼汤。”其实她主要是想给卓宇阳送汤，以展示她贤淑的美德，她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也给现代的那个卓宇阳熬过汤，并不是很难，可谁知道居然卡在第一关生火上了呢！
　　“哦！”林辰歆远远地绕开她，从另一边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准备把东西放下就去食堂吃饭。
　　他们医院这一片的宿舍跟沈焰的军营其实还挺近的，都是这一大片地方，不过食堂不是同一个，军营那边的食堂主要供应对象是部队的官兵，而医院食堂这边，则是面对所有的医护人员和病人的。
　　中午林辰歆已经在医院食堂吃过一顿饭了，味道嘛，算不上特别好，也就是中规中矩的大锅菜吧，因为靠海吃海，倒也算不上是清汤寡水，海产品的供应还是很足量的。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哦，你对生活的追求还是挺高的，那你加油哦！”
　　“林辰歆，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帮什么？”
　　“生个火，这个火到底怎么才能烧得着啊！”
　　林辰歆虽然也没做过什么家务，但她当初去非洲之前，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各种不可控的状况，所以他们都是经过很多培训的，其中就有简单的野外求生训练，别的不说，生个火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如果我帮了你的话，等你把汤熬好了之后去送给卓宇阳的时候，你会告诉他我也有帮忙吗？”
　　徐思妍咬牙，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在这儿看自己笑话呢！
　　“哼，你不帮就不帮，才不稀罕！”
　　林辰歆想了想，实在不希望自己待会回来的时候整个宿舍还是烟熏火燎的，还是开口提醒：“要不你试一下用点酒精来引火？”
　　天地良心，林辰歆真的没有想要戏弄徐思妍的心思，可是她吃完饭回来，看见徐思妍双手叉腰凶神恶煞地站在她宿舍门口，额头上的一片刘海全都被燎焦了，悲愤地控诉：“林辰歆，你太过分了，居然这样害我！”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爆笑了。
　　“你还笑你还笑，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故意捉弄我的是不是，现在好了，我弄成这样，你高兴了！“
　　“哈哈哈，真是对不起啊，我只是没有想到，有人能笨成这样！”
　　“那我怎么办嘛，弄成这个样子，我没脸见人了！”
　　“要不我帮你修剪一下？”
　　“能修好吗？”
　　“我尽量。”
　　“你该不会又想害我吧？”
　　“我保证，一定竭尽全力尽量修补到最好的程度。”
　　“哼，最好是这样！”
　　林辰歆倒也没有糊弄徐思妍，想办法把她的刘海修理到最起码可以看的程度，徐思妍拿着她的小镜子左看右看：“算你了，谢啦！”
　　汤自然是没法熬了，徐思妍气得把她特地去买的食材全都扔了：“讨厌死这个鬼地方了。”
　　“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
　　“当然值得，你又不懂！”
　　徐思妍其实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但她必须得这么做，不然她的这场穿越就毫无意义了！
　　因为这个时代的各种不方便，仅仅是完成各种生活琐事，所要花费的时间就要比现代多很多，因此时间也过得特别快，洗完澡洗好衣服晾上，宿舍区随处可见的木杆上挂着的大喇叭就报时九点了。
　　她的手表在海水里泡坏的，现在就靠这大喇叭知道时间了。
　　这个时间放在现代还早得很，夜生活还没开始呢，可是在这个时候，很多人已经关灯睡觉了，整个宿舍区都安静了下来。
　　林辰歆也躺在了床上，没有见到沈焰的第一天，有点想他了。
　　没想到这一没见啊，就是好多天。
　　其实在凤尾岛上朝夕相处，她能感觉得到沈焰对自己是有点意思的，两人应该就是那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程度吧！
　　刚好她对他也挺感兴趣，并不排斥跟他进一步地把这份关系发展下去。
　　本以为回到陵川以后，也应该会经常能见得到他，虽然军营的管理比较严格，但她所在的也是军医院，算是一个系统的，他过来找她也不算是离开了军营。
　　第一天没见，还是有点想的，第二天，这份想念就淡了一些。
　　第三天、第四天，随着林辰歆渐渐地熟悉和适应岛上的生活，对沈焰的那份感觉，也就越来越淡，逐渐变得可有可无了。
　　就像过去很多萍水相逢，相谈甚欢的朋友，分开之后，在时间和距离的共同作用下，渐行渐远。
　　这天下午，林辰歆刚刚处理完一个被水母蛰伤的病人，就被通知让她赶紧去小会议室开会。
　　虽然有点惊讶不知道要她这个小新人去开什么会，但林辰歆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匆赶过去了。
　　到了那边一看，会议室里有张院长和几位她不太认识的医院领导，他们急诊科的主任也在，还有两位穿军装的。
　　其中一位特别眼熟，不是徐思妍心心念念的卓宇阳还能是谁？
　　这卓宇阳在现代的时候，就挺多小女生说他帅，甚至有不少天真的小护士幻想着能够跟他来一段言情小说般的浪漫爱情故事。
　　林辰歆硬是看不出来，他究竟帅在哪里了，难道都不觉得他装模作样地很油腻吗？
　　就算穿上军装，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比沈焰差远了。
　　可是他来这里干嘛？为什么还特地把自己叫过来了？
　　鉴于自己在小说中炮灰女配的人设，林辰歆的心提了起来，他该不会来找自己麻烦的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敲了敲门，张院长一抬头看见他，立刻笑着招呼：“小林你来啦，快进来！你看你，做了好事回来怎么都不汇报呢，要不是卓团长今天过来，我还不知道你前几天在凤尾岛上救人了呢！”
　　卓宇阳顺着声音抬起头，目光落在林辰歆的脸上，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惊喜和生动起来：“歆歆，真的是你啊！”
　　啊，是这事儿啊！林辰歆暂时没搭理卓宇阳，而是先回答张院长：“张院长，当时情况紧急，虽然场地并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但我还是冒险进行了手术，本来回来以后是应该进行检讨的。”


第22章 
　　张院长连忙说：“千万别这么说, 事情的经过我们都听卓团长说过了，小林你做得对，我们任何时候都应该把病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当时情况紧急，你为了救方同志的生命，采取权宜之计, 是应该的。”
　　卓宇阳也上前一步, 似乎想要拍她的肩膀：“张院长说得对，没想到几年没见, 歆歆你长大了, 变得这么厉害了。”
　　林辰歆侧身避过, 并不想跟他套近乎：“谢谢卓团长,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张院长一脸惊喜：“原来卓团长跟小林你认识啊？”
　　“邻居。”林辰歆淡淡地说。
　　卓宇阳却显得热络多了：“歆歆是我老家邻居家的小妹妹，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他热切地看着林辰歆，那目光, 可不仅仅是看邻家小妹妹那么简单, 如果用写小说的语言来形容的话, 那大概就是惊艳和宠溺。
　　林辰歆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可千万别，她就是个炮灰女配, 承受不起。
　　“前几天我遇见了徐思妍, 不过她没告诉我你是跟她一起来的，今天我看到你的名字, 还在想，会不会真的是你？还是只是恰巧重名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今天我们是特地过来，对你表示感谢的, 谢谢你用精湛的医术，拯救了我们战士的生命。”
　　“卓团长您不必客气，这真的只是我的工作职责所在而已，我相信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换成任何一位有责任心的医生，都会在自己能力许可的情况下尽最大的可能救治一切生命。”
　　这时，急诊科的蒋主任突然开口：“咦，我记得当时因为海难事故，一起被困在凤尾岛的，是你跟徐思妍，小徐医生吧，我记得小徐的职称应该比你高的啊，怎么不是她来动这个手术？”
　　张院长也想起来了：“哦，小徐就是第一医院派来支援我们医院的优秀医生是吧？老蒋啊，这次派来的两名优秀医生，可都在你们急诊科了，你可要好好利用这么好的资源，好好提高你们科室的业务水平啊！”
　　林辰歆微笑：“徐医生跟我的工作理念有点不一样，她认为在当时那种条件下，强行给病人动手术，是对病人的安全不负责任，所以她当时是不支持做这个手术的，这都是我自作主张。”
　　她不知道徐思妍回来以后是怎么说这件事的，但从主任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没有把自己救了方新国的事说出来。
　　当然她也不会特地去告徐思妍的状，反正就是实事求是，实话实说而已嘛！
　　当着外人的面，张院长和蒋主任当然不会主动批评自家的医生不对：“嗯，你们两个虽然理念不同，但根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病人好的。”
　　但其实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谁都知道，当时林辰歆要是不做这个手术，方新国就活不下来了，徐思妍所谓的顾虑，不过就是怕担责任而已，两人的人品孰优孰劣，高下立现了。
　　卓宇阳这次过来，就是代表部队来对救了方新国同志的林辰歆表示感谢了，工作完成了，他也该离开了，只是有点舍不得，想要跟林辰歆多说几句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在老家大院整天都想缠着他的邻家小妹妹，现在变得高冷了许多，对他爱搭不理的，还不接他的话茬，大概是小姑娘家脸皮薄，不想在领导面前表现得跟自己太过熟络，不过没关系，那就私底下再好好找她说话吧！
　　“那张院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张院长客气地把人送走，却让林辰歆留了下来。
　　没有了外人，张院长对她也亲切多了：“小歆啊，我听你们蒋主任说，你刚来的第一天，还成功地完成了一例断指再接手术？”
　　林辰歆老实点头：“是的。”
　　张院长眼中带着疑惑：“你在凤尾岛上做的脾脏修补手术，虽然是冒险了些，但也还算情有可原，但是这次你是怎么想到要把这手指头再接上去的？据我了解，这项手术的难度极大，就连京市的一些大医院，也未必能做得了，还是说，我这些年都躲在这个小海岛上，对外面消息的了解都太落后了？就算真的是这项手术已经普及，你又是怎么学会的？”
　　林辰歆身上的冷汗都出来了，她当时是真的没有想那么多了，就光想着帮病人保住手指了，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硬是做完了这台手术。
　　“张叔叔，如果我说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做手术的天才，您相信吗？”
　　张院长一愣，无奈地摇头苦笑：“你呀！”
　　“张叔叔，虽然我的学历不怎么样，但我是在学了医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很热爱这个事业，来这里之前，我跟之前医院的外科医生很认真地学过的，而且我发现我在这方面可能特别有天赋，学得又快又好，我做的每一台手术，真的不是为了出风头什么的，我是有把握一定能做好，才会去做的，张叔叔，您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救很多人的。”
　　张院长点点头：“我相信你，但你的这个学历，确实是个硬伤，我现在也不能不顾这个事实，硬把你放在一个不匹配的位置上。”
　　“没关系，我明白的张叔叔。”只要张院长能相信她，不再去追究她的技术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问题，她就已经很满足了，“我愿意在基层的岗位上好好学习，慢慢进步。”
　　张院长欣慰地说：“你能够这样想就太好了，老林他培养了一个好孩子啊！你也放心，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尽量安排你去进修，尽快把这个学历提上来。”
　　林辰歆这是真的很高兴了：“谢谢张叔叔！”
　　林辰歆留在小会议室跟张院长谈话的时候，徐思妍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卓宇阳来了医院的消息，连忙跑去行政楼的楼下去堵他。
　　“宇阳哥，你怎么来了？”
　　卓宇阳连忙让跟他一起过来的小战士先回去，才说：“过来有点工作。”
　　“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呢，你上次不是说要来看看我过得习不习惯的，怎么这么多天了都不来啊！”她这几天啊，其实是既盼着卓宇阳能来找她，又怕他来。
　　在自己跟他的关系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之前，她可不想让卓宇阳跟林辰歆见面。
　　想起在现代的时候卓宇阳看林辰歆那眼神她就生气！
　　谁知道卓宇阳下一句说的就是：“你怎么不告诉我歆歆也跟你一起过来了呢！”
　　徐思妍狠狠地捏着拳头，指甲都戳进了掌心里：“啊，当时她跟沈焰一起留在凤尾岛，没有和我一起回来，我就忘记提起了，怎么，你见到她了吗？对了，沈焰你认识吗？我看辰歆好像跟他关系挺好的。”
　　就是故意要提起沈焰的，得让卓宇阳知道，在现代林辰歆不会喜欢他，在这里也不会！
　　卓宇阳脸色严肃：“思妍，你不要乱说，沈焰留在凤尾岛是为了照顾方新国同志。”
　　徐思妍咬了咬牙，好，她忍：“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也就是说个事实嘛，对了，宇阳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见到辰歆的呢！”难道是林辰歆不讲武德，明明答应过自己不跟卓宇阳纠缠的，却食言了？
　　卓宇阳这才说：“我是为了歆歆救了方新国同志的事，代表部队来对她表示感谢的。”
　　“啊，你们都知道啦？”徐思妍心里一紧，她回来之后，确实是抱着不想让林辰歆邀功的小心思，故意没有提这个事的，就连帮忙申请药品的时候，她也只是说方新国受伤了，要用到一些药物，并没有提林辰歆给他做手术的事儿。
　　她本以为，以林辰歆的性格，肯定是不会自己主动邀功的，这事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了，可是没想到，方新国那边居然会这么重视这件事，还专门让一位团长过来对她表示感谢！
　　偏偏这个人还是卓宇阳。
　　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那她咬着牙也只能说林辰歆的好话了：“我也没有想到，辰歆的技术居然会这么好，你也知道，我们小时候，她都不怎么爱学习的，我也真是惭愧，还是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呢，还比不上她一个只上过赤脚医生培训班的。”
　　卓宇阳：“虽然你们的理念有些不一样，但你当时确实不应该把她一个人丢在那边自己回来的，毕竟你们是一起来的，又都是第一次来这边，肯定有很多不适应，以后还是应该好好互相帮助才对。”
　　徐思妍的牙齿都快要咬碎了，还是只能强作欢笑：“宇阳哥你说得对，只要辰歆愿意，我当然是希望能够跟她好好相处的，对了，宇阳哥，我快要下班了，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如待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那天你送我去报到，又帮了我好多忙，我还没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呢！”
　　卓宇阳摆摆手：“不用了，家里几个孩子还等着我回去呢！”说这话时，卓宇阳的语气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疲惫。
　　他真的没有想到，带孩子这么辛苦。
　　现在这个时代，对生活在祖国内陆的人民来说，已经是和平年代了。
　　可是对他们这些驻边的军人来说，边境还是不怎么安宁的，时不时会遭遇敌对势力的骚扰，所以他们的存在还是很重要的。
　　不久之前，他带着一队战士去出任务，不料遇上敌方的埋伏，当时战友刘新春为了掩护他，不幸中弹身亡。
　　刘新春是当地渔民，还有一个哥哥也在早几年出海打渔的时候遇上海难没了，他牺牲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母亲，年轻的妻子和三个年幼的孩子。
　　卓宇阳带着抚恤金去林新春的家里慰问，才知道刘新春妻子接受不了今后孤儿寡母的生活，竟然卷走了这些年来刘新春攒下来的津贴跑了。
　　刘新春的老母亲哭天抢地，哭她自己没用，身体不好，没法照顾三个孙子，还说什么三个孙子跟着她以后也只会出海打渔什么的，卓宇阳当时热血上头，一时冲动就表示，这三个孩子，以后由他来养！
　　而且，还十分高风亮节地表示，以后单位每个月给发的抚养金，他都会寄回来给刘新春的老母亲养老。
　　所有人都夸他是个品德高尚的善良人。
　　卓宇阳就这样把三个孩子带了回来，只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养孩子只是给他们饭吃，就能自己长大的。


第23章 
　　这仨孩子, 老大刘世伟七岁，老二刘世涛五岁，老三刘世宏还不满周岁。
　　刘新春的老母亲说, 老大已经能干各种家务，还会带弟弟了，老二也能自理, 不用怎么管, 结果接回来之后，这俩孩子一天到晚在外面瞎胡闹, 每天回来都像在煤堆里滚过, 那衣服根本就不能看。
　　还有那个小的, 一天到晚, 吃喝拉撒全都得有人盯着，而且他还有夜哭的毛病，每天一到半夜就扯开了嗓子哭个不停, 闹得卓宇阳啊, 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现在他是每天睡不到几小时, 天天一大早起来，就忙着去食堂打饭回来给两个大的，再今天找这个大婶, 明天找那个大娘, 央求家属区的家属们帮忙看着小的那个，才能去上班, 中午晚上一下班就得赶回来给孩子们弄吃的。
　　晚上还得给他们洗澡洗衣服，打扫像被孙猴子大闹天宫过的宿舍。
　　才没几天, 他就觉得自己快要被折腾疯了。
　　可是说出来的话又不好收回去，他都已经答应了要收养刘新春的这三个孩子了, 全部队都知道，而且还通报表扬过了，他实在做不出来不养了把孩子给退回去的事。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赶紧找个女人回来跟他一起照顾孩子。
　　卓宇阳毕竟是男主，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副团长的位置上了，津贴高，长得又一表人才，据说家里的条件还好。
　　一直以来，他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抢手的香饽饽，在择偶权这方面，是有很大的主动性的。
　　可是嫁给他就要给三个孩子当后娘这个风声一出来，他的行情立刻就大跌了，许多原本对他有意思的年轻姑娘都打起了退堂鼓。
　　养个孩子可不是多添双筷子吃饭的事儿，这孩子吃饭、穿衣，上学的书本纸笔，哪个不要钱啊，何况一养还得养三个，就算两个人拿工资，那日子也不好过啊！
　　哪个年轻姑娘愿意一结婚就负担这么重的？
　　卓宇阳一开始也是倾向于找个有正式工作的，他的津贴虽然高，但一个人养四个人还是有点吃力的，如果能两个人拿工资会好很多。
　　但请人介绍了好几个，人家有正式工作的姑娘都不愿意。
　　后来想着找个农村的也行，最重要的是要勤快、有耐心，能对孩子好的，在遇到徐思妍的那天，相看的那个姑娘叫李春兰，就是附近农村的渔民，说是家里条件很不好，父亲风湿严重已经出不了海了，母亲身体也不好，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家里干些帮人补渔网之类的手工活。
　　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从小得的小儿麻痹症瘸了一条腿，也没法出海挣钱养家，好不容易说了一门媳妇愿意嫁进来，但狮子大开口，要三百块钱彩礼才肯嫁。
　　要知道在这年头的农村，几十块钱彩礼就已经很不错了，一百就顶天了。
　　这三百，就是条件好的富裕人家也拿不出来啊！
　　为了能让她哥娶上媳妇，唯一的办法就是李春兰能找个条件比较好的人家嫁过去，换了彩礼来让她哥娶媳妇了。
　　那天之后，卓宇阳又跟这李春兰见了一次面，是李春兰主动上门的，一进门就挽起袖子开始干活，打扫卫生、做饭，照顾孩子，样样都能干得利索，看得出来是个能干人。
　　那天是卓宇阳自从把孩子接过来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轻松，家里有个女人帮忙照顾家里，是真的不一样。
　　李春兰也是个大胆的姑娘，直接就跟他说了，如果卓宇阳愿意要她，她保证能把家里家外全都给他打理得妥妥贴贴的，让他可以全心全意做工作，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只是卓宇阳还有些犹豫。
　　他到底是大城市来的，自身条件又好，眼光还是有点高的，这李春兰就是个典型南方农村姑娘的长相，皮肤黑，眼睛小，嘴唇还有点厚，身材也比较敦实，说实话，卓宇阳有点儿看不太上。
　　而且三百块钱的彩礼，他也觉得太高了，咬咬牙虽然也能拿得出来，但用来娶李春兰这样一个姑娘，他觉得不太值得。
　　他总觉得以自己的条件，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便请介绍人再帮他留意留意，再多见几个再说。
　　只是这么一来，他就还得再心烦一些日子了，一想到回去又要面对乱成一团的家和三个孩子的魔音灌耳，他就头疼得很。
　　完全不想回去。
　　卓宇阳回到家属院外面，在围墙底下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掏出了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刚刚见到的林辰歆。
　　小时候就知道她长得好看，没想到长大了之后，竟然出落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动人，不止好看，还能干，业务能力强，在领导面前也不亢不卑，落落大方，完全就是他理想中的贤内助的模样。
　　如果他没有收养刘新春的这三个孩子，还是原来的黄金单身汉，他们一定能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有着共同的语言，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如果他们能结合在一起，生活一定非常和谐美好。
　　卓宇阳的心底升起一丝懊恼，为什么当时走在他旁边的是刘新春，为了什么刘新春要替他挡那颗子弹，就算他不挡，那颗子弹也未必能够射中自己，就算射中了，也未必会是致命的伤。
　　就是因为刘新春为了救他而死了，现在他不得不承担起替刘新春养孩子的这个责任，不然的话，他就是忘恩负义，为了这个救命之恩，他就必须放弃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想到这里，卓宇阳不由得有些怨恨起刘新春来。
　　不，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林辰歆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姑娘啊，她既然能够在这么困难的条件下救了方新国的性命，就一定能够理解自己的，她肯定不会像别的那些自私的姑娘那样，为了一己私利，就弃英雄的孩子而不顾。
　　她这样一个具有大公无私奉献精神的好姑娘，一定愿意跟他一起，含辛茹苦地将英雄的孩子抚养长大的。
　　卓宇阳狠狠地吸了一口最后的烟屁股，把烟头扔在脚下，用力地碾压了两下，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期盼，快步地走回宿舍。
　　奇怪的是，让人心烦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甚至远远地似乎还能听到孩子的笑声，门口的竹竿上整整齐齐地晾晒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屋子里也不再是一片狼藉，而是收拾得窗明几净的，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食物，两个大孩子已经洗过了，穿着干净的衣服，脸上也白白净净的，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饭。
　　女人坐在一旁，抱着最小的那个孩子正在喂他喝米粥。
　　空气中散发着饭菜香味和肥皂的清香结合在一起的，印象中小时候家的味道。
　　就跟卓宇阳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幻想的一样，他下班回来，林辰歆已经在家里把一切都料理得妥妥贴贴了，这就是他理想中家的模样啊！
　　卓宇阳的心中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这时，正在喂孩子的女人抬起头来：“卓大哥，你回来啦！”
　　这一声把他从幻想叫回了现实，在他家里的不是林辰歆，而是那个叫李春兰的女人。
　　卓宇阳不可避免地一阵失望：“你怎么来了？”
　　在他脑子里林辰歆娇美的面容衬托下，这李春兰显得更土气了，卓宇阳甚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嫌弃的目光。
　　“卓大哥，我想着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太辛苦了，我反正也是闲着，就过来给孩子做做饭，收拾一下屋子，你下班回来也能轻松些，对了，你饿了吧，我做了饭，快来吃。”
　　这李春兰做饭的手艺还不错，一道蒜苗焖鱼干，香气四溢，卓宇阳忙了一下午也确实饿了，忍不住坐了下来，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白米饭。
　　老大和老二也吃得很高兴：“爸，李阿姨做的饭菜真好吃，要是她一直都能给我们做饭吃就好了。”
　　是他们的奶奶教他们喊卓宇阳爸爸的，怕他觉得白替别人养孩子心里不舒服，还说要让孩子改跟他姓呢，是卓宇阳自己说，他们永远都是刘新春的孩子，不让他们改姓，才还是继续姓刘的。
　　孩子们高兴，卓宇阳也高兴：“喜欢吃就多吃点儿。”
　　李春兰等他们都吃饱了，最小的孩子也喂饱了之后，才把锅里剩下的一点米饭和锅巴铲起来，浇上剩下的那点菜汁，自己吃了起来。
　　卓宇阳有点儿过意不去：“下次多做点儿，你跟我们一起吃。”
　　李春兰笑着说：“没事，先让孩子吃饱了要紧，哪个女人不是这样的，看你们吃得高兴，我就高兴。”
　　卓宇阳心里惦记着别的事儿，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去柜子里翻找起来。
　　“咦，我这儿不是有一袋水果糖，放哪儿去了？”
　　李春兰连忙起身，从柜子顶上摸出那包水果糖：“下午被世涛给翻出来了，我怕他小孩子不懂事，给小宝乱吃呛着了，就收起来了，卓大哥，你不会怪我乱动你的东西吧？”
　　“没关系，你也是为了孩子们着想，你看着孩子，我先出去一趟。”说着把水果糖往兜里一揣，匆匆忙忙就出门了。
　　李春兰还以为他找这水果糖出来是要给自己吃呢，看他拿着出门了，不免有些失望，但想到他刚刚那句话，心里又舒坦起来，那语气，就跟男人出门的时候交待自家女人看好孩子是一样的，这是承认了让自己帮他看孩子了啊！
　　她就知道，主动一点是对的，只要自己把他的家里和孩子都料理得妥妥贴贴的，就算他一开始看不上自己，到后面也会越来越离不了的。
　　还有孩子们，只要孩子们都喜欢她，那她的赢面就更大了。
　　那些娇生惯养的城里大小姐，怎么能跟她比呢！
　　卓宇阳前脚刚出门，徐思妍后脚就进门来了，两人在路上也不知道怎么走岔了，竟然没碰着。
　　徐思妍得知卓宇阳竟然跟林辰歆见过面以后，危机感大增，再也不能磨蹭了，一下班赶去跑去副食品店买了一些核桃酥，这岛上的物资可真是匮乏，就这么点儿核桃酥，还是半受潮了的，不过哄哄孩子，倒也没什么关系，她拎着核桃酥就来找卓宇阳了。
　　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那天跟卓宇阳相亲的那个乡下女人正端着个碗在吃饭，那两个跟她打过架的熊孩子蹭在她身边说着什么，竟然好像还很亲热的样子。
　　徐思妍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这里不是我宇阳哥的宿舍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24章 
　　李春兰站起来：“你是徐医生吧, 来找卓大哥吗？真不巧，他刚刚吃完饭有点事儿出去了，徐医生你吃过了吗？在家里吃点吧！”
　　这一副她是这里当家做主的女主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孩子也警惕地站在李春兰的身前, 对徐思妍怒目而视：“坏女人，你想干什么！”
　　“我……”徐思妍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不是, 你们,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李春兰憨厚地笑了笑，脸上还带着点娇羞：“卓大哥是个好人, 收养了世伟他们三个, 可他一个大男人, 哪会带什么孩子啊, 家里还是需要有个女人的，我敬仰卓大哥的为人，愿意跟他一起, 好好抚养这几个英雄的遗孤。”
　　“什么你愿意啊, 宇阳哥答应了吗？不行, 我要找他去问清楚。”徐思妍那个气啊，她千防万防，防着林辰歆, 却没想到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而乡下女人, 居然想取自己的位置而代之。
　　“徐医生，你这话就说得奇怪了, 如果卓大哥他不乐意，会让介绍人去找我吗？你看他都让我在家里给他做饭看孩子了, 这家里家外，洗洗涮涮的, 没个女人哪里行啊！”
　　说着，躺在床上的小婴儿忽然“哇哇”地大哭起来，李春兰一笑：“你看，这就来了，刚刚才吃饱，肯定是拉了。”
　　说着就走过去，解开了小婴儿的尿布，一股恶臭传来，徐思妍连忙捏住了鼻子，李春兰却毫不介意地模样：“小家伙，吃完就拉，可真能折腾人啊！”
　　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他擦屁股，换尿布。
　　换完以后，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就这么坐下来继续吃饭，这空气中大便的味道都还没散掉呢！
　　徐思妍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李春兰笑了笑：“徐医生你别笑话，带孩子的女人，哪个不是这样的啊，这屎片子，待会还得拿手搓呢，这孩子呀，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可不容易啊！”
　　徐思妍咬着唇，让她洗屎片子这种事她是真的干不来，可是没关系，大儿子刘世伟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她在小说里写的，小婴儿的衣服、尿布，全都是刘世伟帮忙洗的，以后也让他洗就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找到卓宇阳跟他说清楚。
　　他要找女人帮忙照顾家里，可以找她啊，干嘛要去找一个没有文化什么都不懂，跟他根本没有共同语言的乡下女人呢！
　　“宇阳哥他去哪里了？我要去找他！”
　　“我怎么知道呢，男人家在外头的事，我们女人家都是不管的。”
　　徐思妍扭头就想走，忽然想起手里的核桃酥，才想起来自己过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讨好俩小孩。
　　于是走上前去，把核桃酥放在桌面上解开纸包，努力露出和蔼的笑容：“世伟、世涛，徐阿姨给你们带来了好吃的核桃酥，快来尝尝。”
　　说着往两个孩子的手里一人塞了一块。
　　小一点的刘世涛高兴地正要往嘴里塞，被他哥刘世伟一把抢走，连同他自己手里的那块，往徐思妍的脸上用力一扔：“不许吃坏女人的东西，你忘了她怎么打你的了吗？”
　　徐思妍一下躲避不及，正好被砸在鼻梁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可还是不能发火：“对不起啊，世伟，那时候阿姨不知道是你们，这不是给你们道歉来了吗？请你们原谅阿姨好不好？”
　　李春兰忽然语气严肃地说：“世伟，不能这样，这是你们爸爸的朋友，要有礼貌，快点向徐医生道歉。”然后又转向徐思妍，“不好意思啊徐医生，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话里话外都是她跟刘世伟他们是一家的，徐思妍才是外人。
　　徐思妍都快要憋屈死了：“没关系，我怎么会跟孩子计较呢，那我先走了，世伟、世涛，阿姨下次再来看你们，给你们买好吃的啊！”
　　徐思妍刚出门，刘世伟就捡起掉在桌上的两块核桃酥，递了一块给他弟弟，然后大口地吃起来：“真香！”
　　刘世涛不懂：“哥，你不是说不能吃坏女人的东西吗？”
　　“这坏女人想讨好咱爸，咱们不能当着她的面吃，气死她，背着她是可以吃的，这么好的饼干，不吃是傻子。”
　　“哦！”刘世涛也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真好吃，李阿姨也吃。”
　　李春兰摸摸他们的脑袋：“阿姨不吃，好东西都留给你们吃。”
　　徐思妍在卓家的时候，卓宇阳也找到了林辰歆。
　　林辰歆今天才知道，原来她们医院还有文化阅览室，里面有不少书籍可以借阅，有《红岩》、《骆驼祥子》、《钢铁是怎么炼成的》这些在后世也耳熟能详的小说。
　　而林辰歆，在一众小说之中，找到了一本《西沙儿女》，翻了翻简介，讲的是抗战和解放初期海边渔民的生活，再仔细看看，居然还是刚刚才新出版的，这个时候看，似乎还挺应景。
　　林辰歆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原来历史距离自己这么近，她迫不及待地把这本崭新的小说借了出来，还没回到宿舍就忍不住一边走一边翻看。
　　忽然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小名：“歆歆。”
　　这小名，在现代，只有她父母会这样喊，在这里，听到电话里妈妈喊她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激动得差点流泪，可是这两个字在卓宇阳的嘴里吐出来，却让她感觉恶心：“卓团长，我觉得其实我们也不算很熟，你可以叫我林医生，或者是小林也可以。”
　　卓宇阳笑了笑：“小家伙，长大了就跟我生分啦，以前追在我身后喊卓哥哥，不记得了？”
　　林辰歆连假笑都勉强不出来：“小时候不懂事，卓团长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你刚刚来到这边，之前行李还被海水淹了，过来看看你缺不缺什么，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我帮你解决，对了，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种水果糖了，刚好家里还有一些，带过来给你甜甜嘴，晚上别太想家。”
　　“不用了，吃糖对牙齿不好，我现在已经不吃糖了，其他东西也不缺，谢谢卓团长的好意了。”林辰歆不去接他递过来的糖果，“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宿舍了。”
　　“歆歆。”卓宇阳拦住她，低声说，“这么久没见，你就要跟我这么生分了吗？”
　　林辰歆皱眉：“我们之前的交情也没有多好吧！我记得你以前很讨厌我们这些小女孩子整天跟着你的？”
　　这是原主的记忆，原主确实是很喜欢卓宇阳这个邻家哥哥的，每次他回去探亲，总是没脸没皮地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跑，而卓宇阳确实也是很不耐烦的，还说过一些很难听的话，根本不像他现在说的，好像他们以前有多好似的。
　　卓宇阳歉意地笑笑：“以前你年纪小，我那时候也还年轻，对小孩子确实是有点儿不太耐烦，不过我们现在都长大了，又都在离家这么远的海岛上，我作为哥哥，多关心你是应该的。”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有这个时间精力的话，不如多去关心一下徐思妍吧，她应该挺乐意接受这份关心的。”
　　“歆歆，你究竟为什么要拒我以千里之外？”
　　林辰歆是真的烦了，不说明白点这人是真的听不懂吗？
　　“我说了不要叫我歆歆，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是，我确实是不想跟你太过接近，因为我不希望引起别人不必要的误会。”
　　“歆歆，难道你也是因为我收养了战友的三个孩子而拒绝我吗？可是他们的父亲是我们的战斗英雄，他是为了祖国的和平和安全壮烈牺牲的，我不能置他们于不顾，我以为，你这么善良的人，是可以理解我的。”
　　“现在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情，跟那三个孩子的父亲是不是战斗英雄有什么关系吗？是，战斗英雄很可敬，英雄遗孤也很可怜，你收养了他们，也很伟大，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决定喜欢或者不喜欢你，你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认识的邻居而已，没别的了。”
　　卓宇阳愣住了，不是这样的，她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呢？她小时候明明是很喜欢自己的啊，她难道不是为了自己才千里迢迢离家来到这个海岛上的吗？
　　林辰歆趁他发呆，赶紧加快脚步回了宿舍，紧紧地关上了门。
　　徐思妍这小说怎么回事，不对劲啊，她不是写原身对男主百般纠缠，可男主完全无动于衷的吗？可现在她根本就没有去招惹卓宇阳啊，怎么这剧情好像反过来了？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想沾上这些破事儿啊，烦死了！求你了徐思妍，赶紧把卓宇阳给收了吧！
　　林辰歆趴在床上看小说，没想到《西沙儿女》这小说文笔生动，故事曲折动人，荡气回肠，居然很好看！不知不觉就看入了迷。
　　忽然间房门被人“砰砰砰”地用力拍响，林辰歆无奈地转头：“谁呀！”
　　“是我！”徐思妍的声音。
　　林辰歆起身过去，把门打开一条缝，并没有打算请她进门：“怎么了？”
　　结果徐思妍用力把门一推，气哼哼地进来：“气死我了！”
　　“你生气就生气，找我干嘛呀！”
　　找林辰歆干嘛？当然是因为这些事情只有她知道，也只有跟她可以说啊！
　　“我刚才去找卓宇阳了，你知道我在他家里看见谁了吗？”
　　“谁呀？”林辰歆也有些好奇，徐思妍去找卓宇阳，而卓宇阳却来找自己？
　　“一个女的，自称是别人给卓宇阳介绍的对象，居然以女主人的身份在他家里带孩子、搞卫生、做饭，也不看看自己长得那丑八怪的样子，谁看得上她啊！”
　　“等等，你说刚才有个女人在卓宇阳的家里，给他打扫卫生做饭带孩子？那卓宇阳知道吗？”
　　“知、知道的吧，她说卓宇阳刚刚吃完饭出去了。不过肯定也是她自己贴上去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所以刚才卓宇阳一边让自己的相亲对象在家里帮他做家务，一边跑到这里来找她表白？林辰歆真是恶心透了，怎么会有这么没有廉耻的男人！
　　这事她都说不出口讲给徐思妍听！
　　“徐思妍，这样的男人你还当宝啊？”
　　“这怎么能怪他呢，是那个女人不要脸，自己贴上去而已，何况，他现在的情况，确实很需要有人帮助啊，我就当、就当她是保姆好了。”


第25章 
　　林辰歆对徐思妍竖起了大拇指：“厉害还是你厉害, 你既然都已经这么能自我开解了，还来找我干什么啊？”
　　“我就是气不过！那个女人，她还去讨好卓宇阳的那两个大的孩子, 哄得他们都站在她那一边了，我给他们买吃的，他们都不理我, 你说, 这些小孩怎么这么难哄啊！”
　　林辰歆认真地看着徐思妍：“徐思妍，看在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份上, 我真诚地奉劝你一句, 放过你自己吧, 别再折腾做你那什么女主角了, 为什么要去挑战当后妈那种超高难度的地狱模式呢？”
　　“你不懂，这不是当不当后妈的问题，我就是喜欢卓宇阳嘛, 在现代的时候就很喜欢他, 以前是没有机会, 现在有机会了，我一定不会放过的，我这辈子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行, 路是你自己选的, 你自己做好承受一切后果的心理准备就好。”
　　“林辰歆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怎么我就会有不好的后果呢, 怎么就不能有幸福的未来呢？”
　　“对对对，我是见不得你好, 我还不想看见你呢，你赶紧走赶紧走, 以后也别来找我了，真是，这一天天的，我招谁惹谁了！”她不由分说地把徐思妍推出了门外，再用力把门关上。
　　真是的，求求了，你们自己闹去吧，别再来烦她了。
　　卓宇阳原本以为，只要他去向林辰歆示好，对方一定会欣然应允，并且热情地回应的，谁知道结果居然与他的预料完全相反。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问题究竟是出在了哪里，难道她是有什么苦衷吗？还是真的嫌弃自己收养了三个孩子？
　　才刚回到宿舍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哇哇的哭声，一阵厌烦涌上心头，这孩子怎么这么能哭呢！
　　不耐烦地推门进去：“这孩子又在哭什么？”
　　李春兰慌忙抱着孩子站起来：“对不起啊，卓大哥，吵着你了，我这就把孩子抱出去哄。”
　　卓宇阳这才想起来李春兰是来帮忙的，这么晚了她还不走的话，影响不好，要是传出来了什么闲话，那以后林辰歆就更不愿意理他了。
　　于是放缓和了脸色：“没事，今天谢谢你了，不早了，你放下孩子先回去吧！”
　　“卓大哥，你看这孩子哭成这样，我怎么能把他丢下给你呢，这些日子你带孩子肯定都没有睡过好觉吧，今晚你就别管了，好好睡一觉，这孩子我帮你看着。”
　　“这……”卓宇阳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妥当，但睡一个好觉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这段时间他真的太累，有时候都真怕工作的时候会出点什么差错。
　　可是他看看自己的宿舍：“这也没地方给你睡啊！”
　　他本来是跟其他战士们一起住在军营里的，但把这三个孩子接回来之后，就没法跟别人一块儿住宿舍了，便申请了家属院的住房，现在住的这儿是暂时安排的。
　　家属院有两种房子，一种是独门独院的小院子，是分给家属全都随军的军官的，通常住的都是一大家子人，有老有小，在这里安家了，轻易不会随便搬走。
　　另一种是成排的平房，是分给一些刚结婚还没有生孩子的年轻战士，里外两间，小俩口住着也舒坦，当然小夫妻俩生了孩子之后，如果还没有等到有小院空出来，那也只能继续住着，因此也有好几户是带着孩子的。
　　另外还有一些空着的单间，是预备着家属在外地，来探亲的时候临时借用的，现在卓宇阳住的就是这种临时借用的单间，就这么一间房，从单位里借了两张床的床板搭在一起，弄成一个大通铺，平时父子四个人就睡在大通铺上，再加上其他一些必备的家具，整个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转个身都难，哪里还有地方让李春兰住。
　　何况李春兰一个大姑娘家，如果真的在他这里过了一夜，传出去了，他想不娶她都难了。
　　李春兰打的就是这样一个主意，所以故意装傻，一副这是好心帮忙带孩子的模样。
　　卓宇阳现在看见那孩子哭就烦得不行，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那就辛苦你了，今晚你住这儿帮我看着孩子，我去营地宿舍那边住。”
　　李春兰有些失望，但还是体贴地说：“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孩子们的，你好好休息，不用记挂着这边。”
　　卓宇阳就这么把孩子都丢给了李春兰，自己跑到宿舍那边睡觉去了。
　　大半个月以来，他这是第一次睡了个舒畅的好觉。
　　李春兰却几乎一夜没睡，好不容易闹到了早上，孩子睡得安稳些了，她就赶紧开门出去洗漱打水准备做早饭。
　　大大方方地跟左邻右舍的邻居打招呼。
　　邻居们有些诧异：“李同志，这么早就过来啦？”
　　李春兰笑着说：“卓大哥白天上班晚上带孩子太辛苦了，我过来晚上帮忙带开孩子，让他可以睡个好觉。”却绝口不提他这个好觉是在哪儿睡的。
　　大伙儿悄悄对了个眼色，都觉得卓宇阳这事办得有点儿不太地道，就算真的让人帮忙带孩子，也得先给人一个名分啊！
　　不过卓宇阳到底是个副团长，还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团长，以后前途无量，谁都不愿意得罪了他，当然也不会去多管闲事。
　　只是住在他家隔壁的妇人揉了揉眼底发黑的眼圈：“李同志啊，你们家这个孩子天天晚上这样哭也不是个办法啊，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看啊？”
　　那孩子夜哭，她家也深受其扰，这都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之前是当着卓宇阳的面不敢说，如今便趁机跟李春兰说了。
　　“嫂子你们大地方来的，就是比我们有见识，你说得对，孩子这样一直哭也不是个事儿，回头我就跟卓大哥商量一下，带孩子去看看。”
　　“那你们可得抓紧了啊！”
　　“好嘞，我得赶紧回去做饭了，家里还有两个大的，经不得饿，一醒来就得嚷嚷着要吃的呢！”
　　李春兰一走，几个妇人就凑到了一起。
　　“这姑娘看着不错呀，照顾孩子挺上心的。”
　　“那可说不准，我看她挺会来事儿的，她现在是要巴着卓副团娶她，这才上赶着表现，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唉哟，不管是谁，能找到人给他带孩子就行，我可不想再被他塞个孩子过来了，我家里那一堆的事儿呢，哪有空天天帮人带孩子啊！”
　　“那倒是，我看卓副团就别挑挑拣拣的了，就这个得了。”
　　“这都留下过夜了，肯定得成了吧，不然以后让人家姑娘怎么做人啊！”
　　卓宇阳一觉睡足，精神十分愉悦，神清气爽地回来家属区，感觉一路上大伙儿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他心情好，所以并不怎么在意。
　　回到家里看到几个孩子都醒来了，洗得干干净净地真坐在桌旁吃早饭，不用他自己去张罗，连带着孩子们黝黑的小脸也变得十分可爱起来。
　　他语气温和：“春兰，辛苦你了。”
　　李春兰红着脸低头：“不辛苦，对了，卓大哥，我想着小宝这孩子整天这样夜哭也不是回事，我们村子里有个收惊婆，村里的孩子夜里哭闹，都去找她看的，看完就不哭了，要不我今天也抱小宝去看看？”
　　卓宇阳以前又没有养过孩子，哪里懂这些啊，听她说有效，也觉得可以试试：“行，那你去吧，要多少钱？我给你。”
　　“一般村里人都是给带点吃的，封个红包，也不用多，有五毛钱就够了。”
　　卓宇阳拿出一块钱给她：“那就辛苦你了。”
　　“卓大哥，跟我你怎么还说这话呢，小宝的亲生父亲是英雄，我好好照顾他，是应该的。”
　　卓宇阳满意地上班去了。
　　林辰歆回到科室，也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太对，远远看着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话，等她一靠近，就立马收声，并且转过头去假装正在忙活着什么。
　　林辰歆受不了这种猜疑，索性直接问了：“怎么了？这是有人在背后说了我什么坏话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平时跟她相处比较好的护士过来跟她说：“有人谣传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学生，就只学过几个月的赤脚医生培训，做什么手术都是胡来的，就是为了出风头，不过我们都是不相信的，你技术这么好，这些天我们都是有眼睛看的，肯定不会相信别人胡说。”
　　林辰歆“哦！”了一声：“你们说学历的事啊，是真的啊，我的确没有上过大学，不过做手术的事我不是胡来的，我是有这个救人的把握，才会去做这个手术，怎么能拿病人的安全开玩笑呢！”
　　小护士一脸不可置信：“啊？可是你的技术这么好，真的只上过赤脚医生培训吗？”
　　“能不能学好技术，并不是看在哪里上的学，而是有没有用心去学啊，我确实因为某些原因没有上医学院，不过我家里父母长辈都是从医的，我从小就从他们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其实只要用心，哪里都是我们的大学！”
　　小护士钦佩地看着她：“你说得真好，叫我想起了高尔基的著作《我的大学》，是我们的思想太狭隘了。”
　　在一旁听着的徐思妍嗤笑一声，可真能吹啊，还社会大学呢，就是仗着这里的人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胡乱说的，不过她也挺佩服林辰歆的，她自己到现在还在心虚呢，她倒好，到处展露根本不符合这个时代发展程度的医术，也不怕露馅。
　　就听林辰歆问了一句：“不过说起来，究竟是谁把这些事说出来的呢？一般人应该也看不到我的档案吧？”
　　徐思妍感觉，她问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还似有若无地看了自己一眼。
　　她连忙跳了起来：“你别乱想啊，我可没有说过。”她又不是傻的，揭穿林辰歆虽然很痛快，但也有可能会暴露她自己呀，她现在都恨不得压着两人的学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呢，顶着优秀医生的名头，她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啊！
　　小护士说：“这个真不能怪徐医生，我听说是从行政楼那边传出来的，好像是财务科最先传出来的。”
　　“财务科啊！”林辰歆的脑海里浮现出她第一天过来时在财务科门口撞到她的那个年轻女孩，不会吧，真有人能这么记仇的吗？
　　不过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自己还曾得罪过什么人了。
　　于是坦然一笑：“没关系的，这个确实是事实，如果再有人说起来，你就帮我告诉他们，我自己也承认了。”


第26章 
　　“请问林医生是在这儿上班吗？”科室门口有人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问道。
　　整个科室就一个姓林的, 林辰歆站起来：“我就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个中年妇女激动地进来：“林医生，我是来感谢您的, 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呀，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 我男人就活不下来啦！”
　　林辰歆一脸懵：“你是？”
　　“林医生, 我男人是刘有良啊，前些天在凤尾岛, 他修房顶掉下来了, 是你让他来陵川的医院看脑袋的。”
　　林辰歆想起来了：“哦, 对, 我听说手术挺成功的，他现在怎么样了？”
　　“好，好得很, 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说, 出院以后再好好养个把月，以后就没事了，多亏了你呀林医生, 要不然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 可怎么办才好。”
　　“对了，林医生, 这是我自家蒸的番薯米糕，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尝尝。”
　　女人塞过来她一直小心翼翼抱在手里的花布包袱，林辰歆接过来, 摸着还是温热的，打开一看，淡黄色的米糕，切成小方块，就这么抱过来，居然一点儿也没碎。
　　番薯米糕香甜绵软，带着天然的红薯香味，林辰歆虽然已经吃过早饭了，可还是忍不住拿了一块：“唔，好吃的。”淡淡的红薯香气中夹着一丝浅浅的米香，有一点点甜，绵软而不粘牙，入口即化。
　　女人见她喜欢，也欢喜得很：“林医生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再给你做。”
　　林辰歆连忙推拒：“不用不用了，你有这份心意就好，你还是赶紧回去照顾你丈夫吧，以后有机会去凤尾岛的话，我再去看你们。”
　　“那林医生你可一定得来啊，岛上的乡亲们都在等着你呢！”
　　“一定会去的。”
　　一包米糕林辰歆自己也吃不完，这东西有不能久放，便分给科室的同事们吃了，大家吃着香甜的米糕，都夸林辰歆了不起，这去了一次义诊，还能有人上门感谢，以前其他医生可全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林辰歆谦虚：“只不过是碰巧罢了。”
　　说起这个义诊，大伙儿可都是一肚子的意见，几乎所有人都把这个义诊当成一件苦差事，要是安排去一些条件比较好的大岛还好，要是去一些真正鸟不生蛋的荒僻小岛，那才叫做郁闷呢！
　　那些地方连赤脚医生都没有，当地岛民也没有半点医学常识，简直把他们医生当神婆，还有人让医生给点香灰他们泡水喝的，各种要求千奇百怪就算了，还不听医嘱，每次去都是一脑门子官司。
　　而且海上交通不便，要是运气不好，没能当天来回的话，说不定还得在当地住上好几天，那住宿条件，真的，在陵川住惯了的人，就没有几个受得了的。
　　好在一般两个月才能轮到一次，上次林辰歆代表急诊科去过了，这个月就轮不到他们了。
　　林辰歆对各个海岛上渡轮的安排其实还没有弄太明白，多问了几句，才知道，因为渡轮公司的渡轮有限，不能每日来往穿梭于各个小海岛上，所以只能轮着来，一条渡轮管几个岛屿。
　　每个岛跑一天，比方说凤尾岛，就每周能够轮到一次，早上七点渡轮从陵川这边的码头出发，到达凤尾岛码头，在那边待一天，下午五点返航。
　　至于这样的安排出入岛的人方不方便，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了，如果不想等渡轮，那就用自家的小船摇橹往返也是可以的，反正以前千百年来也都是这样的。
　　至于有些本来就十分偏远的小岛，本来来往的客流就不多，那渡轮的班次就更少了，可能十天半个月才有一次，所以他们义诊的时间通常也是跟着渡轮的班次来的，并不是严格固定在一个月的某一天。
　　正讨论着这个呢，蒋主任拿着一张纸进来：“通知个事啊，这个月轮到我们科室派人去东阳岛义诊，你们商量一下看看谁去，下午下班之前把名单报上来啊！”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拎哪壶了。
　　“不对呀，蒋主任，咱们前个月可才安排过义诊的，而且不是说上次小林去凤尾岛，算是咱们科室的嘛，照这么算起来，咱们已经连续去过两个月了，这个月再怎么说也轮不到咱们了吧！”
　　“谁告诉你们，规定了两个月轮一次的？”蒋主任黑着脸。
　　“那，那不是约定俗成的嘛，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没有明文规定的那就不作数，反正通知了要去就得去，你们赶紧排一排，看这次轮到谁了。”蒋主任把手里的通知拍在桌上，转身走了。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没有说话，扭头各干各的事去了，只有其中一人小声嘟囔了一句：“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会再去东阳岛的。”
　　小护士给林辰歆解惑，东阳岛就是之前讨论的时候，大伙儿口中最不乐意去的那种偏远小岛，刚刚说不去的那个同事，曾经有一次去那边义诊，傍晚的时候有事耽搁了，没赶上回来的渡轮，结果就在那边被困了十几天，直到下一趟渡轮过去，才回来的。
　　那一次她被困在那东阳岛上十几天，差点儿没憋疯了，回来之后闹了好大一场，还埋怨咱们的领导同事一点都不关心她，这么长时间，居然也没有人想办法去看看她有没有出事，更没有想办法去接她出来。
　　反正那次之后，好多次义诊，急诊科都没敢再安排那位同事去，当然，也再没有别人去过东阳岛。
　　小护士说：“我们都以为，东阳岛这个点已经撤销了呢，谁知道还在呀！”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去打听一下，要不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急诊，我还真不信。”
　　林辰歆笑着鼓励她：“看好你哦！”身边有一个这么热心的包打听，也挺有意思的。
　　中午去食堂吃饭，小护士端着饭盆就往行政楼的小姑娘那边凑，义诊的事是医务处安排的，行政楼的小姑娘们消息都灵通得很，她们肯定有内幕消息。
　　今天中午食堂吃的红烧带鱼，林辰歆打了两块，正慢慢吃着，一个饭缸“咣当”放在她的面前，紧接着徐思妍重重地坐在她面前的位置上。
　　“怎么办，你说这次他们该不会让我去吧！”要说谁害怕这次义诊的，非徐思妍莫属了。
　　她是新人，又从来都没有参加过义诊，不轮到她还能轮到谁？大伙儿都没出声，怕是就等着她自己主动提出呢！
　　可是那些小岛上的条件，连这些住在陵川的人都嫌弃，可想而知糟糕到什么程度了，她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适应陵川岛上的厕所呢，再让她去那些小岛，她真的宁愿憋死。
　　她用力地用勺子戳着米饭：“我看他们就是欺负新人，哪有这样的，我们才来，什么都还没适应呢，怎么也不该这么快轮到我们出去啊！”
　　林辰歆说了一句：“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早去晚去，不都得去一趟么。
　　“哼，你自己去过了，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听他们说，凤尾岛上的条件可比东阳岛上好多了，又不用你去，说什么风凉话。”
　　林辰歆端起碗转身就走。
　　“喂，还没说完呢，你去哪里啊？”
　　“我去邮局一趟。”
　　“你等等我呀，我也去！”
　　林辰歆没等徐思妍，把自己的碗洗干净放在架子上就出去了，她收到了家里寄给她的包裹单，要去邮局拿包裹。
　　才走出医院门口不久，就看见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孩子，手里拎着个小桶，往路边的墙上刷浆糊，然后贴上一张黄色的符纸，一边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林辰歆皱了皱眉头，走过去看了一眼，那符纸上用红色的字龙飞凤舞写着：“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再看看那女人背上的孩子，后脑勺上缺了一圈的头发，胸骨和邻近的软骨稍微有些向前凸起，如果再严重一些，就是很明显的“鸡胸样”畸形了，还有那背带下面露出的两条细瘦的双腿，已经有了骨头弯曲的现象，这是很明显的佝偻病的表现啊！
　　都严重成这样了，不赶紧治疗，难道还能指望用这种封建迷信的方法治好吗？
　　“哎，前面背孩子的大姐，你等一下。”
　　李春兰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干嘛呢，我又没贴在你家墙上，你管那么宽。”
　　“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家孩子是晚上哭闹不止吧！”
　　“是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小孩晚上哭闹有很多原因，佝偻病也是其中一种，您看要不咱们到后边这家医院去检查一下？”
　　“你才那什么狗的病的，好端端的干嘛咒我们家孩子，还让我回头，这不是害人嘛，我要回了头，这惊就喊不掉了！我们才不去看病，医院都是骗人的。”
　　林辰歆不懂什么喊惊，大概是她正在进行的封建迷信活动的规矩，这种人别说现在了，就是现代也多的是，只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却总觉得医院和医生就是想掏空他们口袋里的钱。
　　她的语气也不由得严肃了一些：“你家孩子的佝偻病已经很严重了，如果再不进行治疗的话，对他将来的影响是很大的，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对他的病情不会有任何的帮助。”
　　“切，吓唬谁呢！”李春兰根本就不相信，“我们村的小孩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没听说过不去治病就长坏了的，你们这些人啊，良心都长歪了，就想骗钱。”
　　说完继续向前走去，到了下一个路口，继续张贴她的黄符，并且嘴里念念有词：“天皇皇地皇皇……”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只可惜了这孩子，看着长得还挺可爱的，只是遇上了这样愚昧的父母。
　　“林辰歆，你走那么快干嘛呀，我也要去邮局，一起去嘛！”徐思妍从后面赶了上来。
　　林辰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双手叉腰，蹬蹬蹬地朝那个背着孩子的女人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你把宇阳哥的孩子背出来干什么？”
　　“徐医生，我这是给小宝喊惊呢，你别碍着，不然小宝这夜哭的毛病就好不了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辰歆走过来：“你认识她？”
　　“他就是昨天晚上在宇阳哥家里的那个女人啊，她背着的是宇阳哥收养的小儿子，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第27章 
　　林辰歆若有所思：“也就是说, 她背着的那个是未来的著名歌唱家刘世宏啊！”
　　“对，就是他。”
　　“那你可得注意一下了，如果是鸡胸的话, 肺活量应该撑不住唱高音的吧！”
　　徐思妍狐疑：“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应该见过那小孩几次了吧，难道你没有发现，他有严重的佝偻病吗？再这么发展下去, 能不能正常发育成长都成问题啊, 你要是真想给他当后妈，就应该好好地把这个问题重视起来。”
　　“啊？”徐思妍傻眼了, “我, 我没有注意啊！”她的关注点一直都在卓宇阳的身上, 就算想讨好小孩, 目标也是大的那两个孩子，这个小的啥事不懂，讨好了能有什么用, 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多看过他几眼, 又哪里有想过什么佝不佝偻病的问题。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个女人用的方法虽然愚昧，但她确实也是在为孩子着想的，相比之下, 你可太不上心了, 这样怎么跟别人比啊！”林辰歆责备徐思妍。
　　听刚才那女人说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徐思妍想要跟她争，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林辰歆忽然就有股冲动想要搬张凳子过来，再买一包瓜子, 一边磕一边看好戏。
　　“那我该怎么办啊！”
　　“你好歹也是个医生，这都不知道？”
　　“我不是不知道佝偻病怎么治，我是不知道……，算了，我先去找宇阳哥，他是有文化的人，肯定看不惯这种封建迷信活动的。”徐思妍风风火火地说完就要跑。
　　“你不去邮局啦？”
　　“不去了，下次再去！”
　　林辰歆自己去邮局取了包裹，没想到那包裹那么大，她差点儿就扛不起来了。
　　幸好出门的时候遇到个男同事，帮忙给她扛回了宿舍。
　　林辰歆知道家里要给她寄东西来，只没想到会寄来这么多。
　　大多数都是吃的，爸妈是有多担心她在海岛上吃不饱啊，而且都是些不容易买到的紧俏商品，什么麦乳精啊、奶粉啊，还有白糖、红糖、奶糖，各种饼干，果丹皮，生怕在她这儿买不到似的，都用铁皮罐子装着，怕受潮，还用塑料布牢牢地裹了几层。
　　来自现代的林辰歆虽然其实并不太喜欢吃甜食，但看到这些也还是很感动，这都是爸妈对她满满的爱啊！
　　除此之外，还有几块布料，给她做衣服用的，一双凉鞋，那天她讲电话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她的鞋子丢了，这几天穿的都是罗水妹给她做的布鞋。
　　另外还有一些女性私密的生活用品，虽然都是月经带，但从城里寄过来的，质量就是比在凤尾岛的供销点里买的好得多了，卫生纸也比上次买的柔软。
　　林辰歆都有点后悔上次在凤尾岛别人送的海味她都拿去送人了，早知道留点儿寄回家去的，这些东西在海岛上不值钱，但在老家那边，却是很难得的。
　　不过也没关系，这些东西随时都能买得到，过几天有空了她再去自由市场上买就行。
　　收拾好东西，还有点时间，可是睡个午觉再去上班。
　　这就是在这个时代的好处了，不管急诊科的工作再忙，跟现代的工作强度比起来，还是没有任何可比性的，轻松多了。
　　林辰歆觉得自己最近睡眠好、食欲好，连脸色都变得好看了许多。
　　再说徐思妍，她终于找到了卓宇阳：“宇阳哥，你知道你家里的那个女人，她干什么了吗？她带着你家小宝，在搞封建迷信活动！”
　　卓宇阳皱眉：“你在说什么？”虽然有李春兰帮他带孩子，他感觉很轻松，但他下意识地并不希望这件事被别人知道的，特别是徐思妍和林辰歆。
　　“宇阳哥，你们家小宝得了佝偻病，必须马上进行治疗，不然的话对他的生长发育会有很大影响的，可是那个女人她竟然带着小宝搞封建迷信活动，真是笑话，现在什么时代了，还以为这样能治得好病吗？”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都看见了，她背着小宝在街上贴黄符……”
　　“不是，我是说佝偻病。”
　　“当然啊，林辰歆看出来的，还能看错吗？”下意识她还是觉得林辰歆医术很厉害的，在这方面从没质疑过她，可话一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好端端的在卓宇阳面前提林辰歆干嘛呀！
　　“反正不管怎么样，宇阳哥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把小宝交给我，我一定会把他治好的。”真是一个天降刷好感度的好机会呀，徐思妍高兴地想。
　　卓宇阳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下午我就请假带小宝到你们医院去看看。”
　　“嗯，宇阳哥，我等着你来找我哦！”
　　下午上班，小护士也带着她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我打听清楚了，是财务科的赵雪娟使的坏，这次安排义诊，医务处的人本来是没想着安排咱们急诊的，是那个赵雪娟跑过去提了意见，说咱们科以前老说人手不够，两个月才安排一次，这次来了两个新人，那肯定就没有人手不够的问题了，所以啊，以后每个月，咱们都得出人。”
　　众人一听，目光不由自主地都落到了林辰歆和徐思妍两人的身上。
　　本来科室里一下子来了两个新人，大大地减轻了他们平时的工作负担，还是很高兴的，可是这一下子变成了每个月都要去义诊，也就是说轮到每个人都几率也都变大了很多，那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赵雪娟是副院长的女儿，他们敢怒不敢言，但这两个新人，怎么也得站出来安抚一下众人的怒火吧！
　　林辰歆上个月刚来就已经去过了，紧接着再让人家去有点不地道，那就只有徐思妍了。
　　众人灼灼如炬的目光下，徐思妍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硬着头皮站出来：“既然这样，那我去吧！不过我没有经验，大家教教我。”
　　众人看她的目光一下子亲切起来：“来来，快过来，这是药品清单，你按照这张清单准备药品带过去就行了，基本上用得到的就是这些。”
　　“别的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记清楚了渡轮返航的时间，不管遇上什么事，都千万别耽搁了。”
　　“多带点儿驱蚊和防虫的药，那些地方，蚊子大得跟苍蝇似的。”
　　徐思妍十分虚心，殷切地将前辈们的意见都仔细地记在了小本子上：“谢谢，谢谢大家啊！”
　　一转头，看见卓宇阳抱着个孩子进来，心中一喜，刚想跟人说一声，请个假带卓宇阳到儿科跑一趟，就看见他直直地走到林辰歆的面前。
　　“歆歆！”
　　听到这个称呼，林辰歆就烦躁得想打人，但科室的人都看着呢，她不得不抬起头：“怎么了？”
　　“我听说你发现我们家小宝得了佝偻病，说起来真是太惭愧了，我一直忙于工作，竟然都没有发现，多亏了你细心发现了。”
　　林辰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出门左转，大厅里有个挂号处，你可以去挂个儿科的号。”
　　“歆歆，既然是你先看出来的，我相信你的医术，你再帮我看看，该怎么治疗吧！”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里是急诊，只看情况紧急的病人，你的这个情况算不上紧急，还是去儿科那边比较好，就不要浪费我们这边的医疗资源了，而且儿科的医生对处理这方面的情况经验也比较丰富。”
　　“歆歆，你这是在怪我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吗？”
　　林辰歆真的很想问一句，你的脑子呢，被僵尸吃了吗？这个理解能力究竟是怎么当上团长的，真不怕整支队伍都被你带团灭了吗？
　　她转头看向徐思妍，谁写出来的男主谁负责解决：“徐思妍，这边你来处理一下，我那边还有病人。”说完赶紧走了。
　　徐思妍气鼓鼓地过来：“宇阳哥，我跟你一起去儿科吧，我们林医生不看这个的。”
　　卓宇阳皱了皱眉，跟她一起走了。
　　徐思妍带着他插了个队，很快就看完了，医生给开了钙片和鱼肝油，还嘱咐说早晚要多带孩子晒晒太阳。
　　“宇阳哥，我觉得呀，这带孩子，不能光是吃饱穿暖就可以的了，还要进行科学喂养，你看小宝这次就很危险啊，要是没有发现他得了佝偻病，只一味地带他去看乡下的那些所谓的神婆，进行一些封建迷信活动，对他的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耽误了治疗。”
　　卓宇阳想想这次的事，深以为然：“你说得对。”
　　“还有孩子的教育问题也很重要，世伟今年该上小学了吧，光靠学校可不行，还得家长可以辅导功课的。”
　　徐思妍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得找个有头脑有文化的人给这仨孩子当妈，可千万不能找那种没有文化，满脑子封建迷信思想的农村人。
　　听在卓宇阳的耳中，更是让他扼腕叹息不已，林辰歆是多合适的人选啊，怎么突然就对自己这样的态度了呢？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只是徐思妍到底也没有脸皮厚到直接说一句“你看我行不行”，卓宇阳满脑子想的都是林辰歆，也没有理解到她的点。
　　送走卓宇阳，徐思妍又开始发起愁来，主任马上就要把去参加义诊的名单报上去了，可她真的不想去啊！
　　正走着，忽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回过头，见是一个腿上打着石膏的中年人，拄着拐杖给她道歉：“不好意思啊！”
　　徐思妍看着对方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忽然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不好了，你们科的徐医生在外面楼梯上摔着了，你们赶紧找人过去看看吧！”听到喊声，急诊科里两个男医生连忙跑了出去。
　　不多久，徐思妍一瘸一拐地被扶着回来了，膝盖上包着厚厚的纱布：“真是抱歉啊，这次义诊，我可能去不了了，怎么会这样呢，我真是太不小心了，真的很过意不去。”
　　都这样了，同事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安慰她说没关系，她自己也不想的，这次去不了，下次去也是一样的云云。
　　那问题又来了，究竟让谁去？
　　有人提议：“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抽签了。”
　　林辰歆看着徐思妍：“儿科和药房都在一楼，就跑到那边的楼梯上去做什么？”
　　“我……，我刚好有点别的事情不行吗？难道你想跟他们说我是故意的？”
　　林辰歆深吸一口气，看着众人就要开口。
　　徐思妍急了：“喂，反正有轮不到你，你不要多管闲事！”
　　林辰歆开口：“不用抽签了，这次还是我去吧！”


第28章 
　　林辰歆这话一出,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她，能有人主动站出来当然是好事，可是如果大家就这么答应的话, 会不会显得太过分了？
　　“这个，小林啊，你上次才刚去了, 这次再让你去, 不太好吧！”
　　林辰歆微笑：“上次是凑巧，不作数的, 这次本来就是因为我们两个新人才增加了义诊的次数, 我们应该去的, 既然小徐这次去不了, 那就我先去吧！”
　　“哎呀，小林，你可真是太好了。”
　　“那这次就辛苦你了, 等你回来, 一定少给你排大夜班, 让你好好休息。”
　　徐思妍如愿以偿不用去义诊了，但她却也高兴不起来，找了个机会悄悄找林辰歆抱怨：“你可真行, 就这么爱出风头啊！”
　　“不管你怎么想, 反正我是真的挺乐意去的，到下面的小海岛上, 可以遇见很多在这里遇不到的情况，其实也挺有意思。”其实林辰歆一直就是一个不怎么安分的人, 也不喜欢太安稳一成不变的生活，她喜欢挑战, 骨子里还有点儿中二的气质在身上，不然她也不会毕业没多久就申请去当无国界医生，一去就是三年。
　　徐思妍气道：“你要是想去，怎么不早说啊，大家讨论的时候就应该站出来啊，我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她很疼的好吗？
　　林辰歆惊奇地看着她：“咦，你摔成这样难道不是意外吗？”
　　徐思妍语塞，更气了！
　　之前围着徐思妍给她传授经验的人又纷纷过来给林辰歆讲各种注意事项，林辰歆耐心地听完，问了一句：“那我是什么时候去啊？”
　　只是大家都很久没有去过东阳岛了，都不太清楚现在的航班时间，林辰歆只能自己下班之后去码头打听，码头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到东阳岛的渡轮十天一趟，最近的一趟是在三天后。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林辰歆都忙着准备要带过去的物品。
　　蒋主任看着她递上来的申请清单，有些诧异：“你多添了很多不是我们平时义诊常备的药品啊，还有这些，手术刀、手术剪、血管钳是什么意思？”
　　“小林啊，我知道你上次在凤尾岛上做的手术很成功，但那是意外情况，不得已而为之啊！”
　　“那万一这次，又遇上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呢？”
　　“哪有这么多万不得已。”
　　“主任，我也只是预备着而已，万一用不上最好，可是遇到必要的情况，也不会束手无策。我是想着，我们的人去一次义诊不容易，岛上的人能看一次病也不容易，如果遇到能处理好的情况，就尽量处理妥当了，这才是我们组织去义诊的初衷啊，不是吗？主任您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蒋主任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呀！”拿起笔把单子签了，“行了，去领吧！”
　　林辰歆把领来的药品和各种工具都小心地用防水的油布打包好，装进一个大的药箱里，这种药箱还装着一根背带，可以背在身上。
　　小护士杨丽珍跑过来：“林医生，待会下班一起去看球赛吧！”
　　“什么球赛？”
　　“我们医院跟部队那边的友谊篮球赛。”
　　林辰歆只觉得不可置信：“我们医院的医生跟部队的兵哥哥们比赛打篮球？他们怎么不跟人比赛怎么给病人看病呢！”
　　“你也别小看了咱们的医生嘛，也有打球技术不错的啊，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啦，重要的当然是……”杨丽珍用手肘撞撞她，“你懂的啦！去嘛去嘛，我们医院的年轻姑娘们都去看呢！”
　　她懂，不就是看年轻的□□，感受青春的荷尔蒙嘛！
　　“行啊，去啊！”
　　好在下午病人不多，一到下班时间，两人换了衣服，挽着手高高兴兴地就过去了。
　　篮球场在军营那边，修得还挺正式的，四周还有几层阶梯式的座位，她们还是来迟了一点，周围一圈早就挤满了人，看来这比赛还挺受欢迎的。
　　“林医生，这边，快过来！”杨丽珍机灵地钻来钻去，终于被她找到了一个可以挤下她们两个人的空位，而且视野还挺不错，能看得到全场。
　　林辰歆视力好，一坐下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篮球架下有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心跳快了一拍，那不就是许久未见的沈焰嘛！
　　有多久了？从她回到陵川去医院报到的那天算起，到现在满打满算都快有一个月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时不时会想起他，毕竟是来到这里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而且还处处关照她，在凤尾岛上朝夕相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雏鸟情结了，刚分开的时候还有点不太习惯。
　　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再出现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她慢慢地适应这个世界，渐渐地，林辰歆就很少会再想起他了，偶尔想起，也只是会轻笑一声，暗嘲自己自作多情，当初她还真以为他对自己有点意思呢！
　　也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因为他工作实在太忙，腾不出时间来找她。
　　可是现在突然在篮球场上看见他，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哪有那么多的没时间，有的只是他想不想而已。
　　他有时间来打一场篮球，可是却没有时间去看她一眼，这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林辰歆觉得自己挺看得开的，只是，心里面到底是有点不太舒服。
　　那边沈焰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林辰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猛地就把头转开了，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转完之后她立刻就后悔了，凭什么要躲开呀，她又没做错什么，明明平常是一个不管面对什么人都能落落大方的人，怎么就突然间变得那么小气了呢！
　　只是都已经转开了，也不好再转回去，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周。
　　沈焰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跳起来举起双手朝那边挥了挥，却发现林辰歆并没有在看他，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手，正想走过去，忽然被队友拉住：“赶紧过来，马上开始了。”
　　而林辰歆却听见身前那几个年轻姑娘惊喜地小声尖叫起来：“啊，他看过来了，沈焰刚刚在看这边。”
　　“雪娟，他一定是在看你，他还朝我们挥手了。”
　　“天哪，雪娟，他一定是在跟你打招呼吧！”
　　那个叫赵雪娟的姑娘娇羞地说：“你们别乱说啊，不一定是呢！”语气里却带着洋洋自得。
　　“肯定是你呀，不然这边还能有谁，他就是朝这边挥手的。”
　　“可不是嘛，沈焰他平时多高冷啊，都不多看别的姑娘一眼的，也就跟雪娟你能多说几句话。”
　　“还用得着说吗？在咱们医院，除了雪娟，谁还配得上沈焰啊！”
　　“你说反了吧，是除了沈焰，谁还配得上我们雪娟啊！”
　　“哎呀，你们别说了，叫别人听见多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啊！”
　　林辰歆终于明白了赵雪娟那对自己的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了，她就说嘛，自己也没得罪对方啊，她怎么就会故意散播自己的学历，说自己坏话，又特意去撺掇医务处的人给急诊科安排义诊呢，不就是想让自己得罪科室里的其他人嘛！
　　这就很可恶了，沈焰他既然已经有暧昧的对象了，干嘛还来招惹她，招惹完了以后还给她惹祸！
　　心情忽然就很不好了。
　　她转身对杨丽珍说：“我忽然想起来，明天要去义诊，有些东西还没有准备好，我再回去准备一下，不好意思啊，我不看这球赛了。”
　　“啊？”杨丽珍失望，“来都来了，看完再走呗！”
　　“还是不了，怕待会太晚了来不及。”
　　“嗯，好吧，林医生，你对待义诊可真认真，别的医生可从来没见他们这么认真过的。”
　　林辰歆笑：“我这不是新人嘛，要好好表现的呀！”
　　沈焰有心炫技，才一开场，就投出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场上掌声雷动，他兴奋地转头望过去，却只看见林辰歆转身离开的背影，所有人都在大声喊他的名字，可她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沈焰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想她都快要想疯了，那天晚上一回来，都还没来得及回宿舍安顿一下，就被领导给叫去了，安排了一个紧急任务，必须马上带队出发。
　　这一走，就是差不多一个月，连想让人给她留个话都没来得及。
　　也不知道她刚来这边住得适不适应，工作是怎么安排的，擅自给方新国做手术会不会被领导批评，自己一直没去找她，她会不会不高兴。
　　跟以往出任务的心无旁骛不一样，这一次，只要一空下来，就不可避免地会想到她，想到高兴的时候，嘴角还会不由自主地带上笑容。
　　连一起出任务的战友都看出来了，打趣他是不是春心动了，怎么笑得一脸荡漾。
　　在任务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次产生了惜命的情绪，他告诉自己，就算是为了她，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原来这就是有了牵挂的感觉。
　　今天好不容易回来，沈焰第一个念头，就是马上冲到林辰歆的面前见她一面。
　　可是想到自己在外面摸爬滚打了一个月，也太不像样了，于是耐着性子用掉半块香皂，彻彻底底地洗了个澡，找人给自己剃了头，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再换上干净的衣服，在玻璃窗户前面照了又照，确认收拾妥当，又是体体面面的帅小伙子一枚了，才带上给她准备好的礼物，准备出发。
　　谁知道刚要出门，就被战友们拉住了，非要他去参加什么篮球比赛，还说是跟军医院联合举办的，医院里好多年轻的小姑娘都会来看。
　　最后的这句话打动了沈焰，既然其他年轻小姑娘都来的话，那她也应该会来的吧！
　　沈焰的篮球打得好，早在他还没参军之前，在大院里就有扣篮小飞人的称号，大家都说，篮球打得好的特别容易吸引小姑娘的目光，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反正每次他出场的时候，球场周围小姑娘的尖叫声总是最大的。
　　男人嘛，总是愿意把自己最得意的一面展现给自己喜欢的姑娘看的。
　　想着林辰歆有可能会来看到自己打篮球的英姿，沈焰欣然答应了上场。
　　她果然来了，看到球场边上的林辰歆的时候，沈焰心中的兴奋和激动简直难以言表，即使她没看见自己跟她打招呼也没关系，待会自己一定是球场上最闪亮的那颗星。


第29章 
　　沈焰告诉自己, 一定要发挥出自己最高的水平，闪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闪亮到她的心里面去！
　　谁知道, 在他投出第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的时候，她就这么冷漠无情、无动于衷地走了呢？
　　这球赛才刚刚开场，无端端地她干嘛会突然离开？难道是医院有什么急事吗？沈焰心神不宁, 队友传过来的球从他的眼前飞过, 他竟然都没接住。
　　队友跑过来给了他肩膀上一拳：“想什么呢，专心点儿。”
　　旁边没了他想要表现给她看的人, 沈焰根本就提不起劲儿来, 只碍于答应了队友, 又不好提前离开, 懒洋洋地打完了全场。
　　无奈实力太强，但还是碾压性地战胜了军医队，并且还是全场投球得分最高的, 队友们都有点酸溜溜的了：“听听, 周围那些小姑娘们, 喊的都是沈焰的名字，有他在，她们的眼睛里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到咱们啊！”
　　“那下次别让我来啊！”沈焰拿起毛巾擦汗, 眼前忽然多出来一个白色的搪瓷杯。
　　“沈焰, 喝点水吧！我在水里放了点白糖，补充一下体力。”赵雪娟双手举着杯子在他面前, 羞答答地说。
　　“谢谢，不用了。”沈焰随手用手背推开, 他心不在焉，眼睛一直在看着四周, 心怀侥幸又徒劳无功地试图寻找林辰歆的身影，说不定她刚才只是有事走开了一会儿，很快又回来了，只是换了个位置他没看见呢！
　　结果当然是找不到的。
　　赵雪娟咬着唇，不甘心地又递了过去：“你就喝点吧，看你出了好多汗，这水我刚刚一直凉着的，不热，现在喝刚刚好。”
　　啊，对，出了好多汗，身上臭烘烘的，别熏着她了，还是得先回去洗个澡。
　　沈焰根本就没听见身旁有人在跟他说话。
　　队友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吃饭去？”
　　“不了，我还有事，先回去洗个澡。”脚步匆匆，一会儿就跑了个没影。
　　赵雪娟捧着那杯无人问津的糖水，气得直跺脚，冲小姐妹们发脾气：“都是你们，说什么他一晚上都朝咱们这边看，可他现在根本就不理我。”
　　“不会不理你的，肯定是他突然有什么急事，你看他不也没跟其他人一块儿去吃饭嘛！”
　　“对呀，他确实就是一直都在朝咱们这边看嘛，不是看你，难道还能是看急诊科的杨丽珍？”
　　赵雪娟脸色一变：“杨丽珍？”
　　“对呀，刚刚她就坐在我们后面啊！”
　　“那她们科室的那个谁，林辰歆，也来了吗？”
　　“林医生啊，好像一开始的时候也来了，但没待多久，很快就走了。”
　　赵雪娟的脸色更难看了，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是出奇地准，在第一眼看见林辰歆的时候，她的心里莫名地产生一股敌意，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了。
　　后来一打听，她居然跟沈焰一起在凤尾岛上待了好几天！孤男寡女（受伤的方新国不算）在岛上待了好几天，虽然知道沈焰这人一向对女人都没有什么兴趣，回来之后两人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交集，但她的心里还是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于是她特地利用她父亲的关系，到人事科查看了林辰歆的档案，并且把林辰歆只有短期赤脚医生培训的学历说了出来，让大家知道，她并不是大家以为的，是来自大城市大医院的医生。
　　本以为能让林辰歆无地自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厚的脸皮，自己主动承认了，还毫不脸红地继续在急诊科工作，更可恶的是，别人似乎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而她还因为救人得到了嘉奖！
　　她又利用自己跟医务处的关系，特地鼓动他们给急诊科增加义诊的名额，并且还故意放出风声，这名额是因为急诊科来的两个新人，才增加的。
　　这么一来，林辰歆要么就自己主动提出去义诊，要么就等着科室的人抱怨排斥她吧！
　　这次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她刚刚才在医务处看过急诊科报上来的名单，这次去义诊的果然就是林辰歆，而且去的还是东阳岛。
　　谁不知道东阳岛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啊，不仅特别偏远落后，而且岛上的人是思想也特别愚昧，之前还试过有一个别的科的医生，去那边义诊不知道怎么的就得罪人了，差点被人打一顿。
　　在那之后，因为医生们抗议太严重，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人去过东阳岛义诊了，这次再派人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刚得知这事的赵雪娟本来是很得意的，可是刚才……
　　沈焰一开始那么高兴地朝这边挥手，难道是因为她？
　　而且一开场的时候，他明明打得是很好的，突然间好像就消沉了下来，后来每一次看向这边，脸色都不太好，难道是因为她走了？
　　“啊啊啊！气死我了！”赵雪娟把手里崭新的搪瓷杯一扔，跺着脚走了。
　　旁边的小姐妹连忙把搪瓷杯捡起来，看着底上磕掉的一块瓷，心疼地说：“她这是怎么了？干嘛糟蹋东西啊！”
　　“哼，还能怎么的，人家沈焰不理她呗！”
　　“瞧她刚才得意的那样儿，还以为人家沈焰真的在看她呢！”
　　要是被赵雪娟听到这些小姐妹们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话，怕是更得气死了。
　　沈焰的澡没能洗成，在半路上就被领导给喊去了，是关于这次任务，有个问题要找他问清楚，工作重要，他只能按捺下急切的心情，向领导汇报工作。
　　这一汇报就是一个多小时，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么晚去找人家姑娘也不像话，只好失望地准备回去。
　　恰好这时隔壁办公室的政委过来说话，两位领导提起了明天联谊活动的事。
　　沈焰听了一耳朵：“什么联谊？”
　　政委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单身男青年的终身大事！”可让他操碎了心。
　　现在这年代，组织上要管的事儿可多着呢，不但要管大伙儿的工作、学习进步，连个人生活也得操心。
　　队伍里越来越多的大龄单身汉是老大难，当领导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呀，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这军医院里，年轻的小姑娘是最多的，要不就跟军医院里搞一场联谊活动，让大家自由发展发展。
　　这联谊活动，说白了就是官方举办的相亲大会。
　　而且他们这些大老粗们想出来的活动方式也很特别，那就是联合军医院搞一个射击训练活动，让队伍里的单身小伙子们，一对一地教军医院的年轻小姑娘们射击，既提高了军医院的战斗水平，又能让年轻人在这热火朝天的训练场上碰撞出爱情的火花。
　　而军医院那边居然也同意了，这活动就决定在明天上午举行。
　　“等等。”沈焰问，“明天军医院里没结婚的年轻姑娘都会来？”
　　“当然都来，我都跟他们的工会主席说好了，趁着明天是周六，让能来的都来，听说军医院还来了两名年轻的女医生，那可是大城市来的姑娘啊，就看咱们有没有人有这个本事，可以把人留下来了。”
　　“不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就没人通知我参加呢？我不是大龄单身男青年？”
　　“去去去，你凑什么热闹，过了年你才24，算哪门子的大龄，再说了，有你在，还能有别人的事儿吗？那帮子小姑娘，可不都冲着你去了？”
　　看来领导们也都是知道沈焰这人在姑娘中的受欢迎程度的。
　　“反正我不管，我得去。”沈焰说。
　　万一林辰歆也参加了呢？万一她跟别人看对眼了怎么办？不行，他一定得去看好了她。
　　“小伙子，给别人点儿机会吧！”政委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次就先别去了。”
　　“除非你们把我绑起来，不然啊，我还真的去定了。”沈焰一边说一边扬长而去。
　　留下两位领导摇着头笑：“这臭小子，难道终于开窍了？”
　　再说林辰歆在回宿舍的路上也被单位的工会主席给拦住了：“小林啊，你们科报上来的参加联谊的名单上，怎么没有你的名字呢？”
　　林辰歆一脸莫名：“什么联谊？”
　　工会主席给她解释了一通，她才明白，原来是官方相亲会啊，她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啊，是这样，我明天要去东阳岛义诊呢！”
　　她想大概是科室的同事也有点担心她去义诊的事儿会出什么岔子，任务落到他们的头上，所以就没人跟她提起这联谊的事儿。
　　果然工会主席一听，立刻就说：“这有什么，义诊嘛，换个人就行了，你得去啊，我可是答应了那边了，咱们这次新来的两名新医生都去。”
　　这次的活动，虽说是部队那边推动的，但军医院这边的工会主席也特别上心，这医院里的护士，都是年轻的未婚小姑娘多，这终身大事她也得操心。
　　而这两个新来的年轻医生，大城市里来的，人长得好看，气质又好，可是军医院的门面担当啊，怎么能不去呢！
　　偏偏这次报上来参加的名单里，这俩人都没有，工会主席能不着急吗？
　　这赶紧就来了解情况了。
　　刚才她已经问过徐思妍了，小同志虽然腿受伤了，但精神可嘉，一听说这事，二话不说就同意去了，本以为林辰歆这边会更容易。
　　没想到林辰歆想了想说：“都已经说好了是我去的，这突然换人不太好吧，其他同事也都有他们的工作安排的，我看这次就算了，少了我一个人应该也不会对联谊活动有什么影响。”
　　“这可不行，我可都答应别人了的，人家那边可是很重视这次活动，把最好最优秀的战士们都安排上了，咱们这边也不能丢了咱们军医院的脸啊是不是？就这么说好了，你一定得参加，去义诊的事我去跟医务处说，顶多就是推迟几天再去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好了啊，你要是再不答应，那就是不服从工作安排，明天早上七点半，在宿舍区的门口集合，咱们统一过去。”
　　工会主席软硬兼施，撂下话来急匆匆就走了。
　　林辰歆无奈地叹气，行吧，去见见部队里最好最优秀的战士们也好，她从小就对军人这个群体充满了崇敬和向往，特别是这个时代的军人，虽然物质方面的条件会比现代差了一些，但在精气神方面，对祖国的那份热忱和忠心，却是任何时代的人都无法比拟的。
　　就像她最近闲着无聊在看的那本小说《西沙儿女》，虽然遣词造句在她这个现代人看来，确实是有些过于夸张和形式化了，但也有一种特别的振奋人心的效果。


第30章 
　　第二天早上林辰歆依然是起得很早, 没办法，宿舍大院的大喇叭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准时开始播放广播了，那振奋人心的歌曲一播放, 想不清醒都难。
　　早上这个时间是水房里最热闹的时候，住单身宿舍的年轻姑娘们都聚集在这里，排着队等着接水刷牙洗脸, 还有人赶早洗衣服的。
　　今天大家的情绪又特别高涨, 全都是在讨论待会要去参加的联谊活动的。
　　一会儿问别人打算穿什么衣服去，穿裤子还是穿裙子, 一会儿又讨论梳什么发型比较好看, 还有个姑娘大方地说自己有口红, 谁要是想抹的话, 都可以去找她。
　　看着这些小姑娘们兴奋的样子，林辰歆也忍不住面露微笑，这可真是美好的青春呀！
　　这时有人问她：“林医生, 待会你也去参加吗？”
　　林辰歆笑着点点头：“去的啊！”
　　“哎呀, 那可糟糕了！”那姑娘故意做出一脸难过的模样, “林医生这么好看，到时候那些小伙子们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了，还有谁能看得到我啊！”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
　　“大消息大消息！”忽然一个姑娘端着脸盆挤进来, “确切消息, 这次的活动沈焰也会去参加。”
　　“啊，真的吗？他以前不是从来都不爱凑这些热闹吗？这次怎么也参加了啊！”
　　“啊, 这可太好了。”
　　看着大家兴奋的模样，林辰歆有些不解, 小声问旁边的人：“这个沈焰，很受欢迎吗？”
　　“可是不嘛, 这个沈焰啊，他的来头可是很牛的，听说他家长辈，可是首都军区的大领导呢，那家世背景说出来得闪瞎人眼，可是啊，他刚来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就从一个最底层的小兵当起，一路不停地立功，破格提升，硬生生地靠自己的努力，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内就当上了营长。”
　　“还有啊，他的业务能力也特别强，这些年什么射击比赛啊，单兵冲锋大比武啊，联合救援大比武啊，他拿过的奖可多了！”
　　其他的姑娘也都在说：“今天别的不说，能看到沈焰射击就值了，他可是百步穿杨的神枪手。”
　　说起来这些林辰歆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他这么厉害的吗？”
　　“你看见就知道了，不光是我们医院的姑娘们，就连部队里的女兵，就没有那个不崇拜他的，我听说啊，光是姑娘们给他写的求爱信，就能堆满一整间宿舍呢！”
　　“那他怎么还需要来参加这个相亲，啊不是，联谊活动呢？”这要是所有姑娘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了，那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这可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以前啊，是从来都不参加这些活动的，说无聊，可这次为什么突然会参加了呢？哎呀，随便啦，反正能看见人就好。”
　　“林医生，你也别笑话我们，其实啊，我们也就是说说而已，也没指望过他眼里能看得见我们，什么人才是真正合适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呢！”
　　林辰歆明白了，其实她们对沈焰的态度，就好像是现代的小姑娘们追星是一样的，一个个追得狂热的时候大喊“老公”，为他要死要活的，其实一转身，还不是该干嘛干嘛！
　　“对了，这次赵雪娟也要去呢，你们说沈焰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参加的呀？”
　　“赵雪娟？她不是最讨厌当兵的吗？说人家整天在泥地里摸爬滚打，臭烘烘的？”
　　赵雪娟是副院长的女儿，住在家属院条件最好的那栋新盖的楼房里，家里安了水龙头，用不着跟她们一起挤公共水房。
　　“那是别的当兵的，沈焰不算。”
　　“人家呀，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有人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不用林辰歆开口问，自然有人向她解释：“听说赵雪娟和沈焰小时候就认识的，赵雪娟小时候也是在首都长大的，只不过她爸运气不好，才被贬到了咱们这地方当副院长，有人还说，以沈焰的家世条件，再怎么也不至于被分到这破海岛上当兵，他是为了赵雪娟，才主动要求来这儿的。”
　　“哦，这样的啊！”林辰歆轻轻地应了一句，忽然就觉得有点儿意兴阑珊。
　　一点儿也不想去参加什么鬼联谊，看着那两个人碍眼了。
　　还不如去东阳岛多看几个病人来得有意义呢！
　　去东阳岛的渡轮七点出发，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林辰歆端着脸盆匆匆忙忙回了宿舍，背上准备好的药箱，赶紧出发。
　　还没出宿舍区，就被匆匆过来的工会主席一把抓住：“小林啊，你这是上哪儿去啊？”
　　林辰歆抱歉地说：“容主席，真是抱歉啊，我昨晚没好意思跟您说，其实我在老家那边已经有对象了，再去参加联谊活动有点不太好，我就不参加了吧，您看我这还要去赶渡轮呢，那我就先不跟您说了，预祝咱们的联谊活动大获成功啊！”
　　容主席愣在一旁，等她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哎，这孩子，怎么就有对象了呢！”
　　既然有对象，那就不能强迫人去参加了，不然也太不道德了。
　　林辰歆一路小跑赶过去，终于在开船前赶上了渡轮。
　　这一趟渡轮虽说十天只有一趟，但人还真不多，而且还不是所有人都去东阳岛的，期间还会先停靠两个小岛，最后一站才是东阳岛。
　　看她背着药箱，船上的乘客都跟她打招呼：“你是医生吧，这是去义诊？去哪个岛上啊？”
　　“东阳啊，那可远，对了医生，我这几天有点嗓子疼，您帮我看看呗！”
　　林辰歆都还没去到东阳岛呢，这义诊就已经开始了。
　　就当打发这船上的无聊时光了。
　　好不容易到了东阳岛，跟她一起下船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带着孩子回娘家探亲的，还有一个是东阳岛人，上次航班出去的，在陵川待了十天，这才等到这一班的渡轮回来。
　　林辰歆背着药箱下船，渡轮上的工作人员提醒她：“下午三点开船，记得别耽搁了啊！过时不候的。”
　　“咦，不是五点吗？”她记得上次从凤尾岛上会陵川，就是五点开船的。
　　“那哪行啊，咱这儿远，回程还得去两个岛上接人了，太晚出发的话回去天都黑了。”
　　“好吧，我记住了。”林辰歆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她现在没有手表，其实不太清楚具体的时间，不过以前接受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学过怎么根据太阳的角度来确认时间，虽然不太精确，但也能猜个差不多的。
　　现在应该已经是九点多了，下午三点就得回程的话，那留给她的时间实在是不太多了。
　　那工作人员还好心告诉她：“你要是不知道时间的话，我们到时候出发前十五分钟会鸣笛的，你注意听着，及时赶过来就行。”
　　“好的，谢谢您啊！”
　　应该是前不久刚下过雨，路上都是泥泞，林辰歆才没走了一会，就感到脚底下变得沉重了许多，鞋底都沾满了泥。
　　“大哥，我打听一下，你们这儿的卫生站在哪里啊？”林辰歆拦住一个渔民打扮的汉子。
　　“我们这儿没有卫生站，你是医生？陵川来的？”
　　“对，我是过来义诊的，那请问大队委在哪儿呢？”
　　“你别去了，赶紧走吧，咱们这儿不需要义诊。”
　　“大哥，我过来这边也是为了帮助乡亲们，麻烦您帮我带个路吧！”
　　“我说你个小姑娘家的，胆子还真不小，怎么一个人就跑来了呢，上次来的那个医生，差点儿被万家亮那小子砸破了脑袋你不知道啊？我让你赶紧回去是为了你好。”
　　“我新来的，您说的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不管怎么样，这是我的工作，要不您还是带我找到你们领导再说吧！”
　　“行吧，那你跟我来。”
　　村里最大的领导就是生产队长和支部书记，队长领着队员们出海打渔去了，村委办公室里只有村支书在。
　　“万支书，这是陵川来的医生，说是来义诊的。”
　　“万支书您好，我姓林，今天过来这边义诊，能麻烦您安排一下吗？”
　　村支书态度不冷不热的跟她握手：“林医生啊，辛苦了辛苦了，来，先休息一下，阿龙，你去把隔壁屋子收拾一下，林医生，你看，我们事前也没什么准备，你稍等一下，我们这就把地方给你收拾出来。”
　　林辰歆：“那个，咱们村里没有卫生站吗？”
　　“咳，卫生站以前是有过一个，不过村里的卫生员找到更好的出路，到陵川工作去了，也没有别人肯来，这就荒废了，现在那屋子都成牛棚了。”
　　“那咱们村里的人要是生病了……”
　　“一般小毛病扛扛就过去了，严重点的，有条件的就去陵川看，没条件的就自己弄几副草药，能吃好就好了，要是吃不好，那也是命，没办法。”
　　林辰歆没想到，这居然是一个村支部书记能说出来的话：“那我们的领导干部就不想想办法，给村民们改善一下医疗条件？”
　　“嘿嘿，那也不是我们想改善就能改善得了的啊，没钱，又没人，你说怎么的吧！以前说是每个月上边都会派医生来一次义诊，现在也好几个月没人来过了。”
　　林辰歆沉默了一会儿，问：“刚刚有人说的万家亮，是怎么回事啊？”
　　村支书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了。
　　隔壁屋子说是收拾好了，让她过去，其实就是打扫了一下空置的屋子里的蛛网和灰尘，在屋子的中央摆上一张桌子，一条长凳，就算是给她准备好的诊室了。
　　林辰歆过去把东西放下，看见桌上擦得横七竖八的灰尘道道，问人要了抹布，自己又重新擦了一遍，实在没想到，这里跟凤尾岛完全不一样，居然什么都没有，好在她准备得足够充分。
　　不过准备得再好，没有病人来也是没用的。
　　林辰歆等了一会儿，又过去找村支书：“万支书，这义诊的事，不要通知一下村民们吗？”
　　“这个时候大伙儿都上工去了，男人们都出海了，女人们也忙着补网晒鱼干，哪儿有空过来啊！”
　　“难道大伙儿日常就没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这义诊可是免费的，看病拿药都不要钱，大家来不来是他们的事，可是通知一下是应该的吧？”
　　万支书看她一眼：“林医生，我就不怕老实跟你说吧，你们这些义诊啊，都是虚的，也就是走个过场，我知道你们其实也不想来，这都是政治任务，能被派到我们这儿来的，也不会有什么大本事，反正呢，你就在这里待上半天，你完成任务了，也别给我们惹事，好吧！”


第31章 
　　林辰歆可算是明白了, 这万支书其实根本就没打算真的让她在这儿开展义诊，就让她坐半天冷板凳，就算是完事儿了。
　　她耐着性子：“万支书, 我想您是误会了，我既然来到了这里，还是想为我们的老百姓们做点儿事的, 大病重病不好说, 咱们这儿也没有治疗的条件，可是一般的小病, 我还是看得了的, 您要是不帮我通知, 那我就自己去找人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不是。”
　　万支书沉着脸：“你这个女同志，怎么听不懂话呢！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啊, 你要是自己惹出事来, 可别怪我们不帮你啊, 我可是事先跟你说清楚了的。”
　　“万支书，你作为一名村领导，说这种话太不负责任了吧！”
　　“你要是想让我负责任, 就乖乖地待在这儿, 别给我惹事！”
　　“是因为万家亮的事吧？”林辰歆问。
　　“嘿，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还真是因为万家亮的事儿, 就因为万家亮他儿子死了，他现在对你们这些医生可是有怨气得很, 待会你再招惹了他，我可不担保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万支书，您能告诉我万家亮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吗？”林辰歆语气诚恳地问。
　　“唉！”万支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啊，就是这万家亮的小儿子，突然高烧不退，都厥过去了，他就去找了村里的神婆。
　　之前破除封建迷信，在大一点的地方，那些神婆神棍什么的都不敢出来活动了，但东阳岛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村民也没有什么文化，打心底里还是相信这一套的。
　　这神婆也算是懂点儿草药，平时村里哪家的小孩有点儿什么头疼脑热的，也都是找她给看好的。
　　那次神婆来了看到万家亮的小儿子小脸煞白，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就说是被小鬼给掳了魂魄，得招魂，咿咿呀呀地跳了一轮，烧了符纸，让万家亮把符灰泡在水里给他小儿子喝下去，看能不能把这条命给抢回来。
　　那天刚好是陵川军医院的医生来义诊，遇上了这事儿，来的是个小年轻，特别反感这种神神叨叨的事儿，做事又冲动，直接就上去把万家亮手里的符水给打翻了。
　　你说他要破除封建迷信，要是能把孩子给救回来也好啊，可偏偏那孩子也没救回来，就这么死了。
　　结果万家亮就死活认定了他儿子是那医生害死的，嚷嚷着要让他偿命，还想打人，是村干部们好不容易才给拦住了，把那医生送上了船。
　　到现在，那万家亮那口气可还没消呢，扬言可别让他再瞧见陵川来的医生，见一个他打一个。
　　说完这个故事，万支书语重心长地对林辰歆说：“林医生，你也明白了吧，我真不是不配合你们的工作，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林辰歆轻声说：“可是小孩高热惊厥，本来就很危险啊，而且那符水，也确实是救不了命的。”
　　“唉，谁不知道呢，可是那万家亮，他就是说不通啊！”
　　“难道就因为这个事，以后东阳岛都再不需要医生了，让本来可以求医问药的人也得不到救治吗？”
　　万支书被她问愣住了：“我肯定也不想这样啊，那不然你说，该怎么办呢？”
　　“我想村子里肯定也是有人思想比较开明，愿意接受外来事物的吧，要不就先从这些人开始，您让人去通知一下他们？”
　　万支书想了想：“也行吧！”
　　这时，忽然有人找上门来：“万支书，今天来的医生在吗？”
　　林辰歆一看，原来是今天早上跟她一同坐船过来的那个带孩子回娘家的年轻妇女。
　　她这次没牵着孩子，倒是扶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大姐，我在呢，有什么事吗？”
　　“医生，你看看我爸这脚，上个月不小心踩到个钉子，当时已经处理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直都不能好。”
　　“爸，快点儿，把脚抬起来给医生看看。”
　　男人看林辰歆一个小姑娘，有些难为情：“有啥好看的，臭烘烘的，我都说了不用看，回头再弄点草药敷一下就能好了。”
　　“还敷什么草药，这都一个多月了，再不好好治一下，你这条腿就废了，给医生看看怎么了，又不收你钱！”
　　林辰歆站起来，把自己的凳子放到男人的前面：“大伯，把脚放上来我看看。”
　　男人把脚抬起来，脱掉了鞋子，一股浓重的异味传出来，一旁的万支书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林辰歆却面不改色地蹲了下来，仔细地给他检查伤处。
　　只见他的脚掌红肿化脓，几乎已经烂了一半：“这个当时怎么处理的，踩到的钉子有没有生锈？打破伤风针了吗？”
　　“踩的是破船上的生锈钉子，特地摇了船去隔壁岛上的卫生站找医生处理的，打过破伤风了。”
　　“如果伤口处理干净的话，应该不会发炎到这种程度，我怀疑你伤口里面会不会有杂物没有清理干净，我会给你检查一下，还有这外面的腐肉也必须要清除干净了，可能会有点疼，能忍吗？”
　　“没事，医生你尽管来，我不怕疼，你别嫌弃腌臜就行。”
　　“我们当医生的就是干这个的，能有什么嫌的，不过大伯您可真能忍，都这样了，一般人早疼得不行了，您还能自己走过来。”
　　林辰歆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手术刀，动作极为灵巧地切开了伤口，这男人看来确实是已经疼得麻木了，竟然都没有发现她已经下刀了。
　　等他终于感觉到疼的时候，林辰歆已经用刀尖挑出来一块血肉模糊看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放进旁边的水碗里，清洗了一下，才看得出来，那是一小块黑色的胶皮碎片。
　　“大伯，当初你踩到钉子的时候，是穿着胶鞋吧，钉子刺穿了胶鞋，把一小片胶鞋底的碎片也带进去了，可是当时处理的时候，只把钉子弄了出来，忽略了这块碎片，结果就造成了现在这个情况，现在我已经帮你把伤口都清理干净了，大姐，我跟你说一下怎么换药，这几天最好每天都换一下药，重新包扎一下，以免感染了。”
　　“这、这个我行吗？”
　　“没问题的，换药很简单，不过换药之前一定要洗干净手，要保证伤口的卫生，还有这几天伤口不要沾水，要保持干爽，还有别让苍蝇叮了。”最后这句话在现代她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这样嘱咐的，不过这儿苍蝇和蚊虫都很多，不得不多嘱咐一句。
　　“林医生，你可真厉害，这么小一块胶皮都能叫你给找出来，要不是你把这祸根子找着了啊，我爸这脚都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好呢！”
　　“现在已经没事了，只要好好养好了，以后啊，爬山下海，一点事都没有，不过啊，大伯，在好透之前可千万别急着下海，这伤口要是碰了海水，可就不容易好了。”
　　“我知道，林医生你放心，我会看好他的，磨刀不误砍柴工，身体养好了，那才是本钱！”
　　这大伯有个这么通透的女儿，倒是他的福气。
　　林辰歆把东西收拾好，把接下来几天换药要用到的药粉和纱布都给了大伯的女儿，又给开了些消炎药：“饭后服用，一次一片，一天三次，要记得吃。”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我看看哪个打靶鬼还敢来，害了我儿子的性命，还没赔命呢，还想来害我们！”
　　一个又高又壮的黝黑汉子，手里拿着一把鱼叉，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身边熙熙攘攘地跟了一群人，一半是给他壮声势的，还有一半是试图阻拦的，双方相持不下，但往这边是越来越近了。
　　万支书站在门口，双手叉腰，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万家亮，你想干什么？”
　　万家亮气愤地挥舞着手里的鱼叉：“那陵川的狗崽子还敢来，害死我儿子的账还没有跟他算清楚呢！我今天非要给我儿子报仇不可！”
　　万支书虽然对着林辰歆的时候显得很无奈，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有气势的：“胡闹，谁害你儿子了？是你自己生病了不送医院，耽搁了治疗，怪得了谁？”
　　“少废话，要不是那狗医生把我儿子救命的符水打了，我儿子早好了，今天谁也别拦着我，我……”
　　“万家亮，你再敢在大伙面前说一句那些封建迷信的话试试，看完敢不敢让人把你抓起来，你这是在妖言惑众，破坏人民群众思想的纯洁性！”
　　刚刚被林辰歆治好了伤的男人也站了出来：“万家亮，你别胡乱冤枉好人，林医生是个好医生，她才刚帮我治好了腿！”
　　他女儿也大声说：“就是，万家亮你也太自私了，自家出了事，就要害得我们所有人生病受伤了都没有医生来给我们治吗？你看看这都有多久咱们村里没有医生敢来了，好不容易林医生来了，你还想把人吓走？你先问问咱们父老乡亲们答不答应！”
　　“什么医生，都是骗子，根本就治不好病，都是骗人的。”
　　被吵嚷声吸引，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冷冷清清的村委会门口的空地上，不一会儿就聚满了人。
　　大家各执己见，吵吵嚷嚷个不停。
　　万家亮的声音最大，吼着让那“狗医生”赶紧出来，别躲在别人背后当缩头乌龟。
　　屋里的女人劝林辰歆：“林医生，你别管他，就当他是疯狗，万支书会处理好的。”
　　林辰歆摇摇头：“我要是躲着不出去，别人还以为真的是我们理亏呢！”
　　她拨开女人拦着她的手臂，走到了门口，挺直了腰背面对着激愤的万家亮，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威严：“万家亮，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理解你失去了儿子的悲伤，但你扪心自问，真的是陵川的医生害死你儿子的吗？还是你只是为了泄愤的迁怒？你因为一己之私，损害了全村人求医问药的权利，你还很得意？大家如果继续姑息他的这种做法，那就是在损害你们自己应得的权益，最终受到伤害的，只会是你们自己和你们的亲人！”
　　万家亮没有想到走出来的居然会是一个这么年轻还娇滴滴的姑娘，不由得愣了一下，但听清了她说的话之后，更气愤了：“陵川医院不要脸，让这么一个女人出来，有本事让害死我儿子的狗崽子出来啊！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你这臭婆娘敢再逼逼一句，我连你也打。”


第32章 
　　“够了！”万支书大喝一声, “赶紧给我把他的嘴堵上，拉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医生就在这里，大伙儿有病看病，没病的赶紧散了, 都给我干活去！”
　　“啊！”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救命啊，二狗, 二狗他不行了。”
　　只见人群中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双手掐着脖子正满地打滚, 双眼瞪得老大, 脸色紫红，伸长了脖子“嗬嗬”有声，明显就是被异物呛入了气管, 导致无法呼吸。
　　“这是呛到了, 快, 拍他的背，把东西拍出来。”
　　“抠啊，抠出来啊！”众人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林辰歆快步过去, 一把拨开围观的众人：“让我来。”
　　“对对, 让医生来！”
　　“她行不行啊，这么年轻, 真的是医生吗？莫不是医院随便让个护士来充数的吧！”
　　“就算是护士，那也比你懂。”
　　林辰歆丝毫不理会众人的言语, 抱起地上的孩子让他背对着自己，右手握拳顶在他的上腹部, 左手按在右拳上，迅速且用力地向上、向后按压。
　　连续按压几次之后，“噗”地一声，那孩子的嘴里喷出了一个圆圆的果核，然后“哇”地大哭出来。
　　“好了好了，救回来了。”
　　林辰歆松开手，把孩子放下来，孩子他妈冲过来，一边哭一边用手抽打孩子：“你这死孩子，没事瞎吃什么果子，吓死我了，我看你还敢不敢，看你还敢不敢。”
　　林辰歆拦住她：“好了，这次没事就好，以后小心一点就是了。”
　　女人双腿一软，跪在林辰歆的面前：“谢谢你啊医生，多亏了你救了我二狗子啊！”
　　旁边的人也都在夸赞：“这医生年纪轻轻的还真厉害，就这么弄两下就把东西给弄出来了。”
　　“医生，你这个法子可真好啊！”
　　林辰歆索性决定趁这个机会来一场现场教学：“这个叫海姆立克急救法，是应对异物呛入气管最有效的急救方法，做法其实也很简单，我给你们讲一下，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可以立刻进行施救了。”
　　“那太好了，医生，快教教我们吧！”
　　这个时代人们孩子生得多，但真正能养大的却不多，夭折率这么高，除了各种疾病和意外之外，呛死也是一个常见的现象，特别是在这种偏远的小渔村，没有任何的医疗力量，送医几乎不可能，村民们学会了这个急救法，确实可以救人于水火。
　　林辰歆直接把刚才那小男孩的妈妈拉到了身前，用她来当示范，给大家讲解动作要领。
　　“这个方法适用于清醒的成年人和一岁以上的儿童，如果是一岁以下的婴儿，就要让患儿趴在施救者的膝盖上，头朝下。”这次换成刚刚的小男孩来做示范，“像这样，用手托住孩子的胸口，用力拍打背部，如果拍了五六次以上还是不能排出异物，可以用两根手指按压患儿的胸部正中五次，再重复以上动作，直到异物排出为止。”
　　这套急救法的动作简单易懂，她说得又详细，许多人很快就学会了，还拉着身边的人来练习，兴致勃勃的，气氛一片和谐。
　　接着有人试着开始找林辰歆看病，林辰歆也仔细地问诊，开药，详细嘱咐各种注意事项，温声细语地，又有耐心，叫人心里极为舒畅，大伙儿都交口称赞她可真是个好医生。
　　顺便骂一骂万家亮，就是那个自私鬼，差点害得好医生都不敢来了。
　　一转眼就到了中午，刚刚呛着的小男孩的妈妈提着篮子拎来了一个大海碗：“让一让，让一让，我给林医生送饭来了，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好继续给大伙儿看病啊！”
　　“对对对，林医生快吃饭，我们不着急。”
　　这是一碗海鲜米粉，自家做的小指头粗的米粉，加了满满当当的各种海鲜，鲜虾、花甲、鲜鱿鱼、生蚝肉，还有斩成两半的螃蟹，上面还铺着几片碧绿脆嫩的生菜叶。
　　浓浓的鲜香味扑鼻而来，勾得林辰歆食指大动：“谢谢婶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鲜虾肉质紧实，清甜有嚼劲儿，花甲肥嫩，一口爆汁，米粉爽滑弹牙，只用了简单的食盐调味，海鲜本身的鲜味就已经足够好吃了。
　　“林医生，还吃得惯不？”
　　林辰歆吃得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只竖起一个大拇指：“太好吃了，婶子你的手艺可真好。”
　　“嘿嘿，这有什么，都是海里的东西，谁家都是这么做的，这个米粉家里倒是晒了不少，林医生要是喜欢的话，就带点回去吃。”
　　“唔，不用了，我在单位里自己不开伙，吃食堂呢，你给了我我也煮不了，以后可能还会经常来呢，来了你们再煮给我吃。”
　　“真的啊？林医生你以后还来？”
　　“嗯，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医生过来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轮到我了。”
　　“那我可得把好东西都给你留着，下次等你来吃啊！”
　　“不好啦，陈土胜老婆摔了一跤，肚子疼要早产，林医生快点去帮忙看看吧！”
　　“陈土胜老婆？那不是万家玲吗？”
　　“他们家要生孩子让他们找接生婆去呗，他们不是就信这个嘛，找林医生干嘛！”
　　岛上的接生婆就一个，也就是跳大神的神婆，兼职接生。
　　而万家玲，正巧就是万家亮的妹妹。
　　大伙儿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面也还是有点怪万家亮的，怪他小题大做，害得好几个月都没有医生来给大伙儿看病。
　　因此听说又是他们家出事，免不了说起了一些风凉话。
　　还有人跟林辰歆说：“林医生，你可千万别去，万一这又出了什么事，准得又讹上你了，他们家的人惹不得。”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会有点犹豫的，那她就不叫林辰歆了。
　　作为一个医生，听到有人遇到了生命危险而无动于衷，那就不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
　　“好，我去看看。”她想都没想，立刻站起来说。
　　“林医生！”连万支书都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林辰歆回头：“万支书放心，我尽量不给你们惹麻烦。”
　　万支书叹了口气，点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你们快跟上去，万一那万家亮又使他那倔驴脾气，你们要保护好林医生。”
　　“具体情况怎么样？”林辰歆背上药箱，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问来喊她的人。
　　那人慌里慌张的，语无伦次说了半天才说清楚，原来那万家玲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上午在家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肚子就疼了起来，怕是要生了。
　　她家里的人就赶紧去找了接生婆，可是下边出了一滩血，那孩子也生不下来，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实话，林辰歆对妇产科其实也不太熟悉，不过当年在非洲的时候，倒是在紧急情况下，做过几次剖腹产的手术，算是有一点经验，待会要是那产妇真的生不下来，说不得就得给她剖出来了。
　　走到半路，忽然听到一阵鸣笛声，那“呜呜”的笛声响彻上空，打破了这海岛的静谧。
　　听着这跟海岛格格不入的鸣笛声，林辰歆有些意外：“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码头那边，平时船要走了就会这样响一阵。”
　　林辰歆抬头看看天空：“不是说下午三点开船吗？”现在才正午啊！
　　上午的时候天空一片碧蓝，可现在天边却压过来一片乌云，带来沉沉的压迫感，让她的心跳快了几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旁边的人说：“林医生，你不是还得赶这班船回去吗？”
　　林辰歆想了想：“不急，先过去看看再说。”她不知道码头这时候鸣笛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最紧急的是产妇的事，她不可能就这么丢下这些跑去码头的。
　　“林医生，快到了，就在前面。”
　　远远地，还没进屋，他们就听到了屋里女人凄厉的惨叫声，林辰歆小跑起来：“疼得这么厉害吗？”
　　进去一看，一堆人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却不见产妇的踪影，只听见一声声凄厉的惨呼从更深处的地方传来。
　　“产妇呢！”林辰歆喘着气大声问。
　　万家亮跳了起来：“怎么又是你，你来干什么，赶紧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一个娇小的人影冲了出来：“医生是我让人叫来的，我嫂子跟外甥的性命，不能交在一个神婆的手上，医生，我嫂子在这里，快来！”这是万家玲丈夫陈土胜的妹妹，陈冬妹。
　　她迅速推开了旁边一扇紧紧关闭着的小门，屋子里面黑洞洞的，产妇凄厉的叫声更真切地从里面传出来。
　　林辰歆刚想要冲过去，就听万家亮大喊一声：“快拦着她，别让她进去，陈土胜，他们已经害死我一个儿子了，你想你的儿子也被害死吗？”
　　陈土胜还在犹犹豫豫的，另外好几个人已经冲了过来拦住了林辰歆：“你不能进去！”
　　从林辰歆这个角度，依稀能看见那屋子里一个妇人正弯着腰，毫无章法地死命摁着产妇的肚子，产妇在她的手下发出一声声惨叫。
　　“住手！”她大声喊，“你们还想要这母子俩的命的话，就赶紧让里面那个人住手！让她这么按下去，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陈冬妹立刻冲了进去，一把扯开那神婆：“你住手，别碰我嫂子！”
　　那神婆还不甘心：“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我是在帮你嫂子把孩子生出来，别人都是这么生的，怎么她就不能呢！”
　　陈冬妹张开双臂死死地护着身后的产妇：“哥，你快点让医生进来啊！嫂子她流了好多血，马上就要不行了！”
　　床上的产妇惨白着脸，颤颤巍巍地朝门口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救……我……，救救……我。”
　　声音微弱，却真真切切地传到了林辰歆的耳朵里。
　　她抬起手肘，重重地往挡在她身前的男人胸口的膻中穴上撞了一下，就见那人闷哼一声，身体往后一跌，林辰歆立刻趁这个空档闯出了包围圈，冲进了小房间。
　　一进门，一股潮湿闷热的气息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赶紧开窗通风，这里需要新鲜的空气。”说完立刻走上前去查看产妇的情况。
　　“不行啊，不能开窗，月婆不能受风的。”那神婆还在嚷嚷。
　　陈冬妹自然不会理她，打开了窗户，屋内一下子就亮堂了许多，滞闷的气息也随之流动起来。
　　“产妇的情况很不好，胎位不正，无法顺产，要进行剖宫产手术。”


第33章 
　　陈冬妹初中毕业, 是村里难得的文化人，但她也不知道剖宫产手术是什么意思，愣愣地看着林辰歆：“剖宫产手术是什么？”
　　“我会用手术刀, 将产妇的肚子和子宫剖开，把孩子从里面拿出来，必须要尽快, 不然孩子有窒息的危险。”林辰歆镇定地说。
　　陈冬妹瞪大了眼睛：“那, 那我嫂子会死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
　　但陈冬妹一时还是接受不了, 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活活剖开一个大活人的肚子把孩子拿出来的, 这对她的冲击力太大了。
　　那神婆哇哇大叫着冲了出去：“不得了啦, 有人要害人啊, 土胜，她想把你老婆给开膛破肚啊！”
　　“臭婆娘，你要是敢动我阿妹一个手指头, 我要你的命！”这是万家亮的怒吼。
　　神奇的是, 他们不管在外面怎么暴跳如雷, 大喊大叫，就是没有一个人进来的，似乎“产房”这两个字生生地划出了一个结界, 在他们根深蒂固的意识里, 男人不能踏进产房半步，这是不能违背的铁律。
　　幸好还有这个规矩, 让林辰歆可以不受干扰地跟陈冬妹说：“这是能救她们母子两个的唯一办法。”
　　“那……你能保证一定就救活她们吗？”
　　“我不能保证，但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要做这个手术的话, 我需要外面的人配合，至少不要添乱，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陈冬妹脸色变幻不定，忽然她的手被万家玲冰冷的手掌紧紧地抓住了，万家玲声音微弱，但拼命挣扎着：“冬妹，让……医生救救……我的孩子。”
　　她的脸上浮现出坚毅的神色，看着林辰歆：“好，我帮你，你一定要救我嫂子！”
　　“轰！”一个炸雷在头顶上炸响，似乎震得这简陋的泥砖屋都抖了一抖。
　　“晴天霹雳啊，这是要劈死作孽的人啊！”外面有人大声喊。
　　“林医生，林医生在吗？”那是一个清朗的男声，“码头的人传话来说，接到气象台的预报，今晚会有大暴雨，所以船这会儿得走了，你要上船的话就得赶紧了。”
　　陈冬妹一慌：“医生，你要走了吗？你不理我嫂子了吗？”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需要选择的问题，如果她丢下眼前的产妇离开，对方必死无疑，而错过了这班船，还会有下一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屋内传来林辰歆镇定的声音：“谢谢，麻烦你去跟他们说一声，我先不上船了。”
　　“可是你现在不上船，就走不了了，下一班船得十天后呢！”
　　“我知道，没关系。”
　　“谢谢，林医生，太谢谢你了！”陈冬妹感动极了。
　　“所以你现在要赶紧去说服他们，然后来帮我一起准备手术。”
　　可万家亮听到平地起雷之后，更加深信了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天底下女人生孩子都是自己生的，硬要逆天而行，那是要遭天谴的！
　　情急之下，他甚至忘记了禁忌，直接拉着陈土胜冲了进去：“你要看着你老婆被这女人害死吗？”
　　“哥，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是嫂子唯一的活路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别逼我！”陈土胜这个懦弱的男人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死丫头，滚出去，这儿没有你说话的地儿！”万家亮一把推开陈冬妹，扬起钵大的拳头就要朝林辰歆砸过去，“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都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说过了，谁敢动我阿妹一个手指头，我就给她好看！”
　　林辰歆侧身一避，手里的手术刀迅速举了起来，正好挡在万家亮的拳头要落下来的位置上，如果他这一拳真的打实了，他这只手也势必要皮开肉绽。
　　万家亮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可是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那只拳头上，这个时候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就要撞上去，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手臂，拳头堪堪停在了刀锋前，相距不到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而林辰歆的手术刀依然稳稳地举在身前，纹丝不动。
　　万家亮竟在这个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狠戾，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辰歆狠狠地盯了万家亮一眼，才把目光转向突然出现的沈焰身上：“你怎么在这里？”
　　沈焰迅速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迟点在跟你说，你现在是要给她做手术？”
　　林辰歆点头：“没错。”
　　沈焰飞快地说：“今晚要来的不是普通的暴风雨，而是海啸，这里地势比较低，有极大的可能会被潮水淹没，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先进行转移。”
　　“转移到哪里？”
　　“山上。”
　　“山上有做手术的条件吗？”
　　“轰隆！”又是一声雷响，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外面的芭蕉树上，空气中浮起阵阵的雨腥气。
　　沈焰的语气有些低沉：“没有。”
　　“那预计潮水淹到这里还有多长时间？”
　　“两个小时左右。”
　　“够了！你帮我控场，现在马上开始手术，陈冬妹，过来帮忙！”
　　陈冬妹立刻跑了过来：“林医生，我在这儿呢！”
　　沈焰揪着万家亮的后衣领，把他拎了出去：“想要你妹活命的，就乖乖在这儿待着！”
　　万家亮这才从刚才被手术刀寒光威胁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又要破口大骂。
　　沈焰不等他骂出口，直接两下把他的两条胳膊给卸了，顺手扯了块抹布，团巴团巴给他塞嘴里了：“我现在没功夫理你，你给我消停点儿。”
　　可怜万家亮一个在大海上能与风浪搏击的壮汉，在沈焰的面前就跟一只鹌鹑似的，只有挨打的份儿。
　　沈焰收拾了万家亮，朗声对其他人说：“待会会有暴风雨，甚至很可能是海啸，家里地势低的，赶紧回家收拾了值钱的东西往山上跑！”
　　其实不用他说，之前生产队长带着队员们出海打渔，看见天色不对，早早就赶回来了，都是有经验的老渔民了，这风浪严不严重，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会儿正敲锣打鼓喊大伙儿赶紧上山避险呢！
　　自家的身家性命怎么也比看别人家的热闹重要，不一会儿，该跑的人都跑光了，这屋里就只剩下陈土胜，他老娘，还有双手脱臼，被堵着嘴巴“呜呜呜”地出不得声的万家亮。
　　“知道新生儿该怎么处理吗？”林辰歆一边用手术刀划开万家玲的肚皮，一边问陈冬妹。
　　一滴温热的鲜血溅在陈冬妹的脸上，她吓得闭上了眼睛，双腿瑟瑟发抖：“我，我不、不知道。”
　　“准备一盆温水，待会儿孩子抱出来，我就顾不上它了，你得让它哭出声来，清理干净口鼻里的羊水，然后洗干净包起来，明白了吗？”
　　“那、我、我去烧水。”
　　“让外面的人去。”
　　陈冬妹抖着腿走到门边：“哥，妈，孩子马上要出来了，你们快去烧水啊！”
　　陈土胜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踉跄着朝灶房跑去：“我去，我去烧。”
　　天空中乌云翻卷，如同大海里怒吼的浪涛，时间仿佛停滞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又仿佛过得飞快，危险正在逼近。
　　万家亮双目通红，用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瞪着沈焰如山般镇定的背影。
　　雨越下越大了，耳边似乎只剩下了“刷刷”的雨声，门外的雨水越积越多，逐渐蔓延过门槛，
　　忽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穿破雨幕，传入屋外众人的耳中。
　　陈土胜和他老娘踉跄着冲向房间门口，颤颤巍巍地问：“生、生了？”
　　林辰歆手下不停，迅速地开始给产妇缝合伤口，听到小婴儿的哭声，也忍不住嘴角上弯：“这小子虽然不足月，声音倒是挺大的。”
　　刚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憋得开始有点儿发紫了，幸好这小生命的生命力实在是旺盛，在她让陈冬妹用力地拍打了他的脚心之后，终于用力地哭了起来。
　　哭得好啊，哭得越大声，就代表着这小家伙的生命力越旺盛。
　　新生命的诞生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希望。
　　就连万家亮那愤恨的目光，也变得平静了下来。
　　陈冬妹怀里抱着一个小襁褓出来：“妈，哥，快看，这是我的小外甥，是林医生救了他，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了。”
　　尚未足月就出生的小婴儿小小的，小猫崽似的被包裹在襁褓中，小脸蛋红通通的，哭累了已经睡着了，还在无意识地砸吧小嘴。
　　陈老娘颤颤巍巍地接过襁褓，一张老脸笑得跟菊花似的：“好，好，我们老陈家的乖孙孙啊！”
　　万家亮耷拉着双臂也走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妇人怀里的小婴儿，这是他妹子拼了命生出来的孩子啊！
　　他转头瞪向陈冬妹，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吼声。
　　“我嫂子没事，林医生正在给她缝合呢！”
　　“咣当！”是狂风吹下来的一片巨大的棕榈叶砸在窗户上，沈焰正站在门边，双臂肌肉偾张，正死死地顶着两扇门板，抵挡狂风的肆虐。
　　但却止不住底下的海水不停地漫溢进来，没过脚背，淹过脚踝，现在已经来到了小腿上。
　　陈老娘抱着孩子喊陈土胜：“不得了了，水浸屋了，快走快走！”
　　沈焰回头问陈冬妹：“手术还有多久？”
　　陈冬妹一脸着急：“我，我不知道啊！”
　　屋内传来林辰歆的声音：“再给我十分钟。”
　　陈土胜和他老娘却等不了了，陈土胜的身上挂满了家里之前的东西，他老娘怀里抱着小婴儿，两人的身上都裹着油布，撞开顶着门的沈焰，冲了出去。
　　在出门的一瞬间，还听见陈老娘对儿子说：“猪，快去把猪崽抱上！”
　　狂风裹挟着雨水扑打在身上，陈冬妹遍体生凉，那是她的阿妈和哥哥，可是他们走的时候，却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她嫂子怎么了，也没有问她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
　　忽然她想到什么：“他们把家里的油布都带走了，我嫂子怎么办！”其他人冒着雨跑出去没什么问题，可是她嫂子才刚刚生完孩子，而且还刚做完手术啊，这要是被风雨一打，那是会要了她的命的！
　　“呜呜呜呜！”万家亮疯狂地冲过来，用动弹不得的胳膊狠命地撞向沈焰。
　　沈焰抬手把他两条胳膊给接上了，同时低声说：“现在手术快做完了，你别惹事！”
　　万家亮顾不上手臂的疼痛，一把扯掉嘴里的抹布：“我家里有油布，我去拿！”说完，冒着狂风骤雨就这么冲了出去。


第34章 
　　屋内的积水从小腿已经蔓延到了膝盖, “过来帮我固定一下。”林辰歆说，是产妇的床，还有旁边摆放手术用具的桌子, 都在水中浮力的作用下，隐隐有了要飘起来的迹象。
　　狂风骤雨之中，破旧的小屋像是一座孤岛, 在风雨中飘摇。
　　屋子的门窗都已经被狂风吹坏, 甚至连屋顶也被掀去了一半，好不容易找了重物把床头床尾都压住, 头顶上又开始漏雨了。
　　陈冬妹依然不敢看那鲜血淋漓的伤口, 死死地趴在床边, 双腿发抖：“林医生, 来不及了，怎么办啊，对不起, 是我们连累了你, 害得你也走不了了, 怎么办啊！”
　　水位依旧在不停地上涨，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半个小时, 就能没顶, 运气不好的话，甚至有可能, 一个浪头打过来，所有的一切都会瞬间被淹没在浪潮中。
　　他们现在, 就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赌。
　　沈焰掰下了大门的门板，双臂上举, 稳稳地挡在她们的头顶上，替她们挡住了狂风和雨水：“有我在，没事。”
　　林辰歆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好，不会有事的。”
　　即便在如此的情况下，她的手依旧很稳，子宫肌层、子宫浆膜层、腹膜……皮下脂肪层，这么一层一层，耐心细致地缝合着，每一处细节都不曾懈怠，因为她知道，她的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给手下的产妇带来极大的痛苦，所以哪怕情况再紧急，她也要保证，她的每一步操作，都是完美的。
　　他们两人镇定的态度感染了陈冬妹，她终于从恐惧和自责中回过神来，开始学着沈焰的样子，搬了门板去堵窗户，想尽办法帮忙遮风挡雨。
　　“好了。”林辰歆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开始给产妇固定和包扎伤口，“立刻准备转移，我需要用防水的东西把她的伤口包裹起来。”
　　“来了，油布拿来了。”屋外传来万家亮的声音，他浑身湿透，落汤鸡似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却牢牢地护住了怀中一卷干燥的油布。
　　林辰歆跟陈冬妹一起先用棉被把万家玲裹了起来，再用油布在外面裹了一层，只留下呼吸的小孔，确定不会进水之后，用绳子把她整个人牢牢地固定在了床板上。
　　沈焰和万家亮一起抬起了床板，林辰歆背着药箱，跟陈冬妹一起相互扶持，蹚着快要到大腿根的水走了出去。
　　雨水兜头盖脸地砸下来，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沈焰回头大声问了一句：“你自己可以吗？”
　　林辰歆也大声回应：“我没有问题，你们顾好产妇，千万要小心。”
　　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是岛上唯一的一座小山，原本不远的一段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却走得格外艰难，大雨继续瓢泼而下，身前是一片汪洋，身后是滔天巨狼，人在其中，犹如渺小的蝼蚁，求生如此艰难。
　　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的力量显得如此微弱，但求生的意志，又是如此地坚韧不屈。
　　终于，脚下的地势在缓缓上升，上山的路就已经在眼前了。
　　村民们在生产队长和万支书的带领下，都已经躲到了山上了，山上热闹得很，不少村民把家里的鸡鸭和猪牛都带上来了，还有大黄狗，冲着山下的他们汪汪大叫。
　　山上的人发现了他们，男人们下来帮忙，精疲力尽的两人手中接过了床板制成的简易担架。
　　林辰歆提着的心刚刚一松，不知道哪里冲过来的一截树枝，重重地撞在了她的小腿上，她闷哼一声，向前一扑，一只有力的大掌及时拉住了她。
　　“还好吗？”
　　对上沈焰关切的眼神，林辰歆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沈焰却已经是一个转身直接半蹲在了她的身前：“快上来。”
　　“不……”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直接被他背了起来。
　　林辰歆愣了一下，很快便放松了身体，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男人的背脊宽厚，结实而有力，在大雨中走得稳稳的，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回过头，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已经是汪洋一片，连房顶都看不见了。
　　如果他们晚了一步，哪怕再慢一点点，后果都不堪设想。
　　林辰歆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又一次，她在他的引领下，死里逃生。
　　山上只有临时砍下竹子，和树枝、油布一起搭的草棚，算是暂时能够挡一下雨。
　　看见抬着担架上来，棚子里的人都默契地让开了一片地方。
　　陈土胜急匆匆地跑过来：“阿玲，阿玲怎么样了？”
　　万家亮狠狠地一把将他推开：“滚，用不着你假惺惺，抱你家猪崽去吧！”
　　林辰歆也急于要去看看产妇的情况，从沈焰的背上下来，才刚迈开腿，小腿刚刚被撞的位置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沈焰连忙将她扶住：“怎么了？”
　　林辰歆抓着他的一条胳膊：“先扶我过去。”
　　先给万家玲检查了一遍，确定伤口没有崩裂，她本人的情况也还好之后，林辰歆终于松了一口气：“应该没什么事了，先让她好好休息。”
　　一转头，却看见沈焰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正在用力拧干，身上就只剩下了一件军绿色的背心，湿透的背心紧紧贴在身上，健壮的胸肌和块垒分明的八块腹肌都历历在目。
　　感受到她的目光，沈焰微微脸红地侧过了身，林辰歆一低头，发现自己其实也好不了多少，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曼妙的身段一览无遗。
　　不过好在现在所有人几乎都是这样，倒也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
　　一抬头却发现沈焰侧着身子把自己的衣服递到她的眼前：“先穿上吧！”
　　林辰歆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耳根后面一片可疑的红，小伙子怎么这么可爱呢，她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沈焰的声音里有股恼羞成怒的意味：“快点拿着。”
　　“谢谢啊！”林辰歆接过他的外衣，抖开了穿在身上，虽然还是湿的，但似乎依稀能感觉得到他残留在上面的体温，还别说，感觉确实好了一些。
　　沈焰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再去拉她的手了，扯着她垂下来的宽松袖子：“过来。”
　　林辰歆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跟了过去，只是小腿还是疼，走得一跳一跳的。
　　沈焰拉着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蹲在她跟前，抬起她受伤的那条腿，搁在他的膝盖上，手指轻触小腿肚的位置：“是这里吗？”
　　“嘶！”林辰歆轻哼一声。
　　“冒犯了。”沈焰提着她的裤腿，轻轻地往上啦，细白的小腿一寸寸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到了小腿中段，却突兀地出现了一片狰狞的青紫。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沈焰修长的手指沿着胫骨的方向轻轻按压下，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
　　“啊！”林辰歆没忍住轻呼出声，但随即却又轻笑起来，“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啊！”
　　沈焰的声音闷闷的：“对这种伤，我有经验。”顿了顿，却又更郁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林辰歆不解，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呀？”
　　“让你受伤了。”
　　“可是你今天帮了我大忙啊，要不是你，我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做完这个手术，甚至根本救不了她们。”
　　“可是你……”
　　“我真的没事，没伤到骨头，皮肉伤而已，很快就好了，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沈焰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就有人急匆匆地过来找林辰歆：“林医生，我阿婆发热了，求求你帮忙去看看她。”
　　林辰歆立刻站了起来：“快带我过去。”
　　那阿婆是因为身体虚弱，淋了雨吹了风，又受惊过度，风寒感冒来势汹汹，发起了高热，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但一摸额头却十分烫手。
　　林辰歆打开一直被她保护得好好的药箱：“别担心，我先给她退烧。”
　　一针退烧针下去，阿婆的体温很快就降下来了，还没来得及让她歇口气，就又有人过来找她，大伙儿上山上得匆忙，各种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受伤的不在少数，还有各种突发急病的，喝了脏水上吐下泻的，被蛇虫咬伤的，知道有林辰歆这个医生在，还有有效的西药之后，一个个都找了过来。
　　林辰歆忙得像是一枚陀螺，在草棚中转个不停，甚至连自己的腿伤都忘了，有好几次站起来就健步如飞，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脚步一个踉跄，可每一次，都有一双坚实的手臂，在她的身后牢牢地护着她。
　　林辰歆回头：“谢谢你啊！”
　　沈焰看着她眉目间的疲惫，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涌上心头，心里满满的都是心疼，有点不明白她这瘦弱的身躯里，怎么就藏着这么巨大的能量，让她可以不知疲惫地一直这么忙碌着。
　　但他识趣地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她有她的信仰和坚持，她想要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劝得动的，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默默地成为她的后盾，在她有需要的时候，搭一把手。
　　她说他帮了她的大忙，如果没有他，她可能救不了这母子俩。
　　其实不是的，沈焰相信，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做得到。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沈焰的眼睛里漫出笑意，能看到这样的她，真好啊！
　　他能来到这里，也是挺不容易的。
　　今天早上他以为林辰歆也会来参加联谊活动，一大早训练完以后就开始打扮，军装洗干净之后，都是用茶缸装了滚烫的开水压过的，裤线笔挺。
　　还把出发来海岛的时候，他妹硬塞进他的行囊里之后他就没碰过的，压箱底的一瓶擦脸油都找出来抹上了。
　　当初他妹沈晴说海岛上气候虽然潮湿温润，但日照强，紫外线猛烈，他这张脸虽然长得还能看，但也禁不住天天风吹日晒的糟蹋，为了避免将来不能给她找个嫂子回去，还是得好好注意保护一下。
　　当然从前的沈焰从来都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男子汉大丈夫，靠什么也不能靠脸啊！
　　但话真的不能说得太满，不然会被“啪啪”打脸的，他现在就想靠脸，只要这张脸能让林辰歆多看他几眼，让他怎么地他都愿意。
　　打扮完以后还要嘚瑟地问别人：“怎么样，好看不？”
　　把一众准备去参加联谊的小战士们气得牙痒痒的，大家一拥而上，把他挤在墙角里揍了一顿，明知道自己已经是周围单身女青年眼中的香饽饽了，还上赶着去参加联谊，这还给不给别人一条活路了啊！
　　揍他丫的！


第35章 
　　最后小伙子们一哄而散, 从角落里出来的沈焰，脸黑了，衣服上多了几个脚印, 笔挺的裤缝也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他笑骂一声：“小兔崽子们！”无奈地重新换了衣服，洗了手和脸。
　　军医院的年轻姑娘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像一群漂亮的花蝴蝶, 给一贯只有阳刚之气的军营带来了欢声笑语和缤纷的色彩。
　　小伙子们都兴奋极了，努力地表现着自己最雄壮威武的一面。
　　沈焰锐利的目光在姑娘中间扫了一遍又一遍, 就是看不见林辰歆的身影。
　　去问政委, 政委笑骂：“臭小子, 难怪这么积极, 原来是早有目标啊！”
　　沈焰坦然承认：“一个出色的军人，从不打没有明确目标的仗。”
　　可政委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他去问对方的组织者。
　　赵雪娟远远看见沈焰脚步急切地朝自己走过来, 不由得一颗心小兔子乱蹦, 他这也太着急了吧, 别人都还等着组织安排下一步的活动呢，他就这么主动，叫别人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啊！
　　可是他是沈焰啊, 不管他要做什么, 都是可以得到原谅的！
　　赵雪娟红着脸，勇敢地抬起头迎上去, 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对方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见她, 而是直接就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噗嗤”一声带着讥讽的轻笑，赵雪娟气得转头怒目而视, 却发现所有人似乎都在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人在看着她。
　　但她就是知道，刚刚一定是有人笑她了，笑她不自量力，自作多情？
　　她就不信，沈焰真的会这样对待自己，他刚刚一定只是因为没看见自己而已。
　　不甘心地追过去，就看见沈焰找了她们的工会主席容主席说话。
　　“容主席，今天你们医院来参加联谊的姑娘都在这儿了吗？”
　　容主席笑眯眯地：“都在了呀，可惜呀，早不知道沈焰你也会参加，不然的话，我们那边报名的姑娘一定更多。”
　　“不是说还有两位新调来的医生？”
　　“是啊，你看那不就是，那是新来的徐医生，业务能力可强了，大城市人，长得又好看，那气质，你看看，跟别人真不一样。”容主席卖力地介绍着自家姑娘。
　　沈焰对徐思妍没有丝毫兴趣：“另一个呢！”
　　“哦，你说林医生啊，她今天有事，没来。”
　　沈焰一副打破砂锅也要问到底的模样：“那是什么事啊？”
　　容主席愣了愣：“说、说是去了外边的岛上义诊。”
　　“去了哪个岛？跟谁一起去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
　　“她现在在哪个科室上班？我去问他们。”沈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急了。
　　“急诊科。”
　　“谢了！”沈焰得到答案，掉头就走。
　　容主席回过神来，这小伙子这么着急想要找林辰歆，莫不是看上了林医生吧，可是林医生明明说她已经有了对象了啊！
　　不行，她得跟人小伙子说一声，不然这小伙子贸贸然地冲上前去跟林医生说些有的没的，岂不是弄得双方都尴尬。
　　想到这里，她连忙追了上去：“沈焰，等一下。”
　　沈焰顿住脚步，掩饰不住眼神中的焦急：“容主席，还有什么事？”
　　容主席对着他炙热的眼神，心里有点不落忍，但还是实话实话：“那个，林医生她跟我说了，她不来参加活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沈焰急切地问。
　　“林医生说，她已经有对象了，再来参加这种活动有点不太合适。”
　　沈焰整个人呆住了，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却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这话，是她自己亲口说的？”
　　容主席满心不自在：“你看，虽然林医生没来，可我们军医院还是有很多好姑娘的嘛，徐医生就挺好啊，还有小赵，那可是我们医院一枝花……”
　　“我知道了，谢谢您，我先走了。”沈焰语气低沉地说完，垂头丧气地离开，心里像有一团乱麻，怎么就有对象了呢，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有对象了呢！
　　不对，这么好的姑娘，肯定很多人喜欢的，有对象才是正常的啊！可为什么这对象偏偏不能是他呢！
　　“沈焰！”赵雪娟追了上去，“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那姓林的根本就不值得你为她难过。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城市有本事的医生你知道吗，她只受过几个月的赤脚医生培训，到现在都还没正式转正呢！而且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四处钻营送礼，这里就是她转正的跳板而已，这种不学无术，心思不正的人，哪里值得你多看她一眼。“
　　沈焰恶狠狠地盯着赵雪娟：“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一句诋毁她的话，就算是别人说的，我也会认为是你教唆的，赵雪娟，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你知道后果的。”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赵雪娟没忍住后退了一步，连心底都在颤抖：“你，你想怎么样？”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一直被他俊朗的外表所吸引，却忘记了，在很小的时候，他在大院里，就已经有了一个“小霸王”的称号，凡是招惹过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虽然我不打女人，但我如果想让一个人不好过，有的是办法。”
　　赵雪娟心一横，豁出去了大喊：“可是她都已经有对象了，你对她再好也没有用！”
　　“那是我的事！”沈焰说完掉头大步走开。
　　赵雪娟浑身一软，“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靠在一根柱子上，才不至于由于太害怕而瘫软在地，她忽然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她比那姓林的究竟差在哪里，为什么沈焰的眼里就是没有她！
　　带着满心的郁闷，沈焰来到了训练场，手下的兵都去参加联谊活动了，找不到人可以虐，只好虐自己，狠命地操练了一个上午，把自己累得跟一条死狗似的，仰面躺在训练场上，蓝天上飘过来的那朵乌云，长得怎么那么像林辰歆的脸。
　　不对，这乌云？
　　天空上如同海浪般翻卷的乌云越来越多，沈焰立刻跳了起来，海上的暴风雨可大可小，严重的话，甚至可以在瞬间淹没一座小岛。
　　他飞快地向领导请了假，跑到医院急诊科，问到了林辰歆的去向，那是东阳岛，一个偏远到甚至连无线电都联系不上的小岛。
　　匆匆赶到码头，码头上也是一片紧张忙乱的气息。
　　大喇叭正在广播着气象台刚刚传来的消息，海上的风暴潮正在形成，预计三到五个小时之内就会影响到陵川岛所在的这片海域。
　　所有人都在拼命地通知所有离港的船只迅速返航。
　　只有沈焰在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找到一条可以将他送去东阳岛的船。
　　终于不费苦心，有人告诉他，东阳岛附近一个鸟粪开掘基地的一搜运粪船要紧急开往基地，把正在那边上班的工人接回来，途中会经过东阳岛附近，但由于时间紧急，不能特意靠岸让他登岛，如果他要去的话，到时候就只能给他一条小艇，在附近的海域把他放下，让他自己想办法到东阳岛去。
　　别人都在劝他，谁都不知道风暴潮什么时候说来就来了，这个时候出海实在是太过危险，但沈焰二话不说，就上了船。
　　在这个时候，沈焰的脑子里再没有自己的安危，更没有那见鬼的对象，只有一个他这辈子唯一想要保护的女人，一个胆大包天，为了救人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生命的女人。
　　算他运气好，在风暴潮来临之前，顺利登上了东阳岛，也亲眼见证了林辰歆不要命地给这个海岛上迎来了一个新生命的过程。
　　沈焰真的很庆幸自己来了，看着她不知疲倦地穿梭在人群中的身影，他想，不管以后如何，能和她再同生共死这一遭，值了。
　　都是在海上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即便遭此大难，人们也没有多慌张的，生产队长和支书正忙着带领青壮年男人砍竹子搭更多遮风避雨的草棚，女人们则忙着想办法弄吃的。
　　不少人逃命的时候，把家里的粮袋子都背着上山来了，虽然都被打湿了，但暂时也都还是能吃的，没有锅，就用竹筒，砍成一截一截的，里面盛上大米和水，用竹叶团成一团，堵住口子，架在柴火堆上面烤着，火候到了，就熬成了粥。
　　山上捡的树枝都湿了，烧得有些艰难，虽然浓烟滚滚，但到底也烧着了，再把其他的树枝架在一旁烤着，待会再烧起来就容易些了。
　　雨已经停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只有寥寥几个火堆的火光，带来一点微弱的光照。
　　好不容易熬出来了一点粥，连着竹筒一起先分给了老弱妇孺，沈焰也拿了一筒，拦住脚步匆匆的林辰歆：“休息一下吧，先吃点东西。”
　　林辰歆接过表面烤得焦黑的温热竹筒：“谢谢！”
　　“要我算给你听，你今天一共对我说了多少句谢谢吗？”
　　“好，我不说了。”林辰歆把竹筒递回去，“帮我打开。”尝试着去打开紧紧塞着竹筒的塞子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但喉咙焦渴，精疲力尽，双手连将它拔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焰接过竹筒轻轻一拔，随着轻轻“噗”地一声，一股水蒸气带着大米和竹子的清香飘散出来。
　　“真香啊！”林辰歆仰头喝了一口，纤细的脖颈拉出一段优美的弧度，温热滋润的粥水从喉咙一路下滑，暖暖地到达胃里，这一刻，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上这一筒温润的粥水能给她的身体带来的慰藉。
　　沈焰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他自然也是又渴又饿的，但这些都不算什么，在以往的军旅生涯中，比这更艰难的处境他都经历了无数次。
　　让他口干舌燥的，是眼前的姑娘一仰头的剪影，那一段纤细的颈脖，带着脆弱而致命的吸引力，唤醒了他内心那头嗜血的猛兽，他必须要用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那股想要扑上去狠狠咬上一口，吸食那温热的鲜血的冲动。
　　他知道不应该看的，可怎么都移不开目光，算了吧，趁着暗夜的保护，就这么放肆地看上一回又何妨，往后，也许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借我靠靠，可以吗？”林辰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啊？”沈焰不明所以。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个轻软的身躯就这么靠进了他的怀里。


第36章 
　　“太累了。”林辰歆闭上眼睛, 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身前如同一座小山般可靠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从他温热的怀抱中汲取着一丝丝的温暖。
　　在这一刻, 她忘记了曾经他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出现过的猜疑和生气，不去想那些热烈追逐着他的姑娘们，不去想他的青梅竹马。
　　她只知道, 他们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 只有他和她，他身上有着她喜欢的气息, 这是一个在她累了、倦了的时候想要依靠, 也可以依靠的男人。
　　不去管这是不是孤岛上的吊桥效应, 也不管之后回到陵川将会如何, 只是在这一刻，她想靠，所以就靠了。
　　沈焰整个人都僵硬了, 在她靠上来的那一刻, 他甚至还僵着脖子, 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并没有人留意到这黑暗的角落里, 站着他和她。
　　姑娘的身躯那么轻、那么软, 却像一团最炙热的火焰，让他整个人都快要焚烧殆尽。
　　他的双手就那么僵在那儿, 想要抬起来，轻抚她的肩膀, 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可是却像是被灌入了几千斤的铅水, 丝毫动弹不得。
　　林辰歆的耳朵贴在沈焰的胸膛上，感受到他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如同千军万马中那一道被急切擂响的战鼓声。
　　“沈焰。”她轻轻地开口，声音如梦似幻，“你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好一会儿，沈焰才开口，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简直堪称是悲壮，因为不想让她为难，他说，“刚好在附近执行任务，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过来帮助受灾群众转移。”
　　林辰歆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有理有据，却含着很明显的拒绝的意味。
　　可她不信，她想再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尽管她曾经以为这直觉只是可笑的自作多情，趁着这样一个混乱的，可以不负责任的夜晚，她说：“沈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一想再回答。”
　　这一次时间过得更久，久到她已经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沈焰忽然开口了，胸膛震动着：“是因为你，只因为你在这里，我才不顾一切，拼了命地来到这里，我害怕你有危险，害怕来不及！”
　　不管了，去他的什么见鬼的对象，她遇到危险，最需要有人保护的时候他在哪里？
　　“来不及什么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在他的怀中，仰起头来看着她，眼眸中闪耀着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明亮。
　　沈焰感觉自己已经陷入她眼中璀璨的星光漩涡中去了，声音飘忽得不像是自己的，他说：“我害怕来不及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然后，她就看见她笑了：“沈焰啊，我也喜欢你呢！”
　　就像是来自天边的仙乐，一瞬间，四季回春，眼前大片大片的繁花盛开，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了云朵上，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咦，林医生呢？林医生在这儿吗？”
　　紧紧靠着的两个人影迅速分开，林辰歆伸手理了理头发：“我在这儿呢，怎么了？”
　　“林医生，这儿有个小姑娘又发烧了，麻烦你快来看看吧！”
　　“好，我去看看。”
　　“林医生，我嫂子醒过来了！”
　　“林医生，我爸脚上的伤口不小心沾到脏水了，怎么办啊？”
　　沈焰只能无奈地看着她又像一只小蜜蜂似的，忙碌地来来去去，心里像是汪了一团蜜，甜得不像是真的，时不时就得用力地掐一掐自己的大腿，以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这样的好事，它怎么就发生了呢？
　　“沈营长，什么事儿笑得这么高兴啊？”万支书从他身边路过，被他嘴角灿烂的笑容晃了眼。
　　“我笑了吗？”沈焰摸摸嘴角，“没有吧，你肯定看错了。对了，林医生忙了一天肯定很累了，得给她准备一个休息的地方吧！”
　　“啊，对，我这就找人去安排一下。”
　　“不用了，我来。”
　　林辰歆忙完一轮，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她觉得她这会儿哪怕是躺在地上，都能随时睡着。
　　可这草棚里挤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又能上哪儿找地方躺下呢！
　　忽然感觉有人勾了勾自己的小手指，转头看去，原来是沈焰：“跟我来，我给你准备了休息的地方。”
　　林辰歆对着他笑了一下：“嗯，好。”
　　见勾着她的指头她并没有把手缩回去，沈焰大着胆子，趁着光线昏暗又没什么人注意，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握实之后却大吃一惊：“怎么这么烫！”再顾不得其他，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被一阵滚烫的温度惊得心跳都漏掉了一拍，“都烧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不早说。”
　　林辰歆这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啊，对哦，我都没发现。”
　　抬脚想要往前走，双腿的力气却已经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前，倒入沈焰的怀中。
　　沈焰不由分说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林医生发烧了！”边说边快速地抱着她来到他给她搭的小床旁，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了上去。
　　这床是大伙儿听说要给林医生准备休息的地方之后，纷纷把自己珍贵的物资贡献出来搭成的，几块床板搭在高出地面的石头上，铺了防水的油布，还有人拿出了一张被子，三面围着油布挡风。
　　没有什么文化的岛民们，或许有些愚昧，或许做事会有冲动，但他们也懂得感恩，知道是谁真心为他们好，是谁帮了他们。
　　听说林医生发烧了，许多人都焦急地围了过来：“这可怎么办？”
　　林辰歆虚弱地摆了摆手：“我没事。”
　　有人用竹筒端来热水，沈焰接过，正想扶起她喂她喝点水，一转头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又有人匆匆忙忙送过来林辰歆的药箱：“沈营长，你认识这里边的药不？快给林医生吃点药吧！”
　　“对了，打针，谁会打针啊，林医生的退烧针特别有效，好几个人发烧了打了针这会儿都好了。”
　　沈焰打开药箱，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对不起，刚才最后一支药水，已经被林医生用在我妹身上了，还有吃的药，也已经用完了。”
　　医院给林辰歆批的药，本来就是按照一天的义诊量来的，就算加上她后来自己申请了一些，能带过来的数量也不会太多。
　　白天的时候已经用掉了一部分，出事之后，受伤生病的人数激增，尽管她已经在有意识地省着用了，但也还是不可避免地用完了。
　　“哪里还有药？”沈焰着急地问。
　　万支书叹了一口气：“没有了。”
　　看着她哪怕睡着了还依然紧皱着的眉头，心疼和慌乱让沈焰不知所措，他忽然猛地站了起来：“给我一条船。”
　　“你想干嘛？”万支书警惕地问他，暴风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海上的风浪未息，天上没有月亮，海面上伸手不见五指，这个时候想要出海，无疑就是找死。
　　别说现在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幸存的船只，就算是有，万支书也绝不可能给他的。
　　“我出去找药。”沈焰咬着牙说。
　　“你疯了吗？这个时候出海，神仙都不可能活着回来！”
　　“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
　　忽然一只纤细的手掌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耳边传来林辰歆虚弱的声音：“别走，沈焰，你别走，陪着我……”
　　沈焰在她的床边蹲了下来，空着的那只手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双眼通红，痛苦地用额头抵住了床板：“对不起，是我没用，你救了那么多人，可是我却救不了你。”
　　林辰歆抓着他的手很用力，闭着眼睛依旧在重复那句话：“沈焰，别走。”不知道她是否是清醒的，也许她即使是在昏迷之中，也惦记着他的安危，不允许他去冒险。
　　“好，我不走，我陪着你，你要好起来，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陈冬妹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说：“我们乡下人，发烧的时候没有药，就用生姜、葱白和萝卜煮水喝，也能退烧的。”
　　沈焰猛地回头：“那快去煮啊！”
　　“可、可是没有姜葱和萝卜啊！”
　　“哪里有？”
　　“地、地里种的有，但可能已经被水淹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
　　“我去找。”他站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乡下土办法，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会死死地抓住的。
　　“不行！现在谁都不知道下面的水有多深，乌漆抹黑地什么都看不见，这不是胡闹嘛！”万支书不同意。
　　“我水性好，可以的。”
　　“你水性好？我们这岛上的汉子，哪一个不是风浪尖上长大的，哪一个不比你水性好？你去问问，有哪一个敢这个时候下水去的？”
　　“万支书，我可以，让我去！”万家亮忽然站了出来。
　　众人都愣住了：“你？”
　　万支书也不解：“万家亮，你又想搞什么？”
　　万家亮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就是个混球，不识好人心，之前是我误会了林医生，还差点打了她，可她不计前嫌，豁出性命救了我阿妹和她的孩子，我就算再不懂事，也该知道，林医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现在她生病了，就让我为她做点事吧，不然我这心里真的过不去！”
　　万支书看着他：“你真行？”
　　“我在咱们这岛上住了几十年，哪家在哪儿有地，种了什么，我闭上眼睛都能找到，不就是一点姜葱萝卜嘛，马上就能给你们找回来。”
　　“行，不过你也别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多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带上火把。”
　　“我也去。”沈焰站起来。
　　万支书看着林辰歆依然抓着他不放的手，双手按着沈焰的肩膀把他按了下去：“你就安心在这里照顾林医生吧，也让我们的汉子们为他们的救命恩人做点事。”
　　万家亮果然没有吹牛，很快热腾腾的姜汤就送上来了，陈冬妹正准备去把林辰歆扶起来灌她喝姜汤，沈焰已经先一步把人扶起来了，并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朝陈冬妹伸出手：“把姜汤给我。”
　　陈冬妹看着他们过于亲密的姿势，犹豫了一下，这年头，就算是夫妻俩，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这么亲密的，就算林医生生病了，也不能这么占她的便宜吧！


第37章 
　　沈焰伸出手半天没等来姜汤, 不悦地看向陈冬妹：“怎么了？”
　　陈冬妹被他犀利的眼神吓得一抖，但还是勇敢地问了一句：“你，你是林医生的对象吗？”
　　沈焰怔了怔, 虽然他们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但她确实并没有亲口答应要跟他谈对象，而且, 还有一个不知道在哪儿的见鬼的前对象的事儿还没有掰扯清楚呢！
　　沈焰的心里涌过一股烦躁, 但很快回过神来，他刚才扶起林辰歆并且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完全就是情之所至, 并没有想太多, 但看在别人的眼中, 这下意识的动作，在年轻男女之间，确实太过亲密了。
　　可做都已经做了, 为了保住林辰歆的名声,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承认了。
　　“废话, 这还用得着问吗？”没有正面回答，万一她醒来之后不高兴，也有辩解的余地。
　　陈冬妹这才放心地把盛着姜汤的竹筒交给了沈焰。
　　“醒醒, 林辰歆, 醒醒，我们喝点姜汤再睡。”沈焰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怀中的姑娘。
　　林辰歆微微动了一下, 呢喃了一声，沈焰在她身边仔细地听, 才听得出来她是在喊：“妈妈。”
　　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看她平时工作起来的时候, 是那么地沉着冷静，给人一种特别踏实可靠的感觉，可实际上，她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啊，在家里的时候，一定还会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吧！
　　“乖，我们喝了姜汤，赶快好起来，很快就能看到妈妈了。”
　　心底隐隐地又有些庆幸，她喊的是妈妈，而不是其他男人的名字，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在心底最不设防的时候，喊的是他沈焰的名字。
　　迷迷糊糊地喝下了姜汤，一股暖意在身体里蔓延开来，林辰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的家里。
　　可是家里还有一个她，看起来要比之前的她要年轻一些，神态举止也跟她有很大的不一样。
　　她从来都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态，可梦里的那个她却红着眼睛，哭得梨花带雨，脆弱得让人心疼。
　　以至于她虽然占据了自己妈妈的怀抱，林辰歆也不忍心生气地上前把她推开。
　　“妈妈对不起，我今天的工作又搞砸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会，我做不来。”
　　“没关系。”林妈妈温柔地拍着那个她的后背，“发生了那么严重的意外，你能够好好地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幸运的事了，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想不起来了我们就慢慢想，一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想当医生了咱们就不当，你还这么年轻，以后可以做的事情多着呢！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的。”
　　林辰歆明白了，原来在那个世界里，占据了她原来的身体的，是这个世界的林辰歆的灵魂，在那场海难中，她们的灵魂调换了位置，她来到了这里，而原来那个七十年代的林辰歆，则去了二十一世纪。
　　也好，林辰歆想，原主去了那边，代替自己陪伴爸爸妈妈，让他们不用承受丧女之痛，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那个林辰歆双手搂着林妈妈的腰，脑袋靠在林妈妈的肩膀上，爱娇地磨蹭着：“谢谢妈妈，你们对我真好，是我不好，我给你们丢脸了。”
　　而林妈妈明显也对女儿这样的撒娇很受用，笑得温柔极了。
　　“傻孩子，丢什么脸啊，我们生你出来，又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们长脸的。你这个孩子呀，从小就特别优秀，又懂事，又自律，什么都不用我们管，自己就能做得很好，可是妈妈有时候也会心疼的呀，其实我家宝贝呀，也可以不用那么优秀的，也可以像别人家的小姑娘一样，难过的时候，可以到妈妈的怀里来撒撒娇，哭一哭的呀！”
　　“那如果我以后一直都变不回以前那样优秀，你们会嫌弃我吗？”
　　“当然不会呀，哪有当父母的会嫌弃自己的孩子的，以前你很优秀，我们也很为你感到骄傲，可是你工作很忙，我们想要跟你说话，都会担心会不会打扰了你，一个不那么优秀的女儿，可能工作上没有那么出色，但可以陪伴在我们的身边，也是很幸福的呀！对我们来说，不管怎么样，只要你能过得平安、健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林辰歆的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她自小就是天才少女，早慧，也比同龄人成熟一些，不知道怎么的，小小年纪就想着要端着天才少女的架子，从懂事起，几乎就没怎么跟爸妈撒过娇了。
　　虽然爸妈也很疼爱她，但更多的，是把她当成一个可以交流的大孩子，像朋友那样相处着。
　　而她，也一直认为，自己的聪明和优秀是父母的骄傲，她必须一直要让他们保持着这份骄傲，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也从不示弱，在所有人的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没有弱点，从不出错的林辰歆。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弄错了，爸妈最希望看到的，并不是她的独立、坚强和出类拔萃，哪怕她只是一个最普通最平庸的人也没关系，他们想要的，只是她的平安和健康啊！
　　虽然有点难过，但她还是放心了，有原主代替她陪伴着爸爸妈妈，他们就可以一直地幸福下去了。
　　林辰歆也想去抱抱妈妈了，可她的手伸出去，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妈妈的身体，不管她怎么努力，却始终没有办法碰得到她。
　　“妈妈，爸爸，我好想你们呀，我也想回家。”
　　看着林辰歆在梦中不停挥舞的双手，还有那如同一个小孩子般的呓语，沈焰心疼得不行，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乖，回家，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啊，小小年纪，就被分配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工作，在单位里大概还受到了同事和领导的排斥，怎么能不难过，不想家呢！
　　沈焰不是傻子，从赵雪娟诋毁林辰歆的那些话里就听得出来，单位里的人在背后是怎么说她的，还有她才来多久，这就被安排第二次出来义诊了，别人怎么就不去呢，那个徐思妍，不是跟她一起来的吗？怎么就不轮到她？
　　这是嫉妒她医术好，业务能力强，还是欺负她背后没有人给她撑腰？
　　沈焰想，既然没有人护着她，那以后，就由他来护着吧！
　　林辰歆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是有人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都有点发麻了。
　　她努力地动了动手指，就感觉到身旁有人猛地抬起了头，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憔悴的脸。
　　沈焰双眼通红，眼底却一片青黑，胡子拉碴的，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你醒来了？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林辰歆觉得有些好笑：“我这一觉是睡了好几年吗？怎么你老了这么多啊？”
　　沈焰摸了摸脸，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想吓死人吗？”
　　林辰歆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屋子里，头上有瓦遮顶，不由得奇怪道：“这是哪里？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还管别人，先顾好你自己吧，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饿了吗？”沈焰一叠声地问。
　　“呃，我想去上厕所。”
　　沈焰的脸一下子红了：“那，那我去叫陈冬妹来。”
　　听到沈焰喊她，陈冬妹急匆匆地跑过来：“林医生，你可算醒过来了，你要是再不醒，沈营长都要急得打人了。”
　　林辰歆好笑地看着沈焰，沈焰佯怒瞪了陈冬妹一眼：“小丫头，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打过人了。”
　　林辰歆浑身酸软，下地的时候双腿差点儿就站不起来：“我这是躺了多久啊！”
　　“快两天两夜了，林医生，你对象对你可真好，这两天两夜，他不吃不睡的，一直就在旁边守着你，谁劝都劝不动。”
　　林辰歆诧异：“我对象？”
　　“就是沈营长啊！这次啊，也亏了你们俩了，帮了我们的大忙啊！”
　　林辰歆抬眼看向沈焰，就见他目光躲闪，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样子：“那个，你肯定饿了，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林辰歆莞尔一笑，沈焰的心一下子就像鸟儿般飞翔了起来，她没有否认，她默认了，她也没有生气！
　　陈冬妹扶着林辰歆慢慢地往外走。
　　“你嫂子还好吧？其他人呢？我们现在这是住在哪儿啊？”
　　她的问题太多，陈冬妹只好从头慢慢给她解释。
　　“第二天早上大水就退了，队长就组织我们下山了，这儿是大队部的屋子，地势比较高，没怎么淹到水，就先收拾出来，给老人小孩和病号们先住着，其他人都还住着草棚子呢，好些人家的屋子都被大水冲塌了不能住人了，得等着慢慢重新盖好了才能搬回去住。”
　　“我嫂子挺好的，按照你说的，得让她尽快站起来走动走动，防止伤口粘连，通了气以后才开始吃东西的，现在已经开始有奶水喂孩子了，小宝儿也挺好的。”
　　“那这几天吃的东西、喝的水一定要注意卫生，水灾之后最重要是做好防疫的工作，待会你带我去找一下万支书吧，我跟他说一下。”
　　“万支书也跟我们开会说过了，这种大灾之后啊，是最容易发瘟疫的，都让我们注意着呢，井里的水得彻底淘干净了才能用，死掉的牲畜、鸡鸭什么的，也挖了坑深埋了，林医生你才刚醒来，就不要太操心了，好好歇着才对。”
　　以前的茅坑都不能用了，现在用的茅坑是新挖的，十分简陋，仅仅是用树枝堆在旁边稍微遮挡了一点儿，好在林辰歆也是吃过苦的，并不怎么介意，让陈冬妹帮忙望着风，飞快地解决了问题出来。
　　其实她还很想洗个澡，那天全身湿透硬生生捂干的，后来发烧又出了好几身汗，全身黏糊糊的十分难受，可是看看周围的情况，又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儿过分，忍了忍还是没提出来。
　　回去的时候她还顺便去看了住在隔壁房间的万家玲，后者正斜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在喂奶。
　　不过两天的时间，小家伙就明显长开了一点儿，不再像一只皱巴巴的小猴子了，在母亲的怀里使出浑身的劲儿拼命地吃着奶，那股旺盛的生命力，瞧着真叫人高兴。
　　这可是自己亲手从他妈妈的肚子里抱出来的孩子呢！
　　林辰歆心里涌过一阵热流，这就是她一直都在坚持的意义啊！


第38章 
　　万家玲看见她过来, 惊喜地说：“林医生你好啦？冬妹都告诉我了，我和小宝现在能好好的，多亏了林医生你, 真是谢谢你啊！”
　　“不客气，我给你看看伤口。”
　　“唔，恢复得不错, 冬妹照顾得很好, 这些天情况特殊，休养的条件不太好, 你多克服一下。”
　　“我们乡下人哪讲究那么多啊, 倒是难为林医生你了, 把药都给我们用了, 你自己生病了都没有药。”
　　林辰歆弯下腰来给万家玲检查伤口，直起腰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到底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万家玲连忙喊陈冬妹：“冬妹, 快, 赶紧地送林医生回去好生歇着。”
　　林辰歆刚回到房间, 沈焰就端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大海碗过来：“让一让，让一让。”
　　“快吃吧，特地给你做的猪杂粥。”
　　这粥应该是熬了很长时间, 熬得极稠极烂, 浮着厚厚的一层米油，里面的料放得极为丰富, 林辰歆用勺子翻了翻，有猪红、猪肝、粉肠、猪腰、猪心, 中间夹着细细的姜丝和翠绿的葱花，散发着鲜香的气味。
　　她舀起一口尝了一下, 暖洋洋的粥水顺喉而下，是极为鲜甜的味道。
　　忽然有些奇怪：“哪里来的新鲜猪杂？”
　　之前在凤尾岛上住过一段时间，她就知道了，对岛上的渔民来说，猪肉可比海鲜要珍贵多了，海鲜经常都能吃上，可是家家户户可能一年到头就养那么一头猪，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舍得宰杀了吃肉。
　　要是村里没有什么红白喜事，大多数人一年才能吃上一次猪肉，鸡肉什么的，也得过比较重要的节日才能吃上。
　　相对来说比较富裕的凤尾岛尚且如此，这东阳岛上就更不用说了。
　　但若不是健康新鲜的猪杂，断然是做不出来这么鲜美的滋味的。
　　“万家亮把陈土胜家的猪崽给宰了。”沈焰说。
　　“哈？”林辰歆不解，“这又是为什么呀？”
　　连逃命都不忘记抱上的小猪崽，可见这猪在他们的心目中有多么地贵重了，而且还这么小，杀了也吃不上多少肉，多可惜啊！
　　说起来好笑，沈焰告诉林辰歆，万家亮恼恨陈土胜在危急时刻不顾他妹子万家玲的死活，只顾跟他老娘一起逃命，甚至连家里唯一的油布都带走了，完全没想着他妹子需不需要，太没有良心了。
　　要让万家玲抱着儿子回娘家，不再跟陈土胜那自私鬼过了。
　　陈土胜又是跪在地上，又是痛哭流涕地，表示自己知道错了，当时只是一时糊涂，以后保证不会再做出这种事情来。
　　万家亮说他们不是逃命都还记得抱上猪崽嘛，除非他们把这猪崽杀了给他妹补身子，不然的话就让他妹回娘家，孩子也得抱走，那是他妹拼了命才生下来的，不能便宜了陈家的人。
　　陈土胜为了留住老婆儿子，只能忍痛把猪崽给万家亮给杀了。
　　林辰歆好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沾了万家玲的光了。”
　　“这倒不是，这可是万家亮叮嘱了一定要给你吃的。”
　　“哦？”
　　“他这个人，做事是固执冲动了些，思想又老旧，但人还是不错的，至少知错能改，之前你烧得厉害，又没有药，听说土方法用葱白和生姜、萝卜煮水喝有效，还是他连夜摸黑到山下给你弄来的那些东西。”
　　说曹操，曹操就到，万家亮听说林辰歆醒来了，蹬蹬蹬蹬就过来了，五大三粗的汉子，二话不说，就给林辰歆跪下了：“林医生，之前是我的错，我误会你了，还差点儿打了你，都是我不好，你想怎么要都可以，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你救了我阿妹和外甥的命，以后我们一家子的命就都是你的了，你想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一声，我不要命了也一定要给你做到。”
　　林辰歆哭笑不得，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不是穿越到七十年代，而是穿到了古时候，怎么她遇见的人都这么爱动不动就下跪呢！
　　沈焰连忙过去把沈焰给拉了起来：“你少来这套，林医生稀罕要你的命吗？”
　　林辰歆清了清嗓子：“万家亮，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只要你以后能改变观念，不再排斥现代医学就好。”
　　“不排斥不排斥，我以后就信你林医生，除了你谁都不相信。”万家亮表决心。
　　林辰歆无奈：“你看，你又来了，说你偏执你还不信，我让你相信现代医学，不是相信我一个人，而是相信医生，也许现在医学的发展程度还不能治好所有的病症，但绝对是比那些跳大神啊，喝香灰啊是有用的，以后不许搞封建迷信了，知道吗？”
　　“哎哎，我知道了，我听您的。”
　　“行，那你忙去吧，现在天气热，你那小猪崽的肉也留不了多久，要是吃不完，就多熬点粥分给住在这儿的老人孩子，大家都会感激你的。”
　　“好嘞，我这就去，林医生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万家亮说完就乐颠颠地出去了。
　　林辰歆就觉得这人吧，还是挺有意思的。
　　沈焰忽然开口：“万家亮这人啊，还挺有情有义的，这姑娘家要嫁人啊，就得嫁他这种，像陈土胜那种怂货，谁嫁谁倒霉。”
　　林辰歆慢悠悠地喝着粥：“嗯，你说得有道理。”
　　“还有那种在你有需要的时候不能在你身边的，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也不值得惦记，他那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如果真的有心的话，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遭遇这样的危险的。”他这是在给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林辰歆的“对象”上眼药呢！
　　在今天之前，沈焰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人。
　　不过林辰歆理解到的点明显是歪到另一边去了：“说起来，你们当兵的，职业特点就是要服从命令吧！那如果将来你的妻子马上就要生孩子的时候，你突然接到上级的命令，让你马上出发去执行任务呢？这么说起来，岂不是当兵的都嫁不得？”
　　沈焰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所以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喝完粥，林辰歆自我感觉好多了，休息了一会儿她就待不住了，让沈焰去她床上好好睡一觉，她就在这几间屋子里随便转一转，看看住在这里的病人们。
　　情况其实不太乐观，由于缺医少药，很多人的病情都有了反复，还不停地有人病倒，受伤的人当时林辰歆虽然都给他们包扎了，但由于岛上天气太过闷热，伤口来不及换药，又有了感染发炎的迹象。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林辰歆就有些坐不住了，可是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没有药，没有消毒用的酒精和碘酒，没有干净的纱布，只能看着他们用一些土办法，从山上找了些草药捣烂了敷在伤口上，对不对症她也不知道。
　　林辰歆第一次有些后悔，当初上学的时候，为什么不多选修一门中医学，她的医术太依赖现代科技和药品了，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她空有一身医术，却什么都发挥不出来。
　　其实还在陵川医院急诊科的时候，她就已经有点感觉了，在这个时代，可以用来检查的仪器非常少，检查的手段也很简单，判断病情，更多地是依靠医生自身的经验，所以她其实还真是挺佩服现在的医生的。
　　在这个时代，她个人能推动医学科技进步的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向有经验的老医生多学习看病的经验，现在，她在她的学习清单上又多加了一项，学习中医，以后肯定还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多学一点，总能用得上的。
　　不单只是缺医少药，粮食和住处的匮乏也很成问题。
　　田里的庄稼大部分都已经被大水冲走了，家里的存粮也全都泡了水，在这么炎热潮湿的天气下，没两天就都发霉腐烂，不能吃了。
　　大部分人现在都还将就着住在草棚里，安全卫生都得不到保证，万一要是又来一场大雨，生病的人将会更多。
　　生产队长和万支书都忙得焦头烂额，林辰歆也不免焦躁起来。
　　忽然一片两个巴掌大的芭蕉叶，上面托着几颗淡粉色的果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果子椭圆形，个头不大，浑身还长满了小刺：“这是什么？”
　　“仙人掌果。”沈焰说，“刚刚在山上看见一棵结了果子的仙人掌，想着你应该没吃过，特地摘了几个给你尝尝，你运气好，听说这仙人掌三年才结一次果子呢！”
　　“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林辰歆好奇地伸手去拿。
　　“等一下。”沈焰连忙缩回了手，“有刺，我帮你弄。”
　　他让林辰歆托着芭蕉叶，自己拣起一个果子，小心翼翼地把带刺的外皮剥开，再交给她。
　　绿中带粉的表皮里面，是紫红色的果肉，带着丰沛的果汁，林辰歆小心地咬了一口，酸得她眯起了眼睛，但慢慢适应了这股酸味之后，就能品尝出里面的甜来，果肉滑滑嫩嫩的，带着很多小籽，味道十分独特。
　　“唔，好吃呀！”林辰歆吃完一个，沈焰又给她剥了一个，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林辰歆见他笑得奇怪，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好吃就多吃点儿。”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小花猫。”
　　林辰歆一愣，很快明白过来，这果子汁水浓郁，颜色又深，她的手上就沾上了好多，嘴巴和脸上肯定也沾上了不少：“好呀，你笑我。”
　　“没有，我不笑你。”沈焰不错眼地看着她，只觉得她这个模样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心里也痒得不得了，忍不住伸出手，想替她抹去嘴角的一抹果汁，却忘记了他刚刚剥完果子，手上沾的果汁比她脸上还要多，不但没有帮她擦掉，反而是越抹越脏了。
　　“沈营长！”一旁响起陈冬妹的声音，“你也太过分了吧，怎么把我们林医生的脸弄成这样了呢！”
　　沈焰举起双手投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冬妹拉着林辰歆：“林医生，咱们快去洗洗。”
　　“呜呜呜”一阵阵汽笛声在远处响起，林辰歆顿住脚步：“这是？”
　　陈冬妹：“有船来了？”
　　沈焰：“应该是部队的船，我去看看。”说完迈着大长腿立刻跑了出去。
　　林辰歆匆匆忙忙洗完脸，就被陈冬妹拉走了：“我们也去看看。”


第39章 
　　还没到码头, 就听见人们在欢呼，奔走相告：“是海军的船，救灾来的, 运来了好多粮食，还有药，赶紧去帮忙搬啊！”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候, 国家和部队都不会忘记百姓们的。
　　林辰歆也受到了大家喜气洋洋情绪的感染, 上前帮忙，粮食袋子太重了, 就去搬一箱一箱的药品, 跟药品一起来的, 还有军医院的几个同事。
　　带队的是一位姓赵的主任。
　　赵主任热情地拍着林辰歆的肩膀：“林辰歆同志, 辛苦你了。”
　　有了海军同志们的人力和物力上的支援，灾民们重建家园的速度就快很多了。
　　还专门弄了个宽敞结实的棚子，用来给军医院的医生们给人看病用的, 担架床一字排开, 用帘子隔开, 弄成了临时病房，可以让病情比较严重的病人在这边休息。
　　赵主任看了一圈处置得井井有条的病人们，感慨地对万支书说：“这救灾啊, 我是救过许多次了, 但以往每一次去到，情况都乱糟糟的, 受伤感染的，感冒发烧的、腹泻的病人全都乱成一团, 像你们这边处理得这么好的，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万支书说：“这全得感谢林医生啊, 要不是有她在，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要多遭多少罪呢，她不但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产妇万家玲，在水灾之后，还不顾自己身体不适，坚持救治病人，把带来的药全都用完了，以至于她自己发高烧都无药可用。”
　　赵主任惊讶：“林辰歆同志她生病了？”
　　“不但生病，还受伤了呢！”陈冬妹插嘴说，“林医生给我嫂子做完手术，往山上跑的时候，被大水从来的一根木头砸到了小腿，伤得可严重了。”
　　万支书紧张道：“还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医生不让我到处跟别人说的，可是现在既然她的领导来了，我可得说一下，林医生这次来我们东阳岛，可是受了大罪，立了大功了，回去以后你们可得好好地嘉奖她。”
　　赵主任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既然林辰歆还在病中，赵主任就没有再给她安排工作了，只让她好好休息。
　　来了那么多人，人手也足够了，林辰歆自然也不会坚持，便安心地歇了下来。
　　赵主任听说她在危急的情况下做了一台成功的剖腹产手术，便组织其他医生一起，参观了万家玲的伤口，又再次大为震惊。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有剖腹产手术了，但并不普及，特别是在海岛这种偏远的地方，做过这个手术的医生很少，群众们也并不是十分接受。
　　而林辰歆做的这个手术，刀口的大小、位置，还有缝线的手法，都跟他们之前见过的不一样。
　　“林医生，这是你们那边的新技术吗？刀口开在这个位置好啊，更利于患者的回复，而且也更美观，只是对医生技术的要求就更高了，没有金刚钻，还真不敢揽这个瓷器活啊！”
　　“还有你这个缝合的方法也很特别，跟我们以前学的都不一样，不过这样一来，伤口恢复以后确实是会更平整，而且也更不容易迸开，有利于恢复。”
　　林辰歆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是承认啊：“对，这些都是新技术，我们现在医疗技术的发展是很快的，时时刻刻都要多学习啊！”
　　赵主任：“你说得对，上次周例会上，你们科的蒋主任还提出过建议说想让你给我们的外科医生们讲讲课，培训一下现在外面的新技术呢，我们当时还觉得他有可能是夸大其词了，现在看了你做的这个手术，是真的口服心服啊！”
　　林辰歆：“赵主任您千万别这么说，如果我的技术能帮助到咱们的医生，我也是很高兴的。”
　　这次来支援救灾的医生都是能吃苦的，跟灾民们同吃同住，也没有什么怨言。
　　到天黑的时候，沈焰却偷偷地来找林辰歆：“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却被他做出了几分带着禁忌的刺激感，林辰歆的心跳也快了几分，压低了嗓音问：“去哪里啊？”
　　趁着夜色的掩护，沈焰悄悄地勾了她的手指头，牵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就好像是一对偷偷要去干坏事的小孩子。
　　尽管全身上下只有勾在一起的两根手指头那么一点点的接触，却像天雷勾动地火一般，让人脸红心跳。
　　最后沈焰带着林辰歆来到一间简陋破败的小房子前，是真的简陋，连屋顶都没有，只有四面比一个人高不了多少的围墙。
　　屋门也是随意用树枝架起来挡住的。
　　“来这儿干什么？”林辰歆奇怪地问。
　　沈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地方是简陋了些，不过里面已经弄干净了，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搬开了门口堆着的树枝。
　　今晚的月色很好，在如水的月光下，林辰歆看到屋里面摆放了一个大大的木盆，里面盛满了热水，还在微微地冒着气，旁边一个同样盛满热水的木桶，还有一张长条凳，上面搭了一套衣服和一条毛巾，旁边还有一块肥皂。
　　“天哪！”林辰歆低呼出声，然后伸手捂住了嘴巴，“你怎么弄来的这些东西。”
　　天知道她有多想洗个澡，可也是真的没好意思提出这个过分的要求，他居然想到了，而且还准备得这样周到细致！
　　“衣服是问老乡借的，已经洗干净晒干了，毛巾和肥皂是从船上拿下来的，都没用过，干净的，还有那盆和桶，我也都洗刷干净了，你放心用。”
　　林辰歆看向他的目光明亮得堪比天上的星辰：“沈焰，谢谢你啊！”
　　“那你快进去吧，我就在外边帮你守着，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嗯，我知道了。”
　　沈焰等她进去之后，重新把门口的树枝堆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往旁边走开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林辰歆在里面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然后停在某处：“我就在这里，你有事喊我，我能听见。”
　　“好。”她回答。
　　“慢慢洗，不用着急。”
　　“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阵婉转悦耳的口哨声响了起来，大约是怕她害怕吧！
　　听着这口哨声确实很能让人安心，知道他就在那里，不远不近的，是一个肯定不会偷看，又能保护她的距离。
　　这是林辰歆来到东阳岛上以来，第一次这么彻底地放松自己，在清脆悦耳的口哨声陪伴中，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
　　洗完澡换上他给她准备的衣服，虽然是旧衣服，但洗得很干净，还带着太阳晒过的味道，就是……
　　到底是男同志，可能是他不好意思问别人借，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有想到，总之，他给她准备的只有一套外衣，并没有……内衣裤。
　　当然之前那身脏的是不可能再上身了。
　　林辰歆只纠结了一会儿，就果断地只穿上了干净的外衣。
　　然后用剩下来的水把换下的衣服搓了，待会找个地方晾上，夜里风大，明天一早就能干了穿上。
　　其实在这个年代，虽然已经有了文胸这种东西，但并未普及，也就大城市里的年轻姑娘会穿，像海岛这边的渔村里，姑娘们怕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也就年轻姑娘害羞，会在外衣的里面多穿一件背心，上了年纪的妇女们，可从来都没顾忌过那么多的。
　　再加上现在天又黑，实在没什么好顾忌的。
　　但林辰歆还是觉得身上空落落的，十分不自在，站在堆满了树枝的门边喊了一声：“沈焰。”
　　口哨声戛然而止：“我在。”
　　“我好了。”
　　脚步声响起，门口的树枝被搬开，月色下他清亮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林辰歆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走吧！”
　　沈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嗯。”转身在前面带路。
　　“那这些东西……”
　　“先送你回去，待会我再来收拾。”
　　“沈焰！”林辰歆忽然喊，想着他那么辛苦，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也特意为自己准备了这些，总不能光说一句谢谢就算了。
　　沈焰回头：“怎么了？”
　　林辰歆上前两步，忽然踮起脚跟，轻轻地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吻：“奖励你的。”
　　其实她本来是想亲他的嘴唇的，但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胆，饶是只亲了一下侧脸，心跳便快得不像话，像是有一团火，“轰”地燃烧起来，惊慌失措地扭头便跑。
　　沈焰更是直接石化成了一座雕像。
　　良久，才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嘿嘿傻笑。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拔腿追了上去，一把牵住了她的手，再也不肯放开了。
　　林辰歆只觉得抓着自己手掌的这只带着薄茧的手滚烫滚烫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她的心也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月色十分美好。
　　救援队在东阳岛上待了五天，岛上正常的生活生产基本上已经恢复了，人民群众这次遭受的损失虽然挺大，但人在，地在，船也修好了，未来也就有了希望。
　　第六天凌晨的时候，救援队就准备要开拔离开了。
　　林辰歆自然也是要跟船离开的。
　　临走前，她亲手给万家玲的伤口拆了线，万家玲抱着儿子，非要让儿子认她这个救命恩人当干娘，林辰歆推却不过，年纪轻轻地就多了个干儿子。
　　救援队的船一大早就回到了陵川，而这个时候，陵川岛上的早晨才刚刚开始。
　　码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前往各个小岛的旅客匆匆忙忙地准备登船。
　　林辰歆与军医院的几个同事一起下了船，忽然感觉眼角的余光中掠过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一时没想太多，走出几步之后，却忽然回过神来。
　　那不是……
　　她连忙回头追了上去：“邓香妹！”
　　前面一个小姑娘的身形顿了顿，回过头来，她身旁还有个二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看着跟她长得倒是有几分相像。
　　林辰歆快步走过去：“香妹，真的是你，你是来陵川这边看病的吗？”
　　邓香妹的眼睛在看见她的时候，亮了一瞬，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声音极小的叫了一声：“林医生。”
　　旁边的女人脸色不太好看：“你就是非要让我妹来陵川医院检查的林医生？还说来了只要找你就行，现在我们来了，可好，找你也找不着，去检查了，医生也说查不出来什么毛病！你知道我们来一趟陵川有多不容易吗？”


第40章 
　　“你是？”林辰歆问。
　　女人没好气：“我是她大姐！”
　　“啊, 邓大姐，你好，实在是非常对不起啊, 我前几天到东阳岛出差去了，真的非常非常抱歉，不如这样, 你们再跟我回一趟医院, 我带你们去检查一下吧！”
　　“还去？我们已经在陵川待了一个礼拜了，再耽误了这趟船, 还得多待一个礼拜, 这得多花多少钱啊！再说了, 都说了没问题没问题了, 你还非要我们检查什么，非得检查出什么毛病来你才乐意吗？”
　　“不是的，我知道你们来一趟陵川非常不容易, 可既然来都来了, 那就再多检查一次吧, 大姐，你既然愿意带香妹出来，就肯定是希望她能治好肚子疼的毛病, 健健康康的, 对吗？”
　　邓大姐迟疑了一下。
　　林辰歆咬了咬牙，说：“这样, 如果这次还是检查不出来什么毛病，你们在陵川多待的这个星期, 食宿我来负责，行不？”
　　“那, 那如果真检查出来什么毛病呢？”
　　“那就得治病啊！”
　　邓香妹扯了扯邓大姐的衣服，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邓大姐一咬牙：“那说好了，这些天你可得管我们吃住！”
　　“好，那走吧！”
　　“林医生，你可别怪我占你便宜啊，我们也是没办法了，这些天我们在这儿过的日子也是遭罪，我大人还受得了，香妹她可熬不得了啊！”
　　林辰歆问：“这几天你们都是住在哪里的？”
　　“还能住在哪儿，就在医院外边走廊上打地铺呗！”
　　这个林辰歆倒也知道，他们医院外边走廊上长期都是有人打地铺的，外地人来一趟陵川看病不容易，又不舍得花钱住旅店，还有些家里有人住院，陪护的舍不得在病房里加钱陪床，也在外面将就着打地铺，对很多人来说，挣钱太艰难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那吃饭呢？怎么吃的？”
　　“就在医院食堂吃呗，还能去哪儿吃。”邓大姐说。
　　她没说出来的是，去医院食堂吃饭得花钱花粮票买食堂的饭票，她们哪里买得起啊，这些天都是她求爷爷告奶奶，让人答应她在食堂里帮忙干点粗活，人家临下班前给她们点儿卖剩下的残羹冷炙，姐妹俩就这么将就着填饱肚子。
　　不过她要脸，没说这些。
　　家里重男轻女，养女儿就是为了给家里挣彩礼的，她嫁得也不好，收的彩礼更是一分钱都没给她带到婆家去，她在婆家日子也不好过。
　　但听说有个神仙般的医生说妹子的病去陵川医院可以治，她拼着被婆家责骂，带上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一点私房钱带了妹子出来看病，结果医生没找着，钱也快花完了，看病的事也没有个着落。
　　刚刚准备上船离开的时候，邓大姐的心里把那胡乱怂恿她妹子出来看病的医生骂了都不知道几百遍了，可是眼见还有一点希望，又不舍得放弃。
　　就这么跟着林辰歆回到了医院。
　　“诶，林医生，你怎么才回来呢！快，院里要给你们去支援灾区的同志开个表彰会呢，特别是你啊，立大功了，人家村支书都给你写了表扬材料呢！”才到医院门口，就遇上了匆匆忙忙出来找她的人。
　　说起来万支书还真是个能干人，这些天忙成这样了，都还能挤出时间来，写了两份厚厚的表扬材料，一份是给军医院的，一份是给部队的，表扬林辰歆和沈焰两个人在洪灾来临的时候对东阳岛做出的贡献。
　　可林辰歆这会儿哪顾得上这些啊：“我这儿正有病人呢，我得带她们去做检查。”
　　“什么病人啊，让别人来接待就好了，你快去吧，都等着你呢！”
　　“真是不好意思，她们是特地从别的地方赶过来找我的，来一趟不容易……”
　　“哎呀，先别说这个了，领导们都等着呢！这个病人是吧？要做什么检查，我带她们去。”
　　邓大姐有些紧张：“林医生！”她可是信任这林医生才答应留下来的，要是再把她们推给别人，那叫什么事啊！
　　“好吧，我可以去，不过麻烦你稍等一下，我先交待一下。”林辰歆回过头来，对邓大姐说：“别担心，我不会不管你们的，对了，你们今天早上吃早饭了吗？”
　　“当然吃了。”
　　“那这样，我要给香妹做的这个检查要抽血，需要空腹八个小时以上，我让人带你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等到时候抽完血再带你们去吃饭。”
　　“呃，那个……”邓大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其实没吃，还是昨晚上吃过的，早就过了八个小时了。”
　　在外面吃东西样样都要花钱，她想着反正都要回去了，不如先忍一忍，回去再吃，只是刚才林辰歆问起，她不好意思说，这才撒谎说吃过了的。
　　林辰歆神色严肃：“这关系到检查结果，是很重要的事，不能乱说的，到底吃没吃？香妹，你说？”
　　邓香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小声说：“林医生，我们真的没吃。”
　　“那行。”她转向来找她的护士，“你带她们到妇产科，找医生给她开个抽血的单子，查一下血清中的甲胎蛋白。”说着从兜里拿出几张食堂的饭票，“然后带她们去食堂吃点东西，辛苦你了。”
　　又转向邓大姐：“我这边尽快完事了就去找你们。”
　　说完匆匆忙忙往会议室里去了。
　　会议室里拉着横幅“热烈欢迎救灾英雄光荣回家”，医院的几位领导都在，刚刚和她一起下船的几个同事也在这里，桌面上摆着一些糖果饼干瓜子之类的，还有一沓塑料皮的笔记本，估计是奖品之类的。
　　还有一个行政办的小伙子，脖子上挂着一个黑沉沉的大照相机。
　　林辰歆赶紧跟领导们打招呼，张院长满眼欣慰地看着她：“小林来了，那咱们就开始了？”
　　“那我就先说两句。”赵副院长开口。
　　这两句可不得了，那是从国家形势说到了海岛未来，从民族大义说到了个人奉献啊，而且滔滔不绝，眼看是有要说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林辰歆不停地抬眼去看墙上的挂钟，她心里惦记这邓香妹的检查，着急得不行，实在是没有心情听这些假大空的套话。
　　又忍耐了一会儿，赵副院长还是完全没有要结束的迹象，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慢慢地挪到张院长的身边：“张院长，是这样的，我那边还有病人在等着，要不你们慢慢开会，我先走了？”
　　张院长拍了拍她的肩膀：“稍等一会儿。”
　　“咳咳！”他咳嗽打断了赵副院长的长篇大论，“非常感谢赵副院长的一番谈话，实在是令我们茅塞顿开，大有收获啊！不过我们的救灾英雄们刚回来，也很累了，不如我们就长话短说，尽快完成这个表彰大会吧！”
　　赵副院长一腔感慨都被堵在了喉咙里，浑身都不畅快：“张院长说得对，我还有最后两点要补充一下，第一点，是……”
　　林辰歆站了起来：“赵副院长，实在是抱歉，下面还有病人在等着我，你们慢慢聊，我先失陪了。”
　　赵副院长一愣：“你……”他当领导那么多年，还真的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敢这么打断他说话的下属呢！
　　张院长连忙站起来：“小林也是太过关心病人了，不如这样，我们让小林先简单地说两句，先把奖品给她颁发了？小林，你说两句。“
　　“我……”林辰歆果真简单地说，“非常感谢各位领导对我工作的认可，不过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今后我也一定会再接再励，继续做好我分内的工作，我说完了，谢谢！”
　　当真是言简意赅。
　　“那我就先走了，各位请继续。”
　　行政办主任连忙上前拿起一个笔记本塞进她的手里：“这是奖品，你拿好了。”
　　“谢谢！”林辰歆接过本子掉头就走，行政办主任都呆住了，他还想说先给她拍一张单人照片，再大家一起拍一张合照呢！
　　“院长，这……”
　　赵副院长气得一拍桌子：“这个林辰歆，也太不像话了，恃才傲物，狂妄自大，怎么，显得就她有病人，就她爱岗敬业，我们这里其他的同志，都不热爱工作了？”
　　其他的同志们：其实我们也想像林辰歆一样的来着，就是不敢！
　　他们在东阳岛上吃不好睡不好，工作又忙碌，连澡都没条件洗，昨天晚上大半夜就上船了，也没有休息好，就盼着回来之后可以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睡上一大觉。
　　谁稀罕一回来就被拉来开个什么表彰会，听一大堆不知所云的空话套话呢！
　　何况这几天在岛上跟林辰歆相处，都知道她是一个踏踏实实干实事的人，从不搞表面功夫那一套，她还抽空教了大家一种全新的手术缝合法呢，大家都觉得受益匪浅。
　　今天他们肯定是站在林辰歆这一边的。
　　张院长出来打圆场：“小林也是心系病人，一时太过着急了，毕竟还年轻嘛，有些事情考虑不够周全，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要包容、教育。”
　　赵副院长还是不服气：“这种人，就是该让她吃吃苦头，长点教训，才能学会做人。”
　　张院长便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他这么一再地针对林辰歆，不由得也板起了脸：“我倒是觉得，我们医院正需要小林这种踏实肯吃苦，能干实事的人，这两次义诊，无论是在凤尾岛还是东阳岛，她的表现都非常好，也深受人民群众的认可，只有人民群众都喜欢的医生，才是好医生嘛！我认为她今天获得这个表彰，是实至名归的，我们作为院方的领导，对这样的优秀人才，要给予肯定和帮助。”
　　“张院长说得好！”这次带队去支援救灾的赵主任带头鼓起掌来，连他跟赵副院长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情分都顾不上了。
　　张院长没让赵副院长再说话，让行政办主任飞快地把流程走了一遍，这场表彰会就算是结束了。
　　赵副院长一直都黑着脸，心里想的是自家闺女果真没有说错，这林辰歆真的是不识好歹。
　　她一个只受过赤脚医生培训的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技术？这里边肯定有问题，他一定要查个清楚，给她点教训看看。
　　林辰歆匆匆忙忙赶去妇产科，怎么也没想到，她就走了这么会儿，邓大姐居然就在妇产科门口的走廊上跟一个中年妇女打起来了。
　　而邓香妹，捂着脸“嘤嘤”地哭着，一旁的围观群众正对着她指指点点。


第41章 
　　林辰歆连忙走过去, 揽着邓香妹把她带到一旁，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不料这么一问，她哭得更厉害了, 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辰歆瞥见刚才她拜托帮忙的护士匆匆忙忙从医生的诊室里面跑出来，抬眼向她看去，护士也是一脸迷糊：“林医生, 这,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就见邓大姐在打斗中已经占了上风，骑在那妇人的身上, 一手揪着她的头发, 一手用力地扇她的耳光, 一边扇还要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口没遮拦的死泼妇, 你才烂……，你全家都烂……，你后代十八辈生儿子都没□□！”
　　她身下的那妇人只剩下了嗷嗷叫的份。
　　林辰歆连忙过去用力把人扯了起来, 不能再让她打下去了, 再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了。
　　她也是有点生气, 自己就走开了一小会儿，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来了，也没看出来, 这邓大姐居然是这么泼的人啊！
　　因为之前见过的邓香妹她妈, 还有邓香妹都是那种怯懦畏缩的人，林辰歆下意识地觉得她们家的女人都是这种性子的, 乍一看这邓大姐的泼辣样，还真是让她大吃一惊。
　　“好端端地干嘛打人, 这里是医院，是让你们来看病的, 不是让你们来闹事的！”
　　邓大姐用手背一抹鼻子里渗出来的血迹，不服气：“是她先惹事的，是她嘴里喷粪，说我们香妹……”接下来的话她自己也说不出口，一把搂住香妹就哭了起来，“我们香妹怎么就那么命苦啊！”
　　刚刚被打那妇人大概是喘过气来了，尖声喊了起来：“自己不知检点，小小年纪就被人搞大了肚子，怎么自己做得，别人还说不得，有本事自己在家里把胎落了，别来妇产科呀！”
　　这下连林辰歆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甩了她一巴掌：“嘴巴放干净点，在你的眼里，来妇产科就只有生孩子打胎这一件事吗？”
　　如果要仔细分起来，邓香妹这种情况，应该是属于妇科的，但陵川军医院本来就不大，科室分类也不那么全面，妇科和产科放在了一起。
　　在这个年代，很多女人得了妇科病都羞于启齿，极少会来看病的，所以再很多人看来，妇产科就是生孩子的地方。
　　只要来这里的，都是跟怀孩子有关的。
　　“不得了啦，医生打人啦！”那妇人放声尖叫起来。
　　“闭嘴！”林辰歆目光凌厉地瞪了她一眼，那妇人竟然被她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喊了。
　　林辰歆朗声对周围的人说：“提醒大家一句，妇产科可不仅仅是生孩子或者是打胎那么简单，女人这一辈子，不管有没有过性生活，都有可能会患上各种妇科或者生殖系统上的疾病，这不是什么丢脸见不得人的事，更不应该讳疾忌医，有病就看，才是对自己身体的负责。”
　　周围的人都被她的一番言论惊呆了，特别是“性生活”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许多女人都羞得脸红，又忍不住窃窃私语，实在想不到，一个年轻姑娘，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这种话来，可是又觉得她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谁说生病就一定是因为干了见不得人的事的？得了病因为害怕别人说三道四而不敢去看病，这不是自己活受罪吗？
　　“还有这位大妈，我打你是我不对，你可以找我的领导投诉，怎么样都可以，但是现在，我请你向这位被你污蔑的小姑娘道歉，你也是个女人，应该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个小姑娘被人败坏了名声，将会遭遇到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愚昧无知至极，现在，请你道歉，不然，我不敢保证我还会做些什么。”
　　妇人惊恐地看着林辰歆，瑟瑟发抖：“你，你想干什么？”
　　林辰歆严肃地盯着她：“我说了，请你道歉。”
　　她拉过邓香妹：“别怕，咱们没做过任何不对的事情，只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堂堂正正地来看病，不应该遭受来自任何人的污蔑。”
　　周围的人也开始纷纷地指责起那妇人：“人家小姑娘生病了多可怜啊，也亏你说得出口那种话。”
　　“人的心脏了，才会看什么都是脏的。”
　　“赶紧道歉啊！”
　　那妇人抵不过这种压力，终于还是低着头给邓香妹道歉了：“对、对不住，是我错了，我不该乱说你的。”
　　不远处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是妇产科主任领着几名医生过来打算处理打架事故的，来到的时候正遇上林辰歆激情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便停下来看热闹了。
　　哪怕大家都是医生，也佩服林辰歆是真的敢讲。
　　林辰歆带着邓香妹走了过去：“刘主任，您来得正好，我这儿有个病人，到时候还要请您关照一下呢！”
　　刘主任看向邓香妹微微有些挺起的肚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邓香妹细细瘦瘦的，一看就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可是那肚子却异乎寻常地凸起一些，看着确实容易叫人起疑。
　　“长期不明原因腹痛腹胀，初步怀疑是卵巢内胚窦瘤，不过还需要做一个血清甲胎蛋白的检查确认。”
　　刘主任皱着眉头：“卵巢内胚窦瘤的病例非常罕见啊，你是怎么想到有这个可能性的？”
　　卵巢内胚窦瘤是一种恶性的生殖细胞肿瘤，多发于二十岁以下的儿童或者青少年，初期症状就是腹痛和腹胀，极易误诊为肠胃炎之类的疾病，再加上之前林辰歆说的讳疾忌医的原因，这种病极少被发现过。
　　现在在场的这些医生里，可以说都没怎么遇见过这种病例，一般情况下，在接诊到腹痛腹胀的病人的时候，也很少会第一时间就往这方面想。
　　所以刘主任会有这样的疑问。
　　林辰歆只好说：“因为我以前遇到过这样的病例，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做个检查再说吧！”
　　这时那护士终于有机会说话了：“林医生，我刚想跟你说呢，刚刚我去找医生，他们说血常规不查这个什么甲胎蛋白。”
　　林辰歆看向刘主任，刘主任点头：“确实，我们一般不查这个。”
　　“可是甲胎蛋白升高是确诊的最明显的指征，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检查条件的情况下，必须要查这个。”
　　“但是……”
　　“我就问一句，咱们医院能做吗？”
　　“这个……，我们毕竟是小医院，设备和技术都达不到这个条件，如果非要查的话，只能将样本送到海那边省城的大医院去做。”
　　邓大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主任、医生，求求你们，帮忙我妹子吧！”
　　林辰歆想了想，语气坚定：“刘主任，麻烦您帮忙安排一下吧，要花多少钱，我来出。”
　　刘主任摆摆手：“不用你出这个钱，我们科室还有经费，就由科室安排吧，这个病例如果能确诊，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宝贵的学习经验。”
　　“那就谢谢刘主任了。大姐，快带香妹去抽血。”
　　抽完血也快到饭点了，林辰歆带着姐妹俩去食堂吃饭。
　　食堂里今天吃的还是带鱼，一开始林辰歆还觉得，食堂的红烧带鱼特别好吃，但再好吃，也架不住天天这样吃啊！
　　问了别人才知道，原来医院的食堂跟渔业公司签订了供货合同，渔业公司那边打了什么鱼就送什么过来，最近这段时间大概是带鱼比较多，因此食堂里便天天吃带鱼。
　　考虑到邓香妹姐妹俩常年生活在海边，不缺海鲜吃的，索性去专卖小炒的窗口，打了一个小炒肉、一个炸藕夹，里面都是肉馅，再来一个龙骨炖粉葛汤，又要了三大碗白米饭，热气腾腾地端上来。
　　邓大姐都惊呆了：“这，这可怎么好意思让林医生你这么破费啊！”
　　“没什么，是我自己馋了，我刚从东阳岛回来，那地方遭了灾，没什么好吃的，我都饿了好几天了，就馋这口肉了，你们就当是陪着我吃一顿吧！以后可没那么好的伙食了啊，我可供不起。”
　　“林医生，那你吃吧，我们用不着吃这个，我看那窗口上有卖番薯粥的，我们就吃那个好了。”
　　这年头白米白面金贵，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的，倒是红薯便宜，所以食堂里便用大量的红薯加上少量大米熬成粥，便宜量又大，还挺受欢迎的。
　　林辰歆看了看那边：“你们爱吃番薯粥也不是不行，不过下一顿再吃吧，这些我买都买了，也不能退回去，我可跟你们说啊，我这个人呢，穷讲究，吃饭只吃新鲜的，要有剩的，我就直接倒了，绝不留到下一顿，你们要是不帮我把这些吃完，可不就都浪费了嘛！”
　　“这……”邓大姐知道，这是林辰歆好心，故意这么说呢，这些饭菜的分量，本来就是按照三个人的饭量来买的。
　　“林医生，对不起啊！”
　　“怎么了？”林辰歆端起碗，“你们不饿吗？我可饿坏了，一边吃一边说啊！”
　　“我先前还在抱怨来着，在心里骂你喊了我们来陵川，自己又躲出去了不管我们，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去东阳岛救灾了，林医生，你可真是个好人。”
　　林辰歆笑了起来：“我呀，也是倒霉，本来呢，去义诊也是单位的正常工作安排，谁能想到我一去，就发生风暴潮了呢！”见姐妹俩畏畏缩缩地不敢夹菜，不由分说地一人夹了一大筷子塞到她们碗里，“快吃，吃完我还得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子，累死了都。”
　　“林医生，刚才我在医院里打人，给你丢脸了吧！”
　　“没事，那种人，就是该打，要不是怕闹出事来，你们自己吃亏，我还想让你多打几下呢！”
　　邓大姐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呀，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只是你也知道我妈跟我妹的性子的，我家里又是那样的情况，我要是再不自己立起来，我们还不知道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嗯，你做得对，以后啊，香妹自己也要立起来，谁要是骂你，你就大胆地骂回去，要是有人打你，你就看看自己打不打得过，打得过就打回去，打不过就想办法，让打得过他的人帮你。”
　　邓香妹听她这么一说，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可是林辰歆今天见到她以来第一次看见她笑。
　　邓大姐也说：“林医生你可真有意思，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们这样说话呢，别人啊，都是说，有什么办法呢，忍忍吧，谁叫咱们投胎成了女人呢，女人啊，就是得吃苦的。”
　　“谁说的，我也是女人，我就不吃苦，也不吃亏。”
　　“林医生，你念书多，有文化，我们怎么能跟你比呢！”
　　“香妹，别听你姐的，这次治完病回去啊，就好好地念书，将来考到大城市里面去上大学，让那些现在瞧不起你的人，到时候想讨好你都摸不着门。”


第42章 
　　林辰歆还是没休息成。
　　吃完饭她把姐妹俩带回了宿舍：“这几天你们就先住我这里, 床不够大，香妹跟我一起睡床，大姐就要辛苦你打地铺了。“
　　“打地铺好啊, 唉哟，这么好的屋子，能住在这里打地铺也是福分啊, 林医生, 真是不好意思，这回真的是太麻烦你了。”
　　“算不上有什么麻烦的, 我平时也就是回来睡个觉而已, 而且我经常要值夜班, 夜班的时候直接就在医院睡了, 你看我这些天没回来，都有些灰了，待会再收拾一下吧！”
　　“我来我来, 林医生, 你快去休息吧, 我来收拾就好。”邓大姐连忙去拿盆子和抹布。
　　林辰歆也不跟她客气，告诉她哪个盆子和抹布可以用，自己拿了换洗衣服就准备去洗澡。
　　忽然有人来找：“林医生, 张院长找你呢, 你赶紧去一趟吧！”
　　林辰歆有些诧异：“张院长找我？知道是什么事吗？”
　　“听说好像是你在医院打了病人的事，被人告上去了, 赵副院长可生气了，说要给你处分呢, 你还是赶紧去解释一下吧！”
　　邓大姐一听就慌了：“肯定是刚才那个死八婆，她还有脸去告你, 林医生，这可怎么办啊，真是对不起啊，都是我惹出来的祸，要是害了你，我这心里，可怎么过得去……”
　　林辰歆语气淡然：“没什么大事，不用那么担心的，我先去看看。”
　　去了张院长办公室，林辰歆淡定敲门：“张院长，您找我？”
　　张院长明显比她焦躁得多了：“歆歆啊，你看你，怎么又弄出个打病人的事儿来了呢，这赵副院长本来就应该你今天上午不给他面子的事很不高兴了，这些可好，他说你这事一定要严肃处理，这病人都告上门来了，我想帮你压也压不下去啊！”
　　林辰歆诚恳地说：“张叔叔，真是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打人的事确实是我不对，也是那个人当时说话太难听了，我一时气不过，才打了她，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受处罚也是应当的，您也不用为我徇私，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张院长摇头：“你啊，唉！你看这早上才表彰了你呢，才多久的功夫，又闹出这事儿来，这可真是。”
　　“张叔叔，我还年轻不懂事嘛，您就别怪我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啦！”林辰歆忽然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里，原身跟母亲撒娇时候的模样，便试了一试。
　　没想到这一套还是蛮管用的，至少张院长就挺吃这一套：“好好好，你这孩子，既然你叫我这一声叔叔，我也得尽量帮你争取一下，这个处罚是免不了的了，不过尽量不要进档案，就让你写个检讨，然后扣几块钱工资，你看可以接受吧？”
　　“行啊，没问题！”林辰歆一口答应得爽快！
　　她一个实习医生，工资本来就低，才十八块钱一个月，扣完了也没什么所谓的，她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说起来还要感谢徐思妍给她写了一个优渥的家境，家里本来给她带来的钱就不少，后来知道她的行李泡水之后，除了给她寄来好多各种票证，还又给她汇来了两百块钱，生怕她在这边吃一点苦。
　　而且在这儿生活的这段时间她发现，这个时代的消费水平真的低得令人发指，就算没有家里的支援，她那十八块钱工资也足够她自己花用的。
　　扣这么一点工资，她是真的不在意。
　　听她说得轻松，张院长的心里也轻松多了，他刚才最担心的，可就是林辰歆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了，老朋友交待他帮忙照顾闺女，他就照顾成这个样子，以后他都没脸再去见老友了。
　　好在这是个懂事又会体谅人的好姑娘，性子也好，够大气。
　　“行，那这事就这么处理了，你先回去吧，我跟你们蒋主任说一声，明天让你好好地休个假。”
　　“谢谢张院长。”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林辰歆这才得了嘉奖，马上又受处分的事儿，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医院呢，就被传得大家都知道了。
　　路上遇到的医生护士，都对她面露同情，有些比较相熟的，还会特地过来安慰她几句：“不是什么大事，不要放在心上，我们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那种人，要不是医院里有规定，早就想打一顿了，不过以后啊，还是要克制一下，咱犯不着跟那种人一般见识，对吧！”
　　林辰歆疲于应付：“对对对，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就连徐思妍也特地过来堵她：“林辰歆，你可真了不起啊，这下你的大名在我们医院可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那么爱出风头呢，好的风头要出，坏的风头也不放过啊！“
　　林辰歆眨眨眼睛：“你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徐思妍有些气急败坏：“我听说东阳岛遭了灾，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托你的福，还活蹦乱跳，好得很，倒是你，养了这么几天，腿上的伤都好了吗？好了的话也要小心啊，可千万别又摔着了，下次义诊又要别人代替你去啊！”
　　“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的，总不能每次都抽到东阳那种破地方。”
　　“那就祝你好运啦，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的太累了，要回去睡觉了，再见！”
　　林辰歆不知道，徐思妍特地来找自己，究竟是心虚还是内疚，不过她也不在意，这次去东阳岛，累是真的累，危险也是真的危险，但还挺有意思的，也很有意义，反正她是一点儿都不后悔去了的。
　　又折腾了一轮回到宿舍，刚好锅炉房也开始供应热水了，便收拾了东西去洗澡。
　　人呢，果然是要有过对比，才能感觉得到幸福。
　　之前一直觉得没有热水器，不能淋浴，只能用桶打了水洗澡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可是经历过在东阳岛连洗澡都成为一种奢侈享受的生活之后才知道，能有一个安全的地方，有足够的热水，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洗完回到宿舍，林辰歆一边站在窗户底下擦头发，一边让邓香妹姐妹俩也去洗：“奇怪，我这头怎么这么痒呢！洗了好几遍难道都还没洗干净吗？”
　　前几天她就感觉头痒得厉害，一直以为是因为没洗干净的缘故，好不容易忍到回来，痛痛快快地洗了一轮，怎么还是那么痒？
　　而且这种痒跟以前头发脏的痒还真不一样，就像有什么小虫子一直在头皮上爬似的，她没忍住，又在头上挠了好几下。
　　邓香妹眼睛尖：“林医生，别动。”说着走过来在踮起脚尖在她的头上鼓捣了一会儿，捏住了什么东西，用两个大拇指的指甲盖按压了一下，只听“啪”地一声细微的声响。
　　邓香妹把自己的指甲盖伸到林辰歆的眼睛底下：“林医生，你长虱子了。”
　　林辰歆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指甲上那只被压扁了的可怕小虫子，忽然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一边用手疯狂地揉搓着头发，一边在屋子里不停地转圈圈。
　　她发誓，这一辈子，啊不，两辈子都从来没有在人前这么失态过。
　　邓香妹姐妹俩也惊呆了，很显然她们很不明白林医生为什么会这样。
　　“这，这也没啥吧，很多人都会长虱子的啊！”
　　林辰歆停下来抓住她：“那你们呢，你们也长吗？”
　　“有、有时候也会长的。”
　　“那怎么办？”
　　“抹、抹点农药，熏一熏就好了。”
　　“抹农药？你们不要命啦！农药是有剧毒的，皮肤接触也会要命的。”
　　“可咱们乡下就是这样的啊！还有，用篦子梳头，也可以把虱子篦出来的。”
　　林辰歆又开始抓狂起来：“啊啊啊，我该怎么办啊，救命啊，怎么会长虱子的啊！”她在非洲待了三年都没染上虱子，怎么在东阳岛上住了几天就染上了呢！
　　天哪，这可太丢脸了，她一个最应该讲卫生的医生，居然长虱子了。
　　“对了，酒精，酒精可以消毒杀菌，也一定可以杀死虱子的，我这就去拿点酒精回来。”林辰歆把毛巾一扔，顾不上披头散发，径直杀回医院去，领了两瓶酒精回来。
　　回去以后用酒精浸湿了所有的头发，然后用毛巾包了起来熏着，这也算是急病乱投医了。
　　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你们俩也快去洗头洗澡，洗完回来我也给你们熏一熏，不然的话以后还会互相传染上。”
　　还有换下来的衣服，她本来已经洗干净了正准备晾上的，这会儿也觉得不放心了：“还是也用酒精泡一泡？”可是这样的话，酒精就不够用了，她就算是医生，也不能无限量地领取的。
　　邓香妹提议：“要不就煮一煮吧！”这也是她们乡下对付虱子的土办法。
　　“也对，没有炉子和锅，我去买。”为了给衣服消毒，还得去现买锅的，邓香妹姐妹俩也算是长见识了。
　　可是林辰歆也不能当着她们的面把衣服给扔掉了啊，这年头衣服多矜贵啊，她要是这么暴殄天物，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林辰歆这性子风风火火的，觉得要处理虱子这事实在是太重要了，一刻都耽误不得，顾不上头上还包着毛巾，就要出门去买炉子。
　　差点一头撞在门口站着那人的胸口上。
　　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啊！”林辰歆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就转身回去，反手关门，一气呵成。
　　那门板差点儿就扇在了沈焰的鼻子上。
　　吃了闭门羹的沈焰莫名其妙，好像从认识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气急败坏的林辰歆，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在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得罪她了吗？
　　那天晚上，林辰歆突如其来地亲了他一口之后，他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心心念念地，就是想要再找个机会跟她单独相处，最好能把两人的关系再亲口落实一下。
　　他相信林辰歆肯定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的，还瞧着锅里的人，可她亲口说出来的那个对象是怎么回事，还是要说清楚的，不说清楚他心里不踏实。
　　只是在那之后，两人就一直都忙，不但找不到单独安静相处的机会，就连见个面，也只能匆匆忙忙地说几句话而已，今天早上下船，忙忙乱乱之中，沈焰也只来得及跟她说了一句，他一定会尽快抽时间来找她。
　　东阳岛的万支书专门给他写的表扬材料也交上去了，领导本来是要批评他擅自离队的，但考虑到他这次也算是救灾立功了，功过相抵，只口头上把他教育了一番了事。
　　沈焰一忙完就匆匆忙忙过来找林辰歆了，没想到她居然对自己这么见外，直接把他拍门外了。


第43章 
　　天知道这一瞬间沈焰的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东西！
　　他甚至以为她后悔了, 不想再理他了，可是就算法官给人判刑，也要给出个理由吧, 他怎么甘心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出局？
　　抬起手正要敲门，门又被打开了，林辰歆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张脸：“你怎么来了？”
　　“我！”沈焰摸了摸鼻子, “不是说好了我一得空就来找你的吗？”
　　“那个, 我现在有点事，不太方便, 要不你明天再来吧！”长虱子这么难为情的事, 怎么可能让自己喜欢的男人知道呢, 光是想一想这种可能性都要窒息了好吗？
　　“等等。”沈焰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 “好大的酒味，你喝酒，啊不, 应该是酒精味, 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快让我看看。”
　　他心里一着急, 就顾不上客气了，一用力就把人推开了，愕然发现她宿舍里不只有她一个人, 还有邓香妹姐妹俩。
　　邓香妹也是认识沈焰的, 她高兴地说：“沈营长，林医生她没有受伤, 她头上长虱子了，正在用酒精熏呢！”在她看来, 长虱子这事儿实在是太寻常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林辰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现在是应该杀人灭口还是把这死孩子拉出去扔了？
　　沈焰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林辰歆包着头发的造型，嘴角微微抽搐。
　　“不许笑！”林辰歆命令他。
　　沈焰立刻板起脸，一脸严肃：“我不笑。”但那丝丝的笑意，还是忍不住从眼睛中泄露出来，怎么也没有想到，不可一世的林大医生，居然也会有如此窘迫的一刻。
　　“对，没错，我就是长虱子了，那又怎么样嘛！没见过人长虱子吗？”
　　“咳咳，见过，不怎么样，很正常！”
　　“你也在东阳岛上住了好几天，说不定你身上也有呢，你回去洗过澡没有啊？去去去，别靠那么近，别传染了我们了。”
　　沈焰忍着笑后退了两步：“报告领导，已经洗过了。”
　　“那你还是先走吧，我们要灭虱子了。”
　　“对了，刚刚我看你正要出门，是要去哪里啊？”
　　“沈营长，林医生说要去买个炉子跟锅回来，把我们的衣服都煮一煮，杀虱子呢！”
　　沈焰又差点笑出声来。
　　“怎么，有问题吗？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不出去了，你去帮我买回来吧，那锅要大一点啊！”
　　“没问题，果然不愧是林大医生，想出来的办法都是好极了的，我这就去买。”
　　“等一下！”林辰歆又喊住了他，转身从抽屉里拿了一沓钱和各种票证，“这个给你。”
　　沈焰吃惊地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沓钱票：“你这是打算要买多贵的锅？”
　　“除了买炉子和锅，剩下的是还给你的。”
　　沈焰把钱票给她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让她还，更何况如果两人确定了关系，那就更没有还的必要了，她这么做，难道是想要跟他划清界限，不占他的便宜？
　　沈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碍于在外人在场，不好多说什么：“还什么啊，你先拿着用。”
　　林辰歆心里压根儿就没有男女朋友之间女人要花男人钱的概念，因此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沈焰已经不高兴了：“不用，我家里给我寄来了，好多呢，我都用不完，对了，再买一把那个什么，梳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篦子。”邓香妹说。
　　“对，帮我买一把，啊不，三把篦子回来。”不但是她自己，邓家姐妹俩也得好好清理干净，不然的话，她一想到就浑身不舒服。
　　沈焰黑着脸出门去了。
　　邓香妹小心地说：“林医生，沈营长他好像不高兴了。”
　　“啊，有吗？不会吧，他这么小气的吗？让他帮忙去买点东西都不高兴？”
　　邓香妹：“也对啊，沈营长他这么助人为乐，肯定不会不高兴的，应该是我看错了。”
　　邓大姐却问：“林医生，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跟沈营长，这是……”
　　林辰歆坦然回答：“他是我男朋友……，啊，就是对象。”
　　“咦！”邓香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邓大姐却是一脸了然：“林医生跟沈营长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林辰歆是个厚脸皮的：“是吧，我也觉得我们挺般配的。”
　　“那我就知道沈营长为什么要生气了，林医生，你刚才不应该当着我们的面说要还钱给沈营长的。”
　　“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给钱自己对象花，还要回来，多丢脸啊！”邓大姐以一副过来人很有经验的模样说。
　　“这样啊，那我是应该在没人的时候再悄悄地还给他？唉，当时我也没想到那么多，就顺手嘛！”
　　“我觉得沈营长他可能就没想着要你还。”
　　“那可不行，怎么能白占他的便宜呢！”
　　“这有什么，迟早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能计较这么多呢！”
　　林辰歆想说不一定，就谈个恋爱嘛，谁知道走不走得到结婚的那一步呢，不过想想这个时候人们的恋爱观可能跟她不一样，谈恋爱都是冲着结婚去的。
　　便不再多说什么，赶紧催两人快去洗澡，希望了还得回来熏虱子呢！
　　她自己也去洗头了，那虱子不知道是被酒精熏死了还是醉了，洗过之后水面上漂浮着好几只芝麻粒大小的黑点点，林辰歆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庆幸，还好能弄死。
　　洗完头回来，沈焰已经把东西买回来了，一个蓝色的铁皮煤炉，一个直径足足有四十厘米的大深锅。
　　这种煤炉是烧煤饼的，一种圆饼状，中间平均分布着十二个小孔的煤饼，外面是买不着的，一般都是各家各户按照配给买了煤回来，和上特殊的黄土，自己用工具做成煤饼的形状，晒干了用的。
　　也不知道沈焰从哪里弄了十几个煤饼回来，正蹲在哪儿生火呢。
　　还挺会取巧，用林辰歆的酒精沾湿了布条扔进去，一下就点燃了，还耐烧，用了一根布条就把煤饼给点燃了。
　　见她回来，沈焰站起来拍了拍手掌：“洗完了？头还痒吗？”一边说一边用火钳又多夹了两块煤饼进去，孔对孔地放好，然后再把那大锅架上去，往里边添了大半锅的水。
　　林辰歆见他动作蛮熟练：“不错呀，干活儿挺麻利的。”这种炉子她还从来没用过呢，要让她自己弄，肯定是弄不来的。
　　林辰歆说着，迫不及待地把衣服扔了进去：“你买的篦子呢，快给我，总觉得还没有洗干净，还痒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拿到篦子就着急忙慌地往头上梳，那篦子是梳齿极细密的一种梳子，梳齿之间紧紧地排列着，仅容一根发丝穿过。
　　她的头发刚用酒精泡过，这年头又没有护发素，自然会发涩打结，被她这样一扯，疼得“啊”地叫出声来。
　　沈焰看她这笨拙的样子，哪里还像平时那个运筹帷幄，手术刀在她的手里比她自己的手指还要灵活的林医生？
　　他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篦子：“我来帮你吧！”
　　林辰歆倒没有觉得让男朋友给自己梳头有什么不好，只是这大庭广众的，被别人看见她用篦子篦头发，只要是有点常识的，都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她已经接受了沈焰已经知道她头上长虱子的事实，到底还是要面子的，更不想再给同事们知道了，拽了沈焰的手腕：“我们到房间里去吧！”
　　进了房间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以免有人路过看见。
　　她倒是心里坦坦荡荡的，沈焰被她这番举动闹得心脏狂跳：“这……不太好吧，叫别人看见了……”
　　“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呀！”
　　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土著，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谈对象，就算是一起上街，也得隔着三尺远的，更不可能这样关起门来单独相处，要是被人知道了，光是在背后说闲话的唾沫就能淹死人了。
　　沈焰慌得手脚都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又想着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连个女人都比不上，正要鼓起勇气主动一些，林辰歆就把篦子塞进了他的手里：“好了，来吧，梳仔细一些，别把虫卵漏掉了。”
　　把活着的虱子杀死了还不算完，留在头发丝上的虫卵继续孵化出来，那才叫没完没了呢！
　　沈焰拿着篦子有些不敢置信，就这？特地把他拉进屋里，还关上门，就是为了让他给她篦头发？
　　好吧，他是真的想多了，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天晚上她主动献上的那一枚香吻。
　　乖乖认命地给她篦头发，别看他一个大男人，还挺细心，耐心地从发尾开始梳，把打结的地方先梳通顺了，再从头顶开始，一点一点地篦过去。
　　还真篦出来不少漏网的虱子和虫卵，抖落在一旁的纸上，再用指甲盖碾扁了。
　　林辰歆扭头要去看，还被他伸手拦住了：“别看，恶心巴拉的，有什么好看。”
　　林辰歆心里警铃大作：“你这是嫌弃了？”
　　沈焰连忙说：“怎么会，我是怕你嫌弃，好好的大城市里干干净净的姑娘，来到我们这里，弄成这个样子。”怕她一气之下，丢下这边的工作不要，撂挑子回去了。
　　“你帮人篦头发倒是熟练得很，以前帮人弄过啊？”林辰歆随口问。
　　“嗯。”沈焰应了一声。
　　她猛地转头：“还真有？老实交代，给哪个姑娘篦过头发？前任？”
　　前任这个说法挺新鲜的，但结合语境，他还是一下子就听懂了，赶紧解释：“没有！是我妹，我亲妹！”
　　“咦，你还有妹妹啊！”她这一代大多数都是独生子女，周围的同学朋友很少有兄弟姐妹了，一时没料到沈焰居然还有妹妹，而且想起来也好笑，她到现在才发现，其实她一点儿都不了解沈焰的家庭情况，居然就跟她在一起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以前一直以为，她如果要谈恋爱的话，肯定要先问问对方是不是有车有房，父母双全呢！
　　原来事到临头，自己也是个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人。
　　“嗯，双胞胎。”沈焰说，想起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双胞胎妹妹，眼里也多了几分温情，“叫沈晴，特别臭美，头发留得老长，初中的时候跟同学一起到乡下去玩，惹了虱子回来，被我妈拉去理发店，一把剪了，气得她哭了好几天。”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林辰歆羡慕地说。


第44章 
　　她们这一代的年轻人, 正是独生子女最盛行的时代，注定是享受不到这种兄妹感情的了。
　　沈焰却笑了起来：“这个不太好说，反正就这么打打闹闹着长大呗, 沈晴是个告状精，小时候我不管做了什么她都去给我爷爷奶奶和爸妈告状，因为她, 我没少挨揍, 不过这会儿离得远了，念着的, 倒是只剩下一些好处了, 对了, 你呢？”
　　“我啊！”林辰歆忽然想起来, 原身在这个世界是有个哥哥的，徐思妍写这个小说的时候还挺注意符合时代特色，知道这个年代极少会有独生子女的情况, 所以给林辰歆安排了个哥哥, 给她自己则安排了一个弟弟。
　　在原身的记忆里, 这个哥哥对她还是很好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给她，用后世的话来说, 就是“妹控”一枚。
　　想到这里, 她的脸上也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我也有个哥哥，比我大五岁, 对我很好。”
　　沈焰脑子一热，说了一句：“我如果也有你这样一个妹妹, 我也会对你好的。”
　　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有点害羞又温情的氛围中。
　　天气热, 头发也干得快，柔软的发丝在他的手指下一点点干透，逐渐变得丰厚起来，她的头发又多又密，乌黑顺滑，掂在手里像是一匹光滑垂顺的绸缎，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叫人爱不释手。
　　给她梳头，非但不是一件苦差事，反而是无上的奖赏。
　　沈焰正自沉浸在这种享受中，冷不防林辰歆冒出一句：“对了，要不我也去把头发剪了吧！”
　　“别剪！”沈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后连忙不好意思地补上一句，“我是觉得，这么好的头发，剪掉可惜了。”
　　林辰歆叹了口气：“唉，我也觉得挺可惜的。”留这头长发的是原主，她之前就觉得，医生的工作忙，又要经常下乡，打理这么一头长发太不方便了，就是看着这头发发质好，留得漂亮，才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剪掉。
　　“可就是太不方便了。”
　　“那……你要是觉得实在不方便的话，那就剪吧，应该……也挺好看的。”话是这样说，但他的心里还是挺舍不得的，给她梳头发的手也更温柔起来，这样柔顺的长发，以后就再摸不到了呢！
　　“笃笃笃”有人敲门，那门只是虚掩着的，随着外力地敲动，轻飘飘地就开了。
　　互相看清楚对方之后，屋里屋外的人都愣住了。
　　“卓副团？”沈焰拿着篦子的手僵在半空，饶是他再大胆，被自己的顶头上司看见自己在给一个姑娘梳头发，还是有点不自在的。
　　卓宇阳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男人在给一个女人梳头，这是得有多亲密的关系才能做得出来的举动啊！
　　林辰歆她刚来海岛多久啊，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关系怎么就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林辰歆心头涌起一阵厌烦，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徐思妍是干什么吃的，还女主角呢，这么久了，连个男人都拿不下！
　　沈焰连忙把篦子揣进自己的口袋，那张用来放虱子尸体的纸也团巴团巴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他后来也想明白了，林辰歆把他拉进屋子里来不是想干别的什么，她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们在做什么。
　　“卓副团，你跟辰歆认识啊？”有时候，男人的直觉也是很灵敏的，从卓宇阳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俩的目光中，沈焰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那是雄性择偶互相竞争时的剑拔弩张。
　　这是沈焰第一次直呼林辰歆的名字，以前当着外人的面，他都是喊她林医生的，至于私底下，两人相处时似乎也没有喊名字的必要。
　　只是现在当着卓宇阳的面，他下意识地就不想用林医生那么生分的称呼。
　　辰歆两个字便就那么脱口而出，唇齿之间，仿佛都带着一股甜蜜的气息。
　　“当然了。”卓宇阳走进来，顺手把带来的两个椰子放在桌面上，“我家跟歆歆家住得近，从小一起长大的，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含笑转向林辰歆：“前些时候工作忙，还没来得及好好带你在咱们岛上转转，咱这岛上啊，别的不多，就是水果和海鲜多，这椰子咱们老家那儿一般都吃不上，特地带了两个过来给你尝尝。”
　　目光不经意地瞥向沈焰，见他变了脸色，心里头便舒畅了很多，叫一声“辰歆”有什么了不起，他喊的可是“歆歆”，而且青梅竹马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懂吗？不是所有一起长大的孩子都能叫做青梅竹马的。
　　他这话确实给沈焰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青梅竹马”这四个字确实不是一般人敢说的，如果林辰歆也默认了的话，难道，他就是她那个所谓的“对象”？
　　沈焰捏紧了拳头。
　　只是没等他想到要说些什么，林辰歆就坐不住了，“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卓副团，你这话说得不太对吧，我怎么记得你年纪比我大很多呢，你去当兵的时候，我应该还在玩泥沙吧，哪来的青梅竹马，不过就是普通邻居而已，你这样说话，会让我对象误会的。”
　　卓宇阳浑身一震：“你，你对象？”
　　“对呀！”林辰歆挽住沈焰的胳膊，“介绍一下吧，沈焰，我对象。”
　　沈焰先是惊愕，随后就是一脸的狂喜，一颗心激动得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要不是有卓宇阳在场，他能原地来几个大翻滚。
　　“你们？不可能！上次明明……，歆歆，你是在生我的气，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收养了战友的三个孩子，所以故意气我的，对吗？”
　　“打住，这个大帽子可别往我头上扣啊，你收不□□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错觉，但我必须要说清楚，我，来这个海岛，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带着你的椰子赶紧走吧，有的是人等着给你的孩子当后妈呢，别耽误了，好吗？”
　　卓宇阳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了看沈焰，又看了看林辰歆，终于还是没有脸再说什么，一扭头，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来，拎起自己带来的两个椰子，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焰一把抓住林辰歆的手，眼睛亮亮的，嘴角上翘的弧度压都压不住：“是真的吗？”
　　“什么？”
　　“你刚才说我是你对象，不是故意说来气他的吧？”
　　“当然不是，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种事也好开玩笑的吗？”
　　沈焰嘴角咧得像个傻瓜：“太好了，我真高兴。”
　　林辰歆好笑地伸手捏住了他两边脸颊：“傻子！”
　　“林医生，沈营长！你们！”门口传来一声惊呼，随即邓香妹就被她大姐一把拖走了，邓大姐还顺手“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屋里的两人互相看了看，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那个，还要继续篦头发吗？”沈焰有些紧张地问。
　　“当然要啊，今天必须都清理干净了才行。”
　　这可真是个费时费力又费眼睛的活儿，不过干活的和坐着被伺候的都丝毫不觉得厌烦，只盼着这样的时光，能长长久久，永远都这么岁月静好才好。
　　“有个事，我能问问你吗？”沈焰问。
　　“嗯？”
　　“那天……”沈焰小心地斟酌着词句，“你没有去参加联谊，跟你们工会主席说是因为你已经有对象了？”
　　说起这个，林辰歆倒是想起来了，她为什么没去联谊，反而匆匆忙忙去了东阳岛，刚好碰上那场大灾难：“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沈焰正满心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不防被她这么反问了一句，不知怎么的心里一慌：“问、问我什么？”
　　“你跟赵雪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别人都说你以前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那天是因为她也参加，所以你才要去的？”
　　沈焰愕然：“天大的冤枉啊，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我那天也根本就不知道她要去好吗？我想去那是因为、因为我们政委说军医院两位新来的医生都会去参加，新来的医生，不是你还能有谁？”
　　林辰歆心里一甜，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了：“哼，说得倒是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惦记我呢，那天离我们从凤尾岛回来也快有一个月了吧，这么长时间，我可一点没瞧见你的踪影呢，你倒好，篮球打得挺高兴啊！这么多年轻姑娘都去看你打篮球，很得意吧？”
　　“我……”沈焰原本还是一副着急的模样，可突然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居然又“呵呵”地傻笑起来，“嘿嘿！”
　　这下轮到林辰歆愕然了：“怎么，你还觉得很好笑？”
　　“嘿嘿，原来你也是惦记着我的，那天篮球赛你突然走掉，不是因为你没把我放在眼里，而是别人喊我的名字你不高兴了，还有那天你不去参加联谊，也是因为你以为我是为了别人去了，不想去了看见我生气，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对象，都是借口，对吗？”沈焰兴奋地说。
　　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可是被他这样说出来，还是让林辰歆很不爽：“怎么，你很得意么？”
　　“不，我不是得意，我是高兴，我太高兴了，高兴得我的心都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你摸摸看。”他拉起林辰歆的手就往他的胸口按。
　　林辰歆感觉到了，掌心下他的心真的跳得飞快，那么地有力、炙热。
　　“我简直恨不得把这一颗心都剖出来给你看！”沈焰说，“从凤尾岛回来以后，我不是不惦记你，只是部队里有任务，不得不出去，打篮球的那天才刚刚回来，本来是想来找你的，被他们硬拉过去的，那天你好像根本就没看见我似的，根本就不搭理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本来以为第二天能见着你，谁知道你又不在，还跟别人说你已经有对象了。”
　　沈焰越说越是委屈：“后来听说你去了东阳岛，有风暴潮，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热，就过去了，不过也幸好去了，不然哪能有今天啊！”
　　“还有你说的那个赵雪娟，我真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连话都没有多说过几句的。”
　　“可是别人都说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什么见鬼的青梅竹马，小时候可能是见过，可谁记得啊，我那时候就光知道玩了，后来来到这里，她爸找上我，说是跟我爸妈认识，我打电话回家一问，是有这么回事儿，这才走动了几次，那是跟他爸的交情，跟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45章 
　　看沈焰那么卖力地撇清, 林辰歆其实一点儿都不生他的气了。
　　其实早在东阳岛的时候，从他的表现来看，她就相信, 他不是那种一脚踏两船的人，这点看人的自信她还是有的。
　　不过就是故意想逗逗他。
　　“那可以堆满一个屋子的情书呢？”
　　“什么玩意儿？”
　　“人家说，小姑娘给你写的情书, 多得都能堆满整间宿舍了。”
　　“谁造的谣, 你告诉我，我找他去！”沈焰开始撸袖子。
　　“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 当别的姑娘们都是傻的吗？还情书呢, 我从小到大收到的信也放不满一个抽屉啊！”
　　林辰歆笑了起来, 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其实有也没关系, 这么受欢迎的小伙子，现在可是便宜我了。”
　　沈焰忽然脸红了起来，小声说：“是我运气好。”
　　邓大姐是个勤快人, 住在林辰歆这里等着化验结果的这两天, 没别的事儿干, 便翻来覆去地折腾林辰歆那间小小的宿舍。
　　窗帘、被单、蚊帐，还有她所有的衣物，全都翻出来洗晒过一遍, 所有的家具, 门窗都差得铮亮，就差没把地板砖都抠出来一块块地擦干净再安回去了。
　　林辰歆觉得自己两辈子住的地方都没有这么干净过。
　　之前被虱子困扰的噩梦也终于过去了。
　　说起这个事, 其中还有个小插曲。
　　林辰歆以为自己发现得早，处理得及时, 这件事并没有被别人发现，谁知道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 救灾队的其中一名女同事就过来找她了。
　　递给她一张用处方笺写着的中药方子，用一种司空见惯，十分寻常的语气跟她说：“那天忘记把这个方子给你了，我们一般下完乡以后都用这个方子捡了中药熬水洗头，洗上几次，虱子就没了。”
　　林辰歆目瞪口呆：“我，我没有……”
　　“难道你没染上？不能吧，我们那几个都染上了，你头发这么长，怎么能没有，你是不是还没发现啊？别介意啊，乡下的卫生条件不行，这种事是很常见的，以后你待的时间长了，慢慢地就习惯了。”
　　科室的同事也插嘴：“对对对，别说下乡了，有时候咱们自己在医院里上班都能染上，有些病人不怎么讲卫生的，凑近来跟你说话，一个不留神就蹦你头上来了，防不胜防啊！这方子你好好收着，防患于未然嘛！”
　　林辰歆听得浑身发麻，尬笑着跟他们道了谢。
　　这长发是一刻也留不下去了，当天下班就跑出去找了家理发店，本来想直接剪成短发的，事到临头想了想没舍得，就剪成了刚好到肩膀的半长发，上班的时候扎两个小揪揪，越看越像这个时代的人。
　　她还忍不住跑去照相馆拍了一张照片，准备多洗几张出来，寄两张回家，剩下的保管好，万一她能在这个世界留下后代，几十年后网络上发起那种晒纯天然美女照片的活动，她的子孙后代就可以把这张照片翻拍放到网上去了。
　　想想就觉得美滋滋的。
　　邓香妹的血液检查报告是在三天后被送回来的，这还是张院长出面帮忙催了的结果。
　　妇产科的刘主任一拿到报告，就让人把林辰歆叫过去了。
　　“刘主任，怎么样？是结果出来了吗？”
　　刘主任神色严肃：“小林，你的判断没有错，她血清中的甲胎蛋白含量确实有明显的升高，恶性肿瘤的可能性极大。”
　　虽然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林辰歆甚至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宁愿让邓家姐妹俩埋怨自己又多耽误了她们几天时间，也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但事实已经是这样了，多想无用：“那就辛苦刘主任了，帮她安排一下手术吧！”
　　林辰歆没有提出她自己来做这个手术，虽然她对自己的技术更有把握，但她毕竟还是懂点人情世故的，她要是上赶着抢别人的手术来做，那不是摆明了说别人的技术不如她吗？
　　刘主任想了想：“这个是不是要先跟病人家属商量一下，看他们愿不愿意做这个手术？”
　　林辰歆惊讶地看着刘主任：“肯定是要做的啊，她现在已经很危险了，一旦肿瘤恶化，命都保不住了。”
　　刘主任无奈地笑了笑：“小林啊，你还是不太了解我们这些基层小医院的具体情况，别说他们家拿不拿得出这个做手术的钱了，不是所有人都认为拿出那么多钱给一个女孩子治病是值得的。”
　　“那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虽然这很让人难过，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你能帮得了她一个，以后，每一天，都会遇上很多这样情况的人，你帮得过来吗？帮得了多少呢？”
　　“那如果她们选择不做手术，”其实以邓香妹的家人对她的态度，选择这个的可能性极大，“那我千辛万苦劝她来做检查，我们那么费力帮她检查出这个结果，有什么意义呢？”
　　刘主任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林辰歆，用她平静且无奈的表情告诉她，是的，没错，并没有什么意义。
　　过了一会儿，刘主任大概觉得还是不应该这样打击一个对工作充满了热情的年轻医生，说了一句：“也不用那么悲观，或者病人家属是愿意救她的呢！不过你觉得，这个手术确实值得做吗？毕竟是恶性肿瘤。”
　　一般情况下，恶性肿瘤的治愈率是非常非常低的，很有可能，患者白受了罪，家属白花了钱，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当然值得。”林辰歆有些激动，“这个病的预后非常好，就算是晚期，手术后也能彻底治愈。”
　　“那好，只要患者同意，这个手术就由你来做。”
　　林辰歆大吃一惊：“我？可是我的资历……”
　　刘主任微笑：“你以前的资历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你来了我们医院之后做过的事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可以做好这个手术。”
　　林辰歆还是有些顾忌：“那其他的同事如果有意见呢？”在这方面她是吃过教训的，在现代的时候，骄傲如她，确实是不太懂得人情世故，那时候的她不管是学历还是履历，都十分优秀的情况下，也一样会被人嫉妒，甚至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到她的头上，煽动病人去投诉她。
　　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份地位，跟现代的时候根本就没法比呢，她不怕得罪人，但得罪的人太多，今后在开展工作方面，怕是会受到不少阻碍。
　　她如今比起那时候到底是成熟些了，也开始学会有所顾虑了。
　　反倒是刘主任十分爽快，一拍桌子：“谁有这个本事敢说自己一定能做好这个手术的，让他来找我！”
　　自己手下这些人的水平她还不知道吗？不是她瞧不起人，说真的，要真的有两把刷子的，谁愿意留在这鸟不生蛋的海岛上吃苦啊，早就想办法调到条件更好的大医院里去了。
　　这些人怕是连“内胚窦瘤”这个病名都没听说过，谁敢说自己有把握一定能做好这个手术？这可是关系到一个花季少女未来的大事，也就只有才来了没多久就已经交出了几台漂亮手术答卷的林辰歆能让她信得过了。
　　学历什么的都是虚的，这年头连大学生都是被推荐上去的，能不能学到真本领还说不定，可林辰歆做过的那几台手术却是实打实的，去过东阳岛的几个医生都说，她在那样艰难的条件下做的那个剖腹产手术实在的漂亮极了。
　　伤口又小又齐整，产妇做完手术没几天就能下地自己走动了。
　　既然刘主任都这样说了，林辰歆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行，那就交给我了。”果真是个劳碌命，几天不做手术，就手痒痒的，给她一个手术做，比给她加工资还高兴。
　　刘主任：“那你看是你跟病人家属谈一谈，还是我来？”
　　“我去吧，我跟她们熟悉一点。”
　　林辰歆回宿舍去找邓大姐。
　　为了不然邓香妹听见她们说话，林辰歆塞给她两块钱：“香妹，帮我去副食店买瓶酱油回来好吗？”
　　邓香妹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林辰歆。
　　“怎么了？还有事吗？”
　　“林医生不是让我去打酱油吗？酱油瓶呢？”
　　“啊？”林辰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的打酱油是真的“打”，因为都不是瓶装的，而是店里一大缸酱油，你要多少给你打多少。
　　“那算了，买汽水吧，我忽然想喝汽水了，买三瓶。”
　　要换成别的时候，邓大姐肯定就拒绝了，她们这么叨扰林医生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能再厚着脸皮喝她的汽水呢！
　　可是刚刚她一看见林辰歆忽然回来，就预感到了什么，再看她要把香妹打发走，心里就更慌了，哪里顾得上客气啊，等邓香妹一离开，她就紧张地抓住了林辰歆的手：“林医生，是我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了？”
　　林辰歆看着她：“结果不太好，她的卵巢里面长了个瘤子，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做个手术切除掉就好了。”
　　邓大姐其实听不太懂卵巢、瘤子什么的，她只关心一件事：“那做这个手术要花多少钱？”
　　林辰歆斟酌着说：“不会太多，也就几十块钱吧！五六十左右。”
　　邓大姐明显被这个数字吓到了：“老天爷，五六十！我上哪儿去找五十块钱啊！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拿得出来五十块钱啊！”
　　林辰歆连忙说：“你也别太紧张，我尽量帮你向医院申请减免一部分费用，你再回家凑一下，看看还缺多少，咱们再想办法。”
　　邓大姐还是绝望地摇头：“不可能的，这么多钱呢，不可能筹得到的，我爸和我奶是不可能给钱的，我妈也没钱，我自己就更没有了，是我没用，我救不了香妹。”
　　她忽然紧紧地抓住了林辰歆的手：“林医生，我妹这病，要是不做手术的话会怎么样啊！”
　　虽然有点不忍心，但林辰歆还是坦然相告：“她会死。”
　　“不可能！”邓大姐大声叫了起来，声音尖利，“不会的，她就是时不时肚子疼而已，能吃能睡，好好儿的，怎么可能会死呢，林医生，你吓我的对不对，这好好地做个检查，怎么就说人要死了呢，早知道就不来了，不来做这个见鬼的检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一边哭着一边用力推搡林辰歆：“都怪你，干嘛要让我们来检查啊，干嘛要来啊！”


第46章 
　　林辰歆其实很能理解邓大姐现在的心情, 她并不是真的责怪自己让她们做这个检查，她只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而已。
　　所以她静静地等邓大姐发泄过一轮，整个人泄气地跌坐在地上之后, 才把她搀了起来，让她坐在凳子上：“邓大姐，我不是在故意吓唬你, 但香妹身体里这个是恶性肿瘤, 不趁早做手术割掉的话，它就是一枚定时zha弹,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要了香妹的病！”
　　“我的香妹,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她从一出生就不受待见, 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老天爷也太狠心了，它怎么能这样待她啊！”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地不公平，五六十块钱, 对于林辰歆来说并不多, 她现在随时都可以拿得出来, 可是对于一个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多少钱的农村妇女来说，这已经是一笔足以把她压垮的巨款了，在她的脑子里, 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那么多钱。
　　林辰歆咬了咬牙：“这做手术的钱, 我可以借给你。”
　　诚然刘主任跟她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帮得了一个帮不了两个,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多的是呢，哪里帮得过来。
　　但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邓香妹了, 她那么信得过自己，才会千辛万苦从凤尾岛过来这边找自己, 以后再遇到什么情况她管不了，最起码，眼前的这一个，她得管。
　　邓大姐一愣，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们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怎么能还要你的钱给香妹治病呢，没有这么厚脸皮的。”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香妹的一条命！何况这钱不是白给你们的，以后等香妹病好了，你们得想办法挣钱还给我的。”
　　“那如果做了手术的话，香妹这个病，一定能治好吗？”
　　林辰歆肯定地点头：“可以，我亲自给她做这个手术，会治好的。”
　　“太好了，林医生，我们就相信你。”
　　“好了，香妹回来了，快把眼泪擦一擦。”
　　邓香妹怀里抱着三瓶橙色的汽水，兴冲冲地小跑回来，一张小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林医生、大姐，汽水买回来啦！”
　　先小心翼翼地把桌子放在桌面上，又掏出一把钱还给林辰歆：“汽水五分，瓶子押金一分钱一个，喝完了把瓶子退回去，就能把钱拿回来。”
　　“好，谢谢你啊！”林辰歆接过钱，随手放进抽屉里。
　　这姐妹俩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
　　平时她在生活上也不算是个太细致的人，平时用的那什么饭票啊，零钱什么的，都随手往抽屉里一塞，也不上锁，但是这几天，姐妹俩就在她的宿舍里待着，里面的钱啊票了，一分都没有少。
　　这个年代的汽水就一个简单的玻璃瓶装着，上面什么文字都没有，就配了一个金属的瓶盖。
　　林辰歆其实对这种人工勾兑的色素碳酸饮料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她知道，如果她自己不喝的话，她们俩肯定也是不会喝的，便随手拿了个金属的汤匙，用匙柄轻轻一翘，瓶盖应手而起，在面前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掉落在桌面上。
　　邓香妹瞪大了眼睛：“哇，林医生，你好厉害呀！”
　　林辰歆擦了擦瓶口把瓶子递过去：“喝吧！”
　　“香妹，跟你说个事。”
　　邓香妹沉浸在汽水的甜美中：“汽水好好喝呀！”闻言歪了歪脑袋看着她，“说什么啊？”
　　“你可能需要做个手术，不过你别害怕，麻醉了不知道疼的，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邓香妹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大姐：“那是林医生你给我做手术吗？”
　　“对呀，我给你做！”
　　“嗯嗯，我相信林医生，我不害怕。”邓香妹天真地说。
　　“真乖。”林辰歆摸了摸她的头发，“做完手术病就好了，咱们以后就再也不会肚子疼了。”
　　邓大姐悄悄地扭过头去抹眼泪，发誓这辈子不管怎么做牛做马，也一定要挣够钱还给林医生。
　　邓香妹的手术准备得很顺利，林辰歆去给她办理入院手续交钱的时候，却意外地得知她的手术费用已经被交过了，诧异之下，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就见刘主任笑眯眯地走过来：“就只许你做好人，不许我们也发发善心啊？这个手术费啊，是我们科室的人自发捐款凑起来的，减免了一部分费用，钱也不多，每人凑一点，也就够了。”
　　“可是，您不是说……”那天刘主任还在劝她千万不要太真情实感呢，怎么她自己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啊！
　　“不过啊，我们这也不是白付出的，你得答应我们，做手术的时候，得让我们的医生跟着进去观摩，就当是交学费了。”
　　林辰歆笑了起来：“这个当然没有问题啊！”
　　邓香妹要做手术之前，还要做各种必要的检查，得先在医院住两天。
　　临了要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林辰歆下了班以后去看她：“怎么样，明天就要做手术了，紧张吗？”
　　邓香妹摇摇头：“不紧张，林医生你说的，睡一觉就好了，不会疼。”
　　“今天晚上不能吃东西，可能会有点饿，忍一忍啊！”
　　“没关系的，我不怕饿。”真是个乖得叫人心疼的小姑娘。
　　一个老太太端着个碗鬼鬼祟祟地闪身进来，去了隔壁床：“快，乖孙，阿婆给你弄了一碗粥水，赶紧喝了，还有这个饼干，也吃两块，真是作孽，竟然不让人吃饭，这是想要把人饿死吗？”
　　因为最近妇产科的床位有些紧张，所以邓香妹的病房被安排在了其他的科室，隔壁床位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大概是真的饿了，手里抓着饼干拼命啃，邓香妹悄悄地对林辰歆说：“那个弟弟明天也要做手术的。”
　　林辰歆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医生没跟他说要禁食吗？”
　　“说了呀，我听见了，下午的时候医生特地来跟他说过了的，所以他才要偷偷地吃东西呀？林医生，为什么他可以吃东西啊？”
　　林辰歆很严肃地告诉邓香妹：“不可以吃的，不管是谁，做手术前都必须得禁食，你也记住了，千万不能偷偷吃东西，这关系到你的生命安全，知道吗？”
　　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隔壁床的人绝对是可以听到她这话的，那老太太不屑地嗤笑一声：“天后娘娘管天管地，也没有管着不让人吃饭的道理！你算老几，还不让我们吃东西，饿坏了我的乖孙，你负责啊！”
　　林辰歆知道跟这种人根本说不通道理，索性也懒得跟她说，只拍了拍邓香妹的脑袋说：“你先等等，我去找找他的主治医生。”
　　不一会儿，小男孩的主治医生就匆匆忙忙赶来了，看见他还捧着个碗拼命喝呢，气得拍了桌子：“谁让你们给他东西吃的。”
　　那老太太见林辰歆真的去告状了，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骂了几句粗俗的国骂，才又对医生说：“没办法啊，他饿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饿坏了不管吧！你们医生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的。”
　　“既然交待了你们不许吃东西，那肯定是有我们的道理的，就饿这么一个晚上，哪能饿得坏？”
　　老太太还要强词夺理：“医生，你那时候跟我们说的是不要吃饭，可没说不能吃别的啊，我们吃的是饼干，喝的粥水，这算不上是吃饭吧！”
　　医生转头看向旁边的护士：“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护士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冤枉人呢，我可是说得清清楚楚，不能吃饭，别的也不能吃，连水也不能喝的。”
　　“我们这不也没喝水嘛！”老太太还振振有辞。
　　医生愤怒极了：“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明天这个手术不能做了，先取消吧，下次再排期。”说完扭头就想走。
　　老太太立刻慌了，张开双臂拦住他：“这可不成啊，医生，我们已经等了好几天了，说好了明天做手术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这又重新排，还得排到什么时候，我看你们就是不想让我们做手术，故意让我们住院多收钱！”
　　医生简直愤怒了：“是我不让你们做手术的吗？要不是你们自作主张，这手术能取消？”
　　“就吃了点东西，算得了什么，怎么就不能做手术了，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嘛！明天轮到我们了就得给我们做！”老太太开始撒泼打滚。
　　“闹什么闹，这里是给你们闹的地方吗？要闹的话给我出去闹，不想治病就赶紧出院，我们不稀罕收你这个钱！”说完一甩袖子就出去了。
　　老太太见撒泼没用，所有的怨气都放在了林辰歆的身上：“就是你，你这个臭婆娘，就是你告的状，多管闲事，将来生儿子没□□！”
　　“老人家，你不懂这个，我不怪你，不过我真的不是为了害你，做手术的时候，由于麻醉的缘故，如果胃里面有食物，会反流到食道，被患者误吸入肺部，会造成窒息或者是吸入性肺炎等情况，医生不让你们明天早上做手术，是为了你的孙子好，不然的话，他有可能就下不了手术台了。”
　　这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林辰歆说的话，何况就算是听到了，她也听不懂，就听明白最后一句了，气得她张牙舞爪地朝林辰歆扑了过去：“你这死八婆，敢咒我孙子，我跟你拼了！”
　　“妈！别闹了。”一个年轻男人冲了进来，一把抱住老太太，将她拖得后退了几步。
　　老太太大声喊：“儿子你来得正好，就是这个女人，害得咱们小军明天不能做手术，她还咒小军，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人！”
　　男人大喝：“好了，别说了。”说完抱歉地对林辰歆说，“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谢谢你及时告诉医生我妈给我儿子吃东西的事。”
　　林辰歆淡淡地说：“没什么，我也是个医生，既然看见了，总不能当成没看见，不过你们也要多用点心，今天好在是我看见了，不然的话，谁也不知道后果会是怎么样的。”
　　“对对，你说得对，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看着的，谢谢你医生。”男人转过头去，“妈，你先回去吧，小军这儿我看着就行了。”
　　“不行，我得陪着我宝贝孙子，你这臭小子，怕不是被这狐狸精迷了眼，竟然还替她说话，要不是她……”
　　“要不是她，我儿子就被你害死了！”男人怒喝。


第47章 
　　那蛮不讲理的老太太被他儿子强行弄出去了, 邓香妹悄悄地对林辰歆说：“林医生，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她要打你呢！”
　　“没事, 我力气大着呢，她打不着我。”
　　“林医生，她怎么会这么坏呀, 差点害了自己的孙子, 还要怪你，我要是你的话, 我就不帮她了。”
　　林辰歆笑了笑：“有些人啊, 确实是又蠢又坏, 但她蠢她坏都是她的事, 咱们不能因为这样，就破坏了自己做人的原则，对吗？你说, 如果我们明知道做手术前吃东西会有生命危险, 却因为怕惹麻烦不敢说出来, 如果那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的心里能好受吗？”
　　邓香妹想了想，摇摇头说：“不能, 林医生, 你真是个好人，我以后也想像你一样, 当一个可以帮助很多很多人的好人。”
　　“那你可要好好学习啊，只有学好了科学文化知识, 将来才可以帮助很多人啊！”
　　邓香妹低下头：“可是我阿爸早就不让我读书了，我只上了三年级, 我阿爸说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反正将来都是要嫁人生孩子的，还不如回家带弟弟呢！”
　　林辰歆摸了摸她在床上躺得毛绒绒的小脑袋：“那你喜欢读书吗？”
　　“喜欢的。”邓香妹的眼睛亮亮的，忽然脸色一正，字正腔圆地背诵起来，“英雄邱少云，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邱少云，是一个自觉地遵守革命纪律的模范……”
　　林辰歆惊奇地听着她一点儿都不卡顿地把整篇课文都背了下来，接下来，又背了一篇《盲人摸象》，寓言二则《坐井观天》和《亡羊补牢》。
　　“林医生，我背得好吗？”
　　“太好了呀！这是什么时候学的呀？”
　　“这是三年级的课文，我一直都记得呢！老师说我是班上背书背得最好的呢！”说着忽然低下头，“后来我弟弟就出生了，我阿爸就让我回家带弟弟，不让我去上学了。”
　　林辰歆记得那次去看到她弟弟，已经好几岁了，也就是说，她上三年级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可她还记得这么牢，可见这孩子是真心喜欢念书，并且小脑瓜子也是很聪明的。
　　可惜长在这样的家庭里。
　　邓大姐走过来：“好了，香妹，林医生上了一天班，很辛苦的，要回去休息了，别缠着她说话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还要做手术呢！”
　　“林医生，我送你出去。”
　　林辰歆看出来邓大姐满腹心事的样子：“怎么了？是担心香妹明天的手术吗？”
　　邓大姐咬了咬牙，开口：“林医生，你跟我说句实话，香妹做了这个手术，以后是不是就不能生孩子了？”
　　“谁跟你说的？”
　　“没人跟我说，我听见她们在背后悄悄说的。”
　　邓大姐确实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那天她去找护士，在护士站的外面无意中听到自己妹子的名字，一时好奇就停下了脚步，听见了里面的人在感叹说，小小年纪真可怜，切除了卵巢，这辈子都没法生孩子了。
　　邓大姐当时就吓傻了，她一直听林辰歆说卵巢什么什么瘤的，其实她听不太懂，只知道林辰歆说，只要做了这个手术，香妹的病就能好了。
　　可原来这什么卵巢是管生孩子的？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手术不能做！可林医生一番好心想要救香妹，甚至还借钱给她们做手术，她们要是突然反悔，也太对不起人了。
　　思前想后了大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得问清楚。
　　林辰歆看着惶惑的邓大姐，没有解释手术的事，反而问她：“如果是真的呢？”
　　邓大姐的脸“刷”地一下变得煞白，整个人如遭雷击，“哇！”地嚎叫一声，就蹲了下去，掩面大哭：“这可怎么好啊，我香妹怎么这么命苦，这辈子都当不成女人了，还活着有什么劲儿啊，不如死了算了。”
　　林辰歆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个时代的女人对于不能生孩子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而已，真的没有想到她会反应这样大，连忙蹲下来扶着她大声说：“能生！做完这个手术，香妹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了，能生孩子，想生多少个就能生多少个！”
　　邓大姐双手还捂在脸上，抬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真的？”
　　林辰歆掏出手绢给她：“真的，我不骗人。”
　　“那为啥护士们说……，切了那什么卵巢就不能生孩子了？”
　　“那是她们不懂，我做手术的技术好着呢，根本用不着切掉卵巢，只要把里面的瘤子割除就好了，我亲自给香妹做的手术，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邓大姐实在是什么都不懂，她也很想相信林辰歆，但这事毕竟是太大了，身上的东西，割掉以后那就再也长不回来了，所以她还是没法彻底放心。
　　“呐，我发誓，要是这个手术会影响香妹将来的生育能力，我以后生儿子没□□，总行了吧！”
　　“别别别！”邓大姐慌了，“林医生，我信你，你别生气！”
　　林辰歆拉她起来：“我气的不是你不相信我，而是你刚才的想法，什么叫不能生孩子就不能当女人了？还不如死了算了？难道生孩子这件事比香妹的这条命还重要吗？现在好就好在这个手术不影响将来生育，那万一真的会影响呢，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香妹去死吗？”
　　邓大姐凄苦地说：“林医生，你不知道，在我们农村，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她的日子会有多么艰难，在外面会被人指指点点不说，回到家里还会被男人打骂，被公公婆婆埋怨，要是被赶回了娘家，娘家人又不待见的话，那更是死路一条。”
　　“大姐，现在时代不同了，女人不是只有嫁人生孩子这一条出路，你看看我，我是一个医生，救过很多人，他们都很尊敬我，我凭自己的双手就能挣钱养活自己，就算我一辈子不嫁人、不生孩子，谁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林医生，你不一样，你是有大本事的人。”
　　“香妹也可以的，只要她好好念书，将来一定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的，你看，这个社会上有那么多适合女性的工作，我们医院有女医生、女护士，学校又女老师，工厂里有女工人，码头上有女售票员，就连国营食堂里，也有女服务员，干什么不能养活自己呢！”
　　“可是我阿爸是不会让她去念书的，他说女孩子念书就是浪费钱！”
　　“我供！”林辰歆脱口而出，其实这个念头，在刚才看邓香妹背书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地产生了，可是又有些犹豫，觉得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既然都已经帮她出了医药费了，不如好人做到底，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她不是圣人，帮不了所有的人，能帮一个算一个吧！
　　邓大姐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是这个诱惑力太大了，又有点舍不得，一时之间，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林辰歆。
　　不过是资助一个孩子上学而已，林辰歆在现代的时候同时资助过三个呢，对于她那时候的收入来说，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不过现在的话，她不太有把握：“上小学一个学期学费多少钱？”
　　邓大姐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五、五块。”生怕这个数字会把林辰歆吓跑。
　　林辰歆一挑眉：“五块？”她还以为多大件事呢！
　　邓大姐浑身一抖：“你，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没有的事，不就是五块钱嘛，要是你家里还是不肯让她上学，要她回家干家务活的话，那就让她留在陵川上学，在学校住宿，食宿费我也包了。”林辰歆财大气粗地说，浑然忘了其实她现在自己也是一个月只有十八块钱工资的贫困人士。
　　这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大好事！邓大姐声音都在发抖：“真、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好了，就这样，你快点回去照顾香妹吧，我也走了。”
　　走到医院门口，林辰歆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路灯下，上白下蓝的海军服，穿在他身上好看得不得了。
　　难怪会有制服诱惑这种说法，林辰歆现在就已经被迷得不要不要的，差点儿没放声尖叫了。
　　这么好看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
　　她飞快地跑了过去，一头扎进沈焰的怀里：“你怎么来了？”
　　沈焰惊得后退了一步，又急急忙忙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人，这才放心地用力抱一抱她，但还是立刻就松开了。
　　他自诩也是大城市里来的，并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但在大街上搂搂抱抱这种事，还是不怎么敢做得出来，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大胆呢！
　　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
　　“来跟你说个事。”两人并肩行走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得老长。
　　“怎么了？”林辰歆歪着头问他，影子里两个人的手都垂在身侧，她调皮地伸出小指头，作势要去勾他的手指，实际上还隔着一点儿距离，可是在影子里，因为角度的关系，却像是两个人的手勾在了一起一样。
　　勾得沈焰的心里像是被一片羽毛搔刮着，痒痒的。
　　终于大着胆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噗通！噗通！”耳边只剩下了自己激烈的心跳。
　　“问你话呢，你要跟我说什么？”林辰歆晃着他的手问。
　　“啊，是要跟你说一声，我明天要出海了。”姑娘家的手怎么这么小呢，还这么嫩，这么滑，像是拿着一块嫩豆腐，都不敢用力，怕捏坏了。
　　“出海？是任务吗？要出去多久啊？”
　　“嗯，这次大概要七八天。”这跟突然被派出去的特别任务不一样，是日常巡防任务，出海一次大概要七八天的时间，一般一个月能轮到两次，剩下的时间，如果没有其他临时任务，就留在营区训练。
　　“哦！”林辰歆的声音里带这些失望，跟所有刚刚陷入恋爱中的年轻姑娘一样，她也是希望能够天天见到男朋友，黏黏糊糊在一起的。
　　不过也没办法，谁叫她要找一个特殊职业的男朋友呢，有得必有失嘛，不然怎么说军属伟大呢！
　　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军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对不起，辰歆，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林辰歆正沉浸在“啊，我可真是一个伟大的人啊！”的自我感慨中，忽然听他来了这么一句，立刻警觉起来：“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第48章 
　　沈焰：“不是, 只是我一开始没有跟你说清楚，我这个工作性质，每个月大概都会有半个月的时间会飘在海上, 不能回来陪你，如果还有其他任务的话，那就更说不准了, 你, 介意吗？”
　　“介意啊！”林辰歆说。
　　沈焰心里一紧，牵着她的手也无意识地紧了一下：“那……”
　　林辰歆笑了起来：“好啦, 不逗你, 我为你的职业骄傲着呢,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我工作也很忙的，天天都要应付你，我也很烦的呀！”
　　沈焰本来应该松一口气的, 可是听了这话, 心里更憋闷了, 本来要离开了就很舍不得，简直恨不得把她一起带上船去。
　　走到转弯处，前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 沈焰连忙松开了牵着她的手, 林辰歆只觉得好笑，如今的世情就是如此, 一不小心，就会被打成作风有问题, 对将来的事业、生活都会有影响。
　　走过拐弯，发现前边还挺热闹, 一堆人围着，好像还有人在大声哭骂。
　　沈焰眼神儿好：“那个好像是你同事。”
　　“哪个同事啊，这一片儿住的可都是我同事呢！”
　　“还能有谁，跟你一块儿来陵川的那个。”
　　林辰歆也已经看到了，徐思妍披头散发地站在那儿，低着头，捂着脸，正在嘤嘤哭泣，卓宇阳站在一旁，束手无策，而他们面前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是上次那个背着卓宇阳的儿子去街上贴黄符的女人。
　　旁边还站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她也想捂脸了，这都什么烂事儿啊！
　　虽然有点儿替徐思妍丢脸，但热闹还是要看的，两人走过去，林辰歆随口问旁边的人：“怎么回事？”
　　对方语出惊人：“乱搞男女关系呗！”
　　这可是个大罪名，连忙打听清楚了。
　　原来这段时间李春兰一直住在卓宇阳的家里帮他带孩子，她这个人会来事儿，天天背着孩子在大院里到处转悠，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给卓宇阳带孩子了。
　　一个未婚的大姑娘，没名没分帮人带孩子，俩人还能是什么关系？
　　卓宇阳这个人呢，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团长，有点儿骄傲，不屑到处去跟别人解释，他认为自己虽然让李春兰住在了他家里，但他每天晚上都是回营地的宿舍里睡的，两人之间清清白白。
　　而且李春兰帮他带孩子，他也是有给钱她的，就当是请她来帮忙了，在他的心里，两人之间坦坦荡荡，并没有非分的男女关系。
　　对李春兰这个人，他骨子里其实是有点看不起的，农村人，长得不怎么好看，不识字，思想老旧没有任何共同语言，让他娶她的话，他是打心眼里不情愿的。
　　可是又贪图她勤快能干，能帮他带孩子，回到家就有热饭热菜吃，比食堂里的饭菜好吃多了，放这么一个人在家里，日子过得舒心。
　　林辰歆扫一眼就看透了他心里的小九九，对他来说，最好就是家里一个嘘寒问暖，小意殷勤的，外面一个温柔知礼，有共同语言的红颜知己。
　　可惜呀，这一脚踏两船，是最容易翻船的。
　　徐思妍这段时间也是卯足了劲儿想要拿下卓宇阳，想尽办法接近他，各种讨好。
　　卓宇阳在林辰歆这里碰了个大钉子，心灰意冷之下，也渐渐接受了徐思妍的示好，确实在各方面条件来说，徐思妍在这个海岛上都是比较拔尖的，退而求其次的话，卓宇阳觉得她也是个很不错的人选了。
　　两人的关系渐入佳境，这大晚上的，正在一边散步，一边探讨诗词歌赋，人生理想呢，忽然被找出来的李春兰给撞了个正着。
　　李春兰其实也不是特地出来抓奸的，是卓宇阳的小儿子刘世宏忽然发烧了，吓坏了李春兰，所以才特地出来找卓宇阳的。
　　徐思妍一看李春兰又背着卓宇阳的孩子就生气了，责怪卓宇阳怎么还让这个女人留在这儿，她也不想想，要不是李春兰帮忙带着孩子，卓宇阳怎么可能有时间有精力跟她在这儿花前月下。
　　而卓宇阳也是一时恼羞成怒，还不等李春兰开口，就先骂她大晚上地干嘛带着孩子到处跑，又给徐思妍解释说，李春兰就是他请来带孩子的保姆。
　　李春兰一听那个气啊，她一个大姑娘，连清白的名声都不顾了，巴巴地上门给你带孩子，居然被说成是保姆？
　　她也不敢对卓宇阳怎么样，就把气都撒在了徐思妍的头上，扑上去抓着徐思妍的头发就打。
　　徐思妍到底是斯斯文文的城里姑娘，哪里有做惯了农活的李春兰力气大，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挨了她好几下，脸肿了，头发也被抓乱了。
　　被卓宇阳拦下之后，李春兰就坐到了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地骂人，周围的人本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听完一轮之后，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卓宇阳和徐思妍两个。
　　倒是林辰歆听说孩子发烧了，连忙过去，一摸孩子的小脑袋，滚烫！
　　一把抱起孩子：“孩子都烧成这样了，你们还闹什么啊，赶紧去医院！”
　　“我来吧！”沈焰帮忙抱起孩子，飞快地回头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被林辰歆看了现场，卓宇阳也觉得没脸，讪讪地站在她面前：“谢谢你啊！”
　　林辰歆没好气地说：“这么小的孩子，发高烧到41度，很危险的知道吗？你们要是不想好好地给人养孩子呢，就赶紧给人送回去，别又想要名声，又不想付出。”
　　卓宇阳的脸色又青又白，好几次想要开口反驳，又知道自己理亏，只能强忍着。
　　林辰歆可不管那么过，转头又看向徐思妍：“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样的男人，真要留着过中秋啊！”
　　没想到徐思妍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护着卓宇阳：“关宇阳哥什么事，是这个女人不要脸，自己贴上来的，带个孩子都带不好，差点把小宝给害死了。”
　　“宇阳哥，我就说了吧，不能让没文化的人带孩子，上次她搞封建迷信活动，差点儿耽误了小宝，你忘记了吗？”
　　李春兰连忙解释：“我没有，这次小宝一发烧，我立刻就带着他出来找你了。”
　　“要不是你没把孩子照顾好，小宝怎么会发烧？”
　　林辰歆揉了揉太阳穴：“小宝已经打了退烧针，待会如果烧能退下来就没事了，你们先别回去，再这儿再观察一下，有什么事就找值班的医生和护士。”
　　耐着性子交待完，再不管他们之间的互相掰扯，自顾自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下个班都不得安生。”
　　“你呀，就是劳碌命，这么多人在那儿呢，都在看热闹，就你想到要管孩子。”
　　“那不然怎么办？这么小的孩子，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不管？”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呀，卓宇阳是你的上级吧？”
　　“算是吧，怎么了？”卓宇阳虽然职位比沈焰高，但沈焰并不归他直接管，事实上沈焰的地位有点超然，他实在是太能干了，有很多特殊任务，上面都是直接交给他的，他手下带着一支精英的队伍，比卓宇阳能干多了。
　　卓宇阳也就是资历比他老罢了。
　　“那我上次那么对他，刚才又那样说话，会不会得罪他了啊，他要是在工作中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沈焰轻笑一声：“他还不至于能给我穿得了小鞋，你刚才怼他怼得特别好，以后都要保持这个态度。”见她这么为他着想，沈焰的心里像是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只要不影响你就行！对了，你明天不是要出海吗？赶紧回去吧！”
　　沈焰眼巴巴地：“这一走，就要七八天见不到你了。”
　　林辰歆想了想：“那要不再去散散步？”
　　沈焰眼睛一亮：“我知道一个地方。”
　　重新路过刚才看热闹的地方，沈焰带着林辰歆来到了宿舍区单身宿舍和家属楼之间的一片竹林。
　　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林辰歆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她路过这里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隔着老远从竹林里走出来，那姑娘的脸上还红扑扑的，头发也有点儿凌乱。
　　林辰歆有点儿惊讶沈焰居然会这么大胆，小伙子开窍了呀！
　　在一丛竹子旁，沈焰勇敢地牵起了她的两只手：“我会想你的。”
　　林辰歆也难得地有些羞怯：“嗯，我等你回来。”
　　“没人的时候，我叫你什么呢？”辰歆太普通了，歆歆的话，本来是很好的，可是他会想起那天卓宇阳在他面前故作亲热地喊她歆歆。
　　“我爸妈，还有家里的亲戚长辈，都叫我歆歆的。”
　　“那我想要跟别人都不一样，我喊你辰辰，只许我一个人这么喊，行不？”
　　“可以啊！”只是没想到，沈焰居然也会有这么幼稚的时候，还要独属他一个人的专属称呼。
　　“辰辰。”
　　“干嘛！”
　　“不干嘛，就喜欢。”这两个字在舌尖上打着转，沾着糖，带着蜜，一颗心都是甜的。
　　小情侣之间，哪怕是浪费时间，说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也觉得有意思极了。
　　“那我喊你……焰焰？”
　　“噗！”沈焰尴尬得脚趾抠地，“还是别了吧！”
　　林辰歆也笑了起来：“我也觉得，好像在喊三岁的小孩。”
　　两人笑了一阵，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对上了目光。
　　沈焰的眼睛很亮很亮，慢慢地靠近过来，就连呼吸都带着炙热的气息，似乎连竹叶的沙沙声都停止了，只剩下两人越来越紧张的心跳声。
　　最后，一个极为珍惜的，像是对待最宝贵珍宝般的轻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因为太珍惜，所以舍不得轻慢。
　　沈焰声音沙哑：“等我回来。”
　　邓香妹的手术做得很成功，进入手术室观摩林辰歆做手术的医生们也对她熟练精准的操作手法叹为观止，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对她的医术有什么疑虑的话，看过她的手术操作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佩服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是天才存在的。
　　妇产科的刘主任在中层干部会议上，再一次提到了林辰歆的名字，这已经是林辰歆第三次当众被点名表扬了。
　　急诊科蒋主任趁机提出，以林辰歆的医术，完全可以转正了，给人足够的待遇，才能更好地留住人才啊！
　　张院长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他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只是没好意思这么快提出来，没想到林辰歆她自己争气，医院里这么多中层领导都这么看重她。


第49章 
　　提出不同意见的是赵副院长, 他认为正规的学历还是很重要的，要是每一个赤脚医生都有资格转为正式医生，那不是乱套了吗？
　　还把不把病人的生命安全放在眼里了？他认为林辰歆的医术跟她的学历不匹配, 这里面肯定存在问题，就算想要提拔她，也一定要做好政审调查, 把她的情况查清楚再说。
　　在医院的领导干部里, 财务科和人事科的主任都是跟赵副院长穿同一条裤子的，听他这么说, 也纷纷表示了支持。
　　张院长也没有办法, 只好同意了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 再说转正的事。
　　赵副院长腆着肚子, 端着茶杯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嘴里都是哼着小曲儿的，他得意啊！
　　小样儿, 还想跟他斗, 嫩着呢！
　　他早就找人去林辰歆来的那边打听过了, 这个林辰歆只有高中学历，然后只受过赤脚医生的培训，根本就没有成为正式医生的资格, 在之前的医院里, 也只是个打杂的，根本没上过手术台。
　　到了这边突然展现出这么高超的医术, 这当中肯定有猫腻。
　　他已经写了举报信给卫生局了，只等着上边派人下来调查吧, 还想转正？做梦呢！
　　下班回到家，女儿赵雪娟又在发脾气, 自从上次她被沈焰当面无情地拒绝了之后，脾气就一直很坏，今天不过是她妈给她倒的水热了一点儿，她就把杯子都给砸了。
　　实际上只不过是在借题发挥，今天医院里又传遍了，那个叫做林辰歆的女人，又做了一个漂亮的大手术，而且她还是在没有任何外部征兆的情况下，判断出病人的病情，并且成功做完这个手术的。
　　医院里的人都在啧啧称赞，说她实在是太神了。
　　看见赵副院长回来，赵雪娟气哼哼地开口：“爸，你不是说那女人在咱们医院蹦跶不了多久了嘛？怎么还一再给她出风头啊！”
　　她被沈焰拒绝，不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反而怪上了林辰歆，她觉得如果林辰歆不来的话，沈焰迟早是她的，是林辰歆过来抢走了沈焰。
　　好好的崭新的搪瓷杯，被砸掉了一大块，露出黑乎乎的底子。
　　赵副院长弯腰把杯子捡起来：“别生气了，很快就能解决了，先让她得意两天，到时候调查组下来，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哼，这还差不多！”
　　张院长在开完会之后也担心地把林辰歆叫到了办公室。
　　“歆歆啊，你很优秀，张叔叔也很替你爸爸妈妈高兴，可是枪打出头鸟，赵副院长似乎很看你不顺眼啊，我担心他可能会故意对付你，说不定还会去你的老家查你，你要小心一点啊！”
　　“我知道了，谢谢张叔叔，我会跟我爸妈联系，提醒他们也注意一下的，张叔叔您放心，我一直老实本分的，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就算真的来查我也是不怕的。”
　　林辰歆细细地回忆过原身的过往，原身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因为不怎么聪明，所以不管是学习还是各个方面，都不怎么出色，就很普通，但也老老实实的，在路上捡到一分钱都会交给老师。
　　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违反纪律的事，也没跟人吵架结仇过，就是不知道脑子有什么毛病，傻乎乎的，老爱跟着徐思妍，徐思妍上哪儿她跟着上哪儿，高中毕业那阵子，已经没有高考了，徐思妍因为优秀被推荐上了医科大学，她上不了，就想办法去参加了赤脚医生的培训。
　　后来她爸确实是找了点关系，把她弄进了徐思妍所在的医院工作，但这应该也算不上是太大的污点，毕竟也不是正式的医生，只不过是个临时工而已。
　　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报名申请要跟着徐思妍来陵川岛了。
　　她从小到大，在来陵川岛之前，连她所在的城市都没有踏出去过一步，身边接触过的，也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人，这些其实都是不怕被人查的。
　　唯一不好解释的地方，就是她这一身超乎寻常的医术究竟是怎么来的。
　　不过其实也不是完全无法解释的，原身的爸妈也是医疗行业的，她爸后来虽然在行政岗位上，但最早也是当过医生的，她妈妈也在化验室工作，家里有不少医学方面的书籍，她要是非说自己是自学的也不是不可以。
　　还有一件事情，连写这本小说的徐思妍都不知道。
　　毕竟小说里写的都是她们去了陵川岛之后发生的事，而以前的事，只不过是一笔带过而已。
　　但现实中，这个世界的人，却是实实在在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
　　那是林辰歆在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因为做值日耽误了放学，临走之前上厕所，在厕所里发现一个扫厕所的老爷爷倒在了厕所里，脑袋磕破了，地上流了一滩血。
　　林辰歆吓坏了，想跑，又觉得老爷爷很可怜，上次她在厕所附近被两个高年级的女生欺负，老爷爷还挥舞着扫把吓走了她们呢！
　　老爷爷帮过她的，她也得救老爷爷。
　　当时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校园里静悄悄的，找不到其他人帮忙。
　　她一着急，就跑回家把她爸叫来了，好在她家里学校近，来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她爸林书国来到一看，认出了这老爷爷，是医学界大名鼎鼎的脑科专家洛泽民。
　　早在林书国还在上医学院的时候，洛泽民就已经是他很敬仰的存在了，可是后来被打成了黑五类，下放到这边劳动改造，让他在学校里扫厕所。
　　学校的孩子们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只会在他被剃成阴阳头，脖子上挂着牌子游街的时候大声嘲笑，把烂菜叶扔到他的身上。
　　在他打扫厕所的时候欺负他。
　　这次洛泽民也是在打扫厕所的时候被调皮的孩子推倒，磕到了脑袋，才晕过去的。
　　那熊孩子一看流了血，吓得赶紧跑了，也不敢告诉别人。
　　当时还是冬天，洛泽民如果没有被林辰歆发现，肯定活不到第二天。
　　林书国救了洛泽民，也没敢张扬，这年头跟黑五类走得太近，是会受到牵连的。
　　但毕竟是自己崇拜的业界前辈，洛泽民的老婆孩子都跟他划清了界限，而且也远在京市，林书国可怜他孤身一人，日子过得艰难，便经常在家里做些好吃的，包起来，让林辰歆悄悄地给他送过去。
　　慢慢地林辰歆也跟这个老爷爷熟悉了起来，她喜欢听洛爷爷说话，虽然洛爷爷处境艰难，但他说话风趣幽默，还会捡了树枝回去，用小刀雕刻一些非常可爱的小动物送给林辰歆。
　　洛爷爷的手特别巧，雕的小动物惟妙惟肖的，特别像，林辰歆还想学的来着，可惜她手笨，一直都学不好。
　　后来，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国家领导人得了严重的脑部疾病，全国只有洛泽民有能力做这个手术，便把他找了回去。
　　洛泽民给领导做的这个手术很成功。
　　于是也得到了平反，恢复原职，各种待遇也恢复了。
　　不过两年之后，他就以年纪大，身体不好为借口，从京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去了京市医科大学担任教授，教书育人，为祖国培养医学方面的人才。
　　虽然算是退居二线，但他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依然是医学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林辰歆从张院长那里出来之后，就去邮局打了个电话回家里，跟她爸妈说了自己现在遇到的问题。
　　林书国一听自家宝贝闺女在海岛上被人这样欺负，立刻就生气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别干了，这个医生，当不当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回来，爸再给你找一个舒舒服服坐办公室的工作，这什么破工作啊，还得下乡，又脏又累还危险，乖，咱不干了啊！”
　　林辰歆有些哭笑不得：“爸，我挺喜欢我现在的这个工作的，而且除了赵副院长故意针对我之外，张院长和其他的同事们都对我很好，我是希望能好好地干下去的。”
　　听她这么说，林书国立刻改了口风：“对对对，年轻人就该有理想有志气，你想要努力工作，也是好的，不就是个副院长嘛，我这边在卫生局也有点儿关系，放心，爸给你想办法。”
　　其实林书国所在的云崇市也不过是个小地方，他也只不过是个小医院的小领导，关系门路也很有限，但听他这样说，林辰歆还是很感动，这就是有人护着的感觉，当父母的，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要护着自己孩子的周全。
　　“爸，我是这样想的，您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下洛泽民洛教授？如果他愿意帮我说话的话，这个事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就算不找洛教授帮忙，她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以后有可能就不能当医生了，可是这是她两辈子都十分热爱的事业，不当医生的话，她还真想不到自己能干什么。
　　她这一身医术，不能用来济世救人，也确实是太可惜了。
　　“对呀！”林书国激动地说，“我怎么没想到洛教授呢，闺女，为了你，这次你爸我豁出面子，亲自去找一趟洛教授，把这个人情给用掉，看在过去的面子上，洛教授说什么也应该会帮我们这一次的。”
　　林书国当初帮助洛泽民，其实也并没有想过要施恩图报的，一来他只是不忍心看着自己崇拜的人这么受苦，稍微帮了点小忙而已，二来他确实也没有想到，被打压成那样的洛泽民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但洛泽民确实非常感激他，在临走的时候，一再表示，将来他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去找他，他绝无二话。
　　这两年逢年过节，还会从京市那边给林家寄礼物，当然林家也没有白收他的，也会买些当地的特产寄过去，就当是一门亲戚朋友，有来有往地走动了。
　　但林家确实一直没有找过洛泽民帮忙。
　　一来是林书国夫妻俩都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对目前的生活状态都挺满意的，确实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二来他们也都觉得，以洛泽民如今的身份地位，能帮忙的忙都是大忙，好钢得用在刀刃上，这个大人情，肯定得留着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啊！”
　　闺女的事就是大事，林书国觉得，也到了该动用这个大人情的时候了。


第50章 
　　跟父母说完这事之后, 林辰歆便将之抛诸脑后了，反正她也做不了什么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该怎么就怎么吧！
　　邓香妹到底年纪小，身体恢复得很不错。
　　邓大姐除了照顾她之外，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门路, 白天空闲的时候, 跑到渔业公司开的海产加工厂里去帮人家干活，处理海货。
　　她在海边出生长大, 从小做惯了活的, 处理海产品是一把好手, 加工厂太忙的时候她就去干点杂活, 一天干几个小时，也不要工资，就管一顿饭, 走的时候还能带点儿不值钱的海货回去。
　　邓大姐对林辰歆满心感激,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这段时间住在军医院的宿舍区，也认识了不少人，便想办法把带回去的海产品跟人换了各种油盐酱醋, 又问人借了个炒锅, 把挑出来最好的海鲜做给林辰歆吃。
　　林辰歆第一次吃就惊呆了：“大姐你的手艺这么好！”
　　邓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的手艺确实是好, 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四邻八舍都夸她做饭好吃的, 现在嫁到婆家，就算婆婆对她百般不满意, 在做饭方面，也还是没有话说的。
　　“你要爱吃的话，我天天给你做。”她做不了其他的报答林辰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给她做点好吃的了。
　　林辰歆二话不说，就去供销社买了一整套的锅具和油盐酱醋回来：“那你也别去给人干活了，食材我来买，你就负责帮我做就好了。”
　　既可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又可以让邓大姐的心里舒服一些，这种双赢的事情，林辰歆是很乐于促成的。
　　不过邓大姐没答应让林辰歆花钱买食材，她只要一想起自己当初拿捏林辰歆，让她包了自己姐妹俩这段时间留在陵川的食宿，就愧疚不已。
　　恨不得打死当初那个不要脸的自己。
　　现在她哪里还好意思白吃林辰歆的啊，去加工厂帮忙虽然挣不了钱，但能混上一顿饭，还能带点食材回来报答林医生，这么好的事情上哪儿找？所以她还是每天都坚持去加工厂干活。
　　这天她带回来的是一盆海瓜子。
　　海瓜子只有小拇指头大，没什么肉，但做得好了，其实还是很鲜的。
　　特别是林辰歆大方，油啊酱啊，都让她不要省着用，用大火旺油，爆香了姜葱蒜，炒出来又香又鲜。
　　林辰歆一下班回来，看见有海瓜子，高高兴兴地去食堂打了白米饭和一盆煮白菜回来，就等着邓大姐把海瓜子炒出来好吃饭了。
　　没想到徐思妍居然跑来找她了。
　　徐思妍一见林辰歆就焦急地说：“早跟你说过了，低调一点，别那么爱出风头，看吧，就你能，给这个做手术，给那个做手术，非得显摆你的技术有多么好，现在好了，惹出祸来了吧，你说，这该怎么收场？”
　　林辰歆一脸茫然：“怎么了？”
　　“你还装傻，现在全院谁不知道啊，有人把你举报啦，你明明没有上手术台的资格，却一再给人做手术，现在卫生局的人要来查你了，不但要来这里查，还要去咱们老家那边查，以前所有的事情，都能查个底儿掉，我知道你技术好，但你就不能忍忍嘛，你明知道你现在的身份，还要这样出风头，这不是自己作死嘛！”
　　林辰歆惊奇地看着她：“徐思妍，原来你这么关心我的啊！你不是一直都想把我踩在你脚下吗？如果我这次真的出事了，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你这个人可真是不识好歹，我都为你着急死了，你还在说这些，怎么说我们也是同一个地方来的，我担心你有问题吗？”
　　她说的同一个地方，可不仅仅是指都来自云崇市，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来自现代。
　　不管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在徐思妍看来，在对外的问题上，两人应该是站在同一个立场的，林辰歆要是被查出来有问题，说不定会牵连到她，她可没有林辰歆那样的心理素质，要是被人吓一吓，说不定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到时候岂不是会被人当成精神病？
　　林辰歆看着她：“首先，我给人做手术不是为了出风头，作为一个医生，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在那里遭受病痛的折磨，而我明明有能力救对方，却为了自保而无动于衷；第二，就算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也绝对不会连累你的，你可以放心。”
　　徐思妍的脸色有点不自在：“我也不是说怕你连累什么的，毕竟我们是一起来的，我也不想你出事，有你在，我也能安心一点，你说你何必呢，要是这次查下来，你连医生也不能做了，那不也一样实现不了你治病救人的理想嘛！”
　　“我想倒也不至于，顶多就是没有继续在这里当医生的资格嘛，但我确实受过赤脚医生的培训啊，还是可以去乡下当赤脚医生的嘛！”
　　“咣当！”邓大姐手里的锅铲掉到了地上，“林医生，是不是我们害了你？”
　　林辰歆笑道：“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海瓜子炒好了吗，我饿死了，等着吃你的海瓜子呢！”
　　“林医生，你别骗我了，刚才你们说话我都听到了，你是因为给我们做手术才被查的吧，你要丢了这份工作，只能去乡下当赤脚医生了？”
　　“当赤脚医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嘛，我要是去你们岛上当赤脚医生，你们愿意不？”
　　“不行，我要去找你们领导，林医生这么好的医生，怎么能因为我们丢了工作呢！我，我要去求求你们领导……”邓大姐急得团团转，她想去找医院的领导，可实际上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找。
　　林辰歆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好了，大姐，这件事跟你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也没有马上就要丢工作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这盘海瓜子给炒好了给我吃，明白了吗？”
　　“哦哦，炒海瓜子。”邓大姐心里慌慌的，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只知道手里机械地按照林辰歆说的去做。
　　徐思妍跺脚：“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吃，真是冥顽不灵。”
　　念在两人是“老乡”，她这次又确实是好心来提醒自己的份上，林辰歆主动开口：“邓大姐炒的海瓜子很好吃的哦，你要尝尝吗？”
　　“你以为我是你啊，就知道吃，那就……尝尝吧！”
　　“唔，这也太好吃了吧，比我那时候去旅游，人家店里炒的都好吃！”
　　林辰歆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小林，主任说让你来了以后就上去小会议室一趟，调查组的人在那儿等你。”
　　“别担心，我们都是相信你的。”
　　“没事，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咱自己有真本事，不怕查。”
　　林辰歆微笑：“谢谢你们，我没事。”
　　上了小会议室，林辰歆推门进去，调查组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的中年人，神色严肃：“你就是林辰歆？”
　　“我是。”林辰歆镇定地走进去，在他们面前坐下，“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吧！”
　　两人的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他们一开始，确实是故作严肃，制造紧张的气氛，以打破被调查人的心理防线的，以前这招屡试不爽，通常被调查者一见到这个阵仗，心里就先害怕了，有些人甚至还会发抖。
　　像林辰歆这么镇定的，还真的很少见。
　　接下来他们问的所有问题，林辰歆都能对答如流，听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这些问题，早在来之前，就已经调查清楚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林辰歆的这一手医术，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说，一方面是我来自我父亲的教导，一方面是我自己看书自学的，至于为什么能学得这么好，我说这是天赋，你们相信吗？”
　　两个调查人员面面相觑，天赋什么的，这也太玄了，而且据调查，林辰歆读书的时候成绩并没有特别好，说她是个天才，可能说服力还不太够。
　　“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因为事实就是这样。”林辰歆摊开双手说。
　　“砰！”会议室的门被撞开，邓大姐扶着邓香妹走了进来，姐妹俩对着两名调查员就要跪下去。
　　林辰歆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了邓香妹：“你们干什么！香妹才做完手术，身体还没恢复呢，你们这是想让我的手术白做吗？”
　　邓大姐松开邓香妹，自己跪了下去：“领导，你们别怪林医生，都是我们害的，林医生是为了救我妹子，不是她的错，你们不要开除她啊！”
　　女调查员连忙上前扶起邓大姐：“这位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呢，我们没有要开除林医生，只是找她调查一下情况。”
　　“领导，林医生是好人啊，她是特别特别好的医生，她帮了我们村好多人，我们岛上的人都说，她是天后娘娘转世，专门下凡来救苦救难的。”
　　这话说得就有点不太对了，现在到处都在破除封建迷信，打倒牛鬼蛇神呢，说这些怪力乱神的话，那是犯错误的。
　　男调查员皱起了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辰歆连忙说：“非常抱歉，这是我的一个病人家属，可能情绪有些激动，请别见怪。邓大姐，我真的没事，你先带香妹回病房去吧，别胡闹。”
　　邓大姐急得不行：“林医生，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领导，有什么错的全都怪我，真的不能怪林医生啊！”
　　“好了。”林辰歆推着她们往外走，“人家领导也没说要怪咱们，你们快回去吧！”
　　走到门口，却呆住了，门口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有些比较眼熟，有些印象较浅，不太记得了，有些是她救治过的病人，有些应该不是。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两人她印象最深，是她第一天到急诊科上班的时候，做了一个断肢再植手术的男人和她的妻子。
　　两人手里拿着一面红色的旗子，上面写着四个黄色的大字：“妙手回春”。
　　女人看见林辰歆，激动地开口：“林医生，我男人的手已经全好了，现在都能出海打渔了，我们寻思着，得好好感谢你啊，就做了一面红旗，给你送过来，谁知道听说你出事了，就过来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
　　林辰歆看向其他的人：“那你们……”
　　大伙儿纷纷说：“我们也是听说了您的事，特地过来帮忙的，我们有的受过林医生您的恩惠，有的虽然还没有，但也听说过，林医生人好、医术好，我们都希望这样的好医生能好好的。”


第51章 
　　大伙儿对屋里的两名调查员说：“领导, 请相信林医生，她是真的真心对待群众，一心为病人着想的好医生。”
　　“要不是林医生, 我男人的手就没了，我们一家人都靠他出海打渔过日子，他的手要是废了, 我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林医生是我们一家人的救命恩人啊！”
　　“没错，我儿子那天晚上发高烧, 要不是林医生, 我儿子的命也早没了。”
　　“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你们在查林医生什么, 但我们相信林医生, 陵川岛需要这样的好医生！”
　　都是平民老百姓，他们的思想非常淳朴，不知道该怎么为林医生求情, 便用他们能想得到的最土的办法, 把自己能拿得出来的好东西都堆在了卫生局来的两位调查员的面前, 用最朴素的话语请求他们不要为难林医生。
　　林辰歆的鼻子酸酸的，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 但没有想到，他们给予她的, 比她能想象的要多得多。
　　“谢谢，谢谢大家, 不过我很好，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大家先回去吧，不要影响卫生局的同志的工作。”
　　她好说歹说，才把大伙儿都劝得离开了，回过头来道歉：“不好意思，影响你们的工作了。”
　　两名调查员也有些动容，在那封举报信里说，这林辰歆来到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沽名钓誉，出风头。
　　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得到这么多的患者的真心爱戴，绝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可以做得到的。
　　说实话，他们在卫生局里工作，平时真正接触的病人比较少，其实是有点儿脱离了群众的。
　　平时听到的抱怨，大多数都是乡下人愚昧无知，不相信现代医学，医患关系紧张，农村人不舍得交医药费经常逃费，造成医院的损失等等。
　　这种群众自发来为医生请愿的事情，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其实还挺令人感动的，刚才那个女调查员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人间自有真情在，不过是需要用真心去换真情。
　　只是那些东西，他们实在是不能收：“我们都是有纪律的，在工作中不能收受贿赂。”
　　在把这些东西送到张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其中一个调查员说。
　　张院长都惊呆了，他当了那么多年的院长，都从没有收到过这么多来自病人的礼物呢！
　　“这些都是病人们的心意，算不上是贿赂，不过既然两位同志不好处理的话，我看干脆就送到我们医院食堂，算是给我们的全体职工加餐吧，让大家都知道，只要我们用心去对待病患，他们也是知道感恩的。”
　　“两位同志，其实我个人来说，对林辰歆同志的评价是很高的，撇开学历不说，她确实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更重要的是，她拥有作为一位真正好医生的悲天悯人的高贵品德，如今我国优秀的医学人才是十分难得的，特别是我们陵川岛，对这样的人才更是迫切地渴求，我们不应该拘泥于学历的限制，而是应该不拘一格地吸纳人才。”
　　不仅是张院长对林辰歆表现出十分欣赏的态度，在对她周围的同事的调查中，大部分人对她的评价都非常好，特别是跟她一起在东阳岛待过的几个人，都说她这个人特别能吃苦，对她的医术也特别推崇。
　　这一番走访调查之后，让他们觉得，他们这次好像不是来调查林辰歆存在的问题的，而是来采访一个优秀的先进工作者的，这几天调查记录的材料，都能在报纸上发表一篇声情并茂、感人肺腑的报道文章了。
　　当然了，也并不是只有完全一面倒的赞誉声的。
　　其中财务科和人事科的同志们就很有一些不同的意见。
　　人事科的同志认为，医生属于一个技术含量很高的职业，学历非常重要，如果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医生的话，那岂不是乱套了，也是对病人不负责任的一种表现，这个头绝对不能随便开。
　　还有财务科的同志反映说，这个林辰歆在男女作风方面有问题，才来没多久，就跟两名部队的军官纠缠不清，造成极坏的影响。
　　两名调查员一时之间也十分为难。
　　这一转眼，七八天就过去了，林辰歆也因为被调查的缘故，停职了好几天。
　　她倒是也看得开，就当是休息，天天睡到自然醒，然后跟邓大姐一起研究怎么做海鲜好吃。
　　在做菜方面，林辰歆承认自己的动手能力是很差的，但在现代的时候，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她喜欢看网络上的美食视频解压，各种理论知识倒是非常丰富的。
　　在她的指导和邓大姐的实际操作下，她俩鼓捣出了一款美味的小零食，芝麻夹心海苔脆。
　　把紫菜泡发以后压成薄片，刷上料汁烤干，切成小块，是香香脆脆的海苔脆。
　　再刷上糖浆，撒上炒香的白芝麻，两片夹在一起，碾压紧实之后再次烤脆，就是又香又甜，一口酥香掉渣的芝麻夹心海苔脆了。
　　一口气多做一些，放在密封的玻璃罐子里，能慢慢吃好久。
　　为了这口海苔脆，整个家属院的小朋友有事没事就爱往林辰歆这里跑，林辰歆便跟他们约好了，让他们去摘草珠子回来跟她换，一小碗草珠子可以换一块夹心海苔脆。
　　孩子们干得可热火朝天了，没半天就给她弄来了一大盆。
　　这草珠子是山脚下野生的一种植物，果实是一颗颗小指头大水滴形的小珠子，晒干以后硬硬的，中间天然生着一个小孔，乡下的小姑娘喜欢摘了串起来当手串或者是项链，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就是乡下小姑娘们最漂亮的首饰了。
　　还有一些人家也喜欢收集了草珠子串起来当门帘和窗帘用。
　　林辰歆也是来到这里以后才知道有这种东西，看着别人挂着一扇这样的门帘在门口，还是挺好看的，而且还实用。
　　她这种单身宿舍，就这么一间房，一打开门就一览无遗，床上有点什么都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在宿舍的时候，经常关着门的话，不通风透气，闷得慌，但打开门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你在里面做什么，特别不方便。
　　挂上这么一串珠子门帘就不一样了，既透气，又能起到遮挡视线的作用，还有一种特别古朴的美感。
　　林辰歆早就也想自己弄一挂了。
　　不过这玩意儿太难弄了，得一颗颗慢慢摘，她实在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这才耽搁了下来，没想到这回倒是让她找到了一个收集草珠子的好办法。
　　邓大姐端着一盆草珠子，说是要去病房找邓香妹一块儿穿，香妹心细，手又巧，干这点儿活累不着，又能给她解解闷，林辰歆也就没拦着，让她去了。
　　她自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宿舍门口，一边吹着咸咸的海风，一边看书，时不时招呼一下脸蛋红扑扑，满头大汗跑过来用草珠子换海苔脆的小朋友们。
　　这个叫大龙的小朋友已经是第二次过来了，就数他速度快，弄来的草珠子还又大又圆，连颜色都比别人的鲜亮。
　　林辰歆验货之后十分满意，用镊子特地从玻璃罐里夹出来两块海苔脆：“你找的珠子特别好，多奖励你一块！”
　　大龙高兴极了，眼巴巴地伸手来接：“谢谢林医生姐姐。”
　　忽然斜刺里一只大手横穿过来，用力拍在大龙的手心上，将那两块海苔脆拍在了地上。
　　随即一只大脚踩上去，用力一碾，“咔嚓”一声脆响，海苔脆被碾成了细末。
　　大龙“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女人一个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吃吃吃，就知道吃，什么你都敢吃，也不看看是谁给的，就不怕特务毒死了你！”
　　说完使劲地揪着他的胳膊，硬生生地把这一步三回头的可怜孩子拉走了。
　　林辰歆惊讶地看着这行云流水般发生的一幕，还没想清楚那女人嘴里说的想要毒死她儿子的“特务”是谁，那俩调查员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军装的男人。
　　“林辰歆同志，我们收到举报，怀疑你藏着违禁物品，现在需要对你的宿舍进行搜查。”
　　“等一下！”林辰歆猛地站了起来，“请问有搜查令吗？”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更严肃地说：“林辰歆，我们现在怀疑你跟境外敌对势力有联系，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反GM行为，请你不要再负隅顽抗，还是尽快认罪，争取坦白从宽吧！”
　　林辰歆手心发凉，终于明白了刚才那个女人说的特务是什么意思。
　　她以前所生活的年代，距离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远了，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居然会有一顶这么大的帽子压到了她的头顶上。
　　她不知道这个罪名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但可以肯定绝对是非常非常严重的。
　　在这一瞬间，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林辰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害怕了。
　　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她以前生活的那个讲法制的社会，如今还处在那个混乱的十年当中，虽然在这海岛上，那种斗争的感觉并不强烈，但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
　　今天她很有可能连开口解释一句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强行带走，然后消失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她手脚冰凉，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进她的宿舍。
　　“等等！”一条修长结实的胳膊挡在了他们的跟前，沈焰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的短袖衫，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你们说她跟境外敌对势力有联系，证据呢？就凭一封不知所谓的举报信？是不是谁都可以凭着一封不知道哪里来的举报信随意到任何人的家中搜查？”
　　“我们边防战士在边疆流血流汗保卫着我们的人民群众，而你们却是这样对待他们的？”
　　林辰歆的眼泪差点就出来了，这个男人，他又一次变成盖世英雄，脚踏七彩祥云来救她了。
　　就在刚才，她还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如果真的躲不过，那死了就死了算了，反正在这个世界这条命也是捡来的，再死一次，说不定还能回到现代呢！
　　沈焰的出现，让她一下子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让她忽然间就找到了在这个时代继续生活下去的理由。
　　有他在，她忽然就什么都不怕了：“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情，你们尽管来查吧！”


第52章 
　　“找到了！”有人捧着一个沾满了泥土和草叶的小布包跑过来, “在后面山上一堆树枝下面找到的。”
　　林辰歆脸色微变，那个布包，是她的衣服。
　　那是一件浅绿色的衬衣, 她家里给她寄过来的，领口和袖口上都有竹叶的花纹，挺特别的, 在这岛上应该就她有这么一件, 而且她还穿过挺多次的，很多人都看见过。
　　前两天穿完以后, 她洗干净了就晾在门口屋檐下的竹竿上, 可是到了第二天傍晚打算收衣服的时候却找不到了, 当时她还奇怪来着, 又想着前一天晚上风太大了，说不定是被风刮跑了。
　　不见了就不见了吧，不过就是一件衣服而已, 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没想到再看见居然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打开布包, 里面是一堆零零散散的电器零件，林辰歆还没认出来是什么东西，那几个人脸色骤变：“是改装的发报机！”
　　凌厉的目光盯着林辰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辰歆茫然地看着沈焰：“发报机是什么东西？”
　　沈焰认真地看了一眼布包里的东西, 忽然“嗤”地一笑, 还有心思向她解释：“无线电发报机，可以利用电磁波向外界发送信号, 传递消息，不过你们确定, 这玩意儿确实能联系得上境外敌对势力？”
　　他这么一解释，林辰歆就明白了, 那不就是谍战片中最常见的场景吗？滴滴答答的，叫什么来着？摩斯密码吗？
　　要是在现代，这么一个荒谬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她说不定会笑场的，可是现在却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她只能解释：“这件衣服是我一天前丢失了，还有这些，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会用。”
　　沈焰安慰她：“别怕，这就是个小孩子的玩具，传输距离不会超过两公里，连咱们陵川岛的范围都出不去，没有谁会傻得用这种东西跟境外联系。”
　　说着转向调查人员：“我看你们现在最好去查一查，究竟是什么人用这样的拙劣手法来栽赃陷害我们无辜的人民群众。”
　　其实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两位军方的调查人员也意识到了，如果说这就是林辰歆与境外联系的证据，实在是太儿戏了。
　　无线电发报机与外界联系的距离，跟功率息息相关，功率越大，能够传播的距离就越远。
　　眼前的这台所谓“发报机”，很明显是用电子管收音机改装的，制作十分简陋，功率不会超过零点五瓦，这么点儿功率，通讯距离一般只有1.5公里左右，要说用来秘密传递什么消息，实在是太牵强了。
　　“不管怎么样，私藏发报设备，林辰歆同志还是要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沈焰拦在林辰歆的身前，寸步不让：“她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可以在这里问。”
　　又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领导，领导，卫生局那边来的急电，立刻停止对林辰歆同志的调查。”
　　那两位卫生局来的调查员愕然：“什么？”
　　“那边说了，林辰歆同志的医术来源没有问题，不用再查了。”
　　“那这是……没事了？”
　　张院长也匆匆赶了过来：“好消息啊，好消息！”
　　“小林啊，你师从洛教授，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说呢！早说了哪还有这些破事儿啊！”
　　林辰歆有些惊讶：“什么？”她是让她爸去找洛泽民教授，请洛教授看看能不能帮忙说句话什么的，看重的是洛教授在这个行业里的影响力，她爸总不会那么大胆，居然骗人说她跟洛教授学过医术吧！
　　那时候她是经常去洛泽民的牛棚里待着，不过那是为了给他送东西，然后看洛教授给她雕木头小动物，如果真的要说她跟洛教授学过什么，那就只有木雕了，到头来还没学好。
　　张院长激动地说：“要不是洛教授亲口说出来，当初他下放到云崇市那五年，你一直都在跟着他学习医术，我们都还不知道呢，原来你是洛教授的亲传弟子啊，难怪技术那么好，能得到洛教授的亲自教导，有没有上过医学院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林辰歆怎么也没想到，洛泽民居然会配合她说这么大一个慌：“洛教授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当然是洛教授说的，你这傻孩子，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怕什么说出来啊！放心吧，有洛教授给你作保，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林辰歆看了一眼军部的那两个人：“可能还不行呢！”
　　卫生局来的调查员那边是没事了，可现在她牵扯进的，是另外一件更严重的事情里了。
　　张院长不解地看着他们：“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我私藏发报机，跟境外敌对势力有联系，要抓我回去调查呢！”
　　张院长一挺身，以跟沈焰如出一辙的老母鸡护雏的姿势，把林辰歆拦在身后：“别怕，有我在这里，谁也别想带走你！这两位同志，我们林辰歆同志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好医生，她的医术来源也是清清白白，是洛泽民教授亲自传授的，我敢以我的身家性命担保，她绝不会有问题！”
　　林辰歆忽然有些奇怪：“张院长，你来这里之前，不知道我又被人举报了？”
　　“什么？又举报？哪个兔崽子干的？”
　　军部的调查员严肃地说：“我们收到举报，到过来进行调查，都是秘密进行的，决不允许消息有丝毫的走漏，没有人会提前知道。”
　　“那刚才，那海大龙的妈妈，急急忙忙地把大龙从我这儿带走，还说我是特……务？她是怎么知道的？”
　　两位调查员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林辰歆同志，今天谢谢你的配合，我们后续如果有什么问题，还会来找你的，请你继续配合。”
　　两尊煞神终于走了，带走了那包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电子元件，林辰歆忽然觉得腿有些软，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拉着沈焰的手，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成了软糯撒娇的语气：“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刚才都吓死了。”
　　如果沈焰不在面前，这事儿可能过去了就过去了，在别人看来，她全程临危不乱，坦然面对，心理素质极好，她自己也能尽快地调整好心理状态，庆幸之余，更加注意自己以后的言行举止。
　　可是男朋友在面前就不一样了，她可以什么都不管，只想撒娇。
　　张院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俩的手：“这……”
　　沈焰双脚一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院长，我跟林辰歆同志，现在是恋爱关系。”声音响亮。
　　只有林辰歆知道，他耳后根悄悄地红了，紧张得微微发抖。
　　张院长恍然大悟：“哦，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
　　林辰歆“噗嗤”一笑。
　　张院长似乎也有点不自在：“那小沈你好好照顾小林，我……，我去查查，看是哪个吃饱了撑的，乱举报！”
　　“对不起。”等张院长走了，沈焰一脸懊恼地说。
　　“对不起什么？”林辰歆不太明白，“又不是你害我的。”
　　“可是你被人冤枉，最艰难的时候我不在。”
　　“但是最关键的时候你回来了呀！”
　　沈焰捏紧了拳头，狠狠一拳砸在了门上，“咚！”地一声，把林辰歆吓了一跳，连忙抓起他的手来看，看着撞得通红的指关节，不由得心疼起来：“傻不傻，拿自己出气！”
　　沈焰咬牙：“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林辰歆惊讶：“你知道是谁？”
　　沈焰语气冰冷：“姓赵的，不是老的就是小的。”
　　“我估计举报我行医资格问题的是赵副院长，之前我对他态度不够尊重，他心里有芥蒂，不想我在医院有个好前途，这点我可以理解，可是发报机的事，到底我也是医院的员工，我要是因为这方面出了事，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不要小瞧了女人的嫉妒心。”
　　“嫉妒心？你说到是赵雪娟？不会吧，这种害人性命的事，也太恶毒了吧！”
　　在林辰歆看来，女孩子之间争风吃醋，也就是在背后说说对方的坏话，顶多在工作上使使绊子，实在没有想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居然会在性命攸关的事情上陷害别人。
　　就连徐思妍当初那么讨厌自己了，也只敢在背地里悄悄地写一本小说自我意淫一下而已，林辰歆真不敢想象，如果这次自己真的被害死了，罪魁祸首难道就不怕晚上睡觉做噩梦，一辈子不得安宁吗？
　　沈焰说：“我刚才来找你的时候，遇见了赵雪娟，她很得意地跟我说，你蹦跶不了多久了，让我赶紧离你远点，别被你连累了，你说，会连累我的，会仅仅是因为行医资格的原因吗？”
　　林辰歆的心头掠过一阵寒意，是的，赵雪娟不应该知道这个事，除非，她就是举报者。
　　事情如果要查起来其实一点都不难。
　　海大龙的妈妈一被查问，就吓得腿都软了，什么有关无关的全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关于林辰歆是特务的话她是从家属院领导楼的几个妇女的口中听来的。
　　再到那边一问，很快就查出来流言的源头是赵副院长的妻子。
　　她当然是不肯承认自己陷害林辰歆的，只说自己是讨厌她，随口胡说的。
　　发报机那条线也不难查，那简易发报机是用收音机改装的，而收音机这个东西，在如今的海岛上还算得上是稀罕物，谁家有谁家没有，大伙儿都门儿清。
　　很快就查出来，军医院住院部一位叫做彭向东的年轻男医生，不久前跟别人买了两台旧收音机，而且还托别人在外面买回来过相关的电子元件。
　　而且跟他同一科室的同事也反映说彭向东特别喜欢研究无线电，平常经常会看这方面的书。
　　彭向东喜欢财务科的赵雪娟，在追求她，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以前赵雪娟看不上彭向东，一直不怎么搭理他，但最近两人的关系似乎好了不少，大家看过好几次两人在食堂一起吃饭。
　　调查人员找上彭向东，给他看那台简易发报机的时候，他一口就承认了：“对，没错，是我做的，怎么会在你们这里？”
　　调查人员严肃问他：“你做出来以后，给了谁？”
　　“给了……”彭向东说了一半，忽然警觉起来，“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调查人员厉声喝道：“彭向东！我们现在怀疑你利用自制发报机跟境外敌对势力联系！”


第53章 
　　彭向东吓得“扑通”跌坐下来：“不, 我没有，我这就是做来玩的，通讯距离很短, 根本就不可能跟境外联系，我冤枉，冤枉啊！”
　　“那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做这个发报机, 做出来以后给了谁, 拿来干什么用了，统统都如实说清楚, 一句都不许漏。”
　　没有什么能比里通外敌的罪名更可怕了, 彭向东被这么一吓, 什么都说出来了。
　　他一直单方面追求赵雪娟, 本来都以为没什么希望了，但前几天赵雪娟突然来找他，跟他一起吃饭, 说说笑笑的, 让他受宠若惊。
　　还问他关于无线电方面的知识。
　　彭向东本来就喜欢研究无线电, 一说起这个话题，真的是络绎不绝，神采飞扬, 再被赵雪娟用崇拜的眼神这么一看, 好听的话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找不着北了。
　　赵雪娟说想让他给她做个无线电发报机玩一下的时候, 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而且一口气做了两个，一人手上拿着一个, 晚上见不了面的时候，两人就可以通过无线电联系了。
　　这对彭向东来说, 真的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可是赵雪娟拿到发报机之后，就不再理他了，说好的联系也不联系，他好不容易找到赵雪娟，问她怎么回事，她只冷冷地回答了一句，发报机丢了。
　　他正沉浸在失恋的悲伤中呢，调查人员就找上门来了。
　　彭向东赌咒发誓，他真的只是为了讨好赵雪娟而制作的发报机，绝对没有其他不轨的意图。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赵家和赵雪娟，赵雪娟原本是咬死了不肯承认的，还说是彭向东求爱不成故意报复她，可有人反映，在林辰歆的衬衣丢失的那天，有人看见赵雪娟一个人在单身宿舍附近晃悠。
　　还有一个小孩说，他那天看见赵雪娟抱着一个小包裹偷偷摸摸地上山去了，他以为她抱着的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巴巴地跟了上去，半路上被她发现了，还骂了他一顿。
　　面对这种种证据，赵雪娟终于没绷住，捂脸大哭：“我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害她的。”
　　于是整个事实很快就弄清楚了，一开始是赵副院长因为不满林辰歆的态度而向卫生局举报了她，在卫生局的人来调查的过程中，赵雪娟发现许多病人和医生都在为她说话，妒火中烧，并且认为调查之后，对林辰歆来说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停职而已，根本就不够解恨。
　　想到以前看电影的时候，看过地下党利用无线电发报机发送消息的场景，便设计了一个只以为绝妙的陷害计划。
　　刚好追求她的彭向东是个无线电爱好者，就利用了彭向东，让他做出无线电发报机用来陷害林辰歆。
　　只是她这个人没什么耐心，利用完彭向东之后，就懒得再去敷衍他了，以至于彭向东把这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到这时候，林辰歆算是彻底洗清嫌疑了，张院长趁这个机会，再次在领导班子会议上提出给林辰歆转正的事。
　　这次林辰歆有了洛泽民教授亲传弟子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再有人表示异议的，于是这个提议便以全票同意的结果表决通过了。
　　当然这全票同意的票数里面，并没有赵副院长。
　　他正因为女儿被调查的事被停职在家呢！
　　其实赵副院长举报林辰歆行医资格这件事，对他本人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因为他举报的都是事实，如果举报成功了，那是他对医院的工作认真负责，就算失败了，也只是林辰歆事先没有说清楚而已。
　　真正有影响的是赵雪娟的事。
　　这事其实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不过就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开个玩笑而已。
　　但往严重了说，也可以说成是赵雪娟试图利用无线电发报机跟境外敌对势力联系，最要命的是，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懂无线电，而彭向东也没有告诉她，他帮她做的发报机只能短距离通讯。
　　她一直到最后，都还以为，那台发报机是真的可以联系境外的。
　　这件事情要从轻还是从重处理，其实全在负责人的一念之间。
　　赵副院长在陵川岛那么多年，多少也经营了一些人脉，他原本以为，多去跑动一下，应该可以把这件事给掩盖下来的。
　　糟就糟糕在，这事儿京市沈家插手了。
　　从林辰歆那儿离开，沈焰第一件事就是打了个电话回家，找他爷爷：“有人欺负你孙媳妇，你管不管？”
　　沈焰自从参军以来，没依靠过半分家里的力量，如果他想的话，以他爷爷在军中的影响力，他根本留不会被分配到这艰苦的边疆海岛，升迁速度也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可实际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连他的领导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家世。
　　他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营长，但每一步，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走过来的，用自己的实力和血汗，拼出来的。
　　这是沈焰第一次向他爷爷开口，沈老爷子想都没想，立刻拍桌子：“管！肯定得管！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们家……，等等，你说谁？我孙媳妇？你小子什么时候娶媳妇了？”
　　“您将来的孙媳妇。”
　　沈家插手的后果，就是原本想要帮赵副院长说话的人都缩了回去当鹌鹑了。
　　一夜之间，赵家的天就塌了，赵雪娟锒铛入狱，根据从严从重处理的原则，要坐牢二十年，而赵副院长夫妇，也被下放到西北边疆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地方劳动改造。
　　要从海岛上到达那个地方，他们还得长途跋涉，横跨大半个中国，随身所能携带的，也不过是简单的几身衣物而已。
　　赵副院长大半辈子的积累，就这么化为乌有。
　　而这一切，全都来源于他宠爱出来的女儿一个试图陷害别人的奇思妙想。
　　这处分决定下来的那天，整个医院家属院的上空都响彻着赵副院长的妻子凄苦的哭喊声，就连平时跟他们交好的人家，都没人敢上门劝慰，生怕被牵连了。
　　林辰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她并不是同情赵家和赵雪娟，因为按照赵雪娟的计划，如果她的陷害成功了，现在被关在监狱里的人就是她林辰歆，而被下放去受苦的也会变成她的父母和哥哥。
　　如今他们这样的结果，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而已。
　　她只是有些感叹人性的扭曲，她根本没有招惹过赵雪娟，却招致这样恶毒的陷害；也感慨世事的无常，她这个遭陷害的没事，陷害人的却遭到了报应。
　　这么年轻，原本大好的人生的，以赵雪娟的条件，如果她不是那么偏执地喜欢沈焰，她明明是可以过得比这海岛上绝大多数的年轻姑娘们都要好得多的。
　　好好的一手好牌，就这么被她打烂了。
　　其实林辰歆还有些奇怪自己的好运气，洛泽民教授会这样帮她，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还有后来调查的人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了，而后续对赵家的处理也如此雷厉风行，顺利得不可思议，实在是让人意外。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其中沈焰所起的作用，沈焰也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去向她邀功，他只会后悔，以前没有早早发觉赵雪娟对自己的不轨之心，将之扼杀在自己认识林辰歆之前；更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回来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白白让她受了这么一场惊吓。
　　林辰歆恢复正常上班之后，遇见的每一个人都真心诚意地向她道贺，顺便表达一下对洛泽民洛老的敬仰。
　　洛泽民在整个医疗系统的知名度可见一斑。
　　只有徐思妍，看见林辰歆的表情是十分惊疑不定的。
　　这是她创作的小说世界，原本她以为她对这个世界了如指掌，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可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已经让她感觉到很心累了，很多东西，根本就不会按照她所希望的方向去发展，而是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律。
　　比如在小说中对她死心塌地的卓宇阳，到现在都还在她和那个叫做李春兰的农村女人之间纠结不定。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林辰歆居然会是洛泽民的弟子来得更让她惊讶。
　　她在小说的后期确实是写过一个叫做洛泽民的人物的，不过那是作为行业大牛的背景板出现的，是那种全国家喻户晓，但普通人根本高攀不上的人物。
　　更不可能跟小说里的林辰歆那样的炮灰女配有什么牵扯。
　　林辰歆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终于找到一个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徐思妍迫不及待地拦住了林辰歆：“你跟洛泽民，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知道的那样，我初中的时候，跟洛老学习过医术。”
　　“你？”
　　“哦，不是，准确来说，应该是原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而你写的小说，只占据了其中的一小部分？”林辰歆觉得自己也真是够了，居然有兴致跟她讨论这个。
　　徐思妍跟林辰歆不一样。
　　林辰歆并不太在意小说的内容，但她会比较关注原身的记忆。
　　而徐思妍，则是因为她对原小说内容太过熟悉的关系，把关注点都放在了小说内容上，反而忽略了原身的记忆。
　　现在她再细细回忆起来，确实想起了一些被她忽略了的东西。
　　上初中的时候，林辰歆确实经常会往一个被下放到她们那边劳动改造的扫厕所的老头那儿跑。
　　她那时候就非常地看不上林辰歆的这种行为，认为她思想不正确：“难道那个扫厕所的老头，就是洛泽民？”
　　林辰歆：“亏你还是写这个年代小说的呢，难道不知道这个时代越是那种地方，就越是卧虎藏龙吗？”
　　“那可真是被你捡漏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你的医术就可以解释得了了。”
　　她说得真情实感，林辰歆反倒是惊讶起来：“这次你不嫉妒了？”
　　徐思妍一瞪眼：“谁说不嫉妒了，我现在已经是柠檬树成精了，当初我怎么就不知道去讨好一下洛泽民呢，不然的话，以原身的资质，再加上洛泽民的教导，现在肯定成就非凡了。”
　　说着她高傲地扬起了头：“林辰歆，就算你现在已经转正了，可你还是比不上我的。”
　　林辰歆好笑地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对了，院长让我下午开一个讲座，讲断指再接的，你要来听吗？”
　　徐思妍脚步一顿，随即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气哼哼地走远了。


第54章 
　　“林医生, 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邓大姐看着林辰歆就忍不住想要抹眼泪，“这些天你出了那样的事，你还不让我们担心, 可怎么能不担心呢，这些天啊，我们天天都在发愁, 要是你出事了可怎么办才好啊！”
　　林辰歆笑了笑：“我这不是没事嘛, 香妹的出院手续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正想来跟你说一声呢, 正好今天就有船去凤尾岛, 我们打算今天就回去了, 这段时间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真是过意不去。”
　　“香妹的身体能恢复健康，就是我最高兴的事了，虽然都已经恢复了, 但回去以后也尽量不要太劳累了, 要保证营养, 还有我说的让她继续上学的事，你回去跟你家人商量一下，学费我来出, 治病的钱也不用着急还给我, 等以后香妹长大了自己能挣钱了，再慢慢还也不迟。”
　　“林医生, 你真的是我们姐妹俩的大恩人……”
　　林辰歆打断了她感恩戴德的话，继续让她这么说下去, 半天都说不完，亲自把姐妹俩送出了医院的大门：“香妹,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咱们姑娘家也可以有自己的一份事业，不用靠男人，凭借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
　　姐妹俩互相扶持着向着街角慢慢走过去，林辰歆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发现拐角处钻出来一帮四五个气势汹汹的农村汉子，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林辰歆担心姐妹俩不小心触上了那些人的霉头，不由得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就是冲着她们姐妹俩去的。
　　为首一人直接冲到邓大姐的面前，二话不说，一个打耳光就甩了过去，邓大姐猝不及防，被打得扑在了地上。
　　那男人还不放过她，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把人拎起来，大拳头就兜头盖脸地砸了下去，林辰歆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那沉闷的打击声。
　　邓香妹大叫着扑向邓大姐，旁边的男人一把将她揪开，那拳脚眼看就要落在她的身上。
　　“住手！”林辰歆大喊着飞奔了过去，顺手抄起路边的一根竹竿扔了过去，恰好打在正在对邓香妹挥拳相向的男人身上。
　　她也及时赶了过来，护在了邓香妹的身前：“快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又喊旁边的路人：“快去帮我们报告派出所！”
　　有路人见状，想要上来帮忙，为首那男人大喝一声：“老子打自己的婆娘，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多管闲事！”
　　想上前帮忙的人闻言又顿住了脚步。
　　男人更嚣张了：“臭婆娘，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娶你回来，买只母鸡还能下蛋呢，臭婆娘娶回家三年连屁都不放一个，还敢卷了老子的钱跑到陵川一个月不回家！今天老子不打醒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邓大姐凄厉惨呼：“我错了，别打我了，求求你，别打我了，我知道错了。”
　　林辰歆简直气坏了，她低声嘱咐邓香妹一句：“你躲远点儿。”
　　上前一步，一手捏住男人的胳膊肘往后一扯，另一只手对准他的肩膀敲了下去。
　　男人只觉得胳膊肘一麻，不知道怎么的就完全使不出力气，随后肩膀一阵剧痛，整个胳膊就耷拉下来，再也动不了了。
　　他捂着胳膊大叫：“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了？”
　　旁边另一个高壮的男人逼上来，怒目瞪视林辰歆：“你把他怎么了？”
　　林辰歆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们要是还打人，我就把他另外一条胳膊也废了！几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女人，你们还是男人嘛！”
　　“这臭婆娘卷走了家里的钱，跑到外面一个月不回家，难道不该打？”
　　原来被卸了胳膊的正是邓大姐的男人杨长根。
　　一个多月之前，邓大姐回了一趟凤尾岛的娘家，小弟跟她说了岛上来了一个特别厉害的神医，让小妹去陵川医院检查的事，小弟说，神医说的，五姐的病，如果不治的话，可能会病死的。
　　小弟还把他偷偷攒的零花钱全都塞给她了，求她带他五姐去陵川看病。
　　邓大姐原本不太相信的，可在村里转了一圈，村里所有人都说那林医生是天后娘娘座下的小仙女下凡，医术可厉害了，一双眼睛是透视眼。
　　就那刘有良，看着好端端的，别人都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毛病，就那林医生，一眼就看出来刘有良的脑子里出血，还说不马上送到陵川的医院做手术，人就没了。
　　刘有良一开始还不相信，结果一走出卫生站，人就倒下了，好在正好有部队的同志在，及时把人送到了陵川医院，这才救下了他的一条命。
　　现在刘有良家里都把林医生当神仙供奉呢！
　　大伙儿都说，林医生说你们家香妹肚子里有毛病，那就肯定是有毛病的，要想救命，那就得去治。
　　邓大姐一时冲动，就把邓香妹给带出来了。
　　说她偷了家里的钱，实在是冤枉她了，杨家的钱，全都被她婆婆牢牢地攥在手里，她一分钱都见不着，她自己的那些钱是她辛辛苦苦地种菜、养鸡，卖菜、卖鸡蛋，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去陵川之前，她把自己攒的钱全拿出来了，也跟杨长根说过，是带香妹去陵川看病。
　　只是她以为看病一两天就行，没想到会耽搁这么长的时间。
　　这期间她也在发愁家里的活儿没人干，但也不能就这么把刚做完手术的香妹丢下不管，前些天好不容易见到了村里的人，才托他带了话回去说一声。
　　没想到就是这带话带坏事了，她想过自己这次回去肯定会挨打，但真的想不到杨长根竟然会带人出来找她。
　　如今这个世道，男人打女人几乎是天经地义的，特别是她嫁过去三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婆婆整天指着她的鼻子骂，杨长根一不乐意就揪着她打，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村里人也都是见惯不怪，连劝都不会上前帮忙劝一句的。
　　就连她自己，也已经麻木认命了，大概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这个月她在陵川，一直都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活着，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不太能适应挨打了，特别疼，在众人的围观下，特别委屈，有那么一瞬间，她特别恨杨长根，恨不得手里能有一把刀，能用力地捅进他的身体里去。
　　这辈子第一次，有一个人，在她挨打的时候，拦住了杨长根。
　　邓大姐从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林辰歆逆着光站在她的身前，身后的阳光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圈金黄色的光圈，别人都说，林医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这一刻，邓大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就是一道光，撕裂了自己头顶上厚重的乌云，带来了温暖和希望。
　　邓大姐颤颤巍巍地朝着那道光伸出了手。
　　林辰歆也伸出手拉住了她，纤细柔软的手掌，却又那么地坚定、有力，传递过来的力量，让邓大姐的心底里慢慢地生出了勇气，她努力地站了起来。
　　这辈子第一次，在杨长根的拳头底下，站了起来。
　　“不管是什么理由，打人都是犯法的，我现在会带大姐去验伤，验伤报告就是你们家暴的证据，大姐，咱们不用怕他的，我们去派出所，派出所如果不管的话，我们就去找妇联，这天底下，总有我们替我们女人说话的地方。”
　　邓大姐摇了摇头：“不用了。”她转向杨长根，“杨长根，我要跟你离婚！”她的双手在发抖，必须要紧紧地抓着林辰歆的手，才能坚持着说下去。
　　“反了天了你这个臭婆娘，收了我们家这么多彩礼，想跑？做梦！”
　　“彩礼我会还给你的，我去讨饭我也会把钱还给你，你让我走吧，反正我也生不出孩子，你去重新讨一个老婆给你生孩子不好吗？”
　　“把彩礼还清之前，休想踏出一步我杨家的大门，臭婆娘，赶紧跟我回去。”杨长根想要伸手去拉扯邓大姐，不料牵扯到脱臼的那边，疼的他又大叫一声，“死妖婆，把我的手怎么了！”
　　林辰歆冷冷地盯着他：“你这手要是还想好的话，就少在这里作威作福，大姐，我们走，回医院去，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处。”
　　杨长根捂着手臂跟上来：“我呢？”
　　林辰歆回头：“让他们都滚，你自己一个人跟上来！”
　　杨长根怕她不给自己治手，只能让带来的几个男人先离开，自己捂着手臂，龇牙咧嘴地跟了上去。
　　林辰歆扶着邓大姐：“大姐，你是真的想要跟他离婚吗？”
　　邓大姐刚才一时冲动提出离婚，这会儿倒是开始有点儿犹豫起来，不是又不想离婚了，而是考虑到了离婚的难度，当初杨家给她的彩礼，一分钱都没有到她自己的手上，全都被家里拿走了。
　　家里是肯定不可能再把这些钱吐出来的，而杨家拿不回彩礼，也绝对不可能答应让她走，哪怕她生不出孩子，也必须留在杨家给他们做牛做马，那些彩礼，就是她的买命钱。
　　她担心自己又会连累了林辰歆，林医生已经帮香妹出了医药费，还答应将来供香妹上学，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她自己这一辈子已经是毁了，只要香妹将来能过上跟她们姐妹们都不一样的日子，就值得了。
　　“我不……”
　　林辰歆打断她的话：“别跟我说什么苦衷，只说你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想法，想不想离婚？”
　　邓大姐一横心：“我想。”接着她的声音低落下来，“可是离不掉的，我还不起彩礼，他们不会放我走的。”
　　“这个我来想办法，只要你自己愿意，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不不，林医生，我不能再用你的钱了，我们姐妹俩欠你的恩情，这辈子都已经还不清了。”
　　“我们不还钱，凭什么要还钱，就算你收了他的彩礼，但这三年，你做牛做马地给他家干活，付出的也绝不止这么多了，古时候卖身当丫鬟还有月钱呢，凭什么就让他们这样压榨你的劳动力。”
　　“那不还钱，怎么能……”
　　“没事，总会有办法的，大姐，你们的夫妻生活还正常吗？一次能持续多长时间？”
　　邓大姐的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怎么也想不到，林辰歆这样一个仙女一样的人物，居然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她低着头扭扭捏捏：“这……这怎么好说呢！”
　　林辰歆神色严肃：“大姐，这跟能不能受孕有很大的关系，你要认真跟我说清楚了，我才能知道，你这么多年不能怀孕，究竟是什么原因。”
　　邓大姐一脸震惊：“林医生，你的意思是……”


第55章 
　　林辰歆耐心地给她解释：“不能生孩子可不一定只是女人的原因, 双方都是有可能的，不经过详细的检查，现在也不好说, 我现在先简单了解一下情况，我是个医生，你不用感觉别扭, 如实说就可以了。”
　　邓大姐被林辰歆的话唬住, 她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什么。
　　林辰歆给她处理完身上的外伤以后，又给她开了些检查, 检查一下有没有内伤的同时, 顺便连妇检也做了。
　　杨长根被扔在走廊上, 暴跳如雷, 骂骂咧咧地，好几次想找林辰歆发火，都被她以不给他治手为理由吓回去了。
　　等邓大姐的检查报告出来, 林辰歆看过之后, 对她说：“大姐, 你的身体很健康，不能生孩子这事，应该不是你的原因。”
　　邓大姐浑身都在颤抖：“真的, 真的不是我生不出孩子, 我以前的打都白挨了？”
　　“不管你生不生得出孩子，你都不应该挨打。”
　　林辰歆终于明白, 为什么当初邓大姐以为邓香妹做了这个手术会失去生育能力的时候，会这么绝望了, 因为，她是真正吃过这个苦头的人。
　　“待会我会让他也去做个检查, 如果查出来真的是他的问题的话，那你们离婚的事也就好解决了。”
　　邓大姐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但很快又担心起来：“他不会愿意做检查的，要是真查出来我他的问题，他多丢脸啊，他这种男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承认这种丢脸的事儿的。”
　　“我来跟他说，待会你就在这里边待着，不要跟他见面，也尽量不要出声。”林辰歆让邓大姐跟邓香妹一起在后面的一张病床上待着，拉上了帘子，这才把杨长根叫了进来。
　　杨长根已经喊疼喊得嗓子都哑了：“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人，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手治好！”
　　“大哥，实在是对不住了，刚才我也已经劝过大姐了，夫妻俩哪有隔夜仇的，她要是真的离了婚，这将来一个女人家也没法过日子啊！大姐已经答应，以后还是跟你回去好好过日子。”
　　帘子后面，邓大姐猛地瞪大了眼睛，这林医生说的话，怎么跟原来说的完全不一样了呢？
　　邓香妹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她也不知道林医生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有她的用意的。
　　林医生让她们不要出声，那她们就听话地不出声就好了，林医生不管做什么，总是对的。
　　杨长根也狐疑地打量着林辰歆：“你会有这么好心？”
　　“我也是为了大姐好，只要你答应，以后都不再打大姐，跟她好好地过日子，我就把你的手治好，让她跟你回去。”
　　杨长根自然满口答应，但心里想的却是，到底是个女人，见识浅短，答不答应的，还不是随他说的嘛，回到家关上门，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谁管得着！
　　林辰歆仿佛是不经意突然想起似地说：“对了，我们医院还有一个免费体检的名额，本来我是想自己留着的，既然你答应以后都跟大姐好好过日子了，为了表示感谢，这个名额就给你吧，今天就可以做了，待会我给你安排一下做了再回去吧，你们来一趟陵川也不容易。”
　　杨长根疑惑：“免费体检是干什么的？”
　　“就是我们医院的医生给你检查身体，不管身体有什么毛病，都能查出来。”
　　“我身体好好的，能有什么毛病，不查。”
　　“这么说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城里人啊，可不管身体有没有毛病，每年都要体检一次的，就图自己安心，我们城里有工作的人，单位还会安排体检呢，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到的待遇，而且这体检要是自费的话，得好几十块钱呢，现在免费给你做，这么大的好事，上哪儿去找啊？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这个好机会我可就留给别人了啊，有的是人排着队等着想要呢！要不是看在大姐的份上，我还不想跟你提这个事呢！”
　　杨长根一听有这么大的便宜可以占，立马来精神了：“要，我要！你快给我安排吧！”
　　林辰歆笑眯眯的：“着什么急啊，这不得先把你的手给弄好嘛！”
　　走到他身旁，猝不及防地伸手往上一托，就把他那脱臼的肩膀给重新安上去了。
　　杨长根又大叫一声：“啊，我的手！咦，好了？”
　　“走吧，我带你去做检查。”林辰歆亲自服务。
　　从检查室里出来，杨长根的表情怪怪的，看见林辰歆，似乎还有点羞恼的样子：“这是什么狗屁检查，怎么还要查那个！”
　　林辰歆一脸专业：“正常，都是要查的。”
　　杨长根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走吧！”林辰歆一脸冷漠地往前走。
　　“这、这就完了？”
　　“免费的检查你还想怎么样，查完还请你吃饭吗？”哪来的什么免费体检，林辰歆可是自己花钱给他做的生殖检查，她可没那么好心帮她把其他的全套检查都给做了。
　　杨长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他又说不出来：“那我婆娘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这可不行，大姐身上还有伤呢，得住院观察几天。”
　　“住院？那得花多少钱啊？”
　　“对，你赶紧去把住院费交一下。”
　　“凭啥让我交钱？”
　　“那是你妻子，而且人也是你打伤的，你不交谁交？”
　　“反正我没钱，你们谁要治伤的谁交钱去，你跟她说，还要想进我杨家的门，过两天就赶紧麻溜回来！”杨长根生怕林辰歆再追着他要钱，一边说一边就赶紧脚底下抹油，溜了。
　　林辰歆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明天下午来这里找我，拿你的体检结果！”
　　第二天杨长根还没有来拿报告之前，林辰歆先把他的检查报告给了邓大姐看。
　　邓大姐并不识字，林辰歆指着上面的结论，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死精症。”
　　“啥意思？”
　　“就是说，你们结婚三年都没有孩子，不是你的原因，而是他的，他这一辈子应该都不会有孩子了。”
　　邓大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憋出来一句：“那他这病能治吗？”
　　“难，治愈的希望不大。”
　　“哈哈哈哈！”邓大姐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从掩着面小声地哭，到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林辰歆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下午杨长根果真来了，拿体检结果，这听起来就是一件很体面的事情，他还打算拿回去显摆显摆，他跟城里人一样，也是在医院里做过体检的人了呢！
　　林辰歆以前向来都不会对病人产生诸如幸灾乐祸的情绪，可此刻在面对一无所知的杨长根的时候，竟然就产生了一种“活该”的情绪。
　　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把一张报告单放在他的面前：“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跟邓大姐离婚，她不但不会还给你一分钱彩礼，你还要给她一笔安家费，不用太多，二十块钱就可以了；第二，邓大姐拿着这张报告单回去，告诉你们村的所有人，结婚三年生不出孩子，并不是她的错，患有不孕不育症的人是你。”
　　杨长根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后脸涨得通红：“你胡说八道！”
　　“检查报告上写得明明白白的，你患有死精症，也就是说，你的种子都是死的，根本就不可能让女人怀孕。”
　　“不可能，你们骗我的，你们这两个死女人联合起来坑我，你给我做的什么狗屁检查！”杨长根一把抓起桌面上的检查报告，撕了个粉碎。
　　“没错，要是不骗你，你肯做这个检查吗？邓大姐是肯定不会跟你回去的了，你要是不想把你不孕不育这事闹得人尽皆知，那就好好地跟她把这个婚离了，还有，你刚才撕的只不过是一张废纸，你以为我会这么傻把真的检查报告给你看吗？”
　　杨长根怒目圆睁：“你，你这个……”
　　“这里是医院，你真的想在这里闹事打人吗？我看你是想去蹲看守所了？”
　　杨长根想打人，拦住他的不是看守所，而是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这女人根本就不是个普通人，一般女人哪能说卸人胳膊就卸的？
　　“行了，那就这样吧，我们也不着急，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带着二十块钱过来，你不孕不育这个事，我们也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在帘子缝中看着杨长根失魂落魄地离开，邓大姐才敢出来，担忧地说：“林医生，他这样，回头回过神来，会不会报复你啊！”
　　林辰歆语气轻松：“没事，我们医生本来就是一份高危职业，我练过防身术的，他不能对我怎么样。”
　　“那你说他会答应离婚吗？我是不是不该、不该要那二十块钱啊？”邓大姐其实不太明白林辰歆为什么非要让杨长根拿二十块钱来离婚，在她看来，能不用赔彩礼离掉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多要了二十块钱，万一他就不肯了呢？
　　“你给他们家做牛做马三年，要一点补偿是理所当然的，而且，这二十块钱也是一个把柄，他愿意拿出二十块钱来封口，那不是更说明他不孕不育的事是真的了嘛！”
　　邓大姐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也高兴起来：“林医生，你说得对，你说你这脑子怎么就这么好使呢！”
　　“对了，大姐，你有想过离婚之后要怎么办吗？”
　　一句话问得邓大姐整个人又惶惑起来：“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想着，那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再回去那里，总有一天也是会被打死的命，我，我先把香妹送回去，村里如果实在是容不下我，我就来陵川，就算是去捡垃圾，睡桥底下，总不会、活不下去的。”
　　刚提出离婚的时候，她确实是后悔过的，离了婚之后，如果娘家不让她回去的话，那她就没有家了，可是以她对娘家人的了解，是绝对容不下她回去吃娘家的饭，还被村里人耻笑的，她能去哪里？以后就真的是流落街头了吗？
　　可是看着林医生那么热心地帮她的忙，她又不想后悔了。
　　在陵川的这段时间，她多少也受到了林辰歆的影响，林医生说，女人家靠自己也能够活得下去的，她可以，香妹以后也可以，那自己为什么就不行呢？
　　也许真的很难，但她想要为自己试一试？反正回去杨家是死路一条，那她为什么不拼了命地给自己挣扎出一条生路来呢？


第56章 
　　邓大姐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林医生,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后悔离婚的。”
　　林辰歆的目光中充满了笑意，这样很好, 她最怕的，是帮了一个扶不上墙的，既然她自己有那份决心, 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大姐, 待会你跟我去我们食堂一趟，试试你的手艺。”
　　邓大姐没听明白：“啊？”
　　“是这样的, 我们食堂的大师傅家里出的点事, 回老家了, 厨房里空缺了一个位置, 我跟院长说过了，让你去试试，待会我带你去见见后勤科长,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 你就先在我们食堂工作吧！”
　　天大的馅饼掉到头上, 邓大姐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这……，这……大师傅怎么能轮得到我呢！”
　　林辰歆笑着给她解释：“当然不是让你一去就当大师傅的，只是大师傅走了, 下面的师傅就要顶上去, 下面就多了一个空缺，一开始可能也就是打打下手什么的, 不过如果师傅们忙的时候，应该也有上灶的机会。”
　　“一开始可能只是个临时工, 工资也不会太高，不过我们军医院的待遇挺好的, 养活你们姐妹俩应该不成问题，我想过了，你们家的那个情况，香妹回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不如你们姐妹俩就留在陵川生活好了。”
　　其实在邓大姐一时冲动说出要离婚之后，林辰歆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她知道，邓大姐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有自己的影响在的，不然的话，她根本就不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或者说，在她的思维里，就没有过不下去了可以离婚这个概念。
　　帮人帮到底，她既然帮邓大姐离婚了，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婚之后饿死，或者是回到村里被别人说闲话的唾沫星子淹死。
　　邓大姐做菜的手艺好，如果是再过几年，哪怕是八十年代初呢，她一定会鼓励邓大姐去做生意的，从摆小摊做起，凭借她的手艺，将来开个小饭馆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要是再能干点的，说不定还能借此开创一番事业。
　　只可惜现在才是一九七五年，私人做买卖还是不允许的，乡下人自己捞了海产品，家里种了菜拿出来卖，数量上都还有限制，超出限额了就是资本主义尾巴，要被“割”的。
　　她当然也不能让邓大姐去冒这个险。
　　唯一的办法，就是帮她找一份可以在陵川安身立命的工作了。
　　林辰歆就去找了张院长，请他帮忙看看能不能在医院里帮忙安排一个工作，哪怕是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也行，以邓大姐这种勤劳坚韧的性子，肯定是不会嫌弃的。
　　张院长对林辰歆正是满心内疚呢，他答应了林父要好好照顾林辰歆，结果前些时候却让她陷入了那样大的危机中，最后幸好她吉人天相，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但他心里难受啊，还后怕，这是林辰歆运气好，那要是运气不好呢？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还有什么脸去见林家的人？
　　因此林辰歆一开口托他帮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而且还给安排了一个好地方，食堂！
　　众所周知，食堂的工作是一个有油水的好差事，看看厨房里的大师傅们哪个不是吃得油光水滑的？就算是个打下手的杂工，缺什么也缺不了一口吃的。
　　当然，厨房里的工作也是有很多人盯着的。
　　部队里那么多随军的家属，很多都是没有工作的，就等着组织上的安排呢，大部分军嫂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太难的工作也干不了，像食堂这种，有手有脚，只要勤快就能干的工作是最抢手的。
　　刚好前两天厨房的大师傅走了，厨房里的岗位有了个空缺的消息一传出来，张院长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踩平了，都是来找他要工作的。
　　僧多肉少，张院长也是为难，工作就这么一个，给得了一个人就给不了别人了，不管给谁，都会让别人不高兴。
　　这都是一个系统里的人，得罪了谁都不好，他这正为难着呢！
　　林辰歆这一开口，张院长忽然就豁然开朗了，这工作他谁都不给，给一个跟所有人都不相干的外人，他们就算心里再不高兴，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正巧，医院为了丰富广大职工的精神生活，每个月都会出一份月报，月报的内容分为几个部分，院容院貌、医院最新的一些行政措施、上级文件的传达和精神领会，还有发生在医院里的好人好事报道，专业知识的交流，还有一些趣味医疗小故事等等。
　　这一期的好人好事报道，张院长打算发表东阳岛的救灾医疗支援行动，以及医护人员捐款资助家境困难的邓香妹做手术的事，宣扬陵川军医院医生们的精湛医术和高尚的医风医德。
　　听林辰歆说完邓大姐的事之后，张院长又有了新的想法，这医院帮助被家暴的妇女打破封建包办婚姻的桎梏，走向新生活的话题，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点啊！
　　张院长对自己的这个安排满意极了，等这次的月报一出来，那些因为他把工作给了不相干的外人而不满的人也没有什么话说了，谁敢说他这好人好事做得不对？
　　张院长今天一上班，就跟后勤科和宣传科的人说了这个事。
　　宣传科的人暂时还没来采访邓大姐，林辰歆先带她去了厨房面试，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厨房的人还记得邓大姐，她之前带着邓香妹来做检查，还没有找到林辰歆之前，舍不得花钱买饭吃，就到食堂的后厨帮忙干点粗活累活，干完之后讨点残羹冷饭回去姐妹俩吃。
　　她手脚麻利，勤快能干，厨房的人看她可怜，每天卖剩下的好饭好菜也都舍得分点给她带回去。
　　如今见她要来上班，都还挺高兴的，大家互相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来一个能干活的，总比来一个走后门进来，干活拈轻怕重的强。
　　本来林辰歆想着能给安排个临时工就不错了的，没想到张院长一来就给她安排了一个正式工的位置。
　　他是这样想的，既然都已经打算登报报道了，那做事情就要做到位，不能留下可以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的空子。
　　给个临时工，万一有人说他只是在装样子，等出完风头了，再不让人干这个工作了怎么办？干脆就直接安排个有编制的工作。
　　不但工作落实了，就连住宿也给她安排上了，就是林辰歆住的那种单身宿舍，邓大姐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当初刚去林医生宿舍的时候，还很羡慕单位的住宿条件好呢，砖头水泥的房子，屋子里还扫着白灰，宽敞明亮。
　　宿舍的厕所比乡下的茅厕干净多了，还有水房，用不着自己去挑水吃，水龙头一拧开，“哗啦啦”的清水就这么流出来了。
　　而且还有锅炉房，有源源不断的热水，每天都可以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
　　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好生活，现在她居然自己也可以住进来了，有了工作以后，她也是一个“公家人”了，谁能想得到她这辈子还能有这么一天呢！
　　要知道这年头正式工可是个铁饭碗，只要端上了，轻易都砸不了。
　　林辰歆也替邓大姐高兴，不过还是叮嘱了她一句：“这事儿在你们离婚之前，可千万不能让杨长根知道。”不然的话，她担心杨长根会死赖着不肯离婚，甚至还要跟着住过来这边。
　　这时候她都有点后悔向杨长根要的那二十块钱了，本来是想着好歹拿点钱，让邓大姐以后的日子不至于过得那么艰难的。
　　希望杨长根对名声的看重能够比钱重要。
　　为了不辜负林辰歆的一片好心，同时不给她丢脸，邓大姐虽然拿到了宿舍的钥匙，但还是忍着没有回去看，尽管厨房的人也让她回去先收拾，明天再正式上班，她也没同意，而是一头扎进厨房，系上围裙、卷起袖子就忙活了起来。
　　别人都不爱干的脏活、累活，她全都抢着干，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这是她的新生！她不能让人小看了她，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对得起这个岗位。
　　宣传科的人先采访完了林辰歆、为邓香妹捐款的妇产科的科室同志，最后才来找的邓大姐。
　　邓大姐虽然紧张，但按照林辰歆教她的，讲了杨长根是怎么因为她生不出孩子的事虐待她的，她在杨家的时候是怎么吃苦，杨长根怎么找到医院里来，怎么打她，想要把她带回去，林医生和医院又是怎么帮助她的。
　　一开始太紧张讲得还有些结结巴巴，讲着讲着，自己就沉浸在了这种情绪中，宣传科的人也听得直抹眼泪。
　　邓大姐一激动，差点儿把生不出孩子的事其实不怪她，是杨长根不能生的话给说了出来。
　　她太想说了，这些年，她天天被婆婆骂不下崽的母猪，走到外面也被村里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走到哪儿都是说她闲话的，好像她生不出孩子，就不是个人了一样。
　　她太想让所有人知道，不是她生不出，而是杨长根不行！
　　可是林医生交待过她了，不能说，至少暂时还不能，这是她能拿捏住杨长根跟她离婚的唯一把柄。
　　一旦被别人知道，杨长根就再也无所顾忌，肯定不会放过她了。
　　邓大姐只好忍着。
　　好在她说的那些遭受虐待的事实也足够作为宣传科的人写文章的素材了，宣传科的同志最后离开的时候都是眼泪汪汪的，用力握着她的手说，一定会好好地写好这篇文章，让所有人知道，她能坚强地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
　　邓大姐就盼着她能赶紧跟杨长根办妥了离婚的手续，这样才能彻底地安下心来。
　　好在杨长根没有让她们失望，第二天就来了，实在是撑不住了，他也没有多少钱，没法子在陵川岛这么一天天地待下去。
　　他也没有二十块钱，只拿出了十块钱，还是问这里的老乡借的，一个晚上过去，他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大概真的是被自己不能生育这个事实给打击到了。
　　但比起不能生育，他更害怕的，是他不能生育的事实被别人知道，只要想想别人嘲讽的目光，他都快要吓疯了。
　　林辰歆见他只拿来了十块钱虽然有点不满意，但念在邓大姐想要立刻离婚的迫切心情，还是答应了。
　　“你们能保证不把这事说出去？”
　　林辰歆：“我是医生，本来就有帮病人保密的义务，只要大姐同意，我肯定是不会说的。


第57章 
　　邓大姐现在一心就只想着快点离婚：“只要你好好的, 不要再来招惹我，以后我就当从来都没认识过你这个人，当然也不会去说你的闲话。”
　　杨长根一咬牙：“行, 那就去离，你要是过不下去了，也别想着再找我！”
　　“我呸, 我就是死在了外面, 也不会想着再去找你的。”
　　这个时候，结婚离婚是要去街道办事处的婚姻登记处办理的。
　　他们俩结婚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扯证, 但林辰歆说了, 为了稳妥起见, 还是得把这个离婚证给办了。
　　便去婚姻登记处问能不能办离婚证。
　　登记处的同志说, 虽然他们当时并没有扯结婚证，但办过婚礼，而且以夫妻的名义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 算是事实婚姻。
　　是可以办理离婚证的。
　　一纸新鲜出炉的离婚证明到了邓大姐的手上, 她激动得又哭又笑, 一颗心终于可以踏实了下来，属于她的新生，是真真正正开始了。
　　至于杨长根的死活, 她是完全不想去管了, 还要不要在他村里的那些人面前为自己正名，也一点儿都不重要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林医生说的，思想已经上了一个境界。
　　林辰歆陪着邓大姐去办了离婚证回来, 科室的同事告诉她，沈焰来找过她, 还给她留下了一个盒子。
　　“那他人呢？”林辰歆连忙问。
　　“走了，看着挺着急的，听说你不在，匆匆忙忙就走了。”
　　“哦，谢谢啊！”林辰歆有些失望，沈焰肯定是又要出海了，匆匆忙忙来跟她道别的，两人确定恋爱关系之后，见面的次数其实还远远比不上她跟邓大姐。
　　两人的工作都忙，沈焰不出海的时候，每天训练和休息的时间还算是有规律，也能抽出固定的时间来找她。
　　可林辰歆的工作性质，白天黑夜地轮班，有时候遇上比较紧急的手术，还会突然被叫回来加班，时不时就会跟沈焰的空闲时间错过。
　　两人虽然离得近，却生生地处出了一种异地恋的效果。
　　这次他出海，又得有好几天的时间见不了面了，林辰歆的心里确实是挺舍不得的，不过也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既然找了一个当海军的男朋友，就要适应他这样的工作节奏。
　　而且他们俩人谁也别嫌弃谁，她自己这工作也是需要别人体谅的，换成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接受得了她这种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态度。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现在，林辰歆发现，医院里的男医生，娶的妻子可以是全职的家庭主妇，也可以是工作比较清闲，可以全心全意照顾家庭，让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专心工作的。
　　而女医生，如果不是嫁给同样可以理解她的工作性质的医生，而是其他男人的话，很容易就会产生家庭矛盾，要不就是拼命想要兼顾家庭和工作，把自己累得不成人样；要不就是放弃在事业上的追求，换一个不那么忙的岗位，以照顾家庭。
　　想要遇上一个能照顾好家庭，还不介意她工作太忙的好男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她不知道她将来跟沈焰能走到哪一步，反正不管怎么样，要她放弃事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辰歆看到了沈焰留给她的盒子，那是一个手工制作的木盒，非常精巧，表面还有漂亮的雕花，雕的是一条憨态可掬的喷水鲸鱼。
　　那是现代简笔画的画法，有一次林辰歆在沈焰的面前随手画过，当时他就直呼可爱，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还雕在了盒子上，比她当时随手画的还要可爱。
　　盒子的侧面还镶着一个贝壳做成的把手，可以把里面的盒子像抽屉一样拉出来，林辰歆以为，这个盒子就是沈焰特地做给她的礼物，因为她曾经在他面前抱怨过好多小东西没有收纳的盒子，在百货商店也找不到合适的可以买。
　　见他把自己的需求放在了心上，在忙碌的工作之中还抽空给自己做了这样一个盒子，林辰歆的心里甜滋滋的，这个时代的男人果然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好处，手真巧。
　　没想到一拉开抽屉，惊喜还在里面，盒子里竟然盛放着一堆亮闪闪、形状和颜色各异的贝壳，好像还是串在一起的。
　　提起最顶上一枚用贝壳打磨而成的圆润的圆环，林辰歆才发现，这原来是一串风铃，贝壳的形状和颜色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由上到下，是洁白、浅蓝、深蓝到浅紫色，每一片贝壳都是十分完美的，从大到小排列，形状各异，搭配得却异常精巧。
　　比以前林辰歆在旅游区看见过的那些售卖给旅客的贝壳风铃要精美多了。
　　轻轻触碰一下，贝壳之间互相敲击的声音也特别好听，不同形状的贝壳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叮叮当当的，像是奏响了一曲美妙的乐曲。
　　林辰歆不知道沈焰收集这些贝壳花了多长的时间，也不知道他将它们搭配好花了多少的功夫，她只知道，这是一份非常用心的礼物，比这世界上能用钱买到的任何一件礼物都要珍贵。
　　一个性子有些咋呼的护士路过急诊室门口，听见里面动听的风铃声，好奇地看了进来，看清楚林辰歆手里的风铃之后，大叫着跑了进来：“哇，好漂亮的风铃啊！”
　　伸手就要去抓。
　　林辰歆一个闪身避开了，那护士不高兴了：“给我看看嘛，别那么小气。”
　　林辰歆当然不肯，这可是带着她男朋友满满心意的礼物，被人弄坏了怎么办，她也不怕得罪人，直接就说了出来：“不行，我怕被你弄坏了。”
　　那护士脸上不太自在：“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在我的心里，它就是无价之宝。”
　　那护士讪讪地走了，回到护士站就忍不住跟别人抱怨：“什么人啊，拿着一把破贝壳当宝贝！不就是想显摆她有一个当军官的对象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旁边的人都笑笑不去附和她，林医生还真就是挺了不起的，不管她有没有一个当军官的对象，她自己本人，光是她那一手技术，就能让人十分钦佩。
　　跟林辰歆交好的同事还过来跟她说：“别管她，你不给她看是对的，她那人啊，别人有点什么好东西都想要，要真的到了她手上，她就不肯还给你了，还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不过你对象的手可真巧啊，做出来这风铃真好看，我还没看过这么好看的风铃呢！”
　　贝壳风铃在海边算不上什么稀罕物，这年头没有其他的装饰品，爱美的小姑娘平时没事去海边捡点贝壳回来也可以做一个，但做得这么精致美丽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
　　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但要自己去做，还真做不出来，光是要搜集这么多符合要求的贝壳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辰歆并不知道，沈焰从认识她的第二天，就开始有意识地收集漂亮的贝壳了。
　　还发动他手底下的兵有空没空就帮他找。
　　本来上次在她去东阳岛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个，还没送出去呢，就跟着她去了东阳岛，结果在路上弄坏了，没送成。
　　这一回才又做了个更漂亮的，又做了个好看的木盒子，装着给她送了过来。
　　林辰歆爱不释手，带回去又把玩了好久，才终于决定把它挂起来，一开始想挂在门口屋檐下，每次有风吹过，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可是室外雨淋日晒的，还担心被人顺手牵羊拿走了。
　　想来想去，还是挂在了窗户上。
　　礼尚往来，沈焰这么用心给她做了礼物，她也想给他做点什么。
　　可是做什么好呢？林辰歆虚心请教身边的同事，年纪大的比较偏向于实用，建议她可以买点毛线回来给他织毛衣，或者裁布做身衣裳，做鞋子也可以，虽然商店里有胶鞋卖，部队里也会发解放鞋，但男人嘛，穿鞋子废，做双千层底布鞋，在家里穿也挺舒服的。
　　林辰歆傻眼了，这全都是她不会的技能啊！
　　还是问年轻的姑娘。
　　年轻姑娘浪漫一些，有建议她织围巾的，送自己手工叠的花的，还有让她写情书，或者做好吃的，还有人教她用医院特有的废弃的输液软管，编织小金鱼的。
　　林辰歆学了半天，一样都没学会，她这才发现，一向自以为心灵手巧的自己，原来除了握手术刀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有些事情真的是强求不得，要靠缘分的。
　　就在林辰歆已经决定要放弃手工礼物的时候，有一天下班没事去海边散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沙滩上像是停了一艘大约一尺长的小军舰。
　　林辰歆连忙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块沉甸甸的木头，以她对木材粗浅的认识，判断这大概是一块酸枝木。
　　酸枝木做家具倒是挺好的，不过这么小的一块，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只是这个形状，从某种角度看过去，实在是太像军舰了，船头、船尾，连炮台都那么栩栩如生。
　　林辰歆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把它带回去，雕成一艘军舰模型，送给沈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木头抱了回去，清理干净，手里拿起雕刻用的小刀的时候，林辰歆忽然想了起来，其实她还是有一样手艺的。
　　不过这是属于原身的，从她初中到高中期间，有整整五年，她每天都花费很长的时间，待在洛泽民教授的窝棚里，手里握着一把小刀，一点一点地在木头上雕刻着。
　　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看不出来雕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形状。
　　随着她在木头上一刀一刀地划下去，记忆也一点点地清晰起来，洛泽民就坐在那个小小的林辰歆的旁边，一边雕着手里的木雕，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讲那些医学上的东西，时不时指点一下她握刀的手法。
　　当时的林辰歆不懂，可是在如今的林辰歆看来，那时候洛泽民教她的，完全就是握手术刀的手法啊，还有他讲的那些医学知识，也许他并不在意身边的小姑娘究竟能不能听懂，但在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之下，确实是深深地刻印在了林辰歆的记忆深处。
　　所以，也许洛泽民并不是为了帮她而说谎，在他看来，那小姑娘确确实实是跟着他学了五年的医学，确实是他心目中的小徒弟。
　　也是他在那艰难的五年里，坚持着活下来的希望。


第58章 
　　林辰歆的心里涌起一阵悸动, 她扔下刻刀，拿出纸笔，决定给洛教授写一封信。
　　其实之前就想过要亲自向洛教授道谢, 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在打电话回家告诉爸妈她已经没事的时候，顺便托他们帮忙先向洛教授道谢。
　　林妈妈告诉林辰歆, 他们知道这次的事, 洛教授帮了大忙，所以林爸爸已经亲自带了礼物跑了一趟京市, 亲自向洛教授道谢去了。
　　林辰歆自己这边, 便搁置了下来。
　　可是此刻, 她却忽然感觉心里有千言万语, 想要对洛教授说，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充沛情感，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 还是原身遗留下来的。
　　不仅仅是要为这次的事道谢, 还有那互相陪伴的五年, 原身的那五年，其实过得并不快乐，她不够聪明, 什么事都做不好。
　　学校里的同学、老师, 都喜欢当时聪明又优秀的徐思妍，在徐思妍有意无意的推动下, 周围的小伙伴们都有些排挤她，她其实有点孤独, 只有在洛爷爷哪里，安安静静地坐着, 随心所欲地雕一点东西，听洛爷爷絮絮叨叨地讲一些她其实听不懂的话，她才会感受到很舒服、很平静。
　　在信的最后，林辰歆写道：“洛爷爷，谢谢您，是您的教导，带领我走进了医学的殿堂，让我成为了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那互相陪伴的五年，说不清楚究竟是谁帮助了谁，但无论是对原身，还是对洛教授来说，都是很温馨、很美好的一段回忆。
　　林辰歆去寄了信回来，意外地听到了一个很劲爆的消息。
　　徐思妍出事了，而且是那种最能让人津津乐道的桃色新闻！
　　事情发生在军区的家属院，卓宇阳带着三个孩子住的宿舍门口，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奶娃在屋子里“哇哇”大哭，两个大一点的孩子在门口急得团团转，使劲儿拍门，可里面的人就是不开。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都出来看个究竟，门是反锁着的，里面肯定有大人在，可有人的话，为什么孩子哭成这样都不哄，外面闹成这样都不出来开门？
　　“肯定是出事了！”有人说。
　　“砸门进去看看吧，孩子可不能再有什么事了。”
　　众人商量之后，正准备砸门，那门忽然开了，卓宇阳身上只松垮地披着一件衬衫，神情疲惫地跟大伙儿说没事，让大伙儿赶紧散了。
　　可是有眼尖的人却发现他脸色潮红，头发都汗湿了，那没来得及系严实的衬衫下面，脖子和胸口上一道道红色的抓痕，屋子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却弥散着一股腥热的气息，但凡有点经验的，都能猜得出来，刚才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老天爷，卓宇阳可是一个未婚男青年啊！
　　围观群众都抓心挠肝地想要知道，屋子里的女人究竟是谁，可碍于面子，谁也不好意思冲进去说要抓奸，卓宇阳也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说完就打算关门。
　　不料大儿子刘世伟猛地推开他冲了进去，一边喊着“我弟弟呢，你们把我弟弟怎么了！”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床上的被子一掀。
　　被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尽管卓宇阳速度很快地又把被子给人裹上了，但大伙儿还是看见了，那被子底下是一个光溜溜的女人，有眼尖的甚至还认出来了：“这不是咱们军医院新来的女医生嘛！”
　　“新来的？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林医生？”
　　“别胡说，人家林医生是沈焰的对象，这是另一个，姓徐的。”
　　“对，经常来找卓副团的，是那个徐医生。”
　　“可卓副团的对象不是那个帮他带孩子的李春兰吗？”
　　“唉哟，这关系，咋搞的，也忒乱了吧！”
　　“看不出来啊，卓副团看着一本正经的，怎么还乱搞男女关系啊！”
　　“徐医生也是的，好好的大姑娘，怎么就……”
　　徐思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第一次，竟然是如此地狼狈。
　　这其实也是小说里的一个情节，只不过推动情节发展的人不一样了。
　　在小说里，想要跟徐思妍争卓宇阳的是林辰歆，小说里的林辰歆为了得到卓宇阳，利用职务之便，配制了催情的药物，放进了卓宇阳喝的水中。
　　可卓宇阳硬是维持着脑海中的一丝清明，宁死不从，推开了投怀送抱的林辰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不料却正好遇上了来找她的徐思妍。
　　卓宇阳不愿意伤害徐思妍，想让她走，可徐思妍为了救他，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于是两人就成了事。
　　在小说里，徐思妍是把这个过程描述得很美好的，卓宇阳哪怕是被药物控制了，也还是非常顾及她的感受，尽量温柔地对待她，而她，开始的时候虽然有一点疼，但很快就沉浸在一种美妙的感受中。
　　她还巧妙地运用了一段下雨天雨势缓急不同的描写，暗示了这其中的跌宕起伏。
　　堪称书中最精彩的一个片段了。
　　想象是唯美的，可现实却是如此的不堪。
　　跟她一同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林辰歆自然不可能做出下药这种事，就在徐思妍久久不能拿下卓宇阳，着急得差点儿自己动手的时候，有人替她动手了。
　　是李春兰。
　　对于能不能嫁给卓宇阳，李春兰只会比徐思妍更着急，她可是豁出去了自己的清白名声，不要脸地赖在这里住了好些天的，如果嫁不成卓宇阳，她回去也没法做人了。
　　她一个乡下姑娘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最后豁出去了，想要跟卓宇阳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由不得卓宇阳不娶她了。
　　也亏她有本事，居然从养猪场哪里搞到了一点母猪催情剂，偷偷下到了她专门给卓宇阳熬的粥里，因为这药的味道有点大，这碗粥的调料她还下得特别重。
　　当时家里两个大一点的孩子都自己出去玩了，就剩下小宝，李春兰跟卓宇阳在家，卓宇阳吃完午饭之后打算小睡一下，忽然感觉到身体里有点不对劲，迷迷糊糊地又发现旁边拱过来一个女人趴在他身上，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徐思妍就来了。
　　徐思妍发现李春兰那贱女人居然想要捷足先登，心里那个气啊，一把抓住李春兰的头发就把她揪了起来，重重地甩了她一个耳光，把她给赶出门去了。
　　徐思妍重新把门关上的时候，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犹豫的，在马上把他送医院还是英勇献身之间摇摆了片刻，她一回头，就看见卓宇阳摇摇晃晃地朝她扑了过来。
　　徐思妍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在小说里她敢这么写，因为那只是意淫而已，但在现实中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害怕多过了向往，特别是卓宇阳红着眼睛一脸凶狠地朝她扑过来的样子，差点儿没把她给吓死了。
　　完全没有想象中温柔体贴的旖旎风光，有的只是恐惧和疼痛，还有一个小婴儿在旁边“哇哇”大哭，过了没多久，外面还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和喊叫声。
　　徐思妍几乎被吓破了胆，脑海里甚至都已经浮现出了被人闯进来的抓了现场的画面，这绝对是她二十多年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噩梦了。
　　最后的结果虽然是卓宇阳及时发泄了出来，理智回笼，没有让人闯进来抓了现场，但最后她还是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徐思妍躲在被窝里，捂脸痛哭。
　　卓宇阳懊恼地坐在一边，痛苦地抓着头发，声音嘶哑：“对不起，别哭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在看热闹的人群的背后，躲着一个神色怪异的女人。
　　李春兰在被赶出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输了，她嫁不了卓宇阳了。
　　那个姓徐的女人，在赶她出来之前，揪着她的头发，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你要是不乖乖地走开，我会去告诉所有人，是你给卓大哥下的药！”
　　李春来被她这么一吓，当时就懵了，糊里糊涂地就走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就后悔了，明明是她费尽心思做的事，怎么就便宜了那个姓徐的女人了呢！
　　不行，就算她要嫁给卓宇阳，也不能让她这么好过。
　　怕被他们报复，李春兰没敢自己出面，而是去找了卓宇阳家的那两个大孩子，让他们赶紧回去，说小宝在屋里大声哭，屋门被人从里边上锁了，她进不去。
　　那俩孩子担心弟弟，立刻跑了回去，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这下卓宇阳跟徐思妍的脸面，都可算是丢尽了。
　　林辰歆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徐思妍已经哭着跑回了她自己的宿舍，而卓宇阳，也被部队的领导叫去谈话了。
　　周围还有不少陆陆续续听说了这件大新闻的吃瓜群众，她们不敢去问当事人，只好来找林辰歆这个跟当事人关系比较密切，同样来自大城市的女医生了。
　　大城市女医生的风评莫名被害。
　　林辰歆对别人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在一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小说里的那段剧情，心里面大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这样无脑的剧情，在现实里居然也会真的发生。
　　不管是出于对“老乡”的一点同情也好，还是同为女性的关切也好，劝走周围的吃瓜群众之后，林辰歆还是去敲了敲徐思妍的房门。
　　“徐思妍，是我，你开下门。”
　　里面的哭声一顿，就在林辰歆以为她不会再开门的时候，房门打开了，徐思妍衣裳和头发都凌乱着，两只眼睛红肿得像烂桃子：“你来干嘛，来看我的笑话吗？”
　　林辰歆叹了一口气，帮她关上门：“疼不疼啊？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帮你检查一下？”
　　徐思妍愣了一下，哭得更大声了：“疼，疼死我了，你都不知道他当时有多可怕，像饿狼一样，吓死我了。”
　　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在□□上和精神上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可是外人只会看她的笑话，而卓宇阳，也只会说他会负责而已，根本就没有人会来问一句，她疼不疼。
　　唯一来问她这句话的，居然是她一直都最看不惯的死对头！
　　林辰歆拿出一管药膏放在她面前：“你待会自己涂点药吧，这件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什、什么怎么打算？”徐思妍一脸茫然。
　　林辰歆斟酌了一下语气，问：“你是打算留在这里，嫁给卓宇阳，还是申请调回原来的单位，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还是，报警查明真相，让始作俑者受到应有的处罚？”


第59章 
　　林辰歆其实刚刚想起剧情的时候, 就很想拎起徐思妍的脑袋让她控控脑子里面的水，怎么会想出来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剧情。
　　好歹在这里的人设她也是个优秀的医生啊，遇到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赶紧送医院给他解毒吗？还搞什么自动献身这一套啊！
　　而且到最后还能闹得人尽皆知, 也真是够了。
　　不过都已经这样了，这个时候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林辰歆这人, 做事情向来是只看结果的。
　　“都已经这个样子了, 还能怎么样，要是被传出去, 宇阳哥是被下药的, 那我们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林辰歆听明白了, 她这是要继续走剧情呢！她站了起来：“那行, 这样你也算是如愿以偿了，那我就尊重祝福吧！”
　　卓宇阳那边，在领导的面前也是臊得连头也抬不起来。
　　师长气得直拍桌子：“你看看你这事是怎么闹的, 堂堂人民子弟兵, 竟然……, 简直是混账！”
　　卓宇阳垂着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跟徐同志是恋爱关系, 我会尽快跟她结婚的。”
　　没办法, 他只能这么说了，其实当时他感觉到身体的异样, 已经隐隐知道自己是中招了，当时徐思妍进来跟李春兰的冲突他也知道, 但那时候他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了。
　　如今想起来，他大概能猜得到, 应该是李春兰在他的食物里动的手脚，可他不能说，要是再把李春兰牵扯进来，这事就更复杂，他就更说不清楚了。
　　其实卓宇阳应该庆幸才是，现在抓流氓罪抓得还不算是太严，他这生活作风的问题，也就是受点处分，被人说说闲话而已，要是再过几年，遇上“严打”时期，他这罪名都可以直接枪毙了。
　　最后部队里对他的处理结果是，记大过一次，职位连降三级，从最年轻的副团长，直降为连长。
　　卓宇阳和徐思妍分别打了结婚报告，组织上也很快就批准了，两人就这么灰溜溜地结婚了，连个简易的婚礼都没有，徐思妍就这么搬进了卓宇阳带着三个孩子住的那个宿舍里。
　　只有医院的工会按照惯例，给他们送了一个印着红双喜的暖水瓶和一对鸳鸯戏水花样的粉色枕巾作为贺礼。
　　新婚之夜，他们的婚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其中还有一个是只知道哇哇大哭的奶娃娃，糟糕透顶。
　　徐思妍心里那个憋屈啊！
　　她在小说中写的三转一响没有，四十八条腿的新家具没有、新衣服新鞋子新被褥，统统都没有，更没有让人羡慕的浪漫婚礼。
　　一个女孩子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结婚，就这么悄声没息地过去了。
　　就连徐思妍提出，想要买点好些的糖果香烟，给领导同事们发一发，也让大家知道一下，他们结婚了，好歹能挽回一下面子。
　　卓宇阳也没同意。
　　徐思妍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她没有钱。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当初做人设的时候，为了给自己树立一个在逆境中自立自强的美强惨人设，故意把自己写成了一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家里的父母只以她的聪明和优秀为荣，但骨子里却是十分重男轻女的人，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小她一岁的弟弟，以前她还在云崇市工作的时候，每个月工资的一大半都要上交给家里。
　　这次她来陵川，家里也是什么都没有给她。
　　跟林辰歆被家里宠爱，拼命给她寄钱寄票寄各种好吃好用的不一样，之前东西都被水泡了，她写了信回家去，诉说了在这里的难处，想让家里先给她寄一点她以前交给家里的钱票，让她先度过难关，以后等发了工资再寄回去。
　　结果家里连个回信都没有。
　　这次她要结婚的事告诉了家里，家里倒是回信了，把她大骂了一顿，骂她是个赔钱货，一分钱彩礼没要就嫁人了，还嫁在了陵川岛那样的地方，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说出去多丢人？他们都不敢跟别人说以前一直向别人吹嘘有多了不起的女儿居然嫁得这么丢脸！
　　她爸还说，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别人，既然嫁的是卓宇阳，那也好办，反正都是住在一个大院里的，得上他家讨彩礼去，他家培养出来这么优秀的女儿，怎么也得卖个好价钱。
　　卖个好价钱这几个字就这么明晃晃地写在了信纸上，强烈的耻辱感让徐思妍又哭了一个晚上，她还很担心她爸真的那么不要脸上门要彩礼，要是被卓宇阳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卓宇阳家里的情况其实也不是那么好，他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亲生父亲，母亲改嫁之后又运气不好，嫁了个家暴的继父，后来实在被打得受不了跑了，娘家又容不下他们母子俩。
　　最后还是他亲生父亲的哥哥，在云崇市当医生的大伯好心收留了他们母子俩，当然了，寄人篱下的日子肯定也不会过得有多好就是了。
　　所以他从小就特别要强，发誓将来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给他们看。
　　所以他小小年纪就去参军了，选择了最危险、最艰苦的海军，也是因为这里的上升机会最大，最容易出人头地。
　　徐思妍之所以在写小说的时候要设置这样一个艰难的模式，就是为了后来他功成名就之后回家打脸用的，为了将来衣锦还乡的时候，当初看不起他的人，都腆着脸巴结他，那得有多爽啊！
　　可如今，她设置的这些艰难模式，全都成了压在她身上沉重的枷锁，如果让一生要强的卓宇阳知道，徐思妍的家人竟然上他家去问他继父讨要彩礼，他会怎么想？
　　徐思妍根本就不敢把这个事告诉卓宇阳，尽管知道瞒不了多久，也只能像一只鸵鸟一样，能躲得了一时算一时了。
　　卓宇阳的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
　　本来这个婚他就结得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他真正心仪是林辰歆那样优秀美丽的姑娘，后来跟徐思妍谈，也是顺水推舟，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更何况，还是因为这么一个不堪的原因而决定结婚的。
　　他在部队里的人缘其实不算太好，这一下子连降三级，心里本来就够憋屈了，周围的冷言冷语也让他憋闷到了极点。
　　回到家里也不好过，徐思妍根本就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不会做饭就算了，连卫生都不知道收拾，几天的功夫，家里就成了乱糟糟的猪窝，进门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新婚燕尔的，别说洞房花烛了，连最基本的夫妻生活都没有，光是一个爱夜哭的奶娃娃就闹得连觉都睡不好了，徐思妍还整天哭丧着脸，摆脸色给他看。
　　这婚结得真是没意思透了。
　　卓宇阳甚至有点儿怀念起李春兰在的日子来，虽然她长得没有徐思妍好看，跟她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她勤劳贤惠啊，她在的时候，最起码家里和孩子的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回到家就有热饭热菜等着他。
　　这过日子不就图个舒心嘛，这晚上灯一关，长得好不好看的，不都是个女人嘛！
　　这天晚上，他跟徐思妍又因为家里的一点琐事起了口角，卓宇阳一气之下，砸了家里的碗，然后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他也没想着要去哪里，只是觉得家里太憋闷了，出去随便走走透口气，不料走到一个拐角处，一个人影闪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卓大哥，求求你，帮帮我吧！”
　　卓宇阳皱了皱眉头：“你要干什么？”
　　自从那次出事，他就没有见过李春兰这个人，要说不怨她，那也是假的。
　　要不是她给他下药，他也不至于在那么多人面前出那么大的丑，还把好好的职位也给弄丢了，连降三级，可不仅仅是失了面子那么简单，工资待遇也下降了一大截，甚至将来的前途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要不是怕闹大了不好看，他都想打她一顿了。
　　“卓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我心里也很不好受，可是卓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得了我了。”
　　李春兰哭得楚楚可怜：“卓大哥，你这次要是不帮帮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卓宇阳这个人呢，身上是很有一种“圣父”的潜质在的，或者说他这个人很喜欢从外人的崇拜和感激中获得的快感。
　　也就是说，他喜欢在外面树立一个老好人的形象，宁愿自己吃亏，也要让别人满意。
　　本来说，他这样的人，应该是比较讨人喜欢的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跟他比较熟悉和亲近的人，都会随着对他这个人的了解，而慢慢开始不喜欢他的这种性格，从而渐渐变得疏远。
　　相反越是不太熟悉的人，就越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就像他收养了刘家的三个孩子，一开始谁不赞一声他的仗义？
　　可只有住在他附近的那几家人，看着那三个孩子被养得一塌糊涂，谁不私底下叹息几句孩子可怜。
　　还有经常被他麻烦帮忙带孩子的那几家，心里也是腻歪透了，既然没有这个本事照顾好孩子，当初就不要把这事给揽下来啊！
　　之前李春兰来了还好，虽然是个农村姑娘，但活儿干得麻利，孩子带得也好，现在娶的这个，呵，一看就不是能过日子的。
　　反正卓宇阳这人，被人吹捧几句，再恳求一番，就有点儿找不着北了：“你让我帮你什么？”
　　李春兰哭着说：“我现在名声也毁了，回去家里容不下我，我爸要把我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瘸子，那人还是个酒鬼，前头的两个老婆就是被他喝醉了以后活生生打死的，我要是嫁过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卓大哥，当初我从家里跑出来找你，就是瞒着家里的，现在我说什么也不能回去啊！我现在也不求什么了，就想能留在陵川有一条活路。”
　　“卓大哥，你是唯一能够帮我的人了，我求求你，就当是救救我吧，帮我这一次，我这辈子都记着你的恩情。”
　　卓宇阳大男人英雄主义的毛病又犯了，一时之间也不记得了是眼前这个女人害得他现在这么惨，甚至觉得她落到今日这般地步，跟自己也有点关系，说到底，她也是因为太喜欢自己，太想嫁给自己，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他叹了口气，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塞到了李春兰的手里：“我会想想办法的，这些钱你先拿着，这几天先找个地方住下，我有了消息再通知你。”
　　“谢谢卓大哥，我就知道，卓大哥你是个好人，肯定不会看着我不管的。”李春兰感激涕零。


第60章 
　　徐思妍得偿所愿, 嫁给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可现实却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她的印象中卓宇阳那么温文雅尔的一个人, 发起脾气来的样子却是那么地可怕，他还当着她的面砸了碗。
　　那碎瓷片弹起来，把她的脸都划上了, 而他就那么若无其事地出去了, 还一整晚都没有回家。
　　徐思妍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班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精神恍惚的。
　　护士拿着她开的药方要去配药, 看了看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徐医生, 您开的这个剂量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啊, 您要不要再看看？”
　　徐思妍随意看一眼：“没错。”
　　护士还想再说什么，徐思妍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我说了没错就是没错，你按照我开的药方去配就是了。”
　　护士一脸为难, 她虽然不是医生, 可也工作了几年了, 什么药该配多少剂量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万一要是出了事，她也要负责的。
　　正好林辰歆走过, 护士像见了救星般地跑过去：“林医生, 麻烦您帮忙看看这个。”
　　林医生接过处方单一看，脸色就变了, 看了看下方徐思妍的签名，快步走了过去, 用力将处方单在她面前的桌面上一拍：“徐思妍，你要是精神不好, 就请假回去休息好了再来上班，医院不是你可以玩忽职守的地方，你这个药用下去，那就是杀人！”
　　徐思妍被她骂得一个激灵，连忙拿起处方单看了一眼，果然，其中一个针剂的剂量，后面被她多加了一个零，她连忙拿起笔把那个多出来的零给划掉。
　　划完之后，她突然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林辰歆把那张处方单拿起来，重新检查了一遍，然后才交给护士：“去吧！”
　　转头对徐思妍说：“你这样的状态，还是别上班了，我去跟主任说一声，这几天你都请假吧！”
　　徐思妍“呜呜”哭着：“你心里是不是也在笑话我，说我活该，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林辰歆看着她：“既然现实都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也没用，徐思妍，你必须明白，做人是不能既要且要的，你想要什么东西，就必须要舍弃掉其他的。”
　　对上她茫然的眼神，林辰歆在心里叹气：“既然你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你就像你在小说里写的那样，好好地当一个贤妻良母，照顾好家庭孩子，未尝也不是功德一件；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到，那就趁早离开，换个环境重新做你想做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但首先你要想清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旦选定了，就好好地走下去，不要后悔。”
　　徐思妍愣愣地看着她：“你不笑话我吗？”
　　“我为什么要笑话你？这对我没有任何的好处。”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做决定，我不会给你任何建议，因为我知道，无论我给你的建议是什么，未来当你的生活遇到不如意的时候，你都会埋怨我的，我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林辰歆一点儿都不客气地说。
　　很难得地，徐思妍没有像她平时那样发脾气，而是想了想之后，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林辰歆有些诧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成长”了吧，不过她这份成长，所付出的代价也够大的。
　　刊登着邓氏姐妹事件的月报出版了，除了每个科室都能分到几份之外，还被张贴到医院的宣传栏里，还有医院大堂、办公室走廊的报刊架上，都摆放了不少，供病人和家属们随意取阅。
　　很快，整个医院的人就都知道食堂新来的杂工邓大姐的事，原本以为邓大姐是什么领导的亲戚所以能得到这份工作，还能一来就有分房待遇的人都闭嘴不言了。
　　跟邓大姐原本担心的不一样，医院的人并不像村里的人那样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这个离过婚的女人，好奇和探究的闲话肯定还是避免不了的，但绝大多数的人，对待她都是很友善的。
　　并不会带着刻意的同情去关照她，也没有来自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把她们姐妹俩当成和大家一样的人对待，热情而有分寸的来往，让邓大姐深深地感受到了，有文化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的。
　　现在的日子过得简直就跟天堂一样了。
　　邓香妹在她姐的照顾下，也一天天肉眼可见地变得脸色红润起来，性子也比以前活泼开朗多了，敢抬起头跟人说话了，跟比较亲近的，比如说林辰歆，都敢大声说笑了。
　　部队子弟学校的校长一看，不能光让军医院这边把好事都做完了呀，也不甘示弱，亲自上门找到邓家姐妹俩，说是能免费让邓香妹到子弟学校上初中。
　　这子弟学校面对的是军人子女，一般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学校的师资和教学条件都比岛上另一所普通中学要好一些，邓香妹这也算得上的因祸得福了。
　　凤尾岛的人知道这件事以后，就没有不羡慕的。
　　林辰歆是天后娘娘座下仙女下凡的名声，在岛上就流传得更广了，大伙儿都知道，要不是靠了林医生帮忙，邓家姐妹俩哪儿会有今天。
　　这消息既然能传回凤尾岛上，那当然也能传到杨长根那边。
　　这段时间，杨家闹得那是鸡飞狗跳，杨长根他妈丢了媳妇又没了彩礼，那个在她眼里一无是处的媳妇居然还去了陵川成为公家人，端上铁饭碗了，这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整天闹着杨长根去把人或者钱弄回来，杨长根生怕自己不能生育的大秘密让人给知道了，自然是不肯去找人的。
　　就这么闹着闹着，过了几天，他居然把隔壁村一个名声不怎么好的徐寡妇给领回家了，那寡妇一进门就捧着肚子啥也不干，说是肚子里怀了杨长根的孩子，说要吃着吃那的，颐指气使着杨长根他妈去做给她吃。
　　杨长根他妈喜出望外，当真把那徐寡妇当祖宗一般好吃好喝地供着。
　　徐寡妇蹬鼻子上脸，连换下来的底裤都要杨长根帮她洗。
　　杨长根那忍气吞声的样儿，让徐寡妇自己都相信了，自己肚子里怀的就是他杨长根的种。
　　殊不知杨长根是自己给自己找的绿帽儿戴上了。
　　徐寡妇年纪轻轻没了男人，日子不好过，娘家人倒是想把她接回去重新嫁人再换彩礼的，但她看不上娘家给她找的老男人，死活赖在夫家不肯走。
　　但又不安分，为了能填饱肚子，没少跟村里村外的年轻人勾搭，杨长根不过是过来这边走了一次亲戚，就跟她勾搭上了，睡过几次。
　　前些时候，徐寡妇忽然发现自己肚子里有了，但孩子爸究竟是谁，她自己也糊里糊涂地搞不清楚，找了好几个人人家都不肯认账。
　　正巧杨长根丢了媳妇心情不好过来找她，她抱着试试又不吃亏的心态，把这孩子赖在了杨长根的头上，没想到杨长根居然就认了，还提出要把她带回家过日子。
　　于是这徐寡妇就这么跟着杨长根回家了，徐寡妇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了个爹，给自己找了张长期饭票，杨长根借此洗脱了自己不能生育的嫌疑，而他妈终于盼到了孙子，皆大欢喜。
　　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再去找邓大姐的麻烦了。
　　邓大姐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事上了医院的报纸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也确实是忧心了一段时间，生怕杨家知道以后会来找她的麻烦。
　　但那边一直没有人找上门来，她渐渐地也放心了，估计还是那份检查报告起的作用，还是林医生说得对，把杨长根不能生的事宣扬出去，解气是解气了，但对方豁出去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对她们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林医生说，咱们现在穿上鞋子了，也不能让别人彻底光了脚，给他留着一层遮羞布，他做事就会有了顾忌，也不敢随便来招惹她们了。
　　事实证明，林医生说的果然的对的。
　　林辰歆最近日子过得挺顺心的，工作顺利，同事相处和睦，在生活上，也渐渐习惯了这个时代，再加上邓大姐为了表达对她的感激之情，三天两头过来给她收拾屋子，连衣服都抢着给她洗，还给她做各种好吃的送过来。
　　林辰歆觉得自己都快被养成废人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沈焰还没有回来。
　　按照正常的轮班，他出一次海，大概也就是七八天的时间就能回来了。
　　所以一开始，林辰歆并不怎么太放在心上，她自诩不是恋爱脑，能把更多的时间专注在工作上，其实也挺好的。
　　只是有些变化，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比如说每天回到宿舍，会盯着他送给她的风铃发很久的呆，睡觉前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与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还有估计着他会回来的那两天，早起的时候会特地挑选穿着比较好看的衣服，头发也梳得更用心一些。
　　等了一天等不到他的出现，心底里会有控制不住的怅然若失。
　　这辈子终于品尝到了牵肠挂肚的滋味，这种牵挂，跟对父母亲人的牵挂还又不一样，思念、担心之中，还带着一点小埋怨。
　　有时候会想，她生气了，很生气，没有三天的时间都哄不好，有时候又会想，只要他回来，平安回来就好。
　　打听消息肯定是打听不到的，林辰歆从来都没有如此深刻地意识到，现在的形势跟后世完全不一样，如今我们的国家还远远没有那么强大，对岸也时不时在搞一些小动作，边防其实并没有那么安全。
　　如今的军人们，他们每天面临的危险，比她以为的要多得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里的不安和担忧就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晚上都有点睡不好觉了。
　　有一天晚上，林辰歆做梦梦见沈焰腹部中弹，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她全身失重般地惊醒过来，浑身大汗淋漓，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缓了好久。
　　也许是因为她曾经在战乱之地待过几年，见过战争下凄惨血腥的场面，所以那个梦感觉特别真实，她甚至有种冲动，想要现在就立刻出去找他！
　　最后还是悬挂在窗户上的风铃的清脆响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她安慰自己，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就算是在小说中沈焰注定是要遇到危险，那也是好几年后的事情，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


第61章 
　　只是再也睡不着了, 林辰歆索性开了灯，拿起刻刀继续雕刻她的作品。
　　一艘卡通造型的海军军舰，船头的甲板上还站着一个高大帅气的海军, 抬起手正在行一个标准的军礼，帽子后面的飘带随风飘扬。
　　整个作品大致的轮廓都已经出来了，剩下的是要精挑细琢一些细节。
　　不知不觉, 天就亮了。
　　林辰歆收拾了桌面上的木屑, 把刻刀收起来，再拿一块布把她没完成的作品盖起来, 然后端起盆子, 拿上牙杯和牙刷, 准备出门去洗漱。
　　一开门, 就看见徐思妍已经等在门口了。
　　前几天徐思妍跟卓宇阳吵架吵得厉害，她这边的宿舍正好还没退掉，一气之下就回来住了几天。
　　“林辰歆, 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
　　“我决定接受现实, 好好生活, 你说得对，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我之前为什么会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是因为我没有把自己的位置摆正, 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接受这个时代，去顺应这个时代, 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好好接受我现在的这个身份, 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情，我相信, 一切肯定都可以好起来的。”
　　林辰歆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要回归原本的剧情，做一个贤妻良母，好好照顾家庭和三个孩子，把他们培养成才，那我的人生就成功了。”
　　林辰歆愣了愣，敢情她思考了那么多天，就思考出来这样一个结果啊，对于别人的选择，她还是那句话，尊重，祝福。
　　“呃，那你今天可以去上班吗？”之前因为她神思恍惚，工作上差点出差错，她们这工作性质，出了差错很有可能是要人命的事情，所以林辰歆强迫她请假休息了几天。
　　急诊科本来就忙，少了一个人，工作就分担到别人的头上了，林辰歆昨晚没休息好，今天本来想休假的，但徐思妍回来之前，她也不好意思休。
　　如今见她想开了，连忙问她能不能回去上班。
　　徐思妍：“可以啊，不是，我在跟你说很重要的事情呢，你就这反应？”
　　“那就祝你生活幸福，那你今天去上班，顺便帮忙跟主任说一声，我就休假了。”说完直接转身回了房间，打算再睡一个回笼觉。
　　不过到底还是睡不着的，她躺了一会儿就起来，打算去邮局一趟，把前段时间让邓大姐帮忙买的一些海产品寄回家去，顺便取一个包裹。
　　前些时候她写了一封感谢信给洛泽民教授，顺便给洛教授寄去了一些当地的海产品，没想到昨天居然收到了洛教授寄来的包裹单。
　　她还挺有些过意不去的，她给洛教授寄海产品，是为了表达感谢，而且在海岛上海产品也不值什么钱，倒是麻烦洛教授费心给她回礼了。
　　林辰歆怎么都没有想到，洛教授给她寄来的包裹里，竟然不是她以为的吃食之类的回礼，而是整整一箱书。
　　他所在的京市医科大学一年级的课本！
　　包裹里还附有洛教授的一封信。
　　洛教授在信里说，很高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当医生这个职业，知道她在工作中做出很好的成绩，他非常欣慰，但还是希望她能继续好好学习，掌握更多的医学知识，更好地为病人服务。
　　虽然她没有机会上大学，但也可以通过自学学习更多的知识，所以把医科大学大一的课本都给她寄过来了，让她自己先好好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写信去问他，并让她好好努力工作，争取将来能有机会到京市医科大学学习进修。
　　信中充满了一位长辈对后辈的拳拳教诲和爱护之心。
　　林辰歆虽然实际上并不需要，但还是被洛教授的一番好意感动了。
　　其实洛教授的这个做法，换成别人，很有可能不仅仅是吃力不讨好，甚至还会落下埋怨。
　　毕竟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帮林辰歆拿到一个推荐上京市医科大学的名额也不算什么难事，这么一来，林辰歆的人生命运都会因此而有了很大的改变。
　　可他却仅仅是寄了书过来让她自学，换成其他不懂事的，只会不屑一顾，学了有什么用？没有文凭，学了也是白学！
　　林辰歆却是能懂洛教授的。
　　洛教授多清高的一个人啊！当年被下放，吃了那么多的苦，其实他救治过的病人里，也有不少有权有势的，只要他愿意开口求人帮忙，别的不说，至少能少遭不少罪。
　　但他硬是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如今他虽然说平反了，但也不愿意用手中的特权来办任何事，包括他喜欢的晚辈林辰歆，他能给她寄来大学课本，鼓励她好好自学，已经是他能想得到的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林辰歆艰难地扛着一箱子书往回走。
　　忽然感觉到旁边有人重重地撞了自己一下，撞得她向前踉跄了两步，差点儿摔倒。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呢，就听到一声娇叱：“站住，不许跑！”
　　紧接着一道绿色的身影就像一阵风似的从身旁掠过，狠狠地扑倒了前面一个正在狂奔的男人，将其反剪双手按在了地上。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要不是双手抱着箱子，林辰歆就想要给前面这个英姿飒爽的姑娘鼓掌了。
　　这姑娘穿着一身绿军装，乌油油的中长发编成两条粗粗的麻花辫搭在胸前，身形窈窕，带着勃勃的生机。
　　林辰歆把手里的箱子放下走过去：“需要帮忙吗？”
　　那姑娘抬起头：“这人刚刚偷了你的钱，你跟我一起把他送去派出所吧！”
　　林辰歆吃惊地看着眼前这姑娘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看见的是男扮女装的沈焰，老天，这也太像了吧，这张脸，跟沈焰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不过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得出有差别的，这姑娘的皮肤要比沈焰白皙细腻得多，脸型也比较柔和，眉眼更是多了几分秀气。
　　造物可真是神奇得很，明明是那么相似的两张脸，长在沈焰的身上，就是阳刚帅气，可是长在姑娘家的身上，却又漂亮得很。
　　那姑娘举起一只手在发呆的林辰歆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林辰歆惊喜地开口：“沈晴，你是沈晴吗？”她记得沈焰跟她说过，他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做沈晴，两人长得这么像，对方如果不是沈晴的话，那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沈晴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片刻之后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你是我嫂子！”
　　这下轮到林辰歆吃惊了：“什么嫂子？”
　　“你就是沈焰的对象吧，你好，我是沈焰的妹妹，沈晴。”沈晴十分高兴，抬起手来要跟林辰歆握手。
　　被她按在地上的那人趁机爬起来想要跑，“老实点儿！”沈晴抬脚在他背上用力一踩，把人踩了个狗啃泥，顺便热情地抓住了林辰歆的两只手：“嫂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
　　她一口一个嫂子的，哪怕是心大如林辰歆，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个，我叫林辰歆，你叫我辰歆就可以了。”
　　“那我就托大喊你的名字了，本来你是我哥的对象，我应该叫你一声姐的，不过我看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小吧！”
　　“我二十二。”
　　“我二十四，不过你要是叫我沈晴姐的话，我哥回来肯定得削我，你也喊我沈晴吧！”
　　被她踩在身下的男人简直生无可恋，这俩人怎么还拉起家常来了，忍不住梗起脖子：“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林辰歆这才想起来，连忙去翻自己随身挎着的布包：“呀，我的钱，果然不见了。”
　　沈晴蹲下来在那人的兜里掏了一把，掏出来一大把钞票，有零有整的：“这些是你的钱吗？”
　　林辰歆看了看：“应该有一部分是，不过我的钱没那么多。”
　　“哼，这就是个惯犯，都不知道偷了多少人了，走，赶紧跟我上派出所去！”
　　林辰歆赶紧扛起自己的那箱书跟了上去。
　　沈晴好奇地看过去：“你拿的这是什么呀？这么重，我哥怎么也不来帮忙？”
　　“一位老师给我寄来的书，你哥出海去了，还没回来。”
　　“这么多书啊，你可真厉害，我哥说你是一位很优秀的医生呢，都已经这么优秀了，还这么爱学习，不像我，一看书就头疼。”
　　林辰歆有点紧张地问：“你哥把我们的事都跟你们说了？”他们开始谈恋爱也没有多长时间，她都还没想着要跟这个世界的爸妈说呢，总觉得要等感情再稳定一些再说比较好。
　　没想到沈焰这么快就说了，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沈晴是个没心没肺的：“是啊，前段时间你差点出事，可急坏我哥了，特地打电话回去找我爷爷，让爷爷帮你出气呢！他以前在部队里被人排挤，差点儿受伤都没有跟家里说一声，我们都没有想到，他会为了你的事这么紧张，我哥真的很把你放在心上呢！”
　　沈晴自顾自说了一轮，才发现林辰歆的脸色有点不对：“啊，你不知道啊？”
　　林辰歆微微一笑：“是啊，他都没有跟我说过呢！”难怪她说后来事情怎么解决得那么顺利，对赵家一家的处理又快又重，她还以为是她的运气特别好呢，原来背后是有沈家在推动。
　　沈晴有些着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哥没告诉你，那你不会生我哥的气吧？”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啊，他也是为了帮我。”林辰歆并不生气，说实话，看着赵家这样的下场，她还觉得挺爽的，就是觉得沈焰有点傻，多好的刷好感的机会啊，都不知道好好把握。
　　“不过，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来看我哥的，他都两三年没回过家了，总说忙忙忙，而且总是报喜不报忧，我爷爷和爸妈放心不下，正好我这段时间休假，就让我过来看看。”沈晴说着“嘿嘿”一笑，“当然了，还有一个特殊任务，来看看你。”
　　沈晴说着，小心翼翼地打量林辰歆的神色，生怕她生气了：“主要吧，是我哥这个人，特别木头脑袋，我们都以为他会孤独终老了，没想到突然说有对象就有了，我们都特别好奇，所以就……”
　　这事儿得从上次沈焰打电话回家那天说起，跟沈焰通完电话之后，沈老爷子第一时间就找了沈焰的爸妈，说的不是沈焰拜托他的事，而是宣布一个大消息：“你们儿子自己给你们找了个儿媳妇！”


第62章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惊喜, 沈焰爸妈惊喜之后，又开始发愁。
　　高兴的是，自家儿子终于开窍了。
　　沈焰今年二十四岁, 年纪不算大，可跟他一样大的小伙伴，也有孩子都已经会打酱油了的。
　　这孩子从小就讨小姑娘喜欢, 可他就觉得小姑娘特别烦人, 在他年少不懂事的时候，甚至还曾经跟他妈抱怨过,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偏偏就有女孩子这个物种呢！
　　把他妈给气得爆锤了他一顿, 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女孩子, 连他也不会有了, 人类都灭绝了！
　　别人家养到十八岁的小伙子，都知道倾慕少艾，看见年轻姑娘家会脸红了, 只有沈焰还是那个老样子, 桀骜不驯, 精力充沛得过分，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闯祸。
　　那些年学校里有学问的老教师都被下放了，校园里也乱糟糟的, 基本没有什么人在认真学习, 上课的时间也被各种各样的运动占据。
　　沈焰不喜欢那些人那些事，连带着也不喜欢上学了, 好不容易混到高中毕业，家里想要给他安排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 他也不愿意去，说是不想占了别的真正愿意学习的人的名额。
　　有一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打了大院里的一个师长的儿子，把人家的腿给打断了，还死活不肯说出原因，就说看对方不顺眼，想打就打了。
　　连沈老爷子都想出面亲自给人道歉了，沈焰死活拦着不让，才说出来，他是为了一个姑娘跟人打架的。
　　别人都以为他是看上那姑娘了，跟人争风吃醋。
　　沈老爷子一气之下，把他给扔到了部队里，打算好好杀杀他的性子，还是一个偏远海岛的部队，守卫边防，时不时会有战事的那种。
　　他妈那个心疼啊，可是又不敢违拗沈老爷子，只让他好生去那边待两年，等老爷子气消了，就让他回来。
　　让他千万可别再惹事了。
　　没想到沈焰来到陵川之后，如鱼得水，浑身过剩的精力也在训练和工作中得到了完美的释放，简直是乐不思蜀，家里想让他回去，他都不肯回去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当初沈焰为了那个姑娘跟人打架，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人家，而是因为被打的那个家伙就是个畜生，看上了那个姑娘，但人家姑娘不愿意，他就利用他家的权势想要逼姑娘就范，那姑娘不肯答应，他就害得人家丢了工作，家里也不得安生。
　　后来还想对人家姑娘用强，刚好被沈焰发现了，沈焰当时那个暴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了这个，直接就冲上去把人的腿给打折了。
　　所以并不是什么争风吃醋，而是见义勇为。
　　对沈焰来说，女人依然是一个麻烦的存在。
　　他爸妈那个发愁啊，在他们看来，海岛的部队那就是一个和尚堆，整天跟一群臭男人生活在一起，什么时候才能娶得上媳妇啊！
　　大院里有不少跟他年纪相仿、门当户对的年轻姑娘，这些年沈焰他妈也没少张罗想让他回去相亲，结果当然也都是无疾而终。
　　没想到他突然就给他们来了个这么大的惊喜。
　　惊喜之后，又开始发愁，万一儿子找个偏远小渔村的村姑怎么办啊？哦，是个医生，那人怎么样呢？性子好不好？家里的条件怎么样，好不好相处？将来愿意跟着儿子一块儿回来京市吗？
　　为人父母的，要为儿子考虑的问题可多了。
　　他们想要知道林辰歆的基本情况很容易，但要知道人究竟怎么样，还是要亲眼见过才能放心。
　　山长水远，长辈们不好亲自过去，也不能直接让沈焰把人带回家看看，他们知道沈焰那性格的，一个搞不好惹他生气了，几年不回家的事他也是做得出来的。
　　想来想去，他们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让沈焰的双胞胎妹妹沈晴亲自去一趟海岛，看一看自己的未来嫂子。
　　莫名其妙被委以重任的沈晴，带着对大海的向往和对未来嫂子的好奇，就这么过来了。
　　林辰歆没生气，挺正常的，如果她自己的爸妈知道她谈了对象，也会想要见见人的，就是有点好奇：“你哥是怎么跟你们说我的？”
　　“还能怎么说啊，当然是说你长得特别好看，业务能力特别强，人还特别善良，总之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姑娘啦！”
　　林辰歆听得好气又好笑，哪有这么夸人的，这要是碰上个妒忌心强的，把儿子视为自己私有物的，听自己儿子这么夸别的女人，这番夸赞怕是先起了反作用了。
　　“那他看我的滤镜倒是挺重的。”
　　“什么滤镜？”
　　“嗯，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哪有他说得这么好。”
　　“其他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没说错啊，你长得特别好看啊！你都不知道，从小就很多姑娘喜欢我哥，别人问他，这么多好看的小姑娘，你一个都看不上吗？你猜我哥他怎么说的？他说，哪里好看了？都没有我好看呢！”
　　说到这里，沈晴忍不住又吐了吐舌头，糟糕，一不小心又说漏嘴了，连忙补救：“其实也就是小时候不懂事啦，后来他长大一点之后，整天打架闹事，凶巴巴的，都没有人喜欢他了。”
　　又不对，怎么好像越解释越糟糕了呢！
　　林辰歆笑了起来：“他在这里也是很受欢迎的呢，他们部队的女兵，还有我们单位的年轻女医生、护士，喜欢他的多了去了，篮球赛的时候如果不早点去占位置，都挤不进去看呢！”
　　两人把那小偷送到了派出所，那小偷也是惯犯了，看见他被送过来，都不用多问什么的。
　　林辰歆拿回了属于她自己的钱，然后就可以离开了，沈晴眼疾手快地帮她扛起了书箱子：“我哥说你业务能力强我也信了，这么一大箱子，全是书啊，都学完了得成神仙了吧！”
　　“以后我们家啊，可算是有个读书人了。”沈家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出过读书种子，沈焰那时候还好，靠着脑子聪明，成绩还算好些，就是不爱上学，沈晴那是真的没办法，大概全部的技能点都点在运动上了，从小四肢就特别灵活，学什么会什么。
　　既然沈晴是来找沈焰的，他又不在，林辰歆只能承担起招待她的重任了：“你有住的地方了吗？吃饭没有？”
　　沈晴告诉她，她已经住进军区的招待所了，不过带的东西太多，一趟没拿完，还有一部分寄存在码头了，刚刚正打算去码头取行李呢，就遇上林辰歆了。
　　两人先把林辰歆的书送回她的宿舍，然后再去了一趟码头，取了沈晴剩下的行李。
　　她说的多，还真不是一般地多，光是第二趟，两人就拎回来了五六个袋子，再加上她第一次拎过去那些，在招待所房间摆了满满的一地。
　　据说她这趟过来，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其中还转了三趟车，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带着这么多东西，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沈晴挥挥手：“没事，我力气大，而且我爸妈朋友多，早就跟人打好招呼了，每次转车都有人来接站帮忙的，没费什么事儿。”
　　“这些东西都是带给沈焰的？”
　　“哪儿啊，我妈说了，我哥一个糙汉子哪用得了什么东西啊，这些都是给你带的。”
　　林辰歆震惊了：“我？”
　　“是啊，难得有人能看得上我哥啊，我们不得好好待人家，不然要是跑了怎么办？”
　　“可是你来之前你们都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样的，就带这么多东西来，不怕都打水漂了？”
　　“不会，我们相信我哥的眼光，他看中的人，肯定不会差的，就算到最后成不了，那也肯定是他的问题，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人家姑娘，好了，快来看看都有些什么吧！”
　　沈晴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袋子：“我跟我妈一起去买的，逛了好几天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们听说海岛上买什么东西都不方便，所以多买了一些。”
　　袋子里主要分为吃的和穿的，还有各种生活用品。
　　沈晴一边往外掏一边念叨：“吃的东西带得不太多，因为听说这边天气热，还潮湿，吃的不好储存，主要是带了一些干货，香菇啊，腊肉什么的，还有这一包是红糖，我妈说姑娘家每个月那几天多喝点红糖水，补补身体。”
　　紧接着又掏出一沓一沓的各色布料，白的、蓝的、绿的，颜色都比较朴素，但看得出来质量都很好，有厚有薄，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准备的：“本来想给你买几身衣服的，只是不知道你穿多大的，怕买了不合适浪费了，所以干脆带了布料，你看喜欢什么样的就自己做，哦，对了，还有这个。”
　　沈晴掏出两件厚实的羊毛大衣，一件浅灰，一件藏蓝，浅灰的那件小一些，看着是女款的，另一件男款，只有沈焰那样高大的身材才能撑得起来：“听说这边天气热，冬天也不用穿大棉袄，不过这个大衣应该可以穿的，我跟我妈逛百货商店的时候看到挺合适的，就买了，正好你跟我哥一人一件。”
　　看到这里，林辰歆都还没说什么，可是后面的东西是不是就过分些了？
　　床单、被套、枕套，崭新的一整套陶瓷碗碟，担心在路上磕碰坏了，还每一只都用报纸小心地包了厚厚的一层，还有各种各样日常生活中可能用得到的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给沈晴准备的嫁妆呢！
　　沈晴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个雅霜的雪花膏特别好用，还有这个……”说着说着，发现林辰歆那边没有了身影，抬头一看，见她脸色似乎有点沉重。
　　“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只是，你们可能误会了，我跟沈焰，应该还没有到这个程度。”
　　这已经不是给儿子没见过面的对象带点见面礼这么简单了，在这岛上，一般人家结婚的新人恐怕都置办不了这么多的东西。
　　林辰歆轻声说：“这些东西，我不能收的。”
　　沈晴傻眼了：“啊？可是我都带来了，那怎么办呀？”
　　林辰歆还得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的，先放在你哥那里，以后肯定能用上的。”
　　沈晴担心地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哥啊？”
　　林辰歆无奈地笑了笑，沈晴这姑娘，虽然已经二十四岁了，可大概是家里保护得太好了，天真单纯得很，何况林辰歆的心理年龄也比她大，看着她就像是看个小妹妹一样的。


第63章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 林辰歆斟酌了一下语气：“当然不是啊，只是我们才刚刚开始谈恋爱，互相之间也算不上太了解, 还远远不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呢，现在说这个，是有点早了。”
　　“这样啊, 对不起啊, 是我们太自作主张了，你不要生气啊！”沈晴说, 其实她真的以为两人好事将近了, 主要是沈焰在电话里的语气太笃定了, 给他们的感觉, 这就是他认定了的媳妇，肯定不会变了。
　　她妈还说，她哥这个人啊, 做事毛毛躁躁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连家里都不通知, 就跟人姑娘把婚给结了，他们家不能让人姑娘受委屈啊，聘礼什么的先不说, 最起码日常过日子的东西是要有的。
　　所以才特地紧赶慢赶地备齐了这些东西, 让沈晴送过来，一来是来看看林辰歆这个人怎么样, 二来也是特地来送一趟东西的，毕竟山长水远, 要过来一趟不容易。
　　她们看什么都觉得有需要，不知不觉, 带得就有点多了。
　　“你也累了吧，要不我们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等你哥回来了再处理，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沈晴也就不再纠结了：“也行，你们这边平时能吃上海鲜吗？”
　　“可以的啊，不过现在快中午了，码头那边应该买不到什么海鲜了，我们先去食堂吃个午饭，傍晚有船回来，咱们再去买点好东西回来吃。”
　　中午这顿，林辰歆是带沈晴在医院食堂里解决的。
　　“我们单位开小灶的师傅手艺也是很不错的。”
　　巧了，今天小灶窗口的师傅正好是邓大姐。
　　邓大姐本来在后厨只是干杂活的，有一天晚上，医院的领导们开会晚了，误了饭点，办公室主任就下来叫食堂做点儿面条送上去给领导们吃。
　　那会儿食堂都已经下班了，人也走得七七八八，办公室主任那边又催得急，邓大姐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煮了一盆面条送了上去。
　　没想到领导们吃了都说好吃。
　　其实这也不奇怪，邓大姐的手艺，可是经过林辰歆盖章认证的，她在后世吃过多少好东西啊，她都认可邓大姐的手艺，那肯定是没得说的。
　　而且食堂的大师傅其实也都不是专业的，也就是会做饭而已，这年头人们能吃饱就不错了，还真不怎么追求色香味什么的，因此大师傅们也没有怎么用心去提升过自己的手艺。
　　这一比较下来，邓大姐不就脱颖而出了嘛。
　　于是领导就直接把邓大姐调到小灶窗口这边，让她专门给领导做饭，以及做单点的小炒了。
　　本单位的职工把自己的粮食关系转到食堂，就可以凭着每个月从单位领到的饭票在大窗口打饭了，可是如果想要在小灶窗口吃，那还得另外交钱和粮票。
　　所以小灶窗口算是能为单位创收的。
　　自从邓大姐调到小灶窗口以后，这边的营业额有了很明显的上升，原本有人有意见的，看到这种情况也无话可说了。
　　小灶窗口旁边的小黑板上写着今天提供的菜谱，林辰歆看了一眼，今天提供的菜品还挺丰富。
　　她点了一个薄壳苦瓜汤，一个咸菜炒花甲，一个海蛎煎，再一人来了一碗虾汤面。
　　沈晴在外面跑了一个上午，早就又累又渴，坐下来的时候还忍不住用手掌给自己扇了扇风：“真难为你们了，这天儿怎么这么热啊！”
　　看见林辰歆端着一个热腾腾的砂锅上来，那心情很有几分矛盾，感觉更热了。
　　林辰歆拿起勺子给她盛了一碗：“薄壳苦瓜汤，清热解暑的。”
　　白瓷碗中飘着几片碧绿的苦瓜，看着是挺清爽，不过……，沈晴微微皱眉，她有点挑食，不太爱吃苦瓜，不过这是嫂子第一次请她吃饭，表现得太挑剔了好像不太好。
　　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沈晴眼睛一亮：“不苦诶！”其实也不是不苦，而是有一种淡淡的清苦，是一种特别适合这种炎炎夏日的味道，入喉之后，满口回甘，然后就能感受到一种鲜甜，还有一种她从没有品尝过的特别的清香，热热的一碗下肚，竟然暑气全消。
　　“好好喝呀，这是什么汤来着？”
　　“薄壳苦瓜汤，加了点儿九层塔提味，再尝尝其他的。”林辰歆笑眯眯地看着沈晴从一开始的小心尝试，到大快朵颐。
　　薄壳也就是海瓜子，个头很小，壳薄肉嫩，肉虽然少，但极为鲜甜，跟苦瓜一起煮汤，最为清热解暑。
　　咸菜炒花甲滋味鲜香浓郁，虾汤面Q弹爽滑，海蛎煎只加了韭菜和地瓜粉，原汁原味，一口咬下，满满的都是嫩滑的海蛎肉。
　　“天哪，这简直是要鲜掉舌头了吧！”沈晴夹起一个花甲，“这叫花甲对吧，里面的肉好肥嫩啊！”吃完肉之后，连壳上的汁水也不浪费，舔得干干净净，“这个适合用来配饭吃。”
　　“刚刚你说这个虾肉怎么来着，对，就是Q弹，怎么想出来的这个形容词，用来形容在嘴巴里似乎还能活蹦乱跳的感觉，实在是太贴切了，在海边吃的虾果然不一样，我在家里那边从来都没有吃过那么鲜甜的。”
　　“天哪，这个海蛎看着软乎乎的，我以前都不敢想象自己居然会吃这种东西，可是一吃绝对会上瘾啊，这口感，太绝了。”
　　吃得差不多了，沈晴才想起来要问一句：“对了，我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林辰歆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在担心他吗？”
　　林辰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嗯，他这次出去得挺突然的，而且时间也有点长了。”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昨天晚上做的噩梦，毕竟太没有根据了，别人只会觉得她在胡思乱想。
　　沈晴认真地说：“我们家这几代的男人都是当兵的，我小的时候，我爸也经常不在家，我妈其实也很不容易，跟我哥在一起，辛苦你了。”
　　林辰歆摇头微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沈焰，就该有做好这种心里准备的觉悟，而且你哥哥厉害得很，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平安回来的，你刚刚说你们家的男人都是当兵的，那你呢？”
　　看她一身绿色的军装，林辰歆第一反应她是陆军的女兵，不得不说，这一身军装真的很适合她，英姿飒爽，显得特有朝气。
　　“我啊？”沈晴笑嘻嘻的，“我跟我妈一样，是个文艺兵啊！”
　　“文艺兵？”
　　“嗯，文工团跳舞的，当初我爸就是看到舞台上我妈的演出一见钟情，拼了命地追求她，才把她娶回家的，轮到我的时候，他还不太愿意让我去跳舞呢，可是没办法，我念书又念不来，我妈说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去跳舞的话，也实在没什么能做得了的了。”
　　林辰歆满心好奇：“那你们是不是特别厉害，能把腿掰到脑袋后面那种？”
　　“可以的呀！”沈晴兴奋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我可以表演给你看看。”
　　说着右腿随意地往上一踢，用手扶着，笔直地竖在了脸旁，跟站在那只脚形成一个笔挺的“1”字。
　　林辰歆还没来得及惊叹出声，她就把腿放了下来，往后面一甩，整个身体弯成一个圆弧，双手由上往后抓住脚尖，正好碰在头顶上。
　　直接把林辰歆给看呆了：“我天，这也太厉害了吧！”
　　周围响起一阵掌声，沈晴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做了一个舞台上谢幕的动作，然后就拉着林辰歆跑了。
　　下午林辰歆带着沈晴在岛上逛了一圈，看了海，喝了椰子汁，到傍晚渔民的渔船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码头。
　　渔民打渔回来，大部分海产品都是渔业集团直接收购的，但渔民们也会留下一部分，自己带回去吃，或者直接在码头上卖给专门来买新鲜海鲜的人。
　　只要交易数额不要太大，渔业公司一般不会管。
　　之前林辰歆也只是听别人说过，运气好的话还能遇上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海鲜。
　　她们今天运气就挺好，买到了一只鼻子部分有婴儿手臂粗的象拔蚌，其他各种九节虾、蓝花蟹、花螺、海蛏、油蛤买了一大堆。
　　两人兴致勃勃地回去准备大吃一顿，有今天中午的美味打底，沈晴对林辰歆充满了信心：“这虾蟹我们怎么做？煎、炒、红烧还是油焖啊？”
　　林辰歆一本正经：“对于这么新鲜的海鲜，最完美的做法，就是保留原汁原味的白灼，任何多余的调味料和繁复的做法，都是对大自然本味的不尊重。”才不会告诉对方是因为自己不会做呢！
　　这个说法沈晴是第一次听，感觉有点新鲜：“真的吗？”
　　“当然，不过这些后面再弄，我先来处理一下这个，象拔蚌鼻子这部分的肉十分爽脆，用来做刺身是最好的。”林辰歆从水盆里捞出象拔蚌，那熟练的模样让人口服心服，只是没想到它突然就从蚌壳里喷出一股水来，浇了两人一身。
　　沈晴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笑得不行：“我哥见过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吗？”
　　林辰歆也不装了，直接把象拔蚌扔在盆子，简单粗暴地掰开蚌壳：“还好吧，我更狼狈的样子他都见过，在生死面前，形象是最不重要的了。”
　　“这么说你们一起同生共死过？”
　　林辰歆想了想：“应该有几次了。”
　　沈晴满心羡慕：“真好啊！”想想又觉得不甘心，“那你还说跟我哥关系还没到那份上，一次同生共死，能抵别人一起下多少次馆子，看多少场电影啊！”
　　林辰歆突然认真地看着沈晴。
　　沈晴心里一慌：“怎、怎么，我又说错话了吗？”
　　“我才突然想起来，你哥一次也没有请我下过馆子，也没跟我一起看过电影。”
　　沈晴迅速低下头：“你当我没说。”
　　象拔蚌用开水烫过之后，再放进冷水中，表面那层浅黄色的表皮就像脱袜子一样，很轻松地从象拔蚌的鼻子上剥落下来，露出里面雪白晶莹的蚌肉。
　　蚌肉可以分成两部分，底下柔软多汁的部分，切成小块，用来煮粥是十分鲜甜的，不用再加其他的调料，只要一点点姜丝去腥，一点点盐和白胡椒调味就可以了。
　　鼻子部分从中间剖开之后，清洗干净，林辰歆用她精湛的刀工切成了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薄片。
　　沈晴吃惊地看着她：“我发现你下厨别的不行，这刀工实在是厉害啊！”切出来的薄片提起来看几乎是半透明的，能透光。


第64章 
　　林辰歆谦虚一笑：“术业有专攻而已。”扔给她一个类似绿色的小萝卜那样的植物块茎, 还有一块表面有些粗糙的木板，“把这个磨一下。”
　　“这是什么？”沈晴好奇地拿着手里的“小萝卜”。
　　“山葵。”
　　“能吃吗？”
　　“能吃，待会磨出来可以用来蘸刺身吃, 喏，就是这个薄片。”
　　沈晴乖乖地磨了一会儿，很快磨出来一小堆绿色的细末, 她好奇地用手指蘸了一点尝了尝：“嗯, 味道有点奇怪。”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股强烈的刺激感直冲脑门, 随即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后劲儿实在太足,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来：“老天, 这是什么东西，也太刺激了吧！”
　　林辰歆担心地看着她：“还好吧，忘了告诉你, 这个味道确实是有点冲, 还能接受吗？”
　　沈晴揉了揉鼻子：“我这辈子从没感觉鼻子这么畅通过, 好像吸一口气就能直达天灵盖！”
　　林辰歆被她这个形容逗笑了，用筷子夹起一块刚切好的象拔蚌：“尝尝看这个。”
　　沈晴狐疑地看着：“这个还没煮呢！”
　　“就吃生的。”
　　“能吃吗？”
　　“能吃的。”林辰歆刚想自己吃一口给她看看，沈晴张开口, “啊呜”一声就吞了下去, “咦，真的好吃呢, 爽爽脆脆的，还很甜。”
　　林辰歆将她刚才磨好的山葵酱放进小碟子里, 加一点酱油，再夹起一块象拔蚌蘸了蘸：“这样呢, 想试试吗？”
　　沈晴想起刚才的刺激劲儿，还有点儿心有余悸，但又架不住满心的好奇，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试试就试试。”
　　“哇，好爽，也好好吃！”接下来都不用林辰歆招呼她了，自己就一块接着一块地吃了起来，“太好吃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林辰歆也觉得很好吃，大概是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海洋污染的缘故，海鲜刺身吃起来放心，味道也特别鲜甜美味，比她印象中以前吃过的什么国外空运海鲜都要好吃。
　　两人一下子就干完了一整盘切好的象拔蚌，沈晴一边吃还一边给林辰歆出主意：“这个山葵酱好，下次我哥要是不听话，你就偷偷地夹一大坨在他吃的食物里给他吃。”
　　林辰歆一脸不忍地看着她：“沈焰知道他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吗？”
　　沈晴：“你以为他能好到哪里去，小时候他还把鞋油夹在饼干里给我吃呢，吃得我满口牙都是黑乎乎的，刷都刷不干净！”
　　“那他不挨揍吗？”
　　“挨呀，被我爸追得满大院跑，打完之后还得跪在大门口背检查，我哥的厚脸皮就是这样养出来的。”
　　吃完刺身喝海鲜粥，味道鲜美、软糯，不带一点腥气。
　　最后才是那一大锅白灼海鲜，慢慢地剥着吃。
　　沈晴一边吃一边大嘴巴地给林辰歆讲沈焰小时候的各种糗事，笑得林辰歆肚子疼。
　　沈焰做梦也想不到，他努力在女朋友面前表现出来的完美形象，已经被他的亲生妹妹给彻底地破坏掉了，林辰歆现在脑子里的沈焰，就是一个有点儿缺心眼的沙雕孩子。
　　“这次过来能待多久啊？难得来一次，总要等沈焰回来见个面吧！”林辰歆问。
　　沈晴笑嘻嘻地说：“应该能待上大半个月吧，就怕你嫌我烦。”
　　林辰歆挺吃惊的：“这么久？”倒不是会嫌她烦，林辰歆跟人相处讲眼缘，她一见沈晴就挺喜欢她的，这大半天相处下来，也觉得很愉快，她还挺高兴她能留在岛上长点时间陪陪自己。
　　只是大半个月再加上来回的路程，这加起来都快要有一个月了，这么长的假期还真少见。
　　“其实呀，我也就攒了十天的假期，你说巧不巧，正好过几天，我们团要来这边慰问演出，我就不用回去了，等他们过来，我就直接跟着一块儿上台表演了，他们大概也要待个十几天吧，我到时候再跟着大部队一块儿离开，至于能不能见到我哥，那就看缘分了，见不到也没关系，其实我也没多想他。”
　　沈晴嘴里说着不想沈焰，事实上……，好像也真的并没有多想。
　　她虽然在招待所里开了个房间，但当天晚上就借口吃太撑了走不动，直接在林辰歆的宿舍里住下了。
　　第二天林辰歆去上班了，她就自己玩，没半天就跟大院里的小孩子们都混熟了。
　　由于弹弓打麻雀的技术实在太好，在带领孩子们吃了一顿烤麻雀大餐以后，当之无愧地被孩子们奉为“大王”，天天上山掏鸟窝，海边摸螃蟹，玩得不亦乐乎。
　　让林辰歆感觉自己像是带了个孩子，不过这孩子还算省心，到点儿知道回家吃饭，还今天带一窝鸟蛋，明天拎一桶沙蟹，自己都能养活自己了。
　　这天林辰歆下班回到宿舍，发现沈晴居然带回来两个小男孩，三个人蹲在一盆拳头大的生蚝面前，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这个怎么弄才好吃？”
　　“生蚝啊，当然是要烤着吃啊！”林辰歆看了看那两个小男孩，“不过这会儿该吃晚饭了，你们不要回家吃饭吗？要不先回去吃了饭，晚上再过来，咱们烧烤生蚝吃？”
　　那个看着大点儿的小男孩扯了扯沈晴的衣服，沈晴双手合十对林辰歆说：“拜托拜托了，今晚就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吃饭吧，他们不白吃的，这盆生蚝就是他们带我找到，然后帮忙弄回来的。”
　　林辰歆：“我留下他们吃顿饭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就是怕他们家长找不到孩子会着急。”
　　“不会的不会的，这俩孩子很可怜的，后妈根本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从不给他们吃饱饭，可怜他们小小年纪，就要自己每天想办法找吃的东西填饱肚子，你难道能忍心他们就这么饿着肚子回去吗？”
　　林辰歆眼中露出疑惑：“你们是这大院里的孩子？”
　　哥俩对视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你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有哪个亲妈会让自己的孩子穿成这样啊！”沈晴又说。
　　这哥俩身上的衣服是破烂得有些过分了，而且还脏，像是从来都不曾好好洗过的样子。
　　林辰歆还是觉得不对，住在这儿的，不管是部队那边的军人家属，还是医院的家属，应该都不会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虐待孩子吧！
　　不然的话，闲话早就传遍了，组织上也早该有人去找他们谈话了，说起后妈，林辰歆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是不是姓刘？”
　　沈晴瞪大了眼睛：“你认识他们啊？”
　　林辰歆声音清冷：“刘世伟、刘世涛，对吧？你们说，你们的后妈从不给你们吃饱饭？”
　　如果说徐思妍不会好好照顾他们，林辰歆是相信的，徐思妍她自己都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呢，哪里会照顾人啊，可是要说虐待他们，不给他们吃饭，那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这三个可都是小说里的天才少年，将来是要功成名就，光宗耀祖的，徐思妍在他们面前扮演贤妻良母刷好感度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虐待他们呢！
　　何况也没必要，就算她自己不会做饭，卓宇阳又不差钱，去食堂买就行了，根本就没有饿着他们的必要。
　　林辰歆盯着年纪小点儿的刘世涛的眼睛：“说谎的小孩鼻子会变长的哦！”
　　刘世涛一只小手一下子就捂在了鼻子上。
　　刘世伟的眼里露出小狼崽子般凶狠的光：“二宝，我们走，她跟那个女人是一伙的！”
　　“等等！”沈晴一手一个拉住了他们，“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你们骗我？”
　　“我们没有骗你，后妈就是个坏女人！”二宝刘世涛大声喊。
　　“你们都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林辰歆看着沈晴，“大人说谎鼻子也会变长的哦！”
　　刘世伟虽然年纪大一些，但毕竟也是个七岁的小孩，他有些半信半疑地看着林辰歆：“你胡说，说谎不会鼻子变长的。”
　　“我是医生，怎么可能会骗人呢，说过谎话的人，只有及时把真相说出来，变长的鼻子才会缩回去，不然的话，每天都会变长一点点，再过几天，就长得不能见人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医生就不会骗人，但刘世伟确实被她唬住了，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二宝就更担心了，连连问他：“大哥大哥，你快看看，我的鼻子变长了吗？”
　　刘世伟认真地看了看二宝的鼻子，可能是心理作用的缘故，越看越觉得好像是真的变长了。
　　就连沈晴，都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咳咳，我就算说谎，那也是被这两个家伙给诓了，是他们告诉我在家里被后妈虐待，我才带他们去……，去那个什么……”沈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也知道是自己理亏。
　　“你们干什么了？”
　　“不能怪大王，是我们自己干的，是我们自己把苍耳弄到后妈的头上的。”刘世伟抢着站出来说，倒是也挺讲义气的。
　　“对，大王只是给我们出了个主意，她没有自己动手！”二宝补充。
　　林辰歆没好气地朝沈晴翻了个白眼：“还大王呢，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起胡闹，亏你还好意思。”
　　沈晴撇了撇嘴：“这不是看着他们可怜嘛，你看他们都瘦成什么样子了，那什么后妈，要真的关心孩子，怎么会让他们变成这样！”
　　林辰歆转向那兄弟俩：“我能理解你们不喜欢后妈，但如果她真的对你们不好，你们可以告诉你们的爸爸，如果爸爸也不理的话，你们还可以去找爸爸单位的领导，他们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的，但是不能说谎，知道吗？如果现在你们很轻易地利用谎言得到了你们想要的东西，以后就会说谎成性，变成坏孩子了，没有人会喜欢坏孩子的。”
　　虽然这俩孩子长成怎么样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林辰歆毕竟是知道剧情的人，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应该长成栋梁之材的好孩子，因为对徐思妍的敌意而长歪了。
　　反正能劝她就劝一劝吧，如果改变不了，那她也没办法了。
　　沈晴一开始也没觉得这说不说谎有什么大不了的，听林辰歆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其中的重要性，连忙说：“对，我也不会带说谎的孩子玩的，你们都给我老实说，你们后妈究竟有没有虐待你们！”
　　二宝可能还不太懂虐待是什么意思，眼巴巴地瞅着哥哥，刘世伟却惭愧地低下了头，弱弱地回答：“没、没有。”


第65章 
　　沈晴气得瞪圆了眼睛：“好啊, 你们居然连我也骗！”
　　刘世伟倔强地说：“可是她以前欺负过我二弟，她还赶走了对我们好的阿姨，反正我知道, 她不喜欢我们！我也不喜欢她！”
　　小孩子其实是很敏感的，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地喜欢他们，对他们好, 他们是能感受得到的。
　　徐思妍虽然自己也很努力地想要对他们好, 但她心底里是真的不喜欢孩子，这是连她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的, 再加上两个孩子从一开始就对她抱有敌意, 各种跟她作对,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对他们喜欢得起来, 就算是装，也装不像样。
　　林辰歆也能估计到会是这种情况，她轻叹一口气：“我不会劝你们去喜欢她, 但我希望你们能做个好孩子, 不是为了她, 是为了你们自己！”
　　刘世伟垂着头不说话，二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我们以后不说谎后妈对我们不好了，我的鼻子会变回去吗？”
　　林辰歆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好了, 已经变回去了, 只要你们以后都不说谎，鼻子就不会变长了。”
　　“那我听话, 以后都不说谎了，哥哥也是！”
　　沈晴搂着两个孩子的肩膀：“那我们还是留下他们吃饭吧, 他们今天闯了这么大的祸，回去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林辰歆不免好奇起来：“你们究竟把人怎么样了？”
　　沈晴自己说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他们弄了一大袋苍耳，全都粘到他们那个后妈的头上了，恐怕不是那么好弄得掉。”
　　这主意还是她出的，苍耳在山上遍地都是，俩孩子只知道这玩意儿容易粘在衣服头发上，不过他们都是短头发，粘上去了一拿就掉，也从未多想过什么。
　　是沈晴听说那个后妈那么讨厌，气不过想要让对方吃点苦头，当然也不能教小孩子真的伤害对方，便想了这个主意。
　　带着俩孩子摘了一大布袋的苍耳，让他们回去之后趁着徐思妍不注意，整个袋子扣她脑袋上了，刘世伟还上手去揉搓了一下。
　　弄完之后俩孩子怕挨打，赶紧跑了，跟着沈晴上这儿来了。
　　林辰歆听得眼角都抽搐了，整个头皮发麻，苍耳那东西要真的缠在长发上，根本就解不下来，而且还是这么多，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遇上你们，人家也真够倒霉的。”说着转向两个孩子，“做错了事情要怎么样？”
　　刘世伟带着弟弟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认错。”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明明跟他后妈也差不多年纪，可是他敢当面顶撞后妈，跟她作对，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莫名有一种让人心服口服的威慑力，让人在她面前狂不起来。
　　这种感觉，他在养父卓宇阳的面前都没有，他对卓宇阳是感激和害怕，却没有臣服。
　　林辰歆说：“跟我认错没用，你们对谁做错了事，就去跟谁认错、道歉，小男子汉做事情要有担当，知道吗？”
　　刘世伟的小手死死地捏着拳头，明显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林辰歆也不催他：“你可以慢慢想，也不用急于一时，她正在气头上，你们现在回去只会激化了矛盾，你们晚一点等她气消一些再回去也行，先吃饭吧，我去食堂买点饭菜回来，你们把这些小的先撬开，把肉弄出来，大的不用，留着晚上烧烤。”
　　沈晴立刻喜笑颜开：“我就知道咱们歆歆人最好了，来来来，你们快来帮忙，把这些小的挑出来。”
　　俩孩子也明显放松了下来，高高兴兴地蹲下来去挑生蚝。
　　林辰歆无奈地摇摇头，拿了两个大盆去食堂了。
　　打回来满满一大盆的白米饭，另外还有一盆虾米煮大白菜，另外还拎了一兜她跟食堂买的调料。
　　去了壳的小生蚝焯过水后，放进锅里稍微煎一煎，加水、酱油和胡椒粉，再撒入一大把大蒜叶，煮一会儿，勾个芡。
　　林辰歆从屋里拿出来一个玻璃罐头瓶子，里面装的是邓大姐特地给她做的干葱酥，平时吃面或者喝粥的时候加一点，特别提味。
　　抓一小把干葱酥撒进锅里，鲜香浓郁的生蚝浇汁就做好了，在米饭上淋上厚厚的一层，鲜得舌头都差点能吞进肚子里面去。
　　林辰歆按照一人二两米饭的份量，又多添了一些，整整打回来一斤米饭，两个小家伙就干掉了一半。
　　“林医生阿姨，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比我后妈做的好吃多了，比之前的李阿姨做的也好吃。”刘世伟这小家伙看似桀骜不驯，其实一顿饭就给收买了，不遗余力地夸起林辰歆来。
　　二宝也不甘示弱：“比我奶奶和妈妈做的饭也更好吃！”
　　其实林辰歆自己知道，她的厨艺根本算不上好的，只不过是舍得放油和调味料，再加上有秘密武器干葱酥，所以才显得好吃。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两个小家伙圆鼓鼓的小肚子：“好吃也不许吃太多了。”
　　两个小家伙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林医生阿姨，我们以后还能来你家吃饭吗？”
　　“不可以。”林辰歆拒绝得很干脆，最近是因为沈晴在，她才多点儿耐心自己做着吃，平时哪有这个闲心给别人家孩子做饭啊！
　　“我们不白吃，我们自己去捡生蚝。“
　　“那也不行，以后没有大人带着，你们自己不许去海边，太危险了。”
　　俩孩子眼巴巴地看着沈晴，沈晴两手一摊：“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又不会做菜。”
　　“好了，吃完饭收拾一下，我们来烤生蚝。”
　　烤生蚝用的铁丝网还是沈晴弄出来的，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弄回来了一捆铁丝，自己拧成了铁丝网，直接架在煤炉的上面，就成了一个小小的烤炉。
　　生蚝掰开其中一半的壳，另一半直接放在铁丝网上烤，撒上一点蒜蓉和酱油调味，一半加了小米辣她们自己吃，一半不加的给俩孩子，里面的汁液烤得滋滋作响，最后撒上几颗葱花，鲜得连汤汁都舍不得剩下，一口吞了。
　　二宝不小心烫着了舌头，斯哈斯哈的，却舍不得吐出来。
　　原本就鼓鼓的小肚子，吃得快要撑坏了。
　　连沈晴都有点担心起来：“他们这样吃，不会吃坏了吧？”
　　林辰歆也不太放心：“这样吧，我回医院去给他们那两片酵母片吃一下。”
　　磨磨蹭蹭地弄到了八点多，在这个大部分人九点就上床睡觉的时代来说，已经算是很晚了，林辰歆不再心软，直接对俩孩子说：“走吧，我们送你们俩回去。”
　　俩孩子从暴饮暴食的美梦中惊醒过来，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慢慢地挪着跟在林辰歆的身后。
　　“待会回去要说什么，都知道了吗？”
　　刘世伟：“知道了。”
　　“嗯，行了，我就送到这儿，你们自己回去吧！”距离他们家门口还是十几米远的地方，林辰歆停下了脚步。
　　“啊？”刘世伟傻了眼，他还指望着林医生送他们回去，他后妈看在有外人的份上，不好意思对他们怎么样呢！
　　林辰歆一脸严肃：“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自己做的事，当然要自己去面对了，我看着你们呢，别想乱跑。”
　　“好吧！”刘世伟拉着二宝的手，低着头往那亮着灯的门口走去。
　　沈晴钦佩地说：“你可真会教育孩子，我就没有想到不亲自把他们送回家，是为了培养他们的担当。”
　　林辰歆笑得高深：“那是，教育孩子也要讲究方式方法的。”才不会告诉她，她是不想面对徐思妍那张脸呢，想都想得到徐思妍看见她会说什么，肯定是“林辰歆，你又来看我的笑话！”
　　卓宇阳最近总算过得顺心一些了。
　　那天跟徐思妍吵完架之后，他故意好几天都没回家，想让她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日子还要不要好好过下去了。
　　再回家的时候，他发现徐思妍真的想通了，屋子虽然还是有些乱，但看得出来，是努力收拾过的结果了，孩子她也知道去照顾了，虽然吃的是食堂打回来的饭菜，衣服也依旧是脏兮兮的，但最起码是洗过了的。
　　卓宇阳进门的时候，徐思妍正抱着最小的小宝，拿了个勺子在喂他喝着什么。
　　他走过去，看着碗里白白的东西，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徐思妍一看见他，眼眶就有点红了，他一走就是好几天，这几天她的辛苦、伤心、害怕，他全都不知道，回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小宝在喝什么。
　　但她还是忍住了，都已经熬到这份上了，如果再跟他闹起来，那岂不是功亏一篑：“是泡的奶粉，小宝现在的佝偻病已经好很多了，但还是营养不良，太瘦了，发育跟不上，这么小的孩子，整天光喝粥是不够的，得多补充点蛋白质。”
　　这奶粉还是她厚着脸皮问林辰歆借来的，她没有人给她寄东西，但林辰歆有，她家里给她寄的光是麦乳精和奶粉就有好几罐。
　　卓宇阳听完也有一点触动，看着她好几个手指头上都包上了纱布，不由得放软了语气：“这几天辛苦你了。”
　　徐思妍的眼泪一下子没忍住就下来了：“宇阳哥，我不辛苦，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但我会好好学的，你不要生气，也别不理我，我们一起努力，好好地过日子，好吗？”
　　平心而论，徐思妍长得虽然没有林辰歆那么惊艳，但也还是不错的，这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一番话一说出来，也是很能让人心动的。
　　卓宇阳心头一热，忍不住就将她搂入了怀里：“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在他的双手搭上来的一瞬间，徐思妍的身体微微一颤，出事那天刻骨铭心的疼痛感涌上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那种事真的太可怕了，打死她都不想要再来一遍。
　　她肩膀的微微颤抖，落入卓宇阳的掌心中，带给他的却是别样的感受，女人的身躯柔软脆弱，他倒是有那么一点儿食髓知味的。
　　而且两人都结婚了，这种事情天经地义，他自然是想要享受他应有的权益的。
　　只是还有三个孩子在呢，客观条件实在是不允许，徐思妍心里害怕，早早抱着小宝睡到了大床的最角落里，旁边还躺着大宝和二宝两个，卓宇阳只能悻悻地看着，躺在了大床的最外面。
　　但日子终究了安稳地过下来了。


第66章 
　　虽然没有李春兰还在这边帮忙带孩子时那么顺心, 但徐思妍不管是家世、工作还是相貌都更拿得出手，现在也不像刚开始的时候有事没事跟他闹了，卓宇阳对这桩婚姻, 暂时也还算是满意的。
　　这天下班回来，却久违地在家门口又听到了小孩的哭闹声，他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头, 语气中也带上了一点责备：“小宝这是怎么了？”
　　推门进去却看见徐思妍头发乱得像个鸡窝, 正气急败坏地抓着头发发狂，完全顾不上躺在一旁大哭的小宝。
　　再仔细一看, 她那头上沾满了密密麻麻的苍耳, 看一眼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怎么弄的？”
　　“还不是你那两个好儿子！”徐思妍气愤地说。
　　卓宇阳的心里升起一股不悦, 那俩孩子实在是太皮了, 徐思妍也是，连两个几岁的孩子都管不好，总之所有破坏他平静安稳生活的一切, 都让他心烦。
　　“你还不来帮忙看看, 怎么才能弄下来嘛！”徐思妍都快要哭了。
　　卓宇阳忍住心中的烦躁, 上前捏起一个苍耳就往外拉，疼得徐思妍大叫一声：“啊，这样不行的啦, 疼死我了！”
　　苍耳把长发缠得死死的, 根本就拉不动，如果数量少的话, 耐心地慢慢解，可能还能解得开, 可是这么多全部缠成一团，根本就没有可能解开的可能。
　　卓宇阳比她更没有耐心, 随便弄了两下就不想弄了：“算了，干脆剪掉吧！”
　　徐思妍赶紧抱住头：“不行！不能剪！”她上辈子发质不好，还掉头发，不管怎么保养，头发还是稀疏枯黄，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她爱惜得不得了，这要全部剪掉，不是要命吗？
　　卓宇阳心里不耐烦：“行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先管管孩子吧，没看见他都哭成什么样了？饭呢？那两个大的呢？”
　　徐思妍不可思议地看着卓宇阳：“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只顾着这些？”孩子哭得厉害，难道他自己就不能抱抱哄哄吗？
　　卓宇阳耐着性子：“多大事儿啊，难道为了你这点头发，这日子就不过了吗？行了，我来看孩子，你去打点饭回来，累了一天，饿了。”
　　徐思妍头发弄成这样之后，就没有出过门，自然也没有想过要去打饭的事，丢不起这个人，没想到卓宇阳竟然毫不顾及她的脸面，居然让她去打饭。
　　“我这个样子，怎么去啊！”
　　卓宇阳看她一眼，不太高兴地站起来：“行，那我去吧！”
　　时间已经晚了，只打了一点已经冷了的剩饭和菜汤回来，两人随便吃了，卓宇阳忽然说：“下个月开始粮食关系就不要转到食堂了，咱们还是自己做吧！养三个孩子不容易，能省还是省点儿。”
　　单身的时候，当然是吃食堂比较方便，但每个月的配额，其实也就是够一个人吃的，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剩。
　　现在多了三张吃饭的嘴，那两个大的，别看年纪小，其实还挺能吃的，饭量都能赶上徐思妍了，还是同样的食堂份额，就不太够吃了。
　　到了月底饭票用完了，还得花钱跟别人买。
　　不吃食堂的话，拿着配额自己去买粮买油，再把精白米换成一部分粗粮，一家五口勉强也能够吃了。
　　徐思妍还没说什么，卓宇阳又补充一句：“你也跟别的嫂子学学，开几块菜地，省点儿菜钱。”
　　徐思妍本就食不下咽，听到这话更是悲从中来：“我哪有那个时间！”她要上班，要照顾三个孩子，现在还要她给他们做饭，还想让她种菜？这是要把她当成累不死的老黄牛吗？
　　“别人不都是这样过的吗？怎么别人就能有时间，你就没有时间了呢？你看看家属院的这些嫂子们，哪个不是家里家外都打理得妥妥贴贴的？你把孩子照顾成这样，我也都不强求了，我们俩工资就这么多，三个孩子吃饭穿衣样样都要钱，不省点儿怎么过日子？”
　　“那他们不是还有抚养费……”徐思妍实在是忍不住要说出来了，这三个孩子每个月单位里都会给五块钱抚养费的，三个就是十五块，一直给到孩子十八岁，钱虽然不算多，但对于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况来说，也能减轻不少负担了，可他呢，却把这笔钱全都给了刘新春他妈。
　　卓宇阳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失望：“真没想到，你居然连这个都要计较，刘新春同志的母亲，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将生命奉献给了国家，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这些钱给她养老，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她已经拿了抚恤金了，一千块，难道还不足够她养老的吗？现在这每个月十五块是抚养费，本来就是应该用来养孩子的。”
　　“难道我的命在你的眼里，还比不上这十五块钱吗？我的命是刘新春救回来的，我就要承担起为他抚养孩子的担子，如果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组建家庭？”
　　徐思妍：“我……”她只不过是想让日子能过得稍微宽裕一点而已，这也有错吗？
　　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爸，我们回来了。”是刘世伟和刘世涛兄弟俩。
　　卓宇阳一抬眼看见他们脏兮兮的样子，就怒火中烧，今天所有的不愉快，就是这俩小子惹出来的，忍不住一拍桌子，开口时声音中充满了怒气：“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野，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才回来！”
　　他声音太大，把好不容易才哄好的小宝又吓得哭了出声！
　　刘世伟低着头牵着二宝的手走过去：“爸，对不起，我们错了，不该在外面玩到这么晚才回家。”说着又转向徐思妍，“徐阿姨，对不起，我们不该恶作剧把苍耳弄到你的头上。”
　　徐思妍惊讶地抬起了头，他在跟她道歉？刘世伟这孩子居然向她道歉了？这个桀骜不驯，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有服过一次软，没有给过她一次好脸色的孩子，居然道歉了？还第一次喊她徐阿姨，而不是那个坏女人！
　　徐思妍有点儿激动了。
　　在她的小说里，刘世伟是个非常聪明、懂事的孩子，在一开始的时候，由于误会，确实有点不太能接受她，跟她作对了一小段时间，但很快就被她的真心所感化，真正地喜欢上了她。
　　从此以后，刘世伟就成了她最好的帮手，照顾弟弟，洗衣服，做家务，年纪稍微大一点之后，还展露出他超乎寻常的经济头脑，开始挣钱养家。
　　到后来更是生意越做越大，成为了全国首富，二宝这个学习天才上大学，读研究生的费用，全都是他负担的。
　　这个家少不了刘世伟啊！
　　可是在现实里，刘世伟的顽劣都快让徐思妍绝望了，这孩子就是一块顽石，不管她怎么努力示好，就是看不到一点点和解的希望。
　　没想到，今晚这个苍耳事件，竟然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只要刘世伟能变得跟小说里一样好，那她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啊！对了，她的这个角色，在小说里也是十分贤惠的，家里家外一把抓，不但洗衣做饭把孩子们照顾得妥妥贴贴，还主动种了好几块地的蔬菜水果，给孩子们补充维生素。
　　所以，只有她做到了像小说里一样，剧情才会逐渐走入正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暂时吃一点苦，倒也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徐思妍很努力地在脸上挤出慈祥的笑容：“没关系，你们还小不懂事，只是贪玩而已，我不会生你们的气的，你们肯定饿了吧，快来吃饭吧！”
　　刘世伟吃惊地看着她，其实他知道，这段时间，这个后妈都在有意讨好他们兄弟俩，但他也能感觉得到她并不是真心的，所以就更变本加厉地跟她作对，想要气得她把真面目露出来。
　　这次他确信确实是把徐思妍给气坏了的，下午的时候要不是他带着弟弟跑得快，怕就要被她打一顿了，没想到回来之后，她居然又变脸了。
　　他没感到轻松，反而有点儿害怕，这个女人的心思也太深了。
　　小小年纪的刘世伟还不太会掩藏自己的心思，他害怕地后退了一步，看向卓宇阳：“不，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
　　卓宇阳倒是很高兴：“这就对了嘛，孩子不懂事，你本来就没有必要跟他们计较，这头发剪掉就行了，省下打理头发的时间，好好收拾一下家里，不是更好？”
　　徐思妍的心里都快苦成黄连了，咬着牙说：“你说得对，过两天我就去问问其他嫂子们怎么种菜，不过开地的事，宇阳哥你帮帮忙好不好，我力气不够。”
　　卓宇阳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要别人顺着他来，他还是比较好说话的，现在见徐思妍这么懂事，愿意对孩子好，也愿意好好过日子里，他心里一舒畅，就什么都能答应了：“行，那你就先学学，地等我下班回来再去弄。”
　　徐思妍听他这么说，心里也舒服了些：“还有做饭的事，这儿也太不方便了，而且我们一大家子，总是挤在这一间小屋子里也不是事儿，你申请的宿舍怎么样了？能不能给咱们分个院子啊？”
　　“院子的事我再去问问，也对，这儿做饭确实不太方便，那就还是先吃食堂，等搬了家再自己做吧！”
　　果然，跟男人说话也是要讲究方式技巧的，徐思妍觉得，自己终于能摸到一点点边了，只要继续努力，以后一定能越来越好的，她隐隐约约，已经能看到小说中的美好生活在向她招手了。
　　林辰歆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看见徐思妍那一头狗啃似的被剪得乱七八糟的短发时，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徐思妍不紧不慢地瞥了她一眼，把白色的医生帽戴在了头上，遮住那一头辣眼睛的短发：“头发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长长就出来了，付出这个代价也不是没有收获的，我已经跟我们家刘世伟言归于好了。”
　　“是吗？那就恭喜你了！”
　　“哼，我以后一定会越过越好的，你不要太羡慕哦！”徐思妍又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林辰歆：“……”亏她刚才还觉得这人总算是成熟一点了呢，原来还是这个死样子，行吧，她高兴就好。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沈焰回来了。


第67章 
　　也许是这段时间, 林辰歆去部队那边打听沈焰的消息去太多次了，人家知道她着急，这天特地派了人过来通知她, 沈焰所在的舰艇今天就要回来了。
　　沈晴也听到了消息，兴冲冲地来找她，想要跟她一起去接沈焰。
　　林辰歆正想去跟主任请假, 蒋主任却匆匆忙忙地过来通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同志们, 接到通知，现在有一艘舰艇正在返航, 船上有数名伤员, 大家准备一下, 到码头上去等着, 伤员一下船立刻开展急救。”
　　林辰歆一下子愣住了，正在返航，马上就要靠岸的舰艇, 那岂不是就是沈焰所在的那一艘？她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手脚一片冰凉, 紧紧地握住了身旁沈晴的手。
　　沈晴手上一疼，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安慰她：“不会的, 我哥运气好着呢, 没那么容易受伤的。”
　　林辰歆这会儿当然愿意听好话了，但假是不能请了, 不管沈焰有没有事，她都要以医生的身份过去, 万一他真的受伤了，她更信任自己的医术, 如果没事，也要抓紧时间去帮忙。
　　沈晴跟着急诊科的几名医生护士，帮忙推着担架车，一起来到了军用码头，对着远方的海平面望眼欲穿。
　　终于远远地看见一艘军舰的影子，缓缓向码头这边驶来，周围的同志们都有点兴奋：“来了来了！”
　　林辰歆的心情却有点沉重，她想起来在现代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个高级海军将领讲述建国初期，我们的海军是怎么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由弱到强，一路坎坷走过来的风雨征程，看着如今尚且装备简陋的战舰，想着上面不知情况的伤员们，她只感到心疼。
　　他们太不容易了。
　　军舰靠岸以后，伤员们被第一时间送了下来，林辰歆跟同事们一起，立刻冲了上去，接收伤员，初步判断伤情，并进行简单的处理。
　　好在伤员们都伤得并不算重，艇上本来就有随队的军医，已经进行过简单的处理了，只要把他们送回医院好好治疗休养就可以了。
　　伤员里面并没有沈焰，沈晴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老天保佑，没事就好。”
　　林辰歆也有心情开起了玩笑：“在这儿大家都说天后娘娘保佑的。”
　　沈晴看着远处高兴得跳起来：“是我哥，我哥下来了，妈呀，他怎么这么黑，都晒成黑炭头了。”
　　林辰歆也看了过去，正对上他炙热而急切的目光，沈焰正大跨步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刹那间，喧嚣码头上的一切似乎都已经不存在了，她的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朝她而来的那个人。
　　沈晴也有好久没见过沈焰了，说不想念那肯定是假的，就像以往每一次兄妹俩久别重逢时一样，她激动地迎了上去，张开双臂想给她哥一个大大的拥抱。
　　谁知道沈焰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还嫌碍事直接把她的手臂给拨开了，径直走到林辰歆的面前，长臂一伸，就把人搂怀里了。
　　林辰歆也迫不及待地投入了他的怀抱，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久久拥抱着。
　　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面前，只有用力、更用力地抱紧了对方，才能确认，这是真的，而不是一场梦。
　　只是这个行为，在如今普遍作风比较保守的时代来说，属实是太过大胆了一些，好在大家都能理解，对于军人，每一次的分离都有可能是生离死别，能够平安回来，再怎么激动也是不过分的。
　　沈晴的心情有些复杂，什么叫做有了媳妇忘了娘，她虽然不是沈焰他妈，可也是他的亲妹妹啊，他完全把她当成透明的，这样真的好吗？
　　最初的激动过后，林辰歆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在沈焰的身上嗅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气和消毒药水、消炎药的味道，只有受过外伤的人，身上才会有这样的味道。
　　她急忙从他身上挣脱开来，按住他的双臂：“你受伤了？”说着已经忍不住在他的身上轻轻摸索起来。
　　沈焰抓住了她的手，沉声道：“我没事。”
　　“不可能没事，你别想骗我。”
　　沈焰无奈只能承认：“是受过一点伤，不过都已经快好了。”
　　“给我看看。”林辰歆动手去掀他的衣服。
　　沈焰闪开：“别人都看着呢！”
　　林辰歆神色严肃：“现在我是医生，你是伤员，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
　　沈焰无奈，只能把衣服拉了起来，给她看侧腹的伤口。
　　伤口很宽，当初伤得应该挺严重的，虽然已经经过了缝合处理，但很明显看得出来，缝合之后他肯定没有好好地休养过，那伤口有崩裂过的痕迹，再加上天气潮热，边缘已经有了红肿溃烂的迹象，还有些渗血，也亏得他还能站得这么笔直自己从船上走下来，要换成一般人，怕是已经疼得在床上起不来了。
　　林辰歆又心疼又生气：“你怎么那么爱逞强啊，我要是没发现，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了？”
　　“怎么可能！我还打算回来让你帮我重新缝一缝呢，你看我们船上的军医手艺不好，缝得多难看，你缝得好看多了，对了，要不你索性全都切开了看看，看那小子有没有一不小心在里边留了刀片、纱布什么的。”沈焰笑嘻嘻地说。
　　沈晴捂脸，她怎么不知道她哥是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沈焰！”她用力喊了一声。
　　沈焰这才转头发现她的存在：“沈晴，你怎么来了？”
　　沈晴的眼圈也红了：“我都来了好多天了，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老受伤呢，你肯定不会告诉家里的对不对？”
　　沈焰大呼冤枉：“我哪有老受伤，这次是意外！”接着把她拉过来，“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不用介绍了，我们早就认识了，要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林辰歆拉了一张担架床过来：“好了，少说两句，快躺上来。”
　　沈焰愣了愣：“我？”
　　“当然是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
　　“躺上来！”林辰歆的语气严厉了些。
　　“哦！”沈焰乖乖地就躺上去了。
　　沈晴红着眼眶又笑了出来：“我还没见过我哥这样听一个人的话。”
　　“现在我们先回医院，你的伤口我重新帮你处理一下，到时候你忍着点儿。”说真的，她看着他那缝合得乱七八糟的伤口也有点辣眼睛，这伤口，将来就算长好了，疤痕也会歪七扭八地难看，万一将来真嫁给他了，还得天天对着，她可受不了。
　　“没事，我不怕疼，你就跟绣花似的慢慢弄，你喜欢看怎么样的就弄成什么样，不过我得先回去汇报工作，要不晚点再去医院找你？”
　　“不行，现在就得去，你这伤口之前没有好好护理，天气这么热，一不小心感染了怎么办？”
　　“不会的。”
　　“我说会就会，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乖乖躺着不许说话，着什么急啊，又不是缺了你这地球就不会转了。”
　　沈焰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沈晴佩服极了：“可算是出现一个可以制得住他的人了。”
　　回到医院，林辰歆把其他工作都交给别的同事，只管沈焰一个人，以面对病人的态度面对他的时候，她倒是一贯的轻声细语：“现在我要把这些线先拆掉，边缘的腐肉也要清理干净，然后再重新缝合，可能会有点疼，你得忍忍。”
　　沈焰哪里是怕疼的人，当初刚受伤的时候，由于情况紧急，船上的军医没有给他打麻药就直接上手，他都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如今她纤细的手指这么轻轻软软地按在他的伤口四周，他只感觉到酥麻了，哪里还顾得上疼不疼。
　　可是听着她这样关切地对自己说话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沈焰忍不住也撒起娇来：“嗯，那你轻点儿，要不你给我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林辰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果真弯下腰去，往他的伤口处轻轻地吹了两口气。
　　“嘶！”沈焰腹部肌肉猛地绷紧，“好，好了，不用吹了。”再这么下去，有些冲动他就控制不住了。
　　林辰歆可不管他那么多，眼疾手快地动起手来。
　　“疼的话就叫出声来，不用忍着。”
　　沈焰咬着牙闷哼了一声，林辰歆竟然走神了一瞬，这声音，实在是太……
　　外面一帘之隔的沈晴猛地站了起来，这里面真的是在治伤吗？她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不许这样哼！”林辰歆说。
　　“那我要怎样哼？”
　　“随便你，不是，不许哼，要么就叫出来，要么就别出声。”
　　沈焰不出声了，帘子隔着的还有好几名战友呢，他丢不起这个人。
　　“什么时候受伤的？”林辰歆问。
　　“前几天。”
　　“具体时间。”
　　“26号吧，晚上。”
　　林辰歆沉默了一下，表面平静，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时间，正巧跟她做梦的那个时间对上了，而且她梦里沈焰也正好是伤在腹部的这个位置，肠子都拖出来了，她简直不敢去想象，现实中他是不是也伤到了这么严重的程度。
　　沈焰也觉察到了她的异样，紧张地问：“怎么了？”
　　“以后不要再受伤了好吗？我会心疼。”
　　沈焰咧了咧嘴，想要说几句玩笑话缓和一下气氛，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轻声说：“那天我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心想，多遗憾啊，我还没有和你结婚呢，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幸好还没有结婚啊，不然就要害你年纪轻轻就变成寡妇了。”
　　说完便期待地看着她，说不上来是在期待些什么，就是……，很想听听她会说些什么吧！
　　林辰歆却不再说话，只垂着头，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沈焰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因为专注而过分美丽的脸，疼痛什么的，不存在的。
　　直到最后一针缝合完成，林辰歆微微歪着头，像是打量艺术品一般欣赏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轻声道：“我们医院有两名老医生退休，打算全家人都搬回老家去了，有两套院子要空下来。”
　　沈焰一时没听明白她怎么突然就说起了这个：“你们关系很好，你舍不得他们离开？”
　　林辰歆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你说我要不要去申请一下？”
　　沈焰被她笑得心神一荡，脑筋一下子没转过来：“你想申请？不过这种院子一般不会分给单身的……”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猛地弹了起来，激动得眼冒金光：“你的意思是……”


第68章 
　　吓得林辰歆连忙用力按住他：“你干嘛啊, 又想把我才缝好的伤口弄开吗？”
　　沈焰一把抓住她的手，心跳得飞快，并没有发现自己双手双脚, 甚至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林辰歆看着他：“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连她自己都很意外, 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那句话说出来之前, 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出来，自己有半分这方面的迹象。
　　就在不久之前, 她还在跟沈晴说, 她跟沈焰还远远没到那种程度呢！她一直以为, 自己是要谈好几年的恋爱, 在各方面都确认，对方就是可以跟自己共度一生的人的时候，才会决定结婚。
　　而不是在这种脑子一热的情况下, 就匆匆忙忙地决定了一辈子的婚姻。
　　她甚至连沈焰的父母都还没见过, 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她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活习惯, 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是否契合，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样一句话, 居然是从自己的口里说出来的。
　　可是说出来的一瞬间, 她的心是那么地笃定，从说出来, 她就没有想过她会反悔，是的, 就这么决定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人生嘛，总得冲动一场，才不枉这青春年少！
　　刚才沈焰在说他如果就这么死了，会很遗憾还没有跟她结婚的时候，她也在想，是啊，真的会很遗憾很遗憾呢！
　　沈焰整个人已经傻掉了。
　　什么都不会说，只知道呵呵地傻笑，笑得让林辰歆觉得，特别像小时候她家隔壁邻居家养的那只二哈。
　　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沈晴终于忍无可忍，“刷”地拉开了帘子：“沈焰，这种事怎么能让女方主动提出呢，聘礼我都已经帮你带来了，现在该做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沈焰：“聘、聘礼？啊，对，我知道了。”
　　他握着林辰歆的一只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用最诚恳，最真挚的语气说：“四海翻腾云水怒，五州震荡风雷激。林辰歆同志，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辰歆幻想过无数次自己被求婚的场景，这种在病床边被自己的病人求婚的场景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笑场了。
　　都怪这家伙，好端端的，干嘛要用这么真挚的语气，念那两句诗啊！
　　反倒是沈晴着急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小歆，你快答应他吧！”
　　“哈哈哈！”林辰歆笑得停不下来，她是听说过，某个年代的人们，说话之前，有先背一段语录的习惯，可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啊，谁知道竟然在这个时候遇上了呢！
　　沈焰的神色渐渐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你不愿意吗？”
　　林辰歆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脸部表情：“好，我答应你。”
　　沈焰差一点儿又从床上跳了起来，还好林辰歆眼疾手快，及时按住了他。
　　他又开始傻笑了：“嘿嘿，我高兴，我真高兴！”不一会儿又把手臂伸出来在林辰歆面前，“要不你咬我一口吧，我看看疼不疼，该不是在做梦吧！做梦我也不敢想得那么美啊！”
　　林辰歆怀疑，这人如果不是这会儿还伤着，现在能满屋子翻跟斗。
　　“沈晴，你快回去！”
　　“啊？你这才刚见到我，就要赶我走啦？”
　　“不是，你回去跟爸妈说，让他们帮我准备一下聘礼，三转一响，还有什么四十八条腿，反正别人有的，咱们都得有，还有被子、衣服什么的，都让他们买，这边买不到好的，哦，对了，你还是先别走吧，过两天等我去取了钱给你带回去。”
　　沈晴：“这些你就别操心了，妈都给你准备好了，电视机、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还有手表的票早就给你攒着了，只等你有好消息了，再去买最新款的。”
　　“那行，这些东西你们帮我准备，电视要买最大的，自行车买女装的，她能骑，手表就买那个浪琴的吧，对了，家具的话打了不好运过来，你们在那边帮我把最新流行的款式的图纸给我画了寄过来，我在这边买了木料请人打。”沈焰兴冲冲地，开始跟沈晴商量起聘礼的细节来。
　　林辰歆原本对这些东西完全都不放在心上的，说实话，现在人们眼里什么电视机、手表之类的好东西，在她看来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她眼里，物质跟爱情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是沈焰，哪怕他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她也嫁，如果不是他，就算把金山银山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愿意。
　　但是听他们这么说起来，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是一种，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
　　忍不住举手发言：“那什么，家具的图纸让我来画行吗？”她对现在外面流行什么样风格的家具没有什么兴趣，有什么比得上她脑子里的家具样式更超越时代呢！
　　而且自己用的，时不时髦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要实用啊！
　　“而且最好还是先看过房子以后，按照实际使用的需要来画比较好，你们觉得呢！”
　　沈焰立刻表示赞成：“你说得对，你喜欢什么样的咱们就打什么样的，打一对皮沙发吧，软乎乎的，坐着舒服。”
　　“等等，这些东西要等房子先申请下来了，才能开始做吧，不然的话也没地方放啊！”
　　“但申请房子得先结婚啊，没有结婚的话不能申请这种院子的啊！“
　　“可是连聘礼都没有准备好，怎么结婚呢？”
　　这就形成一个死循环了，没有聘礼，不能结婚，不结婚就申请不了房子，没有房子，就没地方放聘礼。
　　沈焰紧张起来，这婚事可不能因此就黄了啊！
　　“那要不就先登记吧，登记结婚了不就可以申请房子了吗？”林辰歆觉得这事儿挺好解决的啊！
　　沈晴瞪大了眼睛：“你愿意什么都还没有就领证啊，万一领完证他不认账了呢！”
　　沈焰：“沈晴！你是哪一边的。”
　　沈晴：“你看吧你看吧，他吼我，他肯定心里就打着这主意呢，被我说破恼羞成怒了。”
　　林辰歆：“我相信你哥，他不是这样的人。”
　　沈焰感动地看着她：“我就是不想让你受委屈了。”
　　林辰歆还以为他要提出什么不一样的解决方法呢，谁知道他话音一转，立刻说：“那我马上去打结婚报告，你也快点打报告。”
　　说着就想要起身。
　　“别乱动，你得住院，养好伤再说。”
　　“不用，我能走。”
　　“我说不行就不行，我可不会跟一个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利索的人结婚。”
　　“行，那我住院！”沈焰的主意改变得特别爽快！
　　沈晴笑嘻嘻地：“那我带来的那些东西，可以搬过去了吧？”
　　沈晴这人虽然嘻嘻哈哈的，但也特别识相，沈焰回来以后，她就从林辰歆的宿舍里搬出来，住回到招待所里去了。
　　林辰歆习惯了两个人一起住得热热闹闹的，突然她搬走了还有点不习惯：“着什么急啊，反正不也还没走嘛，就在我宿舍住着呗！”
　　“那可不行。”沈晴说，“我不能那么没眼力见儿啊，你没见我哥听说我住你那儿，那眼珠子都快要把我瞪穿了吗？再说了，万一他大半夜的偷偷从医院里跑出去找你，我在那儿多碍事啊！”
　　林辰歆失笑：“怎么可能！”
　　“诶，你还别说，任何事情放在沈焰身上，都有可能。”
　　沈晴真是高估了沈焰在林辰歆面前的胆量了，他正乖乖地住院，哪儿都不敢去呢！
　　沈晴觉得自己作为他在岛上唯一的亲人，应该好好履行亲人的责任，一大早就端着一碗粥去了沈焰的病房。
　　没想到他居然还嫌弃上了，沈焰看了一眼沈晴，皱了皱眉：“怎么是你？”
　　“怎么，我来给你送早饭你还不乐意了？”
　　“不饿，不想吃。”
　　“行，那我拿走！”沈晴转身就要走，以为他会喊住自己的，走到门口了，还没听到他出声，忍住不回头，“真的不吃？”
　　“不吃。”沈焰硬气得很。
　　沈晴阴阳怪气：“唉，没办法，有了媳妇的人，了不起咯，我这个妹妹，是没用了！”
　　“怎么了？”林辰歆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出现在她的面前。
　　沈晴：“给我哥送饭吗？不用了，他说不饿，不想吃呢！”
　　沈焰连忙出声：“我饿，早就饿坏了，你怎么才来啊！”
　　林辰歆笑了笑，走进去：“早上特地去市场买了条鱼，做了鱼片粥，补充蛋白质，对伤口的恢复有好处。”
　　“太好了，我最喜欢喝鱼片粥了。”顺便得意地朝沈晴扬了扬下巴，那小人得志的样儿，简直都叫人没眼看了。
　　沈晴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他说自己喜欢喝鱼片粥，也不知道是谁，从小到大从不爱喝鱼汤、鱼粥，说什么鱼太多刺，喝汤喝粥都要小心翼翼的，太不爽快了。
　　这个时候的病床没有后世那么先进，不能把上半截倾斜起来，林辰歆只能多拿了两个枕头垫在沈焰的身后，把他扶起来斜靠在床头。
　　沈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瞎了，明明她刚来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自己坐起来活蹦乱跳跟没事人一样了，这会儿居然装得虚弱无比，连自己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还得人家姑娘用力地抱着他才能起来，瞧瞧，瞧瞧，那身子还直往人家的身上靠。
　　林辰歆扶他坐好之后，打开保温桶，盛出来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沈焰就这么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看着她，没有半点儿想要伸手去接的意思。
　　林辰歆就这么坐在床头，用勺子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送到沈焰的嘴边：“啊！”跟哄孩子似的。
　　沈焰就张开嘴，笑眯眯地吞下一口：“真好吃。”
　　两人目光交融，有满满的情意在其中脉脉流动。
　　沈晴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拿起桌上的热水瓶，赶紧去打水去了。
　　生生在外面磨蹭了十几分钟，才拎着打满水的热水瓶回去，那俩人才堪堪吃完了一小碗粥，林辰歆拿手绢给他擦了擦嘴角：“还要吗？”
　　沈焰摇摇头：“不用，吃饱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上班，中午再来看你。”
　　“嗯，你人过来就好，不用再给我做什么了，让沈晴帮我去食堂打回来吃就行。”
　　“好，我中午估计也没什么时间，晚上再给你做好吃的。”


第69章 
　　好不容易等两人黏糊完了, 沈晴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妈呀，原来谈恋爱会让人如此不正常的吗？我看你们俩人都挺好的人啊，怎么凑在一块就变成这样了呢！”
　　“赶紧再给我盛碗粥, 我还没吃饱呢！”沈焰说。
　　“你不是说你吃饱了吗？”
　　“那不是不想让她累着吗？”
　　“你也知道让人给你喂饭会累啊！”沈晴想起刚才林辰歆一口一口喂他喝粥的黏糊劲儿，喂之前还得先吹一口，不由得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事先声明啊, 我可没有那份耐心，你爱吃不吃。”
　　“少废话, 快点！”沈焰主动伸出了手, 一把接过她手里的碗, 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沈晴一脸惊奇：“唉哟, 原来这手能动的啊，我还以为是残废的呢！”
　　沈焰风卷残云般地把一桶粥都喝完了，把碗一放：“洗碗去。”说完自己豪迈地用衣袖擦了擦嘴巴, 就准备下床。
　　“哎哎哎, 你干嘛去呀？歆歆说了, 不让你乱跑的，你这伤得好好休养，不然好不了。”
　　“我不乱跑, 就去找我们领导说句话。”
　　“什么话这么着急啊？”
　　“你不知道, 多少人等着分房呢，我得去跟领导说一声, 留一套带院子的给我，不然被别人抢先了, 我这婚什么时候才能结得成？”
　　沈晴一听：“有道理，那是得赶紧的。”
　　“那我出去一趟, 你别跟她说。”
　　“可是这样不太好吧，我答应了歆歆要好好看着你的。”
　　“是看着我重要，还是给你娶嫂子重要？”
　　“好像，是娶嫂子重要。”
　　“那不就完了，我跟你说，你悄悄地到急诊科那儿盯着，万一她想要上来，你就想办法拖住她，我尽快回来。”
　　“嗯，行。”
　　“那我走了，记住我说的话啊，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了。”
　　沈焰那模样，根本就不像一个受过重伤的人，一下子就溜出去了。
　　没一会儿，护士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十八床沈焰，吃药了，咦，人呢？”
　　沈晴还在收拾用过的碗和勺子，见状连忙说：“哦，他去上厕所了。”
　　护士把药留下：“那你待会记得让他吃药。”
　　“好咧，谢谢啊！”
　　空出来的那两套院子，虽然原来住的是军医院的医生，但其实原本是属于军区家属院的房子，多亏了沈焰来得及时，看上那两套院子的人还真不少。
　　这两天房子空出来的消息才出来，过来找政委要房子的人就来了好几拨。
　　沈焰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卓宇阳。
　　沈焰刚回来，还不知道这段时间卓宇阳发生的事，乐呵呵地打招呼：“卓副团，这么巧啊，你也来找政委有事？”
　　卓宇阳的脸色有点难看，他刚刚才听到内部消息，据说沈焰这次出去，是立了大功回来了，上边已经打算这次要给他升职呢，并且还是连升两级。
　　沈焰原本就已经是正营级，连升两级就是正团了，比他原来的副团还要高一级，从此以后，最年轻的团级干部，就不是曾经的卓宇阳，而是沈焰了。
　　这个沈焰升正团的年纪比他当初升副团的时候还要年轻。
　　偏偏这个人还一脸无辜地在他面前喊他卓副团，卓宇阳的心里能好受得了吗？他连一个笑脸都憋不出来了，只冷冷地看了沈焰一眼，扭头就走。
　　沈焰愣了愣，也没在意，回头大大咧咧地拖了张凳子在张政委面前坐下：“这人吃了炸药包了？”
　　张政委倒是看得明白：“还不是被你气的。”
　　沈焰莫名其妙：“我怎么招惹他了？”
　　张政委不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你不好好在医院养伤，跑我这儿来干嘛？”
　　“是这样，我听说能有两套院子空出来，特地来跟您说一声，一定得给我留一套。”
　　“人家拖家带口的实在住不开才来申请，你跟着瞎胡闹什么？”
　　“怎么瞎胡闹了？我马上就要娶媳妇了，娶了媳妇就得生娃，我也拖家带口。”
　　张政委一脸八卦：“准备结婚啦？就那个军医院的林医生？”
　　沈焰喜滋滋的：“对对对，您也知道她啊？”
　　“唔，是个好同志，小伙子眼光不错。”
　　“您也觉得不错吧，那就赶紧把房子给我定下了，不然我到手的媳妇就要飞了。”
　　张政委严肃脸：“那也不行，你就算结婚了，那也只有两个人，人家卓同志家里三个孩子的，也还等着呢！”
　　沈焰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卓宇阳也是来要房子的，他还记仇着卓宇阳喊他家林辰歆“歆歆”的事儿呢，逮着机会就不遗余力地抹黑对方：“政委我跟您说，他这三个孩子肯定养不长，早晚得送回去。”
　　“哦？怎么说？”
　　“你想啊，他一个单身汉，又要忙工作，哪里有功夫照顾孩子啊，何况还是三个，肯定带不过来的，不送回去还能怎么的？”
　　“胡说，人家都已经结婚了，自然有人帮他照顾孩子。”
　　“结婚？哪家姑娘这么想不开啊？”
　　“你再胡说，人家这是为了抚育英雄儿女无私奉献，怎么到你嘴里就这么难听了！说起来那姑娘你应该也认识，就是跟你对象一起来的，那什么，徐医生。”
　　“她？”沈焰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个胆小怯懦，又自私自利的人跟无私奉献能牵扯上什么关系，不由得冷笑一声：“呵！”
　　张政委就是看他这模样不顺眼：“不管你怎么看，他们家就是比你有资格申请这院子！”
　　沈焰一拍大腿，耍起赖来：“唉哟，伤口疼！”
　　把张政委吓了一跳，急忙过来看他：“这是怎么了？”
　　沈焰捂着伤口，就差没往地上躺了：“我不管，我为国负伤，我也是英雄，这房子要是不分给我，今天我就赖在您这儿不走了，您就从我这身上跨过去吧！”
　　张政委气得啐了他一口：“你这混小子！我实话跟你说吧，这次你立的功劳不小，本来组织上决定是想要把你往上提两级的，但如果你非要这房子，那就用职位换房子吧，这位置就不提了。”
　　张政委这话本来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的，没想到沈焰连个磕绊都不打的，立刻就答应了：“没问题，就这么办吧，那说好了，那房子就归我了！”
　　“臭小子，你想得美！这事儿我们会好好再考虑考虑，你回去等通知吧！”
　　“等什么通知啊，您多少也得给点准话啊！”
　　“滚！”
　　沈焰离开以后，觉得时间还早，索性打听出来那两座要空出来的院子在哪儿，自己亲自过去看了一眼。
　　说来也巧，两座院子是邻居，两栋并排的双层小楼，院子中间只隔着一道院墙，一抬头就能看得到隔壁院子。
　　为了抵抗台风，岛上的房子大多数都是平顶的，房子不大，一楼就一个客厅、一个厨房外加一个小房间，二楼是两个房间，屋子外面还搭了个单独的茅厕。
　　院子的面积倒是不小，得有个上百平方米吧，看着挺宽敞的，原先的住户屋前屋后都开整了菜地，还搭了竹棚养了鸡鸭，小日子过得挺像样的。
　　看得沈焰心头火热，都不舍得走了，恨不得今天就能搬进来。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回去打了结婚报告，又回了一趟宿舍，把存折给取了出来，差点还想去一趟邮政储蓄所，想了想把钱给沈晴带回去他不太放心，这才打消了念头。
　　喜滋滋地回到病房，一推门，就好像有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林辰歆就坐在他的病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沈焰的魂儿都快要被吓飞了，瞪了旁边的沈晴一眼，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沈晴摊开双手：“我也没有办法啊！”
　　沈焰出去的这段时间，护士都来了三回了，第一回 是让他吃药，第二回是准备给伤口换药，第三回……，是因为前两回都没找着人。
　　然后护士就去通知林医生了。
　　林辰歆不仅是交待了沈晴，还跟当班护士说过了，看着沈焰，别让他乱跑。
　　沈焰“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存折往前一递：“给你的。”
　　“给我什么都没用，快躺下，衣服掀开。”给他检查了伤口，还好没出什么问题，林辰歆冷着脸，“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上班了。”
　　沈焰慌了，急忙去拉她的衣服：“你不骂我？”
　　林辰歆回头，神色冷淡地看着他：“为什么要骂你，身体是你的，爱不爱惜是你自己的事，我管得着吗？我作为医生，也仅仅是能提一点建议而已，要不要听，那是你的事。”
　　沈焰听着这话，比拧着耳朵骂他一顿还要难过一百倍：“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乱跑了，我这身体不是我自己的，是咱们的，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爱惜的。”
　　饶是林辰歆厚脸皮，听他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出来都有点儿脸红了，低声道：“行了，你别说了，我真的有点忙。”
　　林辰歆走了之后，沈晴才长出了一口气：“你刚才上哪儿去了，怎么那么久。”
　　沈焰给她晃了晃手里的存折：“拿这个去了。”
　　沈晴看出来这就是刚才他想要塞给林辰歆的：“你的私房钱啊？给我看看，攒了多少？”
　　“三千二！怎么这么多！”沈晴瞪大了眼睛，“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该不会是干了什么不应该的事了吧！”
　　沈晴已经算是家世条件非常好，从小基本没有吃过太多苦的姑娘了，但三千二百块钱，对她来说，也实在是一大笔巨款了，她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沈焰不满：“说的什么话，还能怎么来的，当然是攒的。”他吃住都在部队里，穿的也是部队发的，他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家里也不需要他寄钱回去，从他刚来这里当小兵的时候起，工资和津贴就全都存起来了。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也没什么钱，也就是这两年升了营长之后，津贴才高起来的，一个月加起来能有一百出头，这攒着攒着，三千多块钱就这么出来了。
　　沈晴不一样，她一个姑娘家，爱美，衣着打扮样样都要钱，还住在大城市里，时不时就去逛逛百货商店啊，看看电影啊，买买零食啊，一个月的津贴她自己都不够花的，还得家里补贴点儿，别说存款了，要让她一下子拿出两百块钱都够呛。
　　本以为她哥跟她也差不多，见他一出手就拿出三千多块钱的巨款来，这可不就吓着了嘛！


第70章 
　　沈焰还在那儿念叨：“要不这样, 你帮我打个电话回家，问问家里能给我出多少彩礼？”
　　“你都这么有钱了，还惦记着家里帮你出彩礼啊？”
　　“我的钱以后是我的小家的, 彩礼是爸妈娶媳妇要出的，这怎么能算在一起呢！”
　　沈晴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你可真会算计。”
　　但还是乖乖地跑了趟邮局，把沈焰要结婚的事跟家里说了。
　　长辈考虑问题到底比较周全, 提出他们是不是得跟女方的父母见个面, 好好商量一下这婚事。虽说现在的新式婚礼，新事新办, 只要一对新人互相看对眼, 把证领了这婚就算结了。
　　也不讲究大排筵席, 甚至有些简单的, 就搞个茶话会，几把瓜子花生就完事儿了。
　　可沈焰家里是老派人，还是比较讲究礼节的, 人家姑娘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也是别人爸妈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总不能一点礼数都没有，说娶就娶了。
　　沈晴一听，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将来她要是嫁人的话, 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这么嫁过去啊！
　　于是又颠颠地跑回来告诉沈焰。
　　沈焰敲敲脑袋：“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虽然有点遗憾这结婚的流程太过复杂, 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媳妇娶回家，但林辰歆是沈焰最心爱的女人, 他肯定是要给她最好的。
　　别人有的，她都得有, 别人没有的，她也要有。
　　最好的东西总是值得最用心的对待。
　　林辰歆听沈焰说，他爸妈打算去一趟云崇市跟她爸妈见面的时候，她也呆住了。
　　“这……是必要的吗？”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是有点心太大了，她都已经打了结婚报告交上去了，但根本就没有想到，得先问问家里的意见。
　　她还想着，等领完证再写封信回去说一声就可以了呢！
　　主要是她的成长环境，从小到大，家里都给了她足够的自由，从考大学，到找工作，包括后面的出国，全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做主的，在她看来，她自己的人生，完全可以自己做决定。
　　所以结婚这件事，她也理所当然地自作主张了。
　　听他们这么说，她才想起来，这个世界里她的爸妈也是极爱她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跟他们说就自己决定了，他们肯定会难过。
　　不过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来，申请房子的事刻不容缓，就林辰歆知道的，不说部队那边，光是医院这边，就有好几家人对这两套房子感兴趣的，包括徐思妍。
　　她听徐思妍抱怨过好几次五个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住着是有多么地痛苦了，知道有带院子的小楼空出来之后，她申请也是最积极的。
　　林辰歆同情徐思妍，也理解她迫切想要分到房子的心情，但如果要自己拱手想让，她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林辰歆和沈焰两人还是决定，尽快先把证给领了，拿到申请房子的资格再说。
　　两边的报告都很快批下来了，蒋主任拿着审批好的证明材料，笑眯眯地走进科室：“小林啊，恭喜恭喜啊！”
　　林辰歆接过证明：“谢谢蒋主任。”
　　蒋主任感慨：“哎呀，真是没想到啊，两位大城市的大医院来的优秀医生，都嫁给了我们这里的兵哥哥，这下是真正成为了我们的自己人了啊！”
　　“咱们陵川岛虽然暂时偏僻、落后了些，但有句话不是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嘛，咱们这儿还是有很大的发展前景的，你们都还年轻，好好干，将来前途无量。”
　　“谢谢主任的鼓励，我一定会以岛为家，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工作，为岛上的医疗事业贡献自己的一番力量的。”
　　蒋主任口口声声“你们”，林辰歆却没有那么厚脸皮地代表徐思妍一起表态，反正别人怎么样她不知道，她自己确实是挺喜欢陵川岛这个地方，也挺愿意留下来工作的。
　　蒋主任十分欣慰：“好、好！”
　　同事们凑过来纷纷跟她说恭喜，有人嘴快问了一句什么“什么时候摆喜酒啊？”，就被旁边的人扯了扯衣角，努了努嘴表示徐思妍在旁边呢！
　　连婚礼都没有的婚姻是徐思妍心里最大的隐痛，当初她打结婚报告的时候，同事们还打趣要喝她的喜酒来着，她当时也高兴地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卓宇阳竟然连一个茶话会式的简单婚礼都不肯给她，同事们甚至连她的喜糖都没吃上，就这么悄声无息地领了证，搬到一块儿去住了。
　　最近大伙儿都很识趣地不提这个话茬儿。
　　林辰歆笑了笑：“还说不定摆不摆呢，现在不是讲什么艰苦朴素嘛，先领了证再说。”
　　别人便也都识趣地不说什么了。
　　心里倒是免不了有些奇怪，原来大城市的姑娘都这么不讲究的吗？他们这边哪怕是农村姑娘出嫁，至少也要八块钱的彩礼呢，不说三转一响，最起码一担稻谷，半条猪也是要的，酒席肯定也是要摆的，不然多没有面子。
　　难道大城市的姑娘不讲究这个？
　　他们不敢说，也不敢问。
　　倒是好心地提醒林辰歆，领证得先去照相馆拍照片，记得穿好看点。
　　现在流行穿军装拍，因为他们是军医院，编制也是属于部队的，单位除了发白大褂之外，也给他们发军装，林辰歆就有一套，崭新的，还没穿过。
　　她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制服爱情，多浪漫啊！
　　她可是一直都有着一个理想，几十年后，她的孙子或者孙女不小心从老物件里面找到她当年的结婚证，然后翻拍发到网上，然后引起广大网友们的一片惊叹，奶奶当年太漂亮了！
　　她运气好，找到一个帅气的男人，再拍上一张穿军装的结婚照，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火爆全网呢！
　　想到这里，她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去拍照那天，林辰歆和沈焰两人都穿上了崭新的军装，并排走在路上，旁人隔着三尺远都能感受得到他们身上的喜悦。
　　沈焰更是高兴得可以用神采飞扬来形容了。
　　到了照相馆，一不小心还说秃噜嘴了：“同志，给我们拍一张结婚证。”
　　照相馆的师傅笑着说：“同志，我们这儿拍不了结婚证，只能拍结婚照。”
　　林辰歆好笑地说：“对，我们就是拍结婚照。”
　　“来来来，这边，坐好，哎呀，两位真的是郎才女貌啊，这照片拍出来一定很好看。”
　　“对对，就是这样，那位男同志，笑得矜持一点，嘴巴别咧得太开了，好，没错，女同志这个笑容很好，诶，男同志的头不要靠太近，端正一点，别贴太紧了，保持距离。”
　　照相师傅心好累，别人来照相都是束手束脚地放不开，脸皮薄不好意思靠太近，这男同志怎么就这么厚脸皮呢，恨不得整个人都挨人家女同志身上了，结婚是一件严肃的事情，要庄重！
　　不过这照片拍出来肯定很好看，他这家照相馆开在这儿好几年了，还没拍过这么好看的人呢：“同志，这照片我不收你们的钱，不过你们得答应我，我洗一张放大的照片，挂在橱窗上当样板，行不？”
　　“真的？挂在这儿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那个，你等等我，我问问我媳妇。”沈焰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转头问林辰歆，“他说把咱们的照片挂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林辰歆看这傻小子还乐滋滋，当这是一件多光荣的事呢，不过这个时代的人观念不一样，只有立了功，或者得了什么荣誉，才能把照片挂出来呢！
　　她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索性遂了他的心愿：“你觉得好就行。”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男人一点面子的。
　　沈焰当然是高兴的，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他娶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不过他想了想，多提了一个要求：“这样吧，这照片你先别挂上去，过两个月再挂。”转头又对林辰歆说，“咱们领证这个事儿，也先别跟别人说。”
　　林辰歆不解：“为什么呢？”
　　“免得别人说你什么都没有就跟了我，等咱们准备好了，再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哪怕林辰歆的心里再不在意这些，听他这么为她着想，心里也是甜滋滋的：“好。”
　　照片得要两天之后才能洗出来，跟照相馆的师傅约定好过来取照片的时间之后，两人便急着回去了，没办法，工作都忙，为了拍这个照片，也只请了一个小时的假。
　　两人这么并排走在街上，还是挺引人注目的，不仅仅是因为俊男靓女的组合，主要是因为两人太亲密了，虽然隔着有点儿距离，也没牵手，但这街上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俩人是一对。
　　一颦一笑之间，自带一股甜蜜的气场。
　　在这个夫妻之间一起上街，都恨不得隔着三尺远的年代，这种场面真的是很少见得到的。
　　偏偏就有人眼瞎。
　　直接就朝沈焰冲了过来：“沈焰哥哥，终于找到你了，我好不容易跟团里请了个假出来，他们却说你也请假出去了，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
　　“沈焰哥哥”？林辰歆惊奇地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白皙高挑的年轻姑娘，兴奋地站在沈焰的面前，眼里写满了激动和爱慕，她很相信，此刻在对方的眼里，确实只有沈焰一个人的。
　　“楚月？你也来了？”沈焰微微皱眉。
　　好呀，这才刚刚领证呢，又给她招惹一个楚月妹妹回来了？林辰歆抱着双手，看戏般地站在了一旁。
　　“是啊，昨天来的，沈晴没有告诉你吗？啊，也对，她也是昨天下午回到团里才见到我的，肯定还没有机会跟你说的，这次过来巡演，团里本来是没有安排我过来的，我特地递交的申请，我早就想来看看沈焰哥哥你生活的地方了，沈焰哥哥，这几年你怎么都没回去啊？”
　　林辰歆想起来了，昨天沈晴确实告诉过她，说她们文工团的大部队到了，她得回团里报到，还让她去看她们表演呢！
　　原来是文工团的小姑娘啊，难怪挺漂亮的，要身段有身段，要气质有气质的，她这气质跟沈晴还不一样，沈晴那是英姿飒爽，这姑娘看着就娇柔得多了，不过男人倒是可能会更喜欢她这一款。
　　林辰歆有点儿不耐烦了，这小姑娘没有眼色就算了，要是沈焰还要继续跟她攀谈，置自己而不顾的话，下一秒她掉头就走了，这结婚证也不用领了。


第71章 
　　正想着, 沈焰忽然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拉到他的身边：“正好，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我的未婚妻，林辰歆，在军医院上班, 这些天你要有哪里不舒服的话, 可以去医院找她，我们刚拍完结婚照, 急着回去上班呢, 那就先这样吧, 有机会我们会去看你们表演的。”
　　说完, 搂着她就要走。
　　梁楚月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满眼的不可置信：“沈焰哥哥，你要结婚啦？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 就前不久沈晴还说你没有对象, 你是有什么苦衷吗？是你领导逼你的吗？
　　林辰歆没忍住笑出声来, 小姑娘挺会脑补的嘛！
　　沈焰脸色一冷：“梁楚月，希望你不要用恶意的目光随意去揣测别人，我和我的未婚妻很好, 我全家人也都很喜欢她, 还有，我不认为我的事情有必要要汇报给你知道, 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
　　“我们走吧！”他转头对林辰歆说，语气截然不同, 变得温柔而体贴。
　　梁楚月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走回文工团的住所, 浑浑噩噩地跟一个人撞到了一起，那人手里还端着一盆水，这下可好，全都洒在她身上了。
　　梁楚月本来心情就极差，这么一来，直接突破了她的临界点，突然就爆发起来，重重地推了对方一下，大声叫了起来：“你搞什么啊 ，跑什么跑，把我的新裙子都弄脏了你赔吗？”
　　这裙子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从友谊商店里买的，今天还是第一次上身呢，想着去见沈焰才穿上的，沈焰看没看见不知道，就被一盆脏水泼了一身。
　　地上有水本来就滑，对方被她这么一推，脚下一滑，直接就坐地上了，偏这么巧地上有一块尖锐的石头，她坐下去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手一撑，石头那锋锐的一面正好划破了掌心。
　　被推到在地的是负责舞台道具的方芳，刚刚她正在画舞台背景，那盆水是洗颜料用的，泼在梁楚月的裙子上，原本雪白的裙子一下子就变成了五颜六色。
　　方芳一手托着剧痛的掌心，吓得脸都白了：“对、对不起，裙子我帮你洗……”
　　梁楚月冷笑：“洗，洗得干净吗？这裙子我花了八十块钱从友谊商店买回来的，当时就这么一条了，你想再买一条赔给我都买不到，我只让你赔钱，算是便宜你了。”
　　“这么贵？”方芳心都抽紧了，她并不是文工团的正式职工，只是个临时工，工资本来就比她们这些舞蹈演员们差了一大截，家里的条件还不好，每个月挣的钱全都拿回家里去了，这八十块钱她根本就赔不起，“可、可是刚才我喊你了，让你看着别撞过来，是你非要撞上来的。”
　　“呵，你倒是挺会推卸责任的啊，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
　　“别，别这样，我，我赔！”
　　“楚月，你别这样，刚才我都看见了，方芳她都已经避开你了，是你自己非要撞上去的。”沈晴快步走过来，扶起方芳，“方芳你先起来，呀，这手怎么弄成这样了，走，我陪你去医院。”
　　“沈晴你什么意思，你故意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我怎么跟你作对了？我说的是事实，刚才我们在那边的几个人都看到了，可不是我一个人乱说的，算了，我先不跟你说，方芳，我们快去医院。”
　　“等一下！沈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沈焰有未婚妻了？”
　　“你是他什么人啊，他有未婚妻我干嘛非要告诉你？”沈晴不喜欢梁楚月，觉得她娇气，爱哭，脾气还不好，可梁楚月从小就爱缠着她，老往她家里跑，她还不能把人往外赶。
　　因为两家的妈妈是好朋友，沈晴她妈是文工团的团长，梁楚月她妈是副团长，两人的关系好得很，自然也希望两家的儿女能和睦相处。
　　在沈焰他们都还小的时候，两家的家长还曾开过玩笑说要订什么娃娃亲，不过当时小小年纪的沈焰很明确地拒绝了，郑重声明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一个爱哭包当媳妇的。
　　沈焰他妈贺敏瑛尊重儿子，便不再开这个玩笑，但梁楚月却上心了，整天往沈家跑，其实就是为了能够跟沈焰多说几句话。
　　沈焰那时候拽得要上天了，连跟他妹沈晴多说几句话都不乐意的，当然也不会理她，梁楚月就这么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好多年。
　　当初沈焰被扔到这海岛上，她还要死要活地闹着要跟过来呢，是她家里死活没同意，这才跟沈晴一起进了文工团。
　　“你明知道我……，我喜欢沈焰的，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梁楚月气愤地瞪着沈晴，“亏我还是跟你们一起长大的，你向着外人都不向着我？”
　　沈晴没好气：“告诉你干嘛呀，好让你去破坏他们吗？我哥早就说过，他是不会喜欢你的，我也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的，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方芳，我们走！”沈晴不再管梁楚月，扶着方芳往外走。
　　到军医院急诊科找到了林辰歆：“歆歆，你快来看看，她的手受伤了。”
　　林辰歆过来看了看：“这伤口有点深啊，要缝一针，伤口里面还有一些碎砂石，我先给你清创吧，没事，给你上点麻药，不会很疼。”
　　她面对病人的时候声音一贯轻柔，方芳原本挺害怕的，在她的安抚之下也不害怕了：“谢谢医生。”
　　沈晴也安慰她：“别怕，我们都看到了，梁楚月的裙子不是你故意弄脏的，她不敢让你赔的，她把你弄伤了，我们还得找她要医药费呢！”
　　方芳的眼睛红红的：“谢谢晴姐。”
　　林辰歆给方芳处理完伤口，沈晴正要借口去交费溜走，却忽然被林辰歆拎住了后衣领：“你跟我过来。”
　　沈晴垂着头跟她走到一旁，她就知道，刚刚不该提起梁楚月的。
　　“说说吧，梁楚月跟沈焰是什么关系？”
　　“你都知道啦？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其实也没什么，就……小时候他们差点订了娃娃亲，不过我哥没答应，后来就没有这个说法了，梁楚月是喜欢我哥，但我哥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她的，她那个人怕苦又怕累，以前但凡要去偏远一点的地方演出她都不肯去的，我也没有想到，她这次会跟过来了。”
　　“还有娃娃亲？”
　　“没有没有，就是开玩笑的，我哥以前都不理她的，真的，我认识沈焰二十多年，看见他愿意搭理的姑娘家只有你一个，没有别人了。”
　　沈焰对她的态度，林辰歆还是可以感觉得到的，倒也不是怀疑他，就是有些好奇：“他到底还招惹过多少桃花债啊，你说给我听听，下次别人再找上门来的时候，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
　　林辰歆其实也是在开玩笑，并没有指望沈晴能真给她说出什么来，没想到沈晴犹犹豫豫了一会儿，竟然真的说出来一个人：“那个，其实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桃花债，不过我哥曾经帮过一个姑娘，为此还惹怒了我爷爷，把他发配到这边海岛上当兵，那姑娘挺感激他的，到现在逢年过节，都还会带着礼物上门，而且这么些年了，她也没嫁人，我觉得，她可能对我哥也是有那么点儿心思的。”
　　这倒是林辰歆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人可能会对帮助过自己的人没有太大的感觉，但对于自己帮助过的人，那份感觉总是特别一点的，更何况那姑娘还是他来海岛的导火索，可以说是在他的人生里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林辰歆表情平静，沈晴反倒紧张起来：“我就是这么说说，不一定是真的，而且就算她有点什么想法，我哥对她也肯定是没有意思的，你千万不要多想啊！”
　　林辰歆笑起来：“放心吧，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谁还能没有点儿过去呢，说起来，她这个身体过去还整天追着卓宇阳跑呢，老家那个大院里的人都知道，沈焰如果有心要调查她的过去，随便问一问人就能知道了。
　　“那你真的别多想哦，我先带方芳回去了，明天我们就开始演出了，你和我哥记得来看啊！”
　　林辰歆笑着挥挥手：“行，去吧！”
　　“林医生，你们科的徐医生在消毒室跟人打起来了，你们快点找个人去看看吧！”
　　林辰歆：“……，好，我去看看。”徐思妍那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消毒室在锅炉房的旁边。
　　这个时候，医院里所有的医疗用品，包括针头、针管之类，几乎都没有一次性的，用完之后，清洗干净，都会送到消毒室经过蒸汽高温消毒之后，再拿回来继续使用。
　　就连日常用的棉签，也是她们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拿着小木棍和棉球自己搓出来，再送到消毒室高温消毒烘干之后拿回来使用的。
　　不过这种活儿一般都是护士在干。
　　这天是科里的干净针头用完了，负责去领针头的护士刚好在忙着，徐思妍最近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儿脱离群众了，想着要跟同事们搞好关系，便主动提出她去领。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没想到她居然在消毒室里碰见李春兰了。
　　李春兰居然在消毒室里上班，她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女人，凭什么在军医院的消毒室里上班？
　　徐思妍当时怒火上头，立刻就揪住她问个究竟：“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春兰一副小白花的模样：“是卓大哥帮我安排的这份工作，卓大哥是个好人，要不是他帮我，我现在肯定被我家里不知道嫁给哪个老男人吃苦受累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卓大哥的恩情。”
　　徐思妍那个火冒三丈啊，原来就在她天天在家里吃苦受累的时候，卓宇阳一边跟她抱怨，因为跟她的事害得他如今在单位里郁郁不得志，一边还有本事跟这个女的暗度陈仓！
　　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
　　李春兰被她打得踉跄往旁边摔去，正好撞到了摆放消毒好的物品的架子上，上面的各种物品被撞翻一地。
　　徐思妍还不解气，冲上去抓着她的头发继续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别人的男人还好意思说出来，不要脸，你去死吧！”
　　李春兰被迫反抗，挥舞着双手去抓徐思妍的头发和脸，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地滚成了一团。


第72章 
　　林辰歆赶到的时候, 徐思妍已经被人拉开在一边了，头上的帽子被扯掉了，露出一头凌乱的短发, 脸上和脖子上各有几道抓痕，脸色涨得通红，正急促地喘着气。
　　她对面的李春兰也没好到哪里去, 脸都被扇肿了, 发辫被弄散了，衣服的扣子都被扯开了两颗, 呜呜呜地哭得可怜。
　　大概是两人的强弱对比太过明显, 好几个人都围在李春兰的身边小声安慰, 对徐思妍怒目而视。
　　徐思妍气得牙痒痒的, 这个贱女人实在是太会装了：“狐狸精，你还有脸哭？”
　　李春兰楚楚可怜地说：“徐医生，你真的误会了, 我跟卓大哥真的没有什么的, 卓大哥就是看我可怜, 才帮了我这个忙，你打我可以，别误会了卓大哥啊！”
　　“就是, 这里可是医院, 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呢！”
　　“自己男人有问题回去找男人去，在这里欺负女人算什么事啊！”
　　徐思妍目瞪口呆：“不是, 你们怎么能是非不分呢，她就是个狐狸精, 她勾引我丈夫！”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跟卓大哥是清白的，你们相信我！”
　　林辰歆走过去，一把扯过徐思妍：“行了，跟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还嫌丢人没丢够吗？赶紧走吧！”
　　“我不走，我要打死这个狐狸精，看她勾引别人的男人！”
　　“好啊，打啊，打死她了，你就去坐牢，到时候照样有别的女人霸占你的男人、住你的房子，打你的娃！”
　　“我……”
　　趁着她发呆，林辰歆用力拉着徐思妍就走：“你说你，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医生，斗心眼还斗不过一个农村女人，打架打赢了又怎么样，人家还不是都站在她的那一边，有意思吗？”
　　“你跟卓宇阳要真的有问题，摊开来两人面对面讲清楚，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去欺负一个外人算什么本事。”
　　“可是她让宇阳哥给她安排工作！”
　　“我说你要是这样闹下去，她再到你宇阳哥面前哭一哭，你说卓宇阳会不会更心疼她？现在可能还只是对她心存内疚，想补偿一下，到时候可能就不仅仅是安排工作那么简单了。”
　　“可是我也不想她整天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晃。”
　　“在你眼皮子底下还不好啊？最怕的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晃。”林辰歆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感情导师的潜质。
　　徐思妍想了想那个女人跟卓宇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起晃的场景，惊出了一身冷汗：“你说得对，那我该怎么办啊？”
　　林辰歆举起一只手挡在两人之间：“这个你可别问我，我不知道！”终于把人带回急诊科，“行了，先好好上班吧，记住了，工作才是你的立身之本，不管你跟卓宇阳还能不能过下去，你都得先有工作，才有说话的底气。”
　　科室的人都悄悄地看过来，想问，又不好意思当着徐思妍的面问，只偷偷地朝林辰歆使眼色，林辰歆笑了笑，假装没看见，继续忙碌起来。
　　反正不用她说，刚刚在消毒室发生的时，过不了多久全医院都会知道的。
　　没过多久，蒋主任拿了一沓演出票过来，每个人发了两张，是京市红太阳文工团的慰问演出，在军区大礼堂举行。
　　红太阳文工团一共会在陵川待半个月，每隔一天会有一场演出，各单位会轮流发演出票，因为一个科室不能全都跑去看表演了，得有人留下值班，所以蒋主任给她们发的票有三个不同场次的。
　　每人两张，可以带家属或者是亲戚朋友去观看。
　　大家兴奋地讨论着手里演出票的场次和剧目，互相商量着换票或者是换班。
　　也有人问林辰歆：“小林，你的是什么时候的啊？”
　　林辰歆看了一眼：“后天晚上七点，《草原轻骑兵》。”
　　“啊，我想看你这个，我这个是大后天的《智取威虎山》，以前看过了，你愿意跟我换一换吗？”
　　“可是大后天晚上是我值班。”
　　“我帮你顶班。”
　　“那行。”林辰歆对于看什么演出其实并不在意，而且沈焰那边肯定也会发票的，沈晴说不定也能给她送票，她能看的机会多着呢！
　　果然到了中午，沈焰就来找她了，手里攥着一大把演出票，全部摊在她的面前：“想看哪几场，你挑。”
　　林辰歆吃惊：“你哪来的那么多票？”
　　“我把我们团里那些家伙的票全都拿来了，你挑完再去发给他们。”说完像是怕林辰歆责怪他，连忙又加上一句，“他们都是自愿的。”
　　没错，现在沈焰已经是团长了。
　　之前他虽然说过，愿意用职位换房子，但组织上当然是不可能当真的，最终研究决定，还是按原定的计划，给他提到了团长的位子上。
　　这次他们团里的演出票发下来，得先从他的手里过。
　　当然沈焰说别人都是自愿的，这话也不假，他是从底层一步步升上去的，从来都特别能跟战士们打成一片，平时在出任务的时候也是身先士卒，苦的、累的、危险的事都抢着自己先上。
　　现在只不过是想要几张票而已，当然不是问题。
　　林辰歆看了下，半个月一共有八场表演，其中剧目其实就只有三个，《智取威虎山》、《草原轻骑兵》，还有一个歌颂军民一家亲的《鱼水情》。
　　她根据自己值班的时间，挑了另外两场的票：“这下可好，全部演出都可以看一遍了，沈晴肯定高兴。”
　　也就是因为有沈晴参加表演，她才会有这个兴趣打算一场不落地去观看。
　　沈焰把多余的票都收起来，巴巴地问：“后天上午的假请好了吗？”
　　“啊？”
　　“领证啊，这么重要的事你可别告诉我忘记了啊！”
　　“不是，照片不是后天才能拿吗？万一那边有什么意外情况耽误了呢？等把照片拿回来了再安排吧！”她还想看看照片到底拍得好不好看呢，贴在结婚证上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如果拍得不好，她还想重拍呢！现在没有数码相机，拍照最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法当时就知道拍出来的效果。
　　而且没有修图啊，不知道对于女生来说，不能修图是很要命的吗？
　　“不会，都跟照相馆说好了的，咱们这证得赶紧办下来，房子不等人啊！”
　　“那好吧！不过，房子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吧，有没有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林辰歆觉得他们两个小年轻，需要房子的迫切程度其实不太高，也许能分给他们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那可不行。”沈焰就不同了，他是志在必得，“我跟政委说好了的，这房子我必须得要。”
　　沈焰千盼万盼，只盼着能顺顺利利地领证，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结果领证之前，还是出了点问题。
　　领结婚证需要单位证明和户口本，单位证明已经开好了，户口本林辰歆也已经跟家里说了，家里给她用挂号信寄了过来。
　　收到以后，她就把户口本跟单位证明一起，放在了办公室她自己办公桌一个带锁的抽屉里。
　　打算领证之前的那个晚上，林辰歆下班的时候拉开抽屉，打算把户口本和证明都带回去，第二天早上就可以直接带上去婚姻登记处了。
　　一拉开抽屉，林辰歆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户口本不见了。
　　她急切地翻找起来，把整个抽屉都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东西全都拿出来看过了，就是没有！
　　不可能的呀，她明明就是放在这里的，还特地把单位证明夹在户口本的中间了，可是现在证明还在，户口本却不见了踪影。
　　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算有人来偷也不至于光只偷一个户口本啊！
　　除非拿走了这个户口本对方有什么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呢？现在这个户口本对她来说唯一的用途是登记结婚，难道是有人不想让她结婚？
　　她的这个抽屉上虽然带锁，但因为经常工作的时候钥匙带在身上不方便，所以她会把钥匙放在旁边另一个不带锁的抽屉里，所以这个锁其实也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有心的话，确实谁都可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拿走她的户口本。
　　难道是徐思妍？
　　林辰歆想起前两天徐思妍吞吞吐吐地问过她，是不是也想申请那两套带院子的房子，还可怜巴巴地跟她卖惨，说五个人住一间小房子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想让林辰歆不要跟她抢。
　　当时林辰歆当然并没有答应她，只说各凭本事，就算她退出申请，也还有别人呢，未必就能分到徐思妍的手上。
　　难道徐思妍是不想让她有申请的资格，所以故意偷走了户口本，不让她结成婚？
　　不是林辰歆故意要用这么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实在是利益动人心，很难说为了利益，别人都能做得出些什么来。
　　何况徐思妍那个人，也不是什么道德感很强的。
　　沈焰跟林辰歆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去看表演的，他先在食堂打好了饭，等半天不见她过去，饭菜都快要凉了，想着她肯定又加班了，便把饭盒盖了起来，打算端过来找她一起吃。
　　来到医院，正好遇上林辰歆神色严肃地正要出门。
　　沈焰连忙拦住她：“不用去食堂了，我都带过来了，就在这儿吃吧！”
　　“不是，我得去找人问个事。”
　　“什么事啊？不太着急的话就先吃了饭再去吧，别饿坏了身体。”
　　“我户口本不见了。”
　　“什么？”这下轮到沈焰着急了，“怎么回事？”
　　“刚才我打算拿了户口本和证明回去，谁知道一打开抽屉，户口本没了。”
　　沈焰急归急，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先别忙，好好回忆一下，确实是放在这里不见了？当中有没有发生过其他什么事？咱别急，先吃饭，一边吃一边慢慢想。”
　　确实，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急也没用，林辰歆听他的话，把饭吃了，期间仔细回忆过一遍，还是坚持原来的看法：“现在我们科室只有徐思妍一个人在申请房子，如果说有人不想让我结婚的话，那也只有她了。”
　　“行，那找她去！”
　　徐思妍正在跟卓宇阳吵架。
　　“我怎么了，我又怎么了？我只不过是想让你拿两张演出票回来而已，时间剧目我都不要求了，我可以把我的票去跟别人换，换成跟你一样的，我就是想我们一家人能齐齐整整地一块儿去看一场表演而已，这都能让你为难吗？”


第73章 
　　林辰歆和沈焰来到卓宇阳家门口, 听到的就是徐思妍不满的抱怨。
　　然后是卓宇阳不悦的声音：“我都已经答应把票给别人了，你现在让我去要回来，让我的脸往哪里放？”
　　“这本来就是你的票啊, 你应得的啊，怎么就没脸了呢？别人自己也有票，干嘛非要你的。”
　　“别人家里人多, 都想去看, 都开口问我了，我能不给吗？”
　　“你就知道当好人, 你看人家沈焰, 给林辰歆弄了好几场的票呢, 怎么到了你这里, 就只有给别人的份了呢！”
　　不提沈焰还好，一提这个沈焰，卓宇阳的火就蹭蹭地上来了, 原本是他手底下的人, 现在摇身一变, 反而踩在他的头顶上了，只要是个男人，这口气就不能忍。
　　卓宇阳冷笑一声：“沈焰沈焰, 他这么好, 你怎么不嫁给他啊！哦，对了, 人家可看不上你。”
　　徐思妍也气上头了：“我看你是妒忌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心里还惦记着林辰歆呢，可惜啊, 她已经打了结婚报告了，明天还请了假，要跟人家沈焰领证去了呢！”
　　门外沈焰和林辰歆面面相觑，他们真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只是来到门口，正好听见他们在吵架，一时之间进退不得，谁能想到这瓜吃着吃着，竟然吃到自己身上了呢！
　　这么听起来，徐思妍好像还挺愿意他们俩结婚的，毕竟林辰歆嫁了人，卓宇阳就没法惦记了。
　　还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忽然有人在旁边大声打招呼：“这不是沈团长吗？过来有事？”
　　沈焰尴尬一笑：“啊，是，来找卓连长有些事。”
　　房门猛地被拉开，卓宇阳气呼呼地站在门里看着他们：“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沈焰摸了摸鼻子：“呃，那个……，对了，我这里还有两张多余的演出票，你们要吗？”
　　卓宇阳这人，是既滥好人，又死要面子，他怎么可能要沈焰的票，当即就冷冷地拒绝了：“不需要。”
　　徐思妍心都凉了，他明知道自己是很想要的，她自从嫁给他，天天除了上班，下班就是做家务，带孩子，连觉都没好好睡过，从来没有任何的休闲娱乐。
　　好不容易岛上有点儿新鲜事，她只不过是想一家人一起去看场表演而已，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他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就是不肯成全她。
　　自己的票给了别人就算了，连送上门来的票都不肯要。
　　“徐思妍，你出来一下，我有些话要问你。”林辰歆喊，到底还是想在卓宇阳的面前给她留点面子。
　　徐思妍一听，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卓宇阳。
　　林辰歆差点骂出声来，看什么看，嫁了个人连随便跟人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卓宇阳神色复杂地看了林辰歆一眼，才点头：“去吧！”
　　徐思妍赶紧放下手里的小宝出来了。
　　“找我干什么？”
　　林辰歆带着她走到别人听不见她们说话的地方：“你愿意我跟沈焰结婚？”
　　“呵，笑话，这轮得到我愿意不愿意吗？不过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按照世界设定，他可没有多少年好活了。”
　　“这个不劳你操心，世界设定你还是卓宇阳的小娇妻呢，现在看来他对你也没有多好。”
　　徐思妍的脸色变了：“怎么，你特地过来就是来嘲笑我的？”
　　“不是，我就是问问，你不担心我领了证之后去申请房子跟你抢？”
　　徐思妍愣了一下，忽然用力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林辰歆，你太过分了，明知道我这么惨了，还要跟我抢！”
　　林辰歆：……
　　好吧，她可能是有点太过于高估徐思妍的智商了，她大概是想不出偷户口本来阻止自己跟她竞争房子这种手段的。
　　“算了，没事了，对了，你最近有没有看见过有什么人在我办公桌附近鬼鬼祟祟地逗留过？”
　　“鬼鬼祟祟？没有吧！不是，林辰歆，你真的要跟我抢啊？你又没有孩子，你……”
　　“行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再见！”
　　徐思妍气坏了，什么人啊，要跟她抢房子还特地过来跟她说一声，有毛病吧！
　　“怎么样？”沈焰迎上来。
　　林辰歆摇摇头：“不是她。”可惜现在不是后世，不然的话，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查一查监控就好了，如今她是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对她的户口本感兴趣了。
　　她结婚跟科室的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利益相关。
　　“等等！”林辰歆忽然想到了什么，除非对方不想让她嫁给沈焰的理由是，对方也喜欢沈焰！
　　林辰歆盯着沈焰：“我们医院还有谁想要嫁给你的？”
　　沈焰怎么也没想到，这火居然烧到了他的身上，连忙举双手发誓：“没有，我真的没有招惹过你们医院任何人。”
　　把有可能接触得到她办公桌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林辰歆实在是想不明白究竟谁有这个动机，最后只能抱歉地对沈焰说：“对不起啊，明天不能去领证了，回头我让我爸妈去补办了户口本再去吧，就是房子的事，可能赶不上了。”
　　沈焰心疼得不行：“傻瓜，这又不是你的错，你跟我道什么歉，晚点领证就晚点儿，一辈子的事，不差在那几个月，房子没了就没了，咱们单位又不是只有那么两套房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也不知道是谁，前两天还信誓旦旦，这房子一定要到手。
　　听他这么说，林辰歆心里也轻松了很多，其实想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稍微麻烦一点补办户口本嘛，不重要，人生最要紧是有松弛感。
　　看看时间，林辰歆提议：“还来得及，不如去看表演吧！”
　　“好！”两人并肩往军区礼堂走去。
　　天色已暗，沈焰看了看前后都没有人，大胆地握住了她的手。
　　心里暗暗决定，千万别让他知道是谁弄的鬼，不然的话，他是决然不会让对方好过的。
　　“不如去后台看看沈晴，给她加个油？”林辰歆提议，她虽然是个学习上的小天才，但从小就与艺术欠缺了点儿缘分，表演、舞台之类的从来都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如今认识了一个舞蹈演员，还挺好奇的，想知道她们在后台是什么样子的。
　　沈焰其实有点不太感兴趣，而且去后台说不定还会遇上梁楚月，徒增不快。
　　但既然她想去，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好，我去跟人说一声，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其实他们走过去，根本就不用说出来他们的身份，文工团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在这世上，要找出第三个跟沈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真不容易。
　　“你们是来找沈晴的吧？她在后台化妆呢，马上就要上场了。”
　　林辰歆：“我们就来看一眼，马上就走，麻烦啦！”
　　后台的气氛却有点儿紧张，两人进去之后，看见的是沈晴怒气冲冲地跟梁楚月对峙的一幕。
　　“梁楚月，你说不说，你到底从我嫂子那里偷走了什么东西！”
　　梁楚月懒懒地弄着头发：“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还装傻！”沈晴气愤地抬起手，就要朝梁楚月的脸上扇下去，梁楚月抬起头：“马上就要上场了，你打得我上不了台，你负责啊？”
　　沈晴把手一甩：“你太不要脸了，方芳都亲眼看见了，你还不承认，早晚都会被查出来的，小偷，不要脸！”
　　林辰歆和沈焰的心里皆是一惊，急忙走过去：“我的户口本是被她拿走的？”
　　沈晴惊讶地看着他们：“原来是户口本，我说她去你那里偷了什么呢，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是方芳说的，她昨天下午去医院换药的时候看见的。”
　　原来是昨天下午方芳去医院换完药，想着去跟林辰歆道个谢，不想没找到林辰歆，却在她的办公室前面看见了梁楚月。
　　当时她就觉得很奇怪，忍不住悄悄跟了上去，就看见梁楚月鬼鬼祟祟地去翻林辰歆的办公桌，还从一个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开了另外一个抽屉，从里面拿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匆匆忙忙走了。
　　方芳只恨自己当时胆小，没敢喊出声来，也没敢追上去问。
　　可是那天她被梁楚月欺负，是沈晴站出来帮她说话，还送她来医院治伤，最后还更是多亏了沈晴找了几个人来帮她作证，她才不用赔梁楚月那条裙子的。
　　是林医生帮自己治疗的伤口，而且她还是沈晴的未来嫂子，自己明明看见梁楚月偷了林医生的东西，却不敢说出来，实在是太没用了。
　　方芳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刚才在后台搬东西的时候，差点儿被道具给砸伤了，多亏了沈晴及时把她拉到一边才幸免于难。
　　当时沈晴见她心不在焉的，便多嘴问了一句，方芳又被沈晴救了一次，实在是忍不住了，豁出去被梁楚月发现以后在团里再也待不下去的风险，把前一天看见的那事告诉了沈晴。
　　沈晴当即就炸了啊，立马就过去质问梁楚月了，梁楚月还不承认，不过林辰歆一来，说她不见了户口本，大家就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不就是见不得沈焰跟别人结婚，搞破坏嘛！
　　沈晴气得牙痒痒的：“要不是待会儿就要上台，这么多领导都在等着不能出岔子，我现在就把她揪出去，不过你们放心，等表演完了，我不会放过她的，一定会让她把你的户口本拿出来。”
　　林辰歆点点头：“嗯，这个不着急，你好好表演，别受影响了。”
　　“嗤！”梁楚月不屑地冷笑一声，“你们说是我拿的就是我拿的啊？有证据吗？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陷害我呢！”
　　林辰歆冷冷地看她一眼，挽上了沈焰的手臂：“我们走吧！”
　　浑然不管身后梁楚月如有实质的喷火的目光。
　　不过一出了后台，她挽着沈焰的手臂立刻就放下了，沈焰还以为她是人太多了在避嫌，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她好像在生气。
　　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问：“怎么了？”
　　林辰歆白了他一眼：“哼，亏我刚才还一心内疚向你道歉呢，原来还是你惹出来的。”
　　沈焰赔着小心：“都是我的错，我道歉，行不？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我心疼。”
　　“反正你惹出来的麻烦你负责解决掉，别让我心烦。”
　　“保证完成任务，不让你操心。”
　　观众席的灯光暗下来，表演开始了。


第74章 
　　林辰歆其实还挺担心沈晴的情绪会受到影响的, 因为她刚才实在是很气愤的样子，好在是她多虑了，上了舞台的沈晴笑得十分甜美, 动作也舒展大气，跳得好看极了。
　　林辰歆觉得，她家沈晴是舞台上长得最漂亮, 跳得也是最好看的, 不容质疑，要是有摄像机拍下来就好了。
　　用现代的眼光来看这个时候的舞台剧, 服化可能是老土了些, 台词也可能有些夸张, 但演员们的精气神, 确实是很蓬勃向上的。
　　林辰歆带着亲妈眼看沈晴的表演，更是别有一番趣味。
　　看得真开心，忽然异变陡生。
　　舞台上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所有人的舞蹈戛然而止, 全都愣在当场, 看着舞台前面躺在地上翻滚痛呼的女演员。
　　林辰歆“腾”地站了起来，她视力好，看得清清楚楚, 躺在地上的不是别人, 正是梁楚月，刚才她有一个动作是躺在地上翻滚, 她脚踝的部位地板上银光一闪，那道银光没入她的脚踝, 随即有一道鲜血喷涌而出。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位置, 肌腱应该被挑断了。
　　这对一个舞者来说，是致命的，肌腱断裂，严重的话这条腿以后就废了，再也不能行走，就算是好的情况，也有可能以后再也不能跳舞了。
　　林辰歆看见了那刀片竖起的角度和方向，相信这绝对不是一场意外。
　　放置刀片的人非常熟悉这个舞台和这支舞蹈，知道只有梁楚月会最先来到这个位置，知道她的这个动作，会让她的脚踝精准地从这个位置的刀锋上划过，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故意伤害！
　　现场已经乱成了一团，梁楚月抱着腿大声惨叫，有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忙忙跑上去，林辰歆猛地回头对沈焰说：“我得回医院一趟。”
　　沈焰发现出事，第一反应是护着她，同时也在担心同样在舞台上的沈晴，一时没明白她为什么要回医院：“为什么？”
　　“这个手术，可能需要我来做。”林辰歆对自己的外科手术水平非常有自信，特别是这种精细的操作，全院的外科医生，肯定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得比她好的。
　　刚来这边的时候，误打误撞地做了一场断指再接手术之后，林辰歆才知道，原来在这个时代，这种精细操作的手术并不常见，因为缺乏高精度显微设备的原因，这种手术的难度很大，成功率也不高，所以很少有医生会做。
　　梁楚月如今这种情况，是肌腱断裂，也就是俗话所说的脚筋断了，如果接得不好，她以后的职业生涯就全毁了。
　　在这个时候，林辰歆想的不是她跟梁楚月之间的个人恩怨，而是作为一个有能力的医生，应该担负起的责任。
　　回到医院，院长和医院的主要领导都来了，这件事发生在许多军区领导在场的表演舞台上，影响非常严重，院领导也很重视，一听到消息，马上就赶了过来。
　　现在梁楚月的伤势经过初步检查，确定是被利器切断了右腿脚踝部位的肌腱，需要马上做手术。
　　领导们正在讨论实施手术的医生人选。
　　因为梁楚月是文工团副团长的女儿，文工团的负责人十分关心她的伤势，要求医院这边一定要把她的腿伤治好，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这四个字，在外行人嘴里说出来，只不过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而已，可到了军医院这边，就是一个大难题了，对一个舞蹈演员来说，恢复如初，那要求可太高了，谁也没有自信敢打这个包票。
　　医院里有经验的外科医生们都不太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这个时候，就太需要有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头青站出来了。
　　林辰歆举手说她愿意做这个手术的时候，医院的领导们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只有真正关心她的张院长有些忧心忡忡的：“小林啊，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我们知道你的技术很好，可是凡事都有意外……”
　　林辰歆微笑：“谢谢张院长关心，没关系的，我们医生不是神仙，不能保证一切都万无一失，但只要竭尽全力，就能问心无愧。”
　　张院长心中触动，在医疗行业浮沉多年，林辰歆是他见过的心思最纯粹的医者，在她的心中，没有利益、得失的计较，她的眼里只有病人。
　　“好，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张院长重重地握着林辰歆的手说。
　　对于这个决定，其他的医生也心服口服，经过这段时间的共事，大家都知道，要说外科手术的技术，林医生跟他们其他人，绝对是一个断层般的存在。
　　文工团的带队负责人和沈晴等几个骨干成员也在，毕竟是一起跳舞的伙伴，这个时候什么私人矛盾恩怨全都抛到脑后去了，现在大家最关心的，就是梁楚月的伤情。
　　将心比心，这种事情如果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也是毁灭般的打击。
　　文工团负责人看他们讨论了半天，居然就推出这么一个年轻得像是才刚刚毕业的女医生出来给梁楚月做手术，十分不满：
　　“你们这么大一个医院，难道连个有经验的医生都找不出来吗？让这么年轻的女人来做手术，这不是糊弄人嘛！我跟你们说过了，对我们舞蹈演员来说，腿就是她的生命，我好好地把人小姑娘带出来了，弄伤残了带回去，我怎么跟人家长交待？”
　　张院长诚恳地说：“您放心，林医生是我们医院外科技术最好的医生，有过很多成功的案例，这是我们医院所有医生都认可的，让她来做这个手术，成功率是最高的。”
　　沈晴更担心的却是林辰歆，把她拉过一边：“你傻不傻，她这样对你，你还要帮她做手术？这纯粹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做好了，她不会认你的好，万一要是没做好，她说不定还要怎么埋怨你，败坏你的名声呢！”
　　沈晴虽然也不希望梁楚月真的以后都不能跳舞了，但林辰歆是她的亲人，相比之下，当然是要帮自己人的。
　　林辰歆拍了拍她的手背：“站在这里，我就是一个医生，我只做一个真正的医生应该做的事，至于结果会怎么样，不在我现在的考虑范围内。”
　　“院长，我去准备。”
　　负责人：“不是，还没说好……”
　　张院长一把将人揽了过去：“来来，这位同志，我们到那边聊聊。”
　　沈晴看着林辰歆离开的背影，转头陪她一起过来的沈焰叹气：“唉，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傻呢！”
　　沈焰目光痴迷，微笑着说：“如果她今天不站出来，那就不是我认识的林辰歆了。”
　　梁楚月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正好跟换好手术服走过来的林辰歆遇上了。
　　“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的腿以后还要跳舞的，医生，求求你了，一定要治好我的腿啊！”
　　林辰歆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梁楚月看见她口罩上面那双独特漂亮的眼睛，吓得大叫一声：“啊，救命啊！”
　　“我不要她给我做手术，她不安好心，一定会害我的。”她这是做贼心虚，自己做了对不住林辰歆的事情，将心比心，自然认为她也会趁机报复自己。
　　其他医护人员听了这话都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林医生不是这样的人。”
　　梁楚月还在试图挣扎：“不，我不要她给我做手术，我要换医生！”
　　林辰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严肃：“如果你还想要你这条腿的话，我劝你最好就不要闹了。”说着弯下腰，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没用的，这个医院里全都是我的人，现在你人在我的砧板上，再怎么闹都不会换人的。”
　　说完直起身来，拉了拉手上的手套：“把她推进去吧！”
　　梁楚月向四周看看，果然没人理她，连文工团的负责人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些医护人员肯定是站在林辰歆那一边的，唯一她认识的沈晴和沈焰也是林辰歆的人，她脸上闪过一阵慌乱，忽然大声喊了出来：“那个东西我扔到医院围墙后面的小山坡下面了，现在让人下去找应该还能找得到！”
　　“东西我还给你了，你不能害我啊！”
　　林辰歆转头，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梁楚月更慌乱了，整个人都虚脱无力地摊在推车上，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哥，听到了吗，她说她把歆歆的户口本扔到后面了。”
　　“我这就去找！”沈焰拔腿就跑。
　　“等等，我也去！”沈晴急忙追了上去。
　　军医院建在岛上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医院后面围墙背后是一道小小的山谷，里面植被茂密，长得郁郁葱葱的，乍一看深不见底。
　　不过这可难不倒沈焰，他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攀着树枝和草根就下去了。
　　沈晴也想要跟着下去，被沈焰拦住了：“你别下来，我可不想待会儿还要费心救你，你在上面帮我打着光。”
　　“那你小心点啊！”沈晴其实也有点害怕，倒也不是怕摔了，就是怕这草丛里面突然钻出来什么蛇虫鼠蚁之类的，之前林辰歆就跟她说过，让她到山上别往草丛茂密的地方跑，这海岛上气候潮湿温暖，可怕的虫子特别多。
　　四下黑乎乎的，想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到小小的户口本，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焰找了好一会儿，毫无头绪。
　　沈晴也有些着急了：“要不要多叫几个人来帮忙一起找啊？实在不行的话，不然明天再来吧！”她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十月份的天气，要是在京市那边，都已经很凉了，海岛上白天还十分闷热，只是到了晚上，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冷飕飕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这边混，各种各样有的没的流言听了不少，其中关于这道山谷的就有好几个版本。
　　有说这里住着一只山精怪的，专门抓小孩吃；还有说医院里有人生孩子，如果是生了女孩不想要的，就直接往这山下扔的。
　　她明知道这肯定是一些大人故意说出来骗小孩的说辞，吓吓孩子不敢来这儿玩以免遇到危险的，可这会儿回想起来，似乎真能感到阴风阵阵的，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沈焰在下面喊：“你要着急就先回去，我再找找！”
　　她再没有义气，也不能留下她哥一个人在这儿啊：“没事，我不着急，就是不知道歆歆那边手术做得怎么样了。”


第75章 
　　林辰歆的手术做得很顺利, 也很成功。
　　结束的时候，旁边围观的两位有经验的医生都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小林做得很好，你辛苦了。”
　　林辰歆拿起旁边的纱布擦了擦汗：“手术很成功, 病患的身体条件很好，后续如果恢复得好的话，应该可以完全痊愈。”
　　梁楚月只是半麻醉状态, 所以听得很清楚, 忍不住轻声问：“完全痊愈，是什么意思？”
　　“可以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 不过后续的休养也很重要, 最起码要有一年的恢复时间, 回去以后, 找一家好一点的医院做复健。”
　　梁楚月的心情十分复杂，做手术的过程中，她并没有睡着, 甚至可以看的清楚林辰歆专注工作的脸。
　　她的目光很清澈, 只有对眼前这份工作的虔诚和尊重, 如果心存歪心思想要在手术过程中搞鬼的人，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
　　她是真正很用心地在帮自己做完了这台手术，相比之下, 梁楚月只觉得自己那些龌龊的小心思让她无所遁形。
　　就在林辰歆要走出手术室的那一刻, 梁楚月忽然出声：“林医生？”
　　林辰歆转身，平静地看着她, 眉心中带着一丝的疲惫，毕竟今天已经上了一整天的班了, 又加班做了这个手术：“怎么了？”
　　梁楚月愧疚地低下了头：“谢谢你，还有, 对不起。”
　　“你的谢谢我收下了，这是我当医生的责任，但是这句对不起我不接受，不好意思，对于你做的事情，我保持追究责任的权利。”
　　梁楚月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意思？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做手术？”
　　“这是不相干的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林辰歆说完，不再理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解下口罩。
　　另外两名观摩手术过程的医生已经出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其他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林医生，恭喜你。”
　　“累了一天了，林医生早点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林辰歆笑着点点头：“谢谢！”
　　紧接着就听到沈晴欢快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
　　然后出现在眼前的是沈焰狼狈的身影，身上沾满了泥土和植物汁液，头发上还夹着几根草，但笑得特别灿烂，手里举着林辰歆的户口本：“看，找到了。”
　　幸好这两天都没下雨，户口本还好好的。
　　林辰歆也很高兴，看了看左右没人注意到这边，踮起脚尖在沈焰的脸上亲了一口：“辛苦了，奖励你的。”
　　沈焰顿时觉得这一晚上的辛苦太值得了。
　　一旁的沈晴：敢情你俩就没把我当人是吧！
　　“那明天还是去领证？”沈焰兴奋地问。
　　“嗯，去！”
　　本以为现在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不料还没走出医院，就来了几个穿军装的拦住了林辰歆的去路：“不好意思林医生，打扰你休息了，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回去了解一下情况，还有沈晴同志，你也跟我们回去一下。”
　　沈焰伸出手拦在林辰歆的身前：“有什么事吗？林医生她刚刚给病人昨晚手术，非常疲倦，亟需休息。”
　　“不会耽误林医生太多时间的，只是关于今晚的舞台事故，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一下林医生。”
　　林辰歆轻轻按下沈焰的手臂：“没事的，我跟他们去一趟吧。”
　　“可是这事跟你能有什么关系呢？”
　　“应该也就是普通地了解一下情况吧，没关系的，早去早回。”
　　沈晴也觉得莫名其妙，她作为梁楚月的同事，回去配合调查还算是正常的，林辰歆跟这事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啊！
　　不过也只能跟上了。
　　沈焰紧紧跟在林辰歆的身边：“我陪你一起。”
　　今晚的舞台事故，影响十分恶劣，军部领导指示，一定要尽快查明真相。
　　当时马上就成立了专案小组，对这件事进行调查。
　　果然不愧是部队出手，当时的情况那么混乱，现场还是保护得很好，基本上没有被破坏掉，因此很轻易地就发现了，舞台上那枚被固定在地板上的手术刀。
　　很明显这是有预谋就是冲着梁楚月去的。
　　调查组立刻就对文工团的所有人进行了调查。
　　关注点主要是在最近跟梁楚月有矛盾的人身上。
　　几乎所有人都指出最近跟梁楚月有矛盾的人是方芳，因为梁楚月推倒方芳，并且害得她手掌受伤，并且还在对方受伤期间，以不让对方留在文工团继续工作为威胁，逼着对方给自己洗弄脏了的裙子。
　　方芳是很有动机以同样的方式报复梁楚月的，而且她是负责舞台道具的，也有作案的条件。
　　问题是她的手术刀是从哪里来的？
　　也有人提起今晚表演开始之前在后台梁楚月跟沈晴的冲突，沈晴之前帮过方芳，跟梁楚月也是有矛盾的，而且从今晚的冲突来看，两人的矛盾还不止方芳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军医院的林医生。
　　而林医生跟沈晴关系密切，沈晴也是有可能为了林医生而对付梁楚月的。
　　正好林医生的身份让她能够轻松拿到手术刀。
　　手术刀的来源，医院那边也在紧急调查中，不过要查清楚还是有点困难，因为其实平时医院对于这些医疗用具的管理并不是太严格。
　　手术刀在平时的使用中会有损耗，经常是科室自己就对损耗掉的用具处理掉了，甚至还有些医生会顺手把手术刀带回家去，切割一些物品，大家也都见惯不怪。
　　巧就巧在急诊科最近两天刚申请领回去一批新的手术刀，一共有十把，暂时还没有投入使用，但刚才清点的时候，发现只剩下九把了。
　　这证据似乎又直接指向了林辰歆。
　　所以她会被叫过去问话。
　　林辰歆问心无愧，自然是一点儿都不紧张的，对于调查人员问她的问题，全都毫无隐瞒地回答了，包括她跟梁楚月有矛盾的原因。
　　负责问话的人跟沈焰也是认识的，听完之后不由得神情复杂地看了非要跟过来的沈焰一眼，被很多姑娘喜欢，虽然让人羡慕，但是沾染上这种事，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了。
　　调查人员倒也没有为难林辰歆，问完话之后就让她回去了，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只说这几天让她不要离开陵川，如果有什么问题，还会随时找她的。
　　沈晴也被盘问了许久，当然也问不出什么来，因为她同样什么都不知道。
　　而方芳明显被吓坏了，被问完话出来，只会低着头哭。
　　沈晴气不过为她出头：“你们看都把人吓成什么样了，难道你们想屈打成招吗？方芳就不是这样的人，她肯定是恨梁楚月的，如果有可能的话，肯定恨不得扇她两巴掌，但她不可能做得出来这么恶毒的事。”
　　人家只能告诉她：“事实真相我们会继续调查，但现在还不是下这种结论的时候，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沈晴拉着方芳：“我们走，别管他们，只要咱们没做过，谁也别想冤枉我们。”
　　林辰歆找到文工团带队负责人，告诉对方梁楚月偷她的户口本并且扔到山坡下的事，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要求文工团要给她一个交代。
　　负责人烦得不行，梁楚月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跟上面交待呢，这还不是意外，要是被查出来是团里的人干的，那又是一件大事，还有接下来的表演少了一个人，又得重新进行调整。
　　这桩桩件件，都让他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情来管偷户口本这点小事。
　　可陪着林辰歆过来的是沈焰，谁都知道沈焰是沈晴的哥哥，他们的母亲是他们文工团的团长，又是一个怠慢不得的，负责人都急得想哭了。
　　还是林辰歆安慰他：“我的事不着急，你可以等其他事情都解决了再来处理，但我一定要有一个结果。”
　　“是是是，一定一定，不管大事小事，我们都一定会严肃认真地处理的。”
　　这一个混乱的夜晚终于结束了，林辰歆想，她这辈子对领证之前的一天晚上的记忆一定会是刻骨铭心的，这也太多事儿了。
　　不过好在也算是平平安安地过来了。
　　还不影响明天去领证。
　　第二天一大早沈焰就过来接林辰歆出发去领证了，生怕当中又会出什么岔子。
　　林辰歆让沈焰带了一包烟，自己也拎了一小袋糖果，这是别人给她传授的经验，带上这些，到时候给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发发，大家高兴，办手续也能更顺利一些。
　　路上林辰歆又忍不住把他们的照片拿出来欣赏。
　　一般人对自己的证件照很少有满意的时候，但这张照片拍得是真的好看，两个人的笑容里都洋溢着幸福，大概这就是嫁给爱情的感觉吧！
　　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看见他们这么一对赏心悦目的新人也很高兴，当然最主要是因为他们会做人，带来的烟是好烟，糖果也是沈晴从京市带过来的，在这边买不到的好东西。
　　结婚手续办得很顺利，大红钢印戳在两张结婚证上，这婚就算是结好了。
　　从登记处出来，林辰歆的心里还有些恍惚，她一直觉得，有没有这张纸其实并不代表着什么，但真的亲眼看着工作人员在结婚证上盖章的时候，那种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感。
　　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就多了一份责任，也多了一份牵绊。
　　就这样，跟这个男人绑定了一生。
　　沈焰好像还有点儿不满意：“就这么就完了？”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
　　“总觉得还应该有点仪式什么的，就这么简单，也太不庄重了，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呢！”
　　林辰歆想起现代的婚礼，毕竟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经憧憬过的，在这里结婚，是不可能有穿婚纱的机会了，不过仪式倒是可以有的。
　　“走，那我们来一点仪式感。”
　　沈焰好奇：“去哪儿啊？”
　　“呃，找一个风景优美，没什么人的海边吧！”
　　“去做什么？”
　　“去举办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
　　“好！”沈焰激动起来，“我去借辆车子，找一个好地方。”
　　十几分钟之后，林辰歆坐在了沈焰的自行车后座上，咸咸的海风扬起了他的衣摆，他们刚刚登记领了结婚证，现在要去进行一场只属于两个人的婚礼，忽然感觉好像也有点儿浪漫呢！
　　没有多余的纸，林辰歆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币，翻动着灵活的手指，开始折叠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套在手指上的圆环就出现在她的手上。
　　这是她为他们准备的戒指。


第76章 
　　“这里怎么样？”
　　真是一个好地方, 椰林树影，水清沙幼，远方是蔚蓝的海天一色, 脚底下是洁白的沙滩，更妙的是身后有一大片椰子树，能很好地遮挡外面的视线。
　　确实是一个漂亮又隐秘的好地方。
　　林辰歆牵着沈焰的手, 面对面地站定, 把叠好的两个指环中圈口较小的那一个递给他。
　　“这是什么？”
　　“戒指，代表着爱与承诺, 这是国外的一个习俗, 在婚礼上, 新郎和新娘互相交换戒指, 意味着将两人的感情缠绕在指间，从此，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
　　在这个时候, 国内结婚还没有流行起互赠婚戒的做法, 沈焰一听，眼睛就亮了：“这换成我们传统的做法，不就是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嘛！”
　　说着, 他还摸了摸自己的一头短发，这辈子, 结发是不可能了，但这个交换戒指也很不错, 用指环互相圈住对方一辈子。
　　人的想法很奇怪的，经常会跟随着心境的变化而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比如他在以前还没有喜欢的姑娘的时候, 听见“结发”这个说法，是很有点儿嗤之以鼻的，可是如今，光是想想，便觉得有股甜甜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所有能见证爱情的仪式，都想要来一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心里那份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感情的冰山一角。
　　只是他在接过戒指的时候，却感觉有些不对：“外国人在婚礼上交换的戒指，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林辰歆：“没关系，这只是一个象征的意义而已。”
　　沈焰明白了，得送金戒指，没关系，他有钱，回头就让他妈帮忙去买一对，不过他只见过女人家戴金戒指的，男人戴那个，真的不会显得娘娘腔吗？
　　不管了，只要她喜欢，被人笑话几句也没什么。
　　“好了，现在要开始了。”
　　林辰歆神色庄重，握着沈焰的双手，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沈焰，你是否愿意与林辰歆缔结婚约？从今往后，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或者任何其他的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沈焰的心头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我愿意。”这三个字，从舌尖滚出来，重逾千金，说尽了他对今后一生的期盼。
　　林辰歆郑重地把戒指给他戴到了左手无名指上，据说这是与心脏直接相连的地方。
　　沈焰有些紧张：“那我……”
　　“嗯，轮到你问我了。”
　　“好，那我问了，林辰歆，请问你愿意嫁给沈焰，让我用我这一生去爱护你、珍惜你，无论未来等待我们的是什么，都愿意与我相守一生，永不分离吗？”
　　林辰歆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愿意，我接受你成为我的丈夫，从今天起，不论福祸、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沈焰用激动的双手，学着林辰歆的样子，把指环套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他以前怎么从来就不知道，这样的山盟海誓，原来听在耳朵里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命都给她呢！
　　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微仰着头，用爱慕的目光看着自己，没有人教他此刻该怎么做，只是在强大本能的驱使下，他听从了内心的召唤，低下头去，用嘴唇去寻找唯一的那片能让他缓解干渴的地方。
　　原来姑娘家的嘴唇是那样甜，那样软，让人恨不得疯狂地大口吞吃，理智却让他千般不舍，万般珍爱。
　　从一开始的慌乱不得章法，到后来的渐入佳境，两人就这么紧紧地相拥着，像是要直到地老天荒。
　　直到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咕”地响了一声，两人才意识到不知不觉竟然就在这边消耗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
　　分开之后，两人似乎都有点不好意思，林辰歆垂下头，轻轻地摸了下自己红肿且有些微微发疼的嘴唇，这个男人是属小狼狗的吧，没见过这么爱啃人的。
　　沈焰见状，忍不住喉结上下翻滚一下，眼前的姑娘白皙的脸颊上飞着一抹霞红，嫣红的嘴唇更是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用极大的自制力压抑住身体深处狂热的躁动，沈焰哑着嗓子：“走吧，带你去找点吃的。”
　　沈焰打算带林辰歆到附近找个农家蹭饭。
　　他在海岛上这几年果真没有白混，可谓是交游广阔，几乎不管去到哪里，都能有他认识的人，而且那些群众对他都十分敬重。
　　原本是想找个农家随便吃点什么的，没想到居然碰上了有一户人家正在举办婚礼。
　　沈焰干脆就带着林辰歆一起去凑热闹了，正巧他们带去结婚登记用的糖果没有发完，可以带过去当贺礼，沈焰又找别人要了一张红纸，包了五块钱的纸币当礼金，就这么上门去了。
　　五块钱礼金在这个时候来说已经很高了，一般人去喝喜酒裁一块布头带过去都已经算是体面的了。
　　当地群众并不知道沈焰已经升为团长了，见到他的时候还高兴地“沈营长、沈营长”喊个不停，沈焰也不介意，乐呵呵地应了，迫不及待地给大家介绍：“这是我的爱人，林辰歆。”刚领了证的，介绍得理直气壮。
　　正好这里边有林辰歆救治过的病人，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了：“这不是林医生嘛！原来林医生是沈营长的爱人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林医生跟沈营长都是有本事的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众人纷纷围上来，百般夸赞，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举办婚礼的是他们两人呢！
　　“好了好了，我们今天是来蹭杯喜酒喝的，千万别抢了新郎新娘的风头，大家快坐好吧，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客气。”
　　主人家走过来：“今天沈营长和林医生两位能来，我给了我们家天大的面子，快快快，到这边来坐。”
　　硬是把他们主桌贵宾的位置上。
　　农村人的婚礼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就是吃席，客人多，桌椅碗筷不够，那就吃流水席，每张桌子上一大盆海鲜粉，盆里搁着一把长柄大勺，旁边一摞大海碗，随便舀着吃。
　　粉是农家自制的濑粉，粘米舂成米粉，用热水搓成软硬适中的粉团，将大漏勺架在冒虾眼泡的大锅上，粉团放在漏勺上，晃动大漏勺，粉浆从孔眼中漏入锅里，形成一条一条小鱼儿似的粉条，大约有小手指般的粗细和长度，两头尖尖的。
　　煮滚之后捞出，倒进凉水里浸泡，捞出来晾干。
　　要吃的时候，再倒进煮好的海鲜汤里，稍微滚一滚，就是一锅滋味鲜美的海鲜濑粉了。
　　两人坐下之后，主人家十分热情地舀了一大碗濑粉端到两人的面前，白白胖胖的濑粉夹在丰盛的配料中，有海虾、海蟹、鲜鱿鱼、各种海贝，甚至还有大块的海胆，手工制作的各种鱼丸、虾滑，每一口下去，都是鲜到极致的海味，濑粉入口软、韧、爽、滑，好吃得不得了。
　　一碗下去，饱腹又满足。
　　新郎新娘还过来给他们敬酒了，农家自酿的米酒，度数不高，口感醇美。
　　新郎是一个黑脸膛的憨实汉子，娶了个小媳妇倒是白白嫩嫩的，低着头红着脸不敢看人。
　　沈焰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了林辰歆的手，在她耳旁悄声说：“他们没有我们俩般配。”
　　因为是主桌的贵客，吃完海鲜粉之后，还给他们一人送上了一小碗蒸出来的小吃，看着粉粉糯糯的，闻起来是浓浓的香芋味道，上面浇着黄色的芥末酱，盖着两片薄薄的酸萝卜，还有香菜碎。
　　“这是这边乡下传统的小吃，芋包。”沈焰告诉林辰歆，并且给她示范了吃法，要先从下往上搅拌一下，翻出底层的馅料，是炒香的五花肉、豆干、香菇、竹笋、虾仁和马蹄，全都切成小指头那么大的小丁，表面一层是香芋磨出来的芋泥。
　　搅拌均匀以后就可以吃了，香芋软糯，馅料咸香，别有一番风味，一不小心，一碗就吃完了。
　　林辰歆成功地把自己给吃撑了。
　　可主人家还生怕自己招待得不够，又送上来一碗石花膏。
　　石花膏是用海里特产的海石花做成的，海石花也就是制作琼脂的原料，熬煮之后的汁液过滤、冷却定型，就成了清澈透亮的石花膏。
　　划成小块盛在碗里，晶莹剔透，还有点颤颤巍巍的，像是果冻一般。
　　林辰歆实在是没忍住，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顺滑爽口，冰凉清甜，带着浓浓的椰子味道，她惊喜地说：“这加的是椰子汁啊！”
　　而且还是甜的。
　　她并不嗜甜，但来到这里之后，也知道糖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种奢侈的美味，不但贵，而且限量供应，很难买得到。
　　所以她相信，平时人们肯定不舍得在石花膏中放糖的，所以今天能吃到带甜味的石花膏就很惊喜了，淡淡的甜味，伴随着椰子的清香，给人带来的是清凉和妥帖。
　　这一场喜宴真的是意外之喜。
　　骑着自行车回去的路上，沈焰跟林辰歆说：“到时候咱们的喜酒，也一定要摆得热热闹闹的。”
　　简直恨不得今天就摆喜酒，然后晚上就能入洞房，可惜还没有房子，说什么都是白搭。
　　林辰歆倒是觉得，既然都已经领证了，就已经是合法夫妻的关系，有没有房子也不那么重要，两个人暂时先住在她现在的宿舍里也不是不行的。
　　于是便向沈焰表达了自己的这个意思，这么高大帅气，还有八块腹肌的老公，谁能没有那么点儿想法呢！
　　沈焰激动得直接撞上了一块石头，车子剧烈地颠了颠，好险没有摔了。
　　但经过郑重考虑，他还是拒绝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人们对结婚摆酒，看得比领结婚证还重，即使是新事新办的新式婚礼，也得有一个仪式，昭告天下，俩人结婚了。
　　在农村，光领证别人是不承认的，得摆过酒了，别人才承认两人是夫妻，相反，如果只摆酒，不领证，大多数人也是不在意的。
　　沈焰不愿意让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林辰歆，让人觉得她是一个不值钱的姑娘。
　　就跟她那个同事徐思妍一样。
　　说真的，在结婚这件事上，沈焰特别瞧不上卓宇阳。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结婚的吧，既然都已经决定要结婚了，就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人过一辈子的，怎么能连个婚礼都没有，就让人这么悄声没息地搬过去住一起了呢！


第77章 
　　就连沈焰在军营里, 都听到过不少风言风语，别人倒不是说卓宇阳怎么样，反而说他运气好, 就这么一分不花白捡了一个漂亮的小媳妇。
　　话里话外都是对他妻子的不屑。
　　反正沈焰是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妻子这样被人瞧不起的，他一定要好好地办一场婚礼，让所有人都看见, 林辰歆是风风光光地嫁给他的。
　　回去之后, 其实就没什么事了，林辰歆索性回单位上班。
　　然后就听说昨天晚上礼堂的那个案件查清楚了, 跟林辰歆、沈晴还有方芳都没有关系, 是文工团的另外一个姑娘干的。
　　那姑娘其实身体条件不错, 也有舞蹈天赋, 是在没有任何后台关系的情况下，凭自己的本事考进京市文工团的。
　　但因为刚来的时候不太懂事，得罪过梁楚月, 一直都被梁楚月打压, 进了文工团五年, 都一直只能当后备，几乎没有上台表演的机会。
　　她们的工资收入是由基本工资和表演补贴两方面组成的，补贴是要上台表演才有, 一直当后备没有机会上台的话, 收入就会很低，所以这些年来, 那姑娘过得都不太好。
　　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比自己来的晚的人都站在她的头上。
　　她们这个行业也算得上是吃青春饭的，一个人能有几个五年可以被这样耽误？再过几年, 年纪大了，想跳都跳不动了。
　　那姑娘知道, 梁楚月怕吃苦，从不愿意参加偏远地区的慰问演出，因此她付出很大的努力，才争取到来这次来陵川演出的机会，并为此日夜苦练，只希望这次在舞台上能被人看到，圆她一个梦想。
　　没想到这次梁楚月居然也跟着来了，而且还非要跳首席，这么一来，那姑娘就又这么一层一层地被挤了下去，再一次被当成了后备，失去了上台的机会。
　　那姑娘就这么被逼着走了绝路，只有梁楚月以后再也无法跳舞了，才有她上台的机会。
　　前两天她因为刚来海岛，水土不服去医院看病，路过急诊科的时候，因为里面的人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她，就被她偷走了一把手术刀。
　　然后经过周密的计算，安装在了舞台的地板上，并且直到上台表演之前，都没有被发现。
　　于是就出了昨晚的惨案。
　　这也算是梁楚月自己种下的恶果了。
　　而那姑娘，大家虽然同情她，但毕竟是犯了罪，也只能够接受法律的惩罚了。
　　林辰歆听完之后，感觉也挺唏嘘的。
　　倒是梁楚月，经此一役，性情大变，她原本性格骄纵跋扈，是因为从小到大的家庭条件和一直都被人捧着的关系，其实她也并没有想到，把人欺负狠了，再没有脾气的人也会奋起反抗的。
　　她如今被吓得连跟护士大声一点说话都不敢了，有时候实在疼得太难受了，没忍住发了一下脾气，时候都要赶紧道歉，又让人买来一些糖果点心分给照顾她的护士们吃，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什么人，又被人报复。
　　每次见到林辰歆，更是惭愧得连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自然也是不敢再觊觎沈焰了的。
　　按照林辰歆的习惯，经她手做手术的病人，她时候都会去回访几次，询问恢复的情况，以确认自己的手术效果。
　　对梁楚月也不例外，但也只把她当普通的病人，公事公办地完成医疗程序，至于梁楚月想要向她道歉，她是不接受的，还是坚持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文工团的负责人在跟总部联系过之后，对梁楚月的处分决定也终于下来了，记大过一次，扣一个月的工资和奖金。
　　对于这个结果，林辰歆表示，也就还可以吧！
　　军区大礼堂舞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以后，又过了两天，文工团的表演又继续进行了。
　　徐思妍跟卓宇阳终于去看表演了。
　　没有多的票，两张票，一家五口一起去的，好在小孩子可以不用票，只是也没有座位了，只能五个人挤在两个座位上看。
　　为此徐思妍心里确实是很不高兴的，她原本想让卓宇阳多弄两张票，这样两个大点的孩子可以自己坐，也能看得轻松些。
　　实在不行，让两个大孩子在家里看着小宝，她和卓宇阳两个人一起去看一场表演也好啊，自从跟卓宇阳在一起，她的生活就被困在了家务和带孩子中，完全没有体会到任何一点二人世界的乐趣，她只不过是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难道有错吗？
　　卓宇阳就觉得她错了，丢下孩子，自己跑去看表演，别人看见了会怎么说他们？按照他的意思，要么就全家人都不去，要去就得一起去。
　　徐思妍没办法，只好就这么拖家带口地去了。
　　一路上，遇见的年轻姑娘们都是下班以后回去洗得干干净净，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小姐妹们一起说说笑笑地走在去礼堂的路上。
　　徐思妍想，如果是在结婚之前，她一定也会是她们中间的一员，而且她的裙子一定会比她们所有人的都更漂亮，也会像她们一样，吸引着男青年们爱慕的目光。
　　可是如今，她下班之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脸也没有洗，头发乱糟糟的，胸口上还有喂小宝喝粥时被他吐在身上擦不干净的污渍。
　　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手里还牵着一个，活像一个灰头土脸的大妈。
　　在礼堂入口处，人流拥挤了起来，她手里牵着的二宝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兴奋地挣脱了她的手往前跑去，徐思妍正要喊他，忽然怀里的小宝大概被谁挤疼了，“哇”地大哭起来。
　　她焦头烂额地正要哄，忽然呆住了，眼前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前边不远处正是林辰歆和沈焰，两人都穿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沈焰的双手一前一后虚虚地护着林辰歆，不让她遭受到任何人的碰撞。
　　沈焰低头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林辰歆就笑了起来，那笑容是那么地幸福，这一幕美好得让人心酸。
　　与她现在的境况更是形成了强烈而残酷的对比。
　　为什么，明明她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林辰歆，只不过是她设置的对照组，可为什么，现在幸福的是林辰歆，而她自己，却成了那个落魄不幸的对照组了呢？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徐思妍不由自主地幻想，如果那个被人护在怀中，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的人是自己……
　　“你在搞什么，孩子跑了不知道吗？还有小宝怎么哭成这样了？”卓宇阳好不容易才把跑出去的二宝抓回来，居然看见徐思妍在发呆，孩子哭了也不管。
　　他刚刚也看见林辰歆和沈焰了，两人之间的亲密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以至于他对徐思妍就更不满了，连个孩子都看不好，真不知道他把她娶回来是干嘛的。
　　徐思妍从幻想中被唤醒，美梦没有了，只有现实中的一地鸡毛。
　　忙忙乱乱地找到了座位，表演终于还是开始了。
　　卓宇阳个子大，座位上挤不下多一个小孩，只能是他抱着刘世伟，徐思妍跟二宝一起挤在一张椅子上，手里还抱着小宝。
　　一开始小孩们还能认真地看表演，但众所周知，小孩子的专注力根本就维持不了多久，哪怕是看表演也是，特别是二宝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跟有多动症似的，不一会儿就左扭右扭地坐不住了。
　　一会儿站起来蹦蹦跳跳，一会儿又大声发出怪叫声，徐思妍想按都按不住。
　　偏偏这时候小宝又尿裤子了，不耐烦地大哭起来，哄也哄不住。
　　旁边的人开始有意见了：“你们家孩子闹成这样，叫别人怎么看表演啊！”
　　“什么素质啊，怎么把这么小的孩子也带进来了？”
　　“你们先出去把孩子哄好了再进来行不行？”
　　徐思妍最终还是坚持不下去了，在表演还没有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终于狼狈地退场了。
　　在走出礼堂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看什么，也许是想看看林辰歆他们坐在哪里吧！
　　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不用看都知道，他们正轻轻松松地坐在座位上，或许还趁着光线昏暗亲密地依偎在一起，舒舒服服地欣赏表演。
　　那也许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再企及的生活。
　　身旁卓宇阳不满地抱怨：“说了不来不来你偏要来，弄成这样，你高兴了？”
　　徐思妍的心彻底凉了：“弄成这样，难道是我的错吗？”
　　“是你非要来的，不来的话哪里会有这些事？”
　　“卓宇阳，我们离婚吧！”
　　卓宇阳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我真的累了，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我们才结婚几天，现在就离婚，让别人怎么看，让领导怎么看？房子马上就要分下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婚的事，你想都别想！”
　　就算是为了房子，卓宇阳也绝对不会答应离婚的。
　　领导已经找他谈过话了，意思是那房子应该会给他，但不是因为他本人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收养的三个烈士遗孤，还有大城市来支援医疗建设的年轻漂亮的女医生愿意嫁给他，一起抚养烈士遗孤，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点。
　　组织上为了表示对徐思妍同志的感谢，才把这套房子安排给他们住的。
　　如果卓宇阳在这个时候打离婚报告，那不就成了一场笑话了吗？
　　所以这个婚卓宇阳是肯定不可能离的。
　　他也不会告诉徐思妍，他们能得到这套房子是因为她的缘故，他不想让她因此而骄傲。
　　“领导今天已经找我谈过话了，那套房子很大可能会分给我们，这种时候，我们之间可不能出什么问题，离婚这种话，不要再提了。“
　　毕竟是心心念念的房子，听到这个消息，徐思妍还是忍不住惊喜：“真的？真的分给我们了？”
　　卓宇阳放轻柔了语气：“是，以后搬进新家里，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以后会好起来的，你想要看表演的话，等孩子大一些了，我们再来看，好吗？”
　　看吧，其实只要他愿意的话，也是会哄人的。
　　然后徐思妍就这么没有出息地被哄好了，她其实也不想真的离婚被人笑话，既然房子定了下来，她想，以后或许真的会好起来的吧，孩子们都已经慢慢变得听话起来了，不是吗？


第78章 
　　那两套带院子二层楼房的正式分配方案很快就下来了, 徐思妍和卓宇阳果然分到了一套，终于能搬家了，徐思妍兴奋之余, 唯一有一点不太高兴的地方，隔壁的另一套房子，居然分到了林辰歆的头上。
　　凭什么！
　　她是收养了三个烈士遗孤, 才有机会住上大房子, 她林辰歆就两个人，连孩子都没有, 凭什么分这么大的房子？
　　徐思妍回去跟卓宇阳抱怨了这件事, 卓宇阳神色冰冷：“就凭沈焰他是团长！”
　　卓宇阳心头的怒火不比徐思妍少, 两人都觉得, 跟那两人当邻居，当真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好在那俩人暂时似乎并没有搬家的打算。
　　部队的后勤部门里有专门管发放家具的，宿舍里的一些基本的家具, 像床啊、桌椅、柜子什么的, 都可以申请领取, 要搬走的时候再退回去就可以了。
　　有些在这边住的时间长的，一套家具甚至能用上十几年，就跟自己的也没什么差别了。
　　拿到房子钥匙之后, 卓宇阳就去看过了房子, 整理了之前的家具用品之后，把还缺少的一些东西列了一张清单交了上去, 很快家里就布置得像模像样的了。
　　楼上的两间卧室，一间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大床, 作为主人房，他跟徐思妍住, 只是现在小宝还小，晚上离不开人，只能带着小宝三个人睡。
　　另一间申请了两张一米二的床，并排铺在一起，大宝和二宝两兄弟睡，以后等小宝再长大一些，就让他们三兄弟一起睡一间房。
　　算是刚好合适。
　　徐思妍也是每天一下班就十分勤快地到小院里打扫卫生，卓宇阳就去修葺小院的有些破损的围墙，破碎的窗玻璃也都换成了新的，俩人不约而同地产生了难得的默契，就是一定要竭尽所能把他们的小院修整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决不能被隔壁给比下去了。
　　徐思妍试探着提出，他们当初结婚都没有摆酒了，不如这次搬家，好好地办一场入伙酒，也不至于让别人小瞧了。
　　卓宇阳居然就同意了。
　　于是俩人选了一个好日子，准备搬家入伙了。
　　徐思妍回到单位热情地邀请科室的同事：“我家后天入伙，大家都来喝入伙酒啊！”
　　同事们自然都纷纷地恭贺道喜。
　　徐思妍问林辰歆：“对了，你跟沈焰不也分到了我们隔壁的房子吗？怎么这些日子都没有动静？你们该不是打算就这么直接住进去吧？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那房子毕竟是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不修整一下真的没法住进去，还好我们家老卓动手能力挺强的，这些天加班加点都弄好了。”
　　林辰歆微笑：“我们暂时不着急，以后慢慢再弄吧！”
　　“你们也真够神秘的，要不是你们也分了房子，我都还不知道你们已经领证了呢！”徐思妍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得意，还以为林辰歆嫁得有多好呢，到头来不也还是跟她一样，不但没有婚礼，连喜糖也没派发，就这么悄声没息地结婚了。
　　现在看他们那个院子，破破烂烂的，院子里还长满了杂草呢！他们去修整院子的时候，倒是看见沈焰也去过几次，可他什么都没干，就拿个尺子左量右测一番，然后就走了。
　　一点也不像上心的样子。
　　徐思妍这次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局，等大家过来参观新房，谁能不说他们才是真正好好过日子的人家啊！
　　其实林辰歆对于他们分到的房子还是挺高兴的，上辈子她在工作和学习之余，最喜欢的休闲娱乐活动就是上网看一些田园博主和美食博主的视频，然后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退休以后，也要到农村找一个这样的小院子，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的慢生活。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对田园生活虽然有着幻想，但更放不下自己的事业，如果一直生活在现代，说不定是一个工作到七八十岁还在坚持工作的人。
　　对于田园生活的向往，也就是想想而已。
　　没想到一朝穿越到这个时代，竟然由老天帮她实现了这个梦想，在这里，田园生活不是幻想，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对于这个小院子该怎么修整、改造，她是有着很多想法的，甚至还画了不少的图纸给沈焰看，沈焰对她的奇思妙想也极为感兴趣，两人最近的休闲时光，几乎都用在讨论将来这房子如何装修上了。
　　根据房子的尺寸，他们一起设计了一整套全屋的家具，沈焰找了岛上最好的木匠，把图纸给了对方，让对方先帮忙备好木料，等他回来以后，再盯着对方把这些家具打出来，他怕木匠师傅没看懂图纸的意思，把家具的样式打错了。
　　这些他们都没有跟外人说，徐思妍当然是不知道的，在她看来，那俩人就是根本没把这房子放在心上，将来怕也是就这么随随便便就将就着住进去，跟他们自己精心修葺的根本没法比。
　　卓宇阳和徐思妍在单位食堂里花了卓宇阳一个月的工资订了酒菜，又买了不少花生瓜子糖果饼干回来，向邻居们借了桌椅板凳和碗筷，热热闹闹地办了这场入伙酒。
　　双方的领导和同事们都来了，当然沈焰和林辰歆也参加了，看得出来徐思妍确实是很用心布置了，林辰歆也挺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弄得不错，挺舒服的。”
　　徐思妍心里舒畅，高兴地说：“等你们打算要搬进来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我，怎么说我也算是有点经验了。”
　　新房的床头，挂着徐思妍和卓宇阳抱着三个孩子在照相馆拍的一张全家福照片，看起来居然有点温馨的感觉。
　　这个时候，一般人家还没有挂窗帘的习惯，毕竟发的布票光是一家人穿衣服都已经不够穿了，哪里还能有多余的布料用来做窗帘。
　　徐思妍这里窗户上找人用白色的纱线勾了大块的纱帘挂上，显得特别洋气，也被人夸赞不已。
　　徐思妍心里得意极了。
　　这时一楼忽然爆发出小孩子大声哭闹的声音，大伙儿连忙跑下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客人带来的孩子不知道怎么的跟他们家的二宝发生了矛盾，两人打了起来，对方小孩把二宝推得磕在了桌角上，脑地磕破了，流了不少血。
　　一旁刘师长的妻子正在责骂打人的小孩。
　　卓宇阳原本正在院子里招呼客人，听到孩子爆哭赶紧冲进来，正想问是谁干的，刘师长的妻子就主动向他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卓，我们家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下手没轻没重的，我已经好好教训他了，请你千万别见怪。”
　　人家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卓宇阳还能说什么呢！
　　谁都知道，刘师长这个儿子，是先头生了三个女儿之后才生出来的，宝贝得很。
　　卓宇阳不能把火发在刘师长儿子的身上，就只能转移火力，冲着刚从楼上下来的徐思妍发了：“你怎么看孩子的！”
　　徐思妍还想说你自己在楼下怎么也没看好孩子呢，不过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不好跟他呛，只上前牵了二宝的手：“别哭了，我带你去上点药。”
　　这边药还没上完呢，又有个小女孩跑过来告诉她，有孩子跑到她房间的床上去玩，在她被子上尿了。
　　徐思妍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努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大好的日子，千万别破坏了气氛。
　　这才把怒火给压下去了，微笑着对小女孩说：“没关系的，我洗洗就行。”
　　除了这些小插曲，总的来说，这入伙酒还是办得挺成功的，随着客人陆陆续续散去，热闹的小院子在夕阳下逐渐变得冷清下来。
　　卓宇阳喝得有点多了，摇摇晃晃回到屋里就躺下了。
　　躺下之后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用手一摸背后，全湿了，鼻子一嗅，浓浓的尿骚味。
　　便大声喊徐思妍。
　　徐思妍一整天都在招呼客人，跑前跑后当救火队长，处理各种突发事故，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好不容易等客人们都走了，终于有机会吃上几口残羹冷炙，谁知道还没吃两口呢，就被卓宇阳一叠声地喊了上去。
　　“怎么了？”
　　卓宇阳不满地指着床上的一大滩尿渍：“这怎么回事？”
　　徐思妍脑壳疼：“白天不知道哪家的孩子跑上来玩，尿的，还没来得及换，你先换一下吧！”
　　“你来换，我陪领导喝酒喝多了，头晕着呢，赶紧的。”
　　徐思妍咬着牙把床单被子换了，换完之后一起身，腰差点儿没直起来，实在是太累了，可这还没完，楼下好几桌杯盘狼藉等着她收拾呢！
　　收拾的时候才发现，碗碟打碎了好几个，这些都是借别人的，得跟人道歉，还得买了新的赔给别人。
　　徐思妍一个人一直收拾到月上中天，才算把几大桌的杯盘碗筷都洗干净收拾好了，地板上都是花生瓜子壳，脏得没处下脚，也得一点一点清扫干净，光是扔垃圾就扔了四五趟。
　　收拾到最后，她是一边哭一边收拾的，一天的风光，换回来的却是人后无尽的辛苦，真的是太累了。
　　好不容易都收拾好了，也已经是半夜了，徐思妍随便烧了点热水，打算去洗个澡睡觉，这时候卓宇阳倒是睡醒了，下来倒水喝。
　　一提起暖水瓶，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怎么没烧热水？”
　　“今天给客人泡茶都用完了，明天早上再去锅炉房打点吧！”
　　卓宇阳看了一眼地上睡得横七竖八的三个小孩，身上脸上都还是脏兮兮的，根本没打理过。
　　再看看拿着自己的衣物准备去洗澡的徐思妍：“你就只管自己洗，不管孩子？”
　　徐思妍瞒着收拾屋子，实在没空照管这三个孩子，他们闹累了，自己就随便躺地上睡着了，徐思妍心累极了：“我给他们擦擦脸，待会你把他们抱上去睡吧！”
　　给这三个泥猴子擦了脸和手脚，桶里的水脏得跟墨汁似的，徐思妍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折腾烧水了，脏就脏吧，直接上楼一头倒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的时候，身上重重地压上来了沉重的身躯，徐思妍猛地惊醒，急忙用力想要推开，却听到耳边卓宇阳沙哑的嗓音：“别闹，好不容易孩子们都睡了。”
　　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徐思妍拼命推他：“不要，脏。”
　　作为一个开过荤的男人，这段时间可算是憋坏他了，好不容易搬到了大房子，孩子们也没在身边挤着了，刚刚又睡过一觉养好了精神，卓宇阳这会儿哪里还忍得住，用力将徐思妍的双手抓住按在头顶：“嫁给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嫌脏？”


第79章 
　　京市红太阳文工团在陵川岛的慰问演出终于结束了。
　　除了那一场严重的舞台事故之外, 其余的演出都还算是顺利，极大地丰富了岛上军民们的业余文化娱乐生活。
　　沈晴也终于要离开了，临走前她依依不舍地抱住了林辰歆, 啊，嫂子好香好软啊，沈焰那小子可真有福气。
　　“嫂子, 我好舍不得你们啊, 好舍不得这里好看的大海，好吃的海鲜啊！我不想走。”
　　林辰歆笑着说：“那以后常来玩, 每年休假都来。”
　　沈晴双手搂着林辰歆纤细的腰肢, 脑袋在她的肩窝里蹭啊蹭：“好想把你也一块儿带回去！”
　　沈焰眼睛都红了, 倒不是舍不得沈晴, 而是看不得她抱着林辰歆在这儿蹭，连他都没享受过这待遇呢！他也好想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啊！
　　可他这人特别讲原则，说了在举办结婚仪式之前不会碰林辰歆, 就真的不碰。
　　上次在海边就差点儿失控了, 回来之后, 他特别注意，再也不给自己失控的机会，平时两人见面, 要么在医院, 要么在外面散步，就算去她的宿舍, 也是把房门打开，坦坦荡荡, 问心无愧的。
　　哪怕心里像猫抓似的痒。
　　沈晴带来的东西，既然林辰歆已经跟沈焰登记结婚了, 也就没有再跟她客气了，全都收了下来，现在都堆放在她自己的宿舍里呢！
　　然后林辰歆也准备了许多海产品给沈晴带回去给沈家在京市的亲戚们。
　　京市那边，沈焰的父母沈绍林和贺敏瑛夫妻俩都空出了时间，准备去云崇市林辰歆家里提亲了。
　　而林辰歆和沈焰这边，也配合着他们的时间，请好了婚假，婚假是七天，因为路途比较遥远，另外还有三天的路程假，一共是十天的时间。
　　而两家人跟海岛的距离是这样的，从海岛到京市，距离最遥远，坐火车要三天三夜的时间，去林辰歆家比较近一些，只要两天一夜就可以了。
　　而从云崇市到京市，也要两天的时间。
　　如果俩孩子这次休假，先回云崇市见林辰歆父母，然后再赶回京市摆酒结婚的话，那时间就太赶了，几乎都要在路上度过，太累人了。
　　所以双方父母就通过电话、电报和写信等各种方式商量好了，这次他们就先在云崇市举行一次婚礼，然后回到海岛上他们再请这边的领导同事们办一次，等到过年回家探亲的时候，再在京市办一次婚礼。
　　这样，双方父母和他们自己的亲戚朋友就都可以照顾到了。
　　林辰歆一听这个安排，头都大了，办三次婚礼啊，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不得累死人了吗？
　　沈焰倒是兴致勃勃，觉得这样的安排非常合理，三场婚礼，那一场都不能省，还安慰她：“别担心，到时候你只要负责出个人就可以了，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林辰歆想到电话中爸妈对她婚事的兴奋和紧张，也心软了，他们这辈子才嫁这么一次闺女，能让他们高兴点儿，累点儿也不算什么。
　　徐思妍听说林辰歆居然要请假回去办婚礼，心里像是打翻了柠檬汁：“这么远，来回折腾，值得嘛！”
　　“值不值得这种事见仁见智，做的人觉得值，那就是值得的。”
　　徐思妍撇撇嘴：“我说你小心点儿，毕竟不是原主，见了原主的父母，小心露馅。”
　　说真的，她要是不提，林辰歆都已经把电话那头的爸妈当成自己的亲爸妈了，毕竟他们说话的声音、语气，对她的关心，都跟现代的爸妈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她觉得吧，以真心换真心，只要她对他们像对待亲生爸妈一样以诚相待，相信他们也会把她当亲女儿的。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徐思妍的满心不舒服在看到卓宇阳带回来的一篇军区的通讯员写的通讯稿的时候才消散了一些。
　　那通讯员可真能编啊，比徐思妍写小说的时候都还敢编，明明并没有来采访过徐思妍，但说描述的那些细节，简直就像是她亲眼看见的。
　　总之这篇文章把徐思妍塑造成了一位思想品德十分高尚，勤劳、善良、富于同情心，在工作上十分优秀，在生活上也是里里外外一把抓的新时代女性。
　　把她不怕困难，不畏人言，坚持嫁给卓宇阳，并跟他一起抚养三名烈士遗孤的事迹，描绘得感人至深。
　　徐思妍和卓宇阳俩人心里当然知道这满篇都是在胡说八道，可是架不住别的看了文章的人会相信啊，他们也十分乐见其成，甚至再一次有了默契，为了保持这个名声，将来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一副恩爱夫妻，为了好好培养三个孩子而努力生活的模样来。
　　还别说，有了这个目标，生活就算是再艰苦，能忍受的阈值似乎也高了许多。
　　就在徐思妍一心一意要做一个能干贤惠的新时代好女性的时候，林辰歆和沈焰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从海岛回乡可真不容易，先坐船，再坐汽车，最后上火车，然后火车还要在中途换乘一次，才能回到林辰歆的家乡云崇市。
　　多亏了林辰歆还有原身的记忆，才不至于对这整个复杂的流程一无所知。
　　这个时候，沈焰家世条件好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一般人不容易买得到的软卧票被他弄到了两张，这一路路途虽然遥远，但也不算太难熬，大部分时间躺在卧铺上看看书就过去了。
　　因为知道他们要回家，邓大姐还特地提前晒了虾干，大虾蒸熟了晒得八成干，随时想吃的时候剥开一个就能吃了，虾肉软硬适中，爽口弹牙，关键是特别香。
　　火车上的饭菜味道不怎么样，但配上这个虾干就很好吃了，对面铺位的小孩都馋哭了。
　　沈焰原本买的是两个相对的下铺，但林辰歆的上铺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沈焰看她们爬上爬下挺不方便的，就跟她换了，换成在林辰歆的上铺。
　　白天就下来跟她一起坐在下铺，晚上睡觉的时候再上去。
　　看见隔壁小孩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虾干，沈焰大方地抓了一大把递过去：“给，吃吧！”
　　那孩子高兴地伸手要接，被林辰歆拦住了：“等一下。”
　　那女人以为林辰歆是不舍得，连忙对她女儿说：“乖囡，咱不要别人的东西，乖，下了火车妈妈给你买。”
　　这女人不太喜欢林辰歆，本来沈焰给她换了铺位，她应该很感激他们才对，可她实在是看不惯林辰歆，哪有这样给人当媳妇的，自己非要睡下铺，让男人爬上爬下。
　　而且还懒，喝水让男人去打，吃饭要男人去买，连苹果，都是男人去洗干净了回来削好给她吃的，要不是上厕所必须得本人亲自去，她恐怕都会让男人帮她去的。
　　哦，对，就连上厕所，她男人也陪着她一块儿去，站在门口等着她出来的。
　　女人活这么大年纪，就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被男人宠成这样子的，也太过分了，也许正因为是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对待，所以对拥有这些的女人，就特别看不顺眼了。
　　这时候听林辰歆连几个虾干都舍不得给她女儿吃，那怨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说话的语气也有点儿不太好，明面上是让自己的女儿不要贪吃，那语气，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是在怪林辰歆小气呢！
　　她以为，一般人听见别人这么说，为了显示自己不小气，会更加热情地请别人吃，甚至主动把吃食塞到对方的手里，让别人一定收下为止。
　　这男人都主动给她女儿吃了，这女的居然不让，这不是当着别人的面下男人的面子嘛，这下这男人肯定会生气了吧！
　　没想到沈焰他就不是一般人，他可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谁让他媳妇不高兴了，他就得让对方也不高兴。
　　当下冷下脸来：“这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买得到的好东西，是别人亲手挑选最好的大虾，专门给我媳妇晒的，一般人可吃不上。”
　　林辰歆拿手肘撞了撞沈焰，示意他别这么讨人嫌：“大姐，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们不是不舍得给小妹妹吃，我是想先问问你，妹妹吃虾不过敏吧？”
　　沈焰这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儿，他们部队有个小战士，从内陆来的，以前从来都没有吃过虾，第一次吃虾特别新鲜，一口气吃了好几个，然后身上就开始长红疹，嘴唇和脸也开始发红发肿，还呼吸困难。
　　后来赶紧送去医院抢救，才捡回一条命。
　　从那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有的人吃海鲜会过敏，严重的那是一点也不能碰，要是救治不及时，甚至还有丧命的可能。
　　生活在海边，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吃海鲜，自己却一口都不能吃，那得多痛苦啊！
　　那小战士因为这个原因，没多久就申请调到别的地方服役去了。
　　不过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少见了，所以一般情况下也想不起来。
　　沈焰如今回想起来也是一身冷汗，如果林辰歆没在这儿，他这么冒冒失失地给别人的小孩吃了虾干，万一对方对虾过敏的话，在火车上没有办法及时救治，那岂不是害人嘛！
　　想到这里，他钦佩地看了林辰歆一眼，他媳妇，就是了不起。
　　对面的女人愣了一下：“什么过敏？”
　　“有些人的体质会对虾、蟹之类的海鲜过敏，如果进食这类食物，会产生过敏反应，比如说瘙痒、荨麻疹、水肿、恶心呕吐等症状，严重的话甚至会危及生命，所以在进食这类食物之前，必须要注意。”
　　女人撇撇嘴：“没听说过！哪有这么矫情的，虾而已，别人都能吃，怎么就我家囡囡不能吃了，该不会是你们不舍得给我们家囡囡吃，故意吓人的吧！还是看不上我家囡囡，故意咒她呢！”
　　林辰歆淡淡一笑：“食物过敏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现象，大姐实在不必如此反应过激，如果你家囡囡确实以前吃过虾蟹都没事的话，那当然是可以正常吃的，如果没吃过的话，我建议还是不要在火车上这种求医不方便的地方随便尝试为好。”
　　那女人明显迟疑了一下，她女儿拉了拉她的袖子：“妈妈，我没有吃过虾。”
　　女人嘴硬：“谁说你没吃过，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好东西，你从小吃到大的，你自己不记得了而已，这东西，咱们家都不稀罕吃的，也就有些人，一把破虾还当成宝，为了不舍得给别人吃，还偏这么恶毒的话来咒人。”


第80章 
　　沈焰拉过林辰歆：“这种人你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浪费口舌。”
　　林辰歆倒是不怎么在意, 她在现代当医生的时候，什么情况没见过？患者不信任医生，曲解他们话中的意思, 甚至还有冤枉、责骂医生的，如果什么都计较，那一天也不用干别的活了。
　　反正她把利害关系跟人说清楚了, 如果对方执意不听, 那她也没办法。
　　“没关系，大人虽然不怎么样, 但孩子还是很可爱的嘛！”
　　林辰歆从行李袋里拿出一罐邓大姐做的芝麻夹心海苔脆, 拿了一片给小女孩：“囡囡, 咱们不吃虾, 吃这个海苔吧，也很好吃的。”
　　小女孩高兴地伸手要去接，被她妈妈一巴掌打在了小手上：“要什么要, 别人给你什么都能乱吃的吗？毒死你怎么办！”
　　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沈焰怒了, 直接站起来走到她们面前：“这是我的铺位, 你们起来，到你们的上铺去。”
　　女人被他硬邦邦的语调吓了一跳：“不、不是说好了这个下铺换给我们的嘛！”
　　“我现在不乐意换了，你们快上去吧！”
　　女人急了：“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看我们女人孩子好欺负是吧, 怎么还能硬抢别人的铺位的。”
　　这时，正好有人去上厕所, 从他们车厢前路过，那女人更起劲了：“你们快来看看啊, 这一个大男人跟女人孩子抢铺位啊，还要不要脸了。”
　　女人坐在铺位上, 旁边的小女孩还在“哇哇”大哭，而牛高马大的男人气势汹汹地站在她们跟前，怎么看都像是被欺负了。
　　路过的人看沈焰的目光就有点儿微妙起来，这么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孩子，还真是有点儿不要脸啊！
　　林辰歆这个时候就有点儿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了，她为了避免在某些情况下被道德绑架的麻烦，特地没让沈焰穿着军装上车的。
　　如果真穿着军装的话，就算这铺位是他们自己的，这个时候都不得不让给别人了，不然丢的就是人民解放军的脸。
　　如今沈焰可不怕她：“大姐，说话要讲道理，这本来就是我的铺位，怎么能说是抢你的呢！”
　　说着，他拿出车票展示出来，好在之前答应把铺位让给对方，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没有连车票都一块儿换了。
　　“大伙儿看看，这铺位是不是我的？我原本看着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辛苦，就把铺位让给了她，谁知道有的人良心被狗吃了，好心没好报，她还骂我媳妇，这口气我忍不了，这铺位我不让给她了，收回来还不行嘛！”
　　过路人一看，又站在了沈焰的这一边：“大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好心把铺位让给你们，你怎么还能骂人呢，现在人家不高兴了，要把铺位收回去，也是应该的呀！”
　　女人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沈焰继续说：“你要是不让的话，我就去找列车员来了。”
　　女人只好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抱着女儿骂骂咧咧地爬到了上铺。
　　沈焰嫌弃他的铺位别人坐过了，继续坐到林辰歆的那一边：“还要吃虾干吗？我给你剥。”
　　林辰歆笑他：“小气鬼。”
　　沈焰：“小气就小气，骂我可以，骂你就是不行！”
　　两人吃完东西，困意袭来，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小憩，听着上铺那对母女下来出去了，也没在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女人得意洋洋地回来了：“不就是几只虾嘛，还以为多稀罕呢，有的是大方的人，乖囡，这不你就能吃上了嘛！”
　　也不知道她们是上那节车厢里讨了几只虾回来，这是故意在林辰歆的面前显摆出气呢！
　　林辰歆看了一眼，那几只手指粗细的虾并不是虾干，而是水煮的活虾，这趟火车的始发站是海边城市，能买到这卧铺车厢的，一般也是家境比较好的人，买得起虾带上来吃的也正常。
　　但虾蟹这些东西，在炎热的天气下变质极快，现在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所谓的秋老虎，白天的天气还是很热的，而且他们已经上车大半天了，一般情况下，她是会建议不要再吃了的。
　　特别是小孩子肠胃弱，更容易不舒服。
　　但想想刚才她的话已经引起对方十分不快了，现在人家是特地来向她显摆的，她也不想再多招惹是非了，便忍住没有出声。
　　但还是特地翻了翻行李袋，里面她放了一个小袋子，带了一些常备药，她检查了一下，治疗肠胃炎和过敏的药都是有的。
　　那女人见她不出声，更变本加厉地把虾壳剥了，扔在林辰歆铺位前的地上，虾肉塞进她女儿嘴里：“囡囡，快吃，好吃不？”
　　小女孩嘴里塞得鼓鼓的，连连点头：“好吃。”
　　林辰歆抬起头，正好看见小女孩天真喜悦的目光，忍不住朝她笑了笑，小女孩也笑了起来，她其实挺喜欢这个漂亮的大姐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要这样对大姐姐。
　　女人又得意地说了一些风凉话，带着女儿爬到床上去了，过了一会儿，有列车员路过，林辰歆把人喊住了：“同志您好，我想投诉一下，我上铺的群众有点不太讲卫生，把虾壳随意扔在地上，这样应该不太好吧，不但影响别人，还容易招来老鼠蟑螂什么的，破坏列车的卫生。”
　　列车员看了一眼地上扔得横七竖八的虾壳和虾头，皱起了眉头，看向上铺的那对母女：“是你们扔的？”
　　那女人就只敢对着普通人横，面对穿制服的列车员，还是有点怂的：“不、不就扔了点垃圾嘛，又没有说不能扔的咯！”
　　列车员严厉地批评了她几句，然后要求她下来把地面清理干净，女人嘟嘟囔囔的，慢吞吞地爬下来，开始捡地上的虾壳。
　　忽然还在床上的小女孩小声哭了起来：“妈妈，我不舒服。”
　　女人不耐烦，头都没有抬起来：“哪儿来的那么多事，躺会儿就好了。”
　　“妈妈，我真的不舒服，身上好痒啊！”
　　林辰歆心里一惊，连忙站起来往上铺看去，小女孩的身上已经长出了红疹，居然这么巧，她竟然真的是对虾过敏。
　　林辰歆走近一点看仔细，那女人忽然冲过来，猛地将她往旁边一推，林辰歆猝不及防，差点儿撞到旁边的小桌子上，多亏了沈焰及时扶住。
　　“哎呀，我的乖囡啊，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这是被那些坏心眼的给咒了啊，这可怎么办啊！”转身盯着林辰歆，“就是你，你把我囡囡害成这样的。”
　　还没有离开的列车员看见这个情况也有点紧张：“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恶人先告状：“就是这个女人，她看我们母女俩不顺眼，故意咒的我囡囡，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鬼法子，把我囡囡弄成这样了，你们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列车员肯定是不会相信什么诅咒之类的说法的，但还是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林辰歆，从刚才林辰歆的投诉就可以看出，她们之间肯定是闹过什么矛盾的。
　　林辰歆坦然解释：“是这样的，这个小姑娘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虾肉，我就跟她说虾蟹是高致敏性食物，劝她不要让孩子在火车上吃，不然万一过敏的话，就不好处理，结果你也看见了。”她无奈地指了指地上，“很不幸，小姑娘果真对虾肉过敏。”
　　满地的虾壳就是最好的证据。
　　列车员转向女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是你女儿自己虾肉过敏，怎么能怪别人呢，别人劝你别给她吃，也是为你们好。”
　　女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见说不过林辰歆，又转移了埋怨的对象，“蹬蹬蹬”地往外走，拦都拦不住。
　　不一会儿，拉着一个短发年轻女人过来了：“你看看，就是你的虾，把我女儿还成这个样子了，你说说该怎么赔吧！”
　　短发女人一脸惶恐：“我，我不知道啊，这虾是专门带着给我儿子吃的，都是好东西啊，我儿子也吃了，他好好的啊，我真的不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管，反正我囡囡就是吃你的虾吃成这样的，你得负责。”
　　列车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看着短发女人：“她女儿吃的虾是你给她的吗？”
　　“是，啊不是，我是剥給我儿子吃，是她自己非来要的，我也不好意思不给，就……，列车员同志，我的虾真的没有问题的啊，我们自己吃了都好好的啊！”
　　林辰歆站出来：“好了，现在还不是讨论责任的时候，过敏问题可大可小，严重的话是会有生命危险的，还是先看看小姑娘的情况吧！”
　　列车员听她这么一说有点慌：“可我们车上也没有医生啊！啊，不行，我去跟我们列车长说一声，广播一下看看有没有医生在车上吧！”
　　“我就是医生。”林辰歆说。
　　列车员像是见到救星一样：“太好了，难怪你懂这么多，那你快给这孩子看看。”
　　那女人脸上露出一丝懊悔的神色：“你是医生怎么不早说啊！要早说，我们就不吃了。”说得好像她要是早知道林辰歆是医生，就会听她的话了似的。
　　有些人啊，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让她吃点亏，一辈子都记不住。
　　林辰歆给小姑娘检查了一下：“还好，不严重，只是有一些轻微的过敏症状，吃点药就好了。”
　　列车员连忙说：“我们有医药箱，医生，你跟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药。”
　　“不用了。”林辰歆说，“我这里有抗组胺剂。”她取出自己带的药，拿出一片给小姑娘用温开水送服了，“乖，没事的，吃了药很快就好了。”
　　小姑娘眼睛里汪着泪水，乖乖地把药吃了：“谢谢医生姐姐。”她妈妈人不怎么样，却生出来一个挺乖巧懂事的孩子。
　　女人还有些不太相信：“这就好了？”
　　“吃了药再观察一下，应该没什么事了，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你女儿对虾肉过敏，以后就不要吃了，再给她吃其他海鲜的话也要注意一下，先少量尝试，千万不要一下子吃太多了。”
　　旁边另一个短发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那我……”
　　没等女人出声，林辰歆就先开口对短发女人说：“这事不怪你，不过以后要注意了，千万别因为面子的问题随便给别人家的孩子吃东西，除了海鲜之类，还有花生坚果等，容易让小孩呛到的东西也不要给。万一要是真出了事，遇上胡搅蛮缠的人就受罪了。”
　　短发女人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再也不给了，谁能想到有人这么厚脸皮呢，都不认识，上来就问人要东西，谢谢你啊，医生！”


第81章 
　　短发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列车员训斥那找茬的女人：“还不赶紧谢谢人家医生，要不是有她在，今天你这姑娘就受罪了, 还差点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对了，这地上给我弄干净了啊！”
　　女人讪讪的, 不情不愿地向林辰歆道了谢, 大概在她心里，还觉得是林辰歆多嘴说什么过敏, 才害得她家孩子过敏的呢, 不然以前怎么都好好的啥事没有呢！
　　过了没多久, 列车员又来找了一次林辰歆, 说是有个人在打开水的时候被开水烫了，林辰歆过去看了，不算什么大事, 用列车上的医药箱里的药品帮对方包扎了一下, 嘱咐对方下了车之后再去医院好好处理一下, 就完事儿了。
　　接下来旅途一切顺利，临下车的时候，林辰歆看了看上铺的小姑娘, 脸上身上的红疹都已经消失了, 精神也恢复得很好。
　　林辰歆朝她笑了笑，挥了挥手, 小姑娘也向她挥挥手，结果被她妈拍了一巴掌。
　　沈焰满肚子不高兴, 被林辰歆强行拖下了车：“好啦，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出站口, 林家一家人早就翘首以盼了，远远地看见林辰歆的身影，林妈妈顾月云激动地挥起手来。
　　林辰歆一眼就认出来了，除了衣着打扮不一样，那长相神情，跟她现代的爸爸妈妈的一模一样的。
　　爸妈的身边还有一对年轻夫妇，男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小男孩，应该就是原身的哥哥嫂子，还有小外甥了。
　　居然全家出动一起来接他们，这待遇也真够隆重的了。
　　“爸、妈，我们回来了！哥哥、嫂子，还有斌斌，还记得姑姑吗？快叫姑姑。”原身的记忆里小外甥叫做林浩斌，她是很喜欢这个小外甥的。
　　大概是隔了一段时间没见，小外甥有点害羞，躲在爸爸的怀里，又忍不住好奇，偷偷地露出一只眼睛来偷看林辰歆，可爱得林辰歆哈哈大笑。
　　然后接着介绍：“爸妈，这就是沈焰。”
　　沈焰恭恭敬敬地一人鞠了一个躬，嗓音洪亮：“岳父好，岳母好。”就跟向领导作报告似的，旁边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他了。
　　见女儿带回来这么个精神的帅小伙，顾月云笑得合不拢嘴：“好、好！”看来闺女的眼光跟自己是一样的，她当初年轻的时候，就是看上了林辰歆她爸长得好看，现在别的姐妹的男人都长老长残了，就她家老林还拿得出手，而且生下来的两个孩子也好看。
　　现在闺女找了个长得这么好的，将来的小外孙那得长得多好看啊！
　　还是忍不住撞了撞自家老林的手肘，小声说：“老林，你看，咱们闺女可真会挑，挑了个这么好的。”
　　林书国撇了撇嘴：“光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男人最重要是要有本事。”
　　“谁说咱们小沈没本事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团长了，团长！”
　　“那还是得好好看看，说不定他脾气不好，打女人呢！”
　　“我看你呀，就是嫉妒别人长得比你好！”
　　林辰歆没管她爸妈在小声念叨些什么，介绍沈焰跟自家哥哥认识。
　　“这是我哥哥，林星伟，我嫂子薛凤琼，还有我小侄子林浩斌。”
　　沈焰都一一跟他们打招呼了。
　　林星伟仔细地打量沈焰，林辰歆也在偷偷打量林星伟。
　　上辈子她是独生子女，并没有哥哥，神奇的是，面对这个哥哥，她竟然也一点儿都不感觉陌生，自然而然地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他们兄妹俩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但又有一些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兄妹的相貌特征，几乎就跟林辰歆小时候梦想着想要有的哥哥是一模一样的。
　　在原身的记忆里，哥哥非常疼爱她，小时候物质匮乏，小孩子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有一次哥哥在外面得到了一颗糖果，他一直捏在手里不舍得吃，带回家给她，糖都给握得融化了，黏黏糊糊的，但真的非常甜。
　　哥哥刚娶嫂子的时候，她还觉得哥哥以后可能就不疼自己了，还难过了一段时间呢！
　　不过后来发现，嫂子也是很好的一个人，温柔又贤惠，她不仅没有失去哥哥的疼爱，还仿佛多了一个关心她的大姐姐。
　　有些爸妈和哥哥都想不到的地方，只有嫂子能想到，之前林辰歆在岛上收到家里寄过来的东西，里面有月经带和卫生纸，就是嫂子给她准备的。
　　“姑姑！”小外甥也许是终于想了起来，也许是感觉熟悉了，突然清脆地喊了一声。
　　林辰歆惊喜：“哎！来，给姑姑抱抱。”
　　抱上手才感觉到，这可真是一个结实的小胖墩，沉甸甸的可有份量了。
　　林星伟空出手来，去接沈焰手里的行李：“妈盼着你们回来，都盼了好多天了，赶紧回家吧！”
　　林辰歆抱了一会儿孩子就累了，往沈焰的手中一放：“你来抱抱。”
　　好在孩子也不认生，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沈焰看：“叔叔，你是谁呀？”
　　沈焰笑着说：“我是你的姑父，你得叫我姑父。”
　　小斌斌便大声地喊了起来：“姑父！”
　　“真乖！”沈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漂亮的海螺，“送给你的，这是海王的法螺。”
　　“海王的法螺是什么东西？”
　　“可以召唤海浪哦！你听听，是不是有海浪的声音？”沈焰把海螺放在小斌斌的耳朵旁。
　　小斌斌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我听见海浪声啦！”
　　“斌斌想不想去看大海？”
　　“想！”
　　“那等斌斌长大一点，就跟爸爸妈妈到海岛上看姑姑和姑父，就可以看到大海啦！”
　　“嗯，斌斌一定要快点长大，去看大海。”
　　没一会儿，两人就混熟了，小斌斌还挺喜欢这个姑父的，他妈妈想要把他抱回去他都不肯。
　　走出火车站，林家人去取车，自行车。
　　他们一家四口，总共骑了四辆自行车过来，让出一辆给沈焰骑着载林辰歆，哥哥载嫂子和儿子，爸妈两人就负责带行李。
　　一家人能有四辆自行车，这家里的条件算是挺不错的了。
　　很快就回到了林家所在的云崇市第三人民医院职工宿舍大院，沈焰问林辰歆：“你以前在这儿上班吗？”
　　“不是，我以前在市一医院上班。”其实也是原身虚荣，本来以林父的关系，她要是在三院上班的话，是能够有一个正式工的身份的，可她偏要跟着徐思妍去一院。
　　不过也多亏了她去了一院，后来又跟着去了海岛，不然这辈子都见不到沈焰，自然也不会有这段姻缘了。
　　沈焰也没有问太多，已经开始有人向他们打招呼了。
　　“小歆回来了呀？”
　　说也奇怪，林辰歆本来是不认识这些人的，可是当人出现在眼前，平时深藏在脑海深处的原主的记忆就会立刻复苏，对方的名字身份自动就浮现出来了。
　　让林辰歆得以顺利地回应着。
　　也有人问起沈焰的，林辰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答，顾月云就特别高兴地说了：“这是小歆的对象，这次特地一起回来看我们的。“
　　“小歆的对象呀，可真是一表人才呀！你们好福气呀！”
　　顾月云一高兴，就没忍住嘴：“过两天家里要摆喜酒，都来吃席啊！”
　　“唉哟，是小歆要结婚了吧，那可真是，恭喜恭喜啊！”
　　林书国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事儿都还没定下来呢，说什么说。”
　　“怎么就没定下来了？这不歆歆跟小沈结婚证都领了嘛！”
　　“那他爸妈咱们人还没见过呢，万一要是不好相与的，领了证也可以离！”
　　“呸呸呸，乌鸦嘴，我闺女的眼光我信得过。”
　　迎面遇上一个长得一脸刻薄相的女人，高颧骨，脸颊有点向内凹陷，眉心有很深的川字纹，看着就是整天都不太高兴的样子：“哟，一家人都那么高兴，上哪儿回来啊？”
　　顾月云暗道一声晦气，但还是笑着回答：“我们家歆歆回来了，去火车站接她呢！”说完这句便不再说别的了，完全没有面对别人时的热情。
　　林辰歆小声对沈焰说：“这是徐思妍的妈妈。”她也觉得奇怪了，原身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自家妈妈其实并不待见徐思妍她妈呢？
　　因为以前一直以来徐思妍学习好、工作好，徐思妍她妈每次在顾月云面前，不是显摆自家闺女的成绩，就是显摆她的工作，顺嘴还要贬低一两句各方面都不怎么出色的林辰歆，以至于顾月云每次看见她都气不打一处来。
　　偏那时候的林辰歆还老爱跟着徐思妍，为了不让女儿难做，顾月云这口气也只能忍着。
　　听说林辰歆回来，徐思妍她妈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当然嘴上她是不饶人的：“哟，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该不会是在单位出什么事了吧？”
　　“我们家妍妍啊，单位领导可重视她了，交给她的都是特别重要的工作，轻易都不好请假的，她倒是有孝心，想回来看看我们的，我们都跟她说啊，千万不能辜负领导的重视，好好工作要紧，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家里，看不看有什么要紧的，是不是？”
　　林辰歆开口：“阿姨，我这次回来，主要是要结婚了，特地把我对象带回来给我爸妈看看的，顺便在这边摆个喜宴，我跟思妍不一样，她嫁的是我们大院里的，就算不回来，你们也都认识，其实这样也好，你们也省事了，摆酒什么的，可累人了，我是没办法，要累着我爸妈了。”
　　林辰歆这个人，其实还蛮护短的，别人说她她自己懒得理，但这样在她妈妈面前炫耀，她就忍不了了。
　　顾月云倒是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女儿去了海岛一趟，胆子倒是变得大了一些，都敢这么跟人说话了，记得以前她可是很怕徐思妍的妈妈的，在她面前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样才好，姑娘家啊，还是得厉害点儿，才不会轻易被别人欺负。
　　果然把孩子放出去是正确的，看看这去了海岛才多长时间，就长大了。
　　说起这个事，徐思妍她妈就是一肚子火，她好不容易养大个女儿，花那么多钱供她读书，总算有了一份好工作，样样都出色。
　　她还指望着徐思妍能高攀上一门好亲事，将来好带携弟弟发达呢！
　　谁知道她一声不吭竟然跑海岛去了，去海岛也就算了，听说去那边锻炼两年之后，回来铁定可以升职，到时候她年纪也还不大，还可以卖个好价……，啊呸，还可以找个好婆家。


第82章 
　　徐思妍她妈没想到, 那个不孝的东西居然不声不响就结婚了，嫁的还是同一个大院里出去的卓宇阳。
　　别看卓宇阳年轻有为是个副团长，在海岛那边还挺吃香的, 其实在云崇老家这边，真正有闺女待嫁的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卓宇阳家里的条件并不好，父亲早逝, 只剩一个寡母, 母子俩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一直住在他在医院工作的大伯家。
　　当然, 那孩子本身是很努力的, 从小就拼命学习, 回到家里也是主动干各种家务, 寄人篱下嘛，没有办法，只能这样。
　　好不容易长大了, 便早早去当了兵, 听说当上团长了, 这些年也算熬出头来了。
　　可徐思妍她妈肯定是看不上的，第一，就算是个团长又怎么样, 远在天边, 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女儿嫁那么远, 家里有什么事也指望不上，岂不是跟白养了差不多；
　　第二, 他也不能给家里带来什么好处啊，她可是绝对舍不得让自家儿子去当兵的, 有一个当团长的姐夫有什么用？
　　综上，徐思妍她妈对她这桩婚事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别人问起来徐思妍在海岛那边怎么样了，她都没好意思说。
　　也没给徐思妍寄过一分钱，嫁个女儿连一块布料都没给她。
　　结果这件事还是被卓宇阳的大伯母给说破的，有一次大院的妇女们聚在一起聊天，卓宇阳的大伯母忽然就喊徐思妍她妈亲家了，别人都觉得奇怪，这怎么回事呢？
　　徐思妍她妈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出来。
　　人家还问什么时候回来摆酒，她也是百般找借口，说什么他们工作忙，请不了假，在海岛那边已经摆过酒了，现在讲究婚姻新事新办，他们也是相应号召什么的，说了一大轮，其实心里气死了。
　　要知道以前大院里有别人摆喜酒，她总是刻薄地说人家办得不够大气，挑这毛病挑那毛病的，还总说以后她家闺女嫁人可不能这样，一定得办得风风光光的，才能显得出男方对女方的重视。
　　结果可好，嫁这么一个破落户，连一分钱彩礼都没拿到手，卓宇阳他妈那个老爱哭哭啼啼的女人，到现在都还没正式上过他们家的门呢！
　　如今听林辰歆这口气，她也要嫁人了，而且还回来摆酒？
　　不过那又怎么样，不也是从海岛带回来的，这姓林的丫头自小就平庸，哪里能找得到什么好人家呀，说不定就是海岛上一个穷打渔的，那家里条件还不知道怎么差呢！
　　还到女方家里来摆酒，该不是想当上门女婿吧？
　　“唉哟，这可奇了怪了，嫁娶嫁娶，这从古到今都是在男方家里办酒席的，只有那上门入赘的，才会在女方家办酒席吧，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回轮到沈焰开口了：“阿姨，您这思想就狭隘了，嫁娶入赘什么的，那都是封建老旧的思想，是应该受到摒弃的，现在新时代，我们是建立一个小家庭，并不是说歆歆她跟我结婚，就成了我家的人了，她也是她爸爸妈妈辛辛苦苦养大的心肝小宝贝，结婚这么大的事，当然要让这边的亲戚朋友们都一起来祝福啊，您说对不对？”
　　听他说出“心肝小宝贝”这几个字，徐思妍她妈没忍住嘴角抽了抽，顾月云倒是喜滋滋的，这个女婿没找错，就连林书国的脸色都好看了些。
　　沈焰继续说：“而且我们是打算这次先在这边办了酒席，等过年的时候再回我家那边去再办一次，这也是在我们家那边的亲戚面前表示我们对歆歆的重视。”
　　林辰歆添上一句：“对了，阿姨，你们家思妍过年应该也会有休假的吧，到时候应该也会补办酒席的吧？你们就好了，两家都在一块儿，办一场就可以了，省钱又省力。”
　　徐思妍她妈又抽了抽嘴角，卓宇阳他妈肯定是没钱的，他大伯也绝对舍不得替他出这个钱，至于她自己，做梦吧，她家的钱都是留给她儿子的，所以这个酒席啊，除非他们自己出钱，不然指定办不成。
　　“那可说不准啊，我女婿可是团长，他们部队里当领导的，越是重要的节日，越是要以身作则，坚守岗位的，怕是不好请假呢，我们也不能耽误他们的工作是吧！对了，小歆你这个对象也是海岛的吧？看着长得高高大大的，难道也是个当兵的？”
　　林辰歆故作惊讶：“阿姨您还不知道啊？卓宇阳他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处罚了，职位也降了两级，现在只不过是副营长了，而且他降级之前也不是团长啊，只是副的，副团长，说起来我们家沈焰才是正儿八经的团长呢！”
　　徐思妍她妈一口老血差点呕了出来，她这是在找什么虐哦，怎么说一个事就别人比下去一次了呢！奇了怪了，明明以前是她家闺女才是样样都好的那一个，现在怎么全都掉了个个儿了？
　　这地儿她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哎呀，突然想起来，我锅里还炖着汤呢，我得赶紧回去了，不跟你们说了。”
　　说完，匆匆忙忙就走了，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顾月云嗔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林辰歆：“妈，我以前不懂事，让您受委屈了，以后不会了，现在你家闺女变得可厉害了呢，以后让别人都来羡慕你。”
　　顾月云被她逗得可开心了：“哎呀，羡慕什么的，有什么用，最要紧的是你们要过得好，开开心心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星伟也说：“早就该这样了，也不知道她天天一个劲地瞎得意什么，咱们家歆歆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行了，才没想跟她们家的比呢！”
　　林辰歆只能叹一句原身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有这么好的爸妈和哥哥，居然还天天想着要跟徐思妍一争高低，最要紧的是还争不过。
　　三院的职工宿舍是一排排的平房，家家户户门口还有个不大的小院，小院的围栏就半人高，门口是两扇木栅栏门，用一根木棍别着。
　　林家爸妈和林星伟一家三口一块儿住在这里，以前林辰歆还没去海岛的时候，原身也住在这儿。
　　院子不大，沿着围栏边开了一溜菜地，种了葱蒜韭菜和一些应季的家常青菜。
　　再把四辆自行车推进来放好，这小院几乎就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顾月云连忙去打开大门，门一开，一股浓郁的炖肉香气就汹涌而来，林星伟说：“这是妈一大早就去买回来的大猪肘，用黄豆炖了一早上了，就等你们回来吃呢！”
　　还真别说，林辰歆这段时间在海岛上吃海鲜吃多了，还真有点馋猪肉了：“哇，好香啊，谢谢妈！”
　　“还买了你爱吃的排骨，你是想吃糖醋，还是红烧的？”
　　“糖醋的吧！”林辰歆口水都快要留下来了。
　　顾月云白了她一眼：“又不是光你一个人吃，哪能光顾着你自己呢，小沈啊，你爱吃糖醋还是红烧的排骨啊？”
　　沈焰连忙说：“我都爱吃的，歆歆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顾月云很满意，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至少他愿意装，那就是对他们女儿的重视。
　　嫂子薛凤琼也说：“你们寄回来的海产品，我们都很爱吃，不过你们在岛上经常吃，所以这次就不做了，多做一些在岛上不容易买到的。”
　　“嗯嗯，还是嫂子懂我，我现在就想吃肉。”
　　“有呢，够你吃的。”
　　为了他们这次回来，一家人可以说是花了大心思了，发的肉票不够，就想办法去弄不用票的肉，林星伟跑了好几趟乡下和肉联厂，买了不少鸡鸭和猪下水回来，不要票的高价猪肉也弄到了不少，全都囤着等他们回来吃呢！
　　考虑到新鲜肉放不了多久，顾月云炸了一锅小酥肉，还腌了不少咸肉，可以放着慢慢吃。
　　林书国拿出一瓶九江双蒸：“小沈，能喝酒不？”
　　小沈肯定得能的啊！豁出去硬是把老林给喝高兴了，搂着沈焰的肩膀直喊好兄弟。
　　把林辰歆给笑死了，气得顾月云直戳他的额头：“你个糟老头子，谁跟你兄弟呢！大白天的喝成这样，还好亲家今天先不过来，不然可丢了咱闺女的脸。”
　　沈焰的父母比他们晚一些，下午才会到，说好了明天上午正式登门拜访。
　　喝醉了的人特别沉，特别是他认为自己没醉，非要继续喝的时候，力气可大得很，沈焰跟林星伟两个人合力才把林书国给扛回房间，送到床上去了。
　　进来的时候林书国还一个劲儿地说他没醉，还能喝，说着说着忽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舍不得歆歆啊，兄弟，她刚出生的时候才这么点儿大，跟小猫崽似的，哭都哭不大声，我生怕她养不活，好不容易托人去买了奶粉回来，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喂大了。”
　　“我家姑娘长得多好啊，谁见了不羡慕我老林有福气，可怎么就要嫁人了呢，她才多大，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爸！”沈焰喊他，“就算歆歆她嫁人了，她也还是您的女儿，她永远都是林家的人。”
　　“臭小子，便宜你了，以后你可得好好对她，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我跟你拼命。”
　　“爸您放心，我就算是对自己不好，也一定会对歆歆好的。”
　　沈焰还想要继续表决心，却听见林书国那边传来了呼噜声，原来已经睡着了。
　　他站了起来，脚步也有些踉跄，为了舍命陪岳父，他自己也喝了不少。
　　顾月云对林辰歆说：“歆歆，扶小沈回房睡一会。”
　　林辰歆一时没反应过来：“睡哪儿？”
　　“你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床单被套也是刚洗干净的，被子也晒过了。”顾月云还以为她是以为她自己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好。
　　在他们想来，沈焰跟自家闺女领结婚证已经好些天了，俩人感情又那样好，住在一起也很正常，谁没有年轻过呢，都懂。
　　而林辰歆是因为她跟沈焰是真的没有住在一起过的，所以一时没想到这一点。
　　当然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接上前挽了沈焰的手：“走吧，我们去休息一会。”
　　沈焰但凡现在清醒一些，都会知道这是一个刷岳母好感度的绝佳时机，就该拒绝了，哪怕提出去客厅里睡沙发也好啊！
　　可他现在酒气上头，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家媳妇儿，心里火热火热的，恨不得现在就抱着她亲上一口，能在人前克制住就已经是他自控力强大了。


第83章 
　　林家的房子格局是一进门是客厅, 然后有三间卧室，分别是林书国夫妇住一间，林星伟夫妇俩带着孩子住一间, 还有一间是林辰歆的房间，一直给她留着，在他们回来之前, 已经整理得干干净净了。
　　客厅后面一道门出去, 有一个后院，后院的后边才是厨房和卫生间, 还有一个杂物间, 堆放着家里的柴火以及一些日常用不到的杂物。
　　后院里搭着鸡窝, 开两拢菜地种着菜, 还有一个压水井，井旁砌了一个洗衣台。
　　林辰歆的房间窗户正好就对着后院。
　　林辰歆扶着沈焰回到房间，正要把他放床上, 就见他二话不说, 走到窗户边上就把窗帘给拉上了, 又返回门边，把门也关上。
　　林辰歆看着他这一套一套的，觉得有些好笑：“你想干嘛？这里可是我家啊, 我爸妈都在呢！”
　　沈焰在她的身前站定, 呼吸火热，目光缠绵地看着她：“我喝醉了。”
　　一般说自己醉了的人都是没醉的, 只不过想借机发个酒疯。
　　林辰歆笑盈盈地拍了拍他的脸，红扑扑的真可爱, 真是神奇啊，她居然会觉得一个醉鬼可爱, 要知道她以前可是最讨厌别人喝酒的，觉得喝了酒的人身上都臭死了，而且发酒疯的姿态特别难看，她是绝对不会让一个醉鬼近身的，包括她亲爸也是一样。
　　可是现在，她居然一点儿也不嫌弃沈焰身上的酒气难闻，竟然还会觉得他这个样子好可爱，想要抱抱他，亲亲他，爱情果然使人眼盲心瞎，还失去嗅觉。
　　林辰歆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她踮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就没能再离开了，沈焰一手搂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上哪儿偷偷进修了，明明才是第二次，明明上次的技巧烂得不行，只凭一腔孤勇，这次却有了极大的进步，懂得循序渐进，时急时缓，温柔和霸道兼具了。
　　林辰歆很快就被迷得不知所以，不知不觉地被他带着往后退，大腿后侧碰到床沿，竟然就这么倒了下去，沈焰顺势俯身在上，嘴唇也从她的唇瓣，移到耳侧，颈脖，再一点点往下。
　　直到他的手掌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停留在不应该去的地方的时候，林辰歆才猛然清醒过来，不对不对，这时间地点都不对啊！
　　立刻伸手阻止，沈焰倒也听话，一骨碌翻到一边，趴着大口喘气。
　　其实他也知道，这会儿是什么都不能干的，心中早已天人交战了好久，只不过是没有外力推动的情况下，实在是没有办法停下来。
　　林辰歆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是生气了，不由得有些心软，趴过去挨着他的背：“怎么了？”
　　沈焰低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别碰我。”
　　林辰歆还在试图解释：“这里不太方便。”
　　“你再挨着我，我就真忍不住了。”沈焰咬着牙说。
　　林辰歆才醒悟过来，身下像是装了弹簧般地弾了起来：“那，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你……先整理一下。”沈焰依旧趴在床上没有翻过身来。
　　林辰歆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又照了照镜子，看自己的嘴唇会不会红得叫人看出明显的异样，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闪身出了门，并且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沈焰这才翻过身来，抬起手在唇上摸了摸，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指，笑了。
　　林辰歆出来发现，她妈顾月云和嫂子还在后院清洗中午吃饭的碗筷，她走过去打算帮忙，被顾月云挥手赶开了：“去去去，这儿用不着你。”
　　又问：“小沈睡了？”
　　“嗯。”想起刚才的情景，林辰歆还有点儿不自在，这刚回到家里呢，表现得也太饥渴了。
　　“小沈他在岛上，平时对你也这么好？”
　　“那肯定得好啊，不然我干嘛要嫁给他。”
　　“那我们就放心了，不过这夫妻之间啊，也是相互的，不能光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你凡事啊，也要多想着他，你小时候呢，家里宠着你，什么都不让你干，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建立家庭了，有很多事也要自己学着干了，一开始做得不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要让人看到你有这份心，是想着要好好过日子的。”
　　“妈，我知道的。”
　　“那海岛上，你刚去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熟人，就徐思妍和卓宇阳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们现在，相处还好吧？”
　　林辰歆知道，她妈这是在试探她呢，要知道原身以前为了卓宇阳要死要活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那点心思，卓宇阳跟徐思妍结婚的消息传回来，家里给她写的信里都在小心隐晦地安慰她。
　　现在他们肯定也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对卓宇阳余情未了，影响她跟沈焰的感情吧！
　　林辰歆笑得坦荡：“好得很，我们都分了房子，正好还是当邻居呢，徐思妍和卓宇阳是天生一对，都是无私奉献的人，他们还收养了卓宇阳战友的遗孤，三个孩子呢，我就没有那么伟大了，我看上沈焰，就是因为他年轻，长得好看，身体还好，工资高，家里又没有负担，这条件，不比卓宇阳好多了？”
　　那一对就互相锁死好了，不要放出来祸害其他人。
　　顾月云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这话在我们这儿说说就好了，可千万别跟小沈说啊！”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条件好也是他这个人的一部分啊，我喜欢他这个人，当然也喜欢他的条件了。”林辰歆说得理直气壮。
　　顾月云只觉得这个闺女真是没羞没臊的，哪个小姑娘家把“喜欢”这两个字随随便便挂在嘴边还不脸红的。
　　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要跟她说明白的：“你们才刚结婚，小沈又是年轻力壮的，有些事比较贪也是正常的，你可不能由着他，还是得有节制。”
　　林辰歆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她妈居然会跟她说这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顾月云见她这个样子，紧张起来：“怎么，你们那个，不和谐？”
　　“没有没有！”林辰歆连忙说，“我们还没有，还没有……”
　　“还没有？那你们现在？”
　　“都还各自在宿舍里住着呢，他说等办了婚礼，房子弄好了再住在一起，省得别人说闲话。”
　　顾月云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小沈是个好男人啊，难得。”
　　林辰歆开玩笑：“你怎么不怀疑他是不是不行呢！”
　　“你这死丫头，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不过你放心，不会有这种可能，招兵的身体检查可严格呢，有一点点问题都选不上的，既然能选上，就肯定没问题！”
　　林辰歆当然知道沈焰没问题，就在刚才，她还切身地体会到了呢！
　　顾月云继续说：“反正迟早都得说的，还是顺便都跟你说了吧，你们有没有打算这么快要孩子？”
　　林辰歆又是一愣：“还没有想过……”
　　“我觉得吧，你们也都还年轻，这孩子也不用着急生，还是得先磨合磨合，你觉得呢？”
　　“我觉得您说得对。”
　　“既然暂时不想要孩子，那就得做好措施，不用害羞，我跟你哥你嫂子也是这么说的，吃药对身体不好，皮埋也不太合适，最好还是用安全套，你脸皮薄，我去计生办给你领一些回来，你拿回去用。”
　　果然不愧是医务工作者，说起这些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这个时候的避孕方式，最一劳永逸的是结扎或者上环，还有口服长效避孕药，吃一次能管用一个月，不过对于女性的身体伤害比较大，皮埋是将避孕药物制成缓释胶囊，放置在女性上臂内侧皮下，时效有3到7年之久，倒也不太适合还没生孩子的新婚夫妇。
　　说到底还是避孕套对女性来说最为安全。
　　林辰歆心想她也没害羞呀，只不过是不知道去哪里可以弄得到这东西而已，这年头这种东西又不会光明正大地摆在商店里卖的，而且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原来已经有计生办了。
　　这个时候，计划生育还没有作为一项基本国策强制执行，大多数人还是有着多子多福的想法，能生就生的，也没有想过避孕的问题，就算是自己不想生了，也只是通过一些口口相传的土法子避孕，根本就不知道还有避孕套这种东西。
　　新婚夫妇如果结婚一年半载都还没有动静，还会被人说闲话呢！
　　顾月云能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很超前了。
　　林辰歆确实没想太快生孩子，她自己都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时代呢，以后两个人住在一起，各种生活习惯上的磨合，肯定也需要一点时间，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多手忙脚乱啊！
　　受现代思想的影响，林辰歆总觉得，必须要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能去迎接一个孩子的到来。
　　虽然不知道沈焰是怎么想的，不过她觉得他应该会支持配合自己的想法，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当然要两个人都同意了才能进行。
　　“好。”林辰歆一口就答应下来。
　　顾月云是个急性子，既然想到了马上就要出门：“我现在就去找你们刘阿姨。”
　　这个刘阿姨是顾月云的朋友，在计生办工作，别人一次可能领不了几个，找她就能多拿些回来，闺女要去海岛的，下次回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得多给她准备一点备用。
　　顾月云动作迅速，不到半个小时就拿回来了，鼓鼓囊囊的一个小布袋，塞给林辰歆：“拿着，慢慢用。”
　　林辰歆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当即就拿出一个仔细看了起来。
　　在现代她虽然没有用过这玩意儿，但现代信息如此发达，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当然知道现代的避孕套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时候的避孕套是装在一个白色的纸袋子里的，上面用红色印着“避孕套”三个字，背后几行小字是说明书。
　　上面居然写着“清洗干净之后可重复使用”，还有使用之前往里吹气，试一下有没有漏。
　　林辰歆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以前听说过有人把避孕套洗过晒干再继续用，她只当是笑话听的，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这种事！
　　这究竟是什么神仙安全套！
　　一下没忍住撕开了一个想看看究竟，就是个普通的橡胶制品，看着好像有点厚，而且没有润滑剂，这玩意儿真能用吗？林辰歆很有点怀疑。


第84章 
　　顾月云见自己一下没看着, 她就给撕开了一个，不由得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瞧这手多的，就知道糟蹋东西, 行了，这个你也别带去了，留着给你嫂子吧！”一把抢过塞到薛凤琼的手里。
　　薛凤琼红着脸赶紧收了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婆婆就是这么个直爽的性子, 但跟婆婆小姑子讨论这种事情，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林辰歆却好奇地问：“哥哥嫂子不打算再多生一个孩子吗？”
　　顾月云说：“你嫂子当初生斌斌的时候难产, 吃了大苦头, 我们家呀, 有斌斌就够了, 生不生我跟你爸是没所谓的，就看他们自己想不想要，就算想要, 现在斌斌也还小, 多缓两年, 养养身子也是好的。”
　　薛凤琼心中感动，摊上这么开明的公公婆婆是她的福气，就连她自家亲爸妈, 都还一直催她多给老林家生两个孩子, 好站稳地位呢！
　　所以她明知道公公婆婆，甚至是自己的丈夫都有点太偏疼这个小姑子了, 她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她小声说：“妈，其实我和阿伟还是想给斌斌多添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的。”
　　林辰歆忽然想起来, 独生子女政策可能过不了几年就要开始实施了，到时候再想生孩子可能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便说：“嫂子你们要是想生的话，还是趁这两年还年轻早点生了吧，以后年纪大了恢复起来就没那么快了。”
　　顾月云：“歆歆说得也对，趁着我们老俩口身体还行，还可以帮你们多带几年孩子。”
　　林辰歆撒娇：“那能帮我带吗？”
　　“带带带，只要你婆家不介意，你生多少我都帮你带。”
　　“带什么呀？”沈焰从房间里出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
　　“没什么，我们在讨论给什么我们带回海岛上去呢！”饶是林辰歆，在面对自己尚未圆房的丈夫的时候，说起这种话题还是有点难为情的。
　　这是说起这个，她顺手就拿起了刚才随手放在一旁的小布袋，准备拿回房间里去收起来。
　　沈焰本来没想跟着她的，只是他正好也要去行李袋里拿他的牙刷毛巾去洗漱，恰好看到林辰歆神神秘秘地往行李袋里藏着什么。
　　“岳母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啊？”他好奇地问。
　　“没什么。”林辰歆原本把东西放在行李袋外面的一个小袋子里，想想觉得不好，万一被人无意中翻出来了呢，便又拿出来，打算塞到里面衣服底下，一下没防住被沈焰抢了过去。
　　“那我自己看看。”
　　“先别看！”他们都还没到那一步呢，自己就巴巴地带上这些东西，多少还是有点儿难为情的，林辰歆连忙去抢。
　　沈焰拎着小袋子的手高高地举了起来，仗着身高的优势逗她：“拿不到！”
　　林辰歆便跳起来拿，沈焰得意地晃动小袋子：“小矮子就是拿不到。”
　　话音刚落，那袋口不知道怎么的就开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下来，砸了两人一头一脸。
　　沈焰低头一看，明晃晃的字眼在眼睛里闪动，他全身都僵硬了：“这个，那个，我，我不知道……，刚、刚才你们说的就是这东西啊？”
　　林辰歆连忙蹲下来捡：“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呢！”
　　沈焰手忙脚乱地拿出牙刷毛巾：“我，我先出去了。”落荒而逃。
　　等他洗漱完从后院回来，林辰歆已经都收拾好，没事人一样在客厅里等着他了：“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也差不多是时候该去火车站接沈焰的爸妈了。
　　不过他们这次不骑自行车去。
　　沈焰爸妈这次过来虽然是私人行程，但还是事先通知了一位沈焰他爸以前的下属，那下属姓谢，叫谢长礼，如今也是一名少将了，在这边的军区任副军长。
　　谢副军长派了一个司机开着吉普车去接沈绍林和贺敏瑛，沈焰和林辰歆则是坐公共汽车去的。
　　贺敏瑛已经看过沈晴带回去的照片，可是看到林辰歆本人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艳到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是真的存在的吗？
　　她以为自家闺女就已经够漂亮了，没想到还有另外一种风格，完全不同的美，她在文工团，也算是各种各样漂亮的小姑娘都见得多了的，见到林辰歆，还是打心眼地欣赏，真好看啊！
　　还以为自家儿子不开窍呢，原来人家是眼光高，以前见过的那些，都看不上！
　　沈绍林跟贺敏瑛的模样跟林辰歆想象中的差不多，远远地在人群中，她就认出来了，靠的就是他们两人身上的气质。
　　沈绍林身上真的就是一股凛然正气，让人一见他就忍不住想要并腿行个军礼，沈焰的长相长得跟他爸有五六分相像，好在看起来少了几分严肃，不然的话，林辰歆肯定会把他当成那种不可靠近的古板老干部的。
　　贺敏瑛就真的是一个大美人了，看到她，林辰歆的脑海里就回旋着一句话“岁月不败美人”，就算时光流逝，将来会给她带来白发和皱纹，但这份优雅和美丽，是永远不会消减的。
　　沈晴就是综合了父母双方的优点，美丽之中又不失英气，跟妈妈贺敏瑛是截然不同类型的小美女。
　　双方正式见面，到了开口打招呼的环节，林辰歆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要喊一对陌生人爸爸妈妈，还是有点不太容易叫得出口。
　　沈焰率先开口了：“爸妈，这就是歆歆，快叫伯父伯母。”
　　林辰歆那一声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爸爸妈妈”都到了喉咙了，硬生生地让他给噎下去了，吃惊地看着他。
　　沈焰笑嘻嘻的：“改口红包还没给呢！”
　　贺敏瑛美丽的丹凤眼扫过来一个嗔怪的眼风：“你这臭小子，还好我们早有准备。”
　　果真从随身挽着的小皮包里掏出来两个厚厚的大红包，塞到林辰歆的手里：“好孩子，第一次见你，也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千万别跟我们见外。”
　　“给咱们的，快拿着呀！”沈焰怂恿她。
　　林辰歆只好接了过来：“谢谢爸爸、妈妈。”
　　贺敏瑛笑得十分舒畅：“哎，不客气。”又对沈焰说，“可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咱们歆歆的私房钱，歆歆，你可别跟他客气，这小子工资高着呢，以后家里吃喝用度，都花他的，你的钱就留着给自己买好东西。”
　　沈焰叫了起来：“我还是不是您的亲儿子啊！”
　　就连沈绍林严肃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司机小许走上前：“首长，车子就在外面，您看我们现在是先回招待所？”
　　沈绍林点了点头：“走吧！”
　　林辰歆和沈焰两个也跟着上了吉普车。
　　来到沈家夫妇下榻的招待所，林辰歆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的招待所也有等级之分的。
　　她之前在海岛上住过的，还有沈晴过去陵川的时候住的招待所，都是最普通的标间，就两张一米宽的床，两个床头柜，一个衣柜和两张椅子，陈设非常简单。
　　而沈焰爸妈住的这里，居然是一个套间，卧室里是一张大床，外面还有会客室，有茶几和皮沙发，茶几上摆放着水果盘，甚至还配了独立的卫生间。
　　林辰歆还以为这个时代是没有那种陶瓷的蹲厕和瓷砖的，因为她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就没有见过，现在才知道，实在是她见识浅短了，明明就是有的，只不过是她以前并没有机会见到而已。
　　司机小许把他们送过来，帮忙搬了行李上来，又去打了两壶开水，这才告诉沈绍林，他这两天就住在楼下，有什么事随时去找他就可以了。
　　沈焰坐下就开始削苹果。
　　贺敏瑛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以前在家里吃苹果哪次不是拿起就啃的，去海岛住了几年，怎么就变得这么讲究了呢！
　　招呼林辰歆：“歆歆也吃，别客气。”
　　沈焰说：“就是给她削的。”海岛上其实也挺多水果的，最常见的就是椰子，此外还有芭蕉、芒果、菠萝、山竹、番石榴等等，都是内陆比较少见的品种。
　　现在交通运输不发达，水果的保存技术也还不够先进，很难运到内陆去出售。
　　倒是其他地方常见的苹果，在海岛上因为种不了，只能靠运过去，所以在那边卖得挺贵的，仔细想起来，林辰歆这段时间在海岛上还真的没怎么吃过苹果。
　　沈焰的苹果削得不怎么样，坑坑洼洼的，好歹算是削好了，递给林辰歆。
　　林辰歆多不好意思啊，小声说：“让爸妈先吃。”
　　虽然没有嫁过人，但婆媳相处的难处她听得多了，没有哪个婆婆喜欢自己儿子处处向着儿媳妇的，将心比心，如果将来她也生了个儿子，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一心一意对别的女人好，自己的心里也会不舒服。
　　所以她觉得，沈焰在她自己的爸妈面前对她好是应该的，这样她爸妈才会放心把自己嫁给他；但是在他爸妈的跟前，就要注意点儿分寸了，不要惹他们反感。
　　偏沈焰没能体会到她的苦心，大大咧咧地说：“不用，他们整天都能吃上，不像我们，在海岛上条件艰苦，平时根本都吃不上苹果，肯定要趁这个机会多吃点儿。”
　　一句话说的贺敏瑛心疼得不行：“对对，你们多吃点儿，还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林辰歆连忙接过苹果：“不用不用，吃苹果就很好了。”
　　沈焰把削好的苹果给了她，自己又拿起一个，也用不着削了，直接就“咔嚓”咬下一大口：“唔，好吃，回头给我装点儿，我们带回岛上吃。”
　　林辰歆：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脸皮这么厚呢！
　　接下来的安排是到谢副军长家吃晚饭，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沈绍林的老部下了，当年的关系还是很好的，难得来一趟，肯定要一起吃顿饭。
　　沈绍林和贺敏瑛都是讲究人，虽然林辰歆觉得他们就算刚从火车上下来，身上的衣服都是很整齐的，但还是重新洗了脸换了衣服才准备出发。
　　沈绍林身上自然是笔挺的军装，肩章上是金色的枝叶和两颗金色的星星，林辰歆其实看不太懂，只觉得特别厉害。
　　贺敏瑛是白色的衬衫配卡其色的长裤，外面再套了一件浅灰色的长风衣，那身材气质，真的绝了。
　　见他们夫妇俩都这么重视，林辰歆都有些后悔自己穿得太随便了，都怪沈焰，也不跟她说清楚。
　　她只是知道他的家世不错，但真的没有想到会不错到这种程度啊！她就随手捡了个男人，哪知道就跨阶层了呢！


第85章 
　　换成别人, 这会儿怕是会诚惶诚恐了。
　　好在林辰歆心理素质还行，她嫁的是沈焰，又不是他爸妈, 将来两人也是在海岛上生活，大概也沾不到多少光的，所以也还能坦坦荡荡的, 没有什么自卑觉得配不起他的心理。
　　贺敏瑛拿出来几袋京市的特产, 让沈焰拎着，一起去了谢长礼家。
　　林辰歆全程只要负责当个微笑的吉祥物就好了, 反正递给她东西就吃, 别人夸她就笑着说谢谢, 问起一些问题, 能答的就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就丢给沈焰, 让他来答, 总的来说, 表现得还是很得体的。
　　只是谢长礼突然间问起个问题让她有些愕然：“结婚后你们是打算回京市呢，还是想要留在云崇这边？”
　　谢长礼的意思，如果他们想要留在云崇这边, 他是可以安排林辰歆进最好的医院的, 沈焰调过来也很好安排。
　　住房什么的也都不用操心。
　　贺敏瑛说：“我们是没有关系的，主要是看孩子们自己喜欢。”但她脸上期盼的神色, 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她肯定是希望儿子能够回到身边的。
　　林辰歆和沈焰互相看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紧张和担心。
　　林辰歆就有点奇怪了，她是担心沈焰想要回京市去, 可她并不太想，她对将来海岛上的生活还充满了憧憬呢！
　　可是他又在担心什么？
　　转念一想，她明白了，肯定是担心自己想要留在云崇啊，毕竟她爸妈都在这儿，可是他在海岛待了那么多年，走到今时今日的位置，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但她也知道，肯定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的，那边有他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有浴血奋战保卫的国土和海洋，那是他割舍不下的青春啊！
　　这一瞬间，双方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林辰歆微微一笑：“都听沈焰的，我没有意见。”
　　沈焰说：“我那边房子都申请好了，家具也请人在打了，不多住几年，多可惜啊！”
　　贺敏瑛：“你皮糙肉厚的，当然没所谓，可惜歆歆一手好医术，要被困在那个小地方。”
　　林辰歆连忙说：“我倒是不那么觉得，大城市里有的是好医生，也不缺我一个，倒是陵川岛上更能体现出我存在的价值，能够为岛上的军民服务，我觉得挺有意义的。”
　　就连不怎么说话的沈绍林也点头：“你有这个想法很好。”
　　这事儿便算这么过去了。
　　从谢家出来，沈绍林夫妇回了招待所，沈焰先送林辰歆回家，然后要回去招待所那边开个房间睡觉。
　　本来沈焰还想住在林家，继续刷岳父岳母的好感度的，贺敏瑛没让他去，这连婚礼都没办呢，就住到女方家里可不像话。
　　而且有些地方有讲究，嫁出去的闺女带着女婿回家，不能住在一起，不然会对女方的兄弟有妨碍，也不知道林家忌讳不忌讳这个，所以沈焰还是不要过去住的好。
　　林辰歆听到这个的时候都惊呆了，她两辈子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说法。
　　回到家之后，她还特地问了顾月云，顾月云说，确实是有这个说法，不过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这些都是封建糟粕，他们家不讲究的。
　　让她跟沈焰说，以后只管来家里住，当父母的哪有不高兴自家孩子回家住的。
　　林辰歆这才放心了。
　　明天就是沈家正式上门拜访的日子了，林家一家人，除了喝醉的林爸爸，整个下午都在收拾屋子，搞卫生，把整个屋子弄得一尘不染，力求要给沈家人一个好印象。
　　不过在听林辰歆说沈焰他爸爸是个了不得的大领导之后，顾月云还是紧张起来：“那他们家会不会瞧不上咱们家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齐大非偶，你嫁到他们家，万一要是以后他们对你不好，我们也帮不了你，怎么办啊？”
　　她之前听闺女说在海岛上找了个当兵的对象，还以为就是个普通人，后来听说他家是在京市的，也没想太多，现在才知道，原来沈焰的家世这么了不得。
　　要是早知道，她还不太情愿让闺女嫁给他呢，他们可不是什么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只希望女儿嫁个普普通通的好人家，生活的幸福安稳就好。
　　这会儿林书国倒是睡醒了，听顾月云这么说，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哼，大领导就很了不起吗？将来他们家要是对我们歆歆不好，那就离婚，咱回家来，爸妈养你一辈子。”
　　林辰歆笑着安慰他们：“他们早就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了，要真的瞧不上我，怎么会亲自过来一趟呢，既然他们会特地过来，就是带着很大的诚意要结这门亲事的，你们就别把他们当大领导，就当成是你们女婿的爸妈就好了啊，再厉害的大领导，不也是你们的亲家嘛！”
　　顾月云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咱们是结亲，又不是要攀附他们家的权势富贵，不低人一头。”
　　再大的领导又怎么样，不也是要来求娶他们家姑娘嘛！
　　第二天早上，锃亮的吉普车驶进三院职工宿舍大院，惹来一大波邻居的围观，这种都是熟人的宿舍大院就是这样，屁大点事儿都会引起众人的好奇。
　　这年头，能坐上小车的都是大人物，更何况是这种军用吉普呢！
　　“是去老林家的，看，停在他们家门口了。”
　　“听说昨天老林他们家闺女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长得特别高大的女婿。”
　　“难道是犯了什么事了？”
　　“犯事那就是公安来抓人了，我看是老林家这女婿来头不小啊！”
　　“切，就是海岛上一个小小当兵的，能有什么来头！”忽然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酸溜溜的话，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徐思妍她妈。
　　“哎呀，真没想到，咱们大院两个好好的大闺女，到海岛去支援建设，居然就都嫁到那边了。”
　　“哪里，徐家的闺女嫁的不也是咱们大院的小伙子嘛！小卓那孩子我就知道他行的，年纪轻轻就当上团长了，秀英嫂子，你以后有后福了。”
　　这秀英嫂子就是徐思妍她妈田秀英，虽然她并不喜欢有人提起她家闺女的婚事，但有人夸她女婿，她还是高兴的，那天林辰歆说卓宇阳的团长被撤了，她是不肯相信的，肯定是那臭丫头在故意气她呢！
　　“我们家思妍啊，打小就不让人操心，她选的男人，能有错嘛！”
　　众人说着话，眼睛还是盯紧了停在林家门口的那辆吉普车。
　　不一会儿，驾驶室的车门开了，跳下来一个穿军装的英俊小伙子。
　　“这就是老林家的女婿吧，小伙子长得挺机灵。”
　　“不对吧，昨天见到的好像不是这个来着。”
　　这时，副驾驶的车门也开了，先伸出来一条逆天的大长腿，然后才是整个人都站了出来，眉目英挺，把刚才那机灵的小伙子又比下去了。
　　“这个，这个才是，我昨天见到了，还打招呼来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老林家的小丫头是怎么找的，这不比电影明星还好看？”
　　沈焰下车之后，往后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扶着里面一个优雅美丽的中年女人下了车，紧接着是一个高大威猛，样貌威严的中年男人。
　　如果说大伙儿刚才看见沈焰的时候还能倒吸一口凉气的话，这会儿见了这俩人，就全都鸦雀无声了，这一看就是大人物啊，这气势，就不是大伙儿这些普通老百姓日常能见得到的。
　　这老林家的丫头找的是一尊什么样的大神啊！
　　紧接着就见那机灵小伙跟老林家的女婿一起，从车子里拎出来大包小包的高档礼品，成箱的高级烟酒、各种包装精美的营养品和补品，还有他们平时听都没有听说过的高级点心，两手拎得满满当当的，四个人一起进了林家的院子。
　　林家一家六口也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迎接客人，顾月云笑得脸上跟开了花似的，寒暄了一阵，两家人就进门了。
　　“我说呢，老林家的这些天一直在收拾屋子，又是刷墙又是修窗户换玻璃什么的，原来是亲家要上门啊！”
　　“乖乖不得了，这找的是哪门子亲家呀，怎么看起来这么气派呢！”
　　“老林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吧！”
　　“切，人家那种人家，怎么可能会真心跟咱们这种平头老百姓结亲啊，这林家的小丫头打小就妖妖娆娆的，没个正经样，说不准是使了什么手段才嫁进去的呢！”
　　不用回头，一听这酸溜溜的语气，就知道肯定又是田秀英说的了，但这次并没有人接茬，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种双方家世背景不太对等的婚姻，如果真的是女方上赶着用不正当手段嫁进去的，男方家里根本就不会重视，更别说还亲自上门带这么贵重的礼物了。
　　远的不说，就说他们院长的儿子前些日子结婚，女方是大着肚子嫁进去的，男方家里根本就看不上，连聘礼都没有，婚礼也不办。
　　院长的爱人还说了，等孩子生出来了就离婚，让她家儿子去找个更好的，这明晃晃的就是把女方的脸放在地上踩啊！
　　可有什么办法呢，女方家里是农村的，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只能任由捏圆搓扁，受了委屈连个说的地方都没有。
　　但林家这情况一看就是不一样的。
　　男方这样的权势地位还能亲自登门，聘礼还没见着不好说，但第一次上门这礼物就已经够给足了林家体面的了，这是真心上门求娶的啊！
　　说不定以后大伙儿都还有求着林家的地方呢，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谁，大伙儿肚子里都门儿清，自然不会为了逞口舌之快去附和田秀英的话。
　　田秀英见没人理她，讪讪地回屋里去了，回到家里就开始骂徐思妍，找了个什么男人，这么大闺女白养了，风头都叫别人给占尽了。
　　此时的林家客厅，气氛和谐，其乐融融。
　　林书国夫妇虽然看见沈焰爸妈有点紧张，但为了给自家闺女撑腰，还是支棱起来了，完美地做到了不亢不卑，热情客气而不谄媚，就连说话也都超水平发挥，自觉十分得体。
　　沈焰的爸妈乍一看虽然真的很有气势，但跟人交流起来，还是很亲切的，看得出来，是讲道理的人，不是那种仗着权势就会去欺负人的人。
　　也很尊重孩子们自己的选择，不管他们是愿意继续留在海岛，还是希望在云崇市生活，他们都是可以接受的，什么时候生孩子，生多少个，也都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他们不催，但真的有了，也会尽到祖父母的责任。
　　从沈焰跟他爸妈的互动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家庭关系是很健康和谐的。
　　林家父母总算是放心了，自家闺女嫁进去这样的家庭，不会受委屈。
　　沈绍林和贺敏瑛夫妇对林家也很满意，上赶着巴结他们的人见得多了，他们更喜欢的是这种坦然平等的态度，没有谁上赶着要高攀谁，他们现在谈的只是儿女之间的婚事。
　　看林家人之间的相处，也看得出来他们的家庭氛围很好，特别是那个叫做斌斌的小男孩，乖巧懂事，一点都不怕生，还很有礼貌。
　　能把孩子教育得这么好的家庭，家风一定很好。
　　像沈家这样的家庭，并不需要靠儿女的婚事联姻来巩固权势，对女方家的经济条件也没有什么要求，最重要的是人品要好，千万不要拎不清，做出一些损害沈家声誉的事情来。


第86章 
　　林辰歆人他们是见过了, 人品性格沈晴回家以后也都跟他们说了，特别是她不计前嫌，主动救治梁楚月的事, 就连沈绍林都开口赞许了的。
　　既然双方家长都很满意，那接下来就要谈婚事了。
　　沈家提出他们会给一千八的彩礼，另外家里的大件, 包括电视机、收音机、缝纫机、自行车, 和所有的家具，都是他们家负责。
　　其实一千八这个数已经是他们在考虑到林家的承受能力之后提出来的了, 因为他们知道林家不是那种卖女儿的人, 收了多少彩礼, 肯定也要准备相应的嫁妆, 给得太多反而增加了他们的压力。
　　但就是这样已经让林书国和顾月云捂心口了，这彩礼也太高了吧，要知道当初他们家娶媳妇, 都已经算是办得比较体面的了, 彩礼也才给了一百八十块。
　　这足足是他们当初娶媳妇的十倍啊！
　　顾月云想了想, 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管你们给多少彩礼，都是你们的心意，我们一分都不会动, 全都给他们小俩口自己拿着。”
　　“按理说你们给了这个数, 我们的嫁妆也不能少，不过老实说, 我们也就是一般的家庭，这么多的钱是真的拿不出来, 我们只能尽我们所能，给八百块钱的嫁妆, 另外大件你们出了，日常用的小件就我们来准备，床单被套应季衣裳，还有暖壶脸盆什么的，就都交给我们了。”
　　她这么一说，贺敏瑛就安心了，这亲家果然没选错，办事够敞亮。
　　谈好彩礼嫁妆，那就是酒席了。
　　贺敏瑛打听过了，这云崇市最好的饭店是迎宾馆，正好顾月云也有朋友在那边上班，已经说好了最近会在那边办喜宴，还可以给他们内部优惠价。
　　于是喜宴的地点就这么愉快地定下来了，中午正好一块儿去吃个饭，顺便试菜，定下来明天的菜单。
　　因为沈绍林工作的关系，不能在这边逗留太长的时间，明天办完喜宴之后，就得赶回去了。
　　司机小许不愧是个机灵小伙，知道他们要出去吃饭，早早就让人多开了一辆车过来，于是，大院的邻居们就看见，又一辆吉普车开到了林家的门口。
　　大院里的孩子们平时很少能近距离看到这样的车，都好奇得紧，先是小心地围上来看，看着看着，有胆子大的就忍不住上手摸。
　　等两家人出来准备坐车去吃饭的时候，车前盖、车门上都挂满了小孩，就连车轮子底下都有两个。
　　看得人哭笑不得。
　　那两个司机倒是见惯不怪了，挥挥手把小孩子们都赶跑了，打开车门请他们上车。
　　林家爸妈跟林大哥三口子上了一辆车，沈焰和林辰歆跟沈家爸妈坐一辆。
　　林书国虽然也是单位的一个小领导，但顾月云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车，心里面十分新奇，但都努力地克制住了，不能给闺女丢脸。
　　倒是小斌斌是真的很开心，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还说以后他长大了也要当司机，开车车。
　　一切都很顺利，吃完饭之后，沈绍林夫妇就先回招待所去了，林辰歆和沈焰小夫妻俩去买明天结婚穿的衣服，安排了一辆车送林家几个人回家。
　　吉普车“嘟嘟嘟”地把人送到家门口，顾月云一下车就被邻居们围住了：“你们家这个女婿可了不得啊，这得是大领导吧？”
　　顾月云：“大家都在这儿正好，明天中午十二点半，迎宾馆，我们家歆歆摆喜酒，大家都来啊，我就不特地给你们发请帖了，记得过来啊！”
　　“不是说你这女婿是在海岛当兵的嘛，怎么这么大的排面啊？”
　　顾月云这才说：“大不大排面我也不知道，我女婿他们家是京市的，这次啊，也是匆忙过来两天，明天办完喜宴就回去了。”
　　“那倒是奇怪了，他们家娶媳妇，怎么不去京市办喜宴，反而要来这边办呢？”
　　“都要办的，先在我们这边办了，孩子们假期不够，等过年回家探亲再在他们家那边办。”
　　“这是要办两次啊，倒是新鲜，没听说过，也就你们家疼闺女才这么办。”
　　“就这么一个闺女，我们自个不疼，谁疼啊！”
　　大家还有许多问题想要问的，顾月云说还要去通知亲戚们明天来喝喜酒，实在是没有时间陪她们聊了，众人这才散去。
　　田秀英听说他们居然真的要办喜酒，气得回到家里又是发了好一通脾气。
　　林辰歆其实真的不想买太多衣服，倒也不是舍不得钱，主要是这个时代的衣服款式，她是真的有点不太看得上，好好的衬衣，非要做个泡泡袖，冬天的衣服又都爱加个垫肩，把肩膀那儿垫得又宽又厚。
　　十一月的天气，陵川那边还能穿单衣，云崇这边已经挺冷了，到了百货商店的服装柜台，沈焰一眼就相中了一件粉紫色，胸口还带着几朵红色大花的毛呢大衣，兴奋地喊营业员拿出来看。
　　“这件好看，你试试。”
　　林辰歆只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十分怀疑他喜欢自己绝对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他妈妈那审美多好的，穿的衣服那叫一个好看，沈晴也挺会打扮的，他怎么一点儿都没学到呢？
　　她决定不惯着他：“我不要，不好看。”
　　沈焰不解：“怎么不好看了？这多好看啊！”又指着里面一件黄色的毛衣，“配上这件毛衣，多喜庆啊！”
　　对，喜庆，跟番茄炒鸡蛋一样。
　　林辰歆没理她，转而让营业员那那件浅灰色的大衣。
　　这儿的营业员眼光可毒着呢，一个人买不买得起什么衣服，她们扫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两位一看就是不差钱的。
　　当下笑眯眯地说：“这位姑娘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刚进的羊绒大衣，整个柜台，最贵的就是这一件了，总共就进了三件，一个尺码一件，卖掉了可就没了。”她可不会说出来，这大衣就是因为太贵了，颜色款式又不出挑，进太多了也卖不掉，所以才不进货的。
　　沈焰原本想说这件灰扑扑的有什么好看的，可一听这个价格，而且又是限量的，顿时就觉得也还不错了：“那就拿一件。”
　　林辰歆瞪了他一眼：“还没试过呢！”
　　衣服一上身，原本感觉灰扑扑的一件衣服好像立刻就活过来了，大小竟然十分合适，就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质地十分考究，有一种低调奢华的美感。
　　营业员也觉得奇怪了，这衣服以前也不是没有别人试过，怎么别人就穿不出这种感觉呢！
　　原来不仅仅是衣服能把人衬得好看，一件好衣服也是需要合适的人来衬托，才能显露出它的价值的。
　　沈焰也是眼前一亮，果然不愧是他媳妇，人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行，就这件了，多少钱？”
　　营业员说出这个价格还有点不好意思，生怕把人吓走了，穿得这么好看，不卖给他们她都觉得对不起这件衣服！
　　“这件大衣是百分之百全羊绒的，轻薄保暖，咱们这儿最冷的冬天，也只要穿一件薄毛衣，再加一件这个大衣就够暖和了，而且不起球，穿久了也不容易变形，这个颜色还耐脏……”
　　营业员还在一个劲儿介绍这件大衣的好处，沈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些都不重要，我媳妇喜欢就行，开单子吧，多少钱啊？”
　　“呃，这个大衣我们的定价是两百八十元的。”
　　那真的是十分贵了，林辰歆迅速地以她现在的工资换算了一下，她转正以后，工资是三十六块钱，两百多块钱的大衣，大概相当于现代两三万的衣服了。
　　她还是觉得有点超出预算了：“那要不就算……”
　　话没说完就被沈焰打断：“没事，咱买得起，不过我觉得这件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不太够喜庆，要不你再试试那件？”他还执着于第一眼看中的那件呢！
　　林辰歆立刻果断地说：“不用了，这件就很好，咱们进步青年就要有淳朴的样子，穿得花花绿绿的像什么样子，同志，我还想要一件白衬衣，穿在里面搭配的。”
　　沈焰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了，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至于为什么穿一件价格两百八十块钱的大衣就有淳朴的样子了，他是不会去在意的。
　　接着林辰歆又买了一条黑色的长裤和一双黑色小牛皮鞋，她的一身装备就解决好了，接下来是沈焰的。
　　“同志，这样的羊绒大衣，你们这儿还有男款的吗？”
　　营业员抱歉地说：“羊绒大衣没有，不过有羊毛的，价格便宜点儿，不过质量还是很好的。”
　　沈焰这个身材，说句夸张的，披个麻袋在身上都好看，黑色的羊毛大衣穿在身上，那气场，营业员小姑娘都不敢盯着细看的。
　　黑色大衣就不好再穿黑色裤子了，林辰歆给他挑了一条藏蓝色的长裤，一双黑色皮鞋。
　　袜子什么的小物件也买了不少。
　　光是买衣服，就花了大几百，林辰歆都有些于心不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可沈焰还要拉着她去买手表：“我妈交待的任务，钱都给我了，不买回去我不好交差啊！”
　　手表是算在聘礼三转一响里面的，本来就说好了是男方准备，不过这是她每天要戴的东西，肯定是让她自己来选择最好，所以贺敏瑛特地把钱给了沈焰，让他带林辰歆自己来挑。
　　作为医生，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手表，其实也是挺不方便的，林辰歆确实也是有这个需求的。
　　最后挑了一块浪琴的女装手表，一百三十八元。
　　“来都来了，给岳父岳母，哥哥嫂子，还有小外甥也买件新衣服吧！咱们难得回来一趟，下次回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这话林辰歆拒绝不了，她想起刚到海岛的时候，自己的行李被海水泡了，什么都没有，家里给她寄去的那些钱和票。
　　其实那时候她刚去海岛，以父母对她的疼爱，之前肯定把家里的钱票能给她的都尽量给她带着了，后来又想尽办法给她寄去了那么多。
　　还有这次，八百块钱的嫁妆，也是家里掏空了家底给她的，等他们离开之后，说不定接下来的日子得怎么节省呢！
　　想到这里，她欣然应允：“好啊！”
　　等两人大包小包地把东西提回去，并且给大家一一送上给他们买的东西的时候，顾月云差点儿没拧着她的耳朵好好教训一顿：“让你们去买自个儿结婚用的东西，你就给我买了这个？我们要穿衣服自己不会买？要你操心！”


第87章 
　　林辰歆笑嘻嘻的：“这是你女婿孝敬你们的, 你们不要的话，我就去跟他说，你们看不上他买的东西。”
　　“我看是沈家的人对你太好, 皮痒了！他们家一下给了那么多的彩礼，我这心里本来就不安乐，你还给我们买那么多东西, 我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林辰歆正色道：“妈, 你本来就不该给我这么多嫁妆的，这嫂子听了, 心里多不舒服啊！你把家里的钱都给了我了, 以后你们的日子怎么过？斌斌还小, 正是花钱的时候呢！”
　　她以为薛凤琼不在, 才这样说的，没想到嫂子忽然从沙发背后站了起来：“你这话就不对了，爸妈的钱, 他们爱给谁就给谁,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惦记, 而且养斌斌是我跟你哥的事，不是爸妈的责任。”
　　林辰歆瞪大了眼睛：“嫂子你躲在那儿干嘛啊！”
　　薛凤琼摊手：“我可不是故意的，刚才斌斌把玩具扔到这下面, 我在给他捡呢！”
　　顾月云说：“凤琼, 歆歆这个嫁妆确实是我们没有一碗水端平，不过这次给了歆歆多少, 我们都记着呢，将来一定给你们补上。”
　　吓得薛凤琼连连摆手：“千万不要, 妈，你们给歆歆多, 是因为他们沈家给得多，您要是再给我添，我娘家也出不起这个钱啊！”
　　顾月云笑着骂她：“谁要你娘家出了，反正我们家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
　　林辰歆原本以为，她今天晚上会睡不着的，没想到居然睡得挺好。
　　只是一大早就被她妈喊了起来，顾月云居然还拿了两根棉线进来，说是要给她绞面。
　　林辰歆都惊呆了：“您居然还会这个？可是你不是说我们现在新社会，不讲究这些传统的吗？”
　　昨天晚上她问了很多关于出嫁回门的规矩，还问说今天她出了门以后，晚上是不是就不能回家里睡了，如果不能回也行，她就去住沈焰爸妈住的那种高档招待所，也去享受一下。
　　结果顾月云说，现在新社会，不讲究那些破规矩，家里的大门永远都是为她敞开着的，她想什么时候回来住就回来住，什么都不用管。
　　还说他们就是请客吃个饭，又不搞接亲敬茶那一套，没有什么传统的习俗。
　　现在林辰歆可算是明白了，顾月云的不讲究规矩是玄学，反正就是她喜欢讲的规矩就讲，不喜欢的就不讲究。
　　绞面的时候，脸上的绒毛被扯得细细密密地疼，林辰歆刚想抱怨，忽然看见顾月云的眼睛红红的，蒙上了一层水雾。
　　忽然就明白了，其实不是她喜欢讲什么规矩，而是舍不得女儿，想尽量地用这些仪式，来延长跟她相处的时间。
　　林辰歆什么都不抱怨了，只要妈妈高兴，她想要做什么都行。
　　绞完面又给她梳头，顾月云还埋怨她：“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了，以前你的头发长得多好啊，剪了多可惜。”
　　林辰歆没敢告诉她长头虱的事，怕她听了会心疼死，只说：“工作忙，头发太长了洗头太浪费时间。”
　　她头发现在这个长度，只能编成两条短短的麻花辫，刚好垂在两边的肩膀上。
　　顾月云用两截红色的缎带，给她绑了两个蝴蝶结在辫子上，林辰歆也不嫌俗气了，总归是大喜的日子，总要有些喜庆的象征的。
　　换上新买的羊绒大衣，在胸口上别上一朵象征着新娘的大红花，看着也挺像个样子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还有“嘟嘟”的喇叭声，还有小孩子在大声喊：“接新娘子咯！”
　　顾月云让林辰歆在房间里坐好，她自己迎了出去。
　　按喇叭的是一辆小货车，几个穿军装的年轻人正在从上面搬下来一个又一个的大箱子，这是沈家送来的聘礼。
　　自家闺女的聘礼这么丰厚，顾月云到底是存了些显摆的心思的，让人把送来的东西全都摆在院子里，十四吋的金星牌黑白电视机，熊猫牌收录机，凤凰女式自行车，蝴蝶缝纫机，全都是说出来都叫人眼红的大牌子的好东西。
　　一般人家能够弄到一两样就已经很不错了，这老林的女婿家可真是大手笔，送来的全都是别人想买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顾月云还要跟人解释：“这些都是我那亲家特地从京市买的，专门找车送过来的，等过两天，我们还得想办法，给运到海岛上呢，毕竟是给孩子的东西，总不能留在这儿我们用。”
　　林家给林辰歆的东西也全都在院子里摆着，一摞摞的棉被，崭新的水桶、脸盆、搪瓷缸，两个红铁皮的暖水壶，全都用红绸带扎着，看着喜气洋洋的。
　　门口和屋里的墙上也贴上了红纸剪了大红双喜，进进出出的人薛凤琼都会给抓上一把花生瓜子，大家的脸上都挂着笑，喜气洋洋的。
　　孩子们欢喜得像过年。
　　沈焰穿了黑色大衣，锃亮的皮鞋，看着更像电影里的大明星了。
　　田秀英撇撇嘴又想说风凉话：“大喜的日子穿得一身黑，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别人大喜的日子，好歹积点口德吧，黑色大衣怎么了，人家胸口上不也戴红花了吗？真这么看不惯，待会喝喜酒别去啊！”
　　“凭什么不去，随了礼的，当然要吃回来！”
　　按照单位的惯例，单位里有人办喜事，除了跟主人家关系特别好的，一般都是以科室为单位，大家一起统一凑钱随份子。
　　田秀英也是三院的人，同事们随份子的时候喊上她一起，她整天炫耀自己家里有钱的，自然不好意思说不随。
　　这随了份子，怎么说也得吃回来啊，更何况是迎宾馆呢，一般没多少人有那么大方，办喜事去迎宾馆请客的，那多贵啊！收到的礼钱都未必够付账的呢！
　　“噼里啪啦！”沈焰在林家门口点燃了一挂鞭炮，然后在满地的红色碎屑中迎出了他的新娘，这年头，新娘子也不讲究什么特别的打扮，但孩子们还是热闹地起哄：“新娘子！新娘子！”一边冲上去捡地上的哑炮。
　　沈焰眼睛亮亮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牵着新娘子的手上了吉普车，车上装饰着红色的绸带，这是他们今天的婚车。
　　后面还跟着一辆车，那才是让林家的其他人乘坐的。
　　林家爸妈送了女儿出门，招呼人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搬进家里锁好门，就上车往迎宾馆那边去了。
　　剩下的宾客们就要自己过去喝喜酒了。
　　沈绍林夫妇原本没想太铺张，只是他们的身份摆在这儿，市里的领导们听到消息之后，都过来贺喜了，只好再多开了一桌招待领导们。
　　林家请来的这些宾客，哪里有想到过，自己这辈子还能跟市领导一起喝喜酒呢，这可真的是牛大发了，回去能跟人吹一辈子！
　　一场喜宴下来，林辰歆东西没吃多少，倒是累得够呛，光顾着敬酒寒暄了，好在迎宾馆给他们准备的酒是掺了水的，虽然看起来喝得粉脸红扑扑的，但实际上并没有喝多少。
　　送完最后一个客人，林辰歆累得整个人都靠在了沈焰的身上，比她平时做完一场大手术还累，脸还差点笑僵了。
　　“结婚好辛苦啊，再也不想结第二次了。”她随口抱怨。
　　沈焰的脸色有点危险：“你还想有第二次？”
　　“没有没有！”林辰歆连忙说，“我这不是想着还有两场，就随口抱怨一下嘛！”
　　沈焰想了想：“那你如果实在不想办的话，不办也可以。”
　　“不行不行！”林辰歆急急摆手，“我就是说说，你们家那么给我们家面子，到时候你们家那边不办，我成什么人了。”
　　“还有啊！”林辰歆又想起一件事，“你以后不要在你爸妈面前对我那么好。”
　　沈焰不解：“为什么？”
　　理由她不太好说：“反正不要太好就对了。”
　　“那可不行，要是连我都对你不好了，他们觉得我不重视你，也不把你放在心上了怎么办？而且我又不是故意装出来的，我心里就是想要对你好，没有办法的呀！”
　　谁说沈焰不会说甜言蜜语的，这不是说得挺好嘛！
　　送完客人回到主桌，双方的父母也终于闲下来了，让人送上来几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这顿饭，一大桌山珍海味的，最后还是这碗肉丝面吃得最是熨帖肠胃。
　　吃完面沈绍林夫妇也该走了，他们的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外面的车上，直接就去火车站了。
　　贺敏瑛依依不舍，拉着两人叮嘱这个，嘱咐那个，眼圈都红了。
　　“妈，很快就过年了，到时候我们一定早早请好假，回去看你们。”沈焰安慰她说。
　　沈绍林神色严肃地临别赠言：“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当真是言简意赅。
　　宾客们酒足饭饱，走的时候还能连吃带拿，每人都有一包烟和一袋糖果带回去，主人家这么大方的喜宴，真的是前所未有的。
　　直到回到宿舍大院，大伙儿聊天的话题，还是老林家闺女的聘礼，今天喜宴上的菜色，有多少以前见都没见过的高档食材，还有那某某领导，长得跟电视上看到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比电视上胖多了。
　　可以预见，茶余饭后，这话题至少可以延续十天半个月，要是遇上不知道这些事的人，说不定还能说上一两年。
　　老林家这风头，不管他们自己愿不愿意，都是出尽了的。
　　林辰歆和沈焰也一起回了林家。
　　家里还没来得及打扫，东西都堆在客厅里，有点乱糟糟的，却有着一股喜气洋洋的烟火气。
　　新房却布置得好好的，床上铺的被子上缝了大红色绣金色龙凤呈祥的杭绸被面，并排的两个枕头上铺的是粉色双喜图样的枕巾。
　　桌面上放着一盏点燃的煤油灯，灯罩的外面贴着一圈剪成细条的红纸，据说这盏灯不能吹灭，要连着点燃三天三夜，具体是什么吉祥的寓意，顾月云也不太记得了，总之是有这么一种说法。
　　反正按照顾月云的半吊子传统习俗，还得往床上撒花生、红枣、桂圆什么的，早生贵子的意思，小斌斌洗完澡之后，还把他抱到婚床上，让他在上面蹦一蹦，滚一滚，大概也是多子多福的意思。
　　这就跟顾月云特地给她弄来的那一大堆套套的用意截然相反了。
　　当然不必去在意这个，大家都只是图个高兴而已，没人会真的相信，让个小男孩来压床，就一定能生男孩了。


第88章 
　　小斌斌这辈子第一次参加婚礼, 兴奋极了，跳完还不够，还在床上拼命打滚, 摸着柔滑的丝绸被面爱不释手：“好漂亮啊，姑姑你这个被子将来等我长大了可以送给我吗？我结婚的时候用。”
　　林辰歆快要被他笑死了，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好, 姑姑这个被子今晚用完就不用了, 好好地收起来，留着给咱们斌斌将来娶媳妇。”
　　薛凤琼笑着过来, 要去抱斌斌：“走了, 妈妈带你回去睡觉。”
　　斌斌滚到角落里：“不嘛, 我要睡新房, 要跟姑姑和姑父一起睡。”
　　他好喜欢漂亮的姑姑和新姑父啊，姑父抱他坐吉普车了，还答应他, 下次见面的时候, 送他一把木头做的小枪。
　　薛凤琼：“快出来, 乖乖回去睡觉，明天给你吃好吃的。”
　　斌斌不肯：“姑姑和姑父也会给我吃好吃的。”
　　“给你买新玩具。”
　　“姑姑姑父也会给我买新玩具。”
　　“好啊你这孩子，我看你是欠揍了。”
　　小斌斌明显是低估了他妈的本事, 薛凤琼伸长了手臂一把将他拎了出来, 巴掌就落在了小屁股上：“臭小子，叫你不听话！”
　　小斌斌就“哇哇”地叫了起来：“姑姑救命啊, 姑父救命啊！”
　　林辰歆看着他笑：“喊吧喊吧，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小斌斌好奇地问：“破喉咙是谁啊？”
　　被他妈毫不留情地抱走了。
　　其他人也识趣地各自回房去了。
　　屋子里很快就剩下沈焰和林辰歆两个人。
　　沈焰也没有经验, 这时候突然想了起来，没人闹洞房。
　　“今天你好像没有请你的同学朋友？”
　　林辰歆也愣了一下, 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虽然她有原身的记忆，见到认识的人，关于对方的记忆就会自动浮现上来，但毕竟不是她自己的，也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到，还需要请原身的朋友。
　　但是原身真的有朋友吗？有的话顾月云邀请客人的时候应该会提起吧！
　　她仔细想了一下，原身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好的朋友的，今天请的确实有几个同龄的小伙伴，但都是因为住在同一个大院里的缘故，并不是作为她的朋友而专门被邀请的。
　　想想原身也有点可怜，但凡能有一个真心对待她的好朋友，她也不至于一门心思就想跟着徐思妍了。
　　沈焰就是那么随口一问，没想到却让林辰歆陷入了沉思，不由得有点儿慌了：“我就随口问问的，你别多想。”
　　林辰歆嫣然一笑：“你知道的，天才一般都不会有太多朋友。”
　　这是实话，其实在现代那个优秀的林辰歆，也是没有什么朋友的，主要是她太早被树立为别人家的孩子的典范了，没有哪个孩子会喜欢往她跟前凑自己找虐，再加上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还不停地跳级，也不利于交朋友。
　　沈焰放心了，果然不愧是自信的林辰歆。
　　两人对上了目光，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暧昧起来，“扑通！扑通！”林辰歆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沈焰慢慢地朝着站在床边的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脱下外衣，马上就要到她面前的时候，却忽然调转了一个方向，直接从她身侧上了床，很快就从床尾摸出一条备用的被子裹住了自己：“今天累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闭上了眼睛，好像他真的累得连话都无法多说一句了似的。
　　咦？林辰歆眨眨眼睛，难道他并不打算履行新婚丈夫的权利了吗？
　　“好！”她应了一声，拉了一下床头的灯绳，把头顶的白炽灯关掉之后，才就着煤油灯昏暗的光线脱去外衣，身上只剩一套秋衣秋裤的时候，钻进了被子里。
　　瞪着屋顶躺了一会儿，林辰歆小声地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答，但从他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来推断，肯定是没有睡着的。
　　林辰歆有些搞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平时闲着没事都要千方百计背着人牵牵小手呢，今晚这么大好的机会，他居然无动于衷？
　　当然林辰歆不是一个喜欢自个儿胡乱猜测委屈自己的人，她往沈焰那边蹭了蹭，沈焰往外退了退，她再蹭，他再退，终于在退无可退的时候，被她强硬地拉开他使劲儿裹着的被子，钻了过去。
　　柔软的手臂攀住了他的腰身。
　　沈焰在她的耳边小声说：“我刚才听见斌斌说话的声音了。”
　　林辰歆哥哥嫂子的房间就在她这个房间的一墙之隔，老房子隔音确实不太好，林辰歆想起她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好像确实听到隔壁房间小斌斌哭了一会儿。
　　她也沉默了，不知道以前哥嫂新婚的时候原身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反正她现在也是绝对不希望自己这边如果发出什么声音会被别人听到的。
　　“那抱抱。”只要抱抱就好，不做别的什么，对女人来说，爱人一个温暖的拥抱，就可以抵过一切了。
　　她的声音是那么地娇软，跟她平时工作时的清冷自信完全不一样，只有在面对他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变得这么娇气，这么粘人。
　　沈焰的心都化成了一滩蜜糖，无奈地转身，将人紧紧地搂在怀中，他的身躯火热坚硬，在她的耳旁叹息：“你怕不是想要憋死我。”
　　林辰歆忽然笑了起来，从他的怀中滚了出去，滚回她自己的被窝，裹紧了被子：“好吧好吧，不招惹你了。”
　　这下轮到沈焰怅然若失了，他发狠般地忽然起身扑了过去，隔着被子狠狠地抱了她一下，用力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松开，颓然地倒了回去。
　　很快，耳侧传来了林辰歆悠长的呼吸声，特别特别爱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她连呼吸都是那么地好听。
　　第二天早上，沈焰起得特别早，起来的时候顾月云也刚起来，正在厨房里烧火，看见沈焰到后院打水洗漱，连忙说：“小沈怎么起得这么早，昨天那么累也不多睡会儿，你等等，别用那个水，冷，我这儿烧了热水。”
　　“不用了，妈，我不怕冷，热水留着给歆歆吧！”说着捧起一捧冷水就直接浇到了脸上。
　　顾月云无奈地笑了笑：“那你等等，我这就做早饭。”
　　沈焰洗漱完卷子袖子走了进去：“妈，我来帮忙。”
　　“不用不用，哪能让你下厨呢！”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让他出去。
　　沈焰厚脸皮，看见案板上剁了一半的肉馅，上去拿起刀就剁了起来：“让我剁馅那可是找对人了，我从小剁馅就剁得特别好，还带节奏的，妈你听是不是。”
　　顾月云忍俊不禁，这新女婿还真有意思，好在不像他爸那么严肃，在沈绍林面前，顾月云都不太敢说话的。
　　见拦不住，索性就不拦他了：“待会把旁边碗里的荸荠也切碎了加进去拌一拌，不要放进去一起剁，歆歆不喜欢吃太碎的。”
　　沈焰看了看旁边那碗削好皮白白嫩嫩的荸荠，这玩意儿好吃但是麻烦，得有多好的耐心才能削好这一大碗啊：“我知道了，不能切得太碎，她就爱吃这爽爽脆脆的口感，对吧？妈，您这馅是用来包什么的啊？饺子还是包子？”
　　“都不是，包馄饨，歆歆从小就爱吃我包的馄饨。”
　　“难怪呢，您还炖了骨头汤是吧？真香，我可有口福了。”
　　沈焰剁好了馅，又跟着顾月云学着包馄饨，一开始有点笨手笨脚的，包了几个之后，居然也像模像样起来。
　　一边包还一边给她讲笑话，逗得顾月云一直笑，一早上下来，只觉得这女婿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
　　家里的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起来了，就林辰歆还没起。
　　其实以前在家里，顾月云早上只要没事，也从来不叫她起床，她爱睡懒觉就让她睡，可是现在新女婿在呢，女婿都这么早起来了，自家大闺女还睡懒觉，说出去到底不好听。
　　她也想让自家闺女在女婿的面前留个好印象，便悄悄给薛凤琼打眼色，让她去喊林辰歆起床。
　　被沈焰给发现了，连忙拦住：“妈，歆歆昨天累了，让她多睡会儿，别吵醒她了。”
　　顾月云心里高兴，女婿心疼女儿，是好事，但面上还是要说：“这都几点了，睡到这会儿，像什么话，再说这馄饨放久了坨了就不好吃了。”
　　“没事，咱们先吃，她那份先留着不下，待会儿等她起来了我再给她下，您先去忙别的，不用管。”
　　今天不是休息日，林书国和林星伟都是要上班的，顾月云因为要带孙子，早就办了内退，在家里带孩子，薛凤琼是休了两天年假，回家帮忙林辰歆的婚事。
　　吃完早饭，林书国和林星伟就出门上班了，顾月云跟薛凤琼在家里收拾东西，继续准备要给林辰歆带回海岛的各种物品。
　　沈家的聘礼肯定是要带过去的，但他们两人回去的时候，要各种换乘，不好带，只能想法子寄过去，这一样样的，都得操心。
　　林辰歆倒是睡了个爽快，在海岛上都没有睡过那么舒畅的，大概是因为回了家，虽然不是她从小长大的家，但有跟现代几乎一模一样的爸妈在身边，再加上可能这个身体还带着一点原身的肌肉记忆，回到了最安心的地方，整个人都放松了，自然睡得好。
　　直到有客人上门了，她都还没醒来。
　　“林辰歆在家吗？”是来找她的，两个年轻姑娘，沈焰记性好，还记得其中一位是昨天来参加过喜宴的大院邻居，还有一位不认识。
　　两人拎着一网兜苹果走了进来。
　　顾月云忙叫沈焰去喊林辰歆，她自己先迎了出去：“是晓玲啊，来找我们歆歆玩？你看你们来就来嘛，还带什么水果啊，快进来坐，早上吃了没？家里还有馄饨，给你们下点？”
　　“不用了，顾阿姨，我早上出门的时候遇上我们的同学翠红，她听说辰歆回来了，就想着过来看看她。”
　　另一个烫着卷发的年轻姑娘也笑着说：“是啊，辰歆她怎么结婚了也不说一声呢，昨天没喝到她的喜酒，还蛮可惜的。”
　　顾月云脸上的笑容收了一些，这个李翠红也是林辰歆初中时候的同学，她自然是认识的，不过对这姑娘没有多大好感也就是了。
　　“那你们先等等，我这就去喊歆歆出来。”
　　沈焰进了房间，掩上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着依旧睡得恬静美好的姑娘，实在有点不太愿意叫醒她。


第89章 
　　沈焰心里都有点怪那两个一大早就来找人玩的姑娘了, 哪有人这么早去别人家的，她平时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有个假期, 还不能好好地睡个够。
　　沈焰趴在床头，双肘支撑着上半身，就这么看着林辰歆, 心里甜甜软软的, 怎么都看不够，怎么就能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呢！
　　忍不住伸出手指, 轻轻地碰了碰那两排好似蝴蝶翅膀一样又长又翘的黑睫毛, 那睫毛在他的指尖下抖了抖, 吓得他赶紧收回了手指。
　　巴掌大的小脸嫩豆腐似的, 鼻梁挺直，鼻头却小巧圆润，还有那张如同清晨刚刚绽放的玫瑰花一般的嫩红嘴唇, 真叫人心里痒痒的。
　　沈焰实在是没忍住, 一点一点地俯下来, 双唇渐渐地靠近，已经可以感受到她温软的呼吸的时候，林辰歆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目光清清亮亮的, 哪里是还没睡醒的模样。
　　沈焰一惊, 正要往后仰起头，忽然脑袋就被她伸出的双臂搂住了, 耳畔响起她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
　　沈焰也笑了起来：“小懒虫，还不起床！”
　　“要亲亲抱抱才能起来。”是她慵懒娇糯的嗓音。
　　沈焰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顾月云没有多想, 习惯性地就顺手推开了林辰歆的房门：“歆歆，还不快点, 晓玲他们……”
　　忽然看见房间里少儿不宜的一幕，猛地又把房门给关上了：“那个，晓玲和翠红在等着你呢！”
　　林辰歆在里面应了一声：“好，我马上就来。”
　　王翠红坐的位置虽然看不见房间里面的景象，但能听见刚打开门的一瞬间，里面传出来的男人爽朗的笑声，夹杂着女孩子又娇又甜的笑声，她的心里突然就变得很不舒服起来。
　　林辰歆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听了？她怎么能这么开心呢？她不是到海岛上受苦去了吗？怎么还能这么开心呢？
　　难道她不是应该跟自己一样，听说徐思妍跟卓宇阳结婚的消息，难过得茶不思饭不想，瘦了好几斤吗？
　　而且她怎么就结婚了呢？对，她一定是伤心过度，破罐子破摔，随便找个人就结婚了，既然不能嫁给卓宇阳，那嫁给谁都是一样的了。
　　可是听说那男的条件很好？条件很好的男的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她呢？那男的肯定是有什么毛病吧，要不就是长得丑，要不就是身体有什么治不好的隐疾。
　　对，一定是这样的。
　　李翠红的心里已经在幻想着林辰歆的丈夫身上会存在的种种毛病时，房门打开了，林辰歆跟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一起走了出来。
　　李翠红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这抬头挺胸，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的，真的是她认识的林辰歆吗？以前的林辰歆，明明总喜欢缩着肩膀低着头，说话的时候不敢抬头看人，以至于别人常常会忽略了她好看的容貌，而看不上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背是挺着的，肩膀是打开的，下巴是微微上扬的，目光中是满满的自信。
　　这才去了海岛多久，真的会给一个人带来这么大的改变吗？还是说，是因为她嫁了人的缘故？
　　还有她身旁的男人，不，她不相信林辰歆可以找到一个那么好的男人，肯定只是表面风光而已，骨子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呢，说不定他脾气暴躁，会打女人，说不定是那方面不行呢！
　　沈焰一出来，就看见一个女的目光闪烁不定地在他们俩的身上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充满了歪心思的那种，顿时心生不悦。
　　扶着林辰歆的肩膀说：“歆歆，这就是你的同学？”
　　林辰歆一见这两人，脑海里的记忆就冒出来了。
　　谢晓玲，同住在三院职工宿舍大院的小伙伴，跟原身的关系不好也不坏，属于说得上几句话，但不会交心的那种，按理说昨天已经来喝过喜酒了，今天应该没有什么必要亲自上门来拜访才对。
　　至于李翠红，林辰歆心里冷笑一声，原身之所以那么自卑内向，跟这个李翠红可脱不开关系啊！
　　原身跟她和徐思妍都是同学，两个人可以说都是徐思妍的小跟班吧，李翠红特别会拍马屁，讨徐思妍的开心。
　　而对原身，永远都是各种瞧不起，用各种语言来贬低她，说她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用现代的语言来说，就是PUA原身，把原身打击得全无自信，从而从她的身上得到优越感。
　　这李翠红跟原身一样，也惦记着卓宇阳，不过她比原身聪明的是，她从来都不说出来，只会怂恿原身做出种种丢脸的事情去试探卓宇阳对徐思妍的态度。
　　其实当初徐思妍去海岛的时候，她也考虑过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的，不过最终还是被海岛那边恶劣的环境吓得退缩了。
　　前段时间听说了徐思妍嫁给了卓宇阳的消息，她很是伤心了一段时间，但她认定，林辰歆一定是比自己更伤心的。
　　听说她回来了，她特地过来，一来是想看看林辰歆伤心失落的样子，二来也是想要继续从她身上找点优越感。
　　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之后，林辰歆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肯定是她自己一个人不好上门，故意拖上谢晓玲一块儿来的。
　　林辰歆只朝谢晓玲笑了笑：“不好意思，才刚起床，还没洗脸呢，稍等啊，我去去就来。”
　　谢晓玲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没关系，李翠玲掩唇笑了起来：“哎呀，真没想到，辰歆都嫁了人了，还跟以前那样喜欢睡懒觉呀！晓玲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她就经常因为睡懒觉起不来上学迟到的？有一次还在教室门外被罚站呢！”
　　别人忆当年都是讲些趣事，哪有人故意揭人家短的？这不是故意在她丈夫面前说她懒吗？
　　谢晓玲脸上有点过不去：“也没有吧，我记得那次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迟到的，而且昨天办婚礼也很累了，今天稍微起晚一点也不奇怪吧！“
　　这人说话还中听点，沈焰朝她点点头，也到里面去了。
　　去厨房给林辰歆下馄饨吃。
　　林辰歆洗完脸刚出来，沈焰就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端出来放在她面前了：“快趁热吃，放了你爱吃的荸荠。”
　　“谢谢啊！”林辰歆笑着拿起了调羹，舀起一只馄饨送进口里，“唔，好吃。”
　　“喜欢就慢慢吃，不够的话厨房里还有一点馅，我再去给你包。”
　　“不用了，这里就够了。”
　　他们这么旁若无人地说话，李翠红气得悄悄握紧了双拳：“说起馄饨，我又想起了那次，辰歆为了给宇阳哥送馄饨，冒着倾盆大雨送过去，身上的衣服全都湿了，那还是冬天呢，她为了不让馄饨冷了，硬是把搪瓷杯一直抱在胸口，辰歆你还记得吗，以前你对宇阳哥可真好。”
　　林辰歆放下手里的勺子，冷冷地看着她：“李翠红是吧，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的话，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谢晓玲也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这样啊，非要让我陪你一起过来，说是要恭贺辰歆新婚，结果来了却一个劲儿说这种话，这算什么意思啊！辰歆对不起啊，要是我知道她会这样的话，我是不会带她过来的，我们这就走，你别生气！”
　　说着就去拉李翠红，想要带她一起走。
　　李翠红红了眼睛：“林辰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就爱学徐思妍，什么都要跟她比，她有的东西你也要有，她跟卓宇阳结婚了，你气不过，所以才故意随便找一个人结婚的。”
　　她的目光转向沈焰：“林辰歆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卓宇阳，她跟你结婚就是为了气他们的，她根本不值得你对她这么好。”
　　沈焰锐利的目光刀子一般落在李翠红的身上：“听出来你想要挑拨离间的意思了，不过我自己的枕边人，我了解得比你更清楚，我相信她，也乐意对她好，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嫉妒了，你这份妒火怕是要一直持续燃烧下去了，因为我会一辈子都对她好的。”
　　顾月云刚刚听李翠红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心里面就着急得不行，有点怪林辰歆当年眼瞎，做出那些事，更气自己，她早知道李翠红是这样的人，刚才就不应该让她留下，应该一进门就把她赶出去的。
　　要是沈焰听了这些话，心中对女儿有了芥蒂可怎么好啊！
　　直到听完沈焰的这番话，她才放下心来，拎起她们刚来带过来的苹果，塞到谢晓玲的手里，然后双手把李翠红推了出去：“走走走，我们家不欢迎这样的客人。”
　　李翠红一边走，还不甘心地回头对沈焰喊：“你这是被林辰歆这个狐狸精迷昏了头了，你迟早会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你一定会后悔的。”
　　沈焰嗤笑一声：“这女的可真是病得不轻啊！”
　　顾月云紧张地说：“她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都是没影的事儿，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妈您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自信。”
　　林辰歆鼓励地朝他笑了笑：“就是，卓宇阳哪能跟你比，给你提鞋都不配啊！”
　　“嘿嘿，低调，低调些。”
　　闹了这么一场，林辰歆一碗馄饨还没吃完呢，正好晾到温度也差不多了，她大口大口地吃完，才放下碗，沈焰就接了过去，准备拿到厨房去洗。
　　顾月云连忙拦住了他：“这些放着我来，你们再去街上逛逛，多买点儿东西吧！”
　　“还买？”林辰歆已经觉得他们的东西太多了，根本就没有再买的必要。
　　可顾月云却总是觉得，海岛那地方偏僻得就跟深山老林是一样的，什么都买不到，如果不带多点儿东西过去，他们去到那边就要当野人了。
　　沈焰也认为有必要：“去吧去吧，难得回来一趟，不然以后缺了什么再让妈给我们寄过去也是麻烦，你们姑娘家不是要用那些雪花膏什么的，我看你也没有多少，不如多买点回去。”
　　林辰歆苦笑，她没有多少是因为根本就没有选择好吗，百货商店里就那么一两个牌子的，各种功能也没有后世分得那么仔细，她总不能同样的买个好几瓶回去，放着等过期吗？
　　“不买雪花膏也行，那就多买点布料，以后做衣服穿。”
　　说起这个，林辰歆举手表示有话要说：“那台缝纫机要不我们就不带过去了吧，我也不会做衣服啊！”
　　沈焰觉得可以：“听你的，那就留给咱妈或者嫂子用。”


第90章 
　　顾月云坚决不同意：“哪有人成了家连衣服都不会做的, 学学就会了，以后你们生了娃，你不给他做衣服, 穿什么？”
　　林辰歆惊讶极了：“难道买不到吗？”
　　“你看见哪儿有那么小的衣服卖的？再说了，买的哪有自家做的舒服。”顾月云现在有些后悔当初这么惯着闺女了，什么都不会做, 这将来可怎么过日子啊！
　　林辰歆很快就看明白了局势, 决定不再跟她争执：“好，那我学, 缝纫机我也带去, 走, 沈焰, 咱们上街买布去，买最柔软的细棉布，给咱们将来的孩子做衣服。”
　　顾月云好气又好笑, 这闺女性子变得爽朗了是好事, 但说起话来也太大大咧咧了, 还有没有一点新媳妇该有的矜持了？
　　为了不再听她妈的唠叨，林辰歆拉着沈焰在外面逛了一个上午，还依着原身的记忆, 带着沈焰去一条小巷子里吃了一个老奶奶卖的, 原身记忆里非常好吃的碱水粑粑，金黄色细腻光滑的碱水粑粑切成薄片, 搭配时令蔬菜煮成汤，柔韧爽口又有嚼劲。
　　东西说不买不买的, 不知不觉又买了好多，主要是沈焰这人实在是太大手大脚, 看见什么都觉得好，非要给她买。
　　回去的时候，自行车两边的把手上都挂满了东西，坐在后座上的林辰歆手里也抱了一大堆：“好吧，回去我妈肯定高兴。”
　　回三院宿舍要途径三院门口，路过医院大门的时候，忽然一个女人从旁边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林辰歆，要不是沈焰停车停得及时，林辰歆肯定得被她给拽下来了。
　　沈焰反应极快，车还没彻底停稳，一个扫堂腿就踢了过去，同时怒喝：“什么人！”
　　要真把他媳妇给摔了，他绝对饶不了她。
　　林辰歆及时认出了对方，急忙阻止：“别踢！”
　　沈焰的脚尖堪堪停在了那人的面前，吓得她脸色“刷”地一下变得煞白，整个人软趴趴地就要往地上溜。
　　被沈焰一把拎住了后脖子上的衣领。
　　沈焰也把人认了出来，这不就是火车上那个不听劝非要让自家闺女吃虾结果弄得过敏的女人嘛！
　　“你想干嘛？”沈焰没好气地问，这在火车上好心帮了个人，还帮出仇来了。
　　女人顺势一把抱住了林辰歆的大腿：“医生，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囡囡吧！”
　　林辰歆皱眉：“囡囡怎么了？”
　　女人的目光忽然一阵躲闪，结结巴巴地说：“囡囡她，她又过敏了。”说着指了指医院门口。
　　林辰歆抬眼看过去，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有一个中年男人，怀里抱着个一动不动的小姑娘，脸上长满了红疹，看那身形大小，应该就是她之前见过的囡囡了。
　　林辰歆急忙把手里的东西往沈焰的手里一放，跑了过去，只见小女孩都已经昏迷过去了，脸上的红疹也比上次在火车上要严重得多。
　　不由得气愤道：“孩子都这样了，到了医院门口还不进去，还在这里干什么，快，送急诊啊！”说完推着抱孩子的男人就往医院里跑。
　　那女人也急忙跟在了后面：“我，我们也不懂啊，刚好看见你了，就想着你上次帮过我们，知道我们囡囡是怎么回事，这次也想让你帮帮忙，是不是吃了你的那个药就没事了？”
　　她还想着上次吃了林辰歆给的药没花钱，这次再吃她给的药，说不定也不用花钱呢！
　　林辰歆暂时懒得理她，带着男人去了急诊室，找到医生之后迅速说明了情况，然后立马开展抢救。
　　那女人看见医生都那么着急，她也才着急了起来：“医、医生，我囡囡她没事吧？”
　　林辰歆一时气愤，也顾不上说话的语气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知道囡囡对海鲜过敏的吗？怎么还让她吃这么多？别告诉我你没看见，这次的过敏程度比上次严重那么多，绝对不是随便吃一点点能造成的。”
　　女人支支吾吾的：“我，我以为吃点儿没事的。”
　　林辰歆都被她气笑了：“你以为？我上次已经跟你说得那么清楚了，过敏的事，可大可小，严重的有可能会危及生命的，你还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这是一个当妈的应该有的态度吗？”
　　这时，那个之前抱着孩子的看着有点憨厚的男人开口了：“医生，她不是不知道，她就是故意让囡囡吃的。”
　　这女人原来一直带着女儿在老家生活，跟丈夫两地分居，最近丈夫这边终于分到房子了，就让她把女儿带过来一起生活了。
　　她丈夫并不知道火车上发生的事，就觉得这两天女人有点奇怪，整天去菜市场的水产摊位附近晃悠，遇见有人买虾的，就故意上前搭讪，以看看虾新不新鲜为借口，趁机蹭别人一两只虾。
　　别人没她那么厚脸皮，也拿她无可奈何。
　　回来以后就把虾煮了给女儿吃，女儿不肯吃，她就又打又骂，硬塞着让她吃下去。
　　一开始男人还以为她是心疼女儿，特地弄的有营养的东西给女儿补身体，虽然手段有点不太道德，但起码对女儿的心是好的。
　　只是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女儿都哭成那样了，她还要塞，便劝了两句，没想到女人反而发起火来了，把闺女揍了一顿，骂她没用，有好日子都不会享受，给她丢脸了。
　　男人这才知道，原来有医生跟她说过，他们女儿对虾肉过敏，吃了身上就会长红疹，难怪他看女儿这两天身上总是痒呢，还以为是水土不服，原来都是吃虾闹的。
　　女人觉得，吃虾过敏是一个丢人的毛病，被人知道了是要被别人耻笑乡巴佬，吃不得好东西的，所以她非要把这个毛病给掰过来不可。
　　而且她觉得，吃什么东西过敏，那就是矫情，没听说过吃东西都能吃得死人的，只要每天都吃一点儿，慢慢地练练，就可以吃了。
　　这两天囡囡一直都在吃虾，不也没事嘛！
　　男人也不懂这些，见劝不动她，便也没拦着了。
　　正好今天一家人去吃席，上了整整一盘的水煮虾，女人是个厚脸皮的，立刻就伸手抓了一大把到自家的碗里，那一把下去，桌上的那盘水煮虾直接少了一大半。
　　一同吃席的客人直接都用鄙夷的目光看她了，她也毫不在乎。
　　抢回来的虾，除了自己吃之外，也逼着囡囡吃，囡囡不愿意吃，这几天她身上总是痒痒的，好难受，而且那天的医生姐姐说过了，让她以后都不要吃虾。
　　别看她年纪小，可是她记得牢牢的，可为什么妈妈就是不听呢！
　　她不懂，也反抗不了妈妈，只能被硬塞着吃了好多虾，身上越来越难受，忽然，她喘不过气来了……
　　男人说着，猛地抬起手，用力地捶自己的脑袋：“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由着他给囡囡喂这个的，怪我没有拦着她。”
　　林辰歆叹了口气：“既然现在你已经知道了，那以后注意就好，只要平时不吃这类食物，对生活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没有必要非要去掰过来，而且你也不可能掰过来。”
　　“我知道了，医生，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囡囡碰这些的。”
　　林辰歆转向已经醒过来的囡囡：“囡囡自己也记住了，以后不管谁让你吃，你都不要吃，别害怕，勇敢地拒绝，知道吗？”
　　囡囡乖乖地点头：“医生姐姐，我知道了。”
　　沈焰把东西先送回家里，又找了过来：“怎么样了？”
　　林辰歆点点头：“幸好来得及时，没事了。”
　　“那走吧，先回去。”
　　两人相携往外走，在收费处又看见了那个女人，正在跟收费处的人吵：“怎么要那么多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以前过敏只要吃一片药就好了，你们这次用了这么多的药，这不是故意骗钱嘛！我不管，反正这钱我是不会给的。”
　　刚才事态紧急，急诊室的医生没有让她先交钱，就先进行抢救了，这会儿开了单子让她去交钱，她一看这数目，顿时就不乐意了，非说人家故意骗钱多用药。”
　　“要管吗？”沈焰问。
　　林辰歆摇摇头：“不管了。”医院见这种病人见得多了，肯定有他们的处理办法，再说孩子的爸爸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应该做不出来看霸王医这种事。
　　从医院到宿舍大院有一道斜坡，两人沿着斜坡往上走，遇上一个女人，走几步停下来歇一下，不太喘得上气的样子，脸色也苍白得很。
　　虽然明知道很可能又会招惹上麻烦，但两人的职业道德都让他们无法袖手旁观。
　　林辰歆走过去：“这位大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位大姐摇了摇头：“谢谢，不用，我没事，歇歇就好。”
　　可她看起来真的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真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吗？医院就在旁边，不会很麻烦的。”
　　“真的不用了，姑娘，谢谢你，医院里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的。”
　　既然她坚持，林辰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放慢了脚步，跟在她的后面，她这个样子，可真叫人担心一不小心就晕倒在路上了。
　　林辰歆都已经决定，要看着她顺利地去到目的地，然后才回家了，没想到对方跟他们竟然一直都是顺路的，到最后竟然还停在了她家的门口。
　　林辰歆走过去：“请问，您是要找林家的人吗？”
　　女人微笑：“我找薛凤琼。”
　　“真巧，薛凤琼就是我嫂子。”林辰歆连忙打开门，“快进来吧！嫂子，有人找你。”
　　薛凤琼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一边脚步匆匆地从后院出来：“唉哟，青姐，怎么还让你亲自给我送过来了，快坐快坐，赶紧歇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没事，就几步路的事儿，你要的丝巾刚好今天到货，我拿到就先给你送过来了，我可不敢拿回家去，有多少都不够给人拿的。”
　　薛凤琼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青姐，难为你了，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小姑子，林辰歆，在陵川岛那边上班，这是歆歆的丈夫，小沈，他们这次是回来结婚的，我跟你买的这个丝巾，就是打算送给她当结婚礼物的；歆歆，这是青姐，在市丝绸公司上班，能拿到计划外出口转内销的丝巾，我就让她帮我留意着，如果有的话，就帮忙留两条。”
　　说着又转向王卫青：“青姐，这种事你下次找人给我带个话，我去找你拿就好，你身体不好，就别跑了。”


第91章 
　　王卫青苦笑了一声：“我这是老毛病了, 跑不跑都这样，反正好不了，也差不到哪里去。”
　　沈焰打了招呼, 对林辰歆说：“你们聊，我去厨房帮忙妈做饭。”
　　林辰歆趁着嫂子去倒茶的时候，走到旁边悄悄问了一句：“嫂子, 这青姐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薛凤琼小声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清楚, 就是身体虚吧，也查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说是吃中药调理, 吃了两三年了, 也没有什么起色。”
　　人家好心特地给她送丝巾上来, 林辰歆也不忍心看着她这样：“嫂子，要不您待会跟她说一声，要是不介意的话, 我给她看看？”
　　薛凤琼有点疑惑：“你能看？”她以前是知道, 这个小姑子的医术其实是不怎么样的, 以前她也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要给别人看病，突然听她这样说，还真有点意外。
　　林辰歆：“我去海岛那边的时间虽然短, 但学到了很多东西, 进步真的挺大的，反正就试试吧, 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呢！我看她好像挺抗拒去医院的。”
　　“唉，其实也不是抗拒去医院, 只是失望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换谁心里也不好受, 算了，我试试提一提吧！”
　　受家里其他人的影响，薛凤琼对林辰歆这个小姑子也有点盲目的信任，既然她说学了很多东西，就相信了她现在大概真的是进步很多了。
　　薛凤琼把泡好的茶端了过去，王卫青已经从包里拿出来两条真丝丝巾，一条浅蓝底色，传统的水墨山水图案，深深浅浅的蓝，带着一种悠远的意境，另一条浅绿色，竹叶纹样，十分小清新。
　　“这是我给你们留的两款，你们看看喜不喜欢。”这种丝巾是专为出口生产的，质量上乘，只是由于种种原因被退了回来，转为内销，十分抢手，根本就轮不到在门市部的柜台上上架，内部就已经消化掉了。
　　要不是薛凤琼认识王卫青，也不可能买得到，别说挑款式了，能够买到就很不错了。
　　林辰歆看惯了街上大红大绿的纱巾，本来对她嫂子说要买给她的丝巾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好看的，可以说是十分惊喜了。
　　“太漂亮了，谢谢青姐，谢谢嫂子，嫂子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
　　薛凤琼以为她只是单纯地咨询自己的意见：“两个都好看，这个，这个更好看一些。”她指的是绿色带竹叶纹的那条。
　　林辰歆直接把绿色的丝巾塞进她手里：“太好了，刚好我更喜欢蓝色的，嫂子，我们一人一条。”
　　薛凤琼忙说：“不不，两条都是送给你的，我就一个在车间上班的工人，哪用得着这个啊！”
　　“谁说在车间上班就不能爱漂亮啦，嫂子你这是对工人阶级的偏见，反正你不要的话我也不要了，就让青姐带回去吧，肯定有的是人等着要呢！”
　　薛凤琼无奈地拿着丝巾：“你呀！”
　　王卫青羡慕地看着她们：“你们姑嫂之间关系可真好。”一开始薛凤琼来找她，说想要给小姑子买礼物的时候，她还有点不以为然，以为她是为了讨好婆家，不得不讨好小姑子。
　　没想到她想送给小姑子礼物是真心的，小姑子懂事会做人也是真的，为什么她就是遇不到这么好的家人呢？
　　薛凤琼想起她家里的事，心里一凛，连忙说：“对了，我这个小姑子也是学医的，你不是总不舒服嘛，要不让她帮你看看。”
　　“不用了吧，太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就随便看看，倒是你别嫌弃她年纪轻轻学艺不精才好。”
　　林辰歆已经找出家里的听诊器拿出来：“对呀，青姐，你就当给我一个实习的机会呗！”
　　她这么说，王卫青倒也不好拒绝了，不过当然也是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她年纪轻轻的样子，实在是不符合人们对医术精湛的期望。
　　“青姐，刚才我在路上看见你，似乎有点呼吸不太顺畅的样子，你的肺部平时有问题吗？”
　　王卫青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才确实是有点胸闷，以前也以为会不会是肺有问题，特地照过X光片检查过的，没事。”
　　“那我给你听听呼吸，还有心音，好吗？”
　　林辰歆拿起听诊器，让王卫青解开外面的外套，打算给她听听心肺音，结果王卫青解衣服的过程直接让她目瞪口呆了，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冷，白天还出了太阳，暖融融的。
　　昨天林辰歆买的羊绒大衣在身上都穿不住，换了一件薄一点的外套。
　　而王卫青解开外面的大棉袄之后，里面还穿了好多，毛衣、绒衣、毛背心、绒背心，一层又一层，好像永远都解不完似的。
　　“你……很冷吗？”
　　王卫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比别人要怕冷一点，没办法，身体虚。”
　　“那我尽快听。”林辰歆虽然说要尽快听完，好让她快点把衣服穿上，但还是神色严肃地听得很仔细。
　　看着她的样子，薛凤琼和王卫青的心头都同时涌起一股很奇特的感觉，刚刚的林辰歆明明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可当她拿起听诊器，进入状态的那一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气场都不一样了。
　　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觉得她很专业，很威严的感觉，下意识地就愿意听她的话。
　　“来，深呼吸。”
　　王卫青照做了。
　　“肺部没有明显的异常，心率有点慢，心音偏弱，心脏跳动不够有力，怀疑是心脏方面的问题，要不明天你早点过来，做个心电图看看吧！”从她这个年纪看，不大可能是有三高引起的心梗问题，那很有可能就是心肌炎了。
　　心肌炎大多数都是由于病毒感染导致的，有些病毒侵犯呼吸道，还会引起上呼吸道感染。
　　“这几天有感冒、发热的症状吗？或者是胸闷、气促等？”
　　王卫青笑了起来：“小林的医术果然学得不错，以前给我看的医生也都是这样问的，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多年都这样，心电图也做过，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心率偏慢了些，可能是心肌炎，让我别干重活，也不要剧烈运动，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可这怎么养也养不好啊！”
　　薛凤琼插嘴说：“青姐也是不容易，这么些年挣的钱都花在跑医院了，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好几遍了，什么心、肝、肺、肾啊，都查过了，就是查不出有什么问题，可这身体啊，就是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大堆，还有哪些所谓的民间老中医啊都找过很多了，偏方也用了不少，就是不见效，最后只能说是身子虚，要补，可都补上火了，也没用啊！”
　　“怎么个上火法？”在西医看来，是没有上火这种说法的，所谓的“上火”应该就是炎症。
　　“就是拉不出大便呗！你外甥吃多了上火也这样！”
　　王卫青脸上一红：“你跟人家小姑娘说这些干嘛！”
　　“是便秘吗？你的便秘情况很严重？”
　　王卫青迟疑了一下：“算是比较严重吧！”
　　“上一次解大便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7天前？”
　　“那真的是很严重的便秘了。”林辰歆紧张起来，“嫂子，我们家还有开塞露吧，赶紧给青姐拿点带回去用，青姐，如果大便太过干硬，千万不要用力憋啊，用开塞露。”
　　她很可能患有心肌炎，如果解不出大便，又拼命用力的话，是很有可能会引起心衰的，那可就很危险了。
　　王卫青说：“我知道，你们不用给我拿，家里都备着呢！”
　　林辰歆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她知道王卫青的身体肯定是有问题的，但她所能看出的问题，都是对方早已经知道了的，而且根本就解决不了。
　　她相信肯定还有自己没有发现的地方，可是听王卫青的意思，该做的检查她通通都已经做过了，全都没有用，所以她已经认命，或许自己天生就该拖着这么一副虚弱的身体吧！
　　她已经没有这个心力再去医院做检查了，林辰歆也不知道该建议她做什么检查才好。
　　这个时候的医疗条件，跟后世比起来，毕竟相差太远了，哪怕是在这种大城市的大医院，所能够做的，也只不过是一些最基本的检查而已。
　　她所学的，在这里还是太不够了，特别是一些有经验的老医生，能够在没有高精仪器进行细致检查的情况下，都能够判断出病情的能力，太值得她好好学习了。
　　见她神色失落，王卫青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的，我跑遍了云崇的大医院，找过很多有经验的老医生，都看不出来是什么问题，你还年轻，能看出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医生的。”
　　她还真是把自己当成给林辰歆练手的了。
　　这时，顾月云出来：“饭做好了，凤琼，留你朋友在咱们家吃饭啊！”
　　王卫青当然是要拒绝的，可惜她在客套方面根本就不是薛凤琼的对手，硬是被留了下来一起吃晚饭。
　　王卫青由于身体不好，很少串门，今天是第一次来林家，顾月云自然也是第一次见她。
　　中年妇女特有的聊天习惯，就是没有太大的边界感，随口就是一句：“小王今年多大了啊？”
　　王卫青回答：“27了。”
　　“哟！”顾月云震惊得有些夸张，“那没比我们家凤琼大多少啊！”
　　林辰歆很能理解顾月云的震惊，其实她也以为王卫青至少三十大几了来着，她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比薛凤琼大太多了。
　　可能是从来都没有注重过护理皮肤的缘故，她的皮肤显得很干燥，眼角都是细纹，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苍老感，看来一个人的身体不好，对外貌也是会有极大的影响的。
　　像小说中些的那种病弱美人，大概率是不会在现实中出现的。
　　“孩子多大了？”顾月云又是一句。
　　薛凤琼急了，夹了菜塞到顾月云碗里：“妈，这个好吃，您多吃点儿。”
　　又岔开话题说别的，王卫青终于还是没有机会回答这个问题。
　　林辰歆发现，王卫青吃得很少，不是客气不敢吃的那种，而是很明显地就是没有胃口，甚至眉头都在不自觉地微微蹙着，吃得很艰难的样子。
　　“青姐，多吃点儿，才能养好身体啊！”
　　王卫青无奈：“我也想啊，可就是胃口不开，我也没办法。”她知道自己的模样可能会影响别人的食欲了，真的是很抱歉。


第92章 
　　顾月云也是个聪明人, 见薛凤琼急急岔开话题，就知道这个问题问不得了，可就是好奇, 等王卫青离开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那小王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啊？没得生，还是生了没带大？”
　　薛凤琼叹了口气：“没得生, 结婚三年了, 一直没怀上孩子，各种检查都做了, 药也吃了, 就是怀不上。”
　　“我看她啊, 就是太瘦了, 是不是以前做孩子的时候没吃饱，亏了身子？你看那小脸煞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看得补点气血。”
　　“这话您就别说了, 要是光补有用的话, 她也不至于这样了。”
　　薛凤琼告诉她们，这王卫青是真的命苦，好不容易认识了个男人, 不嫌弃她身体不好, 愿意跟她结婚，可是婆家不待见她, 再加上这么多年，一直都生不出孩子, 婆婆天天指桑骂槐，小姑子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整天阴阳怪气。
　　她今天干嘛说拿了丝巾不好拿回家去，那是因为一旦拿回家，肯定会被她那小姑子给拿走了，她都不敢出声的。
　　她也想过了，自己这个身体，不能一直拖累别人，要是今年再怀不上孩子，那她就主动自己提出离婚算了。
　　总比将来被人赶出门要体面些。
　　“等一下！”林辰歆突然想到了什么，“嫂子，你是说，她备孕了两三年，可是一直怀不上？”
　　“可不是嘛！”
　　“她以前去医院检查身体，是不是都没有做过一个全面的体检，只是哪里不舒服就检查哪儿？”
　　“不都是这样的吗？难不成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也得查？”
　　“嫂子，明天你要是有空的话，再去找一趟青姐，问她有没有查过甲状腺功能，我知道有一个病，非常符合她现在的症状，胸闷、胃口不好，便秘、贫血、不孕，还有怕冷、乏力，甚至连皮肤干燥粗糙、毛发稀疏的症状都对上了。”
　　“甲亢？那不是大脖子病吗？可她的脖子也没事啊！”
　　“不对，不是甲亢，跟甲亢正好相反，是甲减，甲状腺功能减退症，就是由于某些因素，甲状腺功能被破坏了，分泌不了足够的甲状腺激素，身体缺乏甲状腺激素，就会出现上面所说的一系列症状。”
　　“还有这样的事？”薛凤琼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公爹，林书国，“爸，歆歆说的，是这样吗？”
　　林书国早年也是当医生的，只是后来走上了行政岗位，已经很久没有给人看过病了，不过在薛凤琼的心目中，还是更信任他的。
　　林书国点点头：“歆歆说得有道理，只是抽血做个检查，很简单的，你最好建议你的朋友来查一下，如果找出病因，那要解决起来就好办了。”
　　“这个病能治好吗？”
　　林辰歆说：“她这个具体的病因还不好说，还是得详细检查过才知道，至于能不能够彻底治愈，也要看情况，但是你放心，就算无法彻底治愈，只要定期补充甲状腺激素，也是不影响正常生活的。”
　　“那就好！我明天就去找她。”薛凤琼才兴奋了一会儿，心情又开始低落，“不过她不一定愿意。”
　　才说完，忽然又振奋起来：“不管了，就算她不肯，我拖也要把人拖过来了。”这情绪变换的速度，堪比影后了。
　　在找出王卫青可能的病因之后，林辰歆的情绪这才好了些，晚上沈焰笑话她，这婚假休得跟没休似的，到哪儿都不忘治病救人。
　　由于往返路程就要六天的时间，林辰歆和沈焰满打满算，在家里只能待四天的时间，返程的火车票已经买好了，就在第四天的晚上十点，一上车就可以睡觉，比较节约时间，然后在假期最后一天的上午能回到岛上，还有时间可以好好修整一下再去上班。
　　顾月云依然在绞尽脑汁地给他们准备带回去的东西，大的，不着急用的就用邮寄，但即使这样，要带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出来好几大袋了。
　　林辰歆拗不过她，索性带沈焰出去逛，云崇市也是她的家乡，她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但这次才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市三四十年前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云崇市，比后世小得多了，现在的主城区，在后世只不过是整个城市中只占一小部分的老城区而已。
　　整个城市的面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依稀从一些经典的建筑和街道的走向大致辨认得出来。
　　林辰歆根据自己和原身共同的记忆，找到了她们念过的中学，学校虽然是在同一个地方，但整个学校的格局分布、教学楼、操场都完全是不一样的，经过那几年的混乱，还显露着几分颓败的模样。
　　只有操场中间那棵足足有几人合抱粗的大榕树，依然亭亭如盖。
　　林辰歆其实是感受不到太多怀念的，不过沈焰倒是真的很感兴趣，问她当初上学在哪个教室，坐哪个位置，一起做值日的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上学放学的时候喜欢走在路的哪一边，有没有男同学偷偷的写信给她。
　　林辰歆都差点儿被他逼疯了，要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是绝对不会以怀旧为理由，带他过来看学校的。
　　“我记得那时候学校旁边的巷子里有一家卖牛腩面的饭店，他家的卤猪大肠特别好吃，我们去看看那家店还在不在吧！”
　　这是林辰歆自己的记忆，那家店是百年老年，曾经经历过公私合营，后来又归还私人，反正她小时候就听别人说，那家店在那边已经存在好长的时间了，店里的陈设家具，全都带着一种历史沉淀的味道。
　　两人来到她记忆中的位置，果然发现了那一家“和记牛肉面”。
　　跟林辰歆记忆中不一样的是，如今的店面更有这个时代的特色，不过生意倒是一如既往地好，正是饭点，店里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柜台前还有人在排队。
　　这个时候吃东西是要先到柜台上买票，然后再到出餐窗口等着叫号，叫到了就去领自己点的餐，自己端着去找位置，吃完以后，还得自己收拾用过的盘碗送回去。
　　由于人多，排队的地方喧闹了些，柜台后面那位长辫子的年轻服务员就不耐烦地用一把铁尺敲着桌面：“吵吵什么，不乐意就别来吃，没人求着你们来，再吵不卖票了啊！”
　　没办法，卖方市场，而且不管来的客人多少，人家拿的工资都一个样，客人多了还烦人呢！
　　林辰歆看着一桌客人已经吃完了快要离开的样子，便让沈焰去排队，她过去礼貌地朝人笑笑：“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打算要离开了吗？”
　　人家见她长得好看，又有礼貌，也笑着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对对对，我们马上走了，你坐吧！”
　　林辰歆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忽然肩膀被人从后面重重地撞了一下，一个长得有些胖墩墩的年轻姑娘直接把她撞开了，并且立刻坐在了她旁边的凳子上，大声喊：“妈，快来，这里有座位！”
　　紧接着一个中年大妈也闪电般地冲了过来，把人家上一桌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客人家的孩子都差点儿撞倒了，引得别人对她怒目而视也无动于衷。
　　好在一位瘦高个子的年轻男人及时上前道歉，才没有进一步引起纠纷。
　　林辰歆可不想惯着她们：“不好意思，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我先来的。”她忽然发现，这年头，长得胖的人还真的挺少见的，至少她目前见到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瘦的，眼前这姑娘能养成这个胖墩墩的样子还真不容易。
　　那妇女翻了个白眼，大着嗓门说话口沫横飞，都喷在了她面前的餐桌上：“什么叫你先来的，你坐下来了吗？你的饭呢？啥都没有还说你先来的，这位置谁先坐下来就归谁的！”
　　刚刚跟人道歉的瘦高个子连忙走过来：“妈，您别这样。”又转过来向林辰歆道歉，“实在是对不起啊，我妈这脾气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道歉是道歉了，却绝口不提让他妈把位置让出来还给林辰歆，大概他也知道提了也没用，他根本就没有这本事！
　　那妇女根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儿，转头就指使瘦高个赶紧去买饭，还让他别排队：“你跟她说，这个饭店的经理是我的老相识了，让她赶紧地先卖给你，不然找经理告她的状！”
　　瘦高个朝林辰歆抱歉地笑了笑，颠颠地朝卖票的柜台跑了过去。
　　林辰歆：这是让她就这么吃了这个哑巴亏的意思？
　　瘦高个跑到那边的队尾排队去了，这妇女骂骂咧咧地骂他没种，想让女儿去插队，女儿嫌累，不肯去，她又对着女儿骂了起来，满嘴粗言秽语，难听得很，唾沫星子喷了面前一桌面。
　　这座位就算她现在让给林辰歆坐，她也不乐意坐了。
　　而且这种人，跟她闹起来实在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她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到时候她往地板上一坐，扯着嗓子一嚎，只会引来全餐馆的目光，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人不要脸，果然是天下无敌的。
　　林辰歆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
　　隔壁那桌客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对林辰歆说：“姑娘，你先过来我们这儿坐一会，我们马上就吃完了。”
　　那个位置靠窗，坐着更舒服，林辰歆道了谢，站在一旁等着：“没关系，我站在这边等等就好，你们慢慢吃，我爱人那边还在排队，没那么快买回来呢！”
　　这一桌是体面的人家，就算带着个孩子，也吃得干干净净的，没有满桌狼藉，吃完以后，收拾了碗筷，还特地用手绢把桌子上不小心溅上的汤汁擦得干干净净的，才请林辰歆坐下去。
　　这时林辰歆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王卫青那个女人怎么还不死啊！整天病恹恹的，看着就心烦，她怎么就不死呢！”
　　昨天给林辰歆送丝巾的她嫂子的朋友就叫做王卫青，这个名字在这个时代挺寻常的，但一个整天病恹恹的王卫青，就不太寻常了。
　　林辰歆不由得转头认真地看了说话的胖女人一眼，这么恶毒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她一点心虚的表情都没有，只有满脸的不耐烦，毋庸置疑，她是真心想让她口中的“王卫青”早点死的。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家庭，才能教育出这种毫无同情心的禽兽。


第93章 
　　那胖女人接着说：“她可真是个没良心的, 我可听别人说了，昨天丝绸公司来了一批出口转内销的丝巾，可好看了, 过几天去跟大舅妈介绍的那个男人相亲，我要是能戴上一条，那准能成了。”
　　“可是昨天晚上她回来我一问, 您猜怎么的？她说没有, 没抢到！这哪能抢不到啊，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就是不想让我找个好男人嫁出去！你说这人的心思怎么这么黑呢！”
　　听了这番话, 林辰歆是彻底肯定了, 她们说的就是她认识的那个王卫青, 难怪嫂子说她在家里的日子过得苦呢，有这样的婆婆和小姑子，这日子能过得好才怪！
　　“妈我想让春红姐当我嫂子, 昨天春红姐还给我买了一瓶雪花膏呢, 春红姐就是大方, 不像那王卫青，丝绸公司工资高是高，还不够她往医院里填窟窿的, 春红姐在肉联厂上班多好啊, 要是我哥娶了春红姐，以后咱们家的肉吃都吃不完。”
　　沈焰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 里面有两碗牛腩面，另外还配了一碟卤大肠和一盘油汪汪的炒菜心：“你爱吃的卤大肠来了, 快尝尝！”
　　见林辰歆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林辰歆摇摇头：“没事，遇上恶心的人了, 没什么，不用管，快吃吧！”说着拿起了筷子，先夹起一块卤肥肠送进嘴里。
　　他们家的卤大肠清洗得特别干净，吃起来一点儿异味都没有，只剩下爽脆和肥糯的口感结合在一起，用秘制的卤汁卤了，吃一口满口留香。
　　牛腩面也做得很好，金黄色的手工细面条，爽滑弹牙有韧性，大块的萝卜牛腩盖在上面，牛腩炖得极酥烂，入口即化。
　　这家店服务态度虽然不怎么样，但味道是真的好，份量也足，难怪价钱卖得不便宜，也还那么多人排队来吃。
　　林辰歆吃了一口就幸福得眯上了眼睛，太好吃了，跟后世她在同一家店里吃过的一模一样，哦，或者应该说，后世吃的跟这个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看来这手艺的传承，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旁边那桌的瘦高个男人也买了三碗面回来，那胖姑娘斜了一眼林辰歆这边的桌边，指着她们桌上的卤肥肠说：“哥，我也要吃那个，你赶紧去买。”
　　男人看了一眼，闷闷地说：“下次吧，我这个月的工资快花完了，离发工资还有好些日子呢！”
　　那妇人就开始阴阳怪气：“儿子大了，胳膊肘儿往外拐啊，当老娘的想吃你一点好东西都吃不上咯，要不是你娶了个病秧子媳妇，至于日子过得这么难吗？你看看你，每个月给你媳妇买那么多营养品补品就舍得，给你妈你妹买一碟卤大肠，就跟要了你的命一样。”
　　男人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买回来的营养品，还不是都给你们俩吃了。”
　　这句话不得了，直接捅了马蜂窝了，他妈对着他“哒哒哒”又是一阵国骂输出。
　　男人就像没听到似的，拿出一个保温壶，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夹了一大半进去，碗里只剩下一个碗底的汤和几根面条。
　　“好好的面条不吃，难不成还想留给那贱人？”妇人一把夺过保温壶，递给女儿，“一个病秧子，哪值得吃那么好的面条，给你春红姐送去，你不是说她昨天还给你送了雪花膏嘛！”
　　转头又对男人说：“大伟，这春红对你可没得说了，这么多年都不嫁人，就等着嫁给你呢，我看那小贱人吊着一条命也没那么快死得成，你干脆赶紧跟她离婚了，把春红娶回来，我看春红那屁股，就是个好生养的，不到一年，准能给我抱上大孙子！”
　　“妈，您不要说了，我是不会跟卫青离婚的。”
　　“我看你是想逼死我，想让咱们老赵家绝后，你别以为你娶回来的那个狐狸精是什么好货色，她早跟别人勾搭到一块儿去了，把你当冤大头呢，就她们单位那姓孙的，上次说她在单位晕倒了，把她送回来那个，就是你那狐狸精的姘头，要说他俩没睡过，我屁都不信！”
　　“闺女，你识字，回头就写一封举报信，给他们单位送过去，看那狐狸精还好不好意思赖在咱们家不离婚！”
　　也不知道他们是脸皮厚，还是压根儿就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说这些话是一点都没避着人，扯着嗓门大声说。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不由得侧目，这是什么家庭啊，要是自家闺女嫁进去，被人这样欺负，真的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沈焰的脸色也十分难看，难怪林辰歆刚才说遇见恶心的人了，真没见过更恶心的人了。
　　这时，却见林辰歆突然站了起来，抓起面前装满了茶水的杯子就往那妇人的方向扔了过去。
　　杯子精准地砸进妇人面前的面碗里，砸得汤汁四溅，浇了他们一桌三个人一头一脸。
　　周围的客人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居然都拍手叫起好来。
　　那妇人尖叫一声，就想要扑上来撕打林辰歆，沈焰立刻站了起来，人高马大地挡在了她的身前，还撸了撸袖子：“怎么，要打架吗？”
　　那妇人一下子就怂了，跌坐回去，怂恿自家儿子：“你老娘被人欺负了，还不赶紧给我出口气。”
　　那当儿子的虽然个子也挺高，但跟沈焰比起来，就跟弱鸡似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们想干什么？”
　　林辰歆指着他：“你没听见吗？她们把你妻子都欺负成什么样了，不用你们搞那么多小动作了，我这就去跟青姐说，让她跟你离婚！真要脱离了你们这个家庭，说不定她的身体还能更好些呢！”
　　男人一愣：“你，你认识卫青？不，你别去跟她说，她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
　　“你要是还有一点关心你妻子，就拦着你妈你妹妹，别让她们写什么举报信，害得她丢了唯一能安身立命的工作。”
　　林辰歆说完，不再管那妇人怎么骂她儿子没用，拉起沈焰就走：“我们走吧！”
　　沈焰也才听明白：“原来这几个人就是昨天晚上来咱们家的青姐的丈夫和婆家人啊！”
　　“刚才我朝他们扔杯子，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这么站起来帮我啊？”
　　“那肯定的啊，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再说了，别说她们欺负的是我们认识的人了，就算不认识，听了那些话，也忍不了啊！以后遇上这种事，你用不着自己动手，就跟我说，指哪打哪。”
　　“那万一我让你做什么违反原则的事呢？”
　　“那不可能！”
　　“嗯？”
　　“我是说，你不可能让我做违反原则的事。”
　　“你倒是信得过我。”
　　林辰歆决定先回家找嫂子，跟她说刚刚听到的话，没想到这么巧王卫青也在她家，原来是今天早上薛凤琼一大早就去找她了，听说又要去医院做检查，王卫青本来是不肯去的，但被薛凤琼硬拉过来了，还给她插了个队抽血做检查，检查结果下午就能出来了。
　　薛凤琼就没让她回去了，直接拉着她在家里吃饭，等下午拿到检查结果再说。
　　“我今天在外面吃饭，遇见青姐的爱人，和她婆婆以及小姑子了。”林辰歆说。
　　王卫青惊讶：“你认识他们？”
　　“本来不认识的，不过她们说话提到了你的名字，又说起丝绸公司什么的，我就认出来了。”
　　王卫青苦笑：“那她们一定是说我的坏话了。”
　　林辰歆一脸的欲言又止，她本来是想先告诉嫂子，然后再让嫂子慢慢地提醒王卫青的，这么突然说出来，不知道她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昨天就知道，王卫青的心脏功能不太好，甲减时间长了，也是会引起心脏功能衰弱的，万一她要是听了这些话太过激动，引发心跳骤停，那可就危险了。
　　王卫青淡淡地说：“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她们的嘴里肯定没有好话，是不是还在密谋怎么让我离开他们家，好让她儿子娶隔壁家的牛春红？”
　　看来她对这些事情也是早就心中有数的了。
　　林辰歆索性就直说了：“那老太婆想让她女儿给你的单位写举报信，说你跟你们单位一个姓孙的男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王卫青还没有什么，薛凤琼先气得跳起来了：“那老太婆怎么能这样，简直是血口喷人，这是要把人逼死啊！”
　　王卫青无奈苦笑：“果然是这样，前几天我在单位突然不舒服晕倒了，是孙哥送我回家的，这两天我那小姑子老是拐弯抹角地打听孙哥的事，我就知道她们肯定没安好心，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无端连累了孙哥，怪过意不去的。”
　　“我还是回去跟她们说，我同意离婚，让她们不用再费心了。”
　　“那如果她们离婚了也不想让你好过，非要去散播谣言呢，青姐，你想想，你嫁给大伟，你的工资，单位发的福利，还不是全部都补贴在了她们身上，万一离婚之后她们想起那些好处，又来找你怎么办？”
　　“那……”王卫青愣了愣，觉得那母女俩真的有可能做得出来，“那我还是回单位跟领导说一声，说我婆婆她们可能回去闹事，让他们千万不要相信吧！”
　　“不但要跟领导说，还要跟所有人，什么同事啊，邻居啊都说，你以前啊，就是老觉得自己身体不好，拖累他们赵家了，受了欺负也不说，还说什么家丑不外扬，到头来，吃亏的就是你自己，要我说啊，这种丑就得扬，扬得所有人都知道了，她们才没有办法往你的身上泼脏水。”
　　要是只牵涉到自己，王卫青说不定会觉得自己吃点亏，受点委屈就算了，但现在事关孙哥的名声，孙哥是个好人，她平时身体不好，孙哥在工作上和生活上都给了她很大的帮助，她不能再这样拖累人家了。
　　王卫青点点头：“凤琼你说得对。”她决定了，回去之后就开始天天找领导、找工会，找同事们诉苦，在离婚之前，她必须得给自己树立一个被婆家欺负的小可怜形象，这样，就算她婆婆她们再来造什么谣，别人也不会轻易相信她们了。
　　“其实我觉得你们单位的孙哥人挺好的，要真的离婚了，你找他也不错。”薛凤琼突然说，“孙哥也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就丧偶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他现在年纪也还不算大，你们俩组合一下挺合适。”


第94章 
　　王卫青紧张起来：“你可千万别胡说, 我这个身体，找谁都是拖累，以后我就一个人过, 能活到啥时候就啥时候，什么都不想了。”
　　“说什么丧气话，说不定病很快就好了呢！”薛凤琼说。
　　承她吉言, 下午的检查报告出来, 确实就是甲减，医生给她开了补充甲状腺素的药, 嘱咐她一定要定期吃药, 定期复查。
　　王卫青从医生的诊室里出来, 精神都还有点恍惚：“真的查出来了？我真的能好？”
　　林辰歆说：“只要好好吃药治疗, 一定能好的。”
　　薛凤琼高兴得很：“看我就说吧，我这个小姑子可是厉害得很，看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出病因, 她一下子就找出来了, 只要对症下药, 这病一定能治好的。”
　　林辰歆忙说：“嫂子你可千万别这样说，青姐以前去看病，都是有了特定的症状才去看的, 医生给她做的也是针对某方面的检查, 所以才疏忽了，而我是凑巧得知了她所有的情况, 这才推断出来。”
　　她之前也是毫无头绪，直到听嫂子说她备孕好几年一直都怀不上孩子的事, 才一下子把所有的症状都联系起来了，可王卫青去找别的医生看病, 肯定不会主动对医生说这种事的，而一般医生也不会问。
　　所以说还是凑巧，林辰歆并不愿意居功，也不想别人因此而对医院以及其他医生产生不信任感。
　　王卫青回家之前，薛凤琼一再跟她强调，千万别因为得知自己的病能治好了，就对那对母女心软，她男人好是好，就是太没有主见了，将来也一定不能好好地护着她的，既然下定了决心要离婚，那就一定要离！
　　王卫青心情也轻快了许多，笑着说：“就是因为我知道我这病有可能治得好了，就更想要一个不一样的新生活了。”她的心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被冷透了，特别是这次连好心帮了她的人都差点被害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再心软的。
　　吃完晚饭，林辰歆和沈焰特地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要忍受整整三天在火车上不能洗澡的生活了，林辰歆想想就觉得有些害怕，这交通，得到什么时候才能便利起来啊！好怀念后世的飞机和高铁啊！
　　要寄过去海岛的东西都打包好了，林辰歆交待家人，那些东西先不忙着寄，她在那边收到了也没有地方放，等那边的房子装修好了再寄过去。
　　至于要带的东西，顾月云已经很努力精简了，也整整收拾出来两个大箱子，外加四个大行李袋。
　　箱子是这个时代很时髦的红皮行李箱，价钱就不说了，就连工业券都得花两张才能买一个，由于用料扎实，箱子本身就老沉老沉的，而且还不像后世的行李箱一样带着轮子可以推着走，这种是只能硬拎着的。
　　那四个行李袋也是装得瓷实，林辰歆一个都不太拎得起来。
　　“妈，不是说好了别收拾那么多嘛，这么远的路呢，怎么拿啊！”
　　沈焰倒是很高兴：“妈这是担心我们在岛上吃苦，白拿这么多好东西你还不高兴，这多好啊，好些东西以前想要还买不着呢！没事，妈，我拿得动，我来拿！”
　　去的时候有一家人送到火车站，林书国和林星伟还亲自帮忙送上车放好了，还是买的软卧，下铺相对的两个位置。
　　好在这次他们的上铺都是正常的旅客，没有需要换位置的。
　　顾月云一直强颜欢笑，挥手送别，可是等火车一开，她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扎进薛凤琼的肩膀上就哭了起来。
　　林辰歆在窗户里看见，心里也十分不好受，眼眶也有点红红的。
　　沈焰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以后只要有休假，我们都可以回来看他们的，或者等我们的房子弄好了，就请爸妈到我们海岛上住几天，带他们好好吃吃海鲜。”
　　“对了，你说这次该不会再遇上什么急病病人了吧！”沈焰为了活跃气氛，故意说。
　　林辰歆白了他一眼：“乌鸦嘴，快别乱说了。”她可不希望遇到这种情况，火车上能施展的医疗手段十分有限，如果真的是遇到比较严重的情况，病人是有可能有生命危险的。
　　只希望这一次的旅程能顺顺利利，平安抵达。
　　不过林辰歆还是在列车员过来的时候跟对方说了一声，她是医生，如果车上出现乘客突发急病等状况，可以随时过来找她。
　　幸运的是，这一路并没有意外情况发生，倒是沈焰在半路上抓到了一个扒手，交给了乘警。
　　下火车的时候是早上，时间正好，可以立刻转乘去陵川岛的渡轮回岛上，也可以先在省城玩一天，搭乘下午那一班渡轮回去。
　　沈焰征询林辰歆的意见，林辰歆坐了三天的火车，只感觉自己浑身都沾染了火车上的味道，完全没有逛省城的兴致，便决定先回陵川。
　　拿了托运的行李，沈焰两边肩膀上各挂着一个行李袋，两只手里各自拎着一个行李箱，活像一个行走的行李架。他还想把剩下的那个行李袋挂在脖子上，林辰歆实在是没忍心，自己抢着拿了，还想多拎一个，沈焰死活不让。
　　“这是我自己要的东西，当然得我自己拿。”
　　好不容易回到岛上，沈焰让林辰歆在码头等着，他去弄辆车子来运行李。
　　林辰歆以为他又得弄辆板车过来，没想到这次他居然回部队开过来一辆吉普车，原来他已经是团长了，有了使用车辆的资格。
　　林辰歆有些惊讶：“你居然会开车？”这年头开车可是一个很牛的技能，在这个年代最吃香的八种职业，也就是所谓的“八大员”里面，驾驶员可是名列前茅的。
　　不少人在当兵的时候在部队里学会了驾驶技术，将来转业回去当大货车司机，或者是给领导开车的小车司机，都是十分体面的职业。
　　林辰歆只是奇怪，沈焰他会开车，居然从来都没有向自己显摆过。
　　沈焰一边把行李搬上车，一边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我还会开船呢，跟你显摆了吗？”
　　林辰歆本以为回到宿舍可以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没想到才刚放下行李，就有人来找她：“林医生，你可回来了，刚才一听说你回来，我们外科主任就让我过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休息了，但这事真的有点着急。”
　　林辰歆微笑：“没关系，有什么事你说。”
　　“是这样，前两天来了个病人，一根铁丝扎进了脑袋里，根据X光显示，扎进脑袋里的部分足足有十厘米长，大概是他运气好，居然没有伤到任何神经组织，所以人现在还能吃能动，但那铁丝没人敢碰，那大脑多精细啊，万一碰到铁丝稍微移位一下，伤着了哪部分的神经，怕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你的意思是，病人到现在还没有做手术？”
　　“可不是嘛，还头上顶着根铁丝到处走呢，谁见了他都得脚软。”
　　院里原本是有脑外科的专家可以做这个手术的，不过前段时间已经调走了，就是空出来的两套小院的其中一套的原主人。
　　剩下的人没人敢接手这个危险的手术，要是一个不好，伤及了大脑，病人是有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的，到时候人家说，人好端端地送进医院，怎么做个手术人就变傻了？
　　病人家属可不听你什么解释，反正就会认为这是医院的问题，把人给治坏了。
　　当时外科主任感叹，要是林医生在就好了，她一定可以做这个手术的，这时候有人提出，林医生休假了，可跟林医生一起来的，不还有一个徐医生嘛！
　　据说从简历上看，这徐医生比林医生还厉害呢，当初在原来的医院就十分优秀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边之后，一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就平平庸庸的，工作做得不好也不坏，倒是让林医生给出了风头。
　　关于这个情况，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有不同的想法，有的人觉得徐医生以前可能是浪得虚名，但也有人认为，是院领导故意提携林辰歆，打压徐医生。
　　但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同意请徐医生来帮忙做这个手术。
　　徐思妍听到这个消息，人都吓傻了，连院里其他外科医生都不敢做的手术，她怎么可能敢做啊！
　　要让她做，病人可能直接就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
　　其他事情她可能还敢糊弄一下，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她是半点儿都不敢的，只能故技重施，故意在切菜的时候切伤了右手。
　　虽然大家都觉得，她一个右撇子，切菜居然会切到右手这件事很是有点蹊跷，但她的手伤了不能做手术这是事实。
　　病人的伤情虽然暂时还能控制得住，但也不能无限期地拖下去，所以现在大伙儿都着急得不行，就等林辰歆赶紧休完假回来呢！
　　这不，刚刚才有人看见她回来了，马上就找过来了。
　　林辰歆想了想，虽然她一直说刚下火车很累，但其实主要是心理上的累，实际上昨天晚上在火车上休息得还算好，现在的精力和体力应该还能应付得了这样的一场手术。
　　“行吧，我去看看，稍等一下，我去洗个脸。”澡是暂时不能洗了，只能先洗个脸清醒一下。
　　沈焰不太高兴，趁着林辰歆不在，语气不太好地说：“怎么你们医院现在是没人了怎么的？怎么都可着她一个人的羊毛薅啊！她领你们多少工资了，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
　　对方不太好意思：“嘿嘿，这不是林医生技术好嘛，能者多劳。”
　　林辰歆回来：“你要是不急着回去报到的话，帮我烧点热水，我待会回来洗澡用。”她说得倒是很自信，仿佛水烧开了她就能做完手术回来似的。
　　事实证明，她确实是值得有这份自信，回到医院，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查看患者的各种资料，制定手术方案，进了手术室之后，一个半小时就出来了：“手术很成功，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剩下的工作就交给其他医生去做，林辰歆回到宿舍，刚好用沈焰帮她烧好的热水痛快地洗头洗澡。
　　沈焰一直留在她的宿舍里整理行李，最近用得上的东西就取出来放好，用不上的就先放在一边。
　　那四个大行李袋，其中有一个是装得满满当当的喜糖、喜饼和红枣、花生、瓜子什么的，是给他们用来发给同事朋友的。
　　他们打算等房子弄好之后，再请比较熟的同事朋友一起吃个饭，暖房顺便庆祝新婚，至于其他的同事和战友，那就派发喜糖就可以了。
　　沈焰十分有耐心，按照军医院的各个科室，把喜糖和花生什么的，分成一包一包的，用报纸包的好好的，上面还贴心地写上科室的名字，最后想了想，还找了张红纸，裁成小块，在上面写了个“囍”子字，用浆糊贴在了报纸包上，这样看起来就显得很喜庆了。


第95章 
　　林辰歆洗完澡回来, 就看见沈焰帮她准备好的一包包的喜糖，还都用网兜装好了，到时候她只需要拎着去医院, 按照上面的标签分发给各个科室就行。
　　她忍不住上前攀着他的肩膀，“叭”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老公怎么这么能干呢！”
　　沈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睛警惕地往门口瞄了一眼, 林辰歆要笑死了：“紧张什么啊, 你现在是持证上岗了。”
　　沈焰咬牙，这女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索性迈出两步把门给关上, 抬手想要把人搂过来, 林辰歆反而开始嫌弃他了：“臭死了, 快去洗澡！”
　　刚才她自己身上也臭还不觉得什么, 现在自己洗得清爽了，才发现这火车上闷了三天三夜的味儿可真不是好闻的。
　　“对了，热水用完了, 你要不再烧一点儿？”
　　锅炉房要到下午四点才开始供应热水, 这会儿还没有呢！
　　不过沈焰是寒冬腊月都能洗冷水澡的人, 自然不在乎这个，他在乎的是，他在这儿的公共浴室里洗澡, 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他已经住在这里了？
　　不行不行, 他的聘礼都还没寄过来呢，不能让人小瞧了林辰歆。
　　“那什么, 要不我还是回去再洗吧！”
　　林辰歆实在理解不了他的这种坚持，故意压低了嗓门跟他说：“隔壁宿舍是空的, 不用担心隔音的问题哦！”这话简直跟直接邀请没啥区别了。
　　沈焰“腾”地一下全身都热了起来，但这份冲动还是被他心中那该死的仪式感给压抑住了, 最美好的一刻，一定要留在他们精心布置的新房里，床上是崭新的，最柔软舒适的被褥，灯光朦胧，最好还有点音乐……
　　“那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看着他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林辰歆实在是哭笑不得。
　　第二天回单位发喜糖，同事们都纷纷过来祝贺她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林辰歆把各种祝福一一含笑应下。
　　徐思妍冷眼旁观，见她并没有穿什么特别好的新衣服回来，也没有特别红光满面的样子，就连发的喜糖，也都是普普通通市面上能买到的品种，心中便松了一口气，不是说她嫁的那个婆家条件特别好嘛，现在看起来，也就一般般吧，至少没有对她特别好。
　　他们昨天回来的时候也有人好奇地去看了，并没有看见他们搬回来什么大件的东西，看来她那婆家也没有特别看重她，还不是跟自己一样，什么像样的聘礼都没有。
　　徐思妍的心里就舒服多了，她最担心的，是别人拿林辰歆跟她比较，现在看林辰歆这婚也没有结得多好，她就放心了。
　　林辰歆应付完其他的同事，最后才来到徐思妍的面前，特地给她准备了一包单独的喜糖：“买了点巧克力，你家孩子多，带回去给孩子吃吧！”虽然她挺烦徐思妍的，但毕竟俩人来自同一个世界，情分还是不一样的。
　　只要徐思妍不作妖，林辰歆还是愿意跟她好好相处的。
　　“谢谢啊！”徐思妍神色有些不自在，她心里正盼着林辰歆不好呢，结果她还特地给自己巧克力，要说惭愧，她肯定是不承认的。
　　“听说你手受伤了？”林辰歆问。
　　看吧看吧，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她明知道自己这手受伤是怎么回事的，还要故意提起来。
　　“知道你了不起了，昨天才刚回来，不到两个小时，就把困扰了外科好几天的难题给解决了，要不是你老这么爱出风头，我至于陷入今天这个困境吗？”
　　林辰歆无奈地笑起来：“你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肯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啊！我记得你这个人设的医术是很好的，而且你应该跟我一样，有原身的记忆，可是为什么你的医术还这么烂呢？”
　　徐思妍瞠目结舌：“我……”
　　“因为你不敢。”林辰歆帮她说下去，“你对自我的认知导致你无法突破这个界限，我曾经跟你说过，希望你能好好利用这份医术，当一名真正可以帮到别人的好医生，但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我建议你还是申请转岗吧，去做文职也挺好的，上下班时间也正常，还可以留出更多的时间去照顾家庭和孩子。”
　　徐思妍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没有资格当医生吗？”
　　林辰歆毫不留情面：“是的，医生这份职业跟别的工作不一样，其他工作你水平不行，可能只是耽误了一点事儿而已，但庸医误人，误的是病人的生命，我觉得不应该用别人的生命来为你的面子买单。”
　　林辰歆的话不好听，但是针针见血，徐思妍其实自己也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如今在这个岗位上，她每一天上班都上得战战兢兢的，每一天上班之前都在祈祷千万别让她遇到危急重病的病人，盼望着只要能平平安安地混过这一天就好。
　　但她知道，她不可能永远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她担心的事情，总有一天会遇到，她总不能每次都像这次一样，以弄伤了右手为理由混过去的。
　　她甚至想过，像她在小说里写的那样，干脆就辞职全心全意照顾家庭就算了，在小说里，卓宇阳对于她辞职照顾家庭的这个举动，是非常感动的，十分动情地感谢她为这个家庭的付出。
　　可事实上，当她兼顾工作和照顾家庭实在是太累，试探性地提出想要辞职的时候，卓宇阳是表示强烈反对的。
　　他甚至说出：“如果你辞职当家庭主妇，我当初何必娶你呢，我直接娶一个没有工作但却能干活的女人不是更好？”这样的话。
　　就差没直接说出娶她还不如娶李春兰了。
　　而且以他们家现在的经济状况，如果她不上班的话，光靠卓宇阳一个人的工资根本就养不起五个人，所以她这职还真的是没法辞了。
　　至于换岗，林辰歆说得也对，当急诊科医生，上班是定时的，但下班却从来没个准数儿，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还得轮着上夜班。
　　每次轮到她上夜班，晚上小宝就得卓宇阳简直带，为此卓宇阳已经抱怨过很多次了，如果换成文职，那最起码夜班是不用上了的。
　　最重要的，是她再不需要天天这样提心吊胆会不会出医疗事故了。
　　现在就是她拉不拉得下脸的问题了，好歹她原来也是外面的大医院来支援医疗建设的优秀医生，现在她可以说是放弃了别人眼中的大好前途，转去干一个没有什么前途的职位，而且工资肯定也会少一截，别人要是问起来，她怎么说？
　　她那爱面子的妈知道了，怕是会把她骂得狗血喷头吧！
　　“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林辰歆起身离开。
　　沈焰回来之后，一门心思就放在了装修他们的房子上。
　　跟隔壁家只是简单地修葺一下不一样，他那架势，简直是恨不得把房子推到了再盖一座新的。
　　旧的地板砖全部撬了，重新铺了新的防潮砖，旧墙面铲下一层，重新刮了腻子之后再粉刷一遍，而且趁着刮墙之前，把整个屋子的电线走线都重新布置了一遍，用的是埋暗线的方式拉的电线。
　　这个时候很多地方都才刚通电不久，家里能用上的电器也非常少，大多数也就几盏电灯而已，顶多能再添一台收音机。
　　可偏偏林辰歆让沈焰在家里许多地方都预留了电源插座，以备将来添置的家用电器使用，沈焰也听话，反正她说要怎么样的，他就怎么弄。
　　到了这个时候，林辰歆才见识到他的多才多艺，家里的这些活儿，都是沈焰平时有空的时候就带几个小战士过来一起干的，地板砖是他铺的，墙是他刷的，连电工的活儿都会干，家里的所有电线都是他拉的。
　　院子门大敞着装修，路过的邻居们都爱进来看一看，看见他家居然把电线都埋在墙面下都觉得新奇，毕竟在这之前，从来都没有人想到过要这样做。
　　整个屋子改动最大的，是厨房和厕所、浴室。
　　按照原来的布局，厕所和浴室都是在屋外院子里的，厕所是普通的旱厕，难免会有异味，而洗澡间也是木板搭的简陋的板房，排水不是十分顺畅，而且没有电灯，天太晚洗澡的话就得摸黑。
　　厨房也是也是比较窄小，除了一个土砌的大灶台之外，就没有什么活动的空间了。
　　而他们家，硬生生把一楼的那个房间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跟厨房连在一起，改成了一间大厨房，灶台用砖块重新砌过了，旁边还砌了一个长条形的料理台，加了一个洗碗洗菜池，上方拉了水管，安装了一个水龙头。
　　其中的一面墙还用砖块砌了一整面墙的半米深的大柜子，分成一个个的小格，其中一半装上门，一半就这么敞着，方便放一些随时取用的物品。
　　沈焰还想办法弄来了许多白瓷片，除了灶台、料理台，和储物格之外，墙面上也贴上了半墙的瓷砖，看起来干净有敞亮，还方便打扫卫生。
　　另外那一半的房间可就花了大功夫了，被他改造成了厕所和浴室，这厕所是林辰歆提出想法，然后沈焰去翻了好久的书，现学着弄成的，用下水管道通往化粪池，一冲水就干干净净，而且还不会有不雅的气味返上来的那种。
　　浴室里贴满了白瓷片，还在头顶上的地方安装了一条水管，一开水，水就能从头顶上淋下来的那种，林辰歆说的，这样的话，夏天的时候沈焰就可以用这个洗澡，特方便。
　　可惜只能出冷水，林辰歆不洗冷水澡，就用不上了，不过沈焰觉得，他以后多研究一下机械方面的知识，说不定能弄出一个可以出冷热水的。
　　林辰歆本来还想用木头做个花洒安装上去的，不过后来考虑到这边潮湿天气比较多，木头做的花洒容易发霉，导致流经的水会受到污染，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凡是来他们家里看过这个改造的人都叹为观止，就没见过这样弄的，这俩小年轻也太会享受了吧！
　　有人表示羡慕，这也太方便了，刮风下雨或者大冷天的时候，上厕所或者洗澡都不用往门外跑，在自己屋里，想啥时候洗澡就啥时候洗，多畅快。有些有想法的都来找沈焰讨教这厕所浴室该怎么弄了，也想给自己家弄一个。
　　当然也有看不惯的，这好好的房间，给拆改成这样，以后等他们生了孩子，房子不够住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还有家里的老人来了呢？住哪儿去？
　　小年轻就是小年轻，一点儿苦都吃不了，这点儿不方便算得了什么，以前他们年轻的时候怎么样怎么样，那吃的苦头才叫做多呢！
　　这大城市来的人，可真会作妖。
　　徐思妍就住在隔壁，天天听着隔壁家的房子里叮叮当当地在装修，原本看起来差不多的两座房子，渐渐地变得天差地别，自家的房子土里土气的，而隔壁家的，被他们弄得跟现代那些漂亮的民宿似的。
　　她这心啊，就像是被搁在火上煎烤，别提多难受了。
　　别人都夸沈焰有奇思妙想，能想得出这样的好主意，只有她知道，这些肯定都是林辰歆提出来的，在现代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但在这里，却是她求而不得的，可对林辰歆来说，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有人费尽心思地弄好了给她用。
　　凭什么她的运气就能这么好！


第96章 
　　沈焰成功晋升为熟练泥瓦匠之后, 又有了新的抱负，他打算以后将自家的化粪池改成沼气池，然后把沼气接到厨房的灶台上, 就可以直接点燃沼气做饭了。
　　理论上来说，这一点是可以实现的，不过在操作上可能有点技术难度, 而且也有点危险系数, 所以得研究成熟了才能实现。
　　院子里原来的厕所和浴室被推平了，用来搭了个鸡棚, 据说林辰歆打算以后在家里养几只鸡, 好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的鸡蛋。
　　沿着院墙开了几块菜地, 可以种点家常小菜, 当然现在还空着，等以后搬进来了再慢慢种。
　　院子的中间还搭了个葡萄架子，种下了一株葡萄, 等葡萄长大以后, 还可以在下面摆放一套桌椅, 下午的时候，在架子下喝茶看书，惬意得很。
　　家里的家具在沈焰的监督下也打好了, 为此他也进化成了半个熟手木匠, 打一些简单的板凳之类的家具不在话下。
　　随着屋子布置得越来越像样，林辰歆也通知了家里那边, 该把他们的东西寄过来了。
　　于是这段时间，沈焰和林辰歆轮番有空就去跑邮政局, 搬回来一个又一个的大包裹，什么电视机、收录机、缝纫机、自行车, 一样样的大件惊得大伙儿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不是说别人结婚就没有这些好东西，只是他们这好东西也太多了，就俩小年轻，用得着吗？
　　这个时候，最难过的莫过于徐思妍了，她原来还庆幸过，林辰歆这婚也没结得比她好多少，现在才知道，她高兴得实在是太早了。
　　瞧瞧别人新房的光鲜，再看看自己家里的家徒四壁，还有两个天天调皮捣蛋，一个只知道哭的孩子，她现在已经调岗了，去当了收费员，奖金少了一截，为了维持家里的开销，都已经三个月没有给自己添置过一件新衣服了，想起来就觉得委屈得想哭。
　　卓宇阳心里也不好受，没有人看着自己的生活被别人对比得惨不忍睹还能高兴得起来的，每天下班回来，还得面对徐思妍那张哭丧着的脸，心里就更憋闷得厉害。
　　两人搬了新家之后短暂感觉到的幸福快乐很快就因为隔壁家的对比而消失殆尽了，更多的时候，卓宇阳宁愿留在部队里训练也不想回家，甚至还在争取更多出海巡逻的机会。
　　这么一来，家里的事情就更多地压在了徐思妍的身上，导致她的脾气越来越差，卓宇阳也就更不愿意回家了。
　　为了布置新家，毫不夸张地说，沈焰是真的费尽了心思的，整个人瘦了足足一大圈，为的就是能够尽早搬进新家过上小夫妻的新生活。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赶在了新年之前，把房子全都弄好了。
　　软装、硬装全都弄好了，就差把平时的日常用品搬进去，就能入住了。
　　说好了元旦那天摆入伙酒，双方各自请了单位的领导和跟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林辰歆找了邓大姐来当主厨，沈焰则找来了几个小战士帮忙打下手。
　　食材也是沈焰带着小战士亲自去码头上买的，弄了一辆三轮车，一大早去码头上，等渔民们打渔的船回来，直接上船挑选，各种个头大又新鲜的海鲜，不要钱似的买了一大车回来。
　　让小战士们帮着处理。
　　林辰歆还提前请单位食堂的采购帮忙，买了好些鸡鸭，还有一整头猪，还有青菜豆腐粉丝什么的，这会儿也都送过来了，小战士们在家里也都是做惯了活儿的，手脚麻利得很，而且又听话，邓大姐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把活儿干得妥妥贴贴的。
　　院子里临时砌了灶台，方便邓大厨做菜用，跟她一起忙活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叫丁群英，是方新国的未婚妻，他前些日子回乡探亲，相亲相了这姑娘，定下了，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一起过来了。
　　只是姑娘的年纪还小，不到法定结婚年龄，还没法登记。
　　要按照乡下的做法，摆了酒就算结婚了，登不登记没所谓，顶多到年龄的时候，再去补上就可以了。
　　但方新国是军人，不能做这种违反规定的事，所以只是把姑娘带过来了，但还没有结婚，申请了单人宿舍让姑娘单独住着。
　　丁群英也是个勤快人，这段时间沈焰装修房子，方新国没少出力，丁群英也经常过来帮忙，林辰歆工作忙，新房子的好多卫生都是丁群英帮忙搞的。
　　林辰歆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跟沈焰商量，丁群英现在也没有工作，要不要给她发点工钱，就当是请她来帮忙的。
　　沈焰觉得不太好，怕他们觉得这是瞧不起他们，心里会不高兴。
　　所以最后两人商量好，等方新国结婚的时候，再送上一份大礼，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丁群英的老家是个小村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在新房帮忙打扫卫生的时候，就常常为新房的设计而叹为观止，今年这么大手笔的宴席也是她以前没见过的，忍不住悄悄地问邓大姐：“这入伙酒这样办，得花不少钱吧！”
　　邓大姐在食堂干了那么久，也算是有点见识了：“这一顿，得花个一百多块吧！”
　　丁群英吐了吐舌头：“沈团长可真舍得，林医生也不拦着点儿，这么多钱，用来请客吃了多亏啊，还不如留着自己慢慢花用多好。”
　　邓大姐笑了笑：“人家出得起这个钱，结婚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图个高兴，也没啥。”
　　丁群英羡慕地叹了一口气：“也是，沈团长家里条件好，他自己津贴也高，经得起这样话，林医生运气可真好，找了沈团长这么好的男人。”
　　这话邓大姐就不爱听了：“人家林医生自己也是有本事的，就算不找沈团长，找的别人也不会差。”
　　这丁群英勤快是勤快，可邓大姐最不喜欢她的一点，是她每每看着林辰歆家里的好东西，眼神都直勾勾的，除了羡慕，还有嫉妒。
　　邓大姐觉得这就很不应该了，别人有好东西，那是别人该得的，你自己没有本事，再怎么想，东西也到不了你的手上，嫉妒有什么用呢？
　　而且听说她未婚夫方新国的性命也是林医生救回来的，要是没有林医生，她根本都没有机会来这儿呢，现在还来说这些话，未免太不识趣了些。
　　今天的主菜是海鲜盆菜，砂锅用竹篦垫底，萝卜焯水后铺在底层，依次铺上莴苣条，泡发的香菇和腐竹、龙口粉丝，上面再一层层地摆放处理好的海鲜，梭子蟹、沙虾、花螺、八爪鱼、鲍鱼、花蛤、文蛤、蛏子等等，再淋上提前一天用猪骨、鸡架和鸭架熬好的高汤。
　　院子里的灶台是专为炖盆菜临时砌的，长方形的灶台上，两排灶眼儿，一排五个，一共可以同时把十个砂锅放上去小火慢炖。
　　邓大姐示范了一次盆菜的摆放，让丁群英学着她的样子把其他的砂锅也摆放好，她还得去照看屋里的两个灶台。
　　丁群英刚刚抱过柴火给灶下添柴，听见喊她，手也没洗，爽快地应了一声就过来了：“好嘞，姐，这儿我来弄，你去忙别的吧！”
　　说着就要用手去抓洗干净的海鲜。
　　邓大姐连忙拦住她，虽然她也是农村出身，可也知道，要碰食物之前，总的把手洗干净：“妹子，我看你手上还沾着煤灰的，要不先去洗洗吧！”
　　丁群英不以为意地拍了拍手：“这有什么，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说完还想继续。
　　邓大姐还是拦着她：“妹子，待会来吃酒的，很多都是领导，要是弄得不卫生，领导吃了肚子不舒服，那就不太好了吧！”
　　她都搬出领导来了，丁群英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边洗手，一边嘟嘟囔囔：“你们城里人就是讲究，咱们乡下人从来不讲这个，也没见得病啊！”
　　屋里面的锅里还做着别的菜，邓大姐没时间跟她掰扯，只叮嘱了几句盆菜的摆放，便匆匆忙忙进去了。
　　等她忙完出来，外面的盆菜都已经弄好了，一个个摆在灶上炖着，邓大姐松了一口气，这姑娘干活还是很靠谱的，就思想观念上有些跟不上，那也很正常，她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很能理解这个。
　　以后等她在这边住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不一样了。
　　这样想着，邓大姐顺手揭开了一锅盆菜的盖子看了看，觉得有点不对劲，又多揭开几个一看，还是这样，不由得疑惑地问丁群英：“这盆菜怎么好像这么少啊？”
　　邓大姐在食堂干了几个月，煮过那么多大锅饭，对食材的份量还是看得比较准的，刚刚准备好的食材，她看过了，按照她在砂锅里摆放的份量，这些食材装满十个砂锅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现在，除了她自己装的那一个，剩下的九个砂锅都只装了一大半，比她那个锅矮了一截呢，再用筷子翻一翻里面的东西，发现里面的萝卜多了很多，底下几乎全是萝卜，而鲍鱼、海参等贵价的海鲜，则只剩下了寥寥几个，可主人家分明很大方地买了一大筐鲍鱼，怎么就剩这么点儿了呢？
　　难不成这丁群英还学会偷东西了？
　　想到这里，邓大姐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好东西都上哪儿去了？”
　　谁知道丁群英一点儿都不心虚，反而是凑过来神神秘秘地打开灶台下用盆子扣着的一个大桶：“好东西我都留着呐，这么贵的东西，全都放进去，杂七杂八地炖成一锅，别人也看不出来有多好，多浪费啊，还不如沈团长他们留着自己慢慢吃，反正底下添点萝卜，别人也看不出来。”
　　敢情她这还是为了沈焰他们家好，在替他们节约呢！
　　邓大姐哭笑不得：“你这不是在帮沈团长，是害了他啊，差点就害他在领导和战友面前丢大面子了，他花了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让席面办得体体面面的？而且这海鲜就是吃个新鲜，留到明天再吃，那都臭了，哪里还能吃啊，这才叫做是浪费呢！”
　　“怎么就不能吃了？实在不行，加点盐腌腌，放太阳底下晒一晒，不就不会臭了嘛！”
　　“你还真当你替他们省下这点菜他们会感激你啊？咱们就是来帮工的，给客人吃什么，那是他们主人家的意思，咱们只要负责把主人家买回来的菜做好给客人吃就行了，哪轮得到你操这个心啊！”邓大姐一边说，一边忙着把每一个盆菜里太多的萝卜弄出来，把多出来的海鲜添进去。


第97章 
　　邓大姐心里本来就着急, 怕在客人来之前做不完菜，被丁群英这么一弄，又耽误了她好多时间, 语气也不免有些不太好。
　　丁群英听完倒是委屈上了，默默地放下手里的活儿，蹲到角落里, 抹起眼泪来。
　　方新国正跟其他人一起, 把借来的桌椅板凳抬回来，摆放在院子里呢, 一个战友忽然喊住他, 指了指围墙边的角落：“新国, 你看那是你对象不？”
　　方新国一看, 可不是嘛，连忙走了过去，在丁群英的面前蹲下来：“群英, 这是怎么了？”
　　丁群英抬起一张哭肿眼的脸：“新国, 对不起, 我给你丢脸了。”
　　“快别哭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新国，我知道, 沈团长对你很好, 林医生又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是真心想要报答他们, 想替他们好好干活的，可是我笨手笨脚, 又不懂事，给你丢脸了, 我真对不起你。”
　　方新国那个着急啊，听她说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先别哭了，别人家大喜的日子，别扫兴，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慢慢说，好吗？”
　　丁群英拼命抹脸上的眼泪：“对不起，新国，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我就是忍不住，我这就不哭了，我是乡下人，什么都不懂，别人瞧不起我，也是正常的，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千万不要影响你跟沈团长他们的关系。”
　　邓大姐当然也看见丁群英跑到角落里去哭了，她也是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是她自己干了莫名其妙的事，还差点儿坏了事，自己也没怎么说她啊，她怎么就委屈上了？
　　看见方新国去安慰她，邓大姐站不住了，她知道方新国是沈焰的好兄弟，这要是闹出什么矛盾，让沈焰误会了林辰歆，那就不好了。
　　连忙放下手里的话，去找林辰歆。
　　林辰歆这一天也没闲着，正在招待来得早的客人呢，她这房子装修得特别，每一个客人来到都要好奇地参观一遍，她只能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带着人楼上楼下地参观，解释每一处改动的用意。
　　邓大姐好不容易瞅着空子把林辰歆单独拉到了一边，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如实地告诉了她：“我就怕我刚才是不是说话太重了，替你得罪人了，你看看，这该怎么办？”
　　林辰歆往那边看了一下，方新国应该已经把人哄好了，两人也站了起来，看样子正准备再去找活干。
　　她点了点头，拍了拍邓大姐的手臂：“没事，待会我去跟她说，大姐，今天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你能让我来帮忙办这个席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丁群英没有再来找邓大姐，而是躲在屋里的灶台下烧火，林辰歆想了想，回房间拿了一瓶雪花膏、一盒蛤蜊油，外加一个好看的发卡，揣在口袋里进了厨房。
　　蹲在了丁群英的旁边，顺手捡起一根木柴，塞进灶膛里：“阿英，这段时间你跟新国一直过来帮忙，真是辛苦你们了，我跟沈焰都记在心里呢！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们一定要送上一份大礼，才能表达我们对你们的感激之情，你们真的帮了我们太大的忙了。”
　　丁群英有些受宠若惊：“不不不，哪有帮上什么忙啊，不过都是一些手脚功夫。”
　　“对了，我这里有点小玩意儿，买多了，我自己也用不完，你拿回去随便用用，这雪花膏用来抹脸，蛤蜊油天冷的时候抹手用，不会容易皲裂。”一边说着，一边还把那个发卡别在了她的头上，“多好看呀，咱们阿英打扮打扮，一点儿都不比城里的姑娘差呢！”
　　丁群英眼睛亮亮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上的发卡，但嘴里却说着推拒的话：“不行不行，我哪能要你的东西呢，新国知道了得说我了。”
　　“那就不告诉他，这是我们姑娘家自己用的东西，我给你的，跟他没有关系。”
　　丁群英不好意思地垂着头：“那……就谢谢林医生了。”
　　“我那边还有些客人要招待，先过去了啊！”林辰歆起身离开，就看见沈焰朝她走过来，小声问，“怎么了？”
　　林辰歆摇摇头：“没事。”这点儿小事，就不用劳他操心了，而且他跟方新国，是战场上一起拼过命的交情，不是那么容易被女人的一点小情绪影响的了的。
　　沈焰却撇撇嘴，说：“新国找的这个媳妇，眼光不太好啊！他这没过门的媳妇，忒小气。”
　　林辰歆好笑：“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这么八卦呢，人家哪里招你惹你了，就说人家小气？”
　　“这可不是我说的，我们团里的人都这么说，你没发现，自从她来以后，新国身上穿的衣服都变得破旧了吗？这还没正式结婚呢，就让男人把钱都交给她管着了，以后新国还能有好日子过？”
　　部队的待遇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每年都会有两套新的军装发下来，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不够衣服穿的。
　　可是这丁群英来了之后，就以帮方新国洗衣服的理由，把他放在宿舍箱子里的衣服全都拿到她宿舍那边去洗了。
　　洗完以后，把他比较新的那些衣服全都留下了，把以前穿旧穿破的压箱底旧衣服全部拿出来，清洗干净补好了让方新国穿。
　　说什么旧衣服还能穿，就不要穿新衣服浪费了，新衣服可以留着以后慢慢穿。
　　可问题是，今年的衣服穿旧了，明年还会有新衣服发下来啊，留着有什么必要呢？
　　丁群英认为有必要，自己穿不完，可以寄回老家去给其他的兄弟穿啊，这年头谁不缺布料做衣服啊，总之节约一点是没错的。
　　结果就是，大伙儿一块训练的时候，别人身上穿的都是颜色鲜亮的好军装，就方新国一个人灰扑扑的，身上还补丁叠补丁，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给他穿小鞋，故意不给他发衣服呢！
　　后来他们宿舍有个小战士家里出了事，想借点钱寄回去，宿舍里其他战友都拿了钱给他，只有方新国支支吾吾地掏不出钱，一问，才知道他把所有钱都交给的丁群英保管了，这次想要借钱给战友，还要不回来，丁群英没答应。
　　沈焰就特别瞧不上方新国这怂样。
　　林辰歆听他说得好笑：“那你还把你的存折都给我了，看来你以后也是不想过好日子了？”
　　“那怎么一样呢，你又不是那样的人！”沈焰这人也是很双标的，他瞧不起别的把钱都交给家里的女人管的男人，但他自己交钱却交得特别积极，生怕林辰歆不要他的。
　　“好了，别人的家事，你别管那么多，你觉得他憋屈，说不定他自己特别乐意呢！去看看客人都来齐了没有，准备要开席了。”
　　作为邻居，徐思妍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她其实是不想去的，她家前不久才办了一场入伙酒，花了那么多钱，她当时还有点儿自鸣得意，得的自己办得处处妥帖，十分体面。
　　结果看了林辰歆那边的排场，那真是处处都把他们给比下去了，还是那批客人，大伙儿都是有记忆的，肯定会拿出来比较、讨论的啊，她现在过去，那不是自取其辱嘛！
　　可卓宇阳坚持要去，不但要去，还要她把三个孩子都打理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带着过去，沈焰如今已经是他的上级了，他要是不去，别人会怎么看他，领导会怎么看他？
　　徐思妍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孩子跟他一起过去了，还得强颜欢笑，不能让人看出来她心里有情绪。
　　可她怎么能没有情绪呢！今天来的这些客人，除了沈焰团里的单身小战士们，其他拖家带口的都是住在这一片带院子的小楼房的邻居，能分到这里的房子的，都是在部队里有一定的职务的，至少也是副团级以上。
　　也就是说，今天这里的嫂子们，丈夫的职级都比她的高，她的身份在这里是最低的，见了个人都得赔笑讨好，这让一贯心高气傲的她怎么受得了这种落差？
　　徐思妍想起上次她家办入伙酒时孩子们打打闹闹的，害得她明明不理亏还得向别人赔礼道歉的事，悄悄推了推她带过来的大宝二宝：“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去玩啊！”
　　这俩孩子不是调皮嘛，闹点事儿出来最好。
　　一转眼，刘世伟和刘世涛这俩孩子就跟其他小孩子们玩到一块儿了，徐思妍抬头看了一眼，待看清楚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辰歆她居然连这个都安排好了。
　　在院子里特地划了一块地方，作为孩子们玩耍的场地，还安排了两个兵哥哥，专门带着他们玩各种游戏，还准备了好多零食和小玩具作为奖品。
　　就跟后世的餐厅里一些儿童游乐区是一样的，孩子们都在一边玩，家长也可以安心地吃饭、聊天。
　　她甚至连游戏都专门设计好了，徐思妍一眼就看出来了，是现代的孩子们才会玩的那些益智游戏，对现在的孩子来说，特别新鲜有趣，再加上有奖品的吸引，孩子们都特别听话乖巧，排着队轮流玩游戏，别说打架了，连吵吵闹闹都没有的。
　　再想想当时自己家，小孩子在桌子中间乱窜乱跑，碍手碍脚不说，还时不时哭闹一番，不但孩子的家长没心思好好吃，就连其他的客人都被影响了。
　　卓宇阳显然也注意到了，忍不住对徐思妍抱怨说：“你们不是一块儿长大的嘛，怎么人家就能想到这个好办法，你就想不到呢！”
　　他不由自主地想，当初要是他娶的不是徐思妍，而是林辰歆，如今站在这里春风满面的就是他卓宇阳了。
　　徐思妍忍不住了：“那大家都是部队的，人家沈焰还把家里装修得这么好呢，怎么不见你把我们家里也弄一弄啊！我也想要他们家这样的厕所和浴室，你也弄一个呗！”
　　“弄什么弄，这有什么好的，等以后他们房间不够住了就知道后悔，我们家三个孩子呢，哪来的地方给你弄？”
　　“咱们就半斤别说八两了，反正我是承认了，我就是比不上林辰歆优秀，你呢，你敢承认你比沈焰差吗？”徐思妍挑衅地看着卓宇阳，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男人永远也不会成为她梦想中的那个男人了。
　　住在一起这么久，各种睡觉张着嘴打呼噜，光着屁股上厕所的丑态都见过之后，现代那个她求而不得的卓宇阳身上的男神光环，在她这里已经消失殆尽了。
　　既然离婚离不了，她也不再想着要去讨好卓宇阳，日子就这么混着过下去呗！
　　对此，卓宇阳的回应只有两个字：“肤浅！”


第98章 
　　徐思妍冷笑, 这个男人，他还没有看清现实呢，他还以为别人认为沈焰比他好, 是因为沈焰的家世好，长得帅，还以为他自己是怀才不遇呢！
　　徐思妍倒是已经看透了他了。
　　她现在就是自己不好受, 也不想让别人太好受了。
　　现在的人不是讲究要让小男孩到新娘的床上蹦一蹦嘛, 徐思妍想起上次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在她床上撒的那泡尿，决定让林辰歆也尝尝这般滋味。
　　于是她在吃饭的时候, 就故意喂小宝喝了很多汤, 吃得差不多了, 她特地解掉小宝身上的尿布, 抱着他凑到林辰歆的面前。
　　趁着人多，起哄说要让她家小宝去给她滚婚床，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林辰歆肯定不好意思拒绝的, 到时候小宝就算真的尿在她床上了, 自己顶多装模作样地骂两句，她难道还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不成？
　　她这么一说，其他有爱凑热闹的嫂子也跟着说, 这房子一楼是参观得差不多了, 可还没上过二楼她的新房去看过呢，得去好好参观一下。
　　林辰歆微微一笑, 大大方方地说：“二楼的格局跟大家的房子都是一样的，并没有改动过, 至于我们的房间嘛，属于私人区域, 不太方便参观，不好意思啊！”
　　她这么一说，众人确实愣了一下，这什么私人区域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呢，不过细想下来，好像也有点道理，说实话，没有人喜欢别人到自己房间东摸西看的，只是从来都没有人好意思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而已。
　　但林辰歆就是说出来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人想得罪沈团长，更不愿意得罪了林医生，林辰歆医术高明的名声不只在军医院，便是整个军区宿舍都传遍了。
　　谁能保证自己或者家人将来没个三灾六病的？得罪了谁也别得罪了医生啊！所以大伙儿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纷纷附和：“对对对，我们在楼下参观就好了，哪有人非要看别人睡觉的地方的。”
　　然后又迅速地转移话题，夸赞起她家宽大敞亮的厨房，和方便舒适的厕所和浴室来。
　　徐思妍没有想到，林辰歆居然真的好意思拒绝，正觉得有点讪讪的，忽然小宝“哗啦啦”一下尿了出来，一泡尿又长又多，全都尿在了她的身上，顿时一身湿哒哒的。
　　徐思妍大叫一声，抬起巴掌就狠狠地揍了几下小宝的光屁股：“怎么这么不懂事，要尿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小宝“哇”地大哭起来。
　　旁边的人劝她：“孩子还小呢，不懂事，你打他有什么用，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
　　徐思妍红着脸抱着孩子急匆匆地走了。
　　见她出门了，旁边的人才说：“不是亲妈还是不行啊，这多冷的天啊，还给孩子穿开裆裤，连块尿布都不包，像什么样子。”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当过妈的，带孩子多少都有点经验，这么大的孩子，什么时候该把尿了心里都有数的，刚刚小宝那一泡尿又多又急，明显是喝多了水，又憋了一阵子了，再一想到徐思妍刚才主动提出要让这孩子给林辰歆滚新床，那面色就有点微妙起来。
　　林辰歆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便很快岔开了话题，问她旁边那位大嫂身上的毛衣花纹是怎么织的，她也想学学，于是又掀起了一波讨论毛衣花样的热度。
　　沈焰那边，陪着领导们喝酒聊天，也宾主尽欢。
　　总的来说，今天的入伙宴办得还是非常成功的。
　　结束之后，小战士们还帮忙收拾，大家分工合作，有的收拾碗筷，有的擦洗用过的桌椅，有的清扫地面的垃圾，还把洗干净的碗筷和桌椅都帮忙还回去了。
　　剩菜也都捡一些看起来干净的，打包好给每一户邻居都送去了一份，现在天气冷，放到明天热一热还能吃。
　　用不了多久，整个屋子就恢复了干净整洁。
　　林辰歆给每个来帮忙的小战士都发了一个红包，很大方地包了五块钱，外加一袋糖果饼干让他们带回去吃，特别是那两个专门负责带孩子的，跟孩子们玩了一天累坏了，红包里多加了五块钱。
　　至于邓大姐，她今天最辛苦，给她的红包也是最大的，有二十块钱，邓大姐急得想要推辞，她能有现在，全靠林辰歆帮助，只觉得怎么报答都不够，只不过是帮忙做个饭，哪里还能要她的钱呢！
　　但林辰歆说她这次要是不收，以后就再不找她帮忙了，邓大姐才勉强收下。
　　林辰歆包了许多点心糖果给她，让她带回去跟邓香妹一起慢慢吃，至于剩菜，就没给她拿了，她在食堂上班，不缺这一口吃的。
　　到了丁群英，除了红包之外，林辰歆还给她打包了一大包的剩菜和没用完的食材，相信以她的性子，肯定会高兴的。
　　丁群英确实挺高兴，但笑得有些勉强，一只手还一直不太自然地捂着肚子。
　　林辰歆看她嘴唇有些发白，不由得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丁群英连忙说：“没什么，没有不舒服。”她还是懂点事的，这是人家的大喜日子，她当客人的总不能给主人家带来晦气。
　　只是她转身没走几步，就疼得忍不住躬下了腰。
　　林辰歆连忙上前两步扶住她：“是肚子疼吗？”
　　丁群英白着脸：“没，没事，我回去喝点热水躺躺就好了。”
　　林辰歆直接让方新国过来，让他把人扶进屋里去，让她躺在沙发上，好给她检查一下。
　　方新国一脸为难：“这，不太好打扰你们了吧！要不，我这就带她去医院看急诊。”
　　林辰歆板起脸：“去什么去，我就是急诊科医生，用得着舍近求远吗？”
　　沈焰也让他们赶紧进去，方新国才把丁群英扶了进去，让她在沙发上躺下了。
　　这个时候，丁群英已经疼得脸色煞白，一头的冷汗。
　　林辰歆掀开她的外衣，轻轻地按压腹部各处：“是这里疼吗？还是这里？”
　　肚子疼的原因可能有很多，像常见的阑尾炎、胆囊炎、胰腺炎、肠梗阻等，都需要考虑到，如果是育龄女性，还有宫外孕、黄体破裂、卵巢囊肿蒂扭转等可能性。
　　有些可以通过简单的触诊检查出来，有些却需要到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之前有这样疼过吗？”
　　“以前没有过，这两天一直都有点儿疼，就一点点，感觉不太舒服。”
　　林辰歆现在也只能简单地给她检查一下，发现她痛得最厉害的地方是肚脐偏下一点的位置，基本上排除了其他一些常见的病因之后，林辰歆问：“月经来了吗？”
　　丁群英的脸“刷”地一下爆红，双手捂着脸：“林医生，你怎么问这个啊！”
　　好吧，对于医生来说，这真的是一句非常普通的问诊而已，不过林辰歆对这方面也算是有经验的了，她叹了口气，对屋里的两个男人，沈焰和方新国说：“麻烦请两位回避一下吧！”
　　等屋里的两个男人出去之后，丁群英才期期艾艾地说：“来了。”
　　“准时来的？”
　　丁群英脸还是红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不是，迟了好几天，不过总算是来了。”
　　林辰歆看了她一眼，本想再多问一句有没有过性生活史，但想到自己问个月经都能让她窘成这样，要是再问性生活，怕是会让她直接钻地底下去了。
　　便换了个问题：“月经正不正常？”
　　“我，我也不晓得，以前都是一来好几天，这次是一阵儿一阵儿的。”
　　“怎么样一阵儿一阵儿？”
　　丁群英以前也没怎么找医生看过病，没想到会问这么隐私的问题，而且问得这么详细，这种东西，在家里的时候，都会被认为是污秽晦气的，她妈根本连提都不许她多提，好像多提一句就会脏了别人的耳朵似的。
　　她甚至还有点担心，她今天来着那个还来上门做客，会冲撞了，惹林辰歆不高兴呢。
　　但林辰歆神色严肃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就是前天的时候来了，到晚上就没有了，我本来以为今天也没有的，没想到，到中午的时候又来了，林医生，不好意思，你别生气，我要是早知道今天又会来那个，我就不过来了。”
　　林辰歆皱了皱眉头：“你平时来月经也会肚子疼得很厉害吗？”不然她为什么说如果知道要来月经，就不过来了？
　　“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我不知道你是生理期，还让你用冷水洗菜了，下次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记得要跟我们说，别勉强自己。”
　　不怪她完全没往有忌讳那方面去想，实在是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不，不疼的，就这次才疼，林医生，我现在觉着好多了，应该没事了，要不我就先回去了吧！”
　　林辰歆沉吟了一会儿，觉得她这个断断续续的月经并不是真的月经，而是不规则的出血，而她这个症状，跟宫外孕十分相似。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不知道，现在还不能确认。
　　林辰歆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丁群英：“阿英，你跟我说实话，你有过性生活吗？”
　　丁群英有点懵：“性、性生活是什么意思？”
　　“就是……”林辰歆努力地措辞，“就是你有没有跟男人睡过？最近这一个月左右。”
　　丁群英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双手捂脸：“林医生，你怎么能这么看我！虽然我只是个乡下姑娘，可是也知道廉耻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林辰歆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剧烈，不由得也愧疚起来：“不好意思啊，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问的，我真的只是想排除一下某些方面的疾病，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丁群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林医生，我已经好了，我先回去了。”
　　林辰歆拉住她：“这样吧，你明天早上再来一趟医院，我带你多做几个检查，确定一下病因，会安心一点。”
　　屋外的两个男人听到动静也走进来：“怎么样了？”
　　方新国快步走到丁群英身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林辰歆看着他的动作，倒是比这个时代一般的未婚男女要显得亲昵一些。
　　“现在暂时还没有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腹痛，不过她现在已经好些了，今晚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来医院找我吧！”林辰歆看着方新国说，“如果今天夜里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也要立刻送去医院看急诊，千万不要耽搁。”


第99章 
　　方新国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我明天一定带她去看病。”
　　林辰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我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有出血量异常增多的情况，也要立刻上医院, 懂了吗？”
　　丁群英听她竟然又当着男人的面提起这个，又急又窘，用力扯着方新国：“咱们快走吧！”
　　方新国忙说：“那就谢谢林医生了, 我们先走了。”
　　他们离开之后, 沈焰去关了院门，又进来把屋门也关上了, 见林辰歆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走过去坐在她的身侧, 伸出胳膊环绕着她：“怎么, 还在担心方新国他媳妇？”
　　虽然人家生病也不是故意的，但大好的日子，发生这些事, 还是令人不太愉快。
　　林辰歆皱了皱眉：“我觉得她可能没说实话。”
　　沈焰一听就不满起来：“这人怎么回事, 对医生都不说实话, 这是不想好了吗？”
　　林辰歆摇摇头：“这也不能全怪她，毕竟我问的是她有没有过X生活。”
　　沈焰瞪大了眼睛：“这跟她肚子疼有什么关系吗？”
　　“有很大关系，如果有过的话, 我怀疑她现在很有可能是宫外孕, 万一真的是，那就是一个埋在身上的炸弹, 随时都可能爆炸，一旦发生孕囊破裂大出血, 抢救不及时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沈焰也严肃起来：“这个宫外孕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受精卵没有在子宫着床, 而是在输卵管或者别的地方安营扎寨，就成了宫外孕，由于输卵管并没有适合受精卵成长发育的空间，所以但孕囊长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造成输卵管的破裂，甚至可能牵扯到血管爆裂，造成大出血，如果抢救不及时，是有可能会造成失血性休克死掉的。”
　　“这么严重？”
　　“是啊，宫外孕破裂出血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的，她这几天已经有过几次腹痛的情况，而且还有不规则的出血，我只是有些担心，今天晚上……”
　　“所以你问她那个问题，就是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宫外孕，如果没有过的话，那就不可能是了。”
　　“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这个简单，我去问问方新国。”沈焰说着就想往外跑，新婚之夜虽然重要，但事关人命，那又不一样了。
　　林辰歆连忙拦住他：“等一下！我刚才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反应就十分剧烈，如果你问方新国被她知道了，情绪太过激动，也是有可能会引发孕囊破裂的。”
　　沈焰倒是放弃得快：“那就算了，就算要出事，那也是她自找的，谁叫她对医生都藏着掖着，不过你怎么会觉得她是在说谎？”
　　“呃，因为我问她月经准不准时的时候，她说晚了几天，这其实也很正常，生活环境的改变、饮食、情绪等等各种方面等因素都有可能导致，但她说，总算来了，这说明，在还没有来的那几天，她肯定是十分焦虑的，焦虑的是什么呢？”
　　“还有，后来我让方新国去扶她的时候，方新国的动作，表现得比较亲昵，那是对对方的身体比较熟悉才能表现出来的。”
　　沈焰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不太对劲，好你个方新国，这还没领证呢，倒比他这个早早就领完证，还办过婚礼的人还领先一步了。
　　现在还因为他的事，把他这好端端的洞房花烛夜变成了医学知识科普现场，顿时有点儿不太耐烦起来：“行了，别想那么多了，你尽到告知的义务就行，要不要听，那是他们自己的责任，咱们又不是她爹妈，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啊！你看，要不……咱们先洗澡？”
　　林辰歆看了他一眼，也想起来今晚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夜晚，而是某人辛辛苦苦地等了很久很久，终于可以实现愿望的时刻。
　　“那我去烧点热水。”
　　“我去！”沈焰抢先往厨房里跑去，劲头十足。
　　林辰歆觉得有点好笑，对这个事，她原本是没什么紧张的，就觉得情之所至，顺其自然就好，可在他对仪式感的强烈执念下，她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这段时间，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总免不了要有些擦枪走火的情况，可他每次都硬是能忍了下来，林辰歆也是十分佩服他了。
　　一方面为了奖励他的这份执着，另一方面也想给自己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林辰歆在回家的那几天，特地请手巧的嫂子帮忙，改了一套性感内衣。
　　主要是，这个时代商店里能买到的内衣都太保守了，又都宽宽大大的，是在后世连大妈都不太看得上的款式。
　　不但不好看，穿着也不是很舒服，起不到应该有的承托作用。
　　她买回来之后，悄悄请嫂子给她改了一下，她提供想法，嫂子负责动手，改好之后，嫂子看了都有点脸红：“你这小脑瓜子，怎么想出来的。”
　　林辰歆嘻嘻地笑：“嫂子你自己也改一套，哥哥看了一定也会喜欢的。”
　　至于嫂子后来自己有没有改她不知道，林辰歆这套她还没穿过呢，今晚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手里拿着换洗的衣服，正准备放进卫生间里，沈焰又从厨房里跑出来：“水还得烧一会儿，我先去洗一下。”
　　说完又飞快地跑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就响了起来。
　　林辰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就是他，仗着年轻力壮，这么冷的天也毫无顾忌地洗冷水澡，好在这海岛上的天气，就算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也就随他了。
　　上楼帮他收拾了换洗的衣物拿下来，果然就听到里面传来他不好意思的喊声：“媳妇，我衣服忘拿了。”
　　林辰歆好笑，抬手敲门：“拿来了，你开门。”
　　浴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半条精壮的胳膊伸了出来：“我媳妇真是聪明绝顶，料事如神！”
　　不一会儿，沈焰只穿了条长裤，上身只套了件背心就出来了。
　　林辰歆嗔他一眼：“穿好衣服，当心着凉！”
　　“我不冷，你看看，还热呢！”沈焰抓住她的手，果然，手心居然还是热乎乎的，年轻男人，果然火力壮。
　　沈焰麻利地从厨房里拎出来两个桶，其中满满一桶的热水，水面上还漂着一只水瓢，另一桶只盛了一半，剩下的空间是让她兑冷水用的。
　　“你慢慢洗，不着急！”说是不着急，可那目光火辣辣的，这话不太可信。
　　林辰歆确实没有着急，美好的夜晚值得最耐心的等待。
　　慢悠悠地洗完，擦干之后，她又从镜子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个棕色的玻璃瓶子，那是她自己用当地产的椰子油和甘油一起混合自制的润肤乳，抹在身上会散发出淡淡的椰子的清香。
　　最后穿上一条轻薄的睡裙，外面又披上一件薄毛衣外套，把挽起的头发披散下来，这才打开了门。
　　没想到一出门就被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直奔楼上。
　　林辰歆轻笑一声，抬起双手搂住了沈焰的脖子：“你一直在门外？等多久了？”
　　“十年、几十年，一辈子都没那么久！”沈焰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也难为他了，等了那么久，居然也没有出声催她。
　　身下铺的是今年新收的棉花打的松软的棉被，被套用的是上好的细棉布，被面的杭绸细滑柔软，翻晒得刚刚好，散发着阳光和肥皂的清香。
　　沈焰将头埋在枕头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怎么这么香呢！”
　　……
　　事情进展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直到……满头大汗都没有成功的时候……
　　理论上的知识终究只是理论，要付诸实践，到熟练运用，还有着很远的距离，用两个成语来形容，就是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传说中的浪漫美好，不存在的。
　　而且结果也跟想象的似乎有点不一样，就好比有一场战争，前期做好了周密的查探和准备，中间历经各种艰难险阻，冲破重重关隘，到了最后冲锋的时候，还没冲几下，得，结束了。
　　沈焰懊恼地背过身，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怎么跟别人说的不一样呢！
　　想起以前听那些结过婚的战友吹牛，究竟是他们吹牛吹得太过呢，还是自己真的有什么毛病？沈焰从小到大的自信心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糟糕，如果媳妇是个普通人，还可以糊弄得过去，可她是个医生啊，能有什么不懂的，她该不会嫌弃自己吧？万一她要离婚……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沈焰的脑子里瞬息万变，已经把他被林辰歆抛弃之后几十年孤苦伶仃的悲惨生活都过了一遍了。
　　“对不起。”沈焰闷闷地说了一句，罢了，既然给不了她终身的幸福，那她要离婚也是可以的，他会一直在背后默默地祝福她。
　　林辰歆有些想笑，但还是很努力地忍住了，说实话，他结束得早，她还有点儿庆幸呢，实在是太疼了，谁能告诉她，这事儿为什么能这么疼。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吗？想当初她为了缓解工作的压力，也是三更半夜偷偷逛过花市的人，怎么就没人告诉过她会疼成这样呢！
　　林辰歆安抚地摸了摸沈焰的脑袋：“傻瓜，对不起什么呀，第一次都是这样的，很正常。”
　　沈焰疑惑地转头：“真的？别人都这样？”
　　林辰歆鼓励般地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当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沈焰激动起来，证据非常明显：“那我们再来试一次好不好，这次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他的行动似乎并没有给她留下拒绝的余地。
　　好在沈焰的学习能力很强，经过刚才的一番手忙脚乱，技术精进了不少，渐渐地，让她也得了乐趣。
　　窗外夜色正浓，这个夜晚，还有很长很长。
　　海岛上的夜晚，格外寂静，只有大自然的虫鸣声声入耳，也正是因为如此，只要有一点点的响动，便会特别明显。
　　他们都不知道，隔壁的那个院子，屋内的格局跟他们这边恰恰是呈对称型分布的，隔壁那家的主人房刚好跟他们的房间窗户隔空相对。
　　他们更想不到，这墙和窗户的隔音功能会那么差。
　　徐思妍和卓宇阳被那似有似无的动静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每次以为总算要结束了，结果还没睡着，又开始了……
　　眼看天色都快要发白了，好不容易才阖了一会儿眼，那隐隐约约响动似乎又有了苗头，卓宇阳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掀开被子起身，冲到窗户边上大吼了一声：“有完没完！”


第100章 
　　沈焰第二天就给自己房间的窗户换上了双层的玻璃。
　　那双层玻璃的窗户他是找打家具的师傅帮他做的, 一开始师傅还不乐意，说没有这样弄的，弄双层玻璃干嘛, 又不实用又浪费，没弄过这样的，不会弄。
　　沈焰硬是自己给他打了个样, 然后盯着师傅一天之内就把新窗户给弄好了, 给他装上去。
　　林辰歆这天早上上班迟到了，没赶上主任给大伙儿开的早会。
　　好在大家都非常能理解, 蒋主任甚至还笑呵呵地问她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都怪沈焰那家伙食髓知味, 来了第二次还不够, 差点儿还想来第三次, 亏得对面及时传来一声怒吼，才打断了他的兴致，不然的话, 指不定这个上午都没法上班了。
　　想到这事, 林辰歆就窘得不行, 好在徐思妍已经不在急诊科上班了，不然她都不知道今天该怎么面对她。
　　上班没多久，方新国就带着丁群英来找她了。
　　路上丁群英还满心不乐意：“我都说我已经好了, 不疼了, 没必要检查了吧，费那个钱干嘛！”她得跟方新国结婚之后, 才能作为家属享受免费医疗，现在她来看病, 可是要自己掏钱的。
　　不过她最在意的不仅仅是钱，还有昨天晚上林辰歆问的那些话, 生怕她今天还会再问一遍，要是让别人听见了，那她以后都不要再做人了。
　　好在林辰歆这回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开了一张单子，给了她一个尿杯，让她上厕所去接一杯尿，然后送到检验科去。
　　虽然有点儿难为情，但她还是照做了，回来问林辰歆：“这就完了？”
　　方新国担心地问：“不要多做几项检查吗？花钱没有关系，最主要是对她的身体好就行。”他昨天晚上听林辰歆说得好像还挺严重的，担心了一个晚上，一大早特地请了个假，不顾丁群英的反对带她过来检查，结果就只查了这么一个项目，心里确实是很不踏实的。
　　林辰歆笑着说：“不用着急，引起腹痛的原因很多，咱们一个一个来排除，这个检验结果很快就能出来了，到时候看了再说。”
　　她开的化验单只验尿妊娠这一个项目，结果出来是很快的，一个多小时后，她就拿到了结果，阳性，确凿是怀孕无疑了。
　　只不过是不是宫外孕还不好说，说不定着床是正常的，只是由于某些原因疼痛和出血，还是需要进一步检查。
　　“做个B超吧！”林辰歆说。
　　方新国虽然不明白做这个干什么，但很听话：“做做，林医生你赶紧开单子。”
　　丁群英担心地问：“林医生，做那个会不会很贵啊，贵的话我就不做了，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也不疼了。”
　　林辰歆：“这个检查对于进一步确定你的病情很关键，是很有必要做的。”
　　丁群英把方新国拉到一边：“我觉得林医生是不是故意吓唬咱们的呀，就肚子疼了一下，能有多大事儿，刚才验的那什么，她不也没说有什么事嘛！我看还是不用了吧，得花好多钱呢，要不这次先不查，等以后我的医药费也能报销了再查吧！”
　　“林医生医术很好的，咱们得相信她，她说要查，那肯定就有她的道理，还是查一下安心点儿。”
　　“我不查，钱都在存折里呢，我都给存了死期了，取不出来，我现在掏不出钱查这个。”
　　方新国急了：“你什么时候把钱存死期了？一点没留？”
　　“啊，都存了啊，就你傻，一点都不会过日子，我都去银行打听过了，存死期利息好多呢，那钱就这么放着，就能‘哗哗’地往上涨，傻子才不存呢！”
　　方新国这人实诚，把丁群英接过来之后，想着以后都是要一起过日子的，不但工资津贴全部上缴，以前所有的积蓄也都全交给她保管了。
　　他也没啥理财观念，就把钱存在一个活期存折里，什么时候需要用了，随时都能取出来。
　　没想到丁群英对这事儿很上心，她自己不识字，第二天就拿着存折去银行问里边有多少钱了。
　　然后银行的人告诉她，这钱放在活期存折里太吃亏了，转成死期利息可高呢，有百分之五点几。
　　也就是说，一百块钱存一年，能有五块多钱的利息，不过得存五年，就是说，这笔钱在五年之内都不能拿出来用，不然就拿不到利息了。
　　丁群英这辈子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吃亏啊！
　　听说一百块钱一年能亏五块钱，她都快心疼死了，连忙说存存存，全部钱都存成五年的死期，方新国的存款有好几百块钱呢，这五年下来，光是利息都有大几十了，这可是她帮他赚到的钱。
　　至于五年都不能取出来，这有什么关系呢，钱存起来就是不用的，像她平时在乡下，一年到头都花不了几块钱，何况方新国这儿，吃住都是部队包了的，哪能花得了什么钱。
　　平时战友们笑话方新国还没结婚就妻管严的时候，他还没觉得什么，想着人家既然愿意嫁给自己，自己就应该待人家好，把钱全都交给她打理也是应该的。
　　直到现在，才真的后悔，真不该把所有钱都给她的。
　　“那这样，我去跟林医生说一声，让她先借给我们，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再还给她吧！”他跟沈焰那么熟，倒是不觉得借点钱有什么难为情的。
　　丁群英坚决反对：“不行，不能借，这钱本来就不该花的。”
　　林辰歆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们还在嘀嘀咕咕地商量个没完，想着怀孕这个事迟早要跟他们说的，便决定索性直说了：“你们先过来一下。”
　　丁群英还有点儿不太情愿，方新国却坚决地把她拉过去了：“林医生，你说。”
　　林辰歆很给面子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旁边没有什么人能够听得到她说话之后，才小声地说：“刚才的检验结果显示，丁群英同志怀孕了。”
　　方新国和丁群英都同时大吃一惊，方新国是震惊，丁群英却是急得跳脚：“林医生，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去做这个检查，你，你太过分了！”
　　方新国按住她：“别闹，先听林医生说。”
　　林辰歆继续道：“当时我认为你这个怀孕的情况不是太正常，所以需要再做一个B超，来确定一下是不是正常着床，不排除有宫外孕的可能，如果是宫外孕的话，随时都有大出血的风险，必须要进行手术治疗，所以接下来的这个检查是一定要做的。”
　　这些话她是对着方新国说的，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丁群英肯定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只能把事情的严重性告知方新国，让他来说服丁群英做检查。
　　因此她也就错过了丁群英变得越来越惨白的脸色，直到她双手捂着肚子，疼得直不起腰：“疼，好疼啊！”
　　糟糕，林辰歆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现在极有可能是丁群英情绪一激动，直接导致宫外孕的孕囊爆裂了。
　　她迅速给丁群英量了一下血压，听了心率，血压猛降，心率飙升。
　　这下可好，B超也不用做了，直接上手术台吧！
　　“知道她是什么血型吗？”问出这个话，林辰歆也不抱什么希望，在这里她见过得太多了，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血型，特别是农村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血型也是很正常的。
　　她有些后悔，明明高度怀疑丁群英是宫外孕，随时都有大出血的风险，怎么今天早上就没想着多给她验个血型呢！
　　对于一个大出血的病人来说，输血抢救是争分夺秒的！
　　没想到方新国居然说他知道，原来是之前医院搞过一次免费给群众检测血型的活动，正巧被丁群英给赶上了，她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当然要去测了，这就测出来了，是B型血。
　　她原本还让方新国也去测的，但方新国说他们入伍的时候都查过，知道的，她这才没坚持。
　　“那太好了！”林辰歆松了一口气，“确定是B型没错？”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
　　“那好，我去通知血库准备，不过不一定有充足的储备，你得去想办法，对了，你是什么血型？”
　　“我是O型。”
　　“那可以，你先去准备一下抽血，然后再尽量多找两个人，最好是B型，实在没有O型也可以。”
　　在这个时代当医生，还有一个很不方便的地方，就是用血。
　　这个时候是没有“无偿献血”的说法的，有的只是“义务献血”，是由政府下达义务献血指标，然后各单位组织献血，参加献血的人还能够得到“献血营养补助费”。
　　但这种献血模式下得到的血液经常是不够医疗单位使用的，很多时候血库里的血都供不应求，这个时候通常都是得病人家属自己想办法。
　　这个时候，职业卖血人应运而生。
　　林辰歆第一次被职业卖血人找上门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对方跟她说，只要她给他介绍需要输血的病人，每卖一次血，就给她一成的提成，比如说那人卖了十块钱的血，她就能拿到一块钱。
　　还说其他的医生都是一样的，这是行规。
　　这个钱林辰歆哪里敢要！
　　这是别人卖血的钱呀，拿了这个钱要天打雷劈的，反正她是没敢答应任何一个人。
　　而且她也知道，职业卖血人的血液质量并不怎么好，他们一个月至少可以卖个三四次的血，过不了几天就卖一次，补也补不回来的，每次要抽血之前，就拼命喝水，稀释血液。
　　要不是家里实在有困难，又没有其他挣钱的路子，谁会干这种明摆着会损害自己身体健康的活儿呢！
　　好在方新国不用去找这些人，他自己的血能用，跟他关系好，愿意帮这个忙的战友也能找出好几个。
　　丁群英的用血问题是不用担心了，由于情况紧急，林辰歆亲自给她动的这个手术，的确是宫外孕导致的大出血，孕囊几乎有一个鸡蛋大小，撑破了输卵管。
　　林辰歆给她切除了一侧的输卵管，止住了血，救回了她的这条性命。
　　说林辰歆是她的救命恩人确实不为过，如果不是她提前判断有宫外孕的可能，她突然临时腹痛被送来医院，医生在完全不知情，而且她又刻意隐瞒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判断失误，延误了抢救的时机。
　　方新国当然是懂得这一点的，对她更是感激得五体投地，现在，他们未婚夫妻俩的性命，可都是林辰歆给救回来的了。
　　牛高马大的汉子激动得眼眶通红：“林医生，谢谢你，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第101章 
　　丁群英手术后被送进了妇产科的病房, 麻醉渐渐失效以后，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眼皮却特别沉, 怎么都睁不开。
　　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说话：“看见没有，就是这个，年纪轻轻的, 还没嫁人呢, 就怀了孩子，这孩子啊, 还没怀对地方, 叫做那什么, 什么外孕, 也不知道咋的孩子就掉出来了，还大出血，差点就没命了, 足足用了四个人给她输血才救回来的, 算她命大。”
　　“啧啧, 报应吧，谁叫她不学好，做那种不要脸的事, 别人正正当当怀孩子都好好的, 怎么她的就不行了，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所以说啊, 姑娘家啊，可不能干这种不要脸的事！出了这样的事, 以后说不定都不能生了，这还有哪个男人要哦！”
　　丁群英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要不是实在没有力气，她肯定要一头撞上去跟这两人同归于尽！
　　这时林辰歆严厉的声音响起：“请不要将别人的不幸作为你们的谈资，另外，疾病的发生只是概率的问题，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是一样有可能会发生的，请你们尊重我的病人，好吗？”
　　那两个人被说得讪讪的，小声道了歉就灰溜溜走了。
　　虽然林辰歆是在替她说话，可丁群英一点儿都不感激她，她认定了这件事肯定是林辰歆给说出去的，不然的话，别人怎么会知道她做的是什么手术，连她还没结婚都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林辰歆走到丁群英的病床前，发现她的眼皮和双手都在颤抖，便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眼皮：“醒了？”
　　很奇怪，被她这么轻轻拂过之后，丁群英的眼皮就能睁得开了，她一睁眼，憎恶的目光就无所遁形，直直地射向了林辰歆。
　　林辰歆突然对上这样的目光，愕然了一阵，很快就想明白了：“刚才那些人的话，你都听到了？”
　　丁群英扭转头不再看她。
　　林辰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是我没有处理好，我给你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
　　见丁群英还是不肯理她，她叹了口气：“你先好好休息吧！”转身出了门。
　　正好在门外遇上刚从食堂打了饭回来的方新国：“林医生，你来啦，我们家阿英真是劳你费心了。”
　　林辰歆笑了笑：“阿英已经醒过来了，不过情绪有点不太好，你好好安慰一下，之前交待你的那些术后护理的注意事项，都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的。”
　　“那好，你好好照顾她，我有空再过来。”
　　跟林辰歆道完别，方新国高兴地进门：“阿英，你醒了？”
　　却看见丁群英双眼通红，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流。
　　吓得他急忙跑过去：“阿英，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疼吗？”
　　“我没脸活了。”丁群英哭着说。
　　“怎么会呢，这不是好好的？林医生说了，这个手术做得很成功，很快就能好了，你得相信她。”方新国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这安慰也丝毫不在点子上。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还没结婚就怀孩子了，还弄得孩子掉了，大出血，以后都不能生了，我还有什么脸见人？还救我干什么呀，让我死了算了。”
　　方新国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谁说的？”
　　“还能是谁，你说还能是谁？知道这些的，除了林医生还能有谁？”
　　“不可能，林医生不是这样的人，她肯定不会随便跟别人乱说的。”
　　“我就知道，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不管她做了什么，你都肯定不会怪她的，我也不敢怪，只怨我自己命苦，怪不得别人，我这个样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还是让我死了算了吧！”
　　方新国用力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不，怪我，是我害成你这个样子的，但林医生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今天是她救了你，这个恩你得记着。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你千万别想不开，再过两个月，你的年龄到了，咱们就登记结婚，就算现在有人说些闲话，到时候等咱们结婚了，自然就不会再说了。”
　　“新国哥，你别打自己，是我对不住你啊！”
　　这边两人正抱头痛哭，林辰歆也去了一趟妇产科刘主任的办公室。
　　刘主任一见她就笑了：“小林啊，了不起啊，你今天可是又干了一件大事，救了一个宫外孕大出血的患者。”
　　林辰歆也笑着说：“刘主任您就别夸我了，我当时也没想到她会发作得那么突然，也给吓得一头冷汗呢，生怕没能把人救回来，不过我来找您，也是为了这个患者的事。”
　　“患者怎么了？”
　　“是这样，这个患者是属于未婚先孕，她自己本人也比较介意这个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见外面有人在谈论这个事情，而且还传到患者本人的耳朵里去了，这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我们医生都是有保护患者隐私的责任的。”
　　“这个事我也听说了，应该就是值班医生觉得你这个病例挺有代表性的，就多讨论了几句，然后护士们听到就当成八卦说了出去，我们的医护人员没有这个意识，是他们的不对，我也批评过他们了。”
　　其实这个时候，无论是医护人员或者是病人，都没有太强的隐私保护意识，这种事情，只要被人知道了，传出去被人津津乐道几乎是必然的。
　　当林辰歆很重视这个事，特地找刘主任说了，刘主任也不敢怠慢，特地在给科室里的医护人员开会的时候强调了，让他们自己不许再提，也要约束自己手底下的病人和家属也不要议论。
　　这件事很快就被按了下去，方新国和丁群英也再没有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他们的闲话了。
　　林辰歆下午下班的时候，还是又去病房看了丁群英，问了一下情况。
　　丁群英虽然还是板着脸，但到底没敢再给林辰歆脸色看，她问些什么，也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林辰歆又嘱咐了几句，便以眼神示意，让方新国跟自己出来一趟：“今天的事，实在是很抱歉，是我疏忽了，我已经跟这边的刘主任说过了，她会约束着他们不要再乱说的，但言论这种东西，也不一定都能控制得住，真是对不起了。”
　　沈焰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林辰歆向方新国道歉的这句话。
　　他今天继续休假，一早起来陪着林辰歆去食堂吃了早饭，送她去上班之后，回去换了被他们弄得一塌糊涂的床单，连同昨晚两人换下来的衣服一同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的竹竿上。
　　又重新铺了床，找人做了新的双层玻璃窗户换上，打扫了家里的卫生，再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乐颠颠地过来医院接媳妇下班。
　　没想到居然听见自家媳妇在跟方新国说对不起！
　　他凭什么！
　　别以为他不知道，沈焰早听说了，丁群英大出血要做手术，方新国跑回部队找战友帮忙，让人给她输血。
　　还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林辰歆的诊断对了呗！
　　就是这小子，还没结婚就跟人姑娘发生了关系，才导致了这大出血，就算是被人说两句闲话，那也是他该的，怎么还能让他媳妇道歉呢！
　　要不是他媳妇，丁群英现在还能好端端地躺在这儿哭？
　　沈焰走过去，长臂一伸，就箍住了方新国的脖子把他往旁边扯：“来来来，哥哥跟你说道说道。”
　　“你小子自己做事不地道，凭什么要你嫂子给你道歉？”
　　方新国急坏了：“都是我的错，团长你松点儿，我喘、喘不过气来了。”
　　“我告诉你，别犯浑啊，要是哪天被我知道你那个女人让我媳妇儿受委屈了，我饶不了你。”
　　“不会不会，林医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感激她都来不及呢！”
　　“你知道就好！滚吧！”一把将人推开，屁颠屁颠走到林辰歆的面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笑意温柔起来，“下班了？我们回家吧？”
　　快到家的时候，正好遇到也下班回来的徐思妍。
　　徐思妍背上背着个孩子，手里还拎着一把刚买回来的青菜，亏得她现在这个岗位清闲一些，带的又是英雄子女，收费处的领导特别允许她带着孩子去上班，不然的话，她这孩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老是找别的大婶帮忙看孩子，时间长了，别人早就有意见了。
　　其实现在同科室的同事也有意见，这么小的孩子正是闹人的时候，徐思妍要看着孩子，工作自然会被耽误了的，只能是别人给她收拾烂摊子，换成谁摊上这么一个同事也会闹心的。
　　徐思妍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但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装不知道了，只盼着再过几个月，孩子满了一岁半，就可以送去托儿所了。
　　林辰歆心情好，主动跟她打招呼：“下班了？你这是打算回家自己做饭？”她还不知道徐思妍有这爱好呢，带着三个孩子还有心思自己做饭，要她的话，肯定就选择吃食堂了。
　　徐思妍有些没好气：“自己做饭省钱！我们要养三个孩子呢，不省着点怎么过日子！”她想开了，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什么都往好处去说，生怕别人看不起自己，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
　　她现在算是破罐子破摔了，被人取笑又怎么样？最起码心里还能落个痛快！
　　“你们家那三个孩子，部队里不是每个月都给发抚养费的吗？”按道理说，他们夫妻两个人都有工作，经济上不应该太过拮据才对。
　　说起这个，徐思妍更生气了：“是啊，可架不住有些人高风亮节啊！”
　　哟，还真新鲜了，林辰歆还是第一次听徐思妍当面吐槽卓宇阳，以前不是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会找理由替他解释，无脑支持他的嘛！
　　不错不错，在生活的毒打下，终于成熟了。
　　很快回到自家院门前，一眼就能看得到沈焰晾在院子里的床单被套在迎风招展，徐思妍看向林辰歆的目光就变得有些怪异起来，欲言又止的。
　　林辰歆便让沈焰先进屋，转头看向徐思妍：“想跟我说什么？”
　　徐思妍咬着嘴唇，想说，又不太说得出口的样子，林辰歆有点不耐烦了：“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回家了。”
　　“那个，你们那个方面，和谐吗？”
　　“啊？那方面……，就……还行吧！”其实昨晚也才第一次，和谐不和谐的，也没那么快能总结得出来啊！
　　不过从他第二次的表现和实力来看，应该是可以和谐的吧！


第102章 
　　徐思妍的脸色更不好了, 她就知道，她什么都比不上林辰歆的，无论是哪一方面, 她都能过得比她好。
　　但除了林辰歆，这些话，她也找不到别的人可以说了：“那你会疼吗？”
　　“嗯, 一开始确实会有点疼, 但身体适应了以后就好了，你会疼？”
　　徐思妍点头：“一直都很疼, 每次都会, 林辰歆, 怎么办, 我真的很害怕这件事情，每次一到晚上，想着要睡觉了, 我都会害怕得发抖, 怎么办呢！”
　　第一次留给她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后来卓宇阳也并没有因此而安抚过她，每次都是简单粗暴地直入主题，她从来都没有从这种事中体会到一丝乐趣, 有的只是害怕。
　　而她表现得越冷淡, 卓宇阳就越不耐烦，态度也越不好, 恶性循环，现在已经到了他一碰她, 她都要条件反射地发抖的程度了。
　　林辰歆想了想，以科学的态度跟她探讨：“疼的话, 是润滑不够吗？”
　　“可、可能是吧！可这个时代也买不到什么润滑液之类的……”
　　“要不你试试甘油吧，你明天来找我，我给你开一点。”
　　“那个真的可以吗？”
　　“应该可以，本来医用甘油就是用于润肠导泄的，一样的道理。”
　　林辰歆应付完徐思妍，一进屋就被推进浴室，热水和换洗的衣服都给她准备好了：“你先洗澡，我去食堂打饭回来。”
　　洗完澡直接就可以吃饭，吃完饭他麻利地收拾了碗筷拿去洗了，什么都不用林辰歆操心，就被他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接着是沈焰自己去洗澡，洗完把两人换下的衣服顺手也搓了，林辰歆觉得自己作为这个家庭的一员，什么也不干似乎不太好，便主动地拿起扫帚想要扫一扫地，但发现地面一尘不染，实在没有什么打扫的必要。
　　在屋子里寻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去把晾在外面的床单被套收回来。
　　才走过去，正准备收呢，忽然一阵风吹过，床单飞起来，兜头罩在了脑袋上，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地取不下来。
　　徐思妍正在隔壁她自己家的院子里喂鸡，看见这些鸡她就心烦，得一天三顿地喂，咯咯吱吱地叫得心烦，还到处拉屎，臭死了。
　　为了那几个根本轮不到她吃的鸡蛋，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次的鸡肉，每天忍受这些，值得吗？
　　这时，忽然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沈焰的喊声：“别动，让我来，不是说了这些东西你别碰，放着我来吗？”
　　咦，二十四孝好男人也会这样吼女人的吗？其实林辰歆的日子过得也不如别人想象中的好？
　　徐思妍好奇地从围墙上边探过头去，就看见那两人站在晾衣杆前，沈焰伸手撩开林辰歆头上的床单，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声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逗得她咯咯笑。
　　然后沈焰转身去收竹竿上的床单，林辰歆就从他的身后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人就这么亲亲热热、黏黏糊糊地进屋里去了。
　　猝不及防就被塞了一大嘴的狗粮！
　　徐思妍那个心啊，就像被泡在了超浓缩的柠檬水中，酸得发苦发涩，一时之间一股无名火“腾”地就起来了，张口就嚷嚷起来：“屋里的都是死人啊，没看见天都黑了吗？就不知道把院子里的衣服收一收？”
　　回到屋里，沈焰一手抱着收下来的床单被套，一手牵着林辰歆：“走，上去有好东西给你看看。”
　　“什么呀？”
　　正要上楼，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沈团长家的。”
　　林辰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沈团长家的是谁，还以为是找沈焰的：“有人找你。”
　　沈焰一脸莫名其妙：“这不是陈团长的爱人吗？她找我干嘛？”但还是把手里的东西往林辰歆手里一塞，“你先拿上去，我出去问问。”
　　外面陈团长的爱人见他出来，热情地问：“沈团长，你爱人在家吗？”她手里拎着一个篮子，露出来几根竖放着的毛衣针，一副出来串门的模样。
　　沈焰：“你找我们家林医生啊？”
　　“对对对，沈团长，吃了没？”
　　“吃过了。”
　　沈焰打开院子的篱笆门，陈团长的爱人就十分熟络地进来了：“瞧瞧你们这院子，收拾得可真干净，就是安静了些，过几天种上菜，再多养几只鸡鸭，就有人气儿了。”
　　林辰歆把东西拿到楼上放好也迎了出来：“爱华嫂子来啦？找我有事？”这些嫂子都是昨天才熟悉起来的，她也不知道今天她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爱华嫂子自来熟地在她家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沙发真好，坐着舒服，赶明儿让我家老陈也照这样儿打一套去。”
　　说着把自己篮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一把毛衣针，好几卷毛线，有新有旧的，怎么看得出来呢？新毛线颜色鲜亮，比较顺溜，而旧毛线色泽暗淡，毛毛糙糙的，还有些卷曲，这是以前打过毛衣留下的痕迹。
　　林辰歆一脸惊讶：“爱华嫂子，你这是……”
　　“你昨天不是说我这个毛衣的花样打得好嘛，我特地过来教教你这个花样怎么打。”
　　林辰歆：“呃……”她其实只是客套问一下，并没有真的想学啊！
　　“那个，我家没有毛线。”
　　“知道，都给你准备好了，毛衣针给你准备了一副，还有这个线，我家小子穿不下的毛衣拆下来的，你先学着用用，等织会了，再去买新毛线织。”
　　难为她考虑得这么周全，林辰歆都不好意思说不学了：“我以前没学过这个，可能手有点笨，嫂子你别嫌弃。“
　　“怎么会呢，很简单的，林医生你的手是拿手术刀的，这么灵巧的手，学这个一学就会了。”
　　沈焰忍不住插嘴道：“可不是嘛，我们家林医生的手可是拿手术刀的，用来织这个，那是大材小用，我看就不用学了吧！”
　　早知道他就不给开门了，他盼了一天才盼到媳妇下班回家，本来想好好过个二人世界的，怎么就有人这么不识趣呢！
　　爱华嫂子说：“那怎么成，结了婚跟以前当姑娘的时候可不一样了，一家人吃饱穿暖都要操心，这不会打毛衣，到时候一家人的毛衣怎么办，就算大人不穿，孩子也得穿啊！”
　　还嫌沈焰在这儿碍事：“好了，我们女人的事儿，你一个大老爷们就别添乱了，要不去找我们家老陈喝茶？”
　　“茶有什么好喝的，喝了睡不着，不去！”
　　林辰歆用眼神宽慰他：“要不你先上楼看会儿书吧，或者看电视？”
　　说起电视，爱华嫂子可来了兴趣：“对了，小林啊，你家这个电视能放不？让我也见识见识？”
　　昨天大伙儿可都看见他们家里有一台“大家伙”，锃亮的电视机了，不过当时沈焰说那个天线还没有安装好，暂时放不出节目来，所以大伙儿只欣赏了电视机的外表，还没看过放电视是怎么样的呢！
　　说真的，林辰歆之前还不知道，拥有一台电视机，在这个时代来说是这么了不得的事情，当时沈家送来聘礼的时候，虽然大院里的邻居们也纷纷夸张沈家大方，但她以为大家只是客气而已，没想到是真的大方。
　　原来这个时候想要买一台电视，有钱和有工业券都还不够，还得有特殊的门路才能买得到，总之就不是一般人能够买得到的。
　　然后要看电视的话，还得在屋顶上安装一个天线，不停地旋转天线的方向，刚好能够接收到信号的时候，才能在电视机屏幕上播放出清晰的图像。
　　林辰歆看向沈焰：“天线你弄好了吗？”
　　沈焰有些不情不愿：“弄是弄了，不知道好没好，我试试看吧！”
　　他把电视机的电源插上，按了一下开关，“啪”地一声，屏幕上出现了黑白色不停晃动的雪花点。
　　爱华嫂子立刻瞪大了眼睛，哪怕什么图像都没有，也看得目不转睛的，她家老陈虽然也是个团长，可是农村出身的，她也从来没有看过电视。
　　沈焰拧着旋钮调了一下频道，又移动了一下电视机顶上自带的天线，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点图像，把爱华嫂子激动坏了：“有了有了，有人影儿了。”
　　可惜最清晰也只能调到这个程度了，沈焰双手一摊：“只能这样了，没办法。”
　　这时，屋外又进来了几个人，都是住在附近的嫂子们，手里面无一例外，都拿了手工活儿，要么是纳鞋底，要么是打毛衣，要么是缝衣服，总之是不能让手里空着的。
　　这几个年轻的嫂子大概脸皮还有点薄，不太好意思自己一个人上门，所以结伴儿一起来串门。
　　沈焰一看，差点儿想给自己一巴掌，谁叫他刚才忘记关院门了呢！这一个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了，再多来几个，这门得串到什么时候？
　　嫂子们也很激动：“看电视呢？”
　　爱华嫂子：“你们来得正好，沈团长再给我们调电视看呢！”
　　林辰歆拿出昨天的糖果招待她们，嫂子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哪用得着那么客气！”
　　但身体却诚实得很，林辰歆抓着糖果往她们口袋里塞的时候，嘴里说着不用不用的，实际上却接得比谁都快。
　　“嘿嘿，我家宝儿就喜欢吃这个糖。”
　　沈焰还在装模作样地调着电视机，当然他是并不打算真调好的，开玩笑，这些人要真的留下来看电视了，他什么时候才能抱上香香软软的媳妇？
　　其中一个嫂子倒是有些见识的：“你这样弄不行，得去调天线。”说完她主动往楼上走，打算去帮忙。
　　沈焰哪能让一个女同志去弄这个啊，连忙说：“你们在这儿看着，我上去弄。”
　　海岛上的房子为了防台风，大多数都是平顶的，这栋两层的小楼也不例外，二楼上面就是平平的一个露台，这是四周没有围栏，而电视天线就架在露台的边缘处，不小心的话还是会有点危险的。
　　那嫂子风风火火的：“不用不用，你看着就行，我知道怎么弄。”说着很快就上去了，不一会儿，画面上就有了变化，“怎么样？清晰点儿了吗？”
　　“好多了，再来一点儿。”下面的嫂子大声回话。
　　就这么楼上楼下互相配合，不一会儿，就把这天线调好了，电视画面清晰起来，当然是黑白电视，看不出颜色，但能看到会活动的图像，就跟电影是一样的，已经很能让嫂子们兴奋了。


第103章 
　　这是一部打仗片, 大家以前都没看过，当然也不知道是什么片子，没头没尾的, 也看得津津有味。
　　爱华嫂子还不忘初心，一边眼巴巴地看电视，一边还顾着教林辰歆打毛线：“就是这样起针, 你先学着, 起几针看看。”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探进头来看了一眼，瞬间激动起来, 猛地跑出去, 扯开了嗓子大声喊了起来：“放电视了！沈团长家放电视了！”
　　不一会儿, 呼啦啦地跑进来了一群泥猴子, 一下子挤得整个客厅水泄不通，家里的凳子不够坐了，新来的小孩就坐在了地上。
　　除了小孩, 成年人也陆续来了不少。
　　林辰歆偶然转头一看, 吓了一大跳, 她家的窗户上居然挂满了小孩，一个叠一个，一堆脑袋儿在那里, 原来是后面来的人实在是挤不进来了, 便挂在窗户上看。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奇观，真的是哭笑不得。
　　忍不住说：“你们快下来啊, 当心摔着了。”
　　旁边的大人不以为意：“没事，小孩子摔不坏的。”
　　林辰歆和沈焰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算了，随便吧！
　　这电视一看就看到了九点半, 电视节目播完了，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广告，节目完了以后，就出现了一个圆形中间有各种形状小格子的画面。
　　沈焰终于可以站起来告诉大家：“没有了，今天的节目播完了，可以回家睡觉去了。”
　　孩子们一哄而散，大人们可能觉得就这么走了有点不好意思，还想再多寒暄几句，夸夸他家的电视机。
　　沈焰直接说：“不好意思啊，林医生今天上了一天的班了，很累了，得早点休息。”
　　众人只好纷纷告辞。
　　沈焰送走客人，把院门关上，满心的懊恼，这么美好得一个夜晚，就这么糟蹋在这些人的手上了。
　　进到屋里，也赶紧关上大门，却看见林辰歆还在低头织着什么，刚才她对电视节目不感兴趣，就一直在学着打毛线，倒是织出点儿兴趣来了。
　　“爱华嫂子还把这个留给你了？”沈阳问。
　　“是啊，她说先借给我学着，毛衣可能有点难度，等我学会了给你织条围巾吧！”
　　沈焰抓着她的手，把东西拿开放到一边：“别听她们胡说，你的手哪里是干这些的？”
　　“没事啊，我觉得挺好玩的，就没事的时候打发一下时间也挺好。”
　　“以后再说吧，咱们去睡觉。”
　　林辰歆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直接打横抱起：“刚才说给你看的好东西还没看呢！”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沈焰给她展示的是新换的窗玻璃，因为之前的窗户也是新的，林辰歆甚至都没看出来两者有什么区别：“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看，玻璃是双层的，中间空心，可以有效地起到隔音的作用，还有这四周的缝隙，我全都加了一层胶条，增加密封性，你放心，我都试过了，不管这里边的响动有多大，外面一点儿都听不到。”
　　“你试过了？怎么试的？”
　　“我喊人在这里面敲桌子，然后跑到对面的天台上去听了听，一点声音都没听见！所以你放心好了，以后肯定不用担心有人会吵着咱们的。”
　　林辰歆愕然：“敢情你弄这个，不是怕别人听到我们的声音，是不想听到别人的声音啊？”
　　“那当然，既然他们能听到我们这边，那我们肯定也能听到他们那边啊，谁爱听那个啊！”
　　也好，不管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达到了林辰歆想要的目的就成。
　　沈焰搂着她的腰，在她的耳旁小声说：“那要不，今晚就来试试咱们的新窗户？”
　　“等一下，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说完推开她就要下楼，去找她带过来的一个箱子。
　　一楼楼梯底下的三角形空间，被巧妙地改造成了一个储物柜，里面的空间还挺大，能藏许多东西的。
　　家里其他东西都是沈焰搬过来的，就这个箱子，是林辰歆亲手抱过来的，当时沈焰还很好奇地问过她，她说要保密。
　　沈焰还是很懂尊重人的，虽然抓心挠肝，但还是很听话地不再问了，而且他一个人在家，明明是有机会可以偷看的，也能忍住不看。
　　不过这两天是真没想起来，毕竟要操心的事儿太多了，而且心心念念的东西，哪一件不比这个重要呢！
　　林辰歆捧着一个用一块布盖着的东西上来，放在桌面上，示意沈焰掀开：“送给你的。”
　　沈焰的好奇心被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布掀开，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搜军舰模型，栩栩如生，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都堪称完美，甚至还能透过窗户隐隐看见里面的复杂构造。
　　沈焰满眼惊叹，绕着这艘军舰模式细细地打量起来。
　　越看越觉得做工精致、比例精准，简直就像是一艘真正的军舰按比例缩小的。
　　唯一比例不太对的地方，是船头上站了一个人，这个人的比例要大上许多，穿着一身海军军装，帽子上的飘带在随风飘扬。
　　人身上的细节也极其精细，甚至连容貌都栩栩如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雕刻的就是沈焰本人。
　　只是这军舰的制式和装备跟他们现在所使用的有些地方不一样，一开始沈焰还以为这是因为她是外行，不懂这些细节，所以做出来的有所偏差。
　　但仔细看完之后，竟然觉得这样的设计，竟然看起来比他们现在使用的更合理，更先进？
　　他忽然紧张地把旁边的那块布重新又盖了上去，问林辰歆：“这是你雕的？”
　　林辰歆点点头：“嗯，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个月呢！”
　　她一开始捡到那块木头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雕得太精细，只想着大概雕一个形状，涂上油漆，大概看得出来一个轮廓就可以了，还有一种古朴纯稚的美。
　　没想到弄着弄着，追求完美的强迫症就发作了，越雕越上头，到最后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至于那些装备什么的，其实她也不太懂，只是正好上辈子有一段时间关注过，在网上看过这方面的介绍和图片，下意识地就用了上去。
　　一时也没有想到，会不会有点儿太过超前于这个时代了。
　　现在沈焰问出来了她才意识到这一点，但她依然很坦然地说：“这样吗？我也没有仔细看过你们的军舰，这个都是我自己凭想象弄出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沈焰认真想了想：“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总不至于别人看到这个东西，就会认为她是敌方的特务了，如果真的是特务，也不可能会把敌方先进的技术特地给他看。
　　“不过最好还是收起来别让太多人看到了。”沈焰打开柜子，把跟他胸口平齐的那一格里面的衣物清空，专门用来摆放这艘军舰模型，这样别人一般看不到，自己想要欣赏的话，随时打开柜子就可以看到了。
　　林辰歆有些后悔：“早知道我就不雕这个，换个别的了。”
　　沈焰握着她的手：“不，就要这个，真的，我特别喜欢，谢谢你。”谢谢她能够理解，并且支持他的职业，并不是因为他的这份职业体面，能够给她带来金钱和地位上的利益，而是能够真正认同他这份保家卫国的心。
　　一开始，这还只是一个单纯感激的拥抱，渐渐地，他的呼吸开始不稳起来，动作上的暗示也更强烈了。
　　林辰歆稍稍推拒了一下：“今天挺累的，想早点睡了。”
　　沈焰没说话，只是温柔地去亲她，从眼睛、鼻子、脸颊，到耳朵，锁骨……
　　林辰歆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美色的诱惑……
　　好在双层玻璃窗户的隔音效果确实好，没让隔壁的吵架声打扰了这个美好的夜晚。
　　吵架的起因是隔壁那俩大一点的孩子看完电视回去之后，掏出口袋里的糖果要给小宝吃，这俩当哥哥的还是很疼爱弟弟的，得到的糖果自己舍不得吃还特地带回来给弟弟。
　　徐思妍还是懂点儿常识的，知道这种圆圆的硬水果糖不能给这么小的小孩子吃，一不小心呛进了气管里可是会出人命的，就制止了兄弟俩喂糖的行为。
　　当然，今晚她心情不太好，态度也不好，只说不许吃，也不给他们解释为什么不让吃，那俩兄弟就觉得她不疼弟弟，连糖都不让他吃，闹了起来。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徐思妍真的心好累，今天晚上，隔壁邻居家那么热闹，更映衬出了她家的冷清，自从她搬家到这里之后，那些大嫂们就没来过她这里串门。
　　原来她还以为是正常的，现在才知道不是，其实是别人根本瞧不上她，才不愿意跟她来往的。
　　她倒也不是多盼望别人能来家里做客，要真来了，她还嫌招待麻烦呢，可别人有的，就她没有，她就忍不住酸了起来。
　　还有那什么电视机，有什么了不起的，十几年后家家户户都能有的东西，可现在偏偏就能让别人大出风头。
　　好不容易孩子们闹腾完了，卓宇阳还对她冷嘲热讽，竟然说她是因为嫉妒别人家里有电视机，心里有气，故意把气发在孩子身上才不让他吃糖的。
　　徐思妍那个生气啊，直接就指着他的鼻子开骂：“有本事你自己买一台电视回来啊，让自己家的孩子跑巴巴地跑别人家去看电视，你就很有脸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不就是嫉妒人家沈焰比你有钱，比你长得帅，比你升官快，还娶了你心心念念的女人嘛！”
　　卓宇阳被她戳破了最隐秘的心思，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徐思妍一气之下还砸了一个盘子，把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这可真是一个糟心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卓宇阳去上班的路上，遇见了李春兰，李春兰腼腆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卓宇阳也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忽然听到李春兰怯怯地喊了他一声：“卓大哥……”
　　他顿住脚步：“还有事？”
　　李春兰急急地说：“是这样的，卓大哥，我那天看见大宝二宝，这么冷的天，他们脚上还穿着单鞋，脚趾都露出来了，就给他们做了两双鞋，卓大哥，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到底也是带过他们一场，就是心疼，我没想到今天能遇见你，鞋子没带过来，卓大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今天下班到那边的林子里去一趟，我拿着鞋子在那儿等你。”


第104章 
　　卓宇阳不是傻子, 下班之后如果他真的去了那个小树林，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要说完全没有后悔过，肯定是假的, 要是他早知道跟徐思妍结婚之后，日子会过成这样，他当初还不如一早就跟李春兰结婚算了。
　　李春兰这个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 也没有文化, 但起码她好拿捏啊，他说往东她不敢往西, 而且会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很能满足他的大男人主义心理。
　　这个时候,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李春兰曾经为了能嫁给他都做过什么事情, 忘记了她这个人其实完全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淳朴。
　　特别是在家里刚刚受完气的情况下，他是真的很想有个人能够给到他温柔的抚慰。
　　可问题是，他现在并不想离婚, 他的名声已经经不起离婚的折腾了, 这段婚姻, 哪怕再让人不愉快，他也必须要坚持下去，这事关他今后的前途。
　　而他如果今晚去了小树林, 一旦事发, 不管离不离婚，他的前途, 也势必回毁了。
　　整整一天，他的脑子里都像是有两个小人不停地在撕扯打架, 一个说去一下怕什么，哪有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另一个说不能去, 去了这辈子就完了！
　　俩小人打架打了一天，哪个都没打赢，倒是把人累得够呛。
　　徐思妍在收费处上班，到了下午病人不多的时候，是可以提前离开的，她刚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忽然有人跑过来跟她说，看见那个李春兰跟她男人一前一后去了医院后边那个小树林。
　　徐思妍之前找李春兰闹过那一场，医院里挺多人都知道李春兰跟他们夫妻两个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的，这会儿突然跑过来告诉她这个，也不知道是真的好心呢，还是想看热闹。
　　要是换成几天以前，她说不定就勃然大怒，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过去抓奸了。
　　可现在的徐思妍已经不是原来的徐思妍了，在经历过彻底的心死之后，她已经大彻大悟，脱胎换骨了。
　　所以她并没有如别人所想的方寸大乱，而是宽容地笑了笑：“会不会是别人看错了？也有可能是两人都有事恰好路过，我们家老卓我知道，他不会做对不起家庭的事的。”
　　心里却在冷笑，去吧去吧，最好那俩人真有点什么，然后锁死，好放她早日脱出生天。
　　但转念一想，不行啊，现在可不是后世，即使犯了这样的大错，顶多也只是被撤销公职而已，不会再有其他更严厉的惩罚。
　　可是在这个时代，流氓罪可是大罪，说不定是要坐牢甚至是枪毙的。
　　万一到时候卓宇阳死活不肯跟自己离婚，一直拖累着她呢？或者说卓宇阳出了事，抚养那三个孩子的重担岂不是都落在了她的头上了？
　　不行，她得赶紧赶过去，打醒卓宇阳这个没脑子的，让他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想要偷腥也不是不行，好歹先跟她离了婚再说啊！
　　徐思妍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拾了东西离开，等别人看不见她的时候，才加快了脚步，匆忙地往小树林里去。
　　盼只盼那俩人还不至于饥渴到就在小树林里乱搞。
　　来到小树林边缘，徐思妍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呼救声，她心里一惊，不会吧，卓宇阳那混蛋居然这么无耻，居然不顾别人的意愿强来吗？
　　刚好旁边的地上有半截砖块，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徐思妍把它捡了起来，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走了进去。
　　循着声音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了，李春兰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过来：“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徐思妍紧张得浑身冒汗，一方面恨卓宇阳的胆大妄为，一方面又害怕这喊声把其他人引来，还担心李春兰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到时候肯不肯不去告卓宇阳。
　　她想，等她抓了卓宇阳的现行，她就逼着卓宇阳跟她离婚，这样李春兰如愿以偿可以嫁给卓宇阳，自然就不会去告他了，大家都达到了目的，皆大欢喜。
　　可出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卓宇阳，而是一个陌生男人，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胡子拉碴的，身上的衣物也脏污破烂，正发疯般地抓着李春兰的头发在殴打她。
　　李春兰的脸都被打肿了，鼻子也在流血，模样极为可怖。
　　看见徐思妍过来，连忙大喊：“救命啊，快救救我，这个人是个疯子！”
　　徐思妍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慌乱之中，鬼使神差地举起手里的砖块，往男人的头上砸了下去。
　　那男人身体顿了一下，伸出一只手缓慢地摸向脑后，摸出了一手的鲜血，然后全身晃了晃，猛地向前一扑，扑倒在地上。
　　徐思妍手一松，手里的砖块滚落到地上，她浑身僵硬，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李春兰尖叫一声：“杀人啦，你打死人了！”一边喊一边惊恐地往外跑。
　　徐思妍下意识地想拦住她，可全身都动弹不了，想要说话，喉咙却梗着发不出声音。
　　李春兰的尖叫声很快引来了人，人们冲进树林里，看见扑倒在地上，头上流血的男人，还有僵立在一旁的徐思妍，都目瞪口呆。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快把人送医院啊！”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把男人抬起来往医院的方向跑，徐思妍糊里糊涂地也跟了上去。
　　千万不能死啊，这个人千万不能死啊，不然她就成了杀人犯了，在这个时代杀人犯会怎么样，她根本就不敢想。
　　人们把这男人送到了急诊室，刚好林辰歆还在，接了这个病人。
　　“姓名、年龄？”
　　“不知道，在小树林里捡的，当时就只有她在。”有人把徐思妍往前推了推。
　　林辰歆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钝器伤，有砖块碎屑，是用砖块砸的吧！”
　　徐思妍这时候已经有些回过神来了：“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是这样的，刚才我经过小树林，听到里面有呼救声，进去看见这个人正在打李春兰，就用砖块砸了他，刚刚李春兰才跑出去的，你们找到她，就可以问清楚了。”
　　“具体情况你们到时候跟保卫处说吧！我这儿先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这人头发又脏又厚，都结成块了，要处理起来也不容易，林辰歆索性拿了把手术刀把他伤口附近的头发全都剃掉了，然后才消毒、清创，缝合伤口。
　　“怎、怎么样？”徐思妍紧张地问。
　　“没什么大事，死不了。”外伤其实并不算严重。
　　“那他怎么还不醒啊？”徐思妍又问。
　　“可能有点脑震荡，还需要再观察一下。”
　　她说完没多久，这男人居然就醒过来了，“哇呜”地怪叫一声，猛地从急救床上弹了起来，一脸惊恐地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但只要有人想要靠近他，他就“哇哇”地叫着扑上来想要抓人咬人。
　　明显是精神有问题的样子。
　　好在保卫科的人来得及时，把这男人抓住，捆绑了起来，他还不安分，死命挣扎。
　　林辰歆只能又给他推了一针镇定剂。
　　这时，有人突然喊了出声：“这不是我们那边的曲疯子嘛，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徐思妍浑身一震，猛地转头：“你认识他？他、他叫什么名字？”
　　“叫曲建华，原本是个高中生呢，差点就上大学了，唉，也是个苦命人啊！”
　　那人向周围的吃瓜群众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个曲建华的情况，说他原本是个知识青年，有文化，长得也好，性格也不错，反正就是好好的一个人，两年前，街道原本是要推荐他去上大学的，可是后来被人横插一脚，把他这个上大学的名额给抢了。
　　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竟然给气疯了，整天疯疯傻傻地在外面晃荡，攻击性特别强，家里人都近不得身，他爸急得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他妈也病得躺在了床上，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四分五裂，家不成家，完全不像样了啊！
　　而抢了他大学名额的那家人，还得意洋洋地到处宣扬上大学有多好呢！听得周围的人都义愤填膺！
　　徐思妍的眼中却露出了惊恐之色，喊了一声：“林辰歆！”
　　“嗯？有什么事？”林辰歆不明所以！
　　“这是曲建华！”徐思妍在她耳边小声说。
　　“我知道呀，刚才听见了，对了，”她看向刚才说认识曲建华的人，“那你方不方便去通知一下他的家人？”
　　那人一脸为难：“他家里就剩一个老娘了，还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来，不过他好像还有一个嫁到外地的姐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林辰歆想了想：“那就通知街道吧！”像这种家庭情况，街道应该会管的。
　　徐思妍急了：“他是曲建华啊，你小心一点！”
　　“嗯？我小心什么？哦，我知道了！”在徐思妍的再三提醒下，林辰歆终于想起来了，在原著小说中，确实是有曲建华这么一号人物的，徐思妍是原作者，她当然会记得比较清楚，至于林辰歆，如果别人不提，她基本上都想不起来原著的剧情了。
　　小说里的曲建华也是个疯子，是她专门为了表现对照组女配的凄惨下场而设置的人物，写的是女配自己作死，大半夜地跑出去，结果遇到了这个疯子，被□□了。
　　因为对方有精神病，判不了型，而女配的名声却彻底毁了，只能匆忙嫁给了一个死了两任老婆的家暴老鳏夫。
　　林辰歆想到这一点之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徐思妍，太特么会恶心人了，就算有哪个女的真的被个疯子□□了，那她也是受害者，怎么也不至于要嫁给一个会家暴的老鳏夫吧！
　　亏她还是个现代人呢，居然能写得出这种情节，也真是够了。
　　徐思妍一下子就怂了：“对、对不起啊，我如果知道他就是曲建华，肯定不会让你救他的。”
　　林辰歆白了她一眼：“他在我的眼里，就是一个病人，别说没发生过那种事，就算真发生过，该救的还是得救。”
　　不过这街道怎么回事？有严重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不送到精神病院好好看管着，放任到处乱跑，迟早要出事的啊！
　　回头等街道的人来了，她得好好跟他们说说。
　　曲建华在打了镇定剂之后，安静了下来，倒也没睡着，就呆呆地坐在那儿。
　　忽然有人指着他的眼睛惊呼了一声：“快看他的眼睛，像妖怪一样！”


第105章 
　　别人听说, 连忙也凑上去看，然后纷纷惊呼：“真的啊，怎么会这样！”
　　“该不会真的是妖怪附体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疯魔了呢！”
　　“怎么了？”林辰歆走过去，看了看曲建华的眼睛, 也震惊了一下, “这是K-F环！”
　　“什么？医生，你说的这个K什么环, 是什么意思？”
　　林辰歆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只是一种病变的状态, 病人身体里可能还有其他的疾病, 并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别胡乱说。”
　　“医生，这是啥病啊, 怎么会这样呢？”
　　好在保卫科的人要带他们去了解情况, 才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林辰歆没敢多说, 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K-F环”这个说法，“K-F环”也就是角膜色素环, 位于患者眼睛角膜与巩膜的内表面上, 呈绿褐色或者金褐色，大约有1.3毫米宽, 在光线斜照在角膜上时能看得最清楚。
　　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疾病“肝豆状核变性”病的最重要体征，是由于铜离子沉积在角膜后弹力层所导致的。
　　“肝豆状核变性”这个病, 本质上就是患者体内的铜离子代谢紊乱，大量的铜离子不能排出体内, 而是沉积在了肝脏、大脑、肾脏和眼睛等等部位。
　　所以，如果真的是这个病，应该不仅仅是眼睛有所表现，应该也还同时存在其他方面的问题。
　　林辰歆看了看患者的双脚踝，发现有水肿的迹象，铜离子沉淀在肝脏，会引起肝硬化，导致双脚水肿。
　　而沉积在大脑里，会导致大脑功能障碍，产生情感障碍和行为异常，具体表现为产生幻觉、胡言乱语等等，那他的精神病很可能就不是被人抢了上大学名额引起的，或者说，这只是一个导火索。
　　被抢了名额，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以至于原本就有铜离子沉积的大脑突然发病，他惊恐的表现，容易攻击人，可能就是脑子里的幻觉导致的。
　　至于其他的症状，他是个疯子，估计也没有别人能够说得上来了，不过仅就目前这些症状，已经可以很明显了。
　　只需要再查个血铜含量和尿铜含量，基本上就可以确诊了。
　　这个病是可以治的，只要进行排铜治疗，将大脑里的铜离子祛除，精神障碍也会大为好转，甚至能完全恢复。
　　这时，曲建华所在的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也赶了过来，是一个有些胖胖的，看起来眉目慈祥的大妈，自称姓吴，一来到就急急忙忙地问：“他闯什么祸了？没打坏人吧，严不严重？”
　　林辰歆告诉她，没有其他人受伤，他也只是后脑勺有点皮外伤，很快就能好，吴大妈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可吓死我了，好在没事。”
　　林辰歆问：“既然他这样的情况，怎么不好好看管着，反而让他在外面随处乱跑呢？今天是运气好，在他打人的时候被及时发现了，不然的话，可能会出很严重的事故的。”
　　吴大妈叹气：“唉，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他家里那情况，也没办法管得了他，出不起钱，精神病院也不收，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其实我们那片的人都知道，只要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随便打人的，谁知道他今天怎么就跑这儿来了呢！”
　　“那他今天这个医药费……”
　　吴大妈继续叹气：“那也只能我们出了，还能怎么着呢！”
　　林辰歆点点头：“我再给他验个血和验个尿，待会你一块儿去交钱吧！”
　　吴大妈：“不是说就这点儿皮外伤吗？怎么还要验血验尿呢？”
　　病人家属不在，林辰歆只能跟她说了：“他这个精神障碍的问题，我还需要再检查一下，如果能确诊的话，他这个病应该是有希望可以治得好的。”
　　吴大妈不敢置信：“他这病能治好？不能吧，我们那时候也送他去精神病院看过的，人家说治愈的希望不大，只能一直住院。”
　　她没好意思说的是，长期住院实在是要花太多钱了，他们街道出不起这个钱，最终还是把人接回来了。
　　总不能为了这一个人，其他人都不过了是吧！
　　如今曲建华家里的老母亲也是靠街道的接济活着的，这一家人，可是他们街道的大负担了。
　　林辰歆耐心地说：“那可能是精神病院那边没有查清楚病因，其实查清病因之后，对症下药，是可以治好的。”
　　“那得花多少钱？”
　　“这个目前还不好说，要看具体的治疗情况。”
　　吴大妈想了想，这不得是个无底洞啊：“医生，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啊，要不这样，我先带他回去，治病的事，请示过领导再说？”
　　目前来看，大概也只能这样了。
　　“那你们带回去先把人看好了，还有治病的事，也要尽快做出决定，这么年轻的一个人，这辈子就这样的话，多可惜啊！”
　　吴大妈叹气：“可不是嘛！”
　　这病要能治好，那肯定是好的，街道里也少了一个负担不是，可问题是，她并不太信任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医生说的话啊，要是精神病能有那么容易治好，哪还有那么多疯子呢！
　　她就没听说过疯子能治好的。
　　“医生你放心，我把人带回去就捆起来，哪儿都不让他去，保证不会再伤着人了。”
　　吴大妈办完手续，把人领走了。
　　保卫科那边，也问得差不多了，就是李春兰在小树林里遇到了曲建华，一时害怕，捡了地上的石头去扔他，想把他赶跑，没想到反而激怒了他，曲建华发起狂来，抓住她就乱打。
　　至于李春兰为什么要去小树林，她看了一眼徐思妍，说她佩服徐思妍无私照顾三位烈士遗孤的高尚品德，特地给她家的三个孩子做了鞋子，约了徐思妍去小树林，打算把鞋子交给她的。
　　为什么要去小树林给她，是因为她想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不想让太多的人看见。
　　有跌落在现场的三双小布鞋为证。
　　徐思妍听了十分愕然，但很快就想明白了，这肯定就是她用来约卓宇阳去小树林的借口了，卓宇阳那贱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爽了约，没有过去，反倒差点害死了李春兰。
　　今天要不是徐思妍特地去了一趟小树林，李春兰说不定还真的就被曲建华给打死了，到时候一调查，从那三双鞋子再查到卓宇阳的身上，他也得惹上一身骚。
　　没办法，这锅徐思妍只好替他背了。
　　于是她也承认，她是去小树林找李春兰拿鞋子的，正好碰见曲建华行凶，她一时情急，就用砖块砸了曲建华的脑袋。
　　由于她们俩的行为算是正当防卫，也不用对曲建华的伤负什么责任，交待清楚之后，就可以走了。
　　临走之前，李春兰喊住了徐思妍：“徐医生！”
　　徐思妍回头，当着别人的面，不好露出厌恶的神色：“还有什么事？”
　　李春兰拍了拍那小布鞋上的土，双手交给她：“这是我给大宝二宝小宝做的鞋子，你带回去吧！徐医生，今天的事谢谢你，是你救了我的命，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添堵了。”
　　她算是想明白了，既然下午的时候卓宇阳没有出现，他的态度就很明确了，既然这样，她也没有了再继续纠缠的必要。
　　相比于差点儿丢掉性命来说，能不能嫁给卓宇阳，已经一点儿都不重要了。
　　徐思妍一把拿过鞋子：“那就谢谢你了啊！”白给的鞋子，不要白不要，她还盼着这李春兰能继续努力，好给她制造离婚的机会呢！
　　林辰歆本来都已经交完班了，可是她还是在办公桌前坐了十几分钟，越想越觉得曲建华的事她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想要街道的人主动来给他治病，几乎是不可能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原本能治好的病人，就这么疯疯癫癫地一辈子。
　　而且将来还有可能会有无辜的人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正巧蒋主任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准备下班，还特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小林，还没走啊？”
　　林辰歆猛地站了起来：“主任，我有个事要跟您说。”
　　蒋主任：“要不明天再说？家里等着我回去吃饭呢！”下属热爱工作是好事，但太热爱工作了，也会给别人造成压力的啊！
　　“不行，现在就得说，走走，咱们到您办公室去慢慢说。”
　　林辰歆把曲建华的情况详详细细地跟蒋主任说了，蒋主任也不知道这个病，林辰歆只能说是她听洛泽民教授提到过，反正洛泽民教授就是一块好用的砖，哪儿需要往哪儿搬。
　　出于对洛泽民教授的信任，还有林辰歆自从入职以来，表现都十分靠谱，蒋主任还是比较相信她的。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出面劝一劝街道办的人，让他们给曲建华治病？”
　　“我觉得街道办的人可能不一定会同意，我是想，咱们能不能给他免费治疗，毕竟他这个病例非常特殊，如果治好了，是可以作为典型案例写进教科书的，咱们还可以写了文章去权威的医学杂志投稿啊，到时候咱们医院可就长脸了，您看，花费一点点小小的成本，后续却可以带来不可估量的好处，多划得来啊！”
　　蒋主任看着她笑：“你呀，算盘珠子打得可真响，那万一要是治不好呢？”
　　“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治好，实在不行，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嘛，这做生意还有盈亏呢，何况我们这是治病救人，医者仁心啊，主任！”
　　“行吧，这事我考虑一下，你也先写个治疗方案给我看看可行性高不高。”
　　“好的，谢谢主任，我今晚回去就写。”
　　“诶，着什么急啊，铁人也要有放松的时候，你这刚成婚的，整天这么忙于工作，你爱人该找我提意见了。”
　　“不会的，我爱人思想觉悟可高呢！”
　　沈焰今天也去上班了，他如果下班，肯定会先来医院接她的，既然到现在都还没来，那肯定是被什么工作给拌住，也还没能回来呢。
　　林辰歆去食堂打了两份饭回去，打算热着等沈焰回来吃，正好在路上就碰见了。
　　沈焰跑得额头上都是汗：“刚有点事，回来晚了，你吃了吗？”
　　林辰歆掏出手帕给他擦汗：“没呢，我也刚下班，正好一起回去吃。”
　　趁着路上没别人，沈焰喜滋滋地牵了会儿媳妇的小手，直到远远看见有人过来才放开，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家的院门前居然堵满了小孩。


第106章 
　　一看见他们回来, 孩子们欢呼雀跃：“回来了，回来了！”然后纷纷涌上来，“沈团长, 林医生，你们家今天放电视吗？”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林辰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放放, 都来看吧！”
　　最后两人的饭都是在厨房里吃的, 实在没好意思在挤满了人的客厅里吃饭，不光小孩, 大人也来了一大堆, 都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 让小孩打头阵, 等电视开了，就出现了！
　　又是一个熙熙攘攘的夜晚。
　　客厅里挤得满满当当的，甚至他们都没有办法从厨房里拎热水去浴室洗澡, 当然也没好意思这么干, 毕竟浴室与客厅只隔着一层木门, 一想到门外挤满了人，这澡谁能洗得下去？
　　好在九点半电视节目准时结束，沈焰迫不及待地赶人离开, 然后立刻拎了热水去给林辰歆洗澡：“都这么晚了, 你看要不一起洗？”
　　林辰歆好笑地看着他：“你确定一起洗不会更浪费时间？”
　　沈焰不确定……
　　林辰歆洗澡的时候，他就坐在客厅的电视机面前, 咬牙切齿地盯着电视。
　　这种情况真的不能再持续下去了，他好好一个干净温馨的家, 瞧这两天都被糟蹋得什么样了。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进门换鞋的习惯，大家来他家穿的都是出门的鞋子, 带进来满屋子的灰啊土啊，再不小心洒点茶啊水啊上去一踩，整个屋子的地板惨不忍睹。
　　许多男人还有抽烟的习惯，而且完全没有不在妇女儿童面前抽烟的概念，对他们来说，随时随地抽烟，就是一件跟呼吸一样正常的事情，所以在他们家看电视的时候，也是照样旁若无人地抽烟的，这一屋子烟雾缭绕。
　　今天沈焰去送完客人关了院门回来，就看见林辰歆拿起窗户边的窗帘在鼻端下闻了闻，然后皱起了好看的小鼻子。
　　别说林辰歆会嫌弃了，沈焰也嫌弃，他自己从不抽烟，也讨厌烟味儿，觉得抽烟的人身上的衣服都有一种难闻的味道，这窗帘才挂上去的，抽空又得拆下来洗了。
　　更过分的是，今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差点眼前一黑，他辛辛苦苦亲手粉刷的雪白的外墙，窗户底下和旁边的那一片，横七竖八地踩满了黑乎乎的小脚印，都是前一天晚上那些小混蛋们为了爬窗户看电视踩上去的。
　　根本不能忍！
　　等林辰歆一出来，他就转头，严肃地跟她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怎么了？”林辰歆有点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沈焰一本正经地问：“你喜欢看电视吗？”
　　“就……一般吧！”其实是不喜欢，这个时代的电视节目实在是乏善可陈，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够吸引她的地方，有这个看电视的时间，她还不如多看两本书呢！
　　但如果直接说的话，不免有点凡尔赛的嫌疑，所以林辰歆只是委婉地给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答复。
　　“那如果咱们家没有电视机呢？”沈焰又问。
　　林辰歆笑：“没有倒是好了，难得清静。”沈焰的爸妈大概也没有想到，给他们弄来这么一台电视机，倒是会惹来这样的麻烦。
　　沈焰一拍大腿：“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
　　“我想把这台电视搬出去。”
　　“嗯，搬到哪里去呢？”
　　“我们家属院不是有活动室嘛，就搬到哪儿去，以后谁要看电视，就上那儿看得了，别来咱们家凑热闹。”
　　“可以啊！”林辰歆几乎想都没想就回答。
　　“真的？这电视机可不便宜啊，而且还不容易买得到，搬出去之后，你就不能什么时候想看就随时能看了，而且时间长了，别人也就不会再羡慕咱们家有电视了，这电视被人用久了会变旧，还有可能会坏掉，这些都没关系吗？”
　　“没关系呀，只要你觉得没关系，我就没关系。”她是真不在乎这个，而且这黑白电视机很快也将会被彩电所取代，实在没有必要当成宝贝太过珍惜。
　　沈焰高兴得抱着她狠狠地亲了一口：“我媳妇怎么就这么好呢！”
　　气得林辰歆急忙推开他：“我才洗干净的！”
　　沈焰兴奋地说：“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去洗澡，这屋里先不用收拾，我明天早上起来再弄。”说着还要朝她眨眼睛，“你上去等我。”
　　林辰歆被他这无赖样气得哭笑不得，等什么等，才不要等，她今晚一定要好好睡觉，字面意义上的睡觉。
　　只是沈焰这个人实在是太会缠人了，以前她都不知道，这人怎么能赖皮成这样，而且也不知道，自己的意志力怎么就不坚定到这种程度了。
　　反正每一次的交锋，都是以她的神志迷糊，任人宰割而告终。
　　第二天沈焰果真去找了相关的负责人，把自己家里的电视机搬到了活动室，还专门安排了一个小同志，学习了电视机的开关操作，每天负责到活动室开电视和关电视。
　　许多人对沈焰的这一举动都表示了不理解，电视机多金贵啊，就这样搬出来给人随便用，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还有人言之凿凿地说等林辰歆下班回家，发现自己家里的电视机被搬走了，肯定会罚沈焰跪搓衣板的。
　　沈焰说得大义凛然，这是他们夫妻俩共同商议后做出的决定，目的就是为了丰富家属们的精神生活，减少家庭矛盾、邻里纠纷，让广大官兵们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投入到学习和战斗中。
　　这套说辞冠冕堂皇，无可辩驳，但还是有不少人说他傻的，还有人认为，这不是傻，反而恰巧证明了他的精明，只付出了一台电视机的使用权，就赢得了广大家属和官兵们的感激和爱戴，这在他将来无论是评优还是提干中，都是很有帮助的。
　　卓宇阳也是后者，当天晚上回到家之后，就发了好一阵子牢骚，说他领养了三个孩子，天天供他们吃饱穿暖，以后还得花钱给他们上学，把这三个孩子养大，这一笔花费不知道要比一台电视机贵多少呢！
　　结果呢，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夸他几句讲仁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就没人再说这些话了，把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甚至大宝调皮砸坏了别人家的玻璃，那家人居然还找上门来，让他赔钱，怎么这孩子他爸就不是他们的战友了？
　　他已经花了大半的工资养这些孩子了，他们居然连一块玻璃的损失都不肯承担？
　　结果人家说什么？说那孩子现在喊他一声爸，他就得为那孩子的一切行为负责！
　　说到底，谁叫这仨孩子的亲爸是为了救他而牺牲的呢！他现在不叫做好事，叫做报恩。
　　这件事做得可真是亏大发了。
　　徐思妍还在一旁冷嘲热讽：“这些话你就只敢对着我说说罢了，在别人面前你敢说吗？还不是得装出一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模样！”
　　“我说你当初就是傻，要是不把这仨孩子接回来养，而是隔三差五去探望一番，给点好东西，给点钱，他们一家人都得把你当大好人捧着，得到的感激比现在多得多了，现在你看看，这哥几个掉了一块肉，走出去你都要被人说闲话，值得吗？”
　　卓宇阳被她戳破了内心最隐秘的想法，气得口不择言：“要不是刘新春那傻瓜蛋没事找事，非要冲上来给我挡子弹，我至于落得今时今日这步田地吗？”
　　这才是他心底里最大的实话，他怨，他一直都在怨，他大好的人生，就是在刘新春冲上来给他挡子弹的那一刻被改变了的。
　　原本他好好的当着他的副团长，说不定过不了两年就能提为正团了，受人欢迎的黄金单身汉，多少家世好、样貌佳，工作也好的好姑娘等着他挑。
　　如果不是这样，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完全不会比隔壁的沈焰差。
　　结果呢，就因为刘新春的那一扑过来，把他的人生弄得一团糟。
　　徐思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自诩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费尽心思嫁的这个男人，居然能卑劣至此。
　　人家是救了他的命啊！
　　“砰！”屋门被撞开，大宝刘世伟呆呆地站在那儿，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恨，很明显，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来到这个家里的时候，他已经七岁，农村长大的孩子，七岁已经懂得很多事了。
　　他知道自己的亲爸牺牲了，就是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的意思，他妈跑了，也再不会回来了。
　　那时候卓宇阳要把他们兄弟几个接走，他不想走，就算没有了爸妈，那里也是他的家，他不想离开熟悉的家，去一个全是陌生人的陌生地方。
　　可是奶奶说，跟着这个卓爸爸走，他和弟弟将来才能过上好日子，才能有肉吃，有学上，将来才能有出息。
　　来到这里，日子确实好过了，这个后妈虽然有点讨厌，但也没有让他们挨饿受冻。
　　刚来的时候，在外面遇上的叔叔阿姨们，都会对他们说：“你们卓爸爸收养你们不容易，你们长大了要好好报答他。”
　　两个弟弟还不懂事，可是刘世伟知道的，他长大以后，有报答卓爸爸的责任。
　　可是他没有想到，卓爸爸的心里居然是这样想他的亲爸的，其实他觉得，他们兄弟几个，是他的负担，对吗？
　　二宝双手馋在小宝的腋下，正在教他走路，本来他是没听懂卓宇阳的话的，可是在这样的气氛下，他也下意识地感觉到了紧张，跟小宝两个，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卓宇阳尴尬开口：“大宝，你听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徐思妍白他一眼，跟个小孩子讲这些有什么用：“你们不是说去看电视吗？怎么又回来了？”
　　大宝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似的：“回来搬凳子。”
　　徐思妍拿了两把小凳子塞给他：“赶紧去吧，别让人把位置都占完了。”
　　大宝抓起凳子，带着两个弟弟就跑。
　　卓宇阳有些惊慌：“他到底听懂没有。”
　　徐思妍冷笑：“自己都说得出来，还怕别人知道啊？这么大的孩子，能知道什么，睡一觉就忘记了！”
　　卓宇阳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啊，肯定是不懂的。
　　家属院的孩子们其实更喜欢在活动室看电影，地方够大啊，都不用爬窗户了，自己带了小板凳过去，排排坐着看，就跟看露天电影似的，还不像露天电影要好久才能看一次，这电视天天都能看。


第107章 
　　倒是第一天去沈家找林辰歆串门的几个嫂子们有点不太乐意了, 她们来串门，不仅仅就是串门聊天那么简单，还肩负着跟沈团长拉近关系的重任。
　　毕竟沈焰是最年轻的团长, 又是那样的家世背景，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跟他们家关系好没有坏处。
　　本来串门的同时还能有电视看, 那是额外的惊喜, 没想到才没看两天，这电视机就给送到活动室去了。
　　那她们是去看电视好呢, 还是继续去沈家串门好呢？
　　林辰歆本以为今晚能好好地松口气, 没想到嫂子们又来了, 还一个劲儿地说她傻：“你们家沈团长要做好事, 那是他高风亮节，可你不能由着他啊，这男人啊, 都是不会过日子的, 这电视机搬出去容易, 以后想要再搬回来就难了，你还是趁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让他赶紧搬回来吧！”
　　林辰歆只能笑着说：“没关系, 搬出去之前他征求过我的意见, 我也同意了的，放在活动室多好啊, 地方宽敞，大伙儿看着也舒服, 不用在我这儿挤了。对了，你们要看的那个电视剧马上就要开始播了吧, 赶紧去吧，不然待会儿没位子了。”
　　“那是你家的电视机，谁敢不给你留位子啊！走，我们跟你一块儿去。”
　　“我就不去了，明天还有一个手术要做，今晚还得准备手术方案呢！你们去吧，下回有空我再去。”
　　嫂子们无奈，只能自己去了。
　　陈团长的爱人爱华嫂子俨然是众位嫂子之首，有人问她：“爱华嫂子，你说这林医生是不是不太喜欢跟咱们一块儿玩啊？”
　　另一个人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人家可是大城市里来的，又有文化，自然瞧不上咱们这些乡下来的了。”
　　“该不会也像那个白老师一样吧？”
　　说起来这些嫂子们的确是农村出身的比较多，也没念过什么书，随军之后，有些就待在家里看孩子做家务，当起了家庭主妇，有些有部队给安排的工作，但大多都是一些厨房啊、后勤啊之类不需要什么文化知识就能胜任的岗位。
　　唯一一个文化程度比较高的嫂子就是周营长的爱人了，在部队小学当老师，白老师那人是真的清高，平素里摆明了不屑于跟她们来往的。
　　没有人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久而久之，大伙儿跟她也就疏远了，连带的，就连周营长在部队里的人缘也变得差了起来。
　　这家属院里的人际交往，也是很复杂的。
　　不过到林辰歆这里就简单了，人家有本事啊！
　　爱华嫂子说：“别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只要她表面上还对咱们笑脸相迎，咱们就还是得捧着她，不光是看沈团长的面子，你们想啊，这人生在世，哪个人没个三灾六病的，跟一个厉害的医生走得近一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爱华嫂子说得对，我觉得其实林医生人挺好的，每次跟我们说话都笑眯眯的，声音又好听又温柔，跟那白老师不一样。”
　　“可不是嘛，林医生可大方了，那天晚上那么多孩子去他们家，把她家的糖全吃完了，她也不生气。”
　　“人家现在是新婚，小俩口黏糊点儿，不爱出来玩也是正常的，等以后处成老夫老妻了，谁爱对着那张老脸啊！”
　　黏黏糊糊的新婚小夫妻俩终于清净下来了，林辰歆拿出之前洛泽民教授寄给她的京市医科大学大一的课本摊放在桌上，旁边摆上本子和笔，一副要努力学习，生人勿近的模样，今天一定不能再跟他胡闹了。
　　而且洛泽民教授是真的对她学习这件事上心了，之前给她寄了教材过来，她特地回信感谢了洛教授，还表示她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结果洛教授过了一段时间，就真的写信来问她学习进度了，还问了她一些相关的问题，虽然这些问题对她来说都是小儿科了，但为了不露馅，她还是得好好看一看这个时候的教科书，然后按照教科书上的程度去回答。
　　洛教授跟其他人不一样，不是她可以轻易糊弄得了的。
　　而且她才跟蒋主任说过她对于曲建华病情的判断，是从洛教授那里学来的，这件事也得跟洛教授通通气才行，虽然蒋主任跟洛教授见面的机会不大，但是万一呢！
　　沈焰拿了一本军械方面的内部刊物，拉了张凳子坐在她旁边，装模作样地看：“你好好学习，我不打扰你。”
　　林辰歆信了他的邪！这一会儿摸摸小手，一会儿捏捏耳朵，一会儿又顺一下头发，冷不丁地趁你不注意在脸上亲一口，简直就是小动作没完。
　　在这种骚扰下她能认真学习得下去才怪呢！
　　到最后又是意志不坚定阵营步步失守的一天。
　　好在今天时间还早，胡闹了一场之后，也不至于耽误了睡觉的时间。
　　窗户的隔音太好了，以至于他们没有注意到外面的骚乱，直到外面的大门被“砰砰”地砸想，才把沈焰从温柔乡中叫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满去开门。
　　来的是隔壁的卓宇阳：“我家孩子在不在你这儿？”
　　沈焰双手一摊：“不在啊，不都去看电视了嘛！”
　　卓宇阳急得直跺脚：“我也以为他们去看电视了，可别人都看完电视回去了，我一直等不着他们回来，去活动室一看，根本就没有人，全都散了。”
　　“那可能去哪儿玩去了吧！”沈焰觉得有些奇怪，这人平时也没见他有多关心孩子啊，有时候大半夜了孩子还在外面野他也没管过，今天只不过晚了一些没回家，怎么就那么着急了？
　　“都问过了，平时跟他们一块儿玩的小伙伴，都说今晚根本就没见着他们去活动室看电视，沈焰，你帮忙找找吧，三个孩子，大晚上的在外面我怕会发生什么意外。”
　　“你们家孩子平时晚上不都是自己在外面玩的吗？平时也没见你担心过会不会发生意外啊？”
　　“这次不一样！”卓宇阳跳脚。
　　“那你要别人帮你找人，有什么不一样的，总得说说吧！”
　　卓宇阳没办法，闷声说了：“傍晚的时候，我心情不太好，一时没注意，说了点儿不那么好听的话，不小心被大宝听到了，他可能以为我嫌弃他们兄弟几个，我担心，担心他们不是出去玩，而是离家出走。”
　　沈焰气得恨不得揍他一拳，冷笑道：“那是他以为吗？我看你就是嫌弃他们吧！既然没做好这个准备，当初就不要收养啊，养了又嫌弃，把人孩子当什么了！孩子虽然小，可也是知道别人对他是好是坏的！”
　　那可是烈士遗孤呀，人家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就是这样报答的？能把孩子逼到离家出走的地步，可想而知，他当时说的话该有多难听了。
　　气归气，孩子还是要找的，沈焰回去跟林辰歆说了一声，就打算出门去找，林辰歆也想一起去，被沈焰拦住了：“好多人帮忙呢，你就别凑热闹了，省得我还得担心你，不是累了吗，好好休息，不用等我。”
　　沈焰觉得，这仨孩子，肯定是想回家了，回乡下农村他们奶奶在的那个家。
　　他们父亲刘新春是附近岛屿的土著渔民，可他们家不在陵川岛上啊，这大半夜的没有船，肯定是回不了的。
　　“去码头看看吧！”沈焰说。
　　当然其他地方也不能错过，他安排一部分人在附近家家户户地问，一部分人在外面四处寻找，他跟卓宇阳一起去了码头。
　　这个时候，码头已经关门了，三个孩子肯定进不去，但找到他们并没有多难，因为远远地就听到了小孩子“哇哇”的哭闹声。
　　一个七岁的孩子带着五岁和不到一岁的孩子离家出走，哪里能有什么准备，小宝才出来没多久就尿湿了裤子，被风一吹，冷飕飕的，肚子又饿，“哇哇”大哭，二宝也跟着哭，他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不去看电视，而要走出来。
　　四周都黑乎乎的，他害怕，大哭着喊：“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刘世伟咬牙背着小宝，一手牵着二宝往前走：“哥现在就带你回家，回咱们自己的家，这儿的爸爸妈妈他们不要我们了，我们回去找奶奶。”
　　他这么说，二宝更害怕了：“我要爸爸妈妈，我要回家！”
　　刘世伟只知道回家要坐船，可是究竟怎么坐船，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他长这么大，就只有跟着卓宇阳来陵川的时候坐过一次渡轮，能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到码头，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但走到码头附近，他还是彻底崩溃了，走不动了，但他说什么都不肯回去，这孩子的自尊心实在是强得过分，既然那个家里容不下他们兄弟几个，那他宁愿睡在别人家的屋檐底下，去讨饭吃，也不愿意再回去了。
　　沈焰和卓宇阳找到他们的时候，小宝躺在地上，已经哭得有气无力了，二宝看见他们，“哇哇”大哭着冲过来，一把抱住卓宇阳的大腿：“爸，不要丢下我们，我听话，我以后都听话，再也不闯祸了，你别不要我们啊！”
　　只有刘世伟一个人倔强地站在那儿，把头扭向一边，就是不看他们。
　　这仨孩子的模样，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换成个稍微心肠软点儿的女同志，肯定当场就哭起来了。
　　到底是自己养过这么久的孩子，卓宇阳也忍不住心疼起来，一手抱起一个：“走，咱们回家，爸不会不要你们的，砸锅卖铁也要好好把你们养大。”
　　沈焰走到小小男子汉刘世伟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子，挺了不起啊，都能带弟弟们离家出走了。”
　　刘世伟把头一拧，“哼！”了一声。
　　“哟，还挺有脾气！”
　　“他既然都已经不想要我们了，还来找我们干什么，干脆让我们回家去，他也好轻松地过他的好日子！”
　　七岁的小男孩，已经有沈焰的腹部那么高了，沈焰屈膝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用半蹲着是姿势目光平视着他：“有志气！像个小男子汉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带弟弟们回家呢？”
　　“坐船。”
　　“你知道怎么坐船吗？这码头每天早上有十几班船要发出，你知道要上哪一艘船才能回到家？要是上错了船，跑到一个你根本就不认识的地方去了呢，该怎么办？而且上船是要买票的，你没有钱，怎么给自己和弟弟们买票？”


第108章 
　　刘世伟被他问得愣住了, 想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可以问别人，还可以求别人让我们上船。”
　　沈焰故意吓他：“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好人啊, 万一你遇上了骗子，故意骗你上错了船怎么办？万一是人拐子，把你两个弟弟拐到没有人知道地方卖掉, 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怎么办？好，就算你运气好, 顺利地上船了, 可是小宝尿湿裤子了吧？着凉了生病了怎么办？小宝和二宝肚子都饿了怎么办？”
　　“反、反正回到家就好了, 奶奶会给我们饭吃的。”
　　“好, 就算你们回到家了，你奶奶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 谁种田种菜给你们吃？天天吃不饱饭饿肚子, 你两个弟弟长得大吗？你看这里的小朋友长大了都要去学校念书的, 你回到家，你奶奶有钱供你们读书吗？不读书，就是个文盲, 什么都不懂, 像傻子一样，你想让你两个弟弟以后变成傻子吗？”
　　沈焰说的这些都太可怕了, 全都不是小小的男子汉可以接受的，刘世伟终于没忍住, 哭了起来：“呜呜，我不想。”
　　沈焰转了个身, 半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背：“来，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刘世伟迟疑着趴在了他的背上，被沈焰轻松地背了起来。
　　从家属院到码头，对大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可对一个七岁，还带着两个更小娃娃的孩子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十分艰难的长途跋涉了。
　　直到他整个人趴在沈焰背上的这一刻，才算得上是彻底地放松下来，趴在他的肩膀上尽情地哭了起来：“沈叔叔，我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就好好地待在现在的家里，乖乖听话，好好吃饭，照顾好弟弟，别老闯祸，你这个年纪，也该上学了，之前是耽误了，等开了春，让你爸给你弄进学校上学去，以后就好好上学，等自己真正长大了，有本事了，不需要别人帮助也可以养活弟弟们了，到时候再来想你要怎么办。”
　　“可是，我爸他已经不想养我们了。”刘世伟悲伤地说。
　　“谁说的？大人平时又要工作，回来又要做家务，照顾你们，也是很辛苦的，有时候太累了，说一两句气话，当不得真的，你想想啊，有时候你弟弟实在很不听话，惹你特别特别生气的时候，你有没有说过，再这样以后就不要他了？”
　　刘世伟认真的想了想，点了点头，小声说：“有的。”
　　“这就是气话啊，当不得真的，因为你肯定是不会不要弟弟的，对不对？”
　　“对！”
　　“所以你爸爸今晚说的也是气话，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特地叫上我一起出来找你们了对不对？如果他真的不要你的，就让你们就这么走掉，不就省心了？还这么着急忙慌来找你们干嘛呢！你说对不对？”
　　刘世伟又想了好久：“对，对吧！”
　　“那回去以后，好好洗个澡，睡个觉，咱们就把这个事给忘了，再也不要想起来了，好不好？”
　　“我，我会努力忘的，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忘得掉。”
　　沈焰笑起来：“不忘也行，那就使劲儿吃饭，使劲儿睡觉，争取早点长大，变得有本事，以后你要是还想带弟弟们离家出走，那也还能走。”
　　刘世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不走了。”
　　过了一会儿，刘世伟又小心翼翼地问：“沈叔叔，我想问你……”
　　“问！”
　　“我爸爸，我是说我亲爸，他是不是不应该冲上去挡子弹啊，卓爸爸说，都怪我爸替他挡了子弹，他才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的。”
　　沈焰差点没忍住就一句粗口骂出来了，居然能说出这种话，那还是人嘛！要是没有刘新春帮他挡的那颗子弹，现在这世上还有没有卓宇阳这个人都不一定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偏偏对着孩子还不能这样说！
　　沈焰耐着性子回答：“当然不是，你爸爸，我是说你亲爸，他可是个大英雄，是值得我们所有人尊重、崇敬的大英雄，你要知道，在面临危险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勇气做出这个选择的，只有最伟大、最崇高、最无私的人，才能在战友遇到危险的时候，毫不畏惧地冲上去的，就连我，都未必能够做得到呢！你应该为你有这样的亲爸感到骄傲！”
　　刘世伟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膛：“对，我为我爸骄傲，等弟弟们长大了，我也要告诉他们，为我们的爸爸骄傲！“
　　“这就对了！”
　　“可是卓爸爸为什么要这么说啊？”刘世伟还是不解地问。
　　沈焰在心里把卓宇阳骂了个狗血喷头，但还要替他说好话：“他也是心疼你爸爸，宁愿自己被子弹打中了，也不希望你爸爸因此而牺牲。”
　　刘世伟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以后也要听卓爸爸的话。”
　　“你以后啊，要好好读书，读的书多了呢，就能懂得很多道理了，到时候别人说的话，有道理的，你就听，如果是没道理的话，也可以不听的。现在你们还小，必须得在那个家里生活，可是如果你卓爸爸，或者是现在的妈妈打你们、骂你们，你们觉得委屈的话，也不要到处乱跑，可以来找沈叔叔，或者去找咱们大院里其他的叔叔伯伯们，大家都会帮你们的。”
　　听他这么一说，刘世伟放心多了：“嗯，谢谢沈叔叔。”
　　过了好一会儿，沈焰没听见他再说话，再细细一听，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小家伙原来睡着了。
　　他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这养孩子可真不容易啊，不光要管吃饱穿暖，还得谈心做思想工作，将来他要是有个儿子……
　　算了，还是要个女儿吧，臭小子太皮了，要是舍不得下狠手管的话，肯定不能学好，还是女儿好，乖巧听话，最好能跟林辰歆长得一模一样。
　　想到他将来很有可能会拥有一个缩小版的林辰歆，可可爱爱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喊爸爸，天哪，酥得心都快要化了。
　　孩子不见了，徐思妍也着急，万一这三个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以后她跟卓宇阳的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她的婚姻已经是彻底地失败了，现在唯一支撑着她继续下去的，也就是将来这三个孩子都能有大好的前途了。
　　她付出的一切总该有一点回报才行啊，不然她的这场穿越不就成了彻头彻尾的一场笑话了吗？
　　她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去帮忙找孩子的人陆续回来，带回来的都是没有找到的坏消息，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坏，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出了这样的事，林辰歆也睡不着，索性出来陪她一起等着：“你也别太担心了，按照剧情，这三个孩子将来可都是有大造化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出事的。”
　　她不提还好，提起这个，徐思妍就只想哭：“你看看现在发生的事情，有哪一件是按照剧情的发展去走的？”
　　林辰歆眼睛尖，远远看见好像是卓宇阳抱着孩子回来了：“你快看，这不是找到了？”
　　徐思妍立刻冲了过去：“可算是找到了，二宝、小宝，你们真是吓死我了。”伸手从卓宇阳的手里接过小宝，结果闻到一鼻子的尿骚味，小宝那裤子都不知道被他尿湿多少次了，她这么一抱，自己的身上也全都湿了。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急急往屋里走，顺便吩咐卓宇阳：“赶紧烧水，得给孩子们洗个热水澡。”
　　林辰歆笑了笑，还是有点儿当妈的样子的嘛！
　　看见沈焰从后面跟了上来，连忙迎上去：“都找回来了就好，小家伙睡着了？”
　　沈焰笑道：“可不是嘛，小家伙可有志气了，想带着弟弟们坐船回家呢，我们一直找到码头那边才找到他们。”
　　“跑了这么远！”
　　沈焰进到卓宇阳家里，把孩子放下，对卓宇阳说：“这孩子挺有性格的，你们以后当着他的面说话注意一些，今天这事我已经帮你们哄好了，你可千万别为这事揍他啊！反正就过去了，以后也别提了。”
　　卓宇阳有些不好生意地笑了笑：“不会不会，今晚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们忙，走了。”没有什么外人，沈焰也不在意了，把手搭在林辰歆的肩膀上，搂着她就往外走。
　　另一只手还要去摸摸她的手：“出来也不多穿件衣服，瞧这手多凉，不是说叫你早点睡吗？”
　　“睡不着。”
　　“这就习惯了我不在身边睡不着，以后我去出海了，剩你一个人在家可怎么办才好？”
　　林辰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卓宇阳收养的三个烈士遗孤疑似遭受虐待，连夜离家出走的事一晚上就到处都传遍了。
　　就连林辰歆第二天去上班，都有人悄悄找她打听，那仨孩子在卓家是不是天天都吃不饱饭，还挨打，不然的话，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想着要离家出走呢！
　　林辰歆不爱说别人的是非，但也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颠倒黑白的。
　　便说：“他们家过日子的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打孩子是肯定没有的，挨饿应该也不至于。”
　　别人撇撇嘴，不是太相信的模样。
　　不过林辰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蒋主任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曲建华的事，院长批准了，同意他们将曲建华作为一个特殊观察病例，提供免费治疗。
　　不过有一个要求，就是得看管好这个人，千万不能让他在医院治疗期间做出伤人的举动。
　　林辰歆很高兴：“谢谢主任，我会想办法的，大不了我自己出钱找人天天看着他。”
　　蒋主任就喜欢年轻人这种治病救人的热情和对于疑难病例的钻研精神：“倒也不用你自己花钱，如果真的有需要，你写个申请，科里给你报销了就是。”医药费的大头都出了，也不至于克扣这点儿钱了。
　　蒋主任让林辰歆和科里的一个姓许的男同事一块儿去把曲建华带回来。
　　俩人便一块儿骑自行车去了曲建华所在的街道。
　　在那天的街道办事处找到了那天见过面的吴大妈，吴大妈见他们过来，还有点儿不好意思，生怕他们是来问让曲建华就医的事讨论得怎么样的：“哟，这不是林医生嘛，你们怎么过来了？”
　　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有讨论，她回来跟领导才提了一句，直接就被否定了，领导就这么一句：“咱们街道上这么多得了病没钱治的，咱们治了一个，别的治不治？钱从哪儿来？”


第109章 
　　基层工作确实是有他们的难处, 好在林辰歆本来没指望过街道，她笑着对吴大妈说：“吴同志你好，这是我的同事许医生, 这次我们过来，是要通知你们一个好消息的，我们医院经过研究决定, 免费给曲建华同志进行治疗啦！”
　　吴大妈呆了一瞬, 才惊喜地问：“真、真的？不用花钱给治病？”
　　“对，住院期间, 所有的治疗和吃饭都免费, 不过可能需要你们街道找个人去陪护, 最好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主要是担心他精神状态不大好，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明白，理解、理解。”吴大妈连连说, 要是不花钱就能把曲建华的病给治好, 那可是解决了他们街道的一个心腹大患啊, 找个人去陪护算得了什么，这街道上这么多无所事事的待业青年的，随便喊一个去就行。
　　“那事不宜迟, 您看我们今天是不是就能把曲建华接回去了？”
　　吴大妈又有点窘：“这个, 呃，行, 我这就带你们去找他。”说着却转身往里走，叫了一个年轻人过来, 悄悄在他耳旁说了几句。
　　那年轻人却咋咋呼呼的：“找曲疯子？找他干嘛！我哪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啊！”
　　吴大妈急得跺脚：“你管我干嘛，让你找就去找, 多往他平时常去的地儿找找看！”
　　又转头讪讪地对林辰歆说：“本来我们是让人看着他的，可你也知道，疯子待不住的，我们又不能把人绑起来，是吧，我们这街道办事处别看庙小，要管的事儿还挺多的，这一忙起来，就不知道让他跑哪里去了。”
　　林辰歆没说什么，街道办的人让一个有攻击性的疯子到处乱跑，确实是有点儿不负责任，但她也没有责备他们的权利，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所以她想了想，说：“这件事要通知他的家人的吧，吴同志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带我们到他家里看看吗？我们也跟他家里人解释一下这个情况。”
　　她记得上次听人说，曲建华的家里除了一个远嫁的姐姐之外，就只剩一个体弱多病的老母亲了，曲建华的这个病其实是遗传的因素造成的，她想看看，他的母亲是否也有类似的情况。
　　吴大妈连忙说：“可以的，我这就带你们过去，不过啊，他家条件确实不好，又是这样的情况，家里肯定会有些埋汰，你们可千万别嫌弃。”
　　路上林辰歆问吴大妈：“曲建华他们家，祖辈或者其他的亲戚家有出现过他这种情况的吗？”
　　“你是说精神病？那是没有，我也是在这条街上长大的，他们家好几代人都是正正常常的，没有出过精神病，唉，建华这孩子是可惜了，当初多好的孩子啊，大伙儿都说他将来肯定有出息的，谁知道运气这么不好呢，偏偏这上大学的名额被人给抢了，生生把人孩子给气疯了啊！”
　　林辰歆的同事，那个许医生直愣愣地问出一句：“这个上大学的名额不是你们街道办推荐的嘛，怎么会被抢，你们不知道？这是运气好不好的事吗？”
　　这话就有点直接得不太客气了，吴大妈脸色尴尬：“呵呵，这，这很多事情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
　　“这次这个曲建华要是在我们医院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是要来找你们街道的，所以你们安排的陪护人员，最好得靠谱点儿。”
　　吴大妈忙说：“这是肯定的，我们一定会挑个机灵肯干的小伙子过去，你们放心好了。”
　　小许问林辰歆：“林医生，你刚才问这个家族病史，是觉得这个病有可能是遗传的吗？”
　　林辰歆点点头：“确实有遗传的因素，不过他的家人就算携带这个遗传基因，也不一定会发病。”
　　“遗传基因？这是什么？”
　　林辰歆：“……”一不小心又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说了出来，“这个，你也可以理解为比较容易患某种疾病的因素吧！”
　　“等一下。”小许是个认真的人，他停下自行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我先记下来。”
　　“呃，这个就不用记了，并不是太严谨的说法，你记得这种病有遗传的可能就好了。”
　　旁边的吴大妈吓了一跳：“唉哟，这疯病还能遗传啊，那岂不是治好了也不能结婚生孩子？不然的话生出来一个小疯子可怎么办？”
　　“话也不能这么说，既然能治好，说明这种病是可以控制的，就算将来的后代也有了类似的症状，只要积极治疗就可以了。”
　　“那也不好啊，想着就叫人心里发毛。”
　　很快找到了曲建华的家，乍一看他家跟周围的人家差不多，都是普普通通的红砖平房，甚至还要稍微高大、宽敞一些，可见在他出事之前，他家的条件还是可以的。
　　这是如今细看起来，这屋子确实比周围的人家看起来更破旧一些，显露出一种缺乏人气的破败感。
　　吴大妈走上前去敲门：“宝珍婶子在家不？”又回头来跟林辰歆他们解释，“曲建华他妈身子弱，怕冷，大白天得也得关着门。”
　　里面先是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拖沓的脚步声慢慢地走过来，终于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出来半张苍老瘦削的脸，嗓音虚弱：“怎么了？建华他又闯祸了吗？”
　　接着又摇头：“管不了啦，我是管不了了。”
　　吴大妈大声说：“宝珍婶子，我是给你带好消息来的，你快开门，先让我们进去再说！”
　　宝珍婶子摇头：“我这辈子，哪能还有什么好消息啊！”到底还是打开了门，一股长久不通风透气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门外的三人猝不及防地都忍不住后仰了一下，出于礼貌，才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嫌弃神色。
　　吴大妈率先进屋：“我说宝珍婶子啊，你怎么大白天的也拉着帘子呢，也不说开窗通通风，这么闷着，身体哪里能好啊！”
　　宝珍婶子说：“眼睛不舒服，见不得光，屋里乱，没地方坐，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她的态度并不怎么好，应该是还怪着当初街道办当初要推荐她儿子上大学，给了他希望，然后又把名额抽走，害他受了刺激发病。
　　这屋子也是真的乱，到处都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之后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对她来说，整个人生都已经失去了希望，活得怎么样，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吴大妈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的，直接开口说：“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建华他有救了，你看，这两位是军医院的林医生和许医生，军医院答应免费替建华治病啦，林医生说了，建华这病，是很有可能治好的！”
　　宝珍婶子一下子就僵住了，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双手剧烈地颤抖着：“什么？你们说什么？”
　　林辰歆开口：“是的，您没有听错，我们医院决定免费替曲建华治病，治好以后，他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给他治病？”
　　“之前曲建华因为一点意外来了我们医院，然后我们发现，他的精神疾病，很有可能是因为一种能够导致铜离子在大脑里面沉积的疾病引起的，简单来说，就是铜中毒了，只要给他去除掉大脑中沉积的铜离子，病就能好了。”
　　吴大妈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铜中毒？铜那玩意儿还能有毒吗？那咱们家里铜做的东西还能用吗？”
　　宝珍婶子也说：“可是我儿子他也没吃过什么铜做的东西啊！”
　　“铜制品对于正常人来说是没有毒的，可以放心使用，曲建华的这个病也不是吃了含铜量太高的食物造成的，而是由于某种遗传因素的影响，造成无法将多余的铜离子代谢出体外，而是沉积在身体里面造成的。”
　　吴大妈，宝珍婶子：听不懂，但觉得很厉害。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病能治好？”
　　“能治好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但我不能给您们百分之百的保证，但不管怎么样，这个费用都是由我们医院承担的，宝珍婶子，您同意我们带曲建华去治病吗？”
　　原来还得问她的意见，宝珍婶子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连连点头：“同意同意，你们愿意给建华治病，我是求都求不来的啊，不管治不治得好，我都谢谢你们。”
　　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呢，也得治啊！
　　林辰歆又说：“宝珍婶子，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到门外去一下，我想看看您的眼睛。”
　　吴大妈：“对对对，宝珍婶子刚刚说她的眼睛不舒服，林医生你帮她看一下，要不你顺便再帮她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毛病吧，我们平时让她上医院去看看，她也不肯去。”
　　她倒是很会利用机会的。
　　宝珍婶子这时候是医生跟她说什么都会听的，赶紧主动往外走。
　　小许却想得明白一些，小声问：“林医生，你是想要看一看她眼睛里是不是也有你说的那个什么环吧？”
　　上次林辰歆给曲建华诊断的时候他正好也在现场，整个过程都看清楚了的，那曲建华眼睛里绿褐色的圆环实在是太清晰了，他到现在都忘不掉。
　　宝珍婶子的眼白有点浑浊，但很明显，并没有K-F环的迹象。
　　小许也跟着仔细看了看：“林医生，她眼睛上没有你说的那种现象，那是不是就说明，她没有那种病呢？”
　　“也不一定，可能没有，也有可能是程度还比较浅，暂时肉眼上观察不出来，需要用特殊的仪器才能看到。”
　　转过头来对宝珍婶子说：“好了，婶子，我给您把一下脉吧！”
　　从脉象上看，宝珍婶子的身体确实比较虚弱，但应该没有什么严重的疾病，林辰歆又耐心地询问了她身体各个部位的感觉，问得细致无比，可以说是从头问到脚，几乎没有哪一出是疏漏了的。
　　小许掏出小本子，摇着笔杆子飞快地几个不停，时不时还要说一句：“等一下，林医生，你问得慢一点，我还没记完。”
　　最后佩服地说：“林医生，你可真厉害。”面对一个病人，他还真的没法一下子想出这么多问题来判断对方的身体状况，何况对方完全没有经验，经常答非所问，回答得也常常不在点子上，只能一点一点地慢慢引导，这得有多好的耐心啊！
　　就连吴大妈都说：“林医生，要是你能来我们街道工作可就好了，我们就缺你这么耐心细致的人才啊！”


第110章 
　　吴大妈这话可把许医生给气到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林医生可是我们医院的高级人才，去管你们街道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不是大材小用嘛！”
　　林辰歆：“工作无贵贱, 只要是为人民服务，都不是小事。”
　　吴大妈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瞧瞧还是我们林医生的觉悟高。”
　　只有宝珍婶子紧张地问：“林医生，我这身子, 是不是没有办法了？”
　　林辰歆微笑：“宝珍婶子, 您除了有点营养不良之外，并没有什么大毛病, 您呀, 主要就是由于心情郁结, 又长久不活动, 吃得少，才会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的，不过今后您可不能再这样折腾自己了, 曲建华住院, 还等着您去照顾他呢, 您得赶紧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呀，以后曲建华病好了，结婚生了孩子, 您还得帮着带孩子呢！”
　　这话等于是给她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人最怕的是什么？是没有希望，只要有了一丝的希望, 哪怕再艰难的环境，也能挣扎着活下去。
　　如果儿子的病真的能治好, 还能结婚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那可真是太好了。
　　宝珍婶子憔悴的脸上焕发出一股少见的神采，刚才刚进门的时候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死气沉沉的气息再也不见了。
　　连吴大妈都十分惊讶：“哟，宝珍婶子，这精气神一下子就好起来了呀！”
　　其实宝珍婶子今年也才四十多岁，还远远称不上衰老，只是太过愁苦，看起来就跟六十多岁的人一样了，但其实她只要重新焕发了生机，要恢复起来，也是很快的。
　　这时，被吴大妈派去找曲建华的人也带着他回来了，曲建华懵懵懂懂的，但不发病的时候，看着也还算是听话。
　　宝珍婶子抱着儿子，泣不成声：“儿啊，你的病有救了，这两位医生要带你回去治病，你去了医院，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千万不要闹事，咱好好治病，知道吗？”
　　曲建华居然还知道点头。
　　吴大妈对那去找人的小伙子说：“你以前跟建华关系好，他也还算是听你的话，这几天你就跟着一块儿去医院，帮忙看着点儿。”
　　去医院看着曲建华的活儿可比待在街道办上班轻松多了，小伙子欣然应允：“那吃饭呢？”
　　“吃饭就在医院食堂买饭吃，回来给你报销。”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林辰歆和同事小许顺利地把曲建华带了医院，宝珍婶子给找了两套干净的衣服给他们带上了，回到医院，林辰歆就让街道的小伙子和小许一起，带曲建华去洗了个澡，顺便把他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满脸的胡子都剃光了。
　　没想到洗干净之后，这曲建华居然是一个白净清秀的小伙子，安静的时候还颇有点书卷气，不愧是个读书人，如果真的就这么疯一辈子，那才叫可惜了呢！
　　林辰歆先给曲建华做了一个全身的体检，发现他的肝脏和肾脏其实都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这都是在意料之中的，血铜和尿铜的检测，也证明了她之前的判断没错。
　　做好详细的记录之后，就可以开始按照预定的治疗方案进行治疗了。
　　这事儿虽然没有刻意宣扬，但很快还是被传扬出去了，大家都知道了，急诊科接了个精神病回来免费给人治病了。
　　不少人认为急诊科这是疯了吧，没听说过急诊还能治精神病的，何况这精神病还会打人，要是在医院期间出了事谁负责啊？
　　想出名也不是这么搞的。
　　反正就是十二分的不理解。
　　连徐思妍也特地来找林辰歆了，因为昨天晚上沈焰帮忙找回了三个孩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刘世伟说的，那孩子回来之后，居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听话多了。
　　反正她是挺感激他们的，所以听说林辰歆居然又把曲建华给接回来了，匆匆忙忙就找过来了：“你是不是疯了，你把这个人接回来干嘛，你是嫌避开了剧情不过瘾，特地自己往剧情上靠是吧！”
　　林辰歆：“不，你错了，我这么做恰恰就是为了彻底扭转剧情，要是任由他疯着，始终都是一个隐患，就算不是我，也可能会有别人受到伤害，可是只要把他治好了，那就永远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能有那么容易治得好吗？你又不是精神科医生，难道你还以为你真的是神啊，什么病人都能治好。”
　　林辰歆看着她叹气：“所以说啊，认真学习多重要啊，但凡你以前上学的时候认真一点，就会知道，曲建华现在的问题并不是精神科医生的范畴了。”
　　“哼，我就是好心劝一劝你，你不听就算了，还来人身攻击算是几个意思啊！”
　　“好，谢谢你的关心啦，我会注意的。”
　　让林辰歆意外的是，李春兰居然也来看曲建华了，而且还带来了她自己亲手包的包子，用他们消毒室的蒸汽蒸熟的。
　　“你这是……”林辰歆有些惊讶地问。
　　“来看看他。”李春兰平静地说，“到底之前也是因为我受伤的。”
　　“可是我听说他之前差点打伤了你？”
　　“那也是因为我先拿石头砸他，惹怒了他，他脑子有病嘛，怪不得他，林医生，他这个病真的能治好吗？治好了会变成跟正常人一样？”
　　林辰歆很奇怪，这李春兰经过上次这事之后，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了，但听她这么问，又好像是别有目的的。
　　但她还是实事求是地回答：“正常来说是这样的。”
　　李春兰微不可见地轻轻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林医生。”
　　林辰歆没想太多，趁着有空，去看了一趟方新国的未婚妻丁群英。
　　尽管她知道丁群英可能有点不太待见自己，但出于对自己做手术的病人的负责，她还是会定期去看看她的情况的。
　　由于刘主任特地强调不能宣扬病人的隐私，这两天，已经没有人在私底下谈论丁群英的病情了。
　　林辰歆过去的时候，正好遇见她在央求当班的护士帮她洗一下换下来的衣服。
　　这不是护士的工作范围，护士当然不愿意，耐心跟她解释：“你的家属每天都会过来，等他来了再让他洗一下就可以了。”
　　丁群英满脸的不赞同：“男人怎么能洗女人的衣服呢，会倒大霉的。”
　　护士都惊呆了，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脑子里都是什么封建糟粕，现代社会男女平等，女人能顶半边天，凭什么男人洗了女人的衣服就要倒霉了？
　　“不好意思，我们的工作也很忙的，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们照顾呢，实在是没有时间帮你。”
　　“那就等下班了再来吧，就这几件衣服，一会儿就搓出来了，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丁群英还是不停地纠缠。
　　“林医生！”护士看见林辰歆过来，求助地看着她。
　　林辰歆听见她们刚才说的话了，想了想说：“你要是实在不想让方新国洗的话，要不就问问隔壁床来照顾儿媳妇的大婶，看可不可以请她洗衣服的时候顺便帮你也洗了，不过不能让别人白帮忙，给点钱就当是人工费吧！”
　　丁群英一听要花钱，立刻就不出声了，为了洗衣服这种事花钱，简直就跟要她的命一样，心里对林辰歆的不满又增加了一些，要是她不来横插一脚，刚才那护士碍不过情面本来都快要答应了的。
　　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有钱吗？说给点钱说得那样轻松，她男人是团长，工资那么高，而且夫妻俩都有工作，他们家将来只靠方新国一个人挣钱，怎么比？
　　林辰歆可不管她在想什么，问了一下情况，检查了伤口，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了，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准备离开。
　　丁群英忽然喊住她：“林医生，我听说你跟家里收养了三个英雄遗孤的徐医生是朋友？”
　　“怎么了？”
　　“我想请你帮我问问她，他们家要是不想养三个孩子的话，可不可以匀一个给我们？”
　　林辰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她们不是说徐医生不想养那三个孩子，想把他们送回去吗？我想着，反正以后我们也生不了孩子了，不如就收养一个吧，那孩子的抚养费，也是可以给我们的吧？”丁群英说。
　　她那天听别人说，她做了这个手术，割掉了肚子里的什么东西，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的时候，又是伤心又是害怕，一晚上没睡着。
　　虽然方新国一再向她保证，他一定会负责任，不管她能不能生孩子，将来都一定会跟她结婚的，她也还是不放心，男人现在说得好听，可哪个男人不想要孩子传宗接代的？
　　就算现在遵守承诺跟她结婚了，将来也肯定会离婚再娶别人生孩子的。
　　想到这里，她真的是后悔死听她娘的话了，她娘说，虽然方新国愿意带她来部队，答应了等她一到年龄就结婚，可是不把生米煮成熟饭，始终不能安心，万一到时候方新国要是反悔了，她再回到村里，那名声可就全没了，也找不到婆家了。
　　这么好条件的男人，当然要使点儿手段把人牢牢抓住。
　　所以她才按照她娘教她的，故意使了点手段把人留了下来，发生了那种事，本以为就那么一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而且还是特地选的她娘说的不容易怀上孩子的时候。
　　谁知道那孩子没种在该下种的地方，反而种到别处去了呢！
　　为了这个，丁群英一直惴惴不安。
　　今天听到别人议论徐思妍家那三个孩子昨天晚上离家出走的事，那件事经过无数人口口相传，每个人都添加上自己的理解和编造的一点细节，越传越变样，传到她这里，已经变成了那家人不想养那三个孩子，想把孩子退回去了。
　　于是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养三个太辛苦也太费钱了，不如就把最小的那个接回来养着吧，年纪小的好养熟。
　　养了英雄遗孤，她就变成英雄母亲了，不但解决了他们没有孩子的问题，以后方新国就算想要跟她离婚，也要多掂量一下，组织上也不会轻易允许的。
　　而且听说组织上还会给那孩子抚养费，养那孩子啊，不吃亏。
　　丁群英心里的算盘打得“叮当”响，林辰歆却听得哭笑不得：“谁说人家不想养了，人家养得好好的，你就别多想了，而且，谁说你以后不能生孩子了？”


第111章 
　　丁群英目光有些躲闪：“她们、她们不是说你把我肚子里的那什么东西切掉了, 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吗？”
　　这也是她对林辰歆有意见的原因，虽然别人都说是林辰歆救了她的命，可是却让她不能再生孩子, 这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就不能帮人帮到底，都保住吗？
　　林辰歆：“没错，我是给你切掉了一侧的输卵管, 但是还有另一侧啊, 不影响以后怀孕的，你放心吧！”
　　突入而来的惊喜让她有点不敢置信：“真的？我真的还能生孩子？”
　　“能生。”
　　丁群英激动得哭了起来：“谢谢你, 林医生。”这回说得倒是有点儿真情实感了。
　　“以后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就问医生, 别自己瞎听瞎想, 好好休息, 早日把身体养好。”
　　方新国训练完匆匆赶过来，大冷天的额头上还冒出了汗水：“林医生，又来看阿英啊, 谢谢你啊！”
　　林辰歆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已经看完了, 你好好照顾她, 我先走了。”
　　方新国拿起盆里的脏衣服：“我先去把衣服洗了，待会再去给你买饭。”
　　“不能洗！”丁群英连忙说，前两天她糊里糊涂地, 没注意到就算了, 今天可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再洗了，“你不能洗我的衣服。”
　　“怎么了？”方新国不明所以。
　　“男人怎么能洗女人的衣服呢, 会倒霉的。”
　　方新国好笑：“没有这么说法，我们沈团长还给林医生洗衣服呢, 也没见他怕倒霉啊！”
　　“啊？林医生怎么这样啊，她好端端的, 又不是没手没脚，怎么能让沈团长洗衣服呢！”
　　这话方新国不爱听：“你别这么说，人家沈团长也是自己乐意的。”
　　“那你也不能洗我的衣服。”
　　“不洗那怎么办？”
　　丁群英一咬牙：“先放着吧，过几天我自己就能洗了。”
　　林辰歆本以为把电视机搬出去了，以后就能清净了，蒋主任非常体贴，考虑到她刚刚新婚，这半个月都没有排她上大夜班。
　　每天几乎都能准时下班回家，这天回家，还没来得及去食堂打饭呢，爱华嫂子就匆匆来找她了：“小林，走，我带你去捉小鸡去。”
　　“啊？捉什么小鸡？”
　　“你家院子里不是搭了个鸡窝？不捉小鸡回来你养什么啊？我有个亲戚家里孵的一窝小鸡出窝了，我带你去挑几只。”
　　“哦，这样啊！”林辰歆让沈焰搭这个鸡窝，确实是想过要尝试一下自己养鸡种菜的田园生活来着，可她好像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现在就要养呀！
　　“可不是，赶紧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等下次再有人家孵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爱华嫂子催促她。
　　林辰歆想想好像她在家里也没啥太多的事，是挺闲的，养几只鸡也不错，便答应下来：“行吧，那就去吧！”
　　“那你骑自行车载我去？”爱华嫂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她不会骑自行车，可是她长得有点胖，让身材苗条的林辰歆载自己，怪不好意思的，可她们要去的那地儿有点远，要是走着去的话，就会耽误回来吃饭的时间了。
　　“没问题！”林辰歆大方地推出了自己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
　　一路上，爱华嫂子兴奋地替她规划：“要是光想要鸡下蛋，不想自己孵小鸡的话，那就捉几只母鸡回来养就行了，别养公鸡了，公鸡闹腾，不好养，我看就捉个五只吧，五只下蛋的话你们家才两口子，肯定够吃了。”
　　对此林辰歆完全没有任何经验：“我听你的。”
　　“等这一茬鸡养起来，铲出的鸡屎可以用来翻地，开了春就可以开始种菜了，你院里的那几块地，还得再整整，靠院墙边可以种丝瓜、豆角，黄瓜也可以种一点，再种点生菜、白菜、菠菜、茄子，一般日常吃的菜就不缺了，屋檐下可以种点儿葱和蒜，要是爱吃辣的话，还可以种几株辣椒，对了，苦瓜爱吃的话也种点儿，这地方夏天可热了，吃点儿凉拌苦瓜下火。”
　　这就更是林辰歆的知识盲区了：“种这些菜难吗？我以前没种过，怕种不活啊，还有这个菜种子去哪里买啊？”
　　“一点儿都不难，早晚浇浇水就能活，过些日子我带你到乡下找老乡买点儿菜秧回来就能种了，到时候你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好呀，那就先谢谢你了，爱华嫂子。”
　　“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军属嘛，当然是要互相帮助的，咱们要当好后盾，男人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保家卫国啊！”
　　听了爱华嫂子这么有觉悟的一句话，林辰歆不由得有些心虚，她好像远远称不上一个贤内助啊！
　　很快去到爱华嫂子的亲戚家，爱华嫂子喊表舅和表舅妈，让林辰歆也跟着喊，表舅正在院子里蹲着抽水烟筒，而表舅妈则十分热情地带着她们去挑小鸡。
　　黄色毛茸茸的小鸡崽正跟在鸡妈妈的屁股后头“叽叽叽”地叫着，十分可爱。
　　听说她们想要五只母鸡，表舅妈把小鸡抓起来，一只一只掰开屁股看，看完是母鸡就放在一个草编的小篮子里，不是就放在另一边。
　　不一会儿，就挑好了五只小母鸡崽。
　　林辰歆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一窝小鸡里，出来的公母的数量应该是均衡的吧，她知道这年头，大多数人养鸡都是为了吃鸡蛋的，肯定是母鸡比较受欢迎。
　　那她现在把人家的母鸡全都给挑走了，剩下的岂不都是公鸡了？一家养一只公鸡打鸣就够了，太多了该怎么办？“
　　她悄悄地问了爱华嫂子，她光要母鸡会不会不太好呀？
　　爱华嫂子不在意地说：“没事！他们有办法处理。”
　　“那我不能白拿你表舅家的小鸡崽吧，给多少钱合适？”
　　“给一毛钱一只就好了，别多给了。”
　　林辰歆掏出来五毛钱递给表舅妈：“表舅妈，谢谢你了。”
　　表舅妈面不改色的收下了：“客气啥，下次还想要小鸡，随时来找我。”
　　三个人从挑小鸡的偏房里出来，正好看见表舅慢腾腾地拖着步子回到堂屋里，一边咳嗽，一边从一个大茶缸里到了一碗水，正准备吞服一粒药片。
　　林辰歆瞧着那药片的颜色和形状，有点像是土霉素。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农村人，都有胡乱吃药的毛病，只要身体有点不舒服，而家里又正好有点什么药片，也不管对不对症，反正吃了再说。
　　职业习惯，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表舅哪里不舒服啊？”
　　表舅一脸痛苦地按了按肚子：“不知道为啥，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吃片药看看。”
　　“表舅，药可不能乱吃啊，肚子疼可能是很多原因引起的，胡乱吃药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有可能会掩盖住更严重的病因，造成严重的后果。”
　　爱华嫂子说：“表舅，这位可是我们军医院特别厉害的医生，你得听她的。”
　　表舅：“哎、哎！”地应着，身体却完全不听她的，自顾自把药片吞了下去。
　　林辰歆无奈地摇摇头，自觉也管不了太多，正准备跟爱华嫂子一块儿离开，忽然表舅手里的碗“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他竟然疼得满地打滚！
　　爱华嫂子吓了一跳：“哟，这该不会是刚才的药片真的吃坏了吧！”
　　林辰歆连忙放下手里的小鸡崽篮子，冲了过去：“你怎么样了？具体哪里疼？”
　　“疼、疼，哪里都疼！”表舅疼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林辰歆去按他的腹部，还好，腹部还是柔软的，只是触碰到许多部位，他都惨叫着喊疼，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哪个部位疼痛。
　　连忙问旁边惊慌失措的表舅妈：“今天他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都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
　　表舅妈慌得浑身都在发抖：“没，没有，今天都在家里，也没干过什么，吃的都是家里平常吃的饭菜。”
　　林辰歆脑子飞快地转着，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大面积的腹痛？如果是急性阑尾炎，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啊！
　　忽然她发现患者眼睛的巩膜有些发黄，忙问：“他之前有肝炎吗？”如果是肝脏的问题的话，也有可能会引起腹痛的。
　　“肝炎？没、没有啊！”
　　这时表舅忽然全身抽搐起来，四肢剧烈痉挛，嘴里也开始吐出白沫。
　　爱华嫂子叫了起来：“这时羊癫疯啊！”
　　林辰歆连忙喊：“快，拿筷子来！”
　　表舅妈匆匆忙忙去拿了筷子筒冲出来，却在快到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将自己给绊倒了，筷子撒了一地。
　　林辰歆随手捡起几根筷子，并排着伸进表舅的嘴巴里，按压着他的舌头，并且让他的头侧向一边，保持呼吸道的畅通。
　　“患者以前癫痫有发作过吗？”
　　表舅妈可能没有听懂：“啥？”
　　爱华嫂子赶紧帮着解释：“问你呢，表舅以前有没有发作过羊癫疯？”
　　“没，没有啊，从来都没有这毛病！”
　　遇到这种紧急情况，一时判断不出病因是最难办的，而且她现在手头上也没有任何的药品和治疗器械：“快想办法找辆车来，要送医院！”
　　“哦，好！”表舅妈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爱华嫂子手足无措：“要、要我帮忙按着人吗？”
　　林辰歆双手按着患者的头：“暂时不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是要保持患者的呼吸道畅通，四肢不要随便乱按，以免发生骨折。”
　　表舅妈很快找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推着一辆板车回来：“车，车来了。”
　　林辰歆一看那车，有些无力，她们过来的时候，骑自行车都骑了半个小时，靠人力推车把他推到医院去？黄花菜都凉了！
　　“没有快一点的吗？汽车、拖拉机有没有？”
　　表舅妈和那个小伙子都用看天方夜谭的眼神看着她，怎么可能有呢？生产队里倒是有一辆牛车，要借出来，可能还得费点时间。
　　好在这时病人的抽搐渐渐停了下来，但仍然昏迷不醒。
　　林辰歆忍不住再问一句：“你真想不起来这两天他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表舅妈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今中午我们一个侄子送了两条鲤鱼过来，他把两个鱼胆剖出来，用酒送着生吞了，这个算不算？”
　　“生吞鱼胆？可真有你们的，知道是什么原因了，鱼胆中毒，赶紧去准备一大盆肥皂水，一条胶皮管子，一个漏斗，多找两个人来帮忙，给他洗胃！”


第112章 
　　林辰歆这话一出, 周围的人都大惊失色：“鱼胆有毒？没、没人告诉过我们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要赶快洗胃，能吐出来多少算多少, 不然真的会死人的！”
　　大家不敢再多说，赶紧手忙脚乱地去准备林辰歆说要的东西，以现在的交通条件, 赶到医院再洗胃肯定是来不及了, 只能用土方法试一试了。
　　其实现在也未必能来得及，毕竟他是中午的时候生吞的鱼胆, 距离现在也有好几个小时了, 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洗胃的土办法还是林辰歆最近才学会的, 她以前作为一个现代的医生, 根本就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还是前不久急诊室里送来了一个喝了农药的妇女，可惜来晚了，患者全身各器官都已经衰竭, 医生们努力抢救也回天乏术。
　　因为这个事, 蒋主任特别提出以后如果有医生出去义诊, 一定要对当地的赤脚医生进行洗胃的培训，遇上这种喝了剧毒农药的紧急情况，只有立刻进行洗胃, 才能挽救患者的生命。
　　林辰歆也是因此才学会了这种土法洗胃的方法。
　　简单粗暴地把胶皮管子塞进病人的喉咙里, 用漏斗往里灌肥皂水，灌到一定程度进行催吐, 如此重复几次，尽量将胃里的有毒物质吐干净。
　　当然, 这个灌水也不是能胡乱灌的，之前也发生过为了给人洗胃, 一个劲儿地猛灌水，把人给撑死了的情况，还是需要有经验的医生来把握这个度。
　　一大盆肥皂水灌完，病人也吐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吐出来的，已经完全没有其他的内容物，只剩下清水了。
　　“好了。”林辰歆说，紧张万分的大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包括病人在内，所有人都狼狈不已，林辰歆的身上也被溅湿了好大一片，但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表舅妈紧张地问：“医生，我男人这就好了吗？”
　　林辰歆摇摇头：“他中毒比较深，肝肾功能都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损害，还是得送医院继续进行治疗。”
　　病人现在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但好歹还是有呼吸的。
　　大伙儿七手八脚地把人抬上手推车，林辰歆提醒表舅妈：“记得带钱。”
　　林辰歆还记得拎上自己的那篮小鸡崽：“爱华嫂子，咱们也走吧！”
　　爱华嫂子坐在她的自行车后座上，惊魂未定：“小林啊，这表舅救得回来吗？”
　　林辰歆实话实说：“不一定。”
　　鱼胆毒素，是剧毒，患者一开始感觉肚子不舒服，找药吃，是胃肠道功能在毒素的影响下发生紊乱，随后是肝功能异常，导致胆红素代谢不了，出现巩膜发黄的黄疸症状。
　　而后来的抽搐，则是毒素影响到大脑的反应。
　　在中毒之后，患者的绝大多数内脏器官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影响，要完全消除这些影响，在如今的医疗条件下，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辰歆几乎现在就可以说，这个患者的预后非常差，就算命是救回来了，身体素质也会大打折扣，受到非常大的影响。
　　爱华嫂子叹气：“那他可真是倒霉啊，这样的事都被他碰上了，不过说起来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今天要不是刚好咱们过去了，遇上这样的事，就是一个死。你说他们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去生吃鱼胆呢，那玩意儿苦了吧唧的，谁能想得到要去吃啊！”
　　林辰歆也不懂：“大概就像吞蛇胆什么的，是什么民间的偏方，能治什么病之类的吧！”
　　“唉哟，这偏方不是害人的嘛，让人去吃这么毒的鱼胆，这是生怕人活不长了啊！对了，小林啊，这是光是鲤鱼的鱼胆有毒呢，还是所有鱼的鱼胆都有毒啊？”
　　“所以啊，不要听信偏方，有什么不舒服的，还是得去正规的医院找医生看病，大部分常见的鱼胆都是有毒的，不要去碰这么运气，千万不要吃。“
　　“那生的不能吃，煮熟了呢？”
　　“不管是煮熟，还是用酒泡，都不能分解鱼胆的毒性，所以不管是煮熟了吃，还是用酒送服，都是不行的，当然，鱼胆那么苦，应该没多少人会有兴趣去吃这个的吧！大概也就你表舅了。”
　　“咳，什么我表舅啊，其实啊，也不是我表舅，大家都那么喊。”
　　“哦？”
　　“我老实跟你说吧，其实啊，他们也不是我的什么亲戚，他们就是做养鸡这门生意的，卖鸡蛋、种蛋，孵出的小鸡。”
　　“刚才你问我，母鸡仔都被人挑走了，只剩下公鸡怎么办，没关系，他们养到一个多月大，就把公鸡煽了，那公鸡就变成线鸡了，长得快，肉也好吃，当肉鸡卖出去，比下过蛋的母鸡还受欢迎呢！”
　　林辰歆惊讶：“他们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做生意？”如今才是一九七六年，按道理说，还没放开呢，这应该算是资本主义尾巴，得被割掉的。
　　“当然不是光明正大，都是偷偷摸摸地干，不过啊，咱们这岛上管得不如外边的严，只要有脑子，有胆量，这不就能赚到钱了嘛！反正啊，去他家买鸡的，就喊他们表舅、表舅妈，如果不走运被人查了，就说是亲戚给的。”
　　林辰歆有些好笑：“原来是这样。”
　　爱华嫂子说完以后，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安起来：“小林啊，我带你去那种地方买小鸡，你不会怪我带坏了你吧？”
　　林辰歆连忙说：“当然不会，凭自己双手努力赚钱，挺不错的。”她作为一个知道后世发展的人，当然不可能对这种做法有什么意见了。
　　她的自行车没骑多快，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拉着手推车跑的几个年轻人的后面，到了医院门口，林辰歆请爱华嫂子先帮她把小鸡崽送回家，她要表舅他们进医院办理入院治疗。
　　爱华嫂子顺便帮她把自行车也推了回去。
　　回到家属院，天已经黑了，远远地，就看见林辰歆他们家的院子亮堂堂的，比别人家的都显眼。
　　要说沈团长跟林医生这两口子啊，是真不太会过日子，别人家一般都不在院子里安装电灯，就算安装，也装一盏瓦数小一些的，能够照亮，不至于磕着碰着也就够了。
　　偏他们家在院门上装一盏，屋门口又装一盏，瓦数都还挺高的灯泡，只要家里还有人没回到家，那灯泡就一定是亮着的，说是回家的时候看见自己家门口亮着灯等自己，心里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这温暖可是用电费买来的。
　　不过还真别说，这亮亮堂堂的，走近了自己的心里都觉得舒服。
　　爱华嫂子走到门口，拨了拨自行车把上的车铃，“叮铃铃……”清脆悦耳的铃声传了出来。
　　那敞开的屋门里立刻就冲出来一个人：“回来啦！”
　　待看清人时，沈焰的脸上露出失望：“爱华嫂子，是你啊！我们家林医生呢？”
　　爱华嫂子那心里哟，可真是又羡慕又酸溜溜的，什么时候她家陈团长能够在她回家的时候露出这么兴奋的神色，她再辛苦地伺候他也心甘情愿。
　　“林医生刚有病人，先会医院了，我帮她把自行车和刚买的小鸡崽送回来。”
　　沈焰下班去接林辰歆没接着，回到家又没见到人，四处一打听，知道她跟爱华嫂子骑着自行车出去了，没想到却是去买回来了小鸡崽。
　　他连忙过去把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小篮子取下来，打开上面的盖子，果然看见里面有五只毛茸茸的小鸡崽，挤成一团冷得瑟瑟发抖。
　　“哟，这鸡崽可真小啊！”还没有他的拳头大呢，嫩黄色的小喙，粉粉嫩嫩的，黑豆子似的眼睛圆溜溜的，“它们这是怕冷啊？”
　　“可不是嘛，快快快，拿回屋里去，唉哟，可怜的小鸡崽，没了老母鸡护着，可不得受冻了嘛！对了，小沈啊，你知道这小鸡怎么样不？”
　　“不知道啊，您得教教我。”
　　“家里有小竹筐不？”
　　“正好有一个。”沈焰从楼梯底下的储物间里找出来一个，是前些日子林辰歆的一个病人特地给她送来了一筐海带感谢她的救命之恩的，海带被她拿出来分别寄给两边的爸妈了，那小筐子洗干净了留着准备以后用来装东西。
　　正好就派上了用场。
　　“这个好！”爱华嫂子很满意，“现在这筐子底下铺点儿干草。”
　　“干草倒是没有，用这个成不？”沈焰拿出一件旧衣服，他记得小时候家里养过一条小狗，就是用旧衣服给它絮了个狗窝，这小鸡崽可可爱爱的，看得他一腔爱心都快溢出来了，看它们冷成这样，只想给它们赶紧弄一个温暖的家。
　　爱华嫂子推他一把：“没见过这么糟蹋东西的，你等着，我家里有，我回去给你拿。”
　　爱华嫂子回去拿干草的时候，沈焰见小鸡崽们实在是冷得可怜，索性把它们都揣到自己的身上去了，放在外衣的里头，里面还跟皮肤还隔着一层卫生衣。
　　爱华嫂子很快就拿了一把干草回来，这年头一般人家里都会攒着一些晒干的柴草，烧火做饭用的，沈焰家里柴倒是买了不少，干草没有，他手巧，能把木柴片成极薄的木片，用来引火也好使。
　　干草铺在筐底，爱华嫂子去找小鸡：“咦，小鸡崽怎么不见了？”
　　“这儿呢！”沈焰指指自己鼓鼓囊囊的怀里，有微弱的“叽叽”声从里面传出来。
　　爱华嫂子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拿出来，待会拉你一身。”
　　沈焰还有点儿心疼小鸡：“那它们还是会冷啊！”
　　“这还没弄完呢，快去牵个电灯泡，挂在这筐上边，就冷不着了。”
　　沈焰双掌重重一拍：“好主意啊，嫂子，你是怎么想得到这么个好主意给小鸡取暖的！”
　　“这可不是我想的，家家户户养鸡都这么弄。”
　　沈焰家里倒是有备用的电灯泡，就是得临时接插头和电线，然后再弄个架子，架在竹筐的上面，最好高度还能调节，以便利用距离来调节温度。
　　爱华嫂子可没耐心等着他慢慢弄，她是做好了饭出去的，家里男人孩子都吃完饭了，她还得赶紧回去吃了饭洗碗呢！
　　“你待会弄完这个，记得拿两个小杯子，一个盛水，一个盛点米给小鸡吃，那米最好弄得碎一些，太大了怕吃不下。”
　　“知道了，谢谢爱华嫂子。”
　　林辰歆帮忙表舅办好了住院手续，把具体的情况告诉了值班医生，值班医生也十分惊奇：“干嘛要生吃鱼胆？”


第113章 
　　表舅妈苦着脸：“糟老头子平时就爱抽口烟, 咳嗽咳得厉害，听人家说生吃鲤鱼胆可以止咳，就让人帮忙弄来了两条活鲤鱼, 本来是说分开两天吃的，可他觉得一气儿两个一起吃下去，可能效果更好, 就一口气全吃了。”
　　医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能据实以告：“你这个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算人能活下来, 这身体也好不了了, 内脏器官都受到了很大的损害, 我们只能是尽量治, 能治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吧！”
　　表舅妈浑身发软直往地上出溜，旁边的人拉都拉不住，纷纷摇头叹气, 谁知道呢, 谁也没听说过鱼胆有毒啊！主要是, 也没别人会去吃这东西啊！
　　林辰歆把人安顿好后就回家了，忙了这么一大轮，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 颇有点儿精疲力尽。
　　可是远远地看见自家院子的灯光, 整个人一下子就温暖起来，家里有人等着的感觉, 跟以前下了班只能回到冷冷清清的宿舍果然完全不一样。
　　单身有单身的好，结婚了也有结婚的幸福。
　　也不知道沈焰的耳朵是怎么长的, 比狗耳朵还灵敏，她刚来到门口, 还没来得及推开院门呢，那门就自己从里面打开了，她亲爱的老公站在里面张开双臂欢迎她：“欢迎我们救死扶伤，受广大人民群众万分爱戴的林医生回家！”
　　林辰歆避开了他的怀抱：“别，我身上脏。”
　　“那咱们就一起脏。”沈焰硬是搂着她转了一圈，把她放在自己身后，才关上院门，搂着她往屋里走去。
　　“饿不饿？是先洗洗再吃饭还是吃了再洗？”
　　“先洗洗吧！”
　　“行，我去帮你打水。”
　　林辰歆却被屋子中央的小竹筐吸引住了目光，精致的小竹筐，笼罩在一团白炽灯暖黄的光晕下，像一件漂亮的艺术品。
　　筐里五只黄色的小鸡崽，正在欢快地“叽叽”叫着，时不时地啄几口碎米，喝一口水。
　　它们喝水的时候特别可爱，在水里啄一下，还要仰起头伸一伸脖子。
　　天哪，这也太可爱了吧，林辰歆看得舍不得移开眼睛，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头，去摸摸它们毛绒绒的身体，黄色的绒毛短短的，似乎还能感受得到底下小小的躯体里血脉的跳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焰也蹲在了她的身旁，两人脑袋靠着脑袋，就这么看着，心里软软的，这是属于他们这个家的新生命呢，稚嫩的小幼崽，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地可爱，百看不厌。
　　“想要抓一下吗？”沈焰问。
　　林辰歆点点头，沈焰便伸手从筐里捉出来一只小鸡：“伸手。”
　　林辰歆忙说：“你轻点儿，别弄疼它了。”一边摊开了手掌。
　　沈焰把小鸡放到她的手上，小鸡的爪子有点儿尖，但软软的，抓在手心里感觉痒痒的，小家伙还低头啄了一下她的手掌心，痒得她笑出声来。
　　可下一秒，小翅膀一抖，一坨黄豆那么大黄中带白的小便便就落在了她的掌心中。
　　“啊！”林辰歆叫了一声，“救命啊！”又舍不得将小鸡扔掉。
　　沈焰哈哈大笑，把小鸡捉下来放回篮子里，牵着她的手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帮她冲洗干净：“快洗澡吧，我给你滚一个马鲛鱼滑汤用来下面条，很快就可以吃了。”
　　今天有人送了沈焰一条马鲛鱼，他就没去食堂打饭回来吃了，而是特地去找了一趟邓大姐，向她请教做马鲛鱼的做法，学了这么一道马鲛鱼滑汤。
　　正巧今天傍晚林辰歆出门去了，回来吃自家做的饭，能赶上热乎的。
　　马鲛鱼又叫做鲅鱼，民间有这么一个说法“山上鹧鸪獐，海里马鲛鲳”，这里面提到的几种食材，都肉质鲜嫩，味道鲜美。
　　马鲛鱼刺少，肉嫩，可以用来制作很多美味菜肴，油炸、汆汤、清蒸，都各有滋味。
　　这一道马鲛鱼滑是把鱼清理干净，去掉中间的大骨之后，用勺子把鱼肉刮下来，加入盐和少量白糖，一点胡椒粉和一个蛋清，用手顺时针搅拌摔打，再加一点地瓜粉，一直摔打到起胶，这样做出来的鱼滑爽滑而有弹性。
　　这鱼滑沈焰一早就准备好了，这时候只需要小锅烧开水，用筷子将碟子里的鱼滑一点点地拨入锅中，水再次烧开后，加入一小把挂面，最后撒入一把鲜嫩的豌豆苗，加盐和胡椒粉调味，鲜香扑鼻的鱼滑汤面就做好了。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林辰歆擦着头发从浴室中出来，沈焰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也端到了她的面前。
　　浅黄色的面条中夹杂着雪白的鱼滑，碧绿的豌豆苗惹人食指大动，林辰歆没出息地咽了一口口水，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面汤。
　　鱼肉之中带着豌豆苗的清香，暖暖的一口汤下肚，从喉咙一直熨帖到胃里，瞬间抚平了由于饥饿带来的躁动。
　　幸福感油然而生。
　　“你呢，不吃吗？”
　　沈焰拿起她随手搭在椅背上的毛巾继续帮她擦头发：“你先吃，吃不完的留给我就行了。”
　　帮她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才去洗澡，飞快地洗了个澡出来，又唏哩呼噜把剩下的面条吃完，去刷锅洗碗。
　　林辰歆想去把衣服洗了，还被他喊住了：“别动，放着我来，我力气大，就是干这些的，你的手是拿手术刀的，别干这些粗活。”
　　林辰歆好笑：“那你要是不在家，我是不是就不用活了？”
　　“我听说外国已经有洗衣机了，等咱们这儿什么时候也有了，我就给你买一台回来。”
　　林辰歆没别的事干，索性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竹筐旁边看小鸡。
　　沈焰干活特别麻利，不一会儿就把衣服搓好晾出去了，林辰歆也不去操心他到底洗不洗得干净，只管夸了再说：“你说我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嫁了个这么好的男人呢，不但会做饭，还会洗衣服，怎么会有这么能干的男人呢，天哪，这世上还有他不会的事情吗？”
　　“有啊，我不会生孩子，这个只能辛苦你了。”沈焰蹲在她身后，一边看着小鸡，一边双手又开始不规矩起来。
　　林辰歆跟他商量：“要不今天先休息一天吧，我怕你太累了。”
　　沈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闷闷地说：“跟你说个事儿，我明天要出海了，这一走，至少也得八天后才能回来了，留你一个人在家里，我真不放心。”
　　林辰歆一惊：“这么快？”
　　“不快了，之前为了装修房子我已经请过假了，领导照顾我，这段时间也没让我去，总不能一直让别人替我去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他这么一说，林辰歆的心里还是酸酸涩涩的，万分不舍。
　　当然也就十分主动地让他得了逞。
　　第二天早上更是早早醒来，搂着他的脖子舍不得放手，其实以前没结婚的时候，沈焰也时不时就会出海，但那时从来都没有过这么不舍的情绪，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么黏黏糊糊的模样了。
　　沈焰摸出枕头底下的手表看了一眼：“还有时间，要不再来一次？”
　　林辰歆闭上眼睛，主动亲了上去。
　　……
　　沈焰终于还是出海去了，林辰歆的日子其实也没有过得多寂寞，除了值夜班，回到家里以爱华嫂子为首的几个嫂子们也还是经常回来找她串门，教她养鸡种菜等各种生活技能。
　　周末的时候，爱华嫂子还特地拉着她一块儿去逛了一趟供销社，买了半斤灰色的毛线，她总算学会了织一种简单的花色，打算从易到难，先给沈焰织一条围巾试试。
　　虽然海岛上这天气并没有太多系围巾的必要。
　　小鸡崽也一天天地长大，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再大下去，小筐子里都快要挤不下了。
　　爱华嫂子告诉她，再过几天，就能放到鸡窝里去养，不用再照灯取暖了。
　　还有，也不能老这么喂米了，这多糟蹋粮食啊，别到时候下的蛋都不够买米的。
　　带她去碾米厂买了一大袋米糠回来，告诉她到时候等院子里种了菜，就每天摘点烂菜叶子，剁碎了用米糠拌一拌就可以用来喂鸡了。
　　这年头一般都没有什么剩饭剩菜，就算是一顿吃不完的，下一顿热热也还能吃，一般没有说把吃不完的剩饭剩菜用来喂鸡的情况。
　　这小□□，越长大就越来越没有那么可爱了，林辰歆原本还担心，她这么喜欢这些小鸡崽，以后养大了会舍不得杀了吃肉呢！
　　也幸亏它们越长就越不怎么可爱了，特别是毛绒绒的绒毛褪去，粗硬的羽毛又还没有完全长出来的时候，丑不拉几的，林辰歆现在除了喂食，已经不再爱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了。
　　还有种菜的事，也得提上日程了。
　　爱华嫂子看着林辰歆细皮嫩肉的手，没好意思说让她抽空把院子里的地翻一下，她好带她去乡下买菜秧。
　　这海岛好就好在，天气热，冬天也不怎么冷，许多菜一年四季都是可以种的，冬天里也能吃得上新鲜的蔬菜。
　　爱华嫂子想了想，委婉地说：“要不我这两天过来帮你把地翻了，咱们得尽快把菜种下去，不然你家的鸡也没得吃的。”
　　林辰歆没有多想，随口应了一句：“不着急，过几天等沈焰回来了再翻吧！”沈焰临走之前就交待过，家里有什么重活都放着，等他回来再干，翻地这种事，当然能算得上是在重活的范畴里了。
　　爱华嫂子当时没说什么，回到家里却忍不住对着她家老陈絮叨了一番。
　　其实她的心里挺矛盾的，一方面觉得林辰歆这样挺不好的，家里家外这些活儿，本来就应该是女人干的，不应该让男人在外面辛辛苦苦工作回来还得干这些事，不过转念一想，林辰歆跟她们这些家庭主妇还不一样，人家自己也有工作，还是个优秀的医生，似乎也有不干所有家务的权利。
　　但不管怎么说，让一个男人回到家里又是做饭又是洗衣服的，说出去多没有面子啊！
　　另一方面，又十分羡慕她嫁了个肯干活的好男人，不像自己家里这个，油瓶子倒了都不肯扶一下的，男人的面子有什么用，还是骨子里温柔体贴的好。
　　免不了又要抱怨一下陈团长不够体贴她。
　　正是因为这样矛盾的心理，她絮叨得也是颠三倒四的，陈团长听得十分不耐烦，回到部队里也忍不住跟人抱怨了一番，你说这沈焰，疼媳妇也得有个谱儿啊，原来这家属院里的嫂子们多勤快贤惠啊，现在一个个的，都学会抱怨了。


第114章 
　　因为陈团长的抱怨, 林辰歆家需要翻地种菜的事，就传到了方新国的耳朵里。
　　这天林辰歆下班回到家，就看到有个人影在她的院子里, 弯着腰举着锄头，哼哧哼哧地翻着地。
　　她十分惊讶：“方新国？你怎么在这里？”
　　方新国直起腰，杵着锄头抹了抹额上的汗, 露出憨厚的笑容：“林医生, 沈团长出海之前跟我说过，多来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听说你打算在这院子里种菜, 就来帮你把地翻翻。”
　　“我这个不着急的, 你最近又要工作, 又要照顾阿英，挺辛苦的，有时间还是多去陪陪她吧, 我这儿什么时候弄都行。”
　　“阿英出院了, 在宿舍里休息呢, 她也让我多来帮帮你的，林医生你工作忙，沈团长有不在家, 以后家里有什么活, 只管来喊我就行，林医生, 你看看还有哪儿要翻的？我很快就能干完。”
　　“阿英出院了你也要多陪陪她，这段时间还是以休息为主, 少操劳，这地差不多都可以了, 辛苦你了，先进来喝杯水吧！”
　　林辰歆才不相信丁群英会支持方新国来给自己干活呢，她可是连她自己的衣服都舍不得让男人洗的人，在她看来，大概家里所有的活儿都应该是女人做的，让男人沾上一点都是大恶不赦，更别说让自家男人去帮别家女人干活了。
　　方新国来这儿帮她翻地的事，要是被丁群英知道了，后者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恼恨她呢！
　　方新国还是憨笑：“这还有一点儿，我先弄完，林医生，你去忙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沈焰不在家，林辰歆的生活又恢复了简单，下了班直接去食堂吃完饭再回来，家里除了喂一下几只小鸡，给它们换了垫在底下的干草，也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看书学习。
　　隔壁的徐思妍就远远没有那么幸运了，她这两天又遇上了麻烦事。
　　还是得从那天晚上刘世伟带着两个弟弟离家出走开始说起。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在家属院和医院里传传也就算了，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传到了另外一个岛上刘世伟他们亲奶奶李翠芬的耳朵里。
　　老太太一听，这可不行啊，她让宝贝孙子跟卓宇阳回去，那是让他们享福去的，可不是让他们去给后妈虐待的，卓宇阳娶的这个媳妇不行，虐待她孙子，得让他换一个。
　　对于李翠芬这个老太太来说，她儿子刘新春为了救卓宇阳死了，那卓宇阳就应该代替他儿子帮她养孙子，甚至是给她养老，这些都是应该的，没有一点问题。
　　卓宇阳娶的妻子对她孙子不好，她也有资格教训对方。
　　李翠芬老太太收拾了包袱，找了一辆私人的小渔船，晃悠晃悠地往陵川岛去了。
　　到部队里找到了卓宇阳。
　　卓宇阳惊讶之中还带着几分紧张，但他是放出过话的，今后刘新春家里的事，就是他的事，所以就算是装，也得装出十分惊喜的模样来。
　　“伯母，您怎么来了？”
　　李翠芬也不说是听说了孩子的事来的，就说这么久没见孩子，想他们了。
　　卓宇阳自然是要热情地带她回家的，祖孙三人相见，自然又是一番相拥大哭。
　　徐思妍在一旁冷眼旁观，卓宇阳大方地拿出十块钱，叫她想办法去弄些好菜回来，好好招待老太太。
　　徐思妍还以为老太太真的只是来看看孙子，顶多住了两天就得回去了，据她所知，一般农村人都不会愿意离开家里太长时间的。
　　一是因为家里养的鸡鸭和猪都需要有人照料，而是得上工挣工分，一年下来，如果挣的工分达不到规定的数额的话，不但分不到钱，到头来还得自己掏钱赔给生产队。
　　所以很多农村人就算来陵川看病，也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回家。
　　没想到这老太太一来到第一晚就嚷嚷着头晕，一问之下，她不仅经常头晕，还这儿疼那儿疼，浑身上下似乎就没有哪里是好的。
　　卓宇阳便决定让老太太留下来，让徐思妍请两天假，专门带着她去做一个全面的体检，有病治病，没病的话也可以安心点。
　　徐思妍愣了一下：“为什么是我请假啊？”这老太太跟她有什么关系？要请假带她去体检，那不也应该是卓宇阳自己请吗？
　　卓宇阳一脸不高兴：“伯母是世伟他们的奶奶，也就是咱妈，咱妈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请假照顾，谁照顾？”
　　徐思妍目瞪口呆，她还以为没她什么事呢，敢情这是来了个婆婆啊！
　　行，她忍忍，不就带人体检嘛，反正她熟。
　　可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以后才发现，这老太太，可真是朵老白莲啊，人前示弱，人后给她使绊子，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根本就不是她这个段位的人能够对付得了了。
　　好不容易她这段时间，跟三个孩子的关系算是稍稍缓解了，徐思妍的想法是，这辈子对男人是指望不上了，倒是这三个孩子还有点希望，以后他们真的功成名就了，还愿意把她当母亲孝顺，那她也不算是白穿越了一场。
　　所以尽管现在她对待卓宇阳的态度越来越恶劣，但对三个孩子还算是好的，那两个小的好说，懵懵懂懂的，也肯喊她妈了。
　　之前最顽劣的大宝刘世伟，也不知道沈焰怎么跟他谈的心，反正也变得懂事多了，好歹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跟她作对，能够和平共处了。
　　眼看就要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突然横空冒出来一个老太太，见天在那三个孩子的面前说她的坏话，破坏他们的感情。
　　两天体检下来，各科医生都说，老太太身体很健康，根本就不该这疼那疼的，要是实在感觉不舒服，说不定是心理作用。
　　老太太非不听，甚至还暗戳戳地跟孙子说，说不定是徐思妍跟医生串通好的，就是不想让她留下来治病，怕花钱。
　　刘世伟年纪小，哪里懂得那么多啊，他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当然更愿意听奶奶的话，心里面对徐思妍的敌意又增加了几分。
　　李翠芬还教孙子跟卓宇阳说，说他爱吃奶奶做的饭，别送奶奶回去了，让奶奶留下来给他们洗衣做饭，让他们俩好好安心上班。
　　卓宇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反正家里都这么多人了，也不在乎多添一个人，而且老太太还能帮忙做家务。
　　他本来就不满意徐思妍做的家务，什么都做不好，而且最近还大有摆烂的趋势，叫她干点什么她都要说一句人家隔壁沈焰怎么样怎么样，害他多干了很多本来不应该让他干的活儿，以后老太太在这儿，他肯定能轻松多了。
　　而且这样的话，孩子们每个月的抚养费他也不需要像之前那样，每个月给老太太寄过去了，这样经济上也能宽裕很多。
　　卓宇阳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等徐思妍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翠芬已经一副要在这儿常住的姿态了，就连左邻右舍都知道了她要在这里住下帮忙带孩子，徐思妍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
　　等卓宇阳一回来，她就把他拉到了楼上房间里：“这老太太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要住下来了？”
　　“她愿意留下来不是挺好的嘛，你不是老嫌干家务累吗？以后洗衣做饭都有人干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以为她留下来是为了洗衣做饭吗？她是来离间我跟三个孩子的感情的！你看她来了以后整天在孩子面前说我的坏话，现在那三个孩子对我的态度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胡说，她为什么要离间你跟孩子的感情，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再说了，如果你自己做得足够好，哪里会给别人说你坏话的余地，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讨孩子们的喜欢。”
　　怪就怪那李翠芬太会装了，在卓宇阳的面前总是一副很无辜的模样，天天跟他说好话，说自己是怎么怎么感激他们愿意收养三个孩子，卓宇阳根本就不相信徐思妍说的。
　　“不管怎么样，咱们好端端的一家人，一个外人住进来算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是外人了？那是孩子们的奶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给她养老了，把人赶走，你叫我这张脸往哪里搁？”
　　“脸脸脸，你就知道要面子，抱着你的面子过一辈子去吧！”
　　“回来，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领导，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初可是你先找我的，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没有我的同意，军婚你离不了！”
　　不管怎么样，李翠芬老太太还是在她家住了下来。
　　老太太的到来，让卓宇阳感受到了一种，家终于像家了的感觉。
　　早上一起来，就有热乎乎的早饭端到了面前，下班回来，地是干净的，衣服尿布是洗好了挂在院子里的，鸡也喂好了，地里的菜也整齐像样了，厨房里还传来饭菜的香味，这才是回家的感觉嘛！
　　只有徐思妍自己才知道，这老太太到底有多会区别对待。
　　早上做面条，别人的碗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孩子们的碗里还有鸡蛋，等她去揭开锅盖一看，就只剩下一小锅面汤，连一根面条就没有给她留下。
　　她要是不吃直接去上班，好了，下班的时候整个家属院的人都会知道她这个人有多难伺候，嫌老人家是乡下人不讲卫生，做的饭不好吃，一门心思给她做的早饭她不吃，非要去食堂买。
　　午饭晚饭如果有肉或者是其他什么好东西，她根本就见不着，老太太做好以后，直接就埋在另外四个人的饭碗底下了，连根本就啃不动肉的小宝碗底下都会埋上几块，桌上就一碗白水煮青菜，还舍不得放盐，清汤寡水的，吃得徐思妍想吐。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的衣服跟其他人的衣服一块儿泡在盆里，等下班回来，别人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晾在竹竿上，她的衣服却怎么都找不到。
　　徐思妍在屋前屋后转了半天，才终于在鸡棚的背后找到她的衣服，就这么湿哒哒地扔在泥地上，沾满了泥土和鸡粪，也不知道闷了多久，臭烘烘的，就算洗干净，她也恶心得不想再穿了。
　　徐思妍怒气冲冲地责问李翠芬为什么要扔她的衣服，哪怕不帮她洗，也好好地给她在盆子里放着啊，这是什么仇什么恨啊，非得把她的衣服给扔到脏兮兮的地方去？


第115章 
　　当着卓宇阳的面, 李翠芬一脸委屈：“我真的不知道，今早上我看见盆里泡着有脏衣服，顺手就洗了, 想着你们上班辛苦，总不能还留着让你们回来洗，我还奇怪来着, 怎么就没有你换下来的衣服呢, 还以为你担心我粗手粗脚的，把你的衣裳洗坏了, 特地收起来了呢！”
　　说着她突然抓住一旁的二宝：“二宝, 是不是你偷偷把你妈的衣服扔了？你这孩子, 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你妈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你们多辛苦，就算你记恨她买了好吃的自己偷偷躲着吃不留给你, 你也不能扔了她的衣服啊！”
　　卓宇阳听着听着, 不满地看了徐思妍一眼。
　　徐思妍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
　　李翠芬用力地去推二宝：“二宝, 快，去给你妈说对不起，说你再也不会这样干了。”
　　二宝吓得“哇”地哭出声来。
　　卓宇阳不耐烦地说：“好了, 不过就是一件衣服, 脏了就脏了，洗洗不就完了吗？伯母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孩子还要给我们做饭也很辛苦, 你反正也没什么事，以后你自己的衣服就自己洗了。”
　　这是洗不洗衣服的问题吗？分明就是李翠芬故意扔她的衣服还冤枉她背着孩子们偷吃啊！
　　可卓宇阳的态度分明是不愿意再说了, 徐思妍气得狠狠地把衣服往地上一掼：“不就一件破衣服嘛，我不要了！”
　　李翠芬拼命地捶打着自己, 哭着说：“都怪我，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洗衣裳的时候细心找一下就好了，她嫌这衣服脏了不肯要也是应该的，我，我掏钱给她做一件新的吧！”说完抖抖索索地在身上摸索着，想要拿钱的样子，却怎么都找不到。
　　卓宇阳皱眉：“不用，她这人就这破脾气，不用惯着她，以后您帮忙管好三个孩子就行。”
　　他心中不免埋怨徐思妍也太不识好歹了，有人来帮忙照顾孩子就已经很好了，难不成她还希望自己像个大小姐一样，让人来伺候吗？
　　自然没有留意到，李翠芬在背后偷偷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徐思妍扔掉的那件衣服被李翠芬偷偷地捡起来洗干净了，自然没有还给她，而是给她自己改了个裤头穿在里面。
　　有一次徐思妍无意中发现，李翠芬晾在外面的裤头用的布料特别像自己扔掉的那件衣服的时候，心里面那股郁闷之气简直到达了顶点。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林辰歆只知道隔壁家里新搬来了一个老人家，据说是刘世伟的亲奶奶，看着还挺热情，见人就打招呼。
　　因为对方是英雄的母亲，所以林辰歆对她还挺尊重的，每次见面也客气地喊一声：“大娘好。”
　　只是有一次，李翠芬居然悄悄地问她借粮票，她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小林啊，真是不好意思，你家里人少，有吃不完的粮票可以借给我不？唉，城里啊，就是有这个不好，不像我们乡下，米啊菜啊，都是自家种的，在这儿买点儿什么都要用钱用票。”
　　林辰歆有点儿不理解：“你住在这儿还得你自己花钱花粮票去买？”
　　李翠芬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他们当然是不让我去买的，只是家里的米吃完了，他们俩工作都忙，可能一时之间不记得了，我们祖孙三个吃人家喝人家的，也过意不去，我就想自己先买了，钱我倒是还有一些，就是这个粮票啊，咱们乡下人还真的没有。”
　　“小林啊，你要是有多的话，先借给我用着，等下回我回老家，带了自家种的米回来，再还给你，粮票我是没有，用大米跟你换，你看可以不？”
　　换成别人，可能就觉得这老太太真可怜，没米下锅了也不敢让徐思妍去买，还得自己倒贴，一方面可怜这老太太，另一方面也贪图她用米换粮票的便宜，直接就借给她了。
　　林辰歆却觉得不对劲，这李翠芬要是真心跟卓宇阳徐思妍他们过日子，遇上家里的米吃完了这种问题，不是应该先跟他们说才对吗？跟她一个外人说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对她不好吗？
　　林辰歆可不想被人当枪使，直接就拒绝了：“抱歉啊，大娘，我家的粮票虽然吃不完，但我家其他开销大，用不完的粮票都跟别人换了别的票了，实在没办法借给您，您要不还是跟卓连长和徐医生说一声吧！”
　　李翠芬不自在地笑了笑：“那我再看看吧！”
　　果然当天晚上，爱华嫂子她们来找林辰歆一起打毛衣的时候，就听她们说了，说卓宇阳和徐思妍他们，在外面说得好听，不但收养了刘新春的三个孩子，还给他妈养老，其实啊，那老太太来这儿住，就是来帮忙看孩子和做家务的，还得自带口粮，连保姆都不如呢！
　　人家给人当保姆还能领工资！
　　林辰歆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种话能是徐思妍他们自己传出去的吗？肯定是老太太自己说的啊！
　　以徐思妍的段位，遇上这样的老太太，以后还有得她的苦头吃呢！
　　不知道怎么的，外面忽然刮来一阵大风，直接把林辰歆晾在院子里的一块枕巾给刮到隔壁院子里去了。
　　正巧被一个嫂子眼尖看见了，连忙告诉了林辰歆。
　　林辰歆还说呢：“的亏看见了，不然的话，恐怕得找上好半天。”便起身过去拿。
　　嫂子们本来是想来喊她一块儿去看电视的，见她不想去，便顺便一块儿出门，去活动室看电视去了。
　　林辰歆来到隔壁，推开虚掩的院门：“有人在家吗？我过来捡个枕巾。”
　　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小孩儿“哇哇”的哭声，是二宝坐在院子中间的一张小板凳上，仰着头哇哇哭，而李翠芬则在进行着一个特别的举动。
　　她手里拿着一个碗，放在二宝的头顶上，另一只手拿着双筷子，在碗里戳啊戳啊，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念有词，不过听不清楚她念的什么。
　　而徐思妍，则蹲在一旁的压水井边在洗衣服，根本就不管他们在干什么。
　　林辰歆有些好奇地问她：“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徐思妍冷笑一声：“作法呢！”
　　作法？好吧，看那架势，就是封建迷信活动了，没办法，尽管破四旧破了那么多年，还是没能从根子上破除这些封建迷信思想，主要是农村缺医少药，让他们不信这些，还能信什么呢？
　　等等，农村人这么做是缺医少药，现在他们在这儿可是不缺的：“二宝这是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旁的大宝刘世伟插嘴：“弟弟吃鱼被鱼刺卡着喉咙了。”
　　他还是很喜欢林辰歆的，每次去这个漂亮阿姨的家里，阿姨都会给他好吃的，而且上次在阿姨家里玩的游戏好好玩，他到现在还一直惦记着呢！
　　所以他乐意跟林辰歆说话。
　　林辰歆也是来到这海岛上当医生才知道，原来吃鱼卡刺并不是内陆地区不经常吃鱼的人的专利，生长在海边天天吃鱼的渔民们也是会被鱼刺卡喉咙的。
　　不过他们经验丰富，大概自己就有很多土办法去解决，只有实在是卡得太严重的，才会送到医院来。
　　她在急诊科上班的时候就遇上过几次。
　　这时候李翠芬已经完成了她的那一套程序，拿起另一只碗，舀了一大口米饭塞进二宝的嘴里，让他用力咽下去：“乖，咽下去就没事了。”
　　二宝含含糊糊地喊疼！
　　林辰歆急了，连忙过去拦着：“不行，不能咽，二宝，赶紧把米饭都吐出来！”
　　李翠芬不高兴地嚷起来：“林医生，你这是干嘛呢！”
　　林辰歆好心给她解释：“卡了鱼刺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处理，万一饭团不能将鱼刺带下去，反而会越卡越深，刺伤食道，引起严重的后果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反正我们渔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弄的，也没见过有人出过事，二宝，听奶奶话。”
　　“不行，不能这样！”
　　二宝都糊涂了，到底该听谁的好呢？但他心里其实是不想咽的，实在是太疼了。
　　李翠芬不高兴地说：“这也不让，那也不让，那你说咋办？”
　　林辰歆看着那边依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徐思妍：“你也当过医生的，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还由着他们乱来？”
　　徐思妍冷笑：“这可是人家的亲孙子，哪里轮得到我管啊，管得多了还以为我想害他们呢，我劝你呀，也别多管闲事，省得吃力不讨好。”
　　她现在算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有这个老太婆在，她是不用指望这三个孩子还能跟她亲近的。
　　林辰歆也不想多管闲事，可是她是一个医生，责任感让她没有办法看着一个孩子被这么折腾，又怕自己离开以后李翠芬会继续让二宝吞饭，索性一把拉起二宝：“走，到阿姨家去，阿姨给你弄出来。”
　　李翠芬还想去拦她，徐思妍终于又开口了：“行了，让她去吧，她可是我们医院医术最好的年轻医生，有她愿意帮忙，算你们走运了。”
　　刘世伟也帮忙在另一边牵起弟弟的手：“弟弟，走，我们去林阿姨家，弄出来了鱼刺阿姨给你吃糖。”
　　林辰歆好笑，这孩子倒是帮她安排上了。
　　她家里一些镊子、钳子之类的简单医疗器具都是有准备着的，回到家里，她那了手电筒照明，让二宝张开了嘴巴给她看。
　　好在二宝在卡了鱼刺之后应该还没有吞咽过东西，鱼刺卡得并不算深，如果太深的话，在家里可能还弄不出来，得回去医院借助工具。
　　她拿出一个弯嘴钳，用酒精消毒了一下：“张开嘴巴别动啊，马上就好了。”
　　二宝有点害怕，大宝在旁边抓着他的手：“二宝别怕，大哥在呢！”
　　二宝虽然身体发抖，但还是乖乖地张大着嘴巴，林辰歆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把鱼刺给夹出来了。
　　还拿起来给两个小孩儿看：“你们看，这么大的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多疼啊，以后吃鱼要怎么样啊？”
　　大宝说：“要小心地慢慢吃，把鱼刺都挑出来，再也不要卡喉咙了。”
　　“对了，大宝真棒，二宝也记住了吗？”
　　“记住了。”二宝的眼里还含着泪水，眼泪汪汪地点头。
　　林辰歆果然从桌上的糖果盘里抓了几颗糖，一人手里塞了两颗：“拿去吃吧，但小宝弟弟还小，吃这个也容易卡嗓子，就先别给他吃了，知道了吗？”


第116章 
　　俩孩子都特别懂事地点头：“知道了。”
　　二宝还补充说：“妈也跟我们说过的, 不可以给小宝吃糖。”
　　“对，你们现在这个妈妈呢，她以前没有给别人当过妈妈, 可能有点不太会当，但她没有什么恶意，也是想让你们好的, 你们以后别老跟她作对, 好吗？”
　　“还有啊，你们奶奶当然待你们最好了, 但她年纪大了, 有些时候的想法也不太对, 你们也别什么都听她的, 得有自己的想法，知道吗？大宝，以后要是自己或者弟弟们身体不舒服, 就找爸爸妈妈带你们去医院, 要不过来找叔叔阿姨也行, 记住了吗？”
　　林辰歆也不知道跟兄弟俩说这些有没有作用，不过在设定里，他们到底都是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人生被一个无知的老太太给毁了, 反正她能说的都说了，能听进去多少, 就看着兄弟俩的造化了。
　　“知道了，谢谢阿姨。”
　　“嗯, 以后还是要好好读书，书里面都有教你们道理的, 等学了书上的道理，你们就知道别人说的话该听不该听了，好了，快回家去吧！”
　　大宝牵着二宝的手往家走，关心地问他：“嗓子还疼吗？”
　　二宝高兴地摇摇头：“不疼了，糖真甜。”
　　李翠芬见两个孙子果真好端端地回来了，连忙家跑过去抓住二宝：“怎么？真的好了？”
　　大宝说：“好了，林医生阿姨用钳子给他钳出来的，这么老长的一根鱼刺呢，奶奶，我们以后再被鱼刺卡着了也要去找林医生阿姨。”
　　“呸呸呸，哪有那么倒霉的。”
　　这个时候有种现象特别有趣，那就是买东西喜欢扎堆买，特别是像医院这种比较大型的单位和家属院，大家的经济条件也差不多，通常一家人家里添置了一样什么东西，别人家看见了也会跟着买，过不了多久，家家户户都会拥有这件东西。
　　当然沈焰和林辰歆的家里是例外，他家那些从外边带回来的东西都太金贵了，一般人家买不起。
　　现代人穿衣服就怕撞衫，现在的人是不讲究这个的，快过年了，供销社里进了一批女装灯芯绒上衣，颜色也很丰富，有军绿色、深蓝色、灰色和枣红色等好几种选择，无论是面料、款式和颜色都十分新颖。
　　特别适合买回来当过年的新衣服。
　　医院里一位女同志率先发现了之后，赶紧回来通知了同事们，得赶紧去抢啊，人家供销社的售货员说了，这批货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抢来的，年前就只有这一批了，卖完就不进货了。
　　这位女同志还带回来了一件，是她刚买的，深蓝色，耐脏，十五块钱一件。
　　大伙儿纷纷上前想要摸摸看，被她拦住了：“这可不行，给我摸坏了怎么办，你们想要摸，到供销社摸去。”
　　十五块钱肯定是不便宜的，绝大部分人差不多半个月的工资了，但作为一年买一次的过年新衣服来说，也不是贵得完全不能接受，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
　　而且这料子这么厚实，穿上十几年也不成问题，算起来也划算的。
　　不少手头比较宽裕又爱打扮的女同志立刻请假回家拿了钱就去供销社抢衣服去了。
　　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头发乱了，衣领也被扯开了：“谁还想要买的赶紧去了，供销社那边抢得都快打起来了，再不赶紧，就买不到了。”
　　听到这话，有些还在心动观望的就忍不住了，这东西一旦得抢啊，就变得更诱人起来了。
　　还有一些是比较好面子，觉得别人都有了，就自己没有，面子上过不去，犹犹豫豫地，一咬牙也跟着去了。
　　林辰歆也被同事们怂恿着去买一件，大家都觉得她手头宽裕，嫁的男人对她又好，肯定是舍得买的。
　　可林辰歆对这件衣服实在是不感冒，也并不想跟大家穿得都一样像制服似的，平时上班穿千篇一律的白大褂还不够吗？
　　只能找了个借口拒绝：“不了，前段时间装修房子，花了挺多钱的，还是得节约点儿。”
　　“算了，你们还是别劝她了，人家结婚婆家娘家可是都给买了好多衣服呢，那面料多高档啊，咱们这小地方的衣服，人家还看不上。”不管在哪儿，总少不了酸溜溜的人。
　　徐思妍那边，也被人问起了要不要一起去买一件，她只犹豫了五秒钟，立刻就决定了，买！
　　这日子已经过得够没意思的了，劳心劳力费钱养出来的，也注定是白眼狼，还不如把钱都花在自己的身上，好歹还能换取眼前的快乐呢！
　　徐思妍抢了一件枣红色的，搁以前，她肯定是看不上这种老气的颜色的，可现在各种沉闷的灰黑蓝看多了，枣红也算是一抹难得的亮色了。
　　买回来之后，她不像别人一样拿回家好好地收着，等到过年那天才穿，她直接就穿身上了，笑话，放在家里，说不定那天就不是她的了。
　　她甚至还花钱去街上的理发店去烫剪了个头发。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除了男人和一些比较爱漂亮的年轻姑娘，现在大多数的女人都不会去理发店做头发的，都是自己在家里拿剪刀随便剪剪就行了，省钱。
　　可是今天，她不想再将就了，她也是自己挣工资的人，凭什么要活得这么憋屈？
　　之前被大宝捉弄，弄了一头的苍耳，头发也被剪得乱七八糟的，现在好不容易长长了一些，便自己画了个图样，拿着去理发店，让人照着这个样子剪。
　　理发店的人看不太懂，她还耐心地教别人该怎么剪才能剪得好看，要说在现代的时候，她虽然有点儿不学无术，但在穿衣打扮方面却是很精通的。
　　剪出来了一款齐耳短发，发尾打薄了，显得干净利落，理发师看完之后都觉得有些惊讶，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跟她争执，说这样剪肯定不好看的来着，没想到还有点好看。
　　剪完头发，徐思妍索性又去了一趟裁缝店，让人把新买的灯芯绒上衣肩膀上厚厚的垫肩拆了，夸张的泡泡袖也改了，方领改成了小尖领，还把宽大的腰身也改窄了，这么改完之后，上身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徐思妍有点想哭，结婚那么久，她感觉自己都沧桑得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老年妇女了，直到今天，才让她感觉到又年轻了一回。
　　回到单位，着实把同事们惊艳了一把，看她灰头土脸久了，差点儿都忘记了，她曾经也是一个年轻好看的姑娘了。
　　大家纷纷来问她头发是怎么弄的，衣服是怎么改的，大大地满足了一番徐思妍在别人面前出风头的优越感。
　　不过这衣服这样改好看是好看，别人也只是口头上羡慕一下而已，让她们去改，她们也是不舍得的。
　　这腰身改得这么小，天冷了都不能在里面多穿几件衣服，而且这模样也太妖娆了一些，别人看不惯。
　　徐思妍倒是一直维持这这种好心情回了家。
　　家里的气氛很不好，卓宇阳冷着脸，坐在客厅里等着她回来。
　　徐思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又是那个老太婆不知道在外面听说了什么，然后跑到他面前哭诉告状了。
　　果然，卓宇阳看了她一眼，就十分不满地说：“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像一个当妈的吗？咱们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看孩子们的衣服都短成什么样子了，他们现在过年的衣服都还没有着落呢，你就顾着自己打扮？你说说，你今天花了多少钱？”
　　徐思妍冷笑：“又不是我生的孩子，他们也不把我当妈，我为什么要有当妈的样子？我自己挣的工资，怎么就不能买件衣服给自己穿了？花多少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他们要穿衣服，不是有你这个爸，还有他们奶奶吗？”
　　“这衣服花多少钱买的，明天给他们退回去，退回来的钱先给孩子做两身过年的衣服，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抢穿的。”
　　徐思妍面无表情：“退不了了，这衣服我已经改过了。”
　　卓宇阳气得脸色发青：“我给你的伙食费呢？先拿出来，以后家里的钱不用你管了。”之前卓宇阳的工资，发下来之后是会交一半到徐思妍手里，用来当做家里一个月的生活费和伙食费的，剩下的一半，他自己留一点备用，另外大部分还得给他亲妈寄回去。
　　徐思妍双手一摊：“没有了。”
　　“没有了？上哪儿去了？”
　　“花了啊，你以为你给了我多少钱？这一大家子人呢，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要花钱？”
　　“那以后家里买菜的钱我直接交给伯母，让她来操办我们的一日三餐，你就不用管了。”
　　“正好，我还不想操这个心呢！”别以为让她管钱像是让她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哪个月卓宇阳交给她的钱够用过的？还不是全都靠她自己的工资补贴的。
　　这几天徐思妍自己花钱买菜，却连一点儿荤腥都没沾上，她早就不想干了，今天特地去做了头发买了新衣服，就是想告诉他们，老娘不伺候了。
　　卓宇阳确实是因为从李翠芬那里听说了徐思妍不顾家里已经没钱买菜却还花钱去买新衣服的事情十分不满，当然李翠芬的原话不是这样说的，她说的是自己不该留在这儿，又责怪自己吃得多，然后才不经意地透露出徐思妍买衣服的事。
　　本以为自己责备她一番，她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就更生气了。
　　想来想去，徐思妍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从隔壁沈焰他们家搬过来住开始的，忍不住道：“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就不能学点好的，别老跟隔壁学。”
　　“呵，我跟隔壁学什么了？人家不是你心中的白月光嘛，要真能让你娶到人家，说不定你比人沈焰还能舔呢！”
　　卓宇阳虽然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但结合语境，还是很轻易地就能听出来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的，顿时恼羞成怒：“徐思妍，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就不要脸了，你怎么的吧！”
　　“啪！”卓宇阳怒极之下，一个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
　　徐思妍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卓宇阳：“你居然打我？卓宇阳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居然打女人？”
　　卓宇阳动完手自己也有些后悔，当然也拉不下脸来道歉，一甩手出门去了。


第117章 
　　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笑声, 徐思妍扭头，就看见厨房门背后迅速缩回去的一张老脸。
　　她气哼哼地一跺脚，上楼去了。
　　就听见楼下李翠芬急急忙忙喊孩子吃饭的声音。
　　真是要疯了！
　　今天下午急诊科里一名女医生和两名女护士都请假去抢衣服去了, 好在下午倒是比较清闲，没多少病人过来。
　　最近天气冷了，田里没什么农活, 渔民们也不怎么出海了, 受伤送急诊的情况少了许多，这段时间科里都比较清闲。
　　快下班的时候, 来了一个病人, 说是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觉得喉咙不舒服, 没有胃口, 不太吃得下东西。
　　林辰歆一听，他这也不是什么急病啊，便建议他到消化内科看一看, 急诊科这边是专门负责危急重症病人的, 像他这种情况没有必要占用急诊科的医疗资源。
　　可对方说, 他就是冲着林辰歆的名声来的，现在外面早就传开了，说是军医院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 医术特别好, 好多别人找不出病因的疑难杂症，都被她一眼就看出来, 而且治好了。
　　他是特地打听过，今天林医生值班, 他才特地趁今天过来找她看的。
　　林辰歆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个情况，我也不是专业的, 你还是找对口的科室医生比较好。”
　　“林医生，你看我来都来了，也交了挂号费，现在你也不忙，就帮我看看吧！”
　　林辰歆无奈：“那你再具体说说情况吧！”
　　他这个情况，其实也不是说胃口不好，就是有点吞咽困难，最近情况越来越严重了，连粥都有点不太吞得下去。
　　“时间多长了？”
　　“有一两个月了吧！”
　　“出现这种情况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没有！”那人信誓旦旦地摇头，“就是突然间不太吞得下东西的。”
　　林辰歆拿起压舌板：“张开嘴巴给你看看喉咙。”
　　喉咙没有什么特殊的病变。
　　“平时喜欢喝热水吗？”
　　“热水不怎么喝，不过喜欢喝茶，刚泡出来的茶，喝粥也喜欢喝烫的。”
　　吞咽困难的话，有食管恶性肿瘤的可能，而且他有喜欢滚烫的食物，就更增加了食管癌的风险，林辰歆有这方面的怀疑，但不能随便下这个结论。
　　“你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暂时还不好说，最好还是去消化科做一个胃镜看看。”
　　“做胃镜？怎么要做胃镜呢？不都说你林医生是神医，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毛病吗？”
　　林辰歆无奈极了：“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得出来呢，你看你的食管长在你的身体里面，我又没有长着透视眼，看不见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不确定病因，我也不能随便给你用药是吧！”
　　“那这个胃镜可以你给我做不？别人都说你的手术做得特别好。”
　　“胃镜不是手术，而且做胃镜的医生都是受过专业的培训的，他肯定能做得比我好。”
　　可这个病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迷信，就是只相信林辰歆，她没有办法，想着反正也没有其他病人，便跟其他医生说一声，决定亲自带他走一趟。
　　做胃镜得提前预约，今天时间已经太晚了，暂时不能做，林辰歆带他找好了医生，开了第二天做胃镜的单子，胃镜医生也给他说明了各种注意事项，打消他的重重顾虑。
　　这个时候胃镜这个检查项目在军医院里其实也才普及不久，设备是新进来的，就连医生也是才去培训回来，平时做这个项目的人也不多，价格算是有点贵。
　　好在这个病人是有单位的，医药费可以报销，倒也不用担心。
　　跟病人说好了让他明天准时拿着单子过来找做胃镜的杨医生，林辰歆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下班了，她就顺便去看了一眼曲建华。
　　曲建华已经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治疗，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没有发过病，时不时还能清醒过来，已经有些认得人了。
　　出乎林辰歆意料的是，李春兰几乎天天都来看曲建华，一开始只是来送一些她自己做的吃食，渐渐地熟悉之后，已经开始帮忙做一些给他擦脸、擦手擦脚，洗衣服之类的照料工作了。
　　街道办派过来看着曲建华的是个大小伙子，粗手粗脚的，不怎么干得了这些照料人的细致活，曲建华他妈身体不好，也没有办法天天来照顾她，现在有个姑娘自己愿意上前照顾，他们也乐见其成。
　　林辰歆确实有些不太理解：“你这是？”如果说李春兰第一次来看他，是因为觉得自己害他受伤有些心存内疚的话，这点儿内疚也不足以支持她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前来照料。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春兰苦笑：“林医生，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给自己奔一个好点儿的前程罢了。”
　　她家里啊，可一直都没放弃想要把她卖个好价钱呢！
　　之前拼了命想要嫁给卓宇阳是为了逃避被卖的命运，如今也是一样。
　　当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希望嫁给卓宇阳之后，她就开始急切地想要给自己找到一个下家了，可她跟卓宇阳的那点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她现在想要再找一个条件好的男人并不容易。
　　虽然她现在有一份临时工的工作，但其实也并不牢靠，随时都有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丢了工作，宿舍也不能住了，到时候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在听说曲建华的情况之后，她就有点儿动心了。
　　医生说了，按照他如今的恢复情况，他这个病能治好，治好之后，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而且街道办的人也答应，只要他能治好，将来一定优先给他安排工作。
　　再加上他家在城里有房子，家里又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老母亲，这多好的条件啊，几乎是她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遇得到的条件最好的男人了。
　　最重要的是，就算曲建华的病治好了，一般的姑娘家也不会愿意嫁给一个曾经得过疯病的男人的。
　　所以，如果她现在好好地照顾曲建华，等他好了之后，她嫁给他，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听她这么一说，林辰歆也没有话说了，甚至还挺佩服这姑娘的，就算她曾经为了达到目的做过一些不那么好的事情，但毕竟她是很努力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的。
　　到了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林辰歆几乎都已经忘记了昨天遇见的那个要做胃镜的病人了，直到有人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找她：“不好了，林医生，有个病人做胃镜出事了！”
　　那个病人确实按时过来做胃镜了，可是在做胃镜的过程中，他突然大口大口地呕血，呕得又多又急，简直像是从动脉血管里直接喷出来的，打得胃镜医生措手不及。
　　整个过程还不到五分钟，等林辰歆从急诊室赶过去的时候，病人已经心跳停止了。
　　林辰歆二话没说，上手就给人做心肺复苏，整个场景鲜血淋漓，十分可怕。
　　她不停地按压着病人的胸口，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病人没有丝毫的反应。
　　旁边的医生、护士们都过来劝她，没用了，停下吧，救不活了。
　　最后连院长都过来了，怒喝一声：“林辰歆，你住手！”
　　林辰歆这才停了下来，颓然跌坐在一旁的地上，疲劳过度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有点不太敢相信，昨天还活蹦乱跳的病人，一个把她当成神医盲目迷信她的小迷弟，如今已经变成了躺在病床上的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林医生，你还好吧？”
　　林辰歆很快调整好心态：“我没事。”又问胃镜医生，“具体是怎么回事？”
　　胃镜医生显然也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脸都白了，他给人做过那么多次胃镜，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真的是太吓人了。
　　他定了定神，说：“患者的食管下端有肿块，而且有渗血的情况。”但还没来得及判断究竟是什么情况，就发生了那样事。
　　“林医生，对不起啊，你特地带过来的病人，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胃镜医生愧疚地说。
　　林辰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只是个意外情况，不是你的错，怪不得你。”
　　病人突然死亡，医院自然是要通知家属的。
　　好在病人在登记的时候填了工作单位，医院很快就联系上了对方的家属，家属也很快就赶来了。
　　自家年纪轻轻的儿子突然死得不明不白的，家属不愿意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来医院做了个胃镜，就这么死了，谁也不能愿意啊！
　　家属追着医院，要给他们一个说法。
　　在这个时候，医闹并不盛行，医院对很多普通人来说，还是一个神圣有可怕的地方，至于生病能不能治得好，那全看命，治好了是运气好，治不好也就认了。
　　可是偏生这次的病人家属都是有单位的，有点儿见识，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敢说老实巴交的农民。
　　而且这件事也确实太过突然了，好好的一个人，出门的时候都还能说能笑的，突然说死就死了，亲人确实难以接受，希望医院能给出一个解释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医院这边也很为难啊，该怎么解释呢？跟对方说胃镜这个操作很安全，绝对不可能造成大出血？可问题事实上就是这个病人在做胃镜的时候大出血死亡的啊！
　　因为很少遇见这种事，所以院领导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对策。
　　林辰歆站了出来：“尸体解剖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用惊恐的目光看向她：“你说什么？”
　　林辰歆目光平静：“解剖尸体，查清楚患者死亡的真相。”
　　死亡患者的父母虽然有点儿见识，但也仅仅是有点儿而已，甚至都没有听懂林辰歆的话，只听明白了查清真相：“对，一定要查清真相，看是谁害了我儿子！”
　　这下连院领导都惊讶了：“你们同意解剖尸体？”这个时候，人死了都讲究入土为安，甚至有些比较迷信的人还会讲究个全尸，尸体解剖这种事，除非是重大刑事案件中破案的需要，否则一般人是接受不了的。
　　就算是这里的医务人员，听着也不太能接受。
　　“这、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小声向他们解释了就是要划开死者的肚子，查看引起大出血的原因。
　　“不行！”死者的父母立刻瞪大了眼睛，“我儿子都已经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还不放过他？”


第118章 
　　死者的母亲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大骂医院不是人，害死了她儿子，还要将他开膛破肚, 害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院领导和其他人好言相劝，好不容易才把人劝得先回去休息了，死者的父母怕医院趁他们不在, 真的悄悄给他儿子解剖了, 想要把儿子的尸体也带走。
　　但他们家有其他的亲戚赶来了，说不能接走, 这一走医院就不认账了, 必须得让医院赔钱才能把人接走。
　　这么一来, 倒是给医院这边留下了余地。
　　不过院领导的意思, 还是想要息事宁人，赔钱了事的，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林辰歆却怎么都不同意：“赔了钱, 就意味着我们承认是我们医院的失误造成的病人死亡, 这对我们医院的声誉是很不利的, 传出去别人不会说病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死亡，只会说是我们医院治死了人。”
　　“还有我们才刚推出的做胃镜的这个项目，以后别人一说起这个, 就说做胃镜是会死人的, 还有多少人敢做这个检查？这会耽误了多少病情，这么一个先进、有用的医疗项目得不到推广, 大家不会觉得很可惜吗？”
　　“还有一点，杨医生, 你愿意承认是你的操作失误造成病人死亡的吗？如果我们医院认了这件事，你以后还有勇气继续给病人做胃镜吗？”
　　陈医生垂着头沉默良久：“我不敢。”
　　“所以我们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一名优秀医生因为这件事而一蹶不振, 断送了他的前途吗？”
　　“我不能，是我提出要给这名病人做胃镜，并且是我带他来找陈医生的，我必须要为这件事负责，我也相信一个胃镜的操作绝对不可能引起这样的大出血，一定是病人本身存在的问题，我必须要查明这个真相。”
　　张院长有些头疼，虽然他也承认，她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可这孩子，为什么偏偏要这么执拗呢，其实这件事可以说跟她并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医院道歉，赔钱，会受到牵连的也只是负责做胃镜的杨医生，她根本就没有站出来的必要。
　　张院长是把林辰歆当成自家晚辈的，自然不想把她牵连进来，想要说服病人家属答应解剖并不容易，跟严重的是，如果解剖了，最终却还是找不出来死亡原因，或者说大出血就是由于做胃镜造成的，那就更没有办法解释了。
　　“现在的问题是，死者的家属不同意，我们也不能硬来啊！”张院长说。
　　“那是不是死者的家属同意就可以了？我去说服他们，我相信，比起赔偿，他们还是更愿意弄清楚儿子死亡的真相的。”林辰歆说。
　　从他们刚才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后面过来的那些亲戚，可能更看重的是经济赔偿，可是对死者的父母来说，绝对是真相更重要。
　　张院长叹气：“唉，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可是他也知道，如果她不是一个如此固执的人，她也就不是今天的林辰歆了。
　　她这样的性格是一把双刃剑，既成就了今天的她，将来也有可能会毁了她自己，但他知道，无论如何，她都是不会后悔的。
　　“让我去试试吧！如果最后不能找出死因，一切后果我一个人承担。”
　　张院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去试试吧，如果对方同意的话，那这个解剖手术……”
　　虽然医生们在学校学医的时候，都上过解剖课，可他们都不是法医，让他们做手术可以，解剖尸体的话，心理上还是会有点障碍的，应该没有哪个医生会愿意主动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我来做，可以请其他医院的权威人士全程监看，确保结果的真实性。”林辰歆毫不犹豫。
　　张院长无奈点头：“最多只能给你明天一天的时间，如果不能说服死者的家属，那就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和解赔偿。”
　　这个时候医院的太平间是没有冷冻装置的，海岛上哪怕是一月份，天气也不会很冷，尸体根本就不能存放太久，必须尽快下葬。
　　林辰歆点点头：“谢谢院长，我会尽力的。”
　　按照死者之前登记的时候留下来的地址，她果真上门去找死者家属了，杨医生想要跟她一起去，被她拒绝了：“现在家属应该不怎么想见到你，你出现可能反而会激起他们的逆反情绪，还是我自己去吧！”
　　她一个女人，不会给人带来太大的威胁感，可能会好说话一些。
　　其他医生都有些欲言又止，特别是科室里最崇拜林辰歆的小许医生，更是差点儿就开口说要陪她一起去了，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她必须抓紧这仅有的一天一夜的时间。
　　林辰歆没有直接去死者乔初民的家里，而是先去走访了他的单位同事、领导，还有他的同学、朋友。
　　他不仅仅只是一名死者，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林辰歆的容貌和学识、气度给她带来了很大的便利，这样一家家地走访虽然辛苦，但她造访的人家态度都很好，也愿意跟她说一些关于乔初民的事情。
　　她很快就拼凑出了乔初民的生平，这是一个为人和善、积极上进、乐观开朗的年轻人，跟同事朋友的关系都很不错，工作上表现也比较突出，如果不是突然出了事，马上就要被提升为小组长了。
　　他还非常热情，讲义气，上学的时候，曾经帮被欺负的同学跟校外的小混混打过架；工作之后，也曾经替被挤兑的同事出过头。
　　甚至还因为帮路人抓小偷而得到过派出所的嘉奖。
　　这是一个好人，可是疾病却并不曾因为他是一个好人而放过他。
　　林辰歆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家属院里黑黝黝的，只有她面前手电筒的光亮，家里也没有人点了一盏灯在等她回家。
　　突如其来的思念入潮水般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如果沈焰在就好了。
　　如果沈焰现在在家，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他会照顾好自己，用热水、热饭和热汤来抚慰她冰冷疲惫的躯体和心灵。
　　还可以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告诉她，不管遇到什么，都不用怕，有他在呢。
　　在认识沈焰之前，林辰歆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是一个会脆弱，希望有一个有力的怀抱可以依靠的人。
　　推开屋门，开了灯，迎接她的，是小鸡们饥饿的“叽叽”声，虽然有点吵，但也给这个安静的房子带来了一份热闹。
　　她笑了笑，抓了一把米撒进去，又把盛水的小碟子换了干净的水，一边烧水一边拿起饼干桶，胡乱吃了几块饼干算是填饱了肚子，然后洗了个澡便上床睡觉了。
　　抱着带着沈焰身上气息的枕头，林辰歆依然睡得很好。
　　她是一个做事很认真的人，当她认为一件事情应该做，值得做的时候，她会全力以赴，尽最大的努力去做好它，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或许会有遗憾，但不会有后悔，因为她知道，她已经竭尽全力了。
　　第二天林辰歆一个人来到了乔初民的家。
　　很好找，门框上挂着黑纱的那一家就是了，屋子里摆着乔初民的遗像，燃着线香，一屋子烟雾缭绕的。
　　屋子里的人手臂上都系着一圈白布，哭声震天。
　　林辰歆被拦在了门外，是乔家之前去过医院，叫嚣得最大声的一个亲戚：“哟，这不是军医院的医生嘛，我侄儿都被你们害死了，你还来干什么？”
　　林辰歆轻轻推开他横在自己面前的手：“我来给乔初民上柱香。”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过镇定，那人竟然有些怀疑自己该不该拦着，就这么让她走了进去。
　　乔初民的母亲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伏低身体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丢下我们走了啊！”
　　林辰歆走过去，取了三根香，在燃烧着的油烛上点燃了，朝着遗像中年轻的男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插在前面的香炉上。
　　最后走到死者父母的身边，蹲了下来：“叔叔阿姨，请节哀。“
　　乔初民的父亲看了她一眼：“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初民接回来？”
　　“乔初民同志是个很好的人，小学的时候，他捡到过一包钱，因为担心失主回来找不到钱会难过，他硬是饿着肚子在雨中等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把钱还给了失主，那是别人的母亲到医院治病的救命钱。”
　　“初中的时候，这条街上的孤寡老人在家中突发急病，是他发现了，在求助无果的情况下，瘦小的他硬生生背着老人跑了好远的路，把人送到了医院，救了老人的命。”
　　……
　　林辰歆一桩桩，一件件地复述着乔初民曾经做过的好事，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有的人活了很长的一辈子，帮助过的人都不如他那么多。
　　有人能记住自己的儿子，记得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过的痕迹，乔家夫妇很欣慰，但也哭得更伤心了。
　　“他做过那么多的好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说没就没了，他那么相信医院，相信医生，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们帮他了吗？”
　　林辰歆垂下头：“对不起，是我们不好，没能救得了乔初民，可是，叔叔阿姨，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同意尸体解剖，一起查清乔初民同志死亡的真相。”
　　乔初民的母亲一听就愤怒起来，情绪激愤之下，用力地推了一把林辰歆，将她推到在地：“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来！你们别想动我儿子一根寒毛，不然我跟你们拼了！”
　　其他的亲戚连忙赶过来，拉起林辰歆就把她往外推。
　　脾气好些的只是让她赶紧离开，不要再来添乱了，脾气不好的，直接就开骂了，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林辰歆被人拖着往外走，到门边的时候死死地用力扒住了门框，朝里面喊：“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不是贪图那点赔偿的人，不管赔多少钱，都填补不了你们的丧子之痛，你们只是想为他讨回一个公道，可是对他来说，难道不是查明真相才是最大的公道吗？你们就忍心让真相随着他一同入土，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吗？”
　　“人都死了，知不知道那些有什么打紧的，还不是你们医院想要推卸责任。”亲戚们说。
　　“丧尽天良啊，人都死了，还要这样折腾，你们这是想要气死他爸妈吗？”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查出来是我们医院的责任，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的！可是如果乔初民知道，因为他的这件事，不仅仅毁掉了一位年轻的医生的前途，还让更多本来应该能够从这项技术中得到救助的病人失去希望。他是那么善良的人啊，他能走得安心吗？”
　　乔初民的母亲捂着脸：“别再说了，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乔家的那些亲戚们终究还是把林辰歆给赶出门去了，还指着她的脸威胁：“别再出现在乔家，否则的话我们见一次打一次，告诉你们领导，赶紧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的赔偿，别耽误我们办后事。”
　　然后纷纷去安慰老俩口：“别听她的，他们就是不想出钱，在推卸责任呢！这事咱们一定要跟他们杠到底。”
　　林辰歆站在门口，不顾众人的阻拦，最后喊了一句：“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跟乔初民一样，也是善良的人，我知道你们会想通的，我和乔初民在医院等着你们！”


第119章 
　　“滚, 再废话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哗啦！”一盆脏水泼了过来，林辰歆猝不及防，差点就被泼了一身, 幸好身后有人及时拉了她一下，才躲开了这盆水。
　　“林医生，算了, 老俩口也不容易, 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没结婚呢, 连个后都没留下, 也是挺凄惨的, 算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
　　林辰歆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林医生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我带我儿子去找你看过病，当时你特别有耐心，态度也特别好, 医术也好, 很快就把我儿子的病治好了, 我们都特别感激你，我是相信你们医院肯定不会治坏人的，但他们也不容易, 大家各让一步, 算了吧！”
　　林辰歆淡淡地笑了一下，摇摇头：“婶子, 谢谢你，我先走了。”
　　林辰歆回到医院, 等到天快黑了，乔初民父母也没有来, 反而来了他们家的几个亲戚，叫嚣着让医院赔钱，还嚷嚷着什么要让医院开除害死人的医生。
　　很是引起了一些病人和家属的围观。
　　医院有些领导不太扛得住了，找到张院长：“院长，让他们这样闹下去对我们医院的影响很不好的啊，我看小林也不可能说得动乔家夫妇答应解剖尸体的，换成谁也不可能答应的嘛！还是按照原来我们决定的，拿点钱打发他们走，息事宁人算了。“
　　有脑子的人想想都不可能答应的啊，就算不讲什么入土为安之类的迷信思想，就说查出来是那乔初民原本就有病导致的死亡，对乔家一点好处都没有啊，换成谁也宁愿拿赔偿啊！
　　人死都死了，查出来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一点都不重要，什么都比不上拿到手里的钱实在。
　　只有林辰歆，一直固执地站在医院门口的路口上等着。
　　“再等等吧！”张院长叹气。
　　夕阳的余晖渐渐淡去，路灯也陆续亮了起来，杨医生走到她的身旁：“林医生，算了，不要等了，他们不会来的。”
　　“那你怎么办？”
　　“我就自认倒霉吧，还能怎么样呢？就算以后不当医生了，好歹我还活着，我爸妈也还能听我喊他们一声。”
　　“不，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能就这么认了，还有，他们会来的。”林辰歆坚定地说。
　　“唉！”杨医生摇摇头，蹲在她的旁边，路灯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拉得长长的。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林辰歆实在是太傻，那对夫妇是绝对不可能再过来的时候，远远地，在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对互相搀扶着的佝偻身影。
　　一夜之间，乔家夫妇像是老了二十岁，乔初民的父亲更是头发突然全都白了，两位老人连腰都直不起来，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地艰难。
　　杨医生还在发着愣的时候，林辰歆已经快步地迎了上去，目光中含着热泪：“乔叔叔，阿姨，你们终于来了！”
　　老夫妇俩老泪纵横：“姑娘啊，我们想过了，如果初民他泉下有知，一定会让我们答应你的，他自己也肯定不想就这么去得不明不白，还牵连了给他治病的人，你们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吧！”
　　乔父艰难地说完这番话，身旁的乔母已经哭得站都站不稳了，林辰歆连忙用力搀着她：“谢谢叔叔阿姨，谢谢你们，我替我们医院和所有的医务人员，感谢你们的大义，对不起，还要辛苦你们一下，去签署一份同意书，可以吗？”
　　乔父沉重地点头：“可以，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杨医生也赶紧跑了过来，跟林辰歆一起，搀着两位老人慢慢地往医院走。
　　不一会儿，闹事的其他亲戚们都发现了老乔夫妇，急忙围了过来，冲着林辰歆他们嚷嚷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乔父摆了摆手：“别闹了，是我们自己过来的，我们答应让他们查清楚初民的死因了。”
　　“大哥，你别怕，是不是他们逼你的？我跟你们说，我们可不怕你们，大哥，他们怎么逼你们的，你告诉我们，我们给你撑腰！”
　　乔父：“没有人逼我们，我们是自愿的。”
　　“大哥你是不是傻，你以为医院这些人会安什么好心，到时候把初民的肚子给剖开了，仗着咱们不懂，不管是什么情况，他们都说是他自己病死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这就是为了推卸责任，不给你们赔钱啊，大哥！”
　　“就是啊，大哥、嫂子，初民已经没了，不跟他们要钱，到时候谁给你们养老？”
　　林辰歆：“这个请你们放心，我们全程都会请相关的专家进行监督，绝对不会弄虚作假的。”
　　“呵，什么专家，都是跟你们穿一条裤子的，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老百姓能有什么话说？大哥，你千万别信他们。”
　　乔父疲惫地摆了摆手：“都别说了，我们已经决定了，你们回去吧！”
　　“大哥，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今天非要听他们的话，一意孤行的话，到时候可别想着你侄子外甥们给你们养老！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出的。”说到底，他们闹得这么厉害，看中的也就是那份赔偿。
　　老乔夫妇互相搀扶着，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你们走吧，我们用不着别人给我们养老。”
　　杨医生颤抖着双手拿出“解剖同意书”给老乔夫妇俩签字，眼泪忍不住模糊了双眼：“谢谢你们！”
　　闹事的人离开了，杨医生也亲自把老乔夫妇送回了家，张院长听到这个消息，亲自连夜跟省卫生局的领导联系，说尽了好话，终于求得对方答应明天一早就派两名专家搭乘最早的一班渡轮过来，监督整个解剖过程。
　　最后，张院长忍不住对着林辰歆竖起了大拇指：“小林啊，你的这份执着，我也不能不说一个服字啊！”
　　林辰歆：“能解决问题就好。”
　　乔家的亲戚在医院这么一闹，别人想不知道都不行了，林辰歆要解剖病人尸体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连部队家属院的人也全都知道了。
　　嫂子们聚集在爱华嫂子的家里：“爱华嫂子，以后咱们还去林医生家不？”
　　“啧，你们看她那双手，白白嫩嫩的，剥了皮的嫩葱似的，长得多好看啊，谁能想得到呢，这胆子怎么这么大！”
　　“别提了，我现在一想到她那双手拿着手术刀剖开死人的肚子，我这心里就发毛啊！你们说，她碰过那玩意儿，晚上睡觉就不害怕吗？”
　　“哎呀，人家是医生，医生跟死人打交道不是很正常的吗？胆子小的谁去当医生啊！”
　　“话可不是这么说，医生做手术，那手底下到底也是活人啊，这给死人做手术，怎么想怎么瘆得慌啊！”
　　爱华嫂子严肃地说：“你们这些话，背地里说说就得了，当着人家林医生的面可别这么说啊！”
　　“知道知道，我们又不是傻子。”
　　“你们要是真的害怕，那这两天就先别去找她了吧！过了这阵子再说。”
　　“咳，其实我们也不是怕林医生，就是想到那个事吧，心里总有点不得劲。”
　　林辰歆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家属院的嫂子们“嫌弃”了。
　　第二天的解剖工作顺利进行，全程在省里来的专家的监督下进行，出乎林辰歆的意料，乔初民并没有食道癌，也不是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导致的大出血，甚至都没有胃溃疡，导致他这次大出血的原因，是在食管下部有一根大约两厘米长，两端尖锐的细细的竹签，竹签直接刺穿了食管壁和一根大动脉。
　　而正是刺穿的大动脉造成无法控制的大出血，以至死亡。
　　在竹签的周围，有组织坏死以及肉芽组织包裹形成的肿块，可见这竹签留存在这个部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并不是刚刚才吞食进去的。
　　如果乔初民没有出事，这肿块也很容易会被误诊为食道肿瘤。
　　看来他之前说的胃口不好，吞咽困难，这根竹签就是罪魁祸首了。
　　这根竹签所在的位置，就是埋藏在他身体里面的一颗不定时炸dan，随时都有可能会刺穿大动脉，造成大出血，只不过这次刚刚好在做胃镜的时候发生而已。
　　林辰歆将竹签取出，在生理盐水中清洗干净，放在一个小托盘中。
　　然后按照给正常人做手术的程序，一丝不苟地一层一层进行缝合，在对最表面一层进行缝合的时候，她甚至还很小心地注重针脚的均匀和美观。
　　最后，用酒精棉球擦拭干净躯体表面，给他穿好衣服，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乔初民同志，谢谢你了。”
　　……
　　如果要说度日如年是什么滋味，没有人能比这几天漂在海上的沈焰说得更清楚了，原本热爱的大海也变得枯燥无味起来，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那么不容易。
　　满心满眼都牵挂着一个人。
　　一下船，交接完工作，沈焰就迫不及待地回家去。
　　他对林辰歆工作的排班表记得比她自己还熟，如无意外，她今天应该是休息的，不过以她对工作的热爱程度，休息时间待在医院里，那是常规操作。
　　希望她还能记得今天是他回来的日子，能够稍微体谅一下他迫切想要见到她的心情，能够在家里好好待着。
　　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这大中午的，屋门和院门都紧闭，明显就是没有人在家的模样。
　　她不在的地方，沈焰连进去的心思都没有了，隔着墙随手把带回来的行李扔在院子里，就准备去医院找她。
　　正好遇上个邻居，沈焰浅浅打了个招呼：“嫂子好。”
　　对方却眼睛一亮，加快脚步小跑过来，一副要跟他促膝长谈的架势，把沈焰都唬了一跳。
　　“沈团长，你可回来啦！这可都急死人了。”
　　“怎么了？”沈焰心里一跳。
　　“你媳妇，林医生摊上大事啦！”
　　沈焰全身紧绷：“她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吧，她今天……”不等她说完，沈焰就像一只敏捷的豹子，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这嫂子急得直跺脚，这人怎么这么急性子啊，她都还没说完呢！
　　沈焰一阵风似的跑到医院急诊科，把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沈团长？你是来找林医生的吗？”
　　他有事没事天天往这儿跑，大伙儿跟他都极熟悉了，可是他今天这种紧张到全身紧绷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挺叫人心里发毛的。
　　前台的小护士战战兢兢的：“林医生她、她在……”


第120章 
　　“她在哪里？”沈焰实在是太紧张了, 因为他的样子太吓人，吓得前台的小护士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而他却理解成是林辰歆出了事, 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
　　护士长走了过来，见多识广的护士长就是不一样，语气镇定：“林医生在手术室工作呢, 沈团长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的话, 就得等等了。”
　　沈焰整个人一下子松了下来，还能给人做手术, 肯定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他的脸上挂上了温和礼貌的笑容：“抱歉, 刚才是我太着急了, 不过我听说我不在的这两天，辰歆她好像出了点事？”
　　护士长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跟沈焰说了，沈焰一听, 就知道这是林辰歆能够做出来的事, 只是有些懊恼自己当时怎么就不能陪在她的身边呢！
　　其实到这个时候, 大伙儿都还是很担心的，最怕的就是解剖完了，什么都找不到, 白折腾一场不说, 还不知道该怎么跟死者家属交待。
　　沈焰却反倒没有了这个担心，他相信林辰歆, 她所作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不是随便盲选的, 而是根据她扎实的专业知识和严密的分析判断之后，所作出来的科学的选择, 他就是有这个自信，她不会错的。”
　　来到手术室门外，沈焰安心地等待林辰歆工作结束，在她工作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不能陪着她一起面对，那他希望在她工作结束的第一时间，就能见到他。
　　在手术室的门口，沈焰看见一对佝偻着身子坐在长凳上，神色哀伤憔悴的老人，不用说，这肯定就是死者乔初民的父母了。
　　沈焰的鼻子有点发酸，其他人坐在这里，等待的是手术室里面的亲人得到治愈的希望，而他们的面前，只有死亡，这是一场绝望的等待。
　　医院的人都劝他们不要在这里等了，有了结果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的，但他们还是固执地要在这里等着。
　　沈焰去借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温水端着走过去：“叔叔阿姨，请节哀，喝点水吧！”
　　老夫妇俩颤颤巍巍地接过杯子，颤声道谢，倒是也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他也是医院的人。
　　一个年轻男人端着两杯水过来：“表姨，姨丈，你们……”却发现他们手里已经拿着杯子在喝水了，转头看向他们旁边，“咦，沈团长，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焰一看，原来还是个熟人，是陵川派出所的一名公安同志，以前跟他一起合作过一个打击犯罪的行动认识的，彼此关系还不错。
　　“哦？邵公安，你们是？”
　　原来这邵公安是乔家的亲戚小辈，喊乔母一声表姨的，他们家其他的亲戚不满他们的这个决定，都生气不肯来了，只有这邵公安赞同他们的这个做法，心疼长辈，所以特地请假过来帮忙的。
　　沈焰也告诉对方：“里面正在做手术的医生是我的妻子。”
　　邵公安自然也是知道整个事件的经过的，钦佩地说：“林医生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沈焰心道这是当然的：“她这个人啊，就是性子倔，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手术室的灯忽然熄灭了，所有人都不再说话，转头默默地看着那边。
　　门开了，林辰歆手里端着一个小托盘朝他们走了过来，乔氏夫妇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林辰歆把小托盘放在他们的面前：“这是从乔初民的食管下端找到的，本来不应该属于他身体里的东西。”
　　“林医生，这，这是什么意思？”
　　“正是这跟竹签刺穿了他的大动脉造成的大出血。”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我儿子的食管里？是什么时候弄进去的？”
　　这竹签看起来有点儿像牙签，但比牙签要短得多，也更细一些，两端削得极为锐利。
　　“从找到这竹签的位置上看，应该是经由口腔吞服，通过咽喉，落入食管下部的，但至于他为什么要吞进这么一个东西，我们实在是不得而知了。”
　　“你的意思是，我表弟他有可能是自杀？”旁边突然有人插嘴。
　　林辰歆看了他一眼，邵公安连忙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乔初民的表哥，我姓邵，在派出所工作，不过今天是以私人身份陪着表姨他们过来的。”
　　林辰歆点点头：“您好，邵同志，我只能说，这东西是通过吞咽的方式进入体内的，至于其他的，我不好乱说，抱歉，另外我待会会出具一份详细的解剖报告，你到时候可以看一下。”
　　其实她现在是不适宜跟他们说太多的，写完报告之后，还要给两位监督的专家审批过之后，才能公布出来。
　　邵公安点头表示理解，出于职业的敏感，他觉得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正常人如果没有自虐倾向的话，不可能会自己主动吞食这样的一根竹签，这根竹签究竟是怎么进入他表弟身体里的，这一点很值得探究。
　　林辰歆朝他点点头：“好好照顾两位老人家，我先失陪了。”她走到沈焰的面前，神色还是很平静，“你跟我来。”
　　沈焰连忙跟了上去。
　　她带着他来到了值班室，里面有好几张架子床，都铺着被褥，是急诊科的同事们上夜班的时候睡觉用的。
　　推开门看看里面没人：“进来吧！”
　　林辰歆反手关上了门，下一秒就把沈焰按到了门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急切地去寻找他的嘴唇。
　　沈焰只愣了一瞬，立刻反客为主，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久别重逢的亲吻。
　　良久，两人才渐渐平静下来，林辰歆靠在沈焰的怀里，声音里不自觉地带着点撒娇的哭腔：“我好想你啊！”
　　沈焰抚着她的头发：“辛苦你了。”
　　林辰歆忽然抬起手，张开十指在他面前：“看见了吗？我这双手，刚刚摸过尸体哦，你嫌弃吗？”
　　她的手很漂亮，很白，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珠贝般淡淡的粉色，但由于经常用消毒液洗手，皮肤稍显干燥。
　　沈焰抓住她的手，低头，含入一个指尖，用牙齿细细地碾磨、轻咬，一个指尖一个指尖地咬过去：“你说呢？”
　　林辰歆有些受不了他的肉麻，把人推开：“好了，我要去写报告了。”
　　“我陪你。”
　　“不了，你在这儿会影响我工作，你先回家，等我回去。”
　　“写完报告就能回去吗？”
　　“嗯。”
　　“那我做好饭，烧好热水等你回来，中午想吃什么？”
　　大中午地烧水洗澡，他的心里想些什么昭然若揭，林辰歆笑着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随便，等我回来！”
　　她说随便，沈焰可不能随便，特地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去自由市场上转了一圈，可惜这个时间点儿，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自由市场上也没有什么人在卖菜，只买到了一个白萝卜。
　　好在他脸皮厚，跑回单位食堂，硬是缠着食堂的大师傅卖给了他一小块食堂里准备晚饭的时候用的五花肉。
　　把萝卜和五花肉都切成小块。
　　再把家里储备的一些香菇干、海蛎干、干虾米各抓了一小把用温水泡了，切成小丁，粳米和糯米参半，洗干净用水浸泡着。
　　五花肉先煎出油脂，然后把配料丁倒进去翻炒均匀，最后加入萝卜丁和泡好的米，加水，盖上锅盖用小火焖煮。
　　顺便再烧上一大锅的热水等林辰歆回来可以洗澡。
　　等待饭熟的时间，沈焰忽然想起自家养的小鸡崽了，在屋里转了一圈，没见着养鸡崽的竹筐，却在屋外的鸡窝里听到了不太熟悉的“咯咯”声。
　　出去一看，鸡窝里五只半大的小鸡，既没有小鸡的可爱，又没有成年母鸡的油光水滑，“噗嗤”一笑：“你们怎么长得这么丑啦？”
　　“叽叽咯咯”小鸡们叫了几声算是回应。
　　“得喂喂你们吧，你们现在吃什么的来着？”沈焰摸摸脑袋，有点儿不知道从何着手。
　　“沈团长回来啦？”爱华嫂子手里挽着个篮子站在门口。
　　沈焰迎出来：“爱华嫂子，快进来，找我们有事？”
　　“我找林医生，她回来没？”
　　“还没呢！”沈焰说着，就感觉到隔壁院子有个人影在院墙旁探头探脑，他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是一个中老年妇女，倒是有些疑惑，隔壁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人？
　　爱华嫂子也看了看那边，避嫌地说：“既然林医生还没回来，那我就不进去了，这是她要的菜秧，等她回来你帮我给她。”
　　“行，谢谢你啊！”沈焰接过爱华嫂子的篮子。
　　爱华嫂子故意大声说：“沈团长，那我就先回去啦，等林医生回来麻烦你帮我跟她说一声。”
　　隔壁那个脑袋往后一缩，很快就不见了。
　　打开篮子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手指头那么长的菜苗，水灵灵、嫩生生的，根部还带着湿润的泥土，可见新鲜。
　　这么嫩的菜苗肯定很好吃，最适合滚个汤了。
　　沈焰拎着篮子来到压水井旁，打了水开始洗菜。
　　这菜好是好，就是太嫩了些，稍微一不小心就会碰坏，他小心翼翼地洗了老半天，才洗出来一小撮，不由得“啧啧”摇了摇头，也就他家这个嘴刁的姑娘，才想得起来要吃这么嫩的菜吧，要是长大一点再吃，能多吃好几顿呢！
　　不过只要林辰歆喜欢，她吃什么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菜苗太少了，沈焰自己舍不得吃，只打算煮一碗，全给林辰歆吃。
　　林辰歆才一进门，就闻到了海味焖萝卜饭的浓郁香气，有人在家就是好，一到家就有热饭热菜等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沈焰等她进门才开始煎蛋，锅里煎了两个香喷喷的荷包蛋，加入沸水一冲，汤就变成了奶白色，再把洗干净的菜苗扔进去，滚一滚，立马盛出来.
　　\"快去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
　　林辰歆洗完手回来，看见自己面前那碗嫩绿的青菜汤，顿时食欲大开：“好嫩的小青菜，你哪儿弄来的？”
　　“不是你让爱华嫂子帮你买的吗？就这么点儿，我全给你煮了。”
　　林辰歆默默地挑起一根青菜，送入口中：“嗯，很嫩，很甜，确实很好吃。”
　　“不对，你这态度不对，这菜不是你让爱华嫂子买回来的？”
　　“是我让爱华嫂子买的，不过原本不是用来吃的。”
　　“菜买回来不吃干嘛？”
　　“喏，你看到院墙边的那一片地没？这几天方新国有空就过来帮忙，已经翻好了，爱华嫂子说那得赶紧把菜种上，我就请她帮忙买了点儿白菜秧回来。”
　　沈焰：“……”


第121章 
　　见沈焰脸色不太好, 林辰歆安慰他：“没事儿，煮了就煮了吧，菜秧下次再买就行。”
　　这时, 爱华嫂子又来了，从院门外看见林辰歆在家，直接就进来了：“刚才忘记跟沈团长说了, 那菜秧要是不马上种, 得给根上喷点儿水，不然……”
　　话还没说完, 就看见林辰歆面前那碗青菜汤, 奶白色的鸡蛋汤上飘着嫩绿的小白菜, 跟她送过来的菜秧长得一模一样。
　　“煮了？”
　　“煮了。”
　　“这个时候菜秧不好买, 我跑了好几家才买到的……”
　　沈焰连连道歉，好不容易才把爱华嫂子给哄回去了，急忙关上了院门, 心有余悸：“你说她对咱们家种菜这事, 怎么比咱们自己还上心呢！”
　　“可能是怕咱们家的鸡没有菜吃吧！”
　　“先别管了, 快点吃饭。”
　　吃完饭，沈焰连碗筷也不收了，直接就把大门给关上了：“我给你打水洗澡。”
　　林辰歆靠在卫生间的门上, 看着他一手拎着一个水桶过来, 透过衣服隐约能够看到健壮的肌肉轮廓，帅得叫人心痒难耐。
　　“一起？”在他路过自己面前的时候, 林辰歆轻轻地说了一句。
　　沈焰手一抖，一小片水花洒落在了地上。
　　把水桶放进卫生间, 沈焰长臂一伸，林辰歆就被她搂着细腰拖了进去, “砰”，卫生间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止不了他们的小别重逢胜新婚。
　　乔初民的事儿，很快有了出乎人意料的后续。
　　几天之后，邵公安两手拎着厚厚的礼品上了门，来感谢林辰歆：“本来我表姨他们夫妇是想要亲自过来的，只是最近受到的打击太大，身体撑不住，都病倒了，只能由我代替他们过来，感谢林医生的大恩大德。”
　　这番阵仗把林辰歆都给吓到了：“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我能有什么恩德啊！”
　　邵公安：“我那表弟原来真的是被别人给害死的，要不是林医生你坚持要进行尸体解剖，找出了真相，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将罪犯绳之于法。”
　　说的林辰歆也好奇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天解剖完之后，乔初民的父母就把他的尸体接回去办了后事，正常下葬了。
　　然后在邵公安的建议下，他们把那根竹签作为证物拿去报警，以乔初民的死有蹊跷为由，请派出所帮忙调查这个案件。
　　本以为仅凭这么一根竹签，要查找真相会非常困难。
　　根据尸检报告，那根竹签在乔初民的体内已经留存了有一段时间了，而根据他父母的回忆，他在一个多月前，曾经跟几个同事一起出去吃饭喝酒，当晚喝醉了回来，之后就开始了吞咽困难的症状。
　　于是派出所的同志去找了当时跟他一起吃饭喝酒的几个人谈话，想要了解一下情况。
　　没想到其中一个人心理素质太差，表现得非常紧张，在有经验的公安同志的严厉审问下，没一会儿就吐露了真相，那根竹签是他故意扔进乔初民的酒杯里的。
　　凶手是乔初民同一个小组的同事，当时他们的小组长调走了，要选一个新的小组长填补上去，他们两个都是候选人。
　　但因为乔初民人缘比较好，领导也比较看好他，他被选中的希望更大。
　　他那同事心生嫉妒，刚好手边有那么一根竹签，鬼使神差地就扔进了乔初民的酒杯里。
　　据他说，他也没想着要害死他，只是想让他像是鱼刺卡喉咙一样，吃点儿苦头而已。
　　当时乔初民喝得有点多了，头昏眼花的，也没看见酒杯里多了一点东西，就这么一口闷了进去，大概是角度恰好是顺着喉咙的缘故，居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就这么吞下去了。
　　当时乔初民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其他人也都完全没注意到发生过这件事。
　　直到几天之后，乔初民开始念叨自己不舒服，吞不太下东西，那个同事才开始有点儿心虚。
　　后来乔初民大出血死亡，医院坚持要做尸体解剖查明真相，那人就真的害怕了，被公安一问，直接就露出了马脚。
　　就连邵公安都说，那人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差了，其实时间过了那么久，又没有任何证据，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出来，根本就不会有人会知道那竹签是他放的。
　　总之这事就是这么真相大白了，要不是因为林辰歆的坚持，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一向与人为善，人缘极好的乔初民居然是被人害死的。
　　林辰歆也没有想到，她只是为了帮杨医生和医院正名，居然误打误撞破了一桩冤案。
　　这件事很快又在家属院里传开了，并且传来传去，就传走样了，变成了林辰歆早就知道乔初民是被人害的，所以坚持要做尸体解剖，就是为了查出真相。
　　很好，从神医变成神探了。
　　隔壁的李翠芬自从知道这事儿以后，就开始怵林辰歆了，不止一次地跟卓宇阳提到过，他们能不能搬走，不住这儿，不想跟一个整天跟死人打交道的女人当邻居。
　　她甚至都不敢从林辰歆家门前路过的，宁愿绕远路绕一大圈，也不肯直接走，还约束着家里的几个孩子，不让他们去隔壁玩。
　　徐思妍十分不理解，她这种恐惧究竟是从何而来。
　　有一次二宝不听话，李翠芬甚至还恐吓二宝：“你再这么不听话，我就让隔壁的林医生过来用刀子割你的肚子！”
　　没想到二宝一点儿都不害怕，还眨巴着眼睛说：“林医生才不会随便割别人的肚子呢，她是为了给人治病才割肚子的，二宝长大了也要像林医生一样，当一个医生！”
　　“啊呸！当什么医生，二宝乖，咱不当医生，咱们当大官，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啥也不用干。”
　　听得徐思妍忍不住嗤笑一声，乡下老太婆，果真就是没见识。
　　眼看很快就要过年了，徐思妍她妈给她写了很多次信，一次又一次地催她，过年一定要跟卓宇阳一起回去一趟，在老家那边补办一场喜酒。
　　还说林辰歆办的那场喜酒规格很高，他们一定不能比他们差了去，以后他们家还有没有脸在大院里活下去，就全看他们这次的喜酒了。
　　徐思妍是不想回去的，她又不是傻，卓宇阳家什么条件，沈焰家又是什么条件，这有得比吗？
　　非要掏空了家底去比，将来吃苦受累的还不是她自己？
　　于是找了借口说医院请不到假，回信拒绝了几次。
　　她妈见说不通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找卓宇阳，在电话里将他骂得狗血喷头，说他以前在大院里怎么被人瞧不起，现在她女儿肯嫁给他，是他烧了八辈子高香才求来的缘分，这都不舍得给她女儿办一场体体面面的婚礼，实在是小气到家了。
　　如果他们真不回来，她就要去问问卓宇阳她妈了，问她是怎么教儿子的，怎么连这点儿礼数都不懂，以后两家人还要不要在大院里过日子了。
　　气得卓宇阳回到家又发了疯，跟徐思妍吵了一架，吵到最后还动起手来，这次徐思妍学聪明了，没有在乖乖地站在那儿任他打，也还了手。
　　徐思妍的脸被扇肿了，卓宇阳的脸上和脖子上，也被她尖利的指甲抓出了好几道伤痕。
　　总是谁都没有讨到好处去。
　　打完架，最后还是决定要回去一趟，卓宇阳要面子，他不能留着他妈在那边被人说闲话，瞧不起。
　　徐思妍冷笑：“回去办喜酒？你知道人家沈焰是在哪儿摆的酒吗？你知道人家给客人抽的什么烟、喝的什么酒？我妈那个人，你这些要是比不上人家，你以为堵得上她那张嘴？”
　　“那就照着那规格办，凭什么人家办得起，我们就办不起？”
　　“办？你哪来的钱？我可事先说明了啊，我这里可是没钱的。”
　　“我有我的办法。”
　　“你是说真的才好。”
　　要回去办喜酒的话，肯定不能把李翠芬和三个孩子一起带回去的，不然就不是长脸，而是被人笑话了。
　　卓宇阳只能跟李翠芬商量他们在哪儿过年的事，他的意思是，她可以带着三个孩子回乡下过年，也可以留在这儿过年。
　　老太太一听就开始抹眼泪，她也不说不好，就是哭自己命苦，儿子死得早，白发人送黑发人，过个年都拖累了别人，害得他们要回去过年都走得不安心。
　　哭得卓宇阳浑身不自在。
　　不知道怎么的，就答应了会替他们置办好年货，送他们回去体体面面地过年。
　　李翠芬答应得好好的，口口声声地感谢，却绝口不提拿钱出来买年货的事。
　　上次卓宇阳说了不让徐思妍管钱之后，正好发了工资和孩子的抚养费，他一个大男人，肯定不可能每天管拿钱买菜这种小事的，就把抚养费和一半的工资都给了李翠芬，说是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让她掌管着。
　　而徐思妍也说到做到，果真什么都不管了。
　　李翠芬管钱之后，家里的生活水平比之前下降了一大截，徐思妍虽然干家务的态度不怎么好，但她最起码在吃上舍得花钱，每个月都想尽办法在可以的情况下买到更多的肉和蛋，而且也不会自己藏着吃独食。
　　而李翠芬是真的抠，钱到了她手里，再想要让她拿出来就很难了，每天吃饭都是清汤寡水的，别说油了，连盐都不太舍得放，好不容易有点好东西，也全都被她藏起来偷偷地塞给三个孩子吃了，以前是徐思妍吃不上，现在连卓宇阳都吃不上了。
　　他天天在部队里训练，消耗这么大，每天只吃白菜身体怎么能受得住，每天都饿得头晕眼花的。
　　有心想要跟她说说，别那么省吧，一说人家就哭，哭自己没用，拖累了他们家，还说自己活不了多少年了，不给孩子们攒点钱留着将来他们娶媳妇，她这心里放不下。
　　卓宇阳这才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家里多了一个人，抚养费也不用寄过去了，可日子不仅没有比原来好过，反而过得还更不是滋味了。
　　这次要把他们送回老家去过年，要是不好好给他们置办好年货的话，外人一看，还不知道要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卓宇阳只好咬着牙掏钱去置办年货，除了让李翠芬带回乡下的，还要买许多当地的特产，带回去给他大伯一家，还有徐思妍家。
　　不管他心里愿不愿意，这面子上的功夫，他总是要做齐全的。
　　徐思妍冷眼旁观：“你买这么些东西，钱哪儿来的？”
　　卓宇阳咬牙：“预支的工资！”


第122章 
　　林辰歆一想起要回沈焰家过年, 又要坐上几天几夜的火车，眼前就是一黑，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可再辛苦, 那也得回去，谁叫沈焰已经先陪她回过她家了呢，连婚礼都是在她家办的, 这过年再不去他家那边, 连她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不过跑完这一趟，接下来的两年, 她决定哪儿都不去了, 反正他们俩的职业都特殊, 越是过年过节, 就越要坚守岗位的那种。
　　既然要回去，海产肯定是要买的，林辰歆和沈焰这些天一有空就想办法去买各种海产品。
　　这就体现出当医生, 特别是在小地方当医生的好处来了, 林辰歆治疗过的病人听说她想要买一些比较好的海产品之后, 都纷纷把自家留着过年吃的好东西都拿来了，直接送货上门，要不是她非要按照市场价给钱, 人家还想白送呢！
　　临出发前, 光是准备带回去的海产品就带了两大箱子，沈焰的母亲还来信说, 让他们回去的时候衣服就不用带了，京市的天气比海岛冷得多了, 带回去的衣服也不合适穿，家里都给他们准备好了, 身上穿得暖和点回去就好。
　　两人请好假，把家里的鸡和才刚种下的几畦菜都托付给了驻守海岛过年的爱华嫂子，拎着两大箱子特产和一个行李袋的日常贴身用品，就出发了。
　　在离开陵川岛的船上，还遇上了同样带着大包小包的上船的卓宇阳和徐思妍夫妇。
　　他们就显得狼狈多了，这年头行李箱贵，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他们就没有，各种特产只能用蛇皮袋或者行李袋装着，大大小小的一大堆，搬来搬去的时候还得随时注意着清点数量，免得一不小心就漏掉了一两袋。
　　沈焰还挺热情：“老卓，你们今天也回家啊？也对，结婚第一年，总得回去看看的。”
　　他年纪比卓宇阳小，职位却比他高，喊他职位不太合适，便喊一句老卓了。
　　卓宇阳点点头：“小沈、辰歆，你们这是回京市？”
　　“是啊，上次婚假去了她家，这次就轮到我家了，还是你们好啊，家里都是同一个地方的，回去一趟双方父母都可以见得到，不像我们，得两头跑。”
　　沈焰是真心实意地羡慕他们这一点。
　　听在卓宇阳的耳朵里，就成了一种显摆，云崇到底是个小地方，跟京市没法比。
　　就不太想跟他们说话了，匆匆催着徐思妍去找他们自己的座位。
　　人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其实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
　　哪怕在衣着打扮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沈焰夫妇神色平和，眉目舒展，遇上什么事情都能不急不慌，两人说起话来也轻声慢语的，时不时相视而笑，一看就是日子过得幸福美满的。
　　而卓宇阳和徐思妍这一对，两人都是眉头紧锁，眉眼之间尽是戾气，一言不合便恶语相向，随时随地都能吵得起来，可见生活是极不顺心，一地鸡毛的。
　　他们俩的座位在沈焰他们后面隔了两三排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见前面那俩人，紧紧地挨着坐在一起，时不时还要脑袋靠脑袋地低声细语着什么，侧脸尽是温柔的笑。
　　卓宇阳酸溜溜地说：“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对你男人温柔一点？”
　　徐思妍冷笑：“那你就不能学学沈焰吗？”
　　卓宇阳不满地“哼”了一声：“我比他差在哪里？不就是多了几个孩子嘛，他还未必能生得出来呢！孩子多了现在是辛苦一些，将来长大了有了出息，就到了我们享福的时候了。”
　　“别说我泼你冷水，让那个老太婆再这么带孩子下去，你那三个孩子能不能有出息还很成问题呢！她竟然让大宝二宝去拿别人家晒在院子里的腊肉，还是亲奶奶呢！”
　　卓宇阳脸色铁青，他不是傻子，就算一开始的时候会被李翠芬蒙蔽，相处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她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也是看得清楚的。
　　一开始他还觉得，李翠芬虽然有些农村妇女的不良习性，但都是穷闹的，以后日子好过了，慢慢地就改过来了，而且毕竟是孩子的亲奶奶，终究是疼孩子的，但听徐思妍这么一说，还真是再这么下去，孩子迟早要被她教坏。
　　“回来我再想想办法，让她回乡下去吧！”
　　徐思妍又是一声冷笑，想把人送走，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你又笑个什么，难道跟你没有关系吗？你就不能也帮忙想个办法？”
　　这一天天的，真没法过了！
　　省城的城市规划还是不错的，码头就距离火车站不远，到了火车站以后，这两对夫妻就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这个时候，还没有后世的所谓春运民工潮，但毕竟临近过年，火车上还是比上次拥挤了很多，还好有沈焰在，不然只有林辰歆一个人，她是肯定没有勇气去挤这个时候的火车的。
　　又是一番艰难的舟车劳顿，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一路往北，天气是越来越冷，带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身上添，把所有的衣服都裹在身上了，但也还是冷得越来越受不住。
　　快到站的前一天居然下起雪来，林辰歆偶然一抬头看见窗外飘过大片的雪花，兴奋不已，连忙喊沈焰：“快看，下雪了！”
　　两辈子林辰歆都是南方人，云崇市在冬天的时候偶尔也会下雪，不过从来都没有下过这种鹅毛大雪，而是夹着雨水的雪粒子，下到地上就化了，很难得才能积起薄薄的一层，连雪人都堆不起来。
　　可想而知她见到这种大雪时的兴奋心情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窗外的一切都变成了银装素裹，她顿时连寒冷都不记得了，只盼着能冲进雪地里好好地打个滚。
　　到站下车，凌冽的寒气扑面而来，林辰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件厚实温暖的军用大棉袄就裹在了她的身上，一顶羊剪绒帽子也盖在了她的头上，两边的帽耳朵拉下来，把耳朵也捂了个严严实实。
　　一下子就挡住了严寒的侵袭。
　　原来是沈焰爸妈和沈晴一家三口已经在下车的地方等着了，这棉大衣是沈晴一路抱着过来的，中间还裹了一个热水袋，捂得热乎乎的，穿到身上，让人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
　　沈焰搓着手：“你们可真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儿子啊，我的衣服呢？”
　　他穿得比林辰歆还少呢，厚衣服都让给她了。
　　沈绍林这才把手里的衣服披到了他的肩膀上。
　　贺敏瑛心疼地拉着林辰歆的手：“没想到昨天突然下雪了，冻着了吧？”
　　林辰歆摇头：“没事，我倒是觉得我们运气真好，一来就看见这么漂亮的雪。”
　　“来，快上车，咱们回家。”
　　他们是让司机开着车子来的，不过这么一来，后排座位上就要挤四个人，沈晴刚想说她自己去搭公共汽车回去，沈焰就说：“没事，我抱着她就行。”
　　到底还是四个人一起挤上了车。
　　林辰歆到底没好意思真让沈焰抱着她，好在她们三个女的都长得瘦，倒也挤得下。
　　沈晴拿出一双厚厚的羊皮靴：“妈知道你们在那边肯定不会买什么厚鞋子，特地让我把这个也带上了，嫂子你快换上。”
　　林辰歆脚上穿的只是一双普通的皮鞋，在南方过冬是可以的，可是来到这边，刚一下车就感受到了，这鞋子就跟纸糊似的，根本就抵御不了一点寒气，不一会儿，双脚就冻得冰冷。
　　可是当着长辈的面，还是在车里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林辰歆迟疑了一会儿，沈焰就直接把她的腿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帮她换起鞋子来。
　　明明她在火车上的时候就已经特地叮嘱过他，在他爸妈面前别表现得对她好得太过分，一般当妈的都不喜欢看到这个。
　　还以为他听进去了，敢情全都是在敷衍她的啊！
　　沈家的房子是一栋带院子的两层小楼，外面有哨兵站岗的那种，院子也比林辰歆他们现在在海岛上住的院子大了许多，打理得干净整齐。
　　一进门，融融的暖气扑面而来，屋子里生着炉子，又有厚厚的门帘保温，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家里的阿姨已经做好饭菜在等着他们回来了。
　　馅大皮薄的大葱羊肉饺子，配上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暖呼呼地吃下去，林辰歆的鼻尖上甚至还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他们的卧室在二楼，原本是沈焰的房间，已经重新布置过了，换了一张宽大的双人床，铺着柔软厚实的新被子，双喜大红枕巾，床头上挂着放大的双人照，床尾对着的那面墙的柜子上还摆着一台电视机。
　　林辰歆诧异：“我们的电视不是已经搬到陵川了吗？”还被沈焰给搬到活动室给大伙儿看了。
　　沈焰笑着说：“可能我妈怕你到楼下跟她争电视看。”
　　“那多浪费啊，我们在家也住不了几天。”
　　“这你就别管了，她高兴就行。”
　　打开衣柜想把随身的行李放进去，却发现里面已经叠满了衣服，一开始还以为是沈焰以前留下来的，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大多数都是女装，而且是崭新的，从里到外，秋衣秋裤，毛衣毛裤，棉背心、外套、厚袜子，应有尽有。
　　反倒是属于沈焰的那一部分只占了一个小角落，而且大多数是他以前穿剩下的，看着那新旧程度就完全不一样。
　　沈焰“啧啧”出声：“瞧瞧，这偏心眼的。”
　　“人家好好的大闺女，千里迢迢嫁到咱们家，什么都没有，咱们不得好好给人家添置添置？自家媳妇不心疼，还能心疼谁呢！”
　　门口传来贺敏瑛的声音，抱着两个刚灌好的热水袋，一个塞进他们的被窝里，一个塞到林辰歆手里：“这些东西你放着，让沈焰来收拾就行，一路上肯定累了，先好好睡个觉，要是有什么缺的只管说，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妈，她这人啊，讲究，才从火车上下来，不洗过澡肯定是不能上床的，你得先带她去澡堂子洗个澡。”沈焰大大咧咧地说。
　　林辰歆气得在贺敏瑛背后直瞪沈焰，这人真的是，什么都说，她是很想洗个澡没错，可她真的不太想去什么澡堂子洗澡啊！
　　虽然她在现代的时候也在北方生活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候生活条件已经好了，室内保暖设施齐全，完全可以在家里的浴室里洗澡，说真的她还真不太敢去那种传统的大澡堂。
　　她是想着，这几天将就一下，用热水擦擦也就算了，哪想到沈焰直接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了呢！


第123章 
　　贺敏瑛笑眯眯地：“行, 那我叫上沈晴，咱娘仨一块儿洗去。”
　　沈晴听说林辰歆是第一次上澡堂，特别兴奋：“那你肯定也没有体验过我们这儿的搓澡文化吧, 一会儿你得好好搓搓。”
　　事实上比林辰歆想象得要好很多，军区家属院有自己的澡堂子，人并不是很多, 看着也挺干净卫生的。
　　里面光线昏暗, 雾气缭绕的，大家都光顾着洗自己的, 其实也并不太会关注别人, 最起码不会有人直勾勾地盯着你看。
　　林辰歆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点儿紧张放不开之外, 很快就入乡随俗, 怡然自得起来。
　　直到搓澡大妈将搓澡巾放在她的背上卖力地一搓，一声凄厉的惨呼响彻全场。
　　听见的人都笑了起来：“这是外地来的小姑娘吧！”
　　“第一次是得悠着点儿，别把人给吓坏了。”
　　贺敏瑛笑得一脸骄矜：“我儿媳妇, 南方姑娘, 全身上下水灵灵的, 轻轻掐一下都能有一道红印子，这下回去，我那儿子都不知道该有多心疼呢, 晴晴, 你快过去，让大妈轻点儿, 别太用力。”
　　沈晴好笑地看着她妈，说得好像她真的掐过她嫂子似的。
　　搓澡的大妈一头的汗, 不是用力搓的，而是被手底下嫩豆腐般的姑娘吓的：“姑娘, 我这已经是最轻了，没法再轻了，还疼吗？”
　　林辰歆咬咬牙：“还行，您继续吧！”
　　什么叫又痛又爽？这就是了。
　　澡堂里虽然暖烘烘的，到底是憋闷，洗得一身通畅从里面出来，吸上一口外面冰凉清爽的空气，那才叫舒服呢！
　　沈晴看她嫂子细嫩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一只鲜美可口的水蜜桃，别说男人了，就连她一个女的，看见了都想要咬上一口。
　　难怪她哥爱她爱得跟珍宝似的。
　　上前挽了林辰歆的手：“嫂子，怎么样，上澡堂洗澡痛快不？”
　　林辰歆只问了一句：“咱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沈晴便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林辰歆一开始在这个气质华贵高雅的婆婆面前还有点儿拘谨，但自从有了一起洗澡的交情之后，一下子就亲近了起来。
　　母女三个聊穿衣打扮，聊美容护肤，居然也有许多共同的话题。
　　一回到家，林辰歆就迫不及待地去翻箱子，拿出来几瓶用棕色的玻璃药瓶灌装的椰子油，别看瓶子的卖相不怎么样，但里面的膏体洁白莹润，一打开盖子，屋子里的热气一熏，一股浓浓的椰子香气便溢满了整个屋子。
　　“这是椰子油，护发或者护肤的效果都特别好。”林辰歆给贺敏瑛和沈晴的手里一人塞了两瓶，“这是我特地请人帮忙做的，别嫌少，椰子出油率低，这两瓶也得费好大的功夫才能做出来，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可以存储很长时间，你们慢慢用，用完了我再给你们做。”
　　说完又细细地告诉她们护发和护肤的用法。
　　沈晴心急，立刻找了个挖耳勺，洗干净擦干了，挖出一点点抹在手背上，涂抹均匀：“好像真的挺滋润的，天，这也太香了吧，可以吃吗？”
　　“可以的啊，煎蛋啊，炒菜都可以的，你想吃的话可以试试看。”
　　“算了吧，才这么点儿，做菜的话两三顿就用没了，太可惜了，嫂子，我上次去海岛的时候你怎么没告诉我啊，早知道趁那会儿有空，我就自己多做点了。”
　　“那时候天气热，我没想起来。”
　　其实海岛上也没多少人愿意去弄这个椰子油的，实在是太费工夫了，要用老椰子，去掉坚硬的外壳之后，取出椰肉，切碎，再用石磨一点一点地磨成浆，然后还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柴火去熬煮，可能一大堆椰子，最后只能熬出一小瓶椰子油，还不够吃几顿的。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种几垄花生榨油吃呢！
　　也就林辰歆这种大城市里来的大小姐，才会想起来用椰子油抹头发抹脸蛋了。
　　不过林辰歆这么一弄，倒是在家属院的嫂子圈里带起了这股用椰子油护肤的风潮，还别说，这玩意儿比商场里买的雪花膏还好用呢！
　　如今这风潮怕是也要刮到京市军区的家属院来了，反正现在贺敏瑛和沈晴都是很感兴趣的，小心翼翼地把两瓶椰子油拿回房间，收进抽屉里。
　　作为回礼，沈晴还送给林辰歆一支她在友谊商店买的口红。
　　沈焰发现，他媳妇从去澡堂洗澡回来以后，就没看过他一眼，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他这么高大的一个人杵在这儿，那三个女人硬是把他当成了空气。
　　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唉，还以为有人多惦记着我呢，特地巴巴地请了假回来，结果人家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两句，我这是何苦呢！”
　　气得贺敏瑛用力地拍了他一巴掌：“臭小子，皮痒了是不是。”
　　林辰歆便让他去开箱子：“快把你特地买回来的特产拿出来给妈看一下。“
　　沈焰一边把箱子里的东西往外拿，一边说：“妈，你看我媳妇儿多好，她买的东西，还把功劳让给我。”
　　他们带回来的好东西还真不少，晒干的海参、海马、江瑶柱、花胶、干鱿鱼和各种鱼干。
　　贺敏瑛又是高兴，又替他们心疼：“你们工资又不高，买这么些东西干什么，我们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她当然知道这些都是林辰歆的心意，这儿子去了海岛上那么多年了，往年可没见他带过这些东西回来。
　　“吃不完就拿来送人呗，爸和爷爷的老战友，还有咱们家那么多亲戚，还不够送的呢！”
　　林辰歆拿出一个玻璃罐，里面是白生生米粒状的东西：“我听沈焰说咱爸喜欢吃螃蟹，这是特地找人帮忙晒的蟹米，剥了好些天呢，就晒了这么一小罐，这可别用来送人了，留着自己吃。”
　　贺敏瑛接过来：“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蟹米就是螃蟹蒸熟以后把里面的蟹肉剥出来晒干而成，制作方式倒也不难，就是费工夫，一只螃蟹花那么老半天的时间才能剥出来一点点的蟹肉，再一晒干，剩下的就更少了。
　　林辰歆的要求还高，要求别人剥蟹米只能用最新鲜捕捞上来的螃蟹，现蒸现剥，全程还得带上口罩和她提供的医用橡胶手套，要不是她给的钱多，而且最近正是农闲没有别的活儿干，不然还没有人肯帮她弄这个呢！
　　林辰歆带回来的，还有一罐凤尾岛的罗医生亲手熬制的膏药，治疗风湿骨痛有奇效，这是特意带给沈爷爷的，沈爷爷早年在战争中受过不少伤，如今每逢阴雨寒冷的天气，浑身的旧伤处都会疼痛难忍。
　　因此这段时间也不住在家里，去了小汤山温泉疗养去了，每天泡泡温泉水，才能好受一些。
　　“我们明天去看爷爷，到时候你给他就好。”沈焰说。
　　他们总共才好不容易凑出了十五天的假期，在路上就得用去一半，今天回到家已经是大年二十九，明天就是年三十了。
　　按照计划，大年三十一大早全家人一块儿去小汤山看望沈爷爷，中午陪他一起吃个团圆饭，下午再回家里吃年夜饭。
　　林辰歆第一次见沈爷爷，还真有点紧张的，那可是一气之下就把沈焰发配海岛好多年的人物。
　　不过真见到人了，却发现这只是一个精神矍铄，风趣幽默的小老头，他们到的时候，老爷子正在跟几个一块儿住在疗养院的老头子在玩牌呢，一个个脸上都贴满了纸条，老顽童的模样。
　　一见林辰歆，就直夸沈焰的眼光好，听说她的职业之后，更是十分欣慰，连声说好。
　　还从房间里找出来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盒子，说是沈焰奶奶留下来的，要送给林辰歆。
　　长者赐，不敢辞，林辰歆谢过沈老爷子，接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套针灸用的金针。
　　原来沈焰的爷爷当年是白手起家的穷小子，可他奶奶却是医药传家的大家闺秀，祖上曾经出过御医的那种。
　　革命年代为国散尽家财，只给她留下了这一套金针，而她的哥哥当年为了给咱们的队伍从国外采购一批急需的药品，出国以后就不知所踪，至今仍然渺无音信。
　　这套金针的意义太过重大，林辰歆有点儿不太敢收，求助地看向沈焰：“既然是奶奶的遗物，还是爷爷留着吧，我也不懂中医，给我也不太合适吧！”
　　沈焰说：“爷爷给你这个，又不是指望着你拿着去给人针灸，这代表的是我奶奶他们白家悬壶济世，大医精诚精神的传承，爷爷这是希望你能当个好医生呢！爷爷，我说的对吧？”
　　沈爷爷点点头：“小林啊，我听绍林说过了，你医术精湛，在陵川这段时间，帮了不少人啊，你和沈焰愿意留在海岛上工作，是件好事，要记住，厚德仁术，造福一方，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啊！”
　　所有人都以为，林辰歆攀上沈家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迟早要调到京市最大最好的医院去工作的，只是她自己并不想这样，恰好沈家的人也没有这样想，这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双向奔赴了吧！
　　“谢谢爷爷，那这份礼物，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吃完午饭之后，沈爷爷就着急赶他们回去了：“你们赶紧回去过你们的年去，我在这儿好得很，用不着惦记。”
　　一家人只能依依不舍地回了家，雪又大了，半天没在家，院子里就被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大层。
　　沈焰摩拳擦掌要堆雪人，不一会儿，就滚起了两个大雪球，林辰歆要来帮忙，沈焰没让她用手去碰雪，而是拿了个盆和一个小铲子，让她帮忙从别处铲点雪过来。
　　林辰歆也不知道这雪人究竟是怎么堆的，等她乐颠颠地端了一大盆雪过来，两个大雪人已经成型了，并排站在一起，中间却隔了一点距离。
　　“好呀，你这是耍着我玩呢！”
　　“谁说的，就等着你这点雪呢，这儿中间还差一个人。不一会儿，一个小不点雪人就站在了两个大雪人的中间，他还给雪人做出了手的形状，像极了一家三口手牵手站在一起。
　　接着递给林辰歆一根尖尖的木棍：“你手巧，把咱们的模样在这雪人的脸上画出来。”
　　“画自己啊？那多不好意思啊？”
　　不过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在两个大雪人的脸上画出了两人的轮廓，当然没有在纸上画得那么清晰，也没有木头雕刻的精致，就一个意会，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轮到中间的小人儿时，林辰歆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是男孩女孩？”
　　“女孩！”沈焰毫不犹豫地回答。


第124章 
　　那行吧, 在头顶上加两个小揪揪，小女孩的轮廓就出来了。
　　“脸得圆点儿吧，圆圆的苹果脸才好看。”沈焰说, “眼睛像你比较好。”
　　“那鼻子就像你吧，挺一点儿，不过嘴巴得像我, 你嘴太大, 不好看。”
　　“谁，谁不好看？”
　　“你, 大嘴巴！”
　　两人笑笑闹闹的, 你划一下, 我改一笔, 把小雪人弄得乱七八糟的。
　　沈晴兴冲冲地抱着家里的围巾帽子，还有几个胡萝卜和一把黑色的纽扣出来：“我来啦，给咱们的雪人好好装饰一下。”
　　“咦, 这是哥和嫂子吧, 谁雕得这么像！你们在做什么？怎么你们俩中间还牵了一只小狗熊呢！”
　　沈焰黑了脸：“什么小狗熊, 这是你小侄女！”
　　林辰歆笑得趴他身上起不来了。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它头顶上有两只耳朵, 就以为是……, 不过我小侄女一定长得特别漂亮，像我。”
　　“这怎么就像你了呢？”
　　“人家都说外甥肖舅啊, 那侄女肯定也得像姑姑啊！”
　　沈焰蹲在雪地上，用心地雕琢着他心目中闺女的形象, 终于做出了一个胖乎乎的，憨态可掬的小雪人。
　　嫌弃沈晴拿出来的帽子不够可爱, 亲自进屋里去翻找了一轮，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出来了两根红丝带，在两边的小揪揪上各系上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终于满意了：“我闺女漂亮吧 ？”
　　林辰歆：很好，特别有沈焰的审美，也不知道他这样的爱好，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
　　沈晴瞄了一眼林辰歆的肚子：“真有小侄女了？”
　　“没影的事儿，别听他胡说！”
　　贺敏瑛在屋里听了一耳朵，又没听仔细，连忙拉着沈绍林说：“你听见没有，他们好像说，咱儿媳妇有了？”
　　沈绍林也一脸喜色：“真的？那咱们马上就要当爷爷奶奶了？”
　　“唉哟，这俩孩子，怎么也不早说呢，早知道就让他们别回来了，这舟车劳顿的，伤了胎气怎么办？”
　　“不对，丢他们两个自己在海岛上可不行，他们自己都还是孩子呢，哪里懂这个，要不这样，这次就让小歆先别回去了，就留在家里养胎吧，等生了坐完月子……，也不行，他们哪里会带孩子啊，要是把孩子留下来我们带，他们肯定也不舍得……”贺敏瑛越想越长远，就越着急，“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别说把孩子留下来了，把小歆留下来你儿子都不可能愿意，你没看他那个样子，一秒钟都离不开他媳妇的。”
　　“你说咱们要是不过去照顾他们的话，媳妇心里会不会不高兴啊，可咱们这儿的工作也丢不开啊！”
　　“你要不就多给点钱，让他们在那边请个阿姨？”
　　夫妻俩在这儿发愁这个突如其来的孙子将来该怎么照顾的问题，外面的雪人已经堆好了，一家三口牵着手和乐融融，沈晴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不行，我得在旁边再加一个姑姑。”
　　林辰歆其实之前并没有想过生孩子这个事，可是如今这么一看，忽然觉得生个女儿也挺不错。
　　“要是能拍个照片就好了。”要是回到现代，她肯定是要发个朋友圈的。
　　“沈晴，去吧咱们家的照相机拿来。”
　　“好勒！”沈晴兴冲冲地进屋去了，就看见她妈正在急急忙忙地搬被子进客房，“咦，妈，咱们家有客人要来吗？”
　　贺敏瑛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你们刚才是不是说，你嫂子肚子里有了？”
　　“啊？没有啊！”
　　“那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哦，我是哥，他想要个闺女，我嫂子说他做梦呢！”
　　贺敏瑛心里喜悦的泡泡“啪”地一下碎了，被子也不搬了，直接塞到沈绍林的手里：“得，爷爷奶奶当不成了，拿回去吧！”
　　心里却一下轻松下来，这带孩子的问题暂时是不用操心了，说不定过两年这俩孩子就调回来了，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呢！
　　沈晴倒是不明白了：“不是，我嫂子有没有怀孕，跟这被子有什么关系啊？”
　　“这不是想着，你嫂子要是有了，就得让你哥下来客房睡，免得他粗手笨脚的，伤着了孩子嘛！”
　　“噗！”沈晴笑出声来，“要是让我哥知道了，我嫂子怀孕你们会让他分房睡，他肯定宁愿不要孩子。”
　　沈焰在外边喊：“沈晴，你好了没有啊？拿个相机那么久。”
　　沈晴：“马上就来啦！”
　　贺敏瑛连忙叮嘱她：“既然是个乌龙，那你待会千万别跟他们提这个事，免得你嫂子心里不舒服。”还以为他们要催生呢！
　　“知道啦，我又不傻。”
　　沈晴拿了照相机跑出去：“来，准备好了啊！”
　　半蹲着把沉重的照相机举到眼前，开始调光圈。
　　这个时候的照相机还没有后来自动对焦的“傻瓜相机”的功能，照片想要拍得好，还是挺考究技术的。
　　沈焰信不过沈晴的技术，让她站到自己的位置，自己亲自拿了相机去调试，调了好半天，林辰歆站得双脚都开始感觉到冷了，他才终于满意，把相机交给了沈晴：“你就在这儿，对，半蹲着，就这个高度。”
　　他跟林辰歆两人站在三个雪人的后面，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人头靠着头，笑得十分灿烂。
　　“一、二、三！”沈晴“咔嚓”一声按动了快门，“好了。”
　　“再来一张！”
　　这一次，沈焰在“三”字话音刚起的时候，忽然转头，亲在了林辰歆的脸上，定格于相机中。
　　沈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拍照片的：“你怎么这样啊！”
　　沈焰：“这卷胶卷留着我来洗，别拿到外面。”
　　“好了吧？”林辰歆搓着手，迫不及待地跑进屋里去了，好冷啊，赶紧伸手到炉子前烤烤火。
　　沈焰跟了进来，蹲在旁边抓着她的手就是一顿揉搓，看得沈晴直捂眼，真是没眼看了。
　　吃完年夜饭之后，贺敏瑛就笑着让沈晴赶紧去把他们过年前准备好的烟花都拿出来，让沈焰带她们去放。
　　林辰歆还是挺好奇的，她小时候城市里早就禁放烟花炮竹了，她长这么大，也就只玩过仙女棒，这种一根一根的长烟花还真没见过。
　　沈焰告诉她该怎么玩，一手抓着烟花的一端，点燃引线后，另一头冲向天空就可以了，就能看到一颗小火球从烟花筒中冲出去，在半空中爆开。
　　“当然，这是别人的玩法，咱们不这么玩。”沈焰说，然后拿来了家里的扫把，这扫把杆是竹子做的，中间空心，正好可以插进一根烟花，然后再把扫把高高地举起来，“今年得亏你请假了，不然啊，每年这个时候，急诊都是最忙的，什么年夜饭吃撑了得肠胃炎的啊，喝醉了摔伤的啊，还有就是这种了，放烟花炮竹炸伤人的，一个晚上都没消停。”
　　林辰歆好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亲身体验，就前些年，隔壁院子那孩子就是放烟花的时候烟花筒炸了，我还陪着一起去的医院呢，医院那急诊室啊，可热闹了，光被烟花炸的就好几个。”
　　从那以后，大院里的家长们就再不让孩子手持烟花筒放烟花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想到了这么一个好办法，林辰歆看着沈焰身姿笔挺地站着，单手把扫把杆举得老高的模样，还挺威武霸气。
　　沈焰把扫把递给她：“你要试试吗？”
　　她连忙摆手：“还是算了吧，我觉得看看就挺好的。”
　　除了这种长条状的烟花，还有一种“窜天猴儿”，是一根细竹棍儿绑着一截火药筒，斜插在雪地上45度指向天空，点燃尾部的引线，就会“嗖”地一声飞出去，能飞很高很远，然后在天上“砰”地一声爆开。
　　沈焰在地上并排插了五支“窜天猴儿”。然后递给林辰歆一支点燃的线香，让她去点燃引线。
　　林辰歆有些害怕，蹲得远远的，伸长了手臂去点，五支窜天猴依次被点燃，“嗖嗖嗖”地飞了出去，谁知道到最后一支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没有朝着天上飞，反而是转了个方向，直直朝她的面前飞过来了。
　　林辰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吓得不会动，沈焰抬脚一个飞踢，把冲过来的窜天猴儿直接踢飞了，顺势搂着她的腰一转，将人搂进怀里，牢牢地护着，双手还记得给她捂住耳朵：“有我在呢，别怕！”
　　窜天猴儿在身后炸响，紧接着的是沈晴的一声尖叫：“沈焰！你太过分了！”
　　她好端端地站在一旁，谁知道飞来横祸，沈焰居然把那窜天猴踢到了她的面前，差点儿就炸在她身上了。
　　沈焰这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作风，简直令人发指！
　　还有一种叫做“地老鼠”的，是一种旋转类烟花，点燃引信后，会带着火光像没头苍蝇般地满地乱窜，大有横扫千军的架势。这个不能在家里放，不然贺敏瑛要骂人的。
　　得到外面大院里找一个空旷的地方放，沈焰玩心大起，拉着林辰歆跑到外面玩，引来了一群小孩子，这些小孩子们胆子大得很，林辰歆还要远远地躲着看，他们敢追着火光乱跑。
　　沈焰也跟着他们一起跑，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还把孩子们组织起来，分成两队，大家互相对战，俨然就是一个孩子王。
　　林辰歆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沈晴站在她旁边撇撇嘴：“真幼稚！”一点都不像个男人，要是这世上所有的年轻男人都像她哥这样，她这辈子都不想嫁人了。
　　林辰歆笑：“等你真遇上喜欢的人，就不会这样想了。”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不管他怎么样，做什么，都是好的。
　　“才不会呢，我喜欢成熟稳重的。”
　　林辰歆拿手肘撞了撞她：“有喜欢的人啦？”
　　沈晴这么大方的姑娘，居然也扭捏了起来：“算……是吧！”
　　“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也见见啊？”
　　“唉！”沈晴神色黯然，“人家看不上我。”
　　“咦，那需要我给他介绍个眼科医生吗？”
　　“为什么啊？他眼睛没毛病啊！”
　　“没毛病的话怎么会看不到咱们家晴晴有多好呢！”
　　沈晴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笑完一通之后，双手搂着林辰歆，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也就你们才觉得我好了。”
　　“他要是看不到你的好，那就是他没有眼光，咱们也看不上他！”
　　沈晴鼓了鼓脸：“对，谁稀罕！”


第125章 
　　沈焰带着一帮小孩, 硬是把一整箱的烟花都给嚯嚯完了，然后把孩子们都轰回家去，兴冲冲地跑到林辰歆的身边：“累不累, 咱们也回家吧！”
　　想伸手去拉她，却发现自己一双手玩得黑乎乎的，随手抓了一把雪, 把手里里外外地搓了一遍。
　　“冷不冷啊？待会回去用热水洗。”
　　“不冷, 你感受一下。”说着作势就要用双手去捂她的脸。
　　林辰歆惊叫着跑开了，沈焰便去追她, 明明动真格的话一下子就能把人抓住, 偏偏像猫逗老鼠一样, 你追我逃。
　　沈晴跟在后面, 看着有点羡慕，沈焰这臭小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除夕夜, 按照惯例是要守岁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 眼看就要十二点了，沈绍林就让沈焰去挂鞭炮。
　　鞭炮是一长条的，卷起来像个大圆盘的模样, 外面用红纸包裹起来, 拆掉红纸之后，把鞭炮展开, 拿着其中的一端从二楼上垂挂下来，底部刚好悬在地上。
　　时钟敲响十二点, 沈焰便让她们自己捂好耳朵，点燃了引线。
　　眼前火光闪耀, “噼里啪啦”的响声震耳欲聋，不光只有他们一家，周围人家的鞭炮声陆续响起，此起彼伏，昭示着旧的一年过去，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这也是林辰歆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第一个农历新年，还记得刚穿越过来的第二天，她在那盒盘尼西林的外包装盒上看到一九七五年的字样时的震惊。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可实际上才不过是半年而已，而她居然已经结婚了，跟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人有了最深的牵绊。
　　天哪，居然是闪婚，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终身大事一定要十分慎重的理念，但这事就是这么顺其自然地发生了，并且到目前为止，她一点儿都不后悔。
　　吃完新年第一碗饺子，沈绍林和贺敏瑛笑眯眯地各自拿了三个大红包出来，一人发了一个，很明显给林辰歆的那个是最厚的。
　　沈晴很懂事地啥也没说，沈焰不干了：“你们这偏心能再明显些吗？”
　　贺敏瑛搂着儿媳妇：“就偏心了怎么了？你们兄妹俩都拿了我们二十几年的红包了，人家歆歆是第一回 拿，还不许我们把以前的都补上啊！”
　　林辰歆笑得甜甜的：“谢谢爸妈！”又对沈焰说，“别酸了，回头给你买肉吃。”
　　回到房里，沈焰就迫不及待地让林辰歆拆红包：“看看他们都给你多少钱了？”
　　林辰歆好笑：“你还真嫉妒啊？”
　　沈焰把脑袋搁她肩膀上磨蹭：“可不是嘛，你一来，我就不是他们的小宝贝了。”
　　林辰歆笑着揉他的脑袋，在额头上用力地亲了一口：“你是我的小宝贝。”
　　沈焰的红包里是十块钱，林辰歆的却足足有两百，沈绍林和贺敏瑛给的，加起来一共就是四百了，果然是把前面那么多年的，全都给她补上了。
　　林辰歆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货币价值，看到这么多钱，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会不会太多了啊！”
　　好像她说了要结婚以来，双方父母就一直在给她钱，收钱收得她都有点儿手软了。
　　“没关系，他们工资高，有钱，给你你收下就是了，大家都高兴。”
　　沈焰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两个红包，连同他刚刚收到的红包一起塞进了林辰歆的手里：“给你的。”
　　“这又是什么？”
　　沈焰拣出其中一个：“这是我给你的，祝贺你又长大了一岁，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这两个是刚刚收到的，还有这个，是我从小到大攒起来的红包钱，都给你收着。”
　　林辰歆拿起最后那个厚厚的红包掂量了一下，里面至少也得有好几百：“你从小就这么能攒钱啦？”
　　看他如今大手大脚的样子，实在不像这么会攒钱的样子啊！
　　“怎么可能，要是在我手里，早花完了，在我妈那儿收着呢，我今天找她全拿回来了，当初她拿走的时候，可是答应过将来会还给我的。”
　　“我们结婚，他们给的钱都远远不止这个数了，亏你还有脸要回来。”
　　沈焰理直气壮：“我自己的钱，不要白不要，再说了，你可不知道我为了攒这些钱受了多少罪。”
　　小时候他爸妈对待他跟沈晴两个人那待遇是完全不同的，沈晴不但红包钱不用上缴，每个月还有零花钱，是整个大院最有钱的小姑娘，夏天的冰棍，冬天的爆米花，想吃什么买什么，大院里的小姑娘都喜欢跟着她跑。
　　而沈焰呢，过年收了多少红包他妈都给他算得清清楚楚的，通通上缴，一分钱不留，说得好听，存着将来给他娶媳妇用。
　　零花钱也是没有的，他爸说，臭小子哪用得着花什么钱，害得他想要吃根冰棍还得上街去捡废铁。
　　有一次看人家家里拆房子还跟着去撬钉子，手掌被生锈的铁钉划破了，要不是他妈发现得及时带他去打了破伤风针，怕是都活不到这会儿了。
　　说完自己小时候的那些苦难血泪史，沈焰发誓：“将来我一定不会这样对待我儿子，我肯定给他特别多的零花钱，想花多少花多少。“
　　“你不是想要闺女吗？”林辰歆估摸着，等他们决定要生孩子的时候，应该已经开始实行计划生育了，大概率他们是只能有一个孩子的。
　　“是闺女当然好，但这个也说不准的是吧，总不能生了个儿子就嫌弃他吧！”
　　不得不说，他这态度还是相当好的。
　　林辰歆把钱都收起来，从暖水瓶里倒了点水到脸盆里洗了手，上床准备睡觉。
　　沈焰挨了过来：“媳妇，今晚生闺女？”
　　林辰歆搂着他的脖子，跟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最后才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推到一边：“别闹了，没带那个，乖乖睡觉。”
　　“我带了。”沈焰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小纸包。
　　……
　　第二天早上林辰歆是被身边的人亲得醒过来的，大早上的，这人就像黏糊糊的小奶狗，抱着她不停地拱。
　　林辰歆由着他闹了一阵，睁开了眼睛，听着或远或近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要起来了吗？”
　　“不用，今天不去哪儿，用不着那么早起床。”
　　可这是林辰歆在婆家过的第一个新年，她有心想要好好表现，还是坚持起床了。
　　没过多久，家里就开始有人上门拜年，沈焰嫌烦，要带林辰歆出去玩。
　　“溜冰会吗？”
　　林辰歆眨眨眼睛，还真不会。
　　不会正好：“我教你。”
　　他自己是有溜冰鞋的，当初难得他妈大方给他和沈晴各买了一双，质量比溜冰场里出租的要好得多。
　　沈焰在家里的储藏室找到了自己的溜冰鞋，却没有找到沈晴的那一双：“沈晴，你溜冰鞋呢，借我用一下，带你嫂子去什刹海玩。”
　　沈晴想了想：“好像在令娴那儿，你们等等，我这就去拿回来。”不等林辰歆说不用麻烦，马上就跑了出去。
　　肖令娴也是这大院里的姑娘，从小跟沈晴一起长大的，关系还不错。
　　她们这群姑娘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倒是很喜欢去溜冰的，其实倒也不是真的特别喜欢这项运动，就是去看同龄的男生们耍帅的。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用现在的眼光来看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年，简直狂妄可笑得厉害，可那个年纪的小姑娘，偏偏就爱吃这一套。
　　如今长大了，同龄的姑娘结婚的结婚，没结婚的也大多数都有对象了，就再也没有了那份心思去凑热闹了。
　　也就沈焰，还巴巴地要带没玩过这个的林辰歆去玩。
　　沈晴到了肖令娴家，没想到好几个经常一起玩的小姐妹都在，竟然还有梁楚月。
　　自从上次歌舞团去海岛演出，梁楚月偷林辰歆户口本的事发生之后，沈晴就再也没跟梁楚月说过话了。
　　她腿受伤，养了几个月才好，好了之后虽然正常的行动不受影响，但毕竟没有办法再承受长时间高强度地跳舞了，为了避免她看着别人跳舞触景伤情，家里就让她调离了歌舞团，另外安排了一份宣传口的工作。
　　沈晴平时也不怎么见得到她，不过听说她已经跟她单位的一个门当户对的男青年谈了对象，也已经快要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
　　小姐妹们看见沈晴都激动起来：“听说你哥带着对象回来了？”
　　沈晴看了梁楚月一眼，看她表现得浑不在意，“不是对象，是我嫂子，他们已经结婚了。”
　　“这么快呀，这谈了才没有多长时间吧！”
　　“时间不是问题，真正遇上对的人，一见面就能认定对方了。”
　　“咦！”姑娘们被她肉麻得直搓手臂，“不过真的好想看看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人，居然能收服咱们大院里大名鼎鼎的小霸王！”
　　“要不沈晴，你带我们去看看呗！”
　　她们说话倒也不怎么顾及梁楚月的面子，梁楚月在歌舞团里有资格趾高气昂，在这些同为大院出身的姑娘面前，家世方面还真没有什么值得她骄傲的地方。
　　就算梁楚月以前追求过沈焰又怎么样？现在人家都已经结婚了，她自己也即将谈婚论嫁，两人早就没关系了。
　　再说了，在座的这些姑娘们，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哪个不曾为沈焰心动过？只不过他那时候脾气实在太坏，对女孩子又毫不留情，便都早早地放下了而已。
　　这时候听说沈焰这朵“高岭之花”终于被人摘了，当然满心好奇，想看看这位伟大的“情敌”是不是真的厉害到有三头六臂。
　　一时之间，都在起哄着要去沈晴家。
　　沈晴也没有想到，她来拿一双溜冰鞋，最后还得带上五六个拖油瓶回去。
　　起身的时候，梁楚月迟疑了一下：“要不我就不……”
　　“怎么不去感谢一下你的救命恩人吗？”沈晴看着她说。
　　“我……”梁楚月有些难堪，那段经历是她遭遇过的最糟糕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永远尘封，再也不要提起。
　　沈晴却有些不忿，她前脚刚扔了林辰歆的户口本，林辰歆却不计前嫌，后脚就帮她做手术，难道连一句感谢也不配得到吗？
　　梁楚月回来之后，从来都没有提到过是谁帮她做的手术，只说是海岛那边的医生，其他人自然也都不知道。
　　“咦？救命恩人？谁呀？什么时候救过楚月的命？”
　　沈晴“呵呵”一笑：“倒也不算是救命之恩啦，只不过是帮她治好了一条腿而已，如果我嫂子当初没有不计前嫌给她做那个手术，顶多也就是废了一条腿，大概别人也觉得没什么的吧！”


第126章 
　　众人惊讶之际, 梁楚月大声说：“好啦，我会去谢谢林医生的！”
　　其他人的好奇却没有因此而消解：“原来你嫂子是医生啊！她很厉害吗？”
　　“肯定厉害啦，没听说都能做手术了吗？那得很有资历的医生才能上手术台吧, 那年纪岂不是……”
　　“还有你们刚刚说的不计前嫌是什么意思啊？”
　　沈晴睨了梁楚月一眼：“你们要是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当事人呗，我可不好乱说别人的事。”
　　梁楚月脸色有些难看。
　　别人自然是不好真的去问她的, 不过想也能想到, 以梁楚月那时候跋扈的性子，还有她对沈焰的狂热程度, 要是知道了沈焰有了对象, 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么说沈晴她嫂子的脾气也是相当好了。
　　众人来到沈晴家院子外, 就看见沈焰正站在门口给他面前的一个年轻姑娘系围巾。
　　那模样是她们从来都没有在他身上看见过的温柔和专注, 目光里也满满的都是宠溺，仿佛他不是在系围巾，而是在保护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那姑娘个子高挑, 站在高高大大的沈焰身旁竟也般配, 哪怕穿着厚重的大棉衣, 也依然看得出挺拔修长的身形，跟沈晴和梁楚月这两个常年练习舞蹈的人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更出挑的是那张脸，白色的开司米围巾映衬得脸更白了, 不是苍白的那种白, 而是白瓷般带着莹润光泽的白，白里又隐隐透出健康的粉。
　　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 让人第一次明白，原来书上说的“顾盼生姿”是这样一种感觉。
　　这场景太过美好, 让人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原本她们说, 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收服了沈焰的时候，其实语气里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的，就算不是自己，但京市里有那么多的好姑娘呢，怎么就输给一个小海岛上的姑娘了呢？
　　心底也暗戳戳地期盼着，也许那就是个并不怎么出彩的普通姑娘，让她们在感叹惋惜之余，也可以悄悄地在心里骂一句沈焰的没眼光。
　　可是在见到真人之后，所有的不甘都变成了口服心服，也只有她才能让沈焰这样的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停留了吧！
　　还是沈焰先看见她们，连忙牵了林辰歆的手走出去：“怎么拿双鞋子都那么久，拿来了吗？”
　　沈晴连忙把装在布袋里的鞋子递过去，沈焰接过就要走。
　　就听梁楚月叫了一声：“林医生！”
　　林辰歆这才看见跟在众人后面的梁楚月，微微一笑，看向她的腿：“是你呀，腿都好了吗？”
　　梁楚月轻轻动了一下脚：“都好了，恢复得很好，谢谢你！”
　　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会有点怀疑林辰歆会不会对她心怀芥蒂，故意不把手术做那么好的话，回来这边她妈妈给她找了这边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检查过之后，这个顾虑就完全不存在了。
　　这里的医生甚至都还十分惊讶：“一个小小的海岛上居然也会有技术如此精湛的外科医生？”
　　不但手术做得好，最后的缝合也十分细致，好了以后尽管免不了会留下疤痕，但那疤痕也不会太难看。
　　当时梁楚月不想听太多人夸赞林辰歆，所以并没有说出给她做手术的是谁，但她心里还是很明白的，如果不是林辰歆，她的腿不可能恢复到如今这个程度。
　　这就很难堪了，一个你本应该最讨厌的人，却是帮了你大忙的人，梁楚月只觉得在他们俩人的面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好在林辰歆也不想跟她多说什么：“那就好，我们还有事要出去，就先失陪了，再见。”
　　沈焰迫不及待地拉了林辰歆上车，开着车就跑了。
　　什刹海的天然溜冰场热闹得很，触目所及都是年轻人，到处都是朝气蓬勃的笑脸。
　　场中不乏男女青年互相手拉着手一起滑冰的，倒是比外面大街上要宽松自在得多，也不会有人板着脸批评一句世风日下。
　　在这样的环境下，沈焰也放得开了，一下车就直接牵着林辰歆的手往前走。
　　找了张凳子坐下，还亲自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帮她穿溜冰鞋。
　　这鞋子有些复杂，林辰歆自己穿不好。
　　帮她穿好之后，他才在旁边坐下来，自己也穿上，轻松自在地在她的面前绕了两个圈，找点感觉，然后站在绅士般地伸出手：“来吧！”
　　林辰歆把手搭在他的手掌上，借力往上一站，不料她实在是小瞧了这冰鞋，要控制平衡比她想像得要难得多，一站起来就前俯后仰的，根本就站不稳。
　　好在沈焰及时扶住了她。
　　一开始学总是最难的，林辰歆本来也以为自己运动能力还行，学这个应该不会太难，真的学起来，才知道什么叫做举步维艰。
　　沈焰自己的技术虽然不错，但绝对不是一个好师父。
　　因为他太担心林辰歆会摔跤了，哪怕是磕碰了一点都心疼舍不得，所以根本就不敢松一点点手给她自我成长的空间，而是双手紧紧地搀着她，在冰面上小心而缓慢地弯着腰走着，活像一对年近古稀行动不便的老人家。
　　周围的人“唰唰唰”地从他们的身边经过，有个一看就是个小学生的小男孩儿十分熟练地在他们的身边转了一圈，好奇地问沈焰：“哥哥，这个姐姐年纪这么大了都还不会滑吗？”
　　“噗！”林辰歆自己都笑了起来。
　　沈焰特别想拎起这小子好好教训一顿，什么叫年纪这么大了都不会滑，可惜腾不出手来，只好瞪了他一眼：“滚，你生下来就会啊？”
　　小男孩“咻”地一下滑远了，不一会儿，又回来：“哥哥，你不会教，让我哥哥来教这个姐姐吧，我哥哥教人溜冰可厉害了，我就是他教会的，你看我厉害吧？”说着双脚交叉，做了几个花式动作，得意地看着沈焰。
　　把沈焰气得牙痒痒的，臭小子，老子在这溜冰场上横着走的时候，你还在你妈怀里吃奶呢！
　　“你给我等着！”
　　林辰歆只觉得好笑，也觉得沈焰这样带着自己，确实玩得太不爽快了：“要不我先去那边坐一下，你自己去溜几圈？”
　　“没事，一会儿就能……”沈焰抬头去看那小男孩所指的他哥的方向，忽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他立刻带着林辰歆往旁边去，“先到那边休息一下吧！”
　　眼看那小孩要往那边去了，便喊了一声：“小子，跟上！”
　　小孩跟上来：“怎么，你要跟我比比吗？”
　　“臭小子！”沈焰让林辰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放轻柔了语气，“你在这里等等我。”
　　“小子，过来，那边那几个小孩是跟你一起的吧？叫他们过来，我让你们一起上也追不上我。”
　　小男孩自然不服气，喊了几声，把那边的几个小男孩都叫了过来，还有一个年纪稍大一点儿的，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大概就是这小男孩他哥了。
　　沈焰见这几个小孩脱离了那一片危险区域，稍稍松了口气。
　　一边逗着小孩儿们玩，一边密切关注着那边的情况，不一会儿，就以娴熟的技术和潇洒的姿态赢得了孩子们一致崇拜。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你这么厉害，刚才怎么连教人都不会教！”
　　“哥，你刚才那个动作，教教我们吧！”
　　“哥，带我们一起玩吧，我们以后都跟着你。”
　　沈焰原本正意态悠闲地跟着几个孩子们在附近绕着圈子，忽然一声厉喝：“都站这儿别动！”然后如猎豹般猛地冲了出去。
　　冰刀在冰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冰花四溅，敏捷地在人群中四下穿梭，孩子们都盯着他的身影目瞪口呆：“天哪，这才是真正的实力！”
　　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另外一边传来的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林辰歆却注意到了，在刚才沈焰让她在一旁坐下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在那之前，沈焰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很松弛的，就是很轻松地陪着她在玩。
　　可是之后，虽然他表面上还是一脸轻松的样子跟孩子们闹着玩，但她可以感觉到，他整个人都绷了起来，是一种猛兽发现猎物之后的蓄势待发的状态。
　　林辰歆顺着他关注的方向看过去，还没看出什么来，意外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一个男人在从一个小孩身旁滑过的时候，忽然掏出来一把雪光锃亮的小刀，猛地朝那小孩的腹部捅了过去。
　　他这举动太过突然，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立刻冲了过去，将小孩猛地往外一推，用自己的身体帮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
　　歹徒拔出刀，没有再继续攻击小孩，而是飞快地滑走了，冲进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像一条泥鳅似的左冲右撞，利用惊恐的人群作为掩护来逃走。
　　而沈焰，是在他刚刚拔刀的那一刻喊出的让小孩们别动，然后几乎是同时就冲了出去，可惜也还是来不及了，只能紧紧地追了上去。
　　林辰歆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看沈焰追到哪儿去了，因为她看见，在那歹徒的刀拔出来的那一刻，被刺伤的那人的身上有一股鲜血像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这是刺中了动脉血管才会发生的现象，这种情况下，失血是极快的，如果不及时处理，用不了多久，就会迅速地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她看见在倒地男子的身边有个人也冲着伤人歹徒的方向追过去了，而那受伤的男人却没有人管，周围的人尖叫着散开了一个圈，没有人敢靠近。
　　她立刻站起来想要跑过去，却忘了脚底下穿的是溜冰鞋，一下子就滑倒了，掌心擦在冰面上，火辣辣地疼。
　　但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她飞快地坐起来，解开脚下的溜冰鞋，把鞋子一甩，只穿着袜子就冲了过去。
　　来到伤者的身边，她一眼就判断出，这是伤了腹股沟的大动脉，几乎想都没想，她立刻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当做绷带压迫止血。
　　同时大声喊：“快叫救护车。”
　　好在虽然大部分围观群众都比较惊慌，但还是有人靠谱点儿的，立刻跑着去通知了溜冰场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马上打电话去医院叫了救护车。
　　林辰歆一刻也不敢放松，双手用力地按着伤者的伤口帮忙止血。
　　那边沈焰也穿着溜冰鞋跟歹徒开展了一场惊险的搏斗，歹徒的手里还拿着那把沾满了鲜血的刀，直往人群里钻，丧心病狂地想要抓个人当人质，幸好每次都被沈焰及时地拦住了。


第127章 
　　现场一片混乱, 不少人害怕地尖叫着想要逃开，却不小心摔倒了，后面的人紧跟着就倒在了他们的身上, 到处都是叠罗汉似的摔成一堆的人。
　　眼看着那歹徒就要往一堆群众那边冲过去，沈焰一个神龙摆尾，将自己甩过去挡在歹徒和群众之间, 然后身子一矮, 一条腿蹲了下来，用冰刃支撑着身体, 另一条腿却飞了起来, 朝着歹徒的双腿扫了过去。
　　锋利的冰刃从歹徒的小腿上划过, 雪花和血光同时飞溅而起, 歹徒大叫一声，扑倒在地。
　　沈焰眼疾手快地扑了过去，一脚扫开他手里的小刀, 然后将人压在了身下。
　　紧接着另一个男人也追了上来, 掏出一副手铐, “咔嚓”一声，将歹徒双手反剪铐在了身后。
　　周围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伴随着摔跤的人“哎哟哎哟”的呼痛声, 那公安同志感激地对沈焰说：“同志, 谢谢你了！”
　　“不客气！”沈焰说，“刚才受伤的同志还好吧？”
　　“糟了！”那公安脸色一变, “快回去看看。”
　　今天他们是两个人一起来出的这个任务，据说是一个他们盯了很久的罪犯, 今天会在这里跟人□□赃物，两人已经盯了好半天, 准备等他们交易的时候将人抓获。
　　没想到那人十分警觉，竟然被他察觉到了，并且还突然用小刀攻击无辜的孩子。
　　当时顾不上查看同伴的伤情，这公安怕被歹徒跑掉，更怕他继续伤害无辜群众，只能立刻追了上来。
　　没想到还是差点被他跑了，要不是沈焰帮忙，今天说不定还要出什么严重的事故呢！
　　两人拖着那歹徒回到事发地点，就看见人群围成一个圈紧张地看着中间躺在地上的男人，一个女人浑身都是血，双手按在男人腹部往下一点的位置，死死地按压着，嘴里还在说着：“没事的，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要来了。”
　　沈焰乍一看到林辰歆身上的鲜血，几乎魂飞魄散，几乎是发疯般地冲了过去：“你怎么了？”
　　林辰歆焦急地说：“我没事，他的情况不太好，伤到了动脉，大出血。”
　　只要不是林辰歆出事，沈焰的理智立刻就回笼了：“先把人挪出去吧！”
　　这里几乎已经是溜冰场的中间了，救护车肯定开不进来，地面光滑无比，救护人员也不可能跑得进来抬人，得先想办法把人弄出去。
　　“他现在可以挪动吗？”
　　“可以，但我不能松手。”
　　沈焰目光一转，盯上了场边的围栏，顺手指了两个人：“你们，快去把那边的围栏弄一个过来。”
　　那两人一看就是身强体壮有力气的，早就跃跃欲试了，闻言立刻滑了过去，互相配合着拖着一个围栏很快回来了。
　　沈焰把围栏放平，然后跟另外一个公安同志一起，小心地把伤者挪了上去，然后抬了起来，往场外滑去。
　　林辰歆当然也跟着站了起来，小跑着跟上，沈焰忽然发现不对，她明明不会滑冰，怎么能走得这么好。
　　眼睛往她脚下一看，就看到她并没有穿鞋，就只穿着一双薄薄的袜子，直接站在冰面上。
　　“你的脚！”
　　林辰歆：“顾不了这么多了，先出去再说！”
　　把人抬出溜冰场，正好救护车也到了，救护人员急急忙忙地从车上下来，赶紧接手病人。
　　林辰歆双手一松，才发现由于太过紧张，又用力过度，手臂都在发抖。
　　下一秒，身体一轻，就被沈焰打横抱了起来，他的神色也有些恼怒：“这双脚不要了吗？”
　　紧接着，两人就被那公安同志一起拉到了救护车上，主要是，他这会儿得看着他的同事，但又怕这两个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做好事不留名，一转身走了就找不着了，分SHEN乏术，只好把两人一起拉上救护车带去医院再说。
　　何况沈焰刚才跟歹徒的搏斗那么激烈，这姑娘又满身都是血，他也怕他们两人会不会也受伤了。
　　救护车“哇呜哇呜”地往医院赶，车上的医生在紧急地处理伤员，发现伤口的包扎手法很专业：“这伤口处理得很好啊，现场有医生在吗？”
　　公安同志说：“是这位女同志帮忙的。”
　　林辰歆点点头：“我是医生。”
　　“多亏了你处理得及时啊，不然的话以这个出血的程度，可支撑不到我们过来啊！”
　　沈焰却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林辰歆的脚上，他抬起她的双脚放在自己膝盖上，一摸，袜子全都湿透了，连忙把她的袜子脱下来，用力揉搓她冻得像冰块一样的脚丫，甚至还解开衣襟，直接把她的双脚放进了怀里捂着。
　　看他皱着眉头黑着脸，十分不满的样子，林辰歆努力解释：“当时情况太过紧急，我又不会滑冰，只好脱掉溜冰鞋跑过去。”当时太过紧张还不觉得什么，如今一停下来，确实感觉到了双脚彻骨的冰冷，冷得发疼，直到被沈焰揉搓过后捂进了怀里才感觉好受一些。
　　沈焰自己当时也是什么都不顾就冲上去抓人了，自知在这件事上，他其实也没有立场责怪她，只问了一句：“还冷不冷？”
　　林辰歆笑了起来：“不冷了。”
　　旁边的公安同志看得目瞪口呆：“你……你们认……认识？”瞧瞧把人吓得都结巴了。
　　“她是我爱人。”沈焰的语气中带着骄傲。
　　公安同志惊叹：“那你们可真是一对英雄夫妻啊，今天是你们夫妻俩帮了我们的大忙。”
　　沈焰这会儿倒是端起来了，淡淡地回答：“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看你的身手，应该也不是一般人吧？”
　　“嗯，当兵的。”
　　“难怪，不过你这身手就算在部队，也是很厉害了，以后转业了打算做什么？不如来加入我们公安队伍吧，听口音你也是本地人吧，要不要考虑看看我们局？”
　　林辰歆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回来探亲一趟都能遇上挖墙脚的，沈焰平静道：“不用了，短期内不打算退役。”
　　救护车到了医院，医护人员带着伤员，一阵风似的下了车，公安同志和沈焰面面相觑，才发现他们都还穿着溜冰鞋呢！
　　那锋利的刀刃自然不适合在这普通地面上行走。
　　公安同志难为情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要不我请同事在那边帮你们找找，看能不能找得到你们的鞋子。”
　　这年头，一双冬季保暖的棉鞋或者是皮靴也是不便宜的，看他们时候身上的衣服质量，可想而知，他们的鞋子应该也是挺值钱的，害他们丢了鞋子，公安同志还是很过意不去的。
　　林辰歆也“呀！”了一声：“我把沈晴的溜冰鞋也弄丢了。”
　　“没事，再买就是了。”沈焰现在操心的不是这个，他没法一边抱着林辰歆一边给她捂脚，但这大冷天的，光着脚露在外边，没一会儿就得冻坏了。
　　“你等等。”他脱掉溜冰鞋，把自己的袜子脱了下来，给林辰歆穿上，自己索性就光脚站在了地上。
　　公安同志连忙也把自己的袜子脱了下来：“沈同志，要不你穿我的吧！”
　　“不用。”沈焰继续打横抱起林辰歆，让她拎着自己的溜冰鞋，大步往医院里走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怀里抱着什么危重病人呢！
　　林辰歆急忙挣扎着要下来：“你要不放我下来，要不把袜子穿上，这样光脚走路怎么行！”别以为只有他会心疼她，她也是会心疼他的好吗！
　　“我没事，我从小习惯了，不怕冷，小时候光着脚丫子在雪地里跑呢！”
　　沈焰在医院候诊区找了张椅子，把林辰歆放下来，又让她把溜冰鞋穿上，虽然不能行走，好歹能保暖。
　　他自己则跑去借电话，打回去找沈晴，让她帮忙带两双鞋子和林辰歆能穿的外套和围巾过来医院。
　　她的围巾已经彻底报废了，外套上也沾满了鲜血没法穿。
　　沈晴一听就着急了：“嫂子出什么事了？怎么弄医院去了？严重吗？”
　　沈家的电话安在客厅，沈焰特地找沈晴给他们送东西过去，就是不想惊动父母，没想到沈晴这么一嚷嚷，沈绍林和贺敏瑛全听到了。
　　尽管沈焰一再解释他们只是见义勇为，两人都没事，但他们还是放心不下，万一他只是报喜不报忧呢，所以还是跟沈晴一起去了医院。
　　那公安所在的市局的人也已经到了，已经了解清楚了情况，正在对沈焰和林辰歆两人表示感谢，忽然看见沈家人过来，吓了一跳。
　　妈呀，幸好沈焰没出事，不然的话，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也没法交待的呀！
　　沈晴从电话里只大概知道沈焰他们在溜冰场上遇见了歹徒，刺伤了一个公安，而林辰歆帮忙救治，所以现在在医院。
　　可是在见到跟沈焰他们一起过来医院的那名公安的时候，她的心就像猛地被揪紧了。
　　她紧张地盯着那名公安，声音微微发抖，艰难地问：“受伤的是谁？”
　　那公安见到沈晴也很惊讶，但还是如实相告，语气黯然：“是阿盛。”
　　沈晴双腿一软，几乎向前栽倒，那公安连忙伸手去扶：“那个，沈同志，你别担心，医生说阿盛已经没事了，就是有点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可是可以的，不过他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没关系，我看一眼就好。”沈晴跟着过去了。
　　留下一旁正在穿鞋子的沈焰和林辰歆，还有沈绍林夫妻俩。
　　沈焰一脸茫然：“她认识受伤的那个人？”
　　贺敏瑛的表情比他好不了多少：“没听她说过啊！”
　　林辰歆倒是瞧出来一点端倪，想起这里昨天晚上沈晴说她喜欢一个人，可是对方并不喜欢她，那个人大概就是这个“阿盛”了。
　　想起刚才看见他的样子，倒也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而且为了救一个孩子宁可自己受伤，可见人品也是靠得住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好乱说，便没有插嘴。
　　贺敏瑛看见两个孩子确实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一家人准备回家，沈晴过来：“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朋友受伤了，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贺敏瑛皱眉，朋友受伤住院，探望一下当然是应该的，可是照顾……
　　她一个姑娘家，照顾一个年轻男人，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沈晴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又露出了乞求的神色：“我想留下来。”
　　贺敏瑛叹了口气：“好吧，早点回来。”


第128章 
　　沈焰知道爸妈放心不下, 主动提出他去打听一下情况，让他们先去车上等他，他找了刚才一起建立下革命友谊的公安同志。
　　很快他就打听清楚回来了。
　　那受伤的公安叫做裴明盛, 是市局刑警支队的干警，至于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他们不知道，只知道有一段时间, 沈晴天天都去找裴明盛, 热烈地追求他。
　　这么漂亮热情的姑娘谁能不喜欢啊，反正他们局里的同事都挺看好他们的, 也经常打趣裴明盛, 看得出来, 裴明盛也肯定动心了的。
　　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 这姑娘就不来了，裴明盛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一心扑在工作上, 办起案子来就跟不要命似的。
　　那公安跟他是好搭档, 也关心地问过他是怎么回事, 当时裴明盛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家里这样的情况，就不要拖累别人好好的姑娘了。
　　“他家什么情况？”贺敏瑛关心地问。
　　他们家两个孩子, 用孩子的婚姻去稳固前程之类的做法他们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也没有这个必要。
　　只要孩子能遇上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一辈子平安喜乐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
　　对儿子是这样, 对女儿也是同样的，对方的家世背景不重要, 只要人品过关，性格好, 对女儿好就行。
　　从沈焰打听回来的内容来看，人品这一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性格相处合不合适，那得看他们之间的相处才知道，职业上当刑警确实是有点危险了，但他们连唯一的宝贝儿子都可以放他去海岛当兵多年，可见沈家也不是在意这个的人。
　　但这个家世，如果要用到拖累这个词，那可能就确实是有点问题了。
　　这个沈焰确实也是重点打听了的，说起来这裴明盛也是子承父业了，他父亲也是干公安的，只是在他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牺牲了。
　　他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听到这个消息，打击太大，从那以后精神就开始有点不正常了。
　　有时候连儿子都不认识，把他当成坏人，又打又骂；有时候又保护他保护得特别疯，生怕他出一点意外，不许出门，连上学都要跟着一块儿去。
　　大家都说，裴明盛能正常长大真不容易。
　　他能当公安也特别不容易，他母亲怕他步他父亲后尘，死活不同意，闹过绝食、闹过自杀，还去找他的领导也闹过。
　　但在这一点上裴明盛特别坚定，就是一定要继承他父亲未竟的事业。
　　这些年来，他母亲的精神状态一直都时好时坏的，坏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有一次跑出去跑丢了，到第二天才找到，把裴明盛吓得够呛。
　　但状态好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就会找他各种闹，总之闹得他焦头烂额的。
　　这些年来，组织上十分关心裴明盛的个人问题，想办法给他介绍过好几个姑娘，但人家姑娘一听他家这样的情况都吓跑了。
　　好不容易遇上个不介意这个，主动追求他的沈晴，裴明盛自己还拒绝了，真让人发愁。
　　听完这个情况，一家人都沉默了，说起来裴明盛的遭遇确实挺让人同情的，但让自家闺女嫁给他，换成谁也不乐意啊！
　　哪怕他家里再穷，也比不上摊上这么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母亲更让人糟心啊！沈晴要真的嫁过去，以后的日子可有得苦头吃了。
　　可是沈晴这孩子吧，她性子倔，家里越是反对，她可能就更是要一头扎进去。
　　“要不等她回来，我再跟她谈谈吧！”林辰歆说。
　　贺敏瑛：“也好，你们年轻姑娘家一起也比较谈得来，你好好问问，看她是怎么个想法。”
　　只是沈晴一直都没有回来，她在医院里陪着裴明盛，市局里安排来照顾裴明盛的人也都被她劝回去了，说有她看着就行。
　　局里人人都忙，也都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照顾，确实没有太多时间来照顾病人，为了不让裴明盛的母亲担心，他们也没敢把他受伤这个事告诉她。
　　所以现在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沈晴，坐在床头旁边的凳子上，痴痴地看着沉睡的裴明盛。
　　这个傻男人，她就是喜欢上他了啊，有什么办法呢！
　　第一次遇见裴明盛，是她在路上被人抢了包，是当时正在休假的裴明盛遇见了，冲上去抓住了坏人，帮她把包拿回来的。
　　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高大英俊，不善言辞的小伙子。
　　第二次见裴明盛，是沈晴主动去找他的，当时正好有一个追求者发了疯一般地纠缠着她，沈晴有些害怕，趁机去找了裴明盛，请他假装是自己的对象，吓一吓对方。
　　裴明盛答应了保护沈晴，却一身正气地不肯答应假扮她的对象，只是每天都尽量抽出时间来，接送她上下班，在路上保护她。
　　可不管沈晴怎么明示暗示，想让他变成她真正的对象，他就是不开窍。
　　真是个榆木脑袋啊！沈晴想起那些事来，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戳裴明盛的脑门，看着他因为失血而十分苍白的嘴唇，又心疼起来。
　　其实有一次也是见了刀子的。
　　那天裴明盛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来不及去接沈晴下班，她就自己一个人回家，又给了那个疯狂的追求者纠缠她的机会。
　　在沈晴严词拒绝之后，那追求者突然发起狂来，掏出一把刀子想要捅她，是那种自己得不到就要毁掉的疯狂！
　　沈晴吓坏了，以为自己就要交待在那儿的时候，裴明盛就像是超级英雄般从天而降。
　　在那之后，沈晴的眼睛里就更是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既然他不开窍，那她就主动一点，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她就不信捂不热他这块石头。
　　没想到这裴明盛还真是块顽石，她都已经这么不要脸地主动追求他了，他还是冷漠地拒绝了他。
　　气死人了。
　　不就是因为他妈妈的事嘛，她一点都不介意。
　　沈晴其实偷偷地去找过裴明盛的妈妈的，那是一个很温和善良的阿姨，就算她有时候脑子会糊涂不清醒，那也是因为曾经受到过太大的打击啊，那样一个可怜的人，她怎么会嫌弃她呢！
　　沈晴觉得，她是愿意跟裴明盛一起好好照顾他妈妈的，而且她也不介意他的工作会有危险这个问题，她出身在军人世家，从小就懂得“奉献”这两个字，而且她也不是他妈妈那种柔弱的女人，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她都有自信能够扛得起一个家。
　　他怎么就不懂呢！
　　真是一个傻子！今天还差点为了救一个小孩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要不是她嫂子在……
　　沈晴又红了眼睛。
　　裴明盛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在用温热的毛巾在擦拭着自己的胸口，睁开眼睛一看，嘶哑着嗓子：“怎么是你？”
　　沈晴瞪他：“怎么，不能是我吗？”
　　当然不能，她一个未婚女青年，帮他一个大男人擦身体算是怎么回事，他那些同事怎么搞的，竟然让她干这些？
　　裴明盛红着脸：“这样……对你不好。”
　　沈晴才不管他，拉开他的衣服继续往下擦，眼看差点儿连裤头都要给他扯开了，裴明盛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别！”
　　沈晴笑了起来，放下毛巾，慢条斯理地给他一点一点地把衣服拉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后根，连小麦色的脖子都变得通红。
　　才开口道：“你知道是谁救了你吗？”
　　裴明盛皱眉沉思，他确实不太记得了，只依稀记得当时好像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耳旁说过话。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沈晴？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答案，不是的，她的声音他记得清清楚楚，不是她。
　　“是我嫂子，算你走运，我哥和我嫂子当时正好在附近，你伤到了动脉，我嫂子是医生，及时帮你止了血，你才撑到了救护车过来，不然的话，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原来如此，那我得好好谢谢她。”
　　“你欠我嫂子一条命，也就相当于是欠了我一条命，所以，现在你的命是我的啦！所以，以后你得听我的话，用一辈子来报答这份救命之恩，知道了吗？”
　　裴明盛目瞪口呆，这样也可以的吗？
　　“还有啊，我刚才来照顾你的时候，已经告诉所有人，我是你的对象了，而且我刚刚还给你擦过身，算是有过肌肤之亲了，你得对我负责任的啊！不然你就是始乱终弃，没良心！”
　　这真的不算强买强卖吗？
　　沈晴忽然换了一个语气，一本正经地问他：“裴明盛，你之前差点儿死掉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有没有想到我？”
　　裴明盛眼睛盯着头顶天花板上的一片黄色的水渍：“没有，我当时想的是我的搭档不知道能不能将那歹徒抓住，还会不会有别的无辜群众受伤。”
　　裴明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冷漠一些，以免透露他的心虚。
　　在刚刚受伤的时候，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当鲜血急速流失，生命力也急速流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再也想不到别的了，只剩下了沈晴。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的那一刻，脑子里的影像，就是沈晴。
　　只是这一点，他并没有打算让沈晴知道。
　　沈晴的语气变得低落下来：“原来没有啊！”
　　裴明盛心里一阵绞痛，忍不住看了过去，却发现她正用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狡黠地看着他，哪里有半分的黯然神伤：“我知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不然你脸红什么呀！”
　　裴明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在他认识的姑娘里，如果要说厚脸皮，沈晴认了第二，就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了。
　　“时间应该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阿强他们回来照顾我的。”
　　阿强就是他的那个搭档。
　　“不会的。”沈晴说，“我已经跟他们都说好了，今晚我在这儿照顾你，他们不会过来了，死心吧，你已经落到我的手里了。”
　　“对了，你饿了吧？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想吃什么？喝粥还是吃面？馄饨也行，你不回答的话，我就按照我自己的意思买了哦！”
　　沈晴出去给裴明盛买吃的，顺便接医院的电话机打了个电话回家，告诉他们今晚她不回去了。
　　贺敏瑛直叹气，却已经开始打算跟沈绍林商量，将来要怎么安置裴明盛的母亲，才能既不伤他的面子，又能让沈晴家来的日子过得不那么艰难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129章 
　　林辰歆虽然一回家就立刻用热水泡脚, 但还是很不幸地得了冻疮。
　　她是在晚上忽然感觉到两只脚的小脚趾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痒，脱下袜子查看的时候才发现的。
　　原本白白嫩嫩，纤巧秀气的脚趾头, 现在两边的小脚趾却变得又红又肿，像两只胖胖的小红萝卜。
　　难怪她们老家那边要把冻疮称之为“萝卜仔”，她以前只听到过, 却并没有长过, 这次才是第一次亲身体验，果真很形象啊！
　　冻疮不是什么大毛病, 却特别折磨人, 冷的时候疼得要命, 一旦暖和了, 就会变得特别痒，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睡得暖和了, 就会痒得特别难受。
　　沈焰捧着她的脚笑了半天, 还用手指头去戳那红肿透亮的小萝卜, 气得林辰歆用脚去踹他：“你有完没完。”
　　沈焰站起来：“我去问我妈要点药膏，她有经验。”
　　林辰歆连忙拽住他：“别去！”这又不是什么很有面子的事情，再说了, 不就是小小冻疮嘛, 她自己也是医生，明天出去买点活血化瘀的药膏涂一涂就好了。
　　“这可不行, 这要是不好好治断了根，以后年年复发, 有你受的。”
　　沈焰还是去找了他妈，贺敏瑛连忙翻箱倒柜找药膏, 以前沈焰兄妹俩还小的时候，年年都长，现在大了知道保暖了倒还好一些。
　　对付这个，她算是有经验了。
　　第二天还特地去找相熟的老中医开了泡脚的药材，亲自煮了水给林辰歆泡脚，据说这药汤要连续泡个五天，就能治好冻疮并且断根，以后只要注意保暖就再也不会复发了。
　　正好他们这次假期能在家里待到年初七，刚好能泡够五天的时间。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这次回来，是要补一轮结婚喜酒的，就定在了初六那天，早早就已经预备好，请帖也早就发出去了。
　　沈晴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回来的，匆匆忙忙回来收拾了点东西又要出门去，林辰歆连忙跟上去：“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看看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主要是想趁机跟沈晴聊聊，不然的话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等到她有空呢！
　　沈焰也想跟上去：“那我送你们去。”
　　林辰歆朝他使了个眼色：“不用，你难得回来一趟，也找朋友玩一下。”有他在，很多话就不好说了。
　　沈焰才不想出去玩呢，他就想跟媳妇待在一起，可媳妇不带他，他也没有办法。
　　林辰歆跟沈晴一起搭公共汽车去医院。
　　新年期间，搭车的人很少，车厢里只有寥寥几个人，互相坐得还很远，正好方便说话。
　　林辰歆也不迂回了，直接就问她：“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沈晴也不扭捏：“对。”
　　“那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喜欢他，我觉得他对我应该也有点意思，就是觉得自己的工作太危险，怕害得我像他妈一样，再加上他妈妈现在的情况，他不想拖累我。”
　　看来沈晴自己也是看得很清楚的。
　　“这么说，主要的症结就是在他妈妈的身上。”林辰歆想了想说，“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妈妈吗？”
　　“啊？”沈晴诧异，“为什么呀？”
　　“我是个医生，在别的方面帮不了你，但也许他妈妈的病可以治好呢？”
　　她想帮沈晴，不仅仅是因为她把沈晴当好朋友，还因为沈焰的爸妈对她太好了，她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此而苦恼。
　　但她也不能帮着劝沈晴离开裴明盛，只能是尽可能地想办法帮她解决一些将来可能遇到的困难了。
　　只要裴明盛母亲的病能够治好，一切都可以好起来。
　　“可是她最大的问题是精神上的毛病，你连这个也能治吗？”
　　“我不是精神科医生，当然不能，但有些时候，精神上的疾病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体某方面的病变对大脑的神经造成影响而引起的。”
　　林辰歆还把海岛上曲建华的事情跟沈晴讲了，一个在别人眼中是“疯子”的男人，在她这次离开的时候，精神状态已经好很多了，能认得人，也能够跟人正常地交流说话了。
　　沈晴先是十分惊讶，然后就是狂喜：“真的吗？他妈妈的病真的能治好？”
　　林辰歆不敢打包票：“这个不好说，先看看人再说吧！”
　　沈晴的神色还是很振奋，只要有希望就是好的。
　　两人先去了医院看了一下裴明盛，正好他的同事也过来探望他，沈晴便拜托对方先留下来照顾他，她跟林辰歆出去一趟。
　　她们俩走了之后，裴明盛的同事还打趣他，沈晴说话可是一副女主人的口吻，问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突飞猛进的。
　　裴明盛无奈极了，他不想破坏沈晴的名声，可是她这次的态度这么强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沈晴带着林辰歆到了裴明盛家，组织上对于英雄的余孀还是照顾得很好的，他家就住在市公安局家属院的筒子楼里，两间屋子，裴明盛和母亲一人住一间，还有公共的卫生间和厨房。
　　家里收拾得很干净，但暖水瓶瘪了一个角，柜子上收录机的表面有掉漆和划痕，墙脚有被硬物砸过的痕迹，家具上也有砸痕，茶几上托盘里的杯子也是不成套的，看得出来，这个家并不是时时都像如今表现出来的这样岁月静好。
　　陈玉霞这两天的精神状态还不错，还记得沈晴，高高兴兴地招呼他们进屋，泡了茶，端出一盘咸干花生招待她们。
　　“你们是来找阿盛的吧，真是不巧，他这几天出差去了。”局里的人不敢告诉她裴明盛受伤的事，又怕她等不到儿子回家会担心，还特地找了个人上门骗他说裴明盛出差去了。
　　“阿姨，我知道，阿盛去出差之前就告诉我了，我们这次过来，不是找他的，是专程来找您的。”
　　“找我？你们年轻姑娘家，找我一个老太婆能有什么事啊？”
　　“是有好事！是这样的，阿盛他们单位的工会最近搞了个福利活动，为了让公安干警们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全心全意干好工作，特别组织了一次家属的体检活动，只要直系亲属的年龄超过五十岁，都可以去医院进行一次详细的身体检查，费用全部都由单位报销，我猜阿盛肯定是忙过头了，忘了跟您说这个事吧？”
　　这是她们来的时候就商量好的，毕竟光凭肉眼，可能很多情况都看不出来，最好还是可以让她去医院做个体检。
　　京市的医院设施条件比陵川岛上要好许多，很多陵川的医院不能做的检查，这里都能做。
　　陈玉霞有些震惊：“真的？我没听阿盛说过这个事啊！”
　　沈晴佯作抱怨：“他呀，除了他的工作，还能有什么记得的？其实这个事啊，年前就已经通知下来了，他肯定忙得连过年都没时间回来吧，我也是刚刚才听他单位的同事说的，我就想着您不能吃这么大亏啊，刚好我这几天也有空，就过来跟您说一声，明天带您去体检吧，到时候费用就直接让阿盛拿回单位去报销就行。”
　　“这不太好吧，太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对了，阿姨，这是我嫂子，当医生的，医术特别好，体检要做些什么项目比较好，问她准没错，我今天可是特地把她拉过来了，阿姨您可千万别辜负了我这一番好心啊！”
　　陈玉霞笑：“你这孩子！这检查费真的能报销？”
　　“我骗您干嘛呀，不过有个额度，好像一个人不能超过五十块钱吧！咱不能花超了这个钱，但也不用替他们省着，嫂子，要不你先给阿姨看看，咱们好好算算，怎么检查最合算。”
　　陈玉霞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她给绕进去了，本来想说做什么检查也用不了五十块钱那么多的，但糊里糊涂地就配合着林辰歆回答她的问题了。
　　林辰歆给陈玉霞把了把脉，检查了五官和肢体的一些反应，点了点头：“行，我心里有数了，阿姨，明天早上您先不要吃早饭，我们一早过来带您去医院体检，到时候要抽血，抽完血再吃东西。”
　　她认真说话的时候，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威严感，陈玉霞稀里糊涂地也就答应了。
　　等她们离开之后，陈玉霞想来想去都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以前也从来没有过这种好事啊！有心想去问一问别人，又觉得这种占单位便宜的事不好乱说，在心里憋了一个晚上。
　　再说林辰歆她们两个从陈玉霞家出来，沈晴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林辰歆轻轻摇摇头：“现在暂时还看不出来什么，还是等明天检查了再说吧，对了，你在医院有没有熟悉的医生？有些检查我不太确定这里的医院能不能做，想去咨询一下。”
　　其实她是不知道有些检查技术在这个时代究竟有没有，毕竟有很多她所熟知的检查，在这个时代都还没有的。
　　“医生啊？需要找比较厉害的吗？我爸妈倒是认识几个，不过我都不太熟。”
　　“倒也不用，只要对医院比较熟悉就可以了。”
　　“那这样的话我认识一个朋友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内科医生，我们一起去问问他吧！”
　　“去一院？”裴明盛如今也正是在这家医院养伤的。
　　“医院这么大，应该碰不上吧？”
　　“也是，那就去吧！”
　　沈晴所说的那位朋友正好在上班，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老谢，我有点事想找你咨询一下。”
　　谢子华见到沈晴很高兴，连忙站起来迎上去，可是又觉得不好表现得太高兴的样子，毕竟要来找医生的，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什么事？伯父伯母身体还好……”一句话还没问完，忽然看见跟在沈晴身后进来的林辰歆，剩下的话就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林辰歆觉察到他的目光有异，连忙调动原主的记忆，想起来了：“谢老师，这么巧，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心里却在想这也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了，这谢子华可是原身的桃花，原身是在参加赤脚医生学习培训的时候认识他的，那时候谢子华应该是帮忙代了几次课，所以喊他一声谢老师。
　　实际上谢子华的年纪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当时应该也是医学院刚毕业，正在实习吧！
　　见过原身几次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喜欢上她了。


第130章 
　　其实像原身那种长得漂亮, 又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姑娘是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喜爱和保护欲的。
　　应该来说，从小到大喜欢原身的人应该不少，但偏偏原身喜欢跟着徐思妍, 而徐思妍又喜欢事事打击她，硬是养成了她自卑的性子。
　　反正当时谢子华也看上了原身，向她表达过爱慕之情, 还承诺过, 如果她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可以带她去京市, 并且给她安排一份正式的医院工作。
　　要知道当时的赤脚医生培训, 主要是针对偏远农村和乡镇医生缺乏而开设的, 培训之后的学员主要会安排在乡镇或者农村的卫生所上班, 而且没有正式的编制。
　　所以大城市医院的一份正式工作，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很大的诱惑了。
　　但原身拒绝了他，一来是因为她当时满心满眼都是卓宇阳, 二来也是因为她胆子小, 不想一个人离开父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总之就是很不给谢子华面子, 当时谢子华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了，大学毕业，家里条件又好, 还是京市人, 很快就能调回京市的大医院上班，能看上原身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正式工作的小城市姑娘，算是很屈就了。
　　他想都没有想过对方会拒绝他的。
　　总之就是闹得有点不太愉快吧！
　　林辰歆因为不是她自己的亲身经历, 毕竟是隔了一层，所以并没有感到太过尴尬, 还能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相反谢子华就远远没有她那么大方了，乍一见到林辰歆，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第一眼是惊艳，如今的她，比当初更耀眼了，如果说当初只是一般的美丽，那现在她是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自信的魅力，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彩。
　　谢子华当年就能够不顾各种世俗上不匹配的条件想要跟她在一起，可见是真的很喜欢她的，而如今，她给他带来的，就不仅仅是心动了，简直就是一眼沉沦。
　　但除了惊艳之外，还有不甘和埋怨，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身边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条件合适的女人，但他就是提不起兴趣，凭什么他离开以后，她却变得这么好？
　　沈晴诧异：“你们认识？”
　　谢子华恍若未闻，只牢牢地盯着林辰歆：“你这些年……，还好吗？”迫切地想要知道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么光彩照人的模样。
　　沈晴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瞧出不对劲来，那可是她嫂子，他一个男人用这样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嫂子算是什么回事？
　　忍不住大声说：“嫂子，你们居然认识，那可真是太巧了！”
　　谢子华身子一震：“嫂子？”
　　“对呀，这是我嫂子。”沈晴搂着林辰歆的手，笑眯眯地看着谢子华，眼睛里带着警告，“我哥运气好吧！”
　　谢子华脸色有点发白：“当、当然，沈焰那小子，运气一向好。”心中却震惊不已，她跟沈焰，怎么可能呢！
　　就算是自己，对她来说，也已经算是高攀了，而沈家，是连他都高攀不起的，她怎么可能攀得上沈家？
　　想到这里，谢子华又有些冷笑，还以为她是多单纯的一个姑娘呢，原来当年不愿意跟他，也许只是因为他的家世还不够显赫。
　　“对了，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谢子华问。
　　沈晴这会儿却不想让嫂子再跟他接触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算了，我突然想起还有别的事，嫂子，我们先走吧！”
　　林辰歆知道如果不问谢子华，那就只能请沈晴的父母帮忙出面找其他德高望重的医生了，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特别这还是关于裴明盛的事情，作为女方的父母，上赶着帮忙总是不太好。
　　“没关系，来都来了，还是问问谢老师吧！”
　　“你怎么叫他谢老师啊？”沈晴好奇。
　　林辰歆倒也坦诚：“当初我参加赤脚医生的培训，谢老师给我们代过几天课。”
　　“哦，这样。”沈晴有些疑惑，她在海岛的时候，是知道所有人都说林辰歆的医术很好的，而这个谢子华，虽然靠家里的关系进了个挺不错的医院，但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啊！
　　他居然有资格教林辰歆？
　　谢子华下意识地觉得是林辰歆有事要求自己，心里舒服了些，作出一副大方的态度：“对啊，都是老朋友了，这么见外做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就是。”
　　“是这样，我对这边的医疗设备和技术水平不太清楚，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林辰歆把她想给陈玉霞查的几个指标说了出来，问谢子华现在医院都是用什么仪器和方法来检查。
　　谢子华越听越是震惊，她表现得实在是太专业了，这根本不是一个只有赤脚医生水平的人能够问得出来的问题。
　　有些问题连他都不一定能回答得出来，不由得冷汗涔涔：“你……后来有去进修过吗？现在还是一直从事医疗方面的工作？”
　　林辰歆点点头，含糊道：“算是吧，医生这个行业的发展是很快的，不持续学习，很快就会跟不上了，我现在在陵川岛的医院上班。”
　　“陵川岛？”
　　“南方的一个小海岛，你没听说过的话也很正常。”林辰歆语气平静。
　　“你不是跟沈焰……”难道她嫁给沈焰，不是为了能够得到京市的工作？刚才林辰歆问出那些问题，他虽然震惊，但内心忍不住有些窃喜，就算她来了这边工作又怎么样，还不是什么都不懂，他还是有强于她的地方。
　　林辰歆又淡淡地笑了：“是啊，我爱人也在陵川岛上当兵，我们就是在那边认识的。”
　　谢子华的内心已经算不上是窃喜了，简直可以说是狂喜，原来她就算是嫁给了沈焰，也还是只能在一个偏远的小海岛上工作，她图什么呢！还不如当初就跟了自己呢！
　　林辰歆见问得已经差不多了，在纸上把她想要给陈玉霞做的检查全都罗列出来：“你这边是可以先开单子的吧？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些检查都开了，明天早上我们可以直接就做检查，方便一点。”
　　这个时候医院的管理还是比较宽松的，开单子不需要病人本人在场，也不用身份证什么的，林辰歆给他报了陈玉霞的姓名年龄就可以了。
　　她凌厉的字迹又让谢子华吃了一惊，不一样了，真的是不一样了，以前的林辰歆是绝对写不出来这样的字的。
　　以前的她也不可能在他的面前这么落落大方地说话。
　　这些年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还是嫂子想得周到，那就麻烦老谢你帮我们开了这个单子吧！”
　　“这是？”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母亲，她身体不太好想带她检查一下，刚好我嫂子回来了，让她帮忙参考一下，我嫂子厉害吧？在陵川那边的医院，人人都夸她技术好呢！”
　　听她句句不离嫂子，谢子华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什么技术好，他是不信的，当初在培训班里，她在学习上根本一点儿都不出挑，要不是长得实在好看，他也注意不到她。
　　开好单子，沈晴拿去交费：“那今天就谢谢你啦！”
　　谢子华：“不客气，你们难得过来一趟，晚上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如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我哥还在家里等着我嫂子回去呢！”
　　谢子华只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离开。
　　沈晴交完费之后还要去照顾裴明盛，林辰歆便先自己回去了。
　　回到裴明盛的病房，沈晴看见一位年轻的小护士正拿着手绢在他面前擦着什么，裴明盛黑着脸，尴尬又窘迫。
　　沈晴连忙快步过去：“这是怎么了？”说着顺手就拿过小护士手中的手绢，“我来吧，不用麻烦你了。”
　　小护士涨红了脸：“你千万别误会，是刚才我给裴同志递水，不小心洒到他身上了，所以才帮他擦一下的。”
　　沈晴笑着说：“我当然不会误会，我们家阿盛这木头性子，哪有可能去勾搭别人，就算有那也是别人主动的。”
　　小护士更窘迫了：“那我、我先走了。”
　　裴明盛轻叹一口气：“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总是过来。”
　　“那怎么行，我少看一眼，都不知道还要勾搭多少小护士呢！”
　　裴明盛身上有着英雄的光环，年轻，长得又好，本来就很能吸引年轻姑娘的关注，这小护士沈晴早就注意到她了，早上来送药的时候就直勾勾地盯着人看，这还是明知道他有对象的情况下呢！
　　裴明盛苦笑：“真的没有，刚才……”
　　“行了，你不用解释，解释就是掩饰。”顺手摸一摸他胸前的衣服，都湿了，“这衣服还怎么穿啊，换一件吧！”
　　说着就去解他胸前的纽扣。
　　裴明盛忙说：“我自己来。”
　　“怕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沈晴脸皮厚得很，强硬地非要替他换衣服。
　　裴明盛有伤在身，反抗不得，只好由着她去了。
　　只是在沈晴俯身给他换衣服的过程中，口袋里掉下来一沓单据，正好落在床单上，裴明盛本来没想看的，只怪他眼睛太尖了，一眼就看见其中一张上面很显眼地写着他妈陈玉霞的名字。
　　虽然人有重名很正常，可是出现在沈晴的手里就不正常了，他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沈晴捡起单子，拍在裴明盛的手上：“既然你看见了，我也不瞒着了，我打算明天带你妈过来做一个全面的体检，喏，就是这些，我都已经交了费了，也不能退了，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嫂子帮忙让医生开的这些单子。”
　　“她……愿意？”裴明盛不太明白，以前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带他妈去医院体检，但她从来都不愿意去，也不知道是怕花钱还是什么，反正就是特别执拗，他一提起来，她就哭，说他是嫌弃她身体不好，拖累他了。
　　裴明盛怕她情绪激动起来，又引起精神失常，便再也不敢提了。
　　沈晴居然能说动她来体检？
　　沈晴：“对了，我跟她说，这是你们单位安排的，检查费五十块钱以内都可以报销，不来查的话就吃大亏了，回头你可别说漏嘴了啊！”
　　裴明盛无奈：“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沈晴定定地看着他：“因为我想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跟我在一起。”
　　裴明盛心跳快了几拍，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第131章 
　　傍晚的时候, 沈晴去医院的食堂帮裴明盛买饭，恰巧又遇上了下班来吃饭的谢子华。
　　沈晴以前对这个朋友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只是认识嘛, 而且觉得对方还是个医生，相处好了总没有坏处。
　　可是今天发现他看自己嫂子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之后，心里就有些膈应了, 勉强打了个招呼就想离开。
　　谢子华却喊住了她：“一起吃个饭吧！”
　　沈晴因为今天才找了人帮忙, 不好意思过河拆桥，只好跟他在食堂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谢子华斟酌着开口：“你这个嫂子, 你们家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吗？”
　　沈晴莫名其妙,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然知道啊, 我爸妈还去过她家跟她爸妈见过面了呢！”
　　“那你也应该知道, 能够攀上你们家，对她们一家人来说，都是……”
　　沈晴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了, 忍不住说：“你的意思是说, 我嫂子嫁给我们家就是为了攀附权势, 然后带着一家人鸡犬升天是吧？那你可就想错了，我嫂子可从来没想过要从我们家得到什么好处，而且以她的能力, 想要去什么医院去不了, 正相反，她可是为了我哥, 心甘情愿地留在海岛上呢！”
　　谢子华被她这么一顿抢白，仿佛把他所有的面具都扯了下来, 把他心底里最不堪的一面都暴露出来了，难堪到了极处。
　　忽然恶向胆边生, 冷笑一声：“如果你们真的这么想，那就真的是太天真了，你以为她看的是眼前的这一点好处吗？你们可能不知道，她那时候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同时跟好几个男的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后来打听到我家里的情况，又来追求我，如果当初我答应了她，还会有今天她嫁给你哥的事吗？”
　　沈晴猛地站起来：“胡说八道，我嫂子才不会是这样的人！”
　　“信不信由得你，我是看在我们多年朋友的份上，才把这些事告诉你的，你最好让你哥小心一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如果长期在你家里得不到好处，指不定又去勾搭别人了。”
　　沈晴忍无可忍，直接伸出手，居高临下地甩了他一个耳光：“闭嘴，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把你当朋友。”说完抱起饭盒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响亮的耳光声吸引了周围众人的注意，其中有不少还是医院的同事，认识谢子华的，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当众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甩耳光，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啊！
　　谢子华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也端起饭盒急急忙忙的走了。
　　沈晴回到病房还是气得不行。
　　裴明盛问她：“怎么了？”
　　沈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按捺下怒火：“没什么，遇上一只癞蛤蟆了。”
　　谢子华说的那些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如果她跟林辰歆相处那么久，还不知道她的为人的话，那才真的是眼瞎了呢！
　　沈晴自己也是一个从小漂亮到大的姑娘，自然知道一个漂亮姑娘会遭遇到什么，求而不得的异性，因嫉妒而生恨的同性，各种难听的充满了侮辱性的流言蜚语，这些都是她曾经遭受过并且最痛恨的东西。
　　从今天谢子华看林辰歆的目光就可以看得出来了，那就是一只吃不到天鹅肉就四处宣扬天鹅肉有毒的癞蛤蟆！
　　因为那点嫉妒心，连脸都不要了，谁能想得到呢，衣冠楚楚的外表之下，藏的居然是这么一颗歹毒的心肠。
　　万一遇上个轻信的人，那林辰歆以后在家里就不要想再有安稳的日子过了。
　　癞蛤蟆的这句话听在裴明盛的耳中，又有了不同的意味，他知道追求沈晴的人有很多，其实有不少人条件都比他好多了，听她这么说，自然以为是她又碰上了追求她的人。
　　明知道不应该，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起了醋意，同时又隐隐地有些窃喜。
　　再说林辰歆，她乘坐公共汽车，回到沈家附近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的时候了。
　　就要进家属院大门时，忽然一个年轻姑娘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请问你就是沈焰的爱人林同志吗？”
　　林辰歆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这姑娘瘦瘦的，脸色有点蜡黄，身上的衣服也起了毛球还洗得发白，看得出来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
　　“是我，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忽然就抓住了林辰歆的手，枯瘦的指骨箍得她有些疼：“林同志，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林辰歆疑惑：“我能帮得了你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可以吗？”
　　林辰歆看了看天色，觉得自己到底是在沈家做客，太晚回去了让一家人都等她不太好：“太晚了，我赶时间，你长话短说吧，先简单说说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她这时候心里想的还是，莫非她家里面有谁生病了？可自己的名声应该不至于传到这边来了吧！
　　“你肯定帮得了的，只要你同意让沈焰明天独自去参加同学会就好了，求求你了，你就答应了吧！”
　　林辰歆真的十分诧异：“他要不要做什么事情，为什么需要我同意？”
　　那姑娘满脸失望，语气中甚至还带上了一点怨恨：“你都已经嫁给他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自私，连这点儿小忙都不肯帮我呢？你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吗？”
　　林辰歆觉得这姑娘的脑子大概有点问题：“不好意思，如果你需要沈焰帮忙的话，请你去找他，跟我说这些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那姑娘红着眼：“你不用故作大方说这种话，谁不知道，他不肯答应我，还不是因为怕你生气。”
　　“如果你觉得我会因此而生气，那你就更没有必要来找我说这些话了，请让一下，我要回去了。”
　　“你就这么狠心，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欺负死吗？”
　　“如果真的有人欺负你，甚至到了威胁你的生命的程度，我建议你去报警。”林辰歆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回到沈家，正好遇见沈焰手里拎着一些明显是节礼的东西出门，贺敏瑛还在后面说：“这些年我们沈家待她也算是不薄了，没想到她居然有脸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这辈子就要赖上咱们家了不成？”
　　刚说完，忽然看见回到门口的林辰歆，脸色僵了一下：“歆歆回来啦！”
　　林辰歆笑着跟她打招呼：“妈！”又问沈焰，“这是上哪儿去啊？”
　　沈焰一脸不高兴：“扔垃圾。”
　　林辰歆已经猜到，这估计就是刚才那姑娘送过来的了：“好好的东西干嘛扔掉？多浪费啊！”
　　沈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辰歆已经上前牵着他的手走了回去，拿起他手里的东西放回桌面上：“是有人想找你帮你不想帮的忙？”
　　“嗯。”沈焰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想帮不帮就是了，有什么好生气的，好歹东西是无辜的，农民种出来不容易，工人把它们加工生产出来也不容易，你要是实在看不顺眼，不如送到养老院或者福利院去。”
　　沈焰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跟这些东西较劲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也对，这两天爸妈收到的东西也太多了，咱们自家也吃不了，干脆明天找个时间去一趟福利院，让那里的孩子们也尝尝鲜。”
　　“我明天上午打算陪沈晴去医院一趟，下午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先去看望一下洛泽民教授。”
　　沈焰忙说：“我陪你一起去吧！”
　　林辰歆好像有点不耐烦他太过粘人：“你难得回来一趟，自己就没有别的事吗？老朋友、老同学聚会什么的？”
　　“那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见见我敬仰已久的洛教授呢！”
　　林辰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些麻烦你不先去解决一下吗？比如说明天的同学聚会？”
　　沈焰脸色骤变：“她去找你了？”
　　贺敏瑛识趣地站了起来：“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刚刚在外面遇见了，人家说，是我不让你去帮她的忙呢！“
　　沈焰气得拍桌子，难得爆了一句粗口：“妈的，帮人还帮出仇来了！”可见真的是气得狠了。
　　又紧张地抓着林辰歆的手解释：“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千万不要误会，是她自己脑子有病。”
　　“不管怎么样，我看她好像真的挺在意的，你好好处理一下，最好不要留下什么隐患。”
　　她当然是信得过沈焰的，可是别人就不好说了，那女的看起来挺疯的，万一她因此而做出一些伤害自己或者伤害到别人的事，那就不好了，更糟糕的是，沈焰如果因此而有什么心理负担，那就更麻烦了。
　　“同学聚会是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同学聚会，也就是还留在京市的几个人随便聚在一起吃个饭而已。
　　他们高中的时候本来就没怎么正经地上过课，整天这运动那运动的，后来这一批同学更是上山下乡，分散到全国各地，如今有许多人都已经联系不上了。
　　留下来的这些也各自面临不同的人生境遇，彼此之间要说感情多深也说不上，特别是沈焰去了海岛之后，更是觉得跟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即便不是因为林辰歆的缘故，他其实也不太有兴趣去参加的。
　　今天上门的姑娘叫做刘素华，同另外一个跟他们之间有纠纷的潘树民一样，都是沈焰的高中同学。
　　当年他们之间的纠葛说起来其实也并不复杂，家里有点权势的潘树民看上了刘素华，可刘素华并不喜欢他，就拒绝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以为只是寻常地拒绝了一个追求者，结果潘树民却恼羞成怒，把她刚得到的一个招工的机会搅黄了，还威胁她，要是她不答应他，就让她爸妈也丢掉工作。
　　刘素华害怕之下，去找沈焰帮忙。
　　沈焰那时候才十八岁，正是热血冲动的年纪，特别见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事，冲动之下就去找了潘树民，两人一言不合打了一架，一不小心把潘树民的腿给打折了。
　　后来也就有了沈爷爷一怒之下把沈焰发配海岛当兵，让他吃点儿苦头，好好反省的事。
　　沈焰好心，好人做到底，临走之前还拜托家人关照一下刘素华，别让她继续被潘树民欺负。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了沈焰冲冠一怒为红颜，他跟潘树民两人是为了争夺一个女人而打架的传言。


第132章 
　　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 沈家的人都以为沈焰是喜欢这个叫做白素华的姑娘才跟潘树民打架的。
　　到后来才慢慢弄清楚了，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沈焰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纯粹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但刘素华确实因此而得到了好处，因为别人误会了她跟沈焰的关系，所以, 险些丢掉的工作回来了, 父母的工作也稳定了，单位还因此特地给他家分了一套房。
　　白素华看起来也算是知恩图报, 逢年过年, 都会带着礼物上门探望沈家二老, 总之就是表现出一副她跟沈家的关系很好的模样。
　　并且她从来没有对外解释过她跟沈焰其实并不是那种关系, 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沈焰虽然在外地，但他们经常联系, 关系很好的模样。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因为别人的误会而得到的好处。
　　贺敏瑛一开始还蛮同情这姑娘的, 也帮了她不少, 但久而久之，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不免就开始不满起来, 帮她一次是好心, 这难道还要赖上他们家了不成？
　　这次更过分，明明知道沈焰已经结婚了, 居然还有脸提出，让沈焰不要带妻子, 而是跟她一起去参加聚会，继续以一种暧昧的关系出现在别人的眼前。
　　她给出的理由是, 这些年潘树民一直没敢对她怎么样，是因为顾忌着沈焰的关系，如果被他知道了沈焰跟她其实没有关系，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焰当时就被她气得冷笑，他已经结婚的消息不是秘密，他的妻子并不是刘素华也不是秘密，还让他在别人面前跟她保持暧昧的关系，把他沈焰当什么人了？
　　当时沈焰就拍桌子让她滚了，可惜她拎来的那些东西忘记当着她的面扔出去。
　　林辰歆：“那你明天中午好好地去把这件事解决了，到时候回来我看你表现。”要是表现不好，就别想着跟她一起去看望洛教授了。
　　当然她也并没有兴趣跟着沈焰一起去宣示主权，如果沈焰有心想要带她去跟他的朋友们认识，她当然乐意，但现在很明显，沈焰自己都不太想让她去掺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回来休假的时间就这么短，还有很多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等着她去做呢！
　　第二天一早，林辰歆早早出门，去接了裴明盛的母亲一块儿去医院。
　　沈焰积极表现，非要跟她一块儿去接了人，又把她们送去了医院才放心离开。
　　沈晴又在医院里陪了一晚上，随便洗漱了一下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两份早饭。
　　好在单子都是开好了的，直接去做检查就可以了，先把需要空腹的血抽了，吃了早饭，再去做其他的检查。
　　趁着陈玉霞去做检查的时候，沈晴问林辰歆：“嫂子，你以前认识谢医生的时候，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林辰歆不爱在背后说人坏话，而且他喜欢原身，追求过原身也并不是他的错，虽然他追求人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有点不太好，但都过去那么久了，也没有必要特地拿出来说。
　　“还行吧，工作挺认真的，医术水平也不错。”
　　沈晴一听就明白了，她是完全没有想要说谢子华的坏话的意思啊，再想想那谢子华是怎么说林辰歆的，高下立现。
　　“那男女关系那方面呢？”
　　林辰歆想，大概是昨天谢子华的表现有点明显，让沈晴给看出来了，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哪怕是当着沈焰的面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向我表白过，不过我当时心思不在这方面，而且那时候也不想离开家太远，就拒绝了。”
　　说得简明扼要，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当时谢子华被拒绝后恼羞成怒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也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沈晴暗暗叹气，她嫂子人就是太好了，该不该把谢子华那些丑陋的心思告诉她呢？算了，还是不说了吧，免得污了她的耳朵。
　　反正哥哥嫂子很快就要回海岛去了，跟这个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不管他在背后怎么中伤，他们一家人肯定都不会相信的。
　　沈晴笑着问：“那如果当初追求你的是我哥呢？”
　　林辰歆也看着她笑：“那我应该不会拒绝的，毕竟他长得好看呀！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在海岛上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看上他了。”
　　“好呀，我要去告诉我哥，你看上的就是他那张脸！”
　　“本来就是呀，不光脸，还有身材，你最好告诉他，千万别变丑变胖了，不然我可是会嫌弃的。”
　　“看来我哥能娶到你，还得好好感谢我爸妈，把他生得那么好看。”
　　林辰歆陪着陈玉霞一路做检查，有些检查是可以马上看得到结果的，有些却要等检验结果。
　　其他人做完检查还得把单子拿回去给医生看，她这里却不用，林辰歆完全能看得懂，沈晴也能看懂一点点：“好像这些结果都还可以啊，没有什么大毛病。”
　　林辰歆的脸色却有些凝重，身体其他地方没有问题，那问题就是出在脑子里了，如果真的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她无能为力，但如果是脑子里的病变，在这个时代来说，也很棘手，这个时候的检查手段太单一，技术也太落后了。
　　最后，一张脑部X光片证实了她的猜想，从片子上的阴影来看，陈玉霞的脑子里应该是有肿瘤，也许正是这个肿瘤压迫了脑神经，造成精神不正常的状况。
　　“那怎么办？”沈晴担心地问。
　　现在并没有更多的手段可以检查出肿瘤的情况，林辰歆也不好贸然说做手术，毕竟对陈玉霞这个年纪，而且身体一向都比较虚弱的人来说，开颅手术所造成的损伤还是比较大的。
　　“下午我正打算要去找洛泽民教授，他是脑外科方面的专家，我把这个片子带上，去请教一下他再说吧！”林辰歆说。
　　“那真是谢谢你了，嫂子。”
　　做完检查，沈晴送陈玉霞回家，林辰歆也准备自己回去，忽然被人扯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林辰歆警惕地看着对方：“谢子华？你一直跟着我们？”
　　不然怎么会沈晴一离开，他马上就出现了。
　　谢子华定定地看着她：“嫁进沈家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吧！”
　　林辰歆皱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齐大非偶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如果他们真的看重你，又怎么会让你给沈晴鞍前马后做这些事，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你还能忍多久？”
　　林辰歆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肯定没有想到，沈家的人会这么不近人情吧，你都已经嫁进去了，给你调动一下工作对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他们为了所谓的廉洁正直的名声，硬是压着不给你办，你后悔了吗？”
　　这人自说自话的本领实在是太强了，林辰歆简直都懒得跟他说话，这种人，只会认定了他脑中所想，不管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她索性直接扭头就走。
　　谢子华横跨一步挡在她的面前：“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调过来，当然，进不了一院，但进郊区的小医院是没有问题的，不管怎么样，有京市的户口，总比那鸟不拉屎的偏僻小海岛要好得多吧！”
　　林辰歆好笑地看着他：“然后呢，我需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你总不可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帮我吧？”
　　京市的户口和工作，对许多人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但偏巧，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谢子华沉默了一会儿，上前一步，想去抓她的手：“我会对你好的。”
　　林辰歆侧身避开：“对我好？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离婚，然后嫁给你？”
　　“我，我不能跟你结婚，我爸妈不会同意的。”谢子华说，然后又再次强调，“我会对你好的。”
　　林辰歆听明白了，这是想要让她当他的地下情人呗，一个家世不好，而且还离过婚的女人，不配当他的妻子，但他又实在喜欢她，或者说更多的是没有得到过的不甘心，所以用户口和工作来诱惑她，想让她满足他的私欲。
　　“嗤！”林辰歆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惹得起沈家吗？惹不起的话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让沈焰知道你有过这种想法，他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不会知道的。”
　　“所以说你是打算让我背叛沈家，然后一个人独自承担他们的怒火了？我嫁给沈焰，并不是因为他能够给我什么，而且如果我有什么想要的，我也能够靠自己的能力得到，就不劳你操心了。”
　　“操心什么呢，谢医生？”一个冰冷且带着点儿怒气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谢子华心里一颤，抬眼看去，看见的就是沈焰双手抱胸，一脸不悦地站在那边。
　　林辰歆笑着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沈焰一秒变脸，语气也变得无比温柔：“你让我处理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特地过来接你回家。”
　　“那走吧，我这边也已经结束了。”
　　沈焰给了谢子华一个眼神警告，回过头来抬手揽住了林辰歆的肩膀：“走吧！”
　　谢子华脑子一热，喊了出来：“沈焰，我是为你好才提醒你的，这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在学习班的时候就已经跟好几个男人睡过了，不然以她的水平，根本就去不了医院当医生！”
　　“砰！”沈焰回身，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谢子华的脸上，“这一拳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别让我再听见这种话。”
　　谢子华瘦弱的小身板被这一拳直接砸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水，中间还混着一颗门牙：“你……”
　　沈焰揽着林辰歆头也不回地离开：“别管他，我们走。”
　　不远处传来窃窃私语：“那不是谢医生吗？”
　　“对对，就是他，昨天傍晚在食堂就被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打了一耳光，今天又被男人打，该不会是生活作风有什么问题吧！”
　　“平时看他斯斯文文的，真看不出来啊！”
　　沈焰开来的车子就停在医院门口，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林辰歆上去，俯身帮她拉上安全带。
　　林辰歆戳了戳他有点黑的脸：“不高兴啊？”
　　沈焰从另一边上车：“后悔只打了一拳，那么臭的嘴，就该狠狠地教训一顿的。”
　　“算了，跳梁小丑而已，没有必要为了那种人违反纪律，对了，你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第133章 
　　“都说清楚了。”沈焰说。
　　他早上直接去找的刘素华。
　　刘素华看见他来, 还以为他改变主意，愿意陪着她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了，特别惊喜。
　　肯定是她昨天去找林辰歆起作用了。
　　她当然不是真的以为求一求林辰歆就能起作用, 但她知道，她这样说了，林辰歆回去肯定会跟沈焰闹。
　　而沈焰这人的性子, 是最容忍不得别人强迫他做什么事情的, 林辰歆越是不让他来帮自己，他肯定就越要帮。
　　为此引起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又算得了什么呢？吵到离婚更好！
　　刘素华高高兴兴地迎上去：“沈焰……”顺便还想绿茶一番, “对不起, 我是不是让你爱人误会了？都是我不好……”
　　沈焰冷着脸打断了她：“出来, 跟我去个地方。”
　　刘素华：“那个, 你来得这么早，我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呢，要不你等等……”
　　“不用了, 就这样去, 我赶时间。”
　　刘素华只好跟了上去, 上车的时候，她想去坐副驾驶，沈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坐到后面去。”
　　“哦！”她只好上了第二排, 闻着小汽车上特有的汽油掺杂着钢铁和皮座椅混合的味道, 她的心里是又得意又羡慕。
　　这个时候能坐上小汽车还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坐在车上本来就是一件很值得得意的事, 如果她能嫁给沈焰就好了，每天都能这样坐着小汽车出入, 别人不都羡慕死了啊！
　　沈焰直接把她拉回了军区大院，刘素华开始紧张起来, 他是想带她回家吗？待会见到她妻子该怎么办？她要怎么说才能表现出自己的可怜与无奈呢？
　　结果沈焰带着她直接去找了潘树民，潘树民也已经结婚了，看见沈焰带着刘素华来找他有点不太高兴，当初他因为刘素华被沈焰打断腿的事谁不知道啊，又不是什么很有面子的事，他既没有胆子，又没有本事找沈焰打回来，只盼着谁都不要再想起来才好。
　　这沈焰带着刘素华过来，不是在戳他的眼窝子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潘树民问沈焰。
　　“就想跟你说一声，当年那事儿，我处理得不好，先给你道个歉。”
　　潘树民都惊呆了，忍不住抬头往天上看了看：“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儿出来啊！”要知道当年为了那事儿，沈焰没少挨他爷爷的揍，当时老爷子身子还硬朗，挥舞着沉沉的拐杖追着他满大院地跑。
　　都这样了，他还是梗着脖子没肯低头道个歉，当初他但凡肯认错道歉，也不至于被送到海岛上去受苦。
　　说起这个，其实潘树民觉得沈焰为了这事吃的苦头并不比自己少，自己断了腿疼是疼，但后来治好了就好了，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相反沈焰到现在还困在海岛那边没回来呢！
　　在他们京市的人看来，海岛那边的日子多苦啊，到那里纯粹就是吃苦受罪的，所以在潘树民的心里，他跟沈焰也算是扯平了。
　　这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他怎么又突然想起来要道歉了呢？
　　“难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你才不安好心呢！我就是想说，这么些年，如果你是因为顾忌这我的缘故啥也不敢做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我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以前纯粹是看不惯你不做人，以后也完全没有要护着的想法，我可是有媳妇的人，我沈焰这辈子要护着的女人除了我妈和我妹，就只有我媳妇，以后你们可都别多想了。”
　　刘素华吓得脸色都白了：“沈焰，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沈焰冷笑一声：“你要是不来招惹我，本来啥事都没有，他也未必还能记得你是哪根葱，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去招惹我媳妇，想把我沈焰当冤大头？你还没有这本事！”
　　转头又对潘树民说：“行了，我的话说完了，你们之间的恩怨自己决绝吧，以后不管发生什么，跟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了！”说完扬长而去。
　　刘素华白着脸想要追上去，却由于太过惊恐，脚下一软，摔倒在地上。
　　潘树民哈哈大笑：“臭娘们，还以为你真攀上高枝儿了，敢情这些年你都是一厢情愿啊，啧啧，你得罪谁不好，去得罪沈焰！”
　　其实沈焰说得对，他当初也算是受到教训了，后来结婚成家，又参加了工作，人也慢慢成熟了些，早就不怎么干那种仗势欺人的事了。
　　说真的，只要刘素华不要自己主动冒出头来，他还真想不起来要去报复她。
　　“你现在的工作，应该也是靠的沈家吧，我看你是干得有点不耐烦了吧，不然你去招惹人沈焰干嘛呢！既然这样，我就帮帮你，不干了呗！”
　　白素华踉踉跄跄地冲过来：“不要，我求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别动我的工作，求求你了！”
　　“我呸，当初老子想要你的时候你瞧不上老子，现在老子瞧不上了，滚远点儿，别脏了老子的鞋子！”
　　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树民，外面什么人啊，怎么吵吵闹闹的？”是潘树民新婚不久的妻子的声音。
　　潘树民立刻抬脚一踹，把人踹翻了一个跟头，然后“砰”地一下关上院门：“没什么，来借东西的！”
　　白素华浑身发冷，一步一步地慢慢挪动着步子离开，为什么会这样，沈焰他怎么能这么狠心，这是活生生地把她往虎口里推啊！
　　当年那个热血善良的少年到哪里去了？他明明愿意为了她打架的啊！难道婚姻真的能把一个人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吗？
　　她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沈焰自然是不会替她操心的，他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他媳妇儿。
　　“反正以后那女人的事跟咱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她要来找你的话，你也不用管她。”
　　沈焰从不后悔当年为她出头，其实就算不是她，换成任意一个人被别人这么欺负，他都会出手的。
　　但没有帮人到头来反而被人趴着吸血的道理。
　　“那以前欺负过她的那男的，会对她不利吗？”林辰歆有些担心地问。
　　“不会！”沈焰回答得斩钉截铁，“这世道又不是没有王法，她要是真被人欺负了，不会去报警吗？”
　　林辰歆便不再说什么了，说真的她也并没有很关心刘素华，只是怕她出事会连累到沈焰而已。
　　既然沈焰都不在意，她也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了。
　　至于谢子华的事，沈焰也没有再多问，林辰歆只以为他打了人一拳，出过气就算了。
　　并不知道沈焰心里暗戳戳地记仇着呢，打算回头悄悄地找人去查一查谢子华，那种心思这么阴暗的人，平日里做人也肯定不会是光风霁月的，不知道有多少不干净的东西等着被人查呢！
　　林辰歆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和洛泽民教授的见面上。
　　可以说，这次来京市，最让她紧张的，除了见沈焰的爸妈，就是见洛教授了。
　　她其实还真有点担心洛教授会察觉她根子里换了一个人的，但她又必须得让洛教授知道她的不同，但凡她还是想用自己的毕生所学为如今的医学发展做出贡献，就离不开洛教授的帮助。
　　林辰歆家里打听来了洛教授的联络号码，特地提前打了电话过去，约好了下午三点过去拜访。
　　这个时间不会太早，不影响对方午休，也不会太晚，以至于让对方留饭。
　　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温柔的女人，对方表示，她一定会转告洛教授的。
　　考虑到洛教授的年龄，上门的时候林辰歆没有带一般人拜年惯常送的烟酒糖果点心等礼物，而是带了两罐上好的茶叶，两罐奶粉，一袋苹果，还有一袋她从海岛带回来的海产品，她跟沈焰的手里都拎得满满当当的，敲开了洛教授的家门。
　　洛教授住的是京市医科大学给他分的房子，三层的楼房，他家住二楼，三室一厅，还带厨房和卫生间，条件非常不错，绝对是专家级别才能有的待遇。
　　来开门的是一位笑容温柔的中年女人：“歆歆来啦？快进来，洛老师总念叨你呢，这位一定就是小沈了吧，真是一表人才。”
　　林辰歆一时有点拿捏不准对方的身份，本以为是保姆吧，可对方看起来一身的书卷气，实在是不像当保姆的人。
　　她知道洛教授并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当初在洛教授出事的时候，就跟着他母亲一起，与洛教授划清了界限。
　　后来洛教授的前妻嫁给了别人，这个儿子在洛教授平反以后虽然也跟他恢复了联系，但关系并不密切，也早已结婚生子。
　　但眼前这女人如果说是洛教授的儿媳的话，似乎年纪也不太对得上。
　　女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说：“我是洛老师的学生，你们叫我池阿姨就好。”
　　“池阿姨，您好！”
　　“快进来吧！”
　　洛泽民教授比原身的记忆里的模样要显老一些，毕竟也已经过去好些年了，头发都已经全白了，不过精神尚且算得上矍铄，戴着一副眼镜，是那种很睿智的知识分子的模样。
　　林辰歆和沈焰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池兰清嗔道：“你们这俩孩子，来就来嘛，还带那么多东西干嘛，之前你从海岛那边寄回来的海产品，都还没吃完呢！”
　　“没关系，都晒得很干的，保存好了留着慢慢吃，不会坏的。”林辰歆听池兰清这语气，倒是像是这家里的主人一般。
　　不由得多留意了几眼，就看见她坐在洛教授的身边泡茶，随意之中带着些许的亲昵，不是晚辈都长辈，而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不由自主的亲近。
　　其实也挺好的，洛教授这辈子过得不容易，老了能有个知心人在身边照顾，也算是幸运。
　　虽然两人的年龄差有点大，但这池阿姨目光清澈，神情举止都透露着对洛教授的仰慕之情，应该也不是贪图其他什么的。
　　林辰歆对这种忘年恋倒也不会有什么偏见，礼貌地接过池兰清递过来的茶：“谢谢池阿姨。”
　　寒暄了几句，洛教授问候了林辰歆家里的爸妈，又问了问沈焰和他家里的情况之后，就开始考较起林辰歆来。
　　“我寄给你的书都学得怎么样了？”
　　“都看过一遍了，基本上都能看懂。”林辰歆对洛教授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还能以此为基础，向洛教授提出一些更为进一步的问题。
　　两人的交谈逐渐从单方面的考较，变成了有来有往的热烈讨论。


第134章 
　　林辰歆和洛教授两人谈得热烈, 沈焰完全就插不进话去，当然他也没打算插话，只是在一边用欣赏的目光微笑地看着他们。
　　一谈到专业方面的东西, 他的歆歆总是那么地光彩照人，他真的是爱死她这个自信的小模样了。
　　池兰清略带歉意地请沈焰吃水果：“洛老师这人啊，什么都好, 就是有点好为人师, 一旦进入教学状态，就停不下来了。”
　　沈焰笑道：“歆歆能够得到洛教授的教导, 是她的幸运, 要是可以的话, 我恨不得让她能住下来讨教呢, 阿姨你别嫌我们打扰了洛教授才对。”
　　“怎么会呢，洛老师也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对了，洛老师, 有个病例想要请教您一下。”林辰歆拿出了陈玉霞的脑部X光片子, “您帮我看看这个情况。”
　　林辰歆在学识上, 也许不比洛教授差，但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因为她有多了不起, 而是她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她所学的医学知识也许会比洛教授先进，但论经验, 她是远远比不上洛教授的。
　　经过洛教授对陈玉霞情况的分析，她脑子里有肿瘤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这肿瘤暂时来说，应该是良性的, 但什么时候会恶化，或者会不会继续长大从而影响更多的脑神经，这些都不好说。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做开颅手术，把肿瘤切除掉。
　　“可是这个位置……”林辰歆有些为难，“洛老师，您觉得，这个手术能做吗？”
　　因为人类的大脑神经错综复杂，功能交错重叠，脑部手术本来就是风险极高，难度极大的，甚至还有人将脑部手术称之为“在生命禁区的舞蹈”。
　　陈玉霞这个脑部肿瘤的位置更是不好，正处于微细血管极为丰富，神经也最复杂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损伤到正常的脑组织或者脑神经，从而给患者带来严重的后遗症，甚至有生命危险。
　　如果是在后世，在各种先进仪器，特别是高精度手术显微镜的辅助下，这样的手术对她来说当然是毫无难度的，可是这是七十年代，整个手术都只能在肉眼下进行，这对医生的技术要求是非常高的。
　　就连是她，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说，她能做好这个手术。
　　而且这是在京市，她一个外地小医院的小医生，根本就没有上手术台的资格，当然她也没有那么大脸，请洛教授亲自为陈玉霞做手术，所以就只能寄希望于本地的医生。
　　只是这件事情太过重要了，万一，万一陈玉霞做这个手术出了什么事，让沈晴以后还怎么面对裴明盛？
　　那就不是在帮沈晴，而是害了她了。
　　所以，必须得非常慎重。
　　洛教授沉吟半晌：“这个手术，如果是让现在一院的脑外科主任罗志勇来做，可能还有几分把握。”
　　“几分？”林辰歆紧张地问。
　　“这个病人对你很重要？”
　　林辰歆点点头：“确实比较重要，如果没有八分以上的把握，我没有勇气建议她去做这个手术。”
　　洛教授说：“我以前做过类似的手术，成功了，不过现在已经不行了，眼睛花了，不能不服老啊！罗志勇是我最好的学生，但让他来做的话，顶多也就是五六成的把握能成功吧！”
　　那还得倒不如让她自己来做呢，林辰歆心想，她对自己有信心，在没有手术显微镜的情况下，她能有八成的把握能把这个手术做好。
　　但这话说出来，除了让洛教授为难，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如果决定要做手术的话，我可以帮忙安排一下，让罗志勇亲自操刀。”
　　林辰歆点点头：“谢谢洛老师。”她决定把这个情况如实地告诉沈晴，至于她要怎么做，要不要跟裴明盛商量，那都是他们的事了，她要是管得再多的话，就是过界了。
　　这件事暂时就聊到这里了，洛教授忽然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我听说你的手术水平非常不错，今天要不让我见识一下？”
　　林辰歆疑惑地看向洛教授，这个还能怎么见识？难道真的要让她上手术台吗？
　　洛泽民示意池兰清，让她去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池兰清端出来一个盆子，里面居然是……一个猪肚和一截猪大肠，散发着动物内脏特殊的气味。
　　她笑着说：“洛老师一听说你要来，特地让我去排队买回来的。”另外又拿出来一个托盘，里面是一些简单的手术器具，手术刀、剪，缝合用的弯嘴钳等等。
　　林辰歆就知道，罗教授其实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自己，虽然自己的理论水平是通过他的考验了，但其实赤脚医生培训班是不教人做手术的，如果他不亲眼看一看，确实无法完全相信。
　　猪大肠和猪肚是最接近人体组织的手感的，林辰歆当初还是医学生的时候，也喜欢用这两样东西来练习缝合，自然难不倒她。
　　林辰歆当着他们的面，用手术刀细心地将猪肚和大肠剖开，一一将其中的每一层分离开来，然后再一层一层缝合起来。
　　大肠很滑，游离不易固定，而且血管丰富，是很考验缝合手法的，林辰歆不仅手法非常漂亮，最重要的是她的神色非常淡定自若，这是对自己有绝对自信心的人才能有的举重若轻。
　　洛泽民看得出来，她在这方面绝对是下过苦功的。
　　池兰清再次对沈焰抱歉地笑，除了他们这些医学生，其他任何人恐怕都无法在这种行为中感受到一丝丝的美感的，大概只会感到血腥可怕吧！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眼前的年轻男人不仅丝毫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他的目光中简直是充满了灼人的热情，在他的眼里，他的爱人就是全世界。
　　透过眼前的这个男人，池兰清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当年，当她还是一个医学生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洛老师的，仿佛他是这世上唯一的神。
　　她从不后悔蹉跎了那么多年的岁月，只感激上苍，能让她认识洛老师，真好。
　　她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的心思，也跟她是一样的。
　　“很好。”洛泽民满意地点头，他终于相信，他看着长大的这个曾经有些自卑、内向的小姑娘，终于成长为一名充满了自信，非常优秀的医生了。
　　“想不想来京市这边发展？”洛泽民问，“你想的话，我可以安排你进市一医院，你这样的水平，一直窝在那边偏远的小医院里，太浪费了。”
　　林辰歆笑了笑：“我觉得只要我所学的医术能够让有需要的病人得到帮助，就不叫做浪费，而且相对于京市，海岛上的病人更需要我，毕竟京市这边已经有这么多的好医院和好医生了，而那边，能够帮得到他们的人太少了。”
　　洛泽民拍掌喟叹：“你说得对，是我太狭隘了，治病救人，怎么能够说是浪费呢！还是你看得透彻啊，在生命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现在我们最缺少的，反而是你这种有过硬的技术，却不介意条件艰苦，愿意扎根基层的好同志啊！”
　　林辰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洛老师，你过奖了，我没有您说得这么伟大，我愿意留在那边，这是因为我的爱人在那里。”
　　“有大爱，也要顾小家，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洛泽民知道沈焰的家世，他明明可以走上另一条更轻松的路，能依然选择留在海岛，守卫边疆，就更是难得了。
　　“不过你现在水平虽然可以，但系统的学习还是有必要的，这样，我再把大二、大三的课本给你带回去，你再好好看一看。”
　　林辰歆虚心点头：“好的，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这时，洛家的电话响了起来，池兰清起身去接电话，随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歆歆，这是找你的，好像出什么事了。”
　　林辰歆心里一紧，知道她在洛教授家的只有家里的人，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她赶紧过去接过电话，轻轻“喂”了一声，就听到沈晴带着哭腔的声音：“嫂子，怎么办啊！”
　　原来是沈晴送陈玉霞回家，陈玉霞为了表示感谢，一定要留她下来吃饭。
　　沈晴为了跟陈玉霞好好相处，也答应了，可是陈玉霞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又受了刺激，脑子一下子又糊涂了，手里挥着菜刀就冲了出来，喊打喊杀。
　　沈晴吓坏了，又怕她伤了自己，想上去夺下她的菜刀，没想到本来柔柔弱弱的女人，发起疯来这么厉害，沈晴根本就拿她没有办法。
　　然后在陈玉霞挥着刀朝她冲过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滑，往后一仰，后脑勺正好磕在茶几的边沿，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沈晴急忙想办法把人送到了医院。
　　因为陈玉霞是英雄的遗孀，她儿子还因为救人受了伤正躺在医院里，院方非常重视，就连脑外科的主任罗志勇都亲自参加了会诊。
　　沈晴也把之前体检的结果，包括可能会有脑瘤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现在会诊的结果是，陈玉霞的情况很严重，亟需马上进行开颅手术，否则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罗主任也很坦然地告诉他们，就算做了手术，成功率也不高，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活几率。
　　也就是说，陈玉霞只有一半的机会能活下来。
　　沈晴手脚都冰冷了，陈玉霞是在她的手里出事的，如果真的救不回来，她这辈子都没有脸再见裴明盛了。
　　这么大的事当然不能瞒着裴明盛，沈晴踉踉跄跄地跑过去跟他说明了原委，跪在他的病床前哭得不能自已：“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阿姨，都是我的错。”
　　裴明盛强忍着伤口处的疼痛去拉她起来：“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那怎么办呀？医生说就算做了手术，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
　　裴明盛也很难抉择，虽然母亲的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是跟母亲两人相依为命活到现在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可能这么早就失去她。
　　刚好在病房里的医生见他们这样，心里也挺难过，忍不住说：“如果能请来洛泽民教授来做这个手术就好了。”
　　沈晴猛地转头看她：“你说谁？”
　　“洛教授啊，以前是我们医院的院长，有华佗再世的美誉，只要是他做的手术，从来就没有失过手，不管再严重的病人，都能治好。”


第135章 
　　“不过啊！”医生叹了口气, “洛教授已经好多年都没有上过手术台了，我们这些来得晚的，根本就没有机会欣赏洛教授在手术台上的风姿。”
　　洛教授不再上手术台, 这对想要学习的医生来说是遗憾，对于急需要救治的病人来说，就是极大的损失了。
　　沈晴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洛教授？我嫂子认识洛教授, 我这就去找她。”
　　说完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慌乱中撞上了床脚，“砰”地一声巨响, 听到的人都替她觉得疼, 她却像根本没有感觉似的, 一瘸一拐地继续冲了出去。
　　“嫂子, 你跟洛教授的关系不错，可不可以帮我求求他，给陈阿姨做这个手术？求求你了, 你帮帮我, 我记你一辈子的恩情。”
　　林辰歆深吸一口气：“你别着急, 我来想办法。”
　　池兰清关切地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林辰歆把陈玉霞的情况说了：“洛老师，您看该怎么办？”
　　洛泽民沉吟片刻：“让罗志勇来做这个手术，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作为家属, 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这个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但作为医生, 你应该知道，医生并不是万能的。”
　　池兰清叹了一口气：“你们也别怪洛老师, 他不是不想帮你们，实在是身体的原因, 不但是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了，他现在的体力，也根本支撑不了做完一场手术。”
　　“我明白的，可是洛老师，我想试试。”
　　洛泽民一下没反应过来：“试什么？”
　　“可以让我来做这台手术吗？我有八成的把握。”
　　洛泽民和池兰清都很惊讶地看着她，对她不太了解的池兰清不免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有点太自大了？罗志勇是洛泽民的得意门生，连他也只敢说自己只有五成的把握，她一上来就是八成？这是自认为比罗志勇还厉害吗？
　　只有沈焰完全不意外，她不这样说的话，就不是他认识的林辰歆了。
　　洛泽民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目光澄澈，充满了坚定的自信，还是年轻好啊，也只有这样的年轻人，才会有这份勇往直前的孤勇了吧！”
　　“万一失败了呢？”
　　“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已经拼尽全力去做了，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手术失败，那才会抱憾终生呢！”
　　洛泽民思忖良久，久到池兰清都有些着急了：“你倒是快点啊，人家那边还在等着呢！”
　　他终于点了点头：“我会带你进手术室，由你操刀，手术成功，功劳是你的，万一失败，我来担着。”
　　林辰歆惊得猛地站了起来：“那怎么行！”
　　洛泽民摆摆手：“我这么大把年纪了，名声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能够为你们这些未来的栋梁保驾护航，是我的荣幸，就这么说好了，准备一下，走吧！”
　　林辰歆咬牙，这一次的手术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万一真的是失败了，也决不能让洛教授帮她担了这个骂名。
　　医院那边听说沈晴真的请到了洛教授来主刀这场手术，都惊呆了！
　　看来这沈家的面子还真的是很大啊，就连“封刀”已久的洛教授都能被他们请来。
　　裴明盛也感激地握着沈晴的手：“谢谢你，我妈这次有救了。”
　　只有沈晴知道，这次能请动洛教授，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沈家，而是她嫂子帮的忙。
　　在医院里好多年轻医生的心目中，洛教授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他们纷纷找罗主任申请，想要在洛教授做手术的时候一起进手术室旁观学习。
　　罗志勇很疑惑，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洛教授不再上手术台的原因的。
　　总不可能是他的身体状况突然变好了，那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答应了来做这个手术呢？难道是因为沈家的缘故，他推脱不了？
　　不行，他一定得好好劝劝洛教授，再怎么样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何况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毁的可是他的一世英名。
　　洛教授很快带着林辰歆过来了：“这位小林，也是我的学生，今天的手术，她来给我当助手。“
　　罗志勇疑惑地看了林辰歆一眼，这是洛教授的学生吗？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年轻，应该还没有毕业吧，上过手术台吗？能不能当好这个助手？
　　罗志勇不太放心：“洛老师，我来给您当助手吧！”
　　洛泽民想了想，罗志勇这个人嘴还是很紧的，而且水平确实不错，到时候如果林辰歆撑不住，他也可以顶上来。
　　便点了点头：“行，你也一起进来吧！”
　　其他护士什么的，也是选了信得过的自己人。
　　很快就准备好进了手术室。
　　罗志勇一直很担心：“洛老师，你的身体……”
　　洛泽民这才说了实话：“我不动手，这个手术，让小林来操刀。”
　　罗志勇大惊失色：“老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人命关天啊！”
　　“怎么，你信不过我吗？”
　　“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她……”
　　“我信小林，你可以在一旁监督，一旦有你认为不妥的地方，可以马上接手。”
　　洛教授不再管他，只看着林辰歆：“准备好了吗？”
　　林辰歆带着手术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她坚定地点点头：“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手术室外，一众青年医生都没有得到许可进入手术室现场观摩洛教授的手术，但他们都不甘心，哪怕不能进去，在外面等着也好啊，待会儿等洛教授出来，还能趁机讨教一番呢！
　　谢子华虽然是内科医生，并不用做手术，但他也还是跟着过来凑热闹了，当然他没想到沈焰兄妹俩也在。
　　他只是听说洛教授过来了，只想着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洛教授的面前刷个脸，说不定能得到点什么好处。
　　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林辰歆居然会跟着洛教授一起进了手术室，并且还是洛教授钦点的助手！
　　难怪不稀罕自己帮她了，原来早已经攀上了洛教授，这个女人可真是厉害啊！
　　谢子华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
　　忽然感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转头一看，正对上沈焰凌厉的目光，忽然有些腿软，趁着人不注意，悄悄低头躲在了后头。
　　沈晴甚至都没注意到他曾经来过，裴明盛坐在她的身边，一直握着她的手：“别紧张，没事的，这事不怪你，多亏了你帮忙，不然的话，我们怎么可能请得动洛教授亲自出手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里正在争分夺秒地跟死神赛跑，外面的人却感觉度日如年，每一刻都是煎熬。
　　罗志勇从原来的满心不信任，甚至认为洛教授是不是疯了，到最后彻底地心悦诚服，眼前的这个女医生，她的手太稳了，这是一双天生就应该做手术的手，在她的身上，他似乎见到了洛教授当年的影子。
　　那是他毕生都在追求，但永远都达不到的境界，他终于相信了，在医术这个领域，除了勤奋努力，还是有天才存在的。
　　手术进程过半，他已经完全地放下心来，这把稳了，即便是洛教授亲自出手，也不过是如此了。
　　洛泽民的眼中也充满了欣赏和欣慰，真没想到，自己到老了还能遇上这个一个好苗子，放她回去海岛实在是太可惜了，真想把人抓在身边好好教导，将来她的成就一定能比自己更大。
　　“叮！”手术室的灯灭了，大门打开，洛教授领着林辰歆等一行人走了出来。
　　沈晴连忙扶着裴明盛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洛泽民笑着回答：“恭喜，手术很成功。”
　　沈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喜极而泣：“谢谢，洛教授，真的太感谢您了。”
　　裴明盛也说：“您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洛泽民摆摆手：“你们谢错人了，今天的这场手术，全程都是由小林医生一个人主刀的，是小林医生用自己高超的技术成功地完成了这台手术，你们要感谢的话，就好好谢谢她吧！”
　　沈晴和裴明盛愣住了，一旁等候着正要恭喜洛教授的青年医生们也愣住了，躲在后面的谢子华更是愣住了。
　　只有沈焰，他的目光从手术室的门打开之后，由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林辰歆，只心疼她在这么冷的天气里，额头上都渗出了细汗，更心疼她摘下口罩时脸上被勒出的印痕。
　　至于手术成功，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嫂子，这、这手术真的是你做的吗？”沈晴不可置信地问。
　　林辰歆点头：“是，抱歉，一开始没有告诉你们。”
　　“可是为什么啊？”
　　罗志勇毫无顾忌地开口：“小林的手术做得比我好。”说着温和地转过头来问林辰歆，“小林今年大几了？毕业以后来我们一院吧！”
　　这么优秀的人才，一定要为一院争取过来，好增强一院的技术力量。
　　林辰歆也坦然回答：“抱歉，罗主任，我没有上医学院，只是私下在跟着洛老师学习，我已经有工作了，在陵川岛那边的医院上班。”
　　陵川岛那个小地方，罗主任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但不管是什么医院，哪有比得上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呢？
　　“那你想要调过来吗？我可以去帮你联系调动的手续。”简直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在挖墙脚了。
　　林辰歆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爱人也在岛上当兵，我暂时不想两地分居。”
　　“那你爱人什么时候退伍转业，我们医院这边也可以考虑帮忙安排一下工作的。”
　　一旁的青年医生听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想进一院的门槛多高啊，他们都是过五关斩六将，不但自己得特别优秀，还得有一定的门路关系才能进来的，什么时候见过院里的领导这么不遗余力地想让人进来？
　　居然连家属的工作都承诺安排了，一般这得是特别艰苦，没有人愿意去干的工作才会有的待遇吧！
　　看来这姓林的女医生真的是有两把刷子啊，一时间甚至都不记得请教洛教授了，反而是围在了林辰歆的身边，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凡是与手术无关的私人问题，林辰歆一概不回答，但跟手术相关的，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耐心地跟这帮优秀的青年医生们探讨起来。
　　罗志勇让人安排好了病人，看见手术室的门口还坐着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那挺拔的身姿一看就是个当兵的，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小林医生的爱人了。


第136章 
　　罗志勇想, 这小伙子脾气真不错，耐心地等着妻子做完手术，被那么多人围着他也没有不耐烦, 只面带微笑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着。
　　他不由得就想过去跟他再讨论一下让小林医生调过来的事情，他作为一个丈夫，不应该阻碍自己妻子的前途, 而且, 这是对他们一家都有好处的事情，他觉得应该没有人会拒绝的。
　　结果被护士长给拦住了：“罗主任, 算了, 省省吧, 你知道他是谁吗？”把沈焰的来头跟他说了, “人家要真的想调回来，用得着你帮忙？”
　　但最后罗志勇还是跟林辰歆说了，现在暂时不想调动工作没有关系, 如果想要调动的话, 一定要来一院, 他们这里保证可以提供最好的福利待遇。
　　谢子华知道自己早就应该离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挪动不了脚步,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凭什么可以这样。
　　如果是靠沈家，他还能鄙夷地骂一句攀附高枝, 可是她居然能在没有沈家帮忙的情况下，让罗主任对她刮目相看, 不是她想要求着人让她进来一院，而是一院求着她来。
　　愤恨、不甘、嫉妒, 种种情绪交织着在她的心里发酵，他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当然，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点点嫉妒的打击，还只仅仅是开胃菜。
　　过不了几天，他就会被人举报，他之所以能来一院工作，是抢了另外一位优秀但没有后台背景的女医生的机会，而本来应该被分到一院的那位女医生，则代替他去了郊区乡镇的一个小医院。
　　这种事其实并不少见，换成其他时候，就算被举报了，稍微运作一下，也很容易压下去。
　　可这次不行，上面专门指示了对这件事一定要严肃处理，于是，错位的人生很快就被拨乱反正了，处罚通知来得让他措手不及，他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刚听到消息，第二天就得收拾行囊离开一院。
　　留给他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乖乖地去乡镇卫生院上班，要么就别干了。
　　谢子华不甘心地到处打听，到底是为什么，别人只是冷漠地说一句，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至于那位突然被调到一院的女医生，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帮了自己，但只打听到了一句话，好好工作，别辜负了身上的这身白大褂，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一转眼，这个假期就过了快一半了，以沈焰爸妈如今的身份地位，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需要他们亲自上门去拜年的亲戚朋友了，都是别人上门的。
　　因此林辰歆虽然是嫁进来第一年的新媳妇，也不需要像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那样，每天都跟着爸妈四处奔波拜年。
　　倒是收到了不少见面礼红包，虽然金额不大，但架不住数量多啊，满打满算也有小几百块钱了。
　　林辰歆忽然发现，只不过是结了个婚，她不知不觉居然就成为一个拥有几千块钱丰厚身家的小富婆了。
　　不由得动了点儿小心思。
　　她是经历过后世的通货膨胀的，这几千块钱，在现在是一笔巨款，放在几十年后就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可是如果是一套房子的话……
　　其实她也有想过，再过几年改革开放，八九十年代经济腾飞，确实有很多人可以站在改革浪潮的风口浪尖上，赚下一份丰厚的身家。
　　但她跟沈焰应该都是不会走这一条路的。
　　沈焰看样子应该是会一直走从军的路线了，而她也不可能弃医从商，说到底将来都是靠拿一份工资过日子的人，虽然日子也肯定不会过得太差，但大富大贵是不可能了。
　　他们自己是没所谓的，但如果将来有孩子的话，还是希望能给他们留下点什么的，还有什么能比房产更好呢！
　　于是便跟沈焰商量起来：“这个时候如果想买一套四合院，大概得多少钱啊？”
　　沈焰意外：“买那个干嘛？”
　　不止是他，这个时候的大多数人，脑子里都是没有买房子的概念的，乡下农村是自建房，城里有工作的都等着单位分房呢！
　　像沈家这种有现成的好房子住的，就更想不到要买房了。
　　“你不想跟爸妈一起住？咱们海岛上不是有房子吗？一年也回来不了几天，买了也是空放着，多麻烦啊！”
　　“当然不是，我们回来，当然是住在爸妈这里比较舒服，我只是觉得，咱们一下子有了那么多钱，总得投资点什么，老话不是有说吗，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房产，古董什么的，我们也不懂，买房产总是没错的吧！”
　　沈焰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脑瓜子除了治病救人，还有那么多想头呢？”
　　“那当然，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我们固然是在海岛那边，但万一我们的孩子以后想要回来京市这边发展呢？总不能还要依靠爷爷奶奶吧，总得给他们准备一个落脚之处。”
　　“唔，有道理。”
　　“我看现在不是挺多人落实政策，以前收归国有的房产都归还个人了嘛，说不定有些人想要转手卖出来的，价钱也应该不会太贵，我们何不趁这个机会入手呢！”
　　沈焰认真想了想：“你要真的想买，当然没问题，我肯定是支持你的，不过想要买到合适的，怕也不容易，如今这住房是紧缺得很。”
　　沈焰虽然没有怎么特别关注过这些事，但毕竟是生活在这个时代，耳濡目染，知道的还是比从来没经历过这些的林辰歆多很多的。
　　现在确实是落实政策，不少房产都在归还个人没错，但那些归还的房子，只有极少数是依然空置着的，绝大多数都住满了人，还不是一家两家，而是一个大院子里挤了几户甚至是十几户人家。
　　而且这些人都是之前国家安排他们住进去的，还不能强硬把人赶走了，想让人搬走人家也没有别的地方住。
　　所以房子的产权虽然是拿回来了，但是没用，根本没法住。
　　一般这种情况只有三种解决方式，第一，有本事有门路强硬让住在里面的人搬走，自己住进去，但这是非常难的；
　　第二，收租金，但这个租金是很低的，一户人家一个月大概就能收个一两块钱，而且收了租金之后，这房子有个什么大大小小的问题，屋顶漏水，下水道堵塞，你都得管，一年到头，挣的那点儿租金还不够支付维修费的，妥妥的冤大头了。
　　第三种就是把房子给卖掉了，可这种烫手的山芋谁愿意接手？根本就卖不出去，倒是可以卖给房管局，价格很低也就是了。
　　林辰歆想要买的，自然是那种保管良好，又没有被人住着的空置好房子，还得正巧房主急着要钱想把房子卖掉。
　　这种好事，只能说是可遇不可求了。
　　现在又没有房产中介什么的，只能慢慢地打听着。
　　既然沈焰不反对，林辰歆就想把买房这个事定下来了，就交给沈晴帮她留意着，不过沈晴最近既要照顾裴明盛，又要照顾刚做完手术的陈玉霞，忙得不可开交，自己家的人想要见她一面都不容易。
　　两人的婚宴定在了年初五的中午，以沈焰爸妈的身份地位，唯一的儿子结婚，不摆酒那是说不过去的，所以哪怕再累，林辰歆也只能当一回宴席上的吉祥物，各种微笑、敬酒，一场婚宴下来，脸都快笑僵了。
　　倒是收到了不少红包，把她拎在手里的小包都塞满了。
　　宴席结束，林辰歆就把装满了红包的小包交给了贺敏瑛。
　　她妈早就跟她交待过了，千万不要以为别人给你的红包就是你的，这些可全都是沈焰父母的人情。
　　酒席是他们花钱办的，人家送礼金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收下了，将来别人家办喜事，还礼的也是他们。
　　所以林辰歆作为新娘子，这些钱也就过过手而已，让她婚宴一结束，就把红包都交给她婆婆，省得别人以为她不懂事。
　　贺敏瑛笑眯眯地接了，然后把红包一个个都拆了，清点之后，把送礼的人和金额都用一个笔记本登记好了。
　　最后把钱整理成一沓，拿个信封装好，又交给了林辰歆：“这是给你们的，你们拿着。”
　　林辰歆推脱了一轮推不掉，只好又收下了，又是两千多块钱。
　　今天家里这么大喜事，沈晴自然也是要在家里帮忙的，林辰歆把这段时间以来收到的钱都整理好，拿着来找沈晴：“晴晴，我们过两天就要回海岛那边了，有个事想要找你帮忙。”
　　沈晴激动地握着她的手：“嫂子，你可千万别跟我说这种话，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阿盛和他妈妈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这辈子但凡你有所吩咐，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林辰歆被她逗笑了：“倒也不需要你赴汤蹈火，是这样的，我和你哥想在京市买一套四合院，不过一时之间也不容易找到合适的，我们平时在海岛那边也不方便，就想请你帮我们留意着，如果有合适的，就帮我们定下来。”
　　说着把手里的钱交给她：“这里有四千多块钱，放在这边你先帮我们保管着，还有之前我们结婚的彩礼和嫁妆什么的，还有你哥之前的积蓄，加起来也有四五千，到时候我再寄过来，一共应该有小一万了，要是有合适的，你就直接帮我们买下来。“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就不怕我把这些钱给你们私吞了啊？”
　　“刚才还说要为我赴汤蹈火呢，为了这么点钱就叛变了？”
　　“嘿嘿，嫂子既然你信得过我，我必定不负所托，一定会好好帮你挑一座好房子的。”还悄悄跟她挤了挤眼睛，“告诉我哥不？”
　　林辰歆失笑：“想什么呢，当然要告诉，这本来就是我们俩一起的。”
　　“那也行，到时候买下来就写嫂子你的名字，就算我哥知道了，他也肯定愿意的。”
　　沈晴想的倒是跟沈焰不一样，她并不因此而觉得林辰歆是不想跟她爸妈住在一起，她只是觉得，她嫂子嫁过来算是远嫁，不管家里能够提供给他们的条件有多好，那都是沈家的东西。
　　说句不好听的，以后万一吵架了，她想摔门而去都没有地方可以去。
　　所以想要买房子傍身那是再正常不过了，那是她可以在男方的家里昂首挺胸做人的底气。
　　林辰歆知道她的想法后笑了：“房子不是我的底气，我的底气是我这个人。”
　　沈晴一想，也对啊，她嫂子这么厉害的人，连一院都想抢着要的，走到哪里会没有饭吃呢！


第137章 
　　返程的火车票买了年初七一大早的, 初六那天，他们便哪里都没去，去了小汤山的疗养院陪了沈爷爷一天。
　　直到晚饭时间才回到家里。
　　贺敏瑛跟保姆一起, 精心准备了一顿晚餐给他们践行，还开了一瓶进口的红葡萄酒，林辰歆喝得微醺, 惬意地靠在沈焰的身上, 陪沈焰爸妈看电视聊天。
　　沈焰悄悄地捏她的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上楼回房休息。
　　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子火力旺得过分, 又是新婚燕尔刚品尝到滋味, 正是上瘾的时候, 只要她身体方便, 几乎没有哪一天晚上是能落空的。
　　这眼看又要在火车上熬个三天三夜，今晚他肯定是不肯错过的，小媳妇温香软玉在怀, 一颗心早就飞起来了。
　　林辰歆拧了拧他的手臂, 让他稍安勿躁, 这多难得才能跟父母团聚一次，没见平时总待在书房里的沈绍林都特地留在客厅里陪着他们吗？
　　虽然他依然是没什么话说，假装在看那并不怎么好看的电视节目, 但这也是他当父亲的一片诚意啊！
　　最后还是贺敏瑛看出了自家不省心的儿子的心不在焉, 笑着赶他们赶紧上去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早点休息。”
　　沈焰一跃而起, 牵着林辰歆的手就要上楼，忽然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他恍若未闻，反正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是找他的。
　　结果是找林辰歆的, 林辰歆心里一跳，她都快要得电话恐惧症了，但凡找她的，都没什么好事。
　　这大过年的，就不能消停点吗？
　　电话是徐思妍打过来的：“林辰歆，这次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了，你一定要帮我啊！”
　　“那你得先说说，让我帮你什么啊？”
　　徐思妍想让林辰歆帮她弄一张电视机票，如今的电视机票，比电视机本身还值钱，实在是太难得了。
　　一般的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途径，就算是沈家，弄是肯定弄得到，但肯定是要欠别人人情的，之前为了他们结婚，已经给他们买过一台电视机了，林辰歆可不想为了帮别人再去麻烦他们。
　　“你要那个干嘛？”林辰歆不解地问，别人也就算了，毕竟电视机在这个时候算是很体面矜贵的东西，家里能买一台是很有面子的。
　　可徐思妍她一个现代人，总不可能真的去眼馋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吧，她应该知道，随着科技的发展，这东西很快就走进千家万户了，甚至过不了几年，彩电也出来了。
　　这个时候买电视，不是纯纯的浪费吗？
　　徐思妍从林辰歆的语气里听出了拒绝之意，她本来没脸说出原因的，也不得不说出来了，不然的话，林辰歆肯定是不会帮她了，而除了林辰歆，她也再找不出别人可以帮得上这个忙的了。
　　“不是我要买，是要赔给别人。”她懊恼地说。
　　说到底，都怪她妈死要面子，徐思妍跟卓宇阳回去过年，她妈田秀英非要让他们补摆酒，而且规格不能比之前林家嫁闺女差了，不然就是不给她面子。
　　还得比着当初沈家给林家的规格来给聘礼，到时候她要摆在家门口院子里给别人看的，可不能丢了她的脸。
　　这怎么可能呢！人家沈家什么条件，卓家又是什么条件？
　　反正就是各种闹，闹到最后心力交瘁，徐思妍终于答应了，她想办法把钱凑一凑，办一个体面一点的婚礼，但也就这样了，其他的实在是无能为力。
　　聘礼什么的，她才不会傻乎乎地真让卓宇阳去置办呢，她早看清楚了，不管是钱还是东西，只要到了她妈的手里，就别想再拿出来了，迟早要留给她弟弟以后娶媳妇用的，想带回海岛那边去？做梦吧！
　　为此田秀英又骂了徐思妍好几天，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自己想办法弄了些东西摆出去，假装是卓家送来的聘礼。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本事，居然借到了一台崭新的电视机，连包装都还没拆呢，摆放在一堆装模作样的聘礼当中，居然也像模像样的。
　　田秀英在一堆人的奉承声中迷失了自我，当有人提出赶紧把包装拆了摆进家里去，插上电让大伙儿都好好见识一下电视机的时候，她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招呼自家男人和儿子去拆电视。
　　她那儿子，也就是徐思妍的弟弟，才十五六岁，本来就是个不靠谱的，逞能非要自己一个人搬电视，结果手一滑，把那崭新的电视机生生给摔坏了，屏幕都摔碎了。
　　田秀英当场就“哇”地哭了出声。
　　借出电视那家人不干了呀，他家马上也要娶媳妇了，好不容易买到一台电视机，宝贝着呢，本来是不肯往外借的，是田秀英死皮赖脸借回来，还答应给他们五块钱一天的租借费，这才答应让他们摆一天的。
　　说好了不许拆包装的，现在他们不仅把包装拆了，连电视机都给摔坏了，那家人直接就嚷嚷了起来，非要让田秀英赶紧赔他的电视机。
　　围观的亲戚朋友们一听，这不对啊，这是人家女婿送来的聘礼，摔了是可惜，但也是别人家自己的事儿，怎么又有别人的事？
　　听了半天才听他们掰扯明白，敢情这电视机根本就不是女婿送来的聘礼，而是借回来装门面的啊！
　　你说既然是借的，那就好好摆着就算了，还拆出来瞎显摆什么呢，这才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呢！
　　这下田秀英可算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自己吃这个亏，所以这台电视机，就寻死觅活地让徐思妍赔。
　　徐思妍怎么可能赔得起，就算她拿得出来这个钱，也没本事弄得到电视机票啊！
　　想来想去，唯一能够帮得到她的，也就只有林辰歆了，以沈家的神通广大，想要弄到一张电视机票，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林辰歆听完，无语了半晌：“你就非得这么听话吗？让你赔你就赔啊？”
　　“不赔还能怎么样？她能死给我看，反正她说这次我让她丢尽了面子，她也不想活了，你真想让我背上逼死亲妈的骂名吗？”
　　“可是你又不早说，我们明天一大早的火车，现在都大晚上了，上哪儿给你弄去？”
　　“你要你想，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对了，上次沈焰的爸妈他们过来，不是还认识这边的一个什么大领导吗？要不你让他爸妈跟那位领导说一声，帮一帮我？”
　　林辰歆心想你可真大的脸啊，就连她自己都不敢要这么大的人情呢！
　　“这事我可以想想办法，但不能打包票，反正能弄到就弄，弄不到你也别怪我，就这样吧，不早了，我要睡觉了。”
　　“喂，林辰歆，你不能这样，你给个准话啊！”电话那头，徐思妍徒劳无功地对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机喊。
　　一旁的田秀英死死地捏着她的手臂：“怎么样，她怎么说？”
　　“她说会帮我想办法。”
　　“哼，小蹄子还拿捏起来了，她攀上了那样的高枝儿，想要弄张电视机票，还不是张张嘴的事儿吗？我看啊，她就是不想帮你，她想看着你出糗呢！”
　　“林辰歆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是徐思妍，此刻也对田秀英的态度十分不齿，哪有一边要求别人办事，一边还骂人的。
　　“谁说不是，我看她就是狗仗人势，瞧不起人了，以前巴巴地跟在你屁股后头转，现在长本事了，用鼻孔瞧人了，我看她能得意得了多久，嫁进那种人家，日子可是好过的？迟早被人扫地出门。”
　　徐思妍气得重重地摔了电话：“你再说这种话，这事我就不管了，你自己哭去吧！”
　　“你敢！老天爷啊，我怎么这么苦命啊，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费心巴力培养出这么一个闺女，现在人家翅膀硬了，就不管家里了啊，这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逼死啊！”
　　“啊啊啊啊啊！”徐思妍抱着头尖叫，再这么下去，她才是要被逼死了呢！
　　林辰歆那边，才放下电话，就被沈焰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吓得她低低地轻呼一声：“你干嘛呀，爸妈看见了。”
　　“看不见，他们都不在。”
　　为了让她能自在地讲电话，她公公婆婆都很体贴地走开了，沈绍林去了书房，贺敏瑛也回房间了，客厅里就只剩下她跟沈焰。
　　沈焰就像块牛皮糖似的，在她讲电话的时候也不消停，赖在她的身边，拉拉手、摸摸头发、捏捏耳朵，烦人得要命。
　　一见她打完电话，更是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虽然客厅里没有别人，但林辰歆还是不太习惯在公公婆婆的家里跟他这么亲密：“快放我下来。”
　　“不放！”说话间都已经快要上到二楼了。
　　“沈焰，你有办法能弄得到电视机票吗？”林辰歆问。
　　“好端端的，要那玩意儿干嘛？”
　　“不是我要，帮别人问的。”
　　“很重要吗？”
　　“我看她挺着急的，要是不太为难的话，就帮个忙呗！”
　　沈焰想了想：“那行，换身衣服，咱们出去买。”
　　“啊？这能买到啊？”
　　“别的地方买不到，但有一个地方，说不定能买到。”
　　“什么地方啊？”
　　“黑市。”
　　黑市！她终于要见识到传说中的黑市了吗？
　　林辰歆激动起来：“黑市里是不是特别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古董啊什么的？我们去能不能捡漏什么的，要是便宜买到什么别人看走眼的宝贝，是不是就发大财了？”
　　沈焰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想得挺美。”
　　“怎么，没有吗？”
　　“要真有那么容易捡漏，全京市的人都跑去捡了，哪里还能轮得到你。”
　　林辰歆被他说得有点讪讪的：“就说说嘛，说不定运气好呢，不说那么多了，快点带我去见识一下吧！”
　　“那你最好别抱那么大的希望，免得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古董倒是有一些，但不多，而且也不至于价值连城，真正的好东西别人也不会拿到黑市里去，更多的是用来骗你这种冤大头的西贝货，没个十几年的眼力经验，咱们普通人最好别去碰那些东西。”
　　好吧，其实她也是受一些女主总是误打误撞就低价买到宝贝的小说给骗了，其实就京市这地界，从古至今出过多少宝贝啊，有的是见多识广的人，能够干这一行的，更是比孙悟空都精明，想要从他们的手指缝里捡到什么漏掉的宝贝，一般人是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的。
　　而且，黑市这地方，也不尽然就是交易这些古董宝贝的。


第138章 
　　其实更多的是普通人对一些普通紧俏物资的交易, 比如说电视机票什么的，明面上不好高价交易，在黑市里就能找到。
　　其实早些年还有在黑市进行粮食交易的, 不过近几年逐渐开放了自由市场，农村人把家里养的鸡鸭，吃不完的粮食和菜拿到自由市场上卖也不用割资本主义尾巴了, 黑市里的粮食交易这才渐渐消失。
　　林辰歆很快就换好衣服跟沈焰一起出门了。
　　两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 带着帽子，围巾几乎裹着整张脸, 只露出眼睛, 别说是晚上了, 就算是大白天, 不太熟悉的人面对面站着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黑市里没有林辰歆想象中的热闹，黑乎乎的，只隐约看得清人影, 大家都分散地站在各个角落里, 货物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摆出来, 有些不好藏的还会放在别的地方，双方谈好价钱了，再一起去取。
　　谈生意就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压低了嗓门互相询问。
　　沈焰身形过于高大笔挺, 一看就不像是会混迹这些地方的人，他们好几次凑过去想要问人, 都被人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林辰歆有些着急：“要不你现在这边等一会儿，我一个人过去问？”
　　她一个姑娘家, 看着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不至于把人吓跑。
　　沈焰不肯：“你知道这里面都有些什么人吗？”鱼龙混杂的地方, 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过去。
　　终于功夫不费有心人，在碰了好几次壁之后，还是被他们找到了卖电视机票的。
　　已经有一个买家在了，但价钱没谈拢，卖家开价一百五十块钱，买家嫌贵了，想讲价。
　　要知道这一百五十块钱只是买一张票而已，到时候买电视还得另掏钱，一百五十块钱，都顶一般人三四个月的工资了。
　　双方正在相持不下，沈焰听了一会儿就听明白了，直接走过去：“一百五我要了。”
　　那买家不干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凡是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我先来的，你抢什么抢。”
　　沈焰看着他：“那一百五，你买吗？你买的话就让给你。”
　　买家噎了一下，他要是舍得，就不至于磨蹭这么久了，但现在电视机票确实不好找，他都已经在黑市里逛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卖电视机票的，这次不买，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买得到了。
　　于是咬了咬牙：“一百五就一百五，我要了。”
　　谁知道这个时候卖家不肯了，坐地起价：“一百六。”
　　之前的买家脸色都变了：“你怎么出尔反尔呢，说好了一百五的，怎么说涨价就涨价。”
　　卖家得意地说：“你买不起就别买啊，反正有的是人要。”说完期待地看着沈焰。
　　林辰歆十分看不上这样的人，反正她也跟徐思妍说过了，不一定能弄得到，所以也不是势在必得，于是拉了拉沈焰：“算了，我们也不要了。”
　　沈焰当然是听她的话，扭头就走。
　　另一个买家也被这卖家气着了：“不买就不买。”拼着再多来蹲几个晚上，总能买得到的。
　　最后林辰歆他们在一个看起来有些惶恐的女人的手里买到了一张电视机票，那女人大概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上去挺害怕的，也不敢开高价，犹犹豫豫地要了一百二十块，沈焰根本没跟她讲价，直接就掏钱买下了，那女的感激涕零。
　　买完电视机票，沈焰问林辰歆还要不要再逛逛，林辰歆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回去吧！”
　　她原本还以为是像现代逛夜市那样，有很多东西可以看呢，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逛头的，况且这种事怎么说都是有风险的，还是早点回去算了。
　　两人是骑着自行车出来的，这会儿也是沈焰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往回骑。
　　路过一个黑乎乎的幽深巷口的时候，正好遇见有几个人抬着一个大麻袋正要往巷子里去。
　　一看就不是在干什么好事。
　　不过他们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如果不是在最后的时候，看见那个麻袋突然抽动了一下的话。
　　麻袋里面有活物！
　　林辰歆搂在沈焰腰上的手忽然一紧。
　　“别看。”沈焰低声说，加快了蹬车的速度，到了一个明亮的路灯下，不远处就是一家单位的大门，门口的岗亭还亮着灯。
　　沈焰把车停了下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可以吗？”
　　林辰歆点点头：“放心，我有自保之力，你自己小心一点。”
　　当兵那么多年，保家卫国，保护人民群众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沈焰是不可能看着可能有人陷入危险而不管不顾的。
　　即使那麻袋里面的活物并不一定是人，也有可能是猪或者羊，但不亲眼看过，他放不下心，也不可能就这么安安心心地回家。
　　林辰歆能理解他，所以不会拖他的后腿。
　　沈焰悄声无息地跑了回去，摸进了暗巷。
　　林辰歆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虽然她信得过沈焰的身手，可毕竟是赤手空拳，万一对方手里有刀呢？万一对方人多势众呢？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把折叠小刀，今晚因为要去黑市那种地方，沈焰特地让她带在身上的，忍不住推着自行车往暗巷那边靠近，万一如果有什么事，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过了一会儿沈焰还没出来，就在林辰歆开始考虑要不要去找派出所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出来脚步声。
　　她连忙紧贴着墙根站定，警惕地望着巷子出口的方向。
　　出来的是沈焰，他身上还背着一个男人，林辰歆松了一口气，连忙跑过去：“怎么样了？”
　　沈焰有些诧异她在这里出现，但也没说什么，只皱着眉说：“这人伤得有点重，得赶紧送他去医院。”
　　林辰歆这才注意到他背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脸上还带着不少伤痕，几乎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她赶紧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然人看起来很虚弱，但脉搏还算是正常，连忙让沈焰把他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她在旁边扶着，沈焰在推车。
　　好在沈焰熟悉路况，知道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院，两人很快就把人送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之后，发现他虽然被人揍得很厉害，但受的都是一些皮外伤，养养就能好。
　　这时这人也稍微清醒过来了，知道是沈焰救了他，感激不尽。
　　告诉他们他姓白，是一名华侨，也是一名医生，在M国生活，这次回国，是跟着一个医疗技术团队，来国内进行技术交流的。
　　可能是不小心露了点富，被人给盯上了，被人绑架洗劫一空，要不是及时被沈焰发现救了下来，很可能今天晚上性命都要交待再这里了。
　　其实说白了他就是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京市黑市的大名，傻乎乎地带了一块祖传的玉佩想去看看有没有识货的人。
　　结果识货的人当然有，可惜不是好人，想要他的玉佩却不想花钱，使计把他哄骗到了没人的地方，把他敲晕了绑了起来，不但搜刮干净了他所有的财物，还想把他抬到暗巷里毁尸灭迹。
　　听他说完这些，沈焰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男人，居然还有这么天真的人，比他那一心想捡漏的媳妇还天真。
　　白先生说：“别的没关系，但我的那块玉佩真的非常重要，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把东西拿回来。”
　　可惜刚才沈焰救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陷入昏迷中了，沈焰也没有想到要搜一搜那些人的身。
　　不过也没关系，沈焰说：“我刚才已经把那些人都绑起来了，他们一时半会走不了，待会打个电话去派出所，让人去处理一趟，玉佩什么的你跟派出所的同志说说，他们会帮你找回来的。”
　　这算是涉外的案子了，公安同志一定会非常重视的，别说他已经绑住那些人了，就算没绑，也肯定能找得回来。
　　于是沈焰帮忙想办法联系了派出所、大使馆和白先生所在的交流团队，派出所的人来得最快，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人去暗巷那边抓人，一路人来这边了解情况。
　　沈焰向公安同志说清楚了情况之后，就准备回去了，这么一折腾，都大半夜了，回去睡不了几个小时，就得起来赶火车了。
　　白先生本想等同事过来再好好感谢他们的，他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都被洗劫一空了嘛，可是他们坚持要走，也不肯留下姓名地址什么的，他也没有办法，给了沈焰一张名片，上面有他在M国那边的联系方式，让他们有机会一定要联系他。
　　沈焰本来不想要的，他职业特殊，本来就不应该跟国外的人有什么私人的联系，但一想对方是医生，肯定掌握了不少现在国内还没有的先进医疗技术，说不定对林辰歆在职业上会有帮助，于是便把名片递给了林辰歆：“你先收着吧！”
　　林辰歆看了一眼，虽然全是英文，但对她来说没有难度，名片上的地址显示是一家私人医院，而他的身份居然还是院长。
　　挺让人意外的，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着谢过了对方，便告辞了。
　　两人慢悠悠地骑着车回家。
　　“我怎么觉得白这个姓有点儿熟悉啊？好像最近在哪儿听过？”林辰歆随口问道。
　　白这个姓确实有点少见，她最近应该也没有新认识什么姓白的人，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有点耳熟。
　　“我奶奶姓白，应该是那天听我爷爷说的。”
　　“对哦，当时我还觉得，奶奶原本的名字很好听，很有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来着。”
　　沈焰奶奶原名叫做白琬珺，不过后来跟沈爷爷一起参加了革命，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小资，于是改了个名字叫做白伟红。
　　倒是沈爷爷年纪大了之后，惦记起奶奶，还是会喊她以前的名字琬珺。
　　林辰歆忽然有了一个很神奇的想法：“爷爷不是说，奶奶的哥哥当年出国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吗？那刚刚那位白先生，会不会就是奶奶哥哥在国外的后人啊？”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而且我那位舅公虽然说是失踪，可是很大概率应该是已经去世了，不然他不会那么多年都不想办法跟我奶奶联系。”
　　“也是，不会有那么巧吧！”
　　两人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回到家里所有人都睡了，他们小心翼翼地进屋，蹑手蹑脚地洗漱上楼，自然也没有精力再去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了，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似乎才刚刚合眼，闹钟就响了，不得不赶紧起来，外面的天都还是黑的。


第139章 
　　匆匆穿好衣服下楼,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为了在火车上不要经常上厕所，所以没有准备汤汤水水的, 准备了鸡蛋肉丝炒面，香喷喷的，又顶饱。
　　另外还给他们准备了一兜烙饼, 一瓶酱牛肉, 在火车上如果不喜欢吃上面的饭，就可以吃这个。
　　水果也准备了苹果和橘子, 还有柚子已经剥好皮了, 用牛皮纸包着, 免得变干, 带到火车上随时都可以吃。
　　回来的时候两人只带着一个行李箱，走的时候带的行李却足足是来的时候的三四倍，沉甸甸的全都是父母对子女的一片心意。
　　又是三天三夜让人精疲力竭的舟车劳顿, 下车的时候, 沈焰找了一个拉板车的人帮忙拉行李去码头, 他们也不打算在省城休整了，所以一口气回到家里再好好休息。
　　回陵川的船上很凑巧地又遇上了徐思妍夫妻俩。
　　其实也说不上凑巧，毕竟每天去陵川岛的船也就这么一班, 都是要赶回去上班的, 碰上了也很正常。
　　一见面徐思妍就紧张地拉过林辰歆：“怎么样，弄到电视机票了吗？”
　　林辰歆点点头, 掏出昨天晚上买来的那张：“一百二十块钱。”
　　徐思妍一把抢过去，兴奋地亲了一口：“啊, 真的是电视机票，林辰歆, 你太厉害了，太感谢你了！”
　　说完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什么，要钱的？”
　　“当然要钱啊，不然天上掉下来白捡的啊，我们昨天晚上连夜去了一趟黑市，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我可没多收你的钱啊，就是一百二十块钱买来的，一分不多。”
　　“不是，你们……，沈家那样的条件，想要电视机票还用得着买吗？”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当然是用钱解决比较好啊，不用钱那就得欠别人的人情，你当人情是好欠的吗？就这一百二十块钱都未必还得起。”
　　“可是这也太贵了吧！”徐思妍是真的没钱了，光是摆酒就已经把她都掏空了，然后还有赔电视的钱，她妈也是让她出的，她出不起，她妈说她暂时拿出来可以，不过要得算是借给她的。
　　不止是借，还得算利息，一年两分利，借高利贷的都没有她那么狠。
　　她哪里还掏得出钱来买电视机票啊！
　　林辰歆看她一眼：“嫌贵啊，那你不要也行，我想咱们大院应该还是挺多人想要的，说不定还能提高一点价钱卖出去呢！“
　　“不行！”徐思妍脱口而出，“不能卖给别人。”
　　“你又嫌贵不要，又不让我卖给别人，那你想我怎么着？总不能就这么把一百二十块白白扔水里了吧！”林辰歆不满道。
　　徐思妍想怎么样？她当然想不花钱拿到这张票啊，她心里甚至还想，反正林辰歆嫁给沈焰那么有钱，也不缺这一百二十块的，就送给她了又怎么样？
　　幸好她还要点脸，没好意思真的这么说出来。
　　“我……”
　　“行吧，反正距离下船还有一段时间呢，你慢慢考虑。”林辰歆没再理她，回去自己的座位跟沈焰坐在一起。
　　船上有人卖椰子的，沈焰买了一个，让人开了，给林辰歆解渴。
　　徐思妍也回去跟卓宇阳抱怨：“我还以为他们多有本事呢，那票居然是花钱买来的，还要一百二十块，这不是把我们当冤大头嘛！”
　　卓宇阳简直都不想跟她说话，回家这一趟，让他对她家那些破事真的是厌烦透顶了，他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徐思妍她妈是这样的人呢，还以为她家情况不错，他娶了她不至于太吃亏呢！
　　现在才知道，真的是糟糕到极点了。
　　可是他妈还在云崇，他不能不回去看她，回去的话就不能不理徐思妍的家人，不然的话，就那种小地方，他得被别人的口水淹死，说到底他还是要面子。
　　他也想把他妈接到陵川去生活，可她妈有风湿病，海岛气候潮湿，她身体受不了。
　　那就只能忍了。
　　还有今天这个事，他也不能不管，是徐思妍让林辰歆帮忙弄电视机票的，现在人家弄到手了，她又不要的话，叫他以后怎么面对林辰歆，怎么面对沈焰？
　　要是他们把电视机票卖给别人的时候再顺嘴说上那么一句，叫别人怎么看他们。
　　卓宇阳不耐烦地瞪徐思妍：“做人得讲信用，既然说了要，不管多少钱，都得买下来。”
　　徐思妍冷笑：“你说得轻巧，钱呢？哪来的钱？”
　　卓宇阳咬牙：“我回去跟李大娘说一声，之前刘新春的抚恤金，她应该都还攒着，我向她先借着。”
　　徐思妍可不觉得这钱能借得出来：“你借到了再说吧！”
　　一直到下船，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到了码头，卓宇阳不太想面对沈焰和林辰歆两人，船一靠岸就拉着徐思妍匆匆忙忙地下船了。
　　跟沈焰他们恰好相反，他们是回去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海岛的特产回去，而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简单的行李袋，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可算是回来了！”林辰歆一进门就直接瘫在了沙发上，也不管这么多天没回来，沙发上有没有灰尘了，反正自己身上也干净不了多少。
　　虽然他们也才搬进来这个小院住了没多久，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屋就有一种特别安心自在的感觉，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家。
　　没有外人也没有长辈，不需要照顾谁的感受，也不需要打起精神应付什么，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怕就这么瘫一天也没有问题。
　　沈焰把行李箱随手一扔，也挨了上来，搂着人就开始亲，早就想这么干了，在火车上、渡轮上，每时每刻，只要她在身边，就忍不住想要亲近的冲动。
　　这个女人真的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
　　林辰歆笑着去推他：“先洗澡。”坐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火车上各种混杂的气味给腌入味了。
　　“等一下。”沈焰还想耍赖皮。
　　“咣咣咣”外面院子里忽然传来敲木盆的声音，两人像触电一般急忙分开，坐起来之后还不自在地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沈焰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
　　门外才响起爱华嫂子爽朗的笑声：“沈团长和林医生回来了啊！”
　　林辰歆出来：“爱华嫂子，这些天家里的事麻烦你了。”
　　离开海岛之前，林辰歆把自家院子的钥匙给了爱华嫂子一把，请她帮忙每天过来喂喂鸡和给院子里的菜地浇水。
　　毫无疑问，爱华嫂子的任务完成得很完满，鸡窝里的鸡肉眼可见又大了一圈，菜地里的菜苗也长得水灵灵的，一派欣欣向荣。
　　海岛这边气候温暖，过年期间也不耽误青菜生长，年前种下的小白菜，已经长得有半尺高，可以吃了。
　　“客气啥啊，顺手的事儿！”爱华嫂子一边把鸡食盆里拌了米糠的菜末倒进鸡窝的食槽里一边说。
　　林辰歆从行李袋里翻出一包奶糖：“嫂子，你看我们回来也没带什么，拿点糖回去给孩子吃吧！”
　　那奶糖一看包装就是高档货，爱华嫂子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哪能要你那么好的东西。”
　　两人客套了一番，爱华嫂子终于还是喜滋滋地揣着奶糖走了。
　　也许是他们这边说话的动静有点大，隔壁也很快有了响动，很快，隔壁的李翠芬老太太端着一个碗过来串门了，身后还跟着一串小萝卜头。
　　连最小的小宝也已经会走路了，摇摇晃晃地牵着他二哥的衣服走在后面。
　　虽然李翠芬老太太有点膈应人，但林辰歆看见小孩子还是很高兴的：“大宝、二宝小宝新年好呀！什么时候回来的？过年好不好玩呀？”她是知道几个孩子跟着李翠芬回老家过年了的。
　　“林医生阿姨新年好！”三个小孩脆生生地说。
　　林辰歆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摸出来三个红包，每个孩子手里发了一个，钱不多，也就五分钱，在供销社里够买几颗糖或者一瓶汽水的，小红包发着不心疼，小孩子收到了也高兴。
　　这样的红包她准备了好几十个，都是打算发给大院的孩子们的。
　　李翠芬看见红包，眼睛都亮了，喜滋滋地把手里的碗往林辰歆的手里递：“早上刚回来，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自家做的油糍，放了老多糖呢，你跟沈团长尝尝。”
　　粗糙的海碗里可怜巴巴地躺着三个黑乎乎硬邦邦的油糍，一看就是回锅蒸了又放冷变硬不知道多少次的，瞧着就叫人倒胃口。
　　林辰歆不是没见过油糍的人，往日里过年她家里也会做。
　　糯米粉和粘米粉按一定比例混合揉成团，中间裹上甜甜蜜蜜的豆沙馅，外面沾上芝麻，下锅油炸，炸成金黄色，一口咬开，外面酥脆，中间软糯，雪白的糯米面中夹着流心的豆沙，别提多香甜了。
　　就算放冷了稍微蒸热一下也照样好吃。
　　是过年走亲戚拜年的送礼佳品。
　　但这东西是蒸的次数越多就会变得越硬的，表面也会随着不停地回锅而变得发黑不好吃。
　　这李翠芬送来的三个油糍，就别说卖相了，说不定人家只是手艺不好，不该嫌弃，但就这么三个，寒碜谁呢！摆明了就不是诚心上门送礼的。
　　怕不是看她刚才送了爱华嫂子一大包奶糖，也想上门蹭她的便宜呢！
　　如果是脸皮薄，又或者是爱面子的人，可不就是着了她的道了吗？
　　林辰歆可没打算给她这个面子，直接随手从菜地边缘拔了两棵带点儿黄叶的小白菜：“大娘客气了，您看我这也是刚回来，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点菜自家种的，新鲜着呢，您别客气，拿回去给孩子下个面吃。”
　　李翠芬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嘴角抽了抽，一时被她的厚脸皮噎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没有什么好东西，当她眼瞎吗？沈焰就在堂屋里收拾行李，正不停地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各种糖果、饼干，高档包装的点心和烟酒礼品，怕不是把供销社的副食柜台都给搬过来了。
　　这么多好东西，居然都不舍得分一点给他们家，还想用两条不值钱的青菜打发她？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二宝那孩子过完年才三岁多，啥事不懂，张嘴就问：“林医生阿姨，糖糖呢？奶奶说你会给我们糖糖吃。”
　　林辰歆张嘴说瞎话：“阿姨没有糖糖，你想吃糖糖让你奶奶或者爸爸妈妈给你买，小朋友随便向别人要糖吃不礼貌的哦！”


第140章 
　　林辰歆倒也不是不舍得给孩子吃糖, 只是十分瞧不上李翠芬的做法，不想让她如愿罢了。
　　只是小孩子不懂，还是眼巴巴地望着屋里, 还拿小手指指了指：“那里也没有吗？”
　　李翠芬想，孩子都开口问了，要是换一个稍微要点脸的, 这会儿都得客气地进去把糖拿出来给孩子吃了吧！
　　林辰歆偏不：“那些不能给你吃哦, 那是我们带过来要送礼的。”
　　确实里面一些烟酒之类的礼品，是打算回来以后去领导家拜年用的, 不过招待客人的糖果点心当然也是有的, 还是那句话, 她就是不想拿出来。
　　大宝刘世伟已经七岁多快八岁了, 是有点懂事的年纪，听林辰歆这么说，连忙拉着二宝：“二宝, 别闹了, 咱们要吃糖回家吃去。”
　　这时屋里的沈焰又拆开了第二个行李袋, 这一袋里满满当当都是各种腊肠、腊肉，风干鸡和腊鸭。
　　全都用绳子串着一挂一挂的，沈焰两只手都拎满了, 走出来招呼林辰歆帮忙把屋檐下的竹竿从挂钩上取下来, 然后他再把腊肠腊肉什么的穿上去，间隔均匀地挂好。
　　这是沈焰他妈贺敏瑛在过年前早早就请人买了肉腌了晒干的, 在阳光下散发着金黄油润的光泽，香喷喷的。
　　李翠芬眼睛都直了, 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几口唾沫：“这、这么多，得要好多钱吧！”
　　林辰歆淡笑：“多少钱我倒是不知道, 主要是我婆婆担心我们在这海岛上吃不上什么好东西，特地给我们晒的，是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说完了就完了，完全没有半点给她拿一块回去尝尝的意思。
　　李翠芬又是眼馋又是嫉妒又是鄙夷，这姓林的女人也太不会做人了，她们今天一大早回来这边，拿了一袋从村子里各家各户薅来的油糍，像现在这样拿个碗端上几块，如法炮制给附近好几户人家都送了过去。
　　人家可都是客客气气地用她这碗给她装了满满当当一碗回礼回来的。
　　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
　　只是如今家家户户条件都不算太好，虽然东西捞了不少，但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沈团长家的好东西，才真的叫人眼馋呢！
　　要是这些肉都能给她，岂不是能美滋滋地吃上一整年了。
　　“咕咚！”李翠芬忍不住又吞了一口口水，厚着脸皮说：“你们城里人可真是大方，手艺也好，这腊肉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闻着就香，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林辰歆：“其实也没什么，主要就是腌肉的调料要配得好，还有最重要的是要有好天气，晒得透了自然就香了，这个调料的配方我倒是知道，大娘您要是也想晒的话，什么时候买了肉回来，我把配方写给你啊！”
　　就是装傻，才不会为了一点面子，就把她婆婆的一番心意给糟蹋了呢！
　　顺便再下一番逐客令：“大宝二宝，你们爸妈今天也回来哦，现在应该快到家了吧，快点回去看看有没有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回来吧！”
　　李翠芬心知今天从林辰歆这里是捞不到什么好处了，怒气冲冲地一把拉起二宝的手：“走走走，人家不欢迎咱，把咱们当叫花子打发呢！”
　　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的，各种脏话脱口而出，毫不顾忌还有孩子在旁边听着。
　　沈焰摇了摇头：“亏你还有心思跟她周旋。”
　　“怎么说也是邻居嘛，撕破脸吵吵闹闹的多难看。”
　　林辰歆也进屋去动手帮忙收拾东西，沈焰也忙着去劈柴烧水，打了水来擦拭屋内的灰尘，一时忙得不亦乐乎。
　　爱华嫂子又过来了，手里端着一个装菜用的盆子，跟洗脸盆差不多大。
　　“收拾东西呢！小林，这是我做的大笼糍，不是什么好东西，还算能吃，给你们尝尝。”她当然不好意思白拿了林辰歆的奶糖，回去之后赶紧准备了回礼送过来了。
　　盆子放在桌面上，揭开上面盖着的芭蕉叶，就看见一块直径一尺左右淡黄色圆盘状的糕点，底下和侧面都用芭蕉叶包着，表面光滑如玉，用手指轻轻戳一下，软软韧韧的，还带着弹性。
　　散发着一股草木和糯米混合的清香。
　　林辰歆倒是第一次见，有些惊奇：“这是什么啊？怎么吃的？”
　　“这是我老家那边的做法，用灰水泡了糯米，磨成米浆蒸出来的，可以吃甜口也可以吃咸口，甜口用红糖煎，咸口就直接蒸热了蘸辣椒酱油吃。”
　　这大笼糍不算什么矜贵东西，但做法特别麻烦，要先把干净的草木灰用纱布袋子装好了，放在大锅里煮两个小时，把灰里的碱煮出来，然后用煮出来的水浸泡糯米三个小时以上。
　　糯米充分吸收碱水之后，再磨成米浆，注入垫好了芭蕉叶的竹笼中，上锅蒸至少三小时以上，才能完全熟透。
　　家里的锅灶不大，还得一点一点慢慢蒸，特别费时费力。
　　但味道是真的不错，吃起来软糯柔韧，别有风味。
　　这大院里会做这个的人不多，爱华嫂子每年都会蒸上十几笼，当成过年的节礼送给她丈夫的领导和亲戚朋友，不值钱，但就是一份心意。
　　见她一片诚心，林辰歆也不跟她推脱了，从盆子里取出大笼糍找个地方放好，顺手拿了一块腊肉让爱华嫂子带回去吃。
　　爱华嫂子走的时候一脸的不好意思，到显得她好像是故意拿家里不值钱的东西来换人家的好东西了。
　　“小林你要再这么客气，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嫂子您这什么话，要不是您，我还吃不上这么有特色的食物呢，邻居可不就是要互通有无的嘛，我还盼着你们家以后做了什么好吃的都惦记着给我送点儿过来呢！”
　　“那是肯定，少不了你的。”
　　爱华嫂子乐呵呵地离开了。
　　另一边卓宇阳和徐思妍也回到家了，才一进门，二宝就呼啸着冲过来，夺下他们手里的行李袋，迫不及待地翻找起来。
　　“糖呢？糖呢？”
　　徐思妍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他们走之前还听话懂事的二宝？怎么变成一个没教养的粗野小孩了？
　　哦，对，被他奶奶带回乡下去住了几天，还不知道往他脑子里灌输了什么呢！
　　她没好气地瞪了卓宇阳一眼，这孩子变成这样，你也不管管，被人看见多失礼啊！
　　卓宇阳看都不看一眼，自顾自地进屋去了，很明显是不想管，又或者是他也不觉得孩子养成这样有什么问题。
　　李翠芬看着地方被熊孩子翻出来的一地乱七八糟的衣服，阴阳怪气：“哟，不是回娘家了嘛？还城里人呢，城里人就这做派？新姑爷第一次上门，啥也没给带回来？”
　　“同人不同命哦，人家隔壁那个，那公婆多疼啊，什么高档点心啊，糖果啊，光腊肉，都给带了这么长一溜！”
　　徐思妍懒得理她，蹲下来把衣服一股脑儿塞进袋子里，提起来正想上楼，一个乡下打扮的女人系着围裙从她家的厨房里走出来：“大娘，饭做好了，要吃饭了不？”
　　徐思妍瞪大了眼睛：“你是谁？”
　　女人抬起头，有些怯懦地出声：“你就是徐同志吧，你好，我，我是……”说着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李翠芬。
　　李翠芬大声说：“这是巧妮，我乡下的侄女，死了男人，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带她过来跟咱们一块儿过。”
　　徐思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当她这里的收容所吗？什么人都往她这儿带？想要住进来，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你们平时工作那么忙，又不会干家务带孩子，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带一天孩子下来腰疼得很，巧妮也不白吃白喝你们的，她能给你们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还能带好孩子，就当了请了个保姆呗，还不用发工资，多大的好事儿啊，别人想还想不来呢！”
　　徐思妍冷着脸：“我们家不需要什么保姆，也请不起，这位巧妮同志，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
　　李翠芬白了她一眼：“我跟你说不明白，这事儿我得跟宇阳说，巧妮，别怕，你不用走，这个家是宇阳做主，他说了算。”
　　徐思妍气得把手里的行李袋一扔，大声朝楼上喊：“卓宇阳，你给我下来！”
　　卓宇阳一脸不情愿地走下来：“又怎么了？”
　　“她说要把这个女人留下来给咱们当保姆，你怎么说？”
　　卓宇阳诧异地看了胡巧妮一眼：“这怎么回事？”
　　胡巧妮被他这么一看，忽然就柔柔弱弱地红了眼睛，双手捂脸，背过身去。
　　平时那三个孩子对他们大人之间的争执从来都不关心，大人们吵成怎么样都不在意，照样在旁边玩。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紧张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在一旁看着。
　　二宝还差点儿就要朝胡巧妮冲了过去，被大宝一把薅住，还捂住了他的嘴巴，没让人听清他嘴里“唔唔”地喊着什么。
　　李翠芬开口：“你这也太欺负人了，什么保姆，都说了这是我乡下的侄女，死了男人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投奔我的，我也是看你们这日子过得乱糟糟的，啥也不会干，才好心说带她来帮忙干点儿家务，咱可不是来当保姆的，可别瞧不起人。”
　　胡巧妮转身“扑通”就给卓宇阳跪下了：“卓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帮帮我吧，我一个女人，在乡下真的活不下去啊，我能干活，什么活都能干，而且我吃得很少，很好养活的，你就留下我吧！”
　　李翠芬也跟着补了一句：“巧妮也是个苦命人啊，你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活不下去吧！”
　　卓宇阳很明显有些动摇了，他这人就这样的性子，耳根子软，经不得人给他戴高帽，说他一句好人，他哪怕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得把手里最后一个窝窝头拿出来给别人吃，以成全自己好人的名声。
　　徐思妍一看他那犹犹豫豫的模样就知道坏事了：“卓宇阳，你可别犯傻，咱们家可不是福利院，别人苦命，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吗？你想做好人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养不养得起！”
　　李翠芬一双小眼睛恶狠狠地瞪她：“你这个黑心肝坏心肠的恶女人……”又是一连串难听的国骂。
　　刘世伟看看胡巧妮，又看看卓宇阳，目光中有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深沉，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忽然一咬牙，说：“爸，把她留下吧，我和弟弟们少吃一点，省下一份口粮给她。”


第141章 
　　李翠芬立刻喜笑颜开：“可不说我大孙子是个仁善人呢！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 将来一定是有大出息的！”
　　“多个人不就多添双筷子的事嘛，哪有什么养得起养不起的，咱们乡下人哪个不是这么过日子的, 就有些人瞎讲究。”
　　卓宇阳想了想，对李翠芬说：“大娘，您过来一下, 我有个事想要跟你商量商量。”
　　李翠芬得意地瞟了一眼徐思妍, 你男人有事可都不当着你的面说呢！
　　乐不可支地跟着卓宇阳走到一边：“啥事啊？”
　　“大娘，您也知道, 我们这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这次回去呢, 更是花了不少钱, 还欠下了一点外债，您手里应该还有点钱吧，可不可以先借给我一百二十块, 等我们发了工资, 一定尽快还给您, 您那侄女，您想让她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李翠芬听明白了，要想让人留下来也行, 得借钱给他。
　　李翠芬抠搜了一辈子, 钱进她手里容易，想让她拿出来, 那可是比登天还难，何况还是大喇喇的一百二十块巨款, 要她拿出来，那还不得像是挖了心肝那么疼？
　　见她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 卓宇阳一咬牙：“到时候还您一百三，十块钱算是利息。”
　　除了李翠芬，他也没别处好借钱了，倒不是怕别人不肯借给他，而是拉不下这个脸。
　　一听有利息，那又不一样了，李翠芬立刻高兴起来：“那可说好了啊，说话算话。”
　　“肯定算话，我还能昧了您的钱不成？”
　　“成！”李翠芬当着他的面就翻起衣服来。
　　她的钱不舍得存银行，怕拿不回来，放在家里任何地方都不放心，怕被人偷，又怕被老鼠咬了。
　　想来想去，还是贴身带在身上最为保险。
　　因此她把钱缝在了贴身的里衣上，每天都随身带着，那衣服一年到头都未必能洗上一次，倒也方便。
　　卓宇阳皱着眉头移开了目光。
　　好半天，李翠芬才抠出来了一卷钱，“呸”地一声，往手指头上吐了一口唾沫，开始点起钱来。
　　她这人不识字，也不会算数什么的，不过算钱倒是算得听清楚，翻来覆去算了好几遍，才把那沓带着唾沫星子的大团结给了卓宇阳。
　　随后走过去徐思妍面前，故意用得意的语气大声对胡巧妮说：“巧妮啊，我说的没错吧，你卓大哥就是个好人，他已经答应让你留下来了，往后你就安心地在这儿住下来吧！
　　徐思妍在卓宇阳把李翠芬带到一边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太意外，只冷笑了一声，便上楼去了。
　　卓宇阳跟上去，把钱甩在她的面前：“拿去隔壁把电视机票买下来，以后你们家的那点破事你自己搞定，别再来烦我。”
　　徐思妍倒是想有骨气一点，奈何她就是缺这点儿钱，没有办法。
　　想到刚才卓宇阳甩她钱的模样，徐思妍心头发冷，幸亏她听了林辰歆的话，没有真的把工作给辞了，专心在家带孩子，不然的话，那种手心朝上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拿了钱，她就不想再耽搁了，打算立刻就去找林辰歆把电视机票买下来，然后赶紧给她妈寄过去。
　　她是知道她妈那个人的，如果耽搁久了，她敢打电话去单位，找领导，用尽各种方式逼迫她。
　　下楼下到一半，就看见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坐在桌旁开始吃饭了，她平时的位置已经被胡巧妮占据了，把整张桌子都挤得满满当当，硬是没有给她留下一个位置。
　　徐思妍冷笑一声，忽然醍醐灌顶，明白了这死老太婆巴巴地带个女人过来是打什么鬼主意了，这分明就是想把她赶走，好占据她的位置啊！
　　倒是好一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场景呢！
　　就是不知道卓宇阳瞧不瞧得上这个女人了。
　　就她看来，这个胡巧妮比以前的李春兰还不如呢，那李春兰好歹还是个年轻姑娘，黄花大闺女，这胡巧妮还是个嫁过人的，以前过得应该也不怎么好，看起来比卓宇阳老了不是一点半点的，亏她还好意思叫人“卓大哥”。
　　虽然卓宇阳这人她早就不想要了，但也只能是她自己扔的，她可忍不了被别人抢了去，想登堂入室？想得美！
　　看见她下楼，胡巧妮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徐、徐同志，吃、吃饭了。”
　　李翠芬拉她坐下：“你自己吃，不用管别人。”她给了卓宇阳一百二十块钱之后，心里头就只记得给钱的事了，似乎已经忘记，这钱只是她借给卓宇阳的，还要收利息。
　　自诩让胡巧妮留下来是她花了钱的，打心底里理直气壮起来。
　　徐思妍懒得理他们，径直出了门。
　　来到隔壁发现他们家的院门从里边锁上了，有些疑惑，刚才回来的时候，明明看见他们家的院门还是开着的啊，这大白天的，锁门干什么？
　　徐思妍伸手拍了几下门，又喊了几声，里面并没有回应，她忽然想到了小夫妻两个大白天的关着门可以做些什么，脸上一红，心里顿时像是泡在了油柑子汁里面，又酸又涩。
　　曾几何时，她对自己的婚姻也有过这样的向往，可是如今却成了永远都无法达成是奢望。
　　跟徐思妍想的差不多，屋内的小俩口收拾完了屋子，沈焰剁了半只腊鸭熬粥，等着粥熬好的期间，顺便打了水进浴室先洗个澡。
　　只是原本正正经经的洗澡，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鸳鸯浴，到最后洗没洗干净不知道，反正是出了一身又一身的热汗。
　　一场澡从楼下洗到楼上，又从楼上洗到楼下，折腾了大半个下午，腊鸭粥都差点儿熬成了腊鸭焖饭，才算消停下来。
　　各种意义上的吃饱喝足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人在沙发上依偎着，懒懒地不想动，连灯都懒得去开。
　　就这么相拥坐着，听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就觉得生活已经很美好了。
　　只是一阵煞风景的重物倒塌声打破了这一刻的甜蜜静谧，随即而来的一声痛呼声更是让两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那声音听着竟然像是在他们的院子里发出来的。
　　沈焰快步走到门边，“啪”地一声拉亮了院子里的电灯，柔和明亮的黄色灯光瞬间就照亮了整个院子。
　　就看见跟隔壁卓宇阳家相邻的那道院墙跟下，一堆砖头散落在地，躺在砖头旁边抱着腿在大声呼痛的，不是李翠芬老太太还能是谁？
　　更不可思议的是，李翠芬的身旁，还落下了一大堆腊肠和腊肉！
　　林辰歆下意识地转头往自家挂着腊肉的屋檐下看，果然少了一大半。
　　“她这是，来咱们家偷腊肉？”
　　沈焰也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好像就是这样。”
　　都是住在一个大院里的，平时朝见口晚见面，大白天家家户户连院门屋门都不关的，实在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来。
　　沈焰气沉丹田，大喊一声：“卓宇阳，你过来！”
　　卓宇阳匆匆忙忙赶过来，徐思妍听到他们出来了，为了电视机票也跟了过来。
　　然后两人就看到了墙根下的场景。
　　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徐思妍只想捂脸，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
　　卓宇阳这么爱面子的人，只会比她更难受，但还得强撑着处理这事，看着他难堪地向沈焰和林辰歆道歉，徐思妍都替他难受。
　　沈焰对他的道歉不置可否，只扬了扬下巴指向那边：“貌似伤着了，赶紧把人带去医院看看吧！”
　　卓宇阳过去扶李翠芬，李翠芬杀猪般地大叫起来，还嚷嚷着要让沈焰赔医药费，因为她是在沈焰的院子里摔的，原因是他家的砖块没垒好。
　　这些砖块是因为林辰歆说想要一个烤箱，过年前沈焰去弄了回来，临时堆放再这儿，准备有空再用来砌烤箱用的，压根儿就没想过会有人踩在这些砖块上试图翻墙，听到她的指控也是啼笑皆非。
　　气得卓宇阳怒喝：“闭嘴，你还有脸说，你这是过来干什么的心里没数吗？”
　　李翠芬还理直气壮：“我就要说，怎么就没脸说了？我晾在院子里的衣裳被风吹过来了，他们家院门没开，我翻墙过来捡不行吗？”
　　“那衣裳呢？”卓宇阳指着脚下的那一堆腊肠腊肉，“这些又是什么？”
　　“黑灯瞎火的，衣裳没找着，我哪知道他们把腊肉乱扔是什么意思，就是他们害我摔的，今天他们要是不赔这个医药费，我就不走了。”
　　卓宇阳本来都已经把人扶起来了，听了这话气得一松手，直接把人往地上一戳：“那你待这儿吧，我不管了！”
　　李翠芬又是惨叫一声，抓着卓宇阳的裤腿大声叫骂，这丢脸丢得没边儿了。
　　卓宇阳怕她的骂声把大院里其他人招惹过来看热闹，那就更丢脸了，只好黑着脸把人抱了起来：“别闹了，我带你去看腿，不用你花钱！”
　　“你花钱也不成啊，你还欠我一百二十块呢，再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这钱什么时候能还得上？”
　　一百二十块这个数字一出来，卓宇阳恨不得立马挖个地洞钻下去再也不出来了，虽然沈焰和林辰歆都没有说什么，但他知道，他们心里一定都在嘲笑他呢，连买电视票的一百二十块钱都拿不出来，还得问一个老太太借。
　　只匆忙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便抱着李翠芬灰溜溜地走了。
　　事实上沈焰和林辰歆才没有那个心思去管别人家的经济状况，林辰歆心疼地捡起掉到地上的腊肠和腊肉，都沾上土了。
　　虽然洗洗还能吃，可心里到底膈应。
　　沈焰则去把散落的砖块捡起来重新垒好，好好的砖块，弄断了好几块，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那个，林辰歆。”徐思妍喊。
　　林辰歆回头：“怎么了，还有事吗？”
　　“那个电视机票，我要了。”徐思妍不太有底气地说，自然也是想到了那一百二十块的事。
　　“行，你等等。”林辰歆没有多说什么，挂好腊肉之后，回屋把电视机票拿给了徐思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翠芬的腿摔成了小腿骨折，考虑到她年纪大了，新陈代谢慢，骨头恢复也慢，接诊的医生给她打了石膏，嘱咐她回去卧床静养至少三个月。
　　大院里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第二天，整个大院都知道了，卓宇阳家的老太太摔了一跤，把腿摔骨折了。
　　卓宇阳听到这个传言，还很是心虚了一阵，怕隔壁家把老太太摔骨折的原因说出来，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第142章 
　　好在沈焰跟林辰歆都不是那么八卦的人, 卓宇阳提心吊胆了几天之后，传言中还是像他那天晚上跟值班的医生说的那样，老太太是在家里的院子里不小心滑倒的, 他才终于放下了心。
　　李翠芬再怎么说也是英雄的母亲，大院里的人知道她受伤之后，都纷纷来探望她, 顺便带上点儿鸡蛋啊之类的营养品, 让她好好养身子。
　　李翠芬瞧着桌面上堆满了别人送来的各种好吃的，乐开了花, 连腿也没那么疼了, 而且受了伤还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干活, 她还挺美滋滋的。
　　大伙儿去探望李翠芬, 自然也就看见了胡巧妮，李翠芬就特别热情地给大伙儿介绍，这是她娘家侄女, 来帮忙带孩子的。
　　没过多久, 整个大院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卓宇阳这人还挺好心，特地请了个保姆回家照顾老人孩子，看来他是真心想要好好照顾好救命恩人的亲人的。
　　时隔已久, 卓宇阳才又终于获得了众人的称赞, 他又飘了起来，当然不会去澄清胡巧妮只是寄住在他们家, 他并没有付给她保姆工资这个事实。
　　反倒是徐思妍的名声更不好了，一个女人, 啥家务也不会干，照顾不了家庭孩子, 还得花钱从外面请人来干活，在这个普遍的认知是女人就是要任劳任怨照顾好家庭的大环境里，她不被人说闲话才怪呢！
　　这些都不算什么，反正徐思妍早就破罐子破摔了，最让她不能理解的是，家里那三个孩子居然跟胡巧妮特别亲。
　　她之前费心巴力，百般讨好，都换不来刘世伟的一个笑脸，如今可好，这仨孩子都把人当亲娘，特别是小宝，整天都粘胡巧妮身上不肯下来的，一窝都是白眼狼！
　　还没过正月十五，沈焰又要出海去了。
　　由于有过隔壁邻居爬墙过来偷东西的前科，沈焰不太放心林辰歆一个人在家，虽然军区宿舍大院一般外人进不来，但万一有内鬼呢！
　　所以在出海之前，他特地花了一天的时间，弄了点水泥回来，把院墙加高了二十厘米，而且还在墙顶上趁着水泥没干的时候，插上了一圈碎玻璃片。
　　玻璃片尖头朝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要是有人敢爬墙，保准一戳一个窟窿眼。
　　就这还是不太放心，正好听说大院里有人家里的狗生了一窝小狗崽，便去抱了一只回来，让林辰歆养着，一来可以看家护院，二来他不在家的时候，也可以陪陪她。
　　家里的鸡已经长得不可爱了，林辰歆现在完全把它们当成家禽在养，正觉得寂寞呢，忽然多了一只金黄色毛茸茸的小狗崽，欢喜得抱在手里就不舍得撒手了。
　　这是一条中华田园犬，胖乎乎的，长着一身金黄色的皮毛，油光水滑，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湿漉漉的，一见人小尾巴就摇得跟电动马达似的，可爱得不要不要的。
　　林辰歆兴冲冲地要去泡奶粉给它喝，沈焰说不用：“已经断奶了的。”
　　“那给它吃什么呀？”林辰歆有些担心地问，生怕自己养不好，她上辈子没养过狗，也没想着要上网查查这狗该怎么样。
　　现在这个时候也买不到狗粮啊！
　　“随便吃什么，平时吃饭的时候剩一口给它就行。”这个时代养狗就是养狗，可不是像后世一样当成心肝宝贝养的。
　　这年头人还不一定能吃饱呢，狗能有一口残羹剩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挑那么多。
　　林辰歆想想也是，不过这狗既然有缘分来了她家里，她自然不会饿着它的也就是了。
　　“对了，它有名字吗？”
　　“还没呢，你来给它取个名字吧！”
　　林辰歆是个取名废：“叫阿黄？大黄？小黄？”
　　沈焰笑：“你出去喊一声大黄，起码得有十几条狗一起向你冲过来。”
　　林辰歆看了一眼摇尾巴摇累了，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小狗崽，缩成一团特别像一块软软糯糯的金黄色糯米糕：“要不就叫糯米糕吧！”
　　双手把小狗抱了起来，放在面前跟它眼睛对着眼睛：“以后你就叫做糯米糕啦！糯米糕。”
　　糯米糕软软地“哼唧”了一声，像是听懂了似的。
　　那乖乖巧巧的小模样，真叫人心都要化了。
　　林辰歆找了个篮子铺上毛毯给糯米糕当狗窝，晚上睡觉的时候担心它害怕，还把狗窝带进了房间里，就放在床头。
　　沈焰叹气：“总有一天这小家伙会蹬鼻子上脸，我可告诉你，不许它上床啊！”
　　“好啦，不会的，人家还小嘛，等以后大了就让它在楼下睡了。”
　　“等我回来再院子里再垒个狗窝，以后让它住那儿去，不然还怎么看家呢！”
　　沈焰出海之后，林辰歆日常就是上上班，下班回家浇菜喂鸡，再陪糯米糕玩一玩，训练它学会上厕所什么的，日子也算是过得有滋有味。
　　然后可能是刚过完年的缘故，医院里也挺冷清的，病人很少，上班也挺清闲。
　　林辰歆索性把洛教授给她的一些书带到医院去，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翻翻书。
　　这天正在看书呢，徐思妍忽然过来找她：“有空吗？咱们聊聊？”
　　林辰歆事先声明：“聊天可以，但我对你家里的那些破事没有兴趣，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不说那个。”徐思妍说，“马上就要改革开放了，有没有想过做生意挣钱？”
　　这段时间她饱受缺钱的苦，有时候她真的想不明白，她一个现代人，为什么要到这个时代来受穷受苦。
　　忽然有一天灵光一闪，对呀，她一个现代人，真的要在这里被穷憋死吗？
　　那么多穿越重生的小说白看了吗？穿越到这个年代，不踏着时代的浪潮，做生意发家致富赚得盆满钵满，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的。
　　徐思妍想到这一点之后，忽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李翠芬、胡巧妮，都见鬼去吧，别挡着她当大女主的步伐！
　　不过挣大钱这个事儿，看小说的时候觉得人家好像很容易，但要她去做，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于是她又想到了林辰歆，她们最大的金手指就是能洞察先机啊，没有谁愿意把送上门来的钱往外推的。
　　说真的林辰歆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徐思妍写的那本小说也不是什么发家致富的爽文，而是养娃过日子的种田文啊，就算小说里的大宝刘世伟最后成为了成功的企业家大富豪，但里面也没有详细写过他怎么做生意的过程。
　　她还以为徐思妍对这个根本就没有兴趣呢！
　　“你想做什么生意？”林辰歆问。
　　“这不就来找你商量嘛！你觉得咱们可以做点什么好？”
　　“咱们？我什么时候说我也想去做生意了？”
　　“难道你不想？这多好的机会啊，抢占先机，挣得盆满钵满。”
　　“噗！”林辰歆好笑，“你该不会以为，只要是个人，知道了一点所谓的历史趋势，就一定能成功吧！我觉得能在某个领域取得巨大成功的人，一定都是在这方面有着过人的能力的，即使我们都知道企鹅、某宝在未来的成功，可是你觉得你能成为马某人吗？”
　　“那，那我也没想过要成功到那种程度嘛，就……，别人吃肉，我喝点汤还不行吗？”
　　“唔，那我想想啊！”林辰歆单手撑着下巴，“你首先得找出你有什么特长，你厨艺好吗？”
　　徐思妍恼怒地看着她：“你觉得呢？”她做出来的东西，也就是能吃而已，想要像一些美食年代文一样，从摆摊做起，到最后的全球美食连锁集团，那是不可能的。
　　“那或者服装设计？从自己的独立裁缝小店做起，到全球一件难求的高奢高定品牌？”
　　“我要是有这么厉害，还用得着来找你吗？”徐思妍觉得林辰歆比自己还不靠谱呢，也对，她那时候一心沉迷工作，看过的小说肯定没有自己多。
　　“好吧，那买房总没错的吧，还有就是趁着那些未来大佬还没有发达的时候，提前投资他们的事业，等到时候自然就能分一杯羹了，怎么样？”林辰歆觉得自己也是够无聊的，居然还真心实意地帮她出主意。
　　“买房、投资，我倒是想呀，问题是钱从哪儿来啊！”说到底，做什么都要本钱，哪怕就是倒买倒卖呢，也得有本钱和运输的途径，不是说随便想干就能干的。
　　徐思妍越想就越泄气：“难道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林辰歆好心劝她：“虽然马上就要改革开放了，但现在投机倒吗还是属于犯罪的，我觉得你还是耐心地再等上一两年吧！”
　　“也好，我就不信，两年的时间我硬是想不出来我究竟能做什么！”
　　“笃笃笃！”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林医生在吗？”
　　办公室门是虚掩着的，林辰歆随口：“在呢，进来吧！”
　　还以为是有病人来看病，结果却是李春兰和曲建华。
　　这李春兰跟几个月前有了很大的变化，皮肤白了，人长得圆润了，连头发都黑亮有光泽起来，身上穿的是一件红色的新衣服，显得气色特别好，喜气洋洋的样子，比当初的模样居然好看了很多。
　　徐思妍“腾”地站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李春兰显然也没有想到徐思妍会在这里，惊得稍稍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又调整好的心态，笑盈盈地走过来，把手里的一包东西放到林辰歆的桌面上：“林医生，我们是来给你送喜糖的。”
　　林辰歆有些惊讶：“结婚啦？恭喜你们呀！”
　　李春兰脸上闪过一抹娇羞的神色：“是啊，前两天跟建华举办了婚礼，他现在已经全好了，街道那边给他安排了工作，我婆婆的身体也好了起来，我们能有今天，多亏了林医生您。”
　　曲建华更是一脸感激：“是啊，林医生，您可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他现在已经完全瞧不出来原来发疯时候的模样了，就是一个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大小伙子。
　　林辰歆笑道：“你能好起来，过上正常的生活，就是对我这个当医生的最好的回报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永远幸福。”
　　“谢谢林医生。”两人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可见对如今的生活都是极满意的。
　　被忽略在一旁的徐思妍满心不是滋味，林辰歆过得比她好也就算了，凭什么一个农村女人也能过得比她好？


第143章 
　　早知道当初就不跟她抢什么卓宇阳了, 让她当那三个孩子的后妈去，让她去受李翠芬那个疯婆子的气去！
　　过于怨毒的目光落在李春兰的身上，李春兰转头对徐思妍说：“徐医生,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过。”
　　曲建华有些不太明白：“原来这位徐医生也帮过你的忙吗？那咱们可得好好谢谢她啊！”
　　“那可不是, 要不是徐医生, 我也得不到这份医院消毒室的工作，咱们也就没法认识了, 不过我想徐医生高风亮节, 肯定不需要咱们怎么感谢的, 徐医生, 对吧？”
　　徐思妍实在没有办法对她露出个笑脸来，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那我们就不打扰林医生您工作了，有空去我们家玩啊, 我们现在就住在建华家原来的屋子里, 您知道在哪儿的。”
　　林辰歆点点头：“好, 有机会一定会去的。”
　　两人离开之后，徐思妍忍不住又“哼”了一声：“小人得志！嫁个神经病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个病可是会遗传的, 到时候可别生出个小疯子出来。”
　　林辰歆沉下脸：“我知道你的专业学得不怎么好, 所以提醒你一下，只要坚持吃药, 曲建华的病情是完全可以得到控制的，别说不一定会遗传, 就算真的遗传了，也可以通过早检查早发现早治疗来控制, 还有，我希望你不要在我面前用疯子这种侮辱性的字眼来称呼别人。”
　　徐思妍不满地站起来准备离开：“知道啦，就你善良正直！”
　　本以为今天又像平常那样，能安安稳稳地下班了，谁知道临下班之前，忽然来了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小男孩来看急诊。
　　“医生，快，我孙子肚子疼，赶紧给他打一针止痛针。”老人家一进门就立刻嚷嚷。
　　林辰歆哭笑不得，当医生那么久，就怕遇到的就是这种自己给自己开药的病人了。
　　“大娘，止痛针可不能随便打，您孙子这是什么情况啊？”
　　“就刚才再家里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脸都白了，还把刚才吃的饭全都吐出来了。”
　　小男孩捂着肚子，整个腰躬得像虾米状，大声嚷疼。
　　他奶奶心疼得不得了：“医生，快给他打针吧，疼得不行了。”
　　林辰歆指了指旁边的检查床：“先躺上去，检查一下。”
　　“就不能先给他打一针吗？你看他都疼成什么样子了，敢情不是你家的孩子你不心疼啊，你这个女医生，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呢！”孩子奶奶有些愤怒了。
　　林辰歆可以理解她着急的心态，还是耐心地解释：“大娘，肚子疼的原因有很多，我们必须要检查清楚才能对症下药，随意使用止痛药会掩盖某些病征，检查不出来，反而会耽误了治病。”
　　孩子奶奶不耐烦地说：“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吃坏了肚子嘛！要不是疼得厉害，大过年的我们还不想来医院呢，在家吃点保济丸就好了，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那你们之前在家里都吃了什么？”
　　“吃了两个大肉包子，五个油糍，三碗饭，一碗鱼丸汤、半盘虾，一个鸡腿、一碗鸡肉，还有半碗红烧肉。”老人家的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一点得意，一是因为她孙子能吃，二是她家能供得起。
　　确实，就算是过年期间，也只有家里经济条件很好的人家能这样敞开了吃。
　　“一天吃这么多？”林辰歆问，这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这食量算是有些偏大了。
　　“哪能呢，就刚才那顿。”
　　就是她刚刚说的，吃饭吃到一半，突然腹痛呕吐的那一顿饭。
　　林辰歆皱眉，这算是暴饮暴食了啊！还全都是大鱼大肉和淀粉，一点儿蔬菜都没有。
　　“孩子多大了？”
　　“八岁。”
　　八岁的孩子，已经长得跟十几岁的孩子个头一样了，而且是在这个年代极为少见的小胖墩，原来是每天这样吃出来的，难怪呢！
　　“医生，到底打不打针！”
　　“先检查了再说。”林辰歆坚持让检查。
　　老人家只好把孩子给抱到了检查床上，这么大一个孩子，个头跟她差不多高，身形几乎是她的两倍有余，她竟然硬生生地把孩子给抱过去了，这是什么亲情的力量，林辰歆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想而知这孩子在家里该有多受宠。
　　经过简单的检查，基本上排除了急性阑尾炎、胆囊炎、肠梗阻还有胃肠道穿孔等常见的引起腹痛的原因，考虑到患者有暴饮暴食的缘故，很大可能就是急性肠胃炎，虽然小孩子得急性胰腺炎的情况比较少见，但也不能排除。
　　患者年纪虽然小，但从他的身体状况就可以看出，肯定是长期暴饮暴食才能养出来的，长期的饮食不规律和暴饮暴食，都是引起胰腺炎的元凶。
　　不过口说无凭，还是需要有检验结果来证明是不是胰腺炎的，只是现在检验科已经下班了，只能明天再来检查了。
　　“医生，能打针了吗？”孩子奶奶忍不住又催。
　　“可以了。”林辰歆决定先按急性肠胃炎的诊断给他治疗。
　　病人由于暴饮暴食引起胃肠道功能紊乱，出现胃肠道痉挛的现象，具体表现为剧烈的腹痛和呕吐。
　　林辰歆给这孩子开了一针缓解胃肠道痉挛的药剂，让护士来给他打针。
　　这时候，上晚班的医生已经过来了，林辰歆便过去跟他交接班。
　　孩子奶奶小声跟护士嘟囔：“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们这医生新来的吧，会不会看病啊，吃坏了肚子看那么久，早给打针不就好了嘛，平白让我大孙子多吃那么多的苦头。”
　　护士说：“大娘，您这可说错了，林医生可是咱们这儿最好的医生，她检查清楚了再给用药，也是对病人的负责。”
　　“你就吹吧，年纪轻轻的，能有多好，乖孙，下次咱们不找这个医生看，咱们找个年纪大的。”
　　护士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收拾完针头就离开了。
　　最近急诊室的床位还挺空的，倒也不用特地安排他们住院，就在急诊室这边住一个晚上就好了。
　　林辰歆嘱咐接班的医生，这孩子有急性胰腺炎的可能，让他晚上注意一下，如果病情有变化一定要及时处理。
　　打完针之后，药效可以说是立竿见影了，没过多久，小男孩整个人都舒展过来了，说是肚子不怎么疼了。
　　老太太更有话说了：“看吧，我早就说了，早打止痛针多好，唉哟，我的乖乖呀，碰上个没本事的医生，可真是委屈你了。”
　　这话听得刚来的医生都想撸袖子了，什么叫做没本事的医生，知不知道多少病人争着抢着想要林医生给他们看病呢！
　　你们今晚能碰到林医生是你们的运气。
　　要是碰上个不负责任的医生，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上止痛针，具体什么毛病也没查出来，到时候越来越严重，吃苦头的还是病人自己。
　　林辰歆却不怎么在意，她年纪轻是事实，别人不太信任她也是正常的，她当医生的，犯不着跟病人置气。
　　对孩子奶奶说：“孩子的情况有些严重，你们今晚最好不要回家了，留在医院里观察一个晚上，明天上午再抽个血，查个X光，排除一下急性胰腺炎。”
　　转头又对接班的许医生说：“给他补点液，以防止呕吐造成的电解质紊乱。”
　　孩子奶奶不乐意了：“啥意思，敢情我们还不能走？还要住院，打吊针？”
　　“是的，因为现在还不能确定孩子是否存在其他情况，所以最好留在医院里观察一个晚上，以免出现意外情况不能及时处理。”
　　“我呸，你是什么医生，大过年的，干嘛咒我孙子！新年头住院多晦气啊，我们不住，我们好了，现在就回家，走，乖孙，咱们回家去！”
　　小孩子恢复得很快，肚子不疼了就能站起来自己走路了：“奶奶，我饿了，我回去还想吃大鸡腿！”
　　“吃吃吃，回去奶奶就做给你吃，可怜的孩子，刚刚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回去一定要好好补回来。”
　　“大娘！”林辰歆的语气严厉起来，“我说话可能不好听，但你现在要带他回去再给他吃大鱼大肉那就是在害他！”
　　“现在他的肠胃已经很脆弱了，根本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今晚最好什么都别吃，实在忍不住的话可以喝一点点清淡的米汤，千万不能吃油腻和甜的东西，知道了吗？”
　　老人家被她说得有点讪讪的，目光躲闪着不太敢看她：“不吃就不吃，但我们得回家，新年不能在这么不吉利的地方过。”
　　林辰歆还想再劝，许医生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算了吧！”
　　林辰歆想了想，确实没有必要太较真了：“那签一份知情同意书，就可以走了。”
　　“啥、啥书？”老太太没听明白。
　　这个时候医院也没有什么标准格式的知情同意书，林辰歆自己手写了一份：“您在这里签个名字，就可以带着您孙子回家了。”
　　“我又不识字，签什么签！没听说过，我们要回家医院还能不让的，留我们住院打针，医院能给你们多发奖金怎么的？”老太太不乐意。
　　“我只是要告诉你，如果你执意要带孩子回家的话，可能会发生纸上写的这些情况，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们医院是概不负责的。”
　　“那怎么成？我家孩子是在你这里打的针，要是打坏了你能不负责？我说你这个医生心肠怎么这么坏呢，好端端的咒我孙子这个那个的，我孙子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这是要胡搅蛮缠到底了。
　　许医生有点不太耐烦地挥手：“算了算了，不要你签什么了，赶紧走吧！”
　　他觉得吧，林医生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实在是太较真了，这种人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呢，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们自己不听医嘱，就算真出了什么事，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不行。”林辰歆却异常坚持，“知情同意书必须得签。”
　　这老太太越是不讲理，将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就肯定越难缠，该有的程序一个都不能少。
　　许医生见劝不动林辰歆，只好又转过来劝老太太：“这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虽然这写着的听着有些吓人，但其实发生的可能性很小，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您也理解一下我们，早签早回去，对吧！”


第144章 
　　考虑到老太太不识字, 许医生还十分体贴地拿来了印泥：“您按个手印就行。”
　　小男孩不耐烦地催促：“奶奶，快点回去吧！我还要放烟花呢！”
　　老太太急着带孙子回家，心不甘情不愿地在那张知情同意书上按了个手印, 骂骂咧咧地带着孙子走了。
　　许医生忙说：“林医生，你赶紧下班去吃饭吧，再晚些食堂都没好菜了。”
　　林辰歆下班去食堂吃了晚饭, 今天食堂难得有排骨, 她来得巧，轮到她的时候刚好是最后一份了, 大师傅把剩下的连汤带汁全都刮干净了盛给她。
　　林辰歆把干净的米饭留下一小半, 几块嫩嫩的小排骨也没舍得吃, 另外装了起来带回家。
　　还差十几步的距离还没回到自家小院的门口呢, 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糯米糕“汪呜汪呜”的小奶音急切地叫了起来。
　　林辰歆笑了起来，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糯米糕就在里面用小爪子拼命地扒门。
　　院门一打开, 小小的身躯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欢喜地抱住了她的一条腿。
　　林辰歆笑着蹲下来摸了摸小脑袋：“糯米乖, 进去给你吃好吃的。”本来她给小狗起的名字叫糯米糍，但三个字有时候喊起来不太方便，索性省略掉了第三个字, 直接喊糯米了。
　　反正它也能听得懂。
　　小家伙可聪明了, 才教了它两天，现在就已经学会在卫生间上厕所了, 虽然那深深的蹲坑对它来说有点可怕，不太敢靠近, 但也会拉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冲洗非常方便。
　　林辰歆把白米饭先倒入糯米糍吃饭专用的小盆里, 带回来的排骨用温水浸泡清洗了好几遍之后，才给它吃。
　　上辈子她虽然不怎么关注这些养宠物的知识，但后世网络咨询发达，偶尔也听到过一些，好像听说过小狗不能吃太咸的东西，会增加肾脏的负担。
　　洗过之后没什么味道的排骨小家伙也吃得十分起劲，那一口小奶牙还啃不了太硬的东西，一小块得啃半天。
　　吃得高兴起来，还会眯着眼睛“呜呜”叫，叫人听着心都要化了。
　　小家伙以后能不能看好家不知道，但有它在，确实很能让人心情愉快。
　　晚上睡到半夜，林辰歆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仔细一听，居然是来找她的。
　　急忙披上外套下来：“怎么了？”
　　是急诊科的护士来找她：“林医生，是你下午看过的那个病人又来了，情况非常紧急，许医生说请你帮忙去看一下。”
　　林辰歆一听，顾不上自己还穿着单薄的睡裤和拖鞋，随手把外套穿好，抓起钥匙就跟护士一起出门了。
　　在路上才匆匆忙忙地把头发胡乱扎起来。
　　“具体什么情况？”
　　“还是肚子疼，这次是被人抬过来的，疼得嗷嗷叫，脸煞白，全身都是汗，一来到就嚷嚷着要打止痛针，许医生没敢打。”
　　果然是她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一到急诊室，许医生就像见了救星似的：“林医生，你快来看看！”
　　那孩子的奶奶一见是她，立刻鼓起眼睛冲过来，拦在了病床前：“不是说找个有经验的医生来吗？怎么又是她，我们不要她看，下午的时候就是她给看坏了的。”
　　许医生急得直跳脚：“大娘，林医生就是我们这儿技术最好的医生，你不要她看，就没人能看了。”
　　孩子奶奶大声说：“打针啊，赶紧给我孙子打针！”
　　林辰歆看了一眼疼得在病床上不停打滚的小男孩，对许医生说：“先给他上止痛药吧！”
　　许医生有些不解，但还是很快就照她说的做了，在亲眼目睹过林医生好几次可以封神的医疗操作之后，在他的心目中，林医生已经是神一般的地位了，她的话就是圣旨。
　　护士很快准备好针剂过来，不过那孩子一直打滚，也没法注射，只能先把人按住。
　　林辰歆这才发现，在场的除了科室的医生护士之外，还有一个老人家和一个年轻男人。
　　“孩子家属吗？过来帮忙按一下。”
　　年纪大的男人过来：“我是孩子的爷爷，我来吧！”
　　林辰歆：“年轻人体力好一些，你过来吧！”她看向年轻男人，看着孩子的身形，力气可不小，万一老人家按不住，打针打到一半疯狂挣扎起来，那可就不好了。
　　年轻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过来，告诉林辰歆他只是隔壁家的邻居，睡到半夜听见他们家呼救，这才帮忙把孩子送过来的。
　　林辰歆看了看他腿上的红秋裤，理解地点了点头：“辛苦了。”
　　为了把孩子翻转过来，男人的手刚碰到小男孩的后背，小男孩就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孩子奶奶不满地嚷了起来：“你轻点儿！”
　　男人不免有点束手束脚起来，正不知该从何下手，林辰歆忽然眉头微皱：“等一下。”
　　上前伸手用力按了按小男孩的后背：“这里也疼吗？”
　　“疼啊！”小男孩放声大叫，林辰歆的手从他的左边肩膀一直按到了左腰背部，她按了多久男孩杀猪般的叫声就持续多久。
　　孩子奶奶拼命想要扑上来：“你这个黑心烂肝的女人，想要害死我孙子吗？”
　　许医生死死地拦着她：“医生这是在治病。”
　　林辰歆的手已经按上了男孩背部的右侧：“这边疼不疼？”
　　小男孩顾不上回答，但从他的反应来看，很明显是没有左边那么疼的。
　　最后林辰歆把他整个人面朝下按住，对年轻男人说：“过来，按好了，用力一点。”
　　男人钦佩地看了一眼林辰歆，他刚才是体会过这小男孩奋力挣扎起来是有多难控制的，没想到这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医生力气那么大，一个人就把他给收服了。
　　也顾不上孩子奶奶怎么嚷嚷了，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按住小男孩。
　　护士顺利地打完了针。
　　林辰歆转向看起来像是好说话一点的孩子爷爷：“孩子发病之前是什么情况？”
　　孩子爷爷说：“也没啥，下午回到家，孩子嚷嚷着饿了，他奶奶说医生不让吃肉，就给他吃了点儿粥水，到了半夜，孩子饿得受不了嗷嗷哭，他奶奶就给他吃了个鸡腿，还喝了一碗鸡汤。”
　　别说林辰歆了，就连许医生听了都怒了：“下午你们非要出院的时候，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吃东西一定要清淡，千万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吗？怎么还给他吃鸡腿？”
　　孩子奶奶的眼神有些躲闪，嘟囔道：“那孩子饿了，难不成不给他吃，看着他挨饿不成？敢情不是你们自家的孩子不心疼。”
　　孩子爷爷一脸愤怒地甩了孩子奶奶一巴掌：“你怎么看的孩子，医生说不许吃肉你回来怎么不说？”
　　看来这孩子爷爷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孩子奶奶委屈：“我咋知道会有这么严重，这医生不都爱吓唬人嘛！”
　　孩子爷爷对医生还算是尊重的：“那医生，我孙子现在怎么样？打了针能好了吧？”
　　林辰歆：“估计是急性胰腺炎，不过还需要明天早上抽血再确认一下，许医生，先给他挂水补液吧！”
　　孩子爷爷有点听不明白：“咋回事？这不是吃坏了肚子？”
　　“也算是吃坏了，不过不是这一时半会吃坏的，是长期暴饮暴食造成的结果。”
　　孩子爷爷怒瞪孩子奶奶：“就是你，说了别给他吃那么多，偏要给，看吃坏了吧！”
　　孩子奶奶不服气：“没听说过，吃饭还能把人吃坏的。”
　　林辰歆严肃地跟他们说：“从现在开始，不能再给孩子吃一丁点儿东西了，一口水都不能喝，不然就是在害他，明白了吗？”
　　“那不把人饿坏了？”
　　“我们会给他输液补充营养，饿不坏，但一旦吃东西，就真的能吃坏。”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啊？明天行不？”
　　“不行，在我们医生同意可以给吃东西之前，任何东西都不能吃，任何从嘴里面进去的东西都不可以，明白了吗？”
　　林辰歆说完，又嘱咐科室里的护士，“麻烦你们注意一下看好他们，千万不能让这孩子吃东西。”
　　不是她在危言耸听，而是急性胰腺炎，就算是喝一口水，都会刺激到消化道，从而加重病情。
　　如果他们第一次来医院的时候，就留在医院里，严格禁食的话，也许不会发展到后来这么严重的境地。
　　胰腺是人体内的一个消化器官，一旦胰腺有了炎症，胰腺内产生的大量消化酶没有办法顺利分泌到肠腔，潴留在胰腺的内部。
　　消化力极强的胰液留在胰腺里，就会发生一种非常可怕的现象：我消化我自己。
　　所以在这个时候，整个消化系统都是非常脆弱的，经受不得一点刺激。
　　最关键的治疗方式就是严格禁食，减轻消化道的压力。
　　还要使用能抑制胰液分泌的药品，尽量减少胰腺细胞的自我消化。
　　这一次止痛针的止痛效果比上次慢了一些，过了好一会儿，那孩子才渐渐消停了下来，孩子的奶奶和爷爷赶紧围着他小心伺候。
　　许医生虚心讨教：“真的是急性胰腺炎？”
　　林辰歆点头：“患者腹痛并发左侧肩膀和后背部疼痛，急性胰腺炎的概率很大。”
　　许医生想了想：“啊，对，胰腺就在咱们的腹腔左侧，而且位置靠近后背，疼得厉害的话，确实也会牵扯到这些地方。”
　　“对了，林医生，你之前不是说，在做完检查之前，最好先不要上止疼药，不然会影响诊断吗？”
　　“确实是这样，不过这也只能建立在疼痛可以忍受的情况下，像刚才他疼成那个样子，不打止疼药的话也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下一步的检查啊！”
　　“也对，林医生，今晚可真是太谢谢你了。”许医生说到现在，才留意到林辰歆外套下只穿着单薄的睡裤和塑料拖鞋，连袜子都没穿。
　　虽然海岛的冬天并不寒冷，可毕竟还是冬天啊！
　　徐医生心里那叫一个愧疚：“哎唷，你看，都怪我，林医生，这儿现在暂时没什么事了，你快点回去用热水泡个脚好好休息吧！”
　　确实她留在这儿也没什么可做的了，急性胰腺炎来得急，去得慢，不像急性阑尾炎什么的，需要立刻做手术，这个病就只能慢慢地休养。
　　林辰歆回到家里，去厨房烧水，忽然感觉到一个温暖的小身体在蹭自己，转头一看，居然是糯米糕。
　　林辰歆惊讶地抱起它：“你怎么下来了？”


第145章 
　　要知道晚上林辰歆怕糯米糕寂寞, 特地把它抱到楼上房间的狗窝里睡的，小家伙还没有学会下楼梯，第二天早上都得让她抱下楼来。
　　刚刚她出去得匆忙, 一直以为糯米糕还在楼上睡觉呢，谁知道它竟然自己跑下来了，大概是见她大半夜的突然出去, 怕她出什么事吧！
　　也不知道它这个小小的身体是怎么挪下来的, 这得克服了多大的恐惧啊，还不知道摔了没有。
　　想到这里, 林辰歆心疼极了, 把糯米糕抱在怀里好一顿揉搓, 揉得它舒服得“哼唧哼唧”地叫。
　　第二天林辰歆上班的第一件事, 就是让护士给那个叫做王宝富的胰腺炎小男孩抽血送去检查。
　　孩子奶奶又开始和尚念经似的念叨什么时候才可以给孩子吃东西，不能吃东西多可怜啊，饿坏了怎么办……
　　护士们都听得烦了, 根本就没人理她。
　　好在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血淀粉酶有明显异常的升高, 急性胰腺炎无疑了，急诊这边急忙通知消化内科，让他们收治这个患者住院。
　　在药物的控制下, 王宝富小朋友肚子不疼了, 便开始闹腾：“我不住院，我要回家！”他还惦记着想回家吃东西呢, 他知道只要回家，没有护士看着, 他奶奶肯定会给他吃东西的。
　　但孩子的爷爷奶奶昨天晚上被吓坏了，可不敢由着他的性子来, 连忙去办了入院手续，住进消化科的病房去了。
　　急诊科的护士们都松了一口气，最怕就是遇上这种胡搅难缠的病人了：“真是作孽哦，好好一个孩子，给养成什么样了！”
　　病人交给消化内科，基本上跟他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走进急诊科：“林医生呢，哪个是林医生？”
　　林辰歆站了起来：“我是，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昨天晚上就是你给我儿子看的病？”
　　林辰歆已经想到了什么，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你儿子是？”
　　“王宝富。”
　　“对，是我看的，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愤怒地说：“有什么问题？问题大着呢！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要不是第一次来医院的时候你们耽误了治疗，我儿子的病至于这么严重吗？”
　　说着就要过来拍桌子，一个女人气喘吁吁地冲过来，使劲儿抱着他的胳膊：“别着急，咱们好好跟医生说，你发脾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又向林辰歆道歉：“医生，不好意思啊，孩子生病了，他一时心急。”
　　原来这男人是王宝富的父亲，平日里跟孩子的妈妈一起在海对岸的省城上班，儿子就放在陵川家里让爷爷奶奶帮着带。
　　他们这儿子来得不容易，之前不知道怎么的，怀上了好多个还没生出来都流掉了，一直到三十多岁才生了王宝富，宝贝得不得了。
　　他爷爷奶奶更是把这孩子宠上天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他们夫妻俩在省城工作，工资也比较高，大部分都寄回来，孩子想吃什么就给什么，想吃多少就给买多少。
　　养成了一个又高又壮的小胖墩。
　　孩子奶奶可得意了，这年头，一般人可没法把孩子养得这么好。
　　昨天晚上王宝富突然生病，爷爷奶奶赶紧通知了在省城工作的儿子和媳妇，他们俩人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这才刚到医院。
　　儿子生病，当爸的肯定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王宝富奶奶担心他们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就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医院医生的身上，说什么昨天晚上孩子只有一点不舒服的时候，她就带孩子上了医院，结果医生说没事，只给打了止疼针就让他们回家了。
　　结果睡到半夜孩子又发作了，这才说是得了重病要住院，全都是急诊科的那个医术不行的年轻女医生给耽误的。
　　孩子爸也是个急性子，一听就着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跑来急诊科找麻烦。
　　好在孩子的妈妈还算是比较明白事理的，而且孩子爸什么都听他亲妈的，她还不知道她婆婆是什么人吗？
　　人家医生都说了，孩子这病就是长期暴饮暴食引起的。
　　她早就跟她婆婆说过了，孩子不能这么喂，尽管她并不懂这样会对身体不好，但长成这个样子孩子也不好看啊！
　　结果她婆婆说她什么？说她不舍得给孩子吃，不配当妈！
　　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倒是想把孩子带在身边自己照顾的，可她公公婆婆偏要霸占着孩子自己带，说什么这是他们老王家的宝贝疙瘩，谁也不能越过他们去。
　　看吧，终于带出事了吧！
　　她真是后悔死了，当初就应该强硬点儿，一定要把孩子带在身边的。
　　林辰歆听王宝富的妈妈解释了一会儿之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好在她一早就看出孩子奶奶不是省油的灯，给自己留了一手。
　　她拿出收在抽屉里，王宝富奶奶按了手印的知情同意书：“他们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我就跟你们母亲说清楚了病情的严重性，但她强烈要求一定要出院，这是她按的手印。”
　　男人把上面的文字看了一遍，有些迟疑：“我妈不识字，该不会是你们哄骗她按的手印吧？”
　　“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这上面的内容我全都给她解释得一清二楚，我们科室的其他医护人员也可以作证。”
　　“而且我们一再叮嘱回去之后尽量不要吃东西，就算要吃，也必须清淡饮食，可当晚孩子就喝了油腻的鸡汤，还吃了鸡腿。”
　　男人还想再说什么，被孩子他妈一把扯开了：“行了，你有这个力气好好管管你妈吧，跑这儿跟医生撒气算什么本事！”
　　如果说一开始孩子妈还只是有些后悔不该把孩子留给爷爷奶奶照顾的话，看到这份知情同意书的时候就彻底愤怒了，她儿子完全就是让她婆婆给害的啊！
　　愚昧无知就算了，还自以为是！
　　孩子爸爸也知道自己是错怪了医生了，只是一时有些拉不下脸来，林辰歆也不跟他们计较：“那现在可以请你们离开了吗？请不要妨碍我们工作，谢谢！”
　　孩子妈妈一边道歉，一边强硬地拉着她男人离开了。
　　回到消化科的病房问那边的医生：“我们家孩子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这个不好说，一般小孩子的话恢复能力比较强，但要想完全康复，快则十天半个月，慢的话一个多月也是有可能的。”
　　“要这么久？”
　　王宝富妈妈斟酌着说：“我想把孩子转到省城的医院去治疗，可以吗？”
　　她不可能丢下工作一个多月的时间都留在这里照顾孩子的，但把孩子留下来给公公婆婆照顾，她是再也放心不下了。
　　把孩子转到省城的大医院去，一来那边的医疗水平比较高，二来她也可以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孩子。
　　反正她是下定了决心，再也不会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了。
　　王宝富他爸瞪大了眼睛：“把孩子接去省城，谁来照顾？要是爸妈也过去的话住哪儿？”
　　别看他们在省城有工作好像挺光鲜的，实际上因为他们是外地人，所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到现在都只能分别住在各自单位安排的集体宿舍里，连过夫妻生活都很不容易。
　　更别说把老人孩子接过来一起住了。
　　“爸妈不去，白天我可以请人，晚上我自己照顾。”
　　老俩口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把我孙子带走吗？”
　　现在孩子还没抢到自己手里，女人不敢做得太过分了：“爸、妈，我也是为了孩子好，省城的大医院医疗水平比这里好多了，我们把孩子接过去，也是为了让他好好治病。”
　　王宝富他爸就是个墙头草，只要照顾孩子的事情能解决就行：“对，省城的医疗水平高，孩子的病也好得快。”
　　王宝富奶奶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对，这医院也太不像话了，连饭都不给孩子吃，咱们去省城，我和老头子也去，就住在医院里陪着我宝贝大孙子。”
　　这可不行！
　　把孩子带到省城，是让孩子脱离公公婆婆控制的第一步：“这可不行，省城的医院跟咱们这儿的医院不一样，每天家属探视的时间都是规定好的，更不能留宿再医院，爸妈要去的话，只能在省城那边租房子住，一个月得好几块钱呢！”
　　王宝富奶奶一听就舍不得了，有这钱还不如留着给她宝贝大孙子买好吃的呢！
　　一家人商量了半天，终于决定了夫妻两个带着孩子去省城的医院治病，陵川医院这边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让他们办好出院手续就可以走了。
　　谁知道这手续才办了一半，家里人也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的时候，王宝富的病情突然恶化，呼吸急促，血压下降，很快就昏迷了过去。
　　医生们赶紧组织抢救，加大输液量，各种方法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让病情稳定了下来。
　　可现在这个情况当然就没法出院了，万一在坐船的途中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医生劝他们：“还是在我们这边先住院两天，等情况稳定下来再转院吧！”
　　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
　　一家人又开始到处打听这家医院哪个医生最好，他们总是不太能信任医院给他们安排的医生，觉得只有自己求来的才是最好的。
　　可是打听了半天，居然听说最早接诊的那个年轻的女医生的技术是最好的，
　　人家可是从大城市的大医院来的，来了这边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救治了好多疑难杂症的病人，有些病人都快要不行了，她做完手术之后，就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甚至连疯子都能治好。
　　总之医院里流传着各种关于林辰歆医术神奇的传说，传到最后就算林辰歆自己听了都可能会怀疑，这事真的是她干的吗？
　　结果就是，林辰歆下午下班回家的时候，就看见王宝富父母两个拎着礼品等在了她家的门口。
　　“你们这是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王国富父亲语气诚挚：“林医生，之前我们一家对您多有冒犯，还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点小小礼物，就当是我们给您赔礼道歉了。”
　　林辰歆：“礼物就不用了，你们孩子生病了，有些急躁是可以理解的，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好好照顾孩子吧，最重要的是一听要听医嘱，不要跟医生说的反着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第146章 
　　糯米糍在屋里急切地挠着门, 林辰歆其实并没有心思跟他们周旋，本以为话说清楚了他们就会离开。
　　没想到王宝富父亲还是腆着脸堆着笑说：“是这样的林医生，还有一个事想要请您帮忙, 要不咱们进去再说？”
　　“什么事？”林辰歆把钥匙拿在手里，却没有去开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下, 她并没有邀请人进去做客的想法。
　　“不用了, 就在这儿说吧！如果是跟病人有关的事，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尽量帮的, 其他方面我可能就无能为力了。”
　　“林医生, 这个忙您一定能帮得了, 也只有您能帮得了, 大伙儿都说，您医术高明，是天后娘娘座下专管治病的仙女转世, 什么病到了您的手里, 都能手到病除。”
　　林辰歆无奈地笑了笑：“我看你们也是知识分子, 怎么连这种迷信的话也信？你们儿子的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我们医院其他医生的医术也很可靠的，你们只管安心治疗就可以了。”
　　“不是的, 林医生, 我儿子今天下午又发作了一次，都病危昏迷了, 医生说，这是重症的胰腺炎, 引发什么……”
　　一旁的王宝富妈妈补充：“引发其他器官衰竭，医生说挺危险的, 我宝儿还这么小，我们真的怕他、怕他挺不过去啊！”
　　林辰歆也没有想到那孩子的情况会那么严重，哪怕是在医疗医术先进许多的后世，重症胰腺炎的死亡率都有百分之二十，更何况是在如今这种医疗条件下了。
　　孩子得了这个病，确实是挺不幸的。
　　“那你们的意思是？”
　　“林医生，我们想请您帮我儿子做手术，大家都说只要是您做过手术的病人，就没有治不好的，求求您了，看在我们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份上，帮帮我们吧！”
　　林辰歆无奈极了：“不是所有疾病都需要做手术的，你们孩子这个病，不需要做手术。”
　　“可是不做手术，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怎么才好啊？”
　　“现在消化内科的医生不是正在给他治疗吗？这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过程中也可能会有反复，但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救他的。”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迅速地塞到林辰歆的手里：“林医生，求求您了，救救我儿子吧，只要能治好他的病，要我们付出什么都可以的，不够的话我们再去想办法筹钱。”
　　林辰歆低头一看手里，居然是一沓大团结，看起来数额还不少，真是哭笑不得，她连忙把钱还给对方：“我不能要你们的钱，我不是不帮你们，是真的没必要。”
　　结果对方就跟听不懂她说的话似的，固执地认为就是送礼没送够，所以林辰歆不肯帮他们，为了这些钱推推搡搡了好半天，林辰歆的语气也越来越严肃：“够了，我再声明一次，我不会收你们任何东西的，也请你们不要用这种方式来侮辱我的人格！”
　　听到了她生气的声音，屋子里小奶狗的叫声也越发激烈起来。
　　隔壁屋子的李翠芬老太太和胡巧妮在门边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不远处的爱华嫂子从她家里冲出来：“喂，你们两个，干嘛呢！”
　　高壮的身体挡在了林辰歆的面前：“别以为沈团长不在家就来欺负林医生，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们撒野吗？”
　　转头有紧张地问林辰歆：“林医生，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王宝富爸爸大呼冤枉：“我们怎么敢欺负林医生啊，我们这是在求她帮忙呢！”
　　爱华嫂子这才看见那两人手里拎的礼物，还有男人抓着的一把钱：“林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林辰歆无奈地说：“我跟他们说了，他们家孩子的病不是做手术能解决的，这个忙我帮不了。”
　　爱华嫂子双手叉腰：“林医生都说帮不了了，你们听不懂人话吗？再这样骚扰她我可就找人来赶你们走了啊！”
　　夫妻俩无奈，只能垂头丧气地走了。
　　林辰歆感激地对爱华嫂子说：“嫂子，谢谢你啊！”
　　爱华嫂子豪爽地说：“自己人，说什么客气话，以后沈团长不在家，你有什么事，只管大声喊，咱们大院里所有人都会出来帮你的。”
　　隔壁院子里，李翠芬和胡巧妮把脑袋缩回去。
　　胡巧妮一脸不解：“娘，你说那女人怎么这么傻呢，送上门来的钱和好东西都给推回去？”
　　李翠芬撇撇嘴：“人家有钱，不稀罕呗！”
　　胡巧妮满脸羡慕：“原来当医生这么好，不光有工资，还有病人送礼，这得赚多少啊！咱们家这个不也是医生嘛，怎么就没人来送礼呢？”
　　李翠芬嗤笑一声：“她算个哪门子的医生，就是个收费的，没有真本事，谁来求你呀！”
　　徐思妍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只听到了后面两句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想当初，她这个人设，也是一位优秀能干的医生啊！
　　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就走到如今这个样子了呢？还要被一个目不识丁的乡下老太婆瞧不起。
　　换成她以前的性子，怕是就跟她们吵起来了，可是如今，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冲动易怒的徐思妍了。
　　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进屋去了。
　　只是没过多久，屋子里就传来了她的一声怒喝：“谁把我的衣服弄成了这样！”
　　楼下胡巧妮有点紧张：“娘，她发现了怎么办？”
　　白天趁着徐思妍去上班的时候，她偷偷拿了徐思妍的衣服来穿，不小心被刮坏了，问李翠芬该怎么办，李翠芬让她别怕，就这样放回去就好了，反正她问起来就死不认账。
　　李翠芬撇撇嘴：“怕啥，还怕她吃了你不成？反正你就别认，她要是骂你，你就在宇阳的面前扮可怜，她骂得越凶，宇阳的心里，就越偏向你这边。”
　　胡巧妮感激地搂着李翠芬的胳膊：“娘，您对我真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三个孩子，好好孝顺您的。”
　　李翠芬冷笑：“哼，你也就这点好了，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不待他们好，还能有谁待他们好？”
　　胡巧妮：“可是娘，这事什么时候能成啊，我怕孩子们忍不住，我也，天天都见着孩子们又不能认，听着他们喊别人妈，我心里难受。”
　　“这有什么，天天见着不比见不着的好？你天天在这儿吃香喝辣的，有好屋子住，有好衣裳穿，还有什么不足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沉得住气，总有一天，宇阳能看到你的好的。”
　　这些话要是被徐思妍听到，怕是会惊掉了下巴。
　　在她的小说里，卓宇阳的救命恩人刘新春的妻子，是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配角，在刘新春出事之后，就丢下孩子跟别的男人跑了。
　　谁知道跟了别人也没过上好日子，二十多年后，当那三个孩子都成长为不同领域跺一跺脚地面都能抖三抖的大佬之后，她突然就以一个穷困潦倒的面貌出现了。
　　想用亲情道德绑架三个孩子，让他们给她养老。
　　可这三个孩子都不是吃素的，明确地告诉她，小时候就抛弃了他们的人，没有资格当他们的母亲，他们认可的母亲只有一个，就是小说里含辛茹苦抚养他们长大，把他们教育得如此优秀的徐思妍。
　　如今的徐思妍做梦都想不到，她文中的那个不起眼的配角，如今居然来到了她的家里，想要取代这个家庭女主人的地位。
　　没错，胡巧妮就是三个孩子的亲生母亲。
　　当初刘新春出事的消息传来，她娘家人就找过来了，跟她说家里没了挣钱的人，以后她一个寡妇带三个孩子日子肯定难过得很，不如趁现在还算年轻，早点改嫁算了。
　　带着孩子不好改嫁，孩子留下来部队肯定会管的，让她自己走。
　　胡巧妮被家人说动，跟了一个卖货的男人跑了，她以为自己跟那男人是自己看对眼的，诸不知却是她家人收了那男人的二茬彩礼，把她给卖给那个男人了。
　　跟那男人回了老家才知道，他家所在的那个村子比她改嫁之前还要穷得多，而且买回来的女人没有任何的地位可言，任打任骂还要干很多活，连饭都不给吃饱。
　　这苦日子过了没两个月她就受不住了，趁着人不注意偷偷跑了回来。
　　正好李翠芬带着孩子回乡下过年，胡巧妮抱住孩子那一顿哭啊！
　　她当然不敢说是自己跑了，把责任全推到了她娘家人的头上，说是她回娘家的时候，娘家人趁她睡着了把她绑起来硬生生给卖掉的。
　　她惦记着李翠芬和孩子，千辛万苦地想办法才跑回来。
　　李翠芬看了她身上那些被打出来横七竖八的伤疤，对她的这个说法倒是将信将疑，不过还是出于私心，想把她带到卓宇阳家一起生活。
　　毕竟对李翠芬来说，孙子是最重要的，而唯一能真正对孩子好的人，就只有他们的亲妈了。
　　而且她手里捏着胡巧妮曾经跑过的把柄，不怕她以后不听自己的话，等胡巧妮真的把那个姓徐的女人挤走了，以后在卓家就是她李翠芬说了算了。
　　于是李翠芬便让胡巧妮假装是她侄女，以帮忙干活带孩子的名义先住进卓宇阳家，三个孩子也嘱咐好了，在别人面前不许叫她娘。
　　小宝还好，胡巧妮走的时候他还不会说话，过了半年再回来，都不太记得胡巧妮了，教他喊“姑姑”，他就乖乖地喊。
　　大宝刘世伟在胡巧妮离开的时候已经有点懂事了，她走的那天，由于不舍得孩子，言语中流露出了一点要走的意思，就被刘世伟听懂了，抱着她的大腿哭着求她不要走。
　　但当时胡巧妮还是狠心地走了。
　　因此她这次回来，刘世伟很是表现出了一些排斥的情绪，胡巧妮哄了他好多天，到底是个孩子，骨子里还是渴望母爱的，终究还是答应了。
　　最难办的是不大不小的二宝，他这个年纪，大人说的话还不太听得懂，不明白为什么娘回来了不能喊娘，要喊姑姑，还得叫别人妈妈。
　　胡巧妮只能用好吃的哄他，只要他答应改口，就给他做好吃的，再加上大宝也随时在旁边看着他，所以才一直都没露馅。
　　其实胡巧妮之前只想着，有个能落脚，能吃饱饭的地方就好了，倒也不一定真的要嫁给卓宇阳。
　　可人都是得陇望蜀的，可是这段时间的好日子过下来，她是越来越不想再回到过去了。
　　再加上卓宇阳又长得一表人才，待人和气，说话又温柔，胡巧妮的一颗心早就全放在了他的身上，恨不得马上就能嫁给他。


第147章 
　　且不说隔壁的徐思妍浑然不知自己的位置别人虎视眈眈, 只一心想着她的发家致富大计。
　　林辰歆这边，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王宝富家长居然都闹到院长的面前去了。
　　反正现在几乎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了, 有个人想求林辰歆给他儿子做手术救命，但林辰歆就是说什么都不同意。
　　有人说她这是出名了，人也飘了, 一般人给的好处不够, 都不肯帮人做手术了。
　　还有人说是因为那孩子第一次来看病的时候，孩子奶奶得罪了她, 所以她才不肯给那个孩子做手术。
　　虽然大多数人都相信林辰歆不会是那样的人, 但架不住就是会有心思扭曲的人就是喜欢用阴暗的想法去揣度别人。
　　王宝富他爸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吃的洗脑包, 硬是认为只要林辰歆愿意做手术, 就一定能救他儿子，行贿路线走不通，竟然被他寻到门路找上了张院长。
　　想让院长用权利压着林辰歆让她答应做这个手术。
　　张院长见这样下去也不像话, 便组织了消化内科的医生和几名外科医生, 还有林辰歆一起进行会诊, 讨论王宝富现在的情况是否需要进行手术治疗。
　　林辰歆知道，她现在其实不适合多说什么，因为不管说什么, 都会让人觉得她带有主观倾向性。
　　只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消化内科的医生先说了一下王宝富如今的情况, 他是由于急性的重症胰腺炎引发的多器官衰竭，现在身体非常虚弱。
　　外科医生看过王宝富的情况之后, 也认为他现在的生命体征非常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办法做手术的。
　　手术对身体毕竟是开放性的伤害,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未必能撑得下来。
　　而且这个手术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做的, 其他需要做手术的疾病，是因为手术切除病灶之后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而王宝富现在的情况，做手术顶多就是切掉坏死的胰腺组织，但对他现在的病情不会有太大的改善，而且风险太大了，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这个手术不能做，也没有必要做，只能保守治疗，大家会尽最大的努力挽救病人的生命，但能不能挺过来，还是得看他自己。
　　医院方面把这个讨论结果告诉了王宝富爸妈，主要是让他爸不要再上蹿下跳各种跑动了，这个手术是不可能做的。
　　夫妻俩受到极大的打击，直接跌坐到了地上，几十岁的人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家的亲人救不回来了呢！
　　一个新分来没多久的小护士眼睛红红的：“好可怜呀，林医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林辰歆：“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了，有没有好结果，只能等着。”
　　小护士：“唉，做这份工作，每天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心里挺难受的，我才来了没多久，都觉得有点受不了了，林医生，你们是怎么撑过来的啊，是不是像他们说的，时间长了就会冷漠麻木了啊？”
　　林辰歆摇摇头：“一个好的医护人员，永远都要对生命怀着敬畏之心，永远都不应该冷漠麻木。”
　　“那你遇到自己拼了命可就是救不回来的病人的时候，是怎么迈过心里的这个坎的呢？”
　　“接受现实，承认自己的不足，然后更虚心地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好，能够救的人也更多一些。”
　　林辰歆抬起头，看着远方的虚空：“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现在有一些看起来是绝症，无法救治的疾病，也许在几十年后，就已经有了可以轻松治愈的特效药，在未来，会有更多更先进的检查和医疗技术，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永远都不要放弃希望。”
　　小护士的眼睛里在冒着星星：“林医生，你说得太好了。”
　　快下班的时候，又有人来找林辰歆。
　　这次是她曾经救治过的病人，手里拎着一个带盖子的竹篓，说是捞了一点稀罕的海货，特地来送给林医生尝尝鲜的。
　　不知道是因为陵川是个小地方，还是因为这个年代的人民群众都比较淳朴的缘故，林辰歆觉得，她在这儿遇到的病人大多数都是十分知恩图报的。
　　经她手治好的病人，有时候只是一些简单的小毛病，对方都会十分感激，只要一有机会，就会送一些东西过来给她，不管值不值钱，都是一份心意。
　　林辰歆的原则是，在把病人的病治好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收受病人或者家属的任何钱或物品的。
　　但是病人病愈之后送来的谢礼，她会看情况，只要不是太贵重的都会收下，因为她知道这是别人诚心诚意对她表示感谢，她收下了，对方才会高兴。
　　竹篓里面的东西似乎十分有活力，放在脚边都能听到“噗噗”的响动，竹篓还时不时被撞得晃动一下。
　　林辰歆好奇地揭开竹篓的盖子，一句：“这是什么呀？”还没问完，就看见一条细长的物体猛地弹了出来，“啪”地一声跌落在地上，不停地扭动。
　　饶是她胆子再大，也忍不住惊呼出声：“呀！”
　　旁边的小护士更是吓得跳了起来，大声尖叫：“有蛇呀！”
　　那渔民连忙扑上去，可那玩意儿太滑了，又扭动得厉害，一时半会不好抓。
　　紧接着又有两条从翻到的竹篓里游了出来，一眨眼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林辰歆眼疾手快地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免得跑到外面惊吓了整个医院的病人。
　　憨厚的渔民急得出了一头汗：“别、别怕，这不是蛇，是土龙，没有毒，咬不死人的。”
　　土龙是当地人的叫法，一般指的就是蛇鳗，大多数都是没有毒，可以食用的，味道特别鲜美。
　　不管有毒没毒，像蛇一样的玩意儿就是很可怕的，别说小护士了，连男医生都跳到椅子上了。
　　倒是有两个胆子大的男医生，跟渔民一起围追堵截。
　　办公室里东西多，隐蔽的角落也多，这蛇鳗活蹦乱跳的，实在难抓。
　　一屋子的人闹得鸡飞狗跳的，才终于把三条蛇鳗都抓了起来，重新放回竹篓里，牢牢地盖上盖子。
　　送蛇鳗过来的渔民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林医生，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医生摆摆手：“没关系，是我不好，我不该手多乱动的。”
　　“那没啥事我就先走了。”那渔民像是个闯了祸的孩子，又像是怕林辰歆把东西还给他似的，急急忙忙地走了。
　　林辰歆无奈地看着那个竹篓，虽然她一手手术刀能使得出神入化，但让她去杀这个蛇鳗，她还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看来只能去找邓大姐了，如果邓大姐也处理不了的话，那就找食堂的大师傅，总有人会弄的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林辰歆为她制造出来的麻烦向办公室的同事们道歉，“这土龙我待会找人帮忙做了，请大家一起吃啊！”
　　这海鲜就是要吃个新鲜，她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三条海鳗那么多，干脆做个顺水人情，请科室的同事一起吃。
　　大家也不会因为她老是能收到病人送的东西而眼红了。
　　“这玩意儿我听说炖汤好喝。”
　　“老母鸡土龙汤，大补啊！”
　　同事们也很感兴趣。
　　林辰歆拎着竹篓去食堂找邓大姐，却被告知她今天请假了。
　　这就麻烦了，除了邓大姐她跟厨房的其他大师傅也不熟啊，哪里好意思找别人帮她做饭？
　　只能去邓大姐的宿舍碰碰运气了，万一要是找不到人的话，那就只好去找爱华嫂子帮忙了。
　　好在正好遇上邓大姐从外面回来。
　　林辰歆高兴地迎上去：“大姐，你回来就太好了，正有事想要麻烦你呢！”
　　“跟我还说什么麻烦。”
　　“大姐，你会处理蛇鳗吗？我这里有三条别人送的蛇鳗，还是活的。”林辰歆指了指手里的竹篓，哪怕是隔着一层竹篓呢，她的心里还是毛毛的。
　　“没问题，交给我吧！”邓大姐接过竹篓，就要去揭开盖子。
　　虽然已经离水那么长时间，估计也没什么活力了，但林辰歆还是紧张地制止了她：“先别开，万一跑出来了。”
　　邓大姐笑着说：“跑出来也没事，这玩意儿我抓得多了，你想怎么吃？要不到你家去做吧！”
　　“可以，我听说用来炖鸡汤好喝，待会我去买只老母鸡回来，多炖点儿，我答应办公室的同事请他们吃的。”
　　“没问题！”
　　林辰歆去找爱华嫂子打听谁家有鸡可以卖给她。
　　大院里家家户户都养鸡，有时候有人家里有亲戚朋友过来要杀鸡招待的，自家的鸡还没养大，或者正是下蛋的时候不舍得杀，就会问问别人家有没有可以杀的鸡，跟人换或者买下来。
　　林辰歆自己养的鸡还没长成呢，只好找别人买了。
　　爱华嫂子说她家刚好就有，当即就去抓了一只给她。
　　林辰歆按照市场价给了钱，说好了待会炖好汤给她盛一碗送过来，便拎着那鸡的翅膀回去了。
　　邓大姐问林辰歆要了一把大剪刀，右手拿着剪刀，左手伸进竹篓，随手一抓，快狠准地抓住一条蛇鳗的脖子，拎了出来。
　　然后迅速地用剪刀在嘴巴下面一点的地方狠狠地剪下一刀，扔进装了半盆水的洗菜盆中。
　　剩下的两条如法炮制。
　　看得林辰歆目瞪口呆，果然有些人天生就是应该吃这口饭的。
　　接着烧水杀鸡，动作也是麻利得很，不一会儿一只皮肉泛着金黄色的肉鸡便出现在林辰歆的面前，菜刀在案板上“咣咣”地一顿砍，转瞬间一只整鸡就变成了一堆大小均匀的鸡肉块。
　　这时候泡在水里的海鳗也已经放完血了，浑身变得僵硬起来，邓大姐把它们捞出来，扔进热水里烫了几分钟之后，捞出来刮干净表层的粘液。
　　最后用剪刀给它们开膛破腹，取出内脏扔掉。
　　海鳗身上的肉砍成一小截一小截，先用油在锅里煎得两面金黄，再转到砂锅里，大火熬煮，鸡肉也先焯过水去掉血沫之后放进去。
　　林辰歆的厨房她平时虽然不怎么用，但好就好在各种各样的调料非常齐全，这些调料当初还是邓大姐帮忙收拾的呢，都有些什么她清楚得很。
　　于是翻出来一些党参、红枣、枸杞什么的扔进去一起炖，最后扔两片姜片，水开之后转小火慢慢熬。
　　这汤熬好还得等上好一会，趁这个时间林辰歆请邓大姐帮忙做了饭两人一起吃。


第148章 
　　菜是院子里摘的嫩菜心, 用刚才取出来的鸡杂炒了，再去爱华嫂子的院子里摘了一根丝瓜，跟刚才杀鸡的留下的鸡血一起, 煮了个鸡红丝瓜汤，味道也极为鲜美。
　　这是吃饭的时候，林辰歆注意到邓大姐似乎有什么心事, 总是时不时就出神, 目光中也会流露出一种哀愁的情绪。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邓大姐的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了，自从邓香妹的病好了, 留在陵川上学, 她又有了工作之后, 她就每天都是精神振奋的, 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一定要把生活过好了的冲劲。
　　“大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邓大姐本来不想说，她们姐妹俩已经给林辰歆添了太多的麻烦了, 可是转念一想, 这事要是不解决的话, 那林医生之前为她们做所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再开口时，她的神色便变得凄惶起来：“林医生, 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过年的时候, 她跟邓香妹一块儿回了一趟凤尾岛的家里。
　　回去之前还特地用这几个月攒下来的钱和票在供销社里买了许多村子里买不到的好东西带回去。
　　本以为妹妹治好了病，她也能挣钱了, 看她们回去，家里肯定会很高兴。
　　刚回到家的时候, 他们高兴是高兴的，但只是因为她带回去的好东西。
　　喜气洋洋地把东西都分完之后, 她妈就偷偷地把她喊到了一遍，苦着脸跟她说，让她晚上想办法到外面去过一个晚上。
　　村子里有规矩，外嫁女过年的时候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
　　特别是像她这种离过婚的，更是给娘家丢人，让她过年这几天也不要出现在亲戚们的面前，以免被人说嘴。
　　邓大姐当时就愤怒了。
　　在陵川待了几个月，她早就不是原来那个逆来顺受的邓大姐了，她的思想先进了许多，既然这个家里容不下她，那她也没有必要再回来了。
　　反正她现在有正式的工作，有宿舍住，有饭吃，自己完全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何必再回来看这些人的脸色呢？
　　至于养育之恩，她早就用她的劳动，用她的彩礼还清了，她不欠这家人的。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妈，没必要躲躲藏藏了，她走就好了。
　　她妈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说她也是没有办法，都是她奶和她爸逼的云云，邓大姐已经不耐烦再听她的这些话了。
　　别人都说为母则刚，但这句话在她妈的身上是完全不成立的，但凡她能稍微强硬那么一点点，她们姐妹几个也不会从小到大都过得那么苦。
　　就在邓大姐想去喊邓香妹跟她一起走的时候，就看见香妹跟弟弟一起玩得正开心，神采飞扬地跟弟弟讲着陵川岛上的见闻，她忽然就有点不忍心了。
　　说到底哪怕家里的人对她们再不好，那也是她们的家，也是她们会惦念牵挂着的地方，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是希望，香妹能够什么都不知道，高高兴兴地过完这个春节的。
　　于是她对香妹说，陵川医院那边她还得回去值班，这就要赶回去了，问香妹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还是在家里住几天，过完年的时候再过去那边。
　　邓香妹迟疑了一下，邓大姐就知道，她还是想在家里住几天的，国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过年总是要团圆的。
　　于是邓大姐便让香妹留在家里好好过年，她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到了码头才发现，渡轮早已经走了，过年了，码头上工作的人也要早早回去团年。
　　这个年，邓大姐是一个人躲在村尾的娘娘庙里，靠偷吃人们供奉给天后娘娘的贡品过来的。
　　一直等到年初三，渡轮开始重新开放，岛与岛之间开始有人走亲戚了，她才有机会买票回了陵川岛。
　　邓大姐一点都不后悔离婚和这次离开家，她再也不怕没有家了，因为她自己就是自己的家。
　　可是她后悔把邓香妹留在了家里。
　　想起来一次就懊恼一次，恨不得锤死当初那个没脑子的自己，她是怎么会觉得把香妹留在家里过年会更好的呢？
　　她明知道那一家都是怎么样的人，她怎么就会指望他们能好好地待香妹呢！
　　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她走之前跟香妹说好了的，还给她留了买船票的钱，告诉她过完年就让她自己到码头去买船票到陵川来。
　　香妹也答应得好好的，还说她会很早回来的，还得好好预习一下下个学期的功课呢！
　　可是一直等到快正月十五了，香妹都还没有回来，再不回来就快赶不及去学校报名了。
　　邓大姐心急，只好向单位请了假，今天就是特地回去接香妹的。
　　结果一回去，就看到香妹蹲在地上干活，在陵川几个月养得白白胖胖的小脸，几天没见，居然又瘦了一大圈。
　　小手被海水泡得发白，也不知道这几天都让她干什么活了，手指头和掌心里都布满了新的伤痕。
　　邓大姐急忙冲上去把她拉起来，碰着她手臂的时候，香妹居然呼痛，拉开她的衣袖一看，居然都是被棍子抽打的伤痕。
　　邓大姐二话不说，拉着邓香妹就要走，被她爸发现了，冲过来把人拦下，把香妹关到房间里锁了起来，还喊来大伯家两个身强体壮的堂哥在门口守着。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邓大姐对他们怒目而视。
　　“一个小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给别人的赔钱货！”
　　“香妹上学是免费的，不要钱！”
　　“不要钱也不去，她去了家里那么多活儿谁来干？家里养她那么大白养的吗？”
　　邓大姐知道，这个时候跟他们讲什么道理都是没用的，这些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与其求他们放香妹出来，还不如跟他们谈利益。
　　“香妹留在家里干活能值多少钱，我带她出去上学，以后每个月给家里一块钱，就当是抵她干活的了，她在家里还要吃喝呢，我带走了，你们可就是白挣这一块钱了。”
　　一块钱对城里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乡下没有什么来钱的地方，很多人家一个月光靠买点鸡蛋青菜的，还挣不来这一块钱呢！
　　邓大姐觉得这个提议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有一点吸引力的。
　　没想到他们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想让香妹继续去上学也不是不行，你把你的工作让出来，我们就让香妹继续去上学。”她爸说。
　　邓大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把我的工作让给谁？”
　　“让你给大堂哥，他才是我们老邓家的人，你一个女人家要工作有什么用，还不如给了你大堂哥，这份工作就一直都是我们邓家的了。”
　　在这个时候，工作就是铁饭碗，一旦端上，就一辈子都有饭吃了，不仅自己能吃一辈子，还能惠及下一代，许多人干到退休之后，都会让自己的孩子来接班，因此在许多人心目中，这份工作是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的。
　　邓大姐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浑身血液瞬间都变得冰凉，呵，老邓家的人，原来在她爸的心目中，大堂哥可比她这个亲生的女儿要亲得多了。
　　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如果没了工作，在这个世道如何才能活得下去？可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死活，只想要她的工作。
　　她爸的意思很明确，她跟香妹，两个人只能出去一个，如果她要继续工作，香妹就必须辍学待在家里，想让香妹继续上学，她就得把工作让给大堂哥。
　　邓大姐跑去找生产队长，找支部书记，但他们说，这是他们家的事儿，队里管不了。
　　从凤尾岛上坐船回来的时候，她确实是在想着转让工作的事了。
　　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香妹不一样，她年纪还小，只要好好念书，将来是可以有大好的前途的，她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香妹。
　　林辰歆听完邓大姐说的这些，震惊之余又觉得啼笑皆非，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愚昧的人。
　　“大姐你可说错了，你不会耽误香妹，你们两个都不应该妥协，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发生的。你别担心，这事儿能解决。”
　　邓大姐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天上的神仙，在自己眼里天大的事儿，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根本就不值一提。
　　邓大姐小心翼翼地：“我会不会又给你添麻烦了啊？真是对不起啊，我们姐妹俩总是给你添麻烦。”
　　“那你还整天给我做好吃的呢！今天要不是有你在，光是这蛇鳗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咱们这是互相帮助。”
　　两人吃完饭，汤也炖得差不多了，一揭开砂锅的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整锅汤已经变成了浓稠的奶白色。
　　撒上几粒葱花，再加点盐和胡椒粉，热热地尝上一口，口感顺滑浓郁，鸡肉已经炖得完全软烂了，入口即化，蛇鳗的肉却还有点爽口弹牙，鲜甜无比。
　　除了蛇鳗的刺稍微多了一点点，这锅汤真的再没有别的缺点了。
　　林辰歆跟邓大姐先一人盛了一碗，大快朵颐之后，再盛出一碗送去给爱华嫂子，剩下的连锅一起端着送去了科室。
　　上夜班的同事们每人一小碗分着喝了一部分，剩下的用饭盒盛出来，放进科室用来存放需要低温保存的药品的冰箱里，留着给第二天上班的同事喝。
　　喝到汤的人自然也是赞不绝口。
　　林辰歆趁着最近沈焰不在家她比较空闲，跟人换了个夜班来上。
　　上完夜班第二天就可以休息了，正好来处理邓香妹的事。
　　大概是因为陵川岛比较小的缘故，许多人都沾亲带故的，不知不觉她就认识了许多人。
　　比如说子弟中学的校长的妻子，就是她曾经一个病人的姐姐。
　　还有省报驻陵川记者站的记者，跟他们医院宣传科的一位同志很熟。
　　林辰歆还利用了沈焰的关系，从部队里借了两名身强体壮的兵哥哥帮忙。
　　又找张院长帮忙请部队那边派了一艘快艇，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凤尾岛。
　　来的人有子弟中学的校长领着几名男老师，其中包括邓香妹的班主任，省报的记者，以及两名兵哥哥，邓大姐，还有两名陵川军医院跟着一块儿去壮胆的男医生。
　　一行人先去找的村支书，村支书一看来了那么多大人物，腿都有点发抖。
　　林辰歆拿出省报转载医院月刊上关于医院和子弟学校如何帮助邓香妹姐妹俩的报道拍在村支书的面前：“我们子弟学校免费安排邓香妹入学的事情，是省里的领导都知道的，现在你们村的人不让香妹去上学，这算是怎么回事？”


第149章 
　　子弟学校的校长也一脸严肃：“你们这样的行为, 是违反我国的教育政策的，破坏教育事业发展的罪名你们承担得起吗？”
　　村支书哭丧着脸：“你们说的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那你现在知道了, 还不赶紧去让他们把邓香妹放出来？我再说一句，哪怕是禁锢自家孩子的人身自由，也是违法的。”
　　“这就去, 这就去！”村支书脚步匆匆地带他们去邓家。
　　邓香妹他爸别看在自家人面前横得什么似的, 在村支书的面前怂得像一只鹌鹑，乖乖地就把邓香妹给放了出来。
　　邓香妹披头散发地从小黑屋里冲出来, 扑在邓大姐的怀里就哭了起来：“大姐, 我对不起你, 你千万别听他们的话, 把工作让给别人啊！就算我不上学了，你也不能把工作让出去。”
　　林辰歆走过来拍拍她的背：“没事了，你不用辍学, 大姐的工作也不用让给别人。”
　　邓香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才看见来了这么多人, 不由得“咦？”了一声，抓紧了邓大姐的衣服。
　　省报的记者端着相机不停地拍照。
　　林辰歆特地请来的两位兵哥哥，是想着如果对方死活不放人的话就砸门硬抢的, 结果居然一点儿用场都没派上。
　　邓父怯懦地望了有人撑腰的大闺女一眼：“你说的每个月给一块钱, 还作数吗？”知道讨不到其他好处了，他倒是惦记起邓大姐一开始说的钱来。
　　邓大姐还没来得及回答, 林辰歆就抢先说：“当然不作数了，差点忘了, 趁着大家都在，我们签个协议吧！”
　　她问省报的记者借了纸笔, 亲手写了一份协议，上面写了邓大姐和邓香妹姐妹二人从此跟邓家脱离关系，从今往后，邓家的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作为借口骚扰姐妹二人，不能向他们讨要任何钱物等等。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都觉得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哪有教唆别人不要家的，这是不讲孝道啊！
　　没想到省报的记者拍手叫好，还大声地教育村民们，这才是新时代的新风气，只有先有父母对子女的慈爱，才会有子女对父母的孝顺，而不是封建社会的那种愚孝。
　　记者讲话文绉绉的，村民们听不太懂，但都想着，回去得对自家闺女好点儿，可不能打骂得太厉害了，不然的话，自家闺女也找上这么一群人回来跟自己脱离关系，那多丢人啊！
　　邓父没想到，自己就多说了这么一句话，不但钱没讨到，还被逼着在协议书上按了手印，白白丢了两个闺女。
　　虽然在他心目中闺女并不值钱，可能带来好处啊！这么一来，可真是亏大发了。
　　等那一帮子人离开之后，满肚子憋屈的邓父一眼看到畏畏缩缩躲在一旁的三闺女，抡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想甩过去，那两个走了，家里还有一个可以让他打着出气。
　　三闺女一个闪身躲开了：“爸，你不能打我，你再打我我就去找大姐，让她带人回来找你脱离关系！”
　　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没走完了，见状都大声笑了起来，打趣邓父以后可不能再打闺女了。
　　邓父气急败坏，可到底还是没敢再下手，只大声呼喝让三闺女去干活，三闺女没听，往村口跑了过去。
　　用羡慕的目光远远地看着那一行人的背影，真好啊，小妹可以被他们带走，以后再也不用挨打挨饿，可以过上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真好啊！
　　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为什么被带走的就不是她呢？
　　邓香妹偶一回头，看见了在村口老树下的三姐，不由得轻轻扯了一下邓大姐的袖子，小声说：“大姐，三姐在看着我们。”
　　邓大姐也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拉着邓香妹继续往前走：“咱们现在还顾不上她，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了，再来把你三姐接出去。”
　　“可是咱们不能再求求林医生吗？”
　　“不许再说了！林医生已经帮了我们够多的了，我们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像咱们一样的女人，这天底下有的是，咱们能认识林医生是咱们的幸运，可不能得寸进尺。”
　　见邓香妹还是一脸不愿意的样子，又安慰她：“你三姐性子比你强，当初在家里，她受的欺负就比你少，你不用太担心她的，以后只要有机会，咱们就想法子也把她接出来，好吗？”
　　邓香妹终于点了点头：“嗯，我会好好读书的。”
　　今天的这一幕，让邓香妹大受震撼，她不知道降维打击这个说法，但今天她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当一个人变得很强大的时候，那些她认为是天大的难题，对她来说不可跨越的鸿沟，在林医生看来，不过是一件随时都可以轻松解决的小事而已。
　　所以，她也一定要很努力地让自己强大起来，爬到很高很高的地方，让那些人再也够不到她，再也不能打她骂她，逼着她去做一切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回去之后，省报的记者就这件事写了一篇报道，着重强调了要关注学龄女童的入学困难问题，很快省报就发表了，并且得到了各界的关注。
　　凤尾岛的村委书记拿着报纸上门警告邓香妹她爸：“瞧瞧你们干的好事，带累着整个岛都丢了脸，现在你们脱离了关系的事情全陵川都知道了，可千万别想着再去找香妹姐妹俩，再闹出点什么事来，饶不了你。”
　　过了两天，消化科那边王宝富的主治医生高兴地告诉林辰歆，王宝富终于度过了危险期，身体开始渐渐地恢复过来了。
　　“那就好。”林辰歆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家还是决定，等他身体情况再恢复一点，就把他转到省城的医院去就医。
　　王宝富他妈这次变得十分强硬，孩子病好以后，就留在她的身边自己照顾，说什么都不让他爷爷奶奶带了，这次算是幸运的能够好起来，万一还有下次呢，谁能受得住？
　　他爷爷奶奶自然是不肯的，哭天抢地地闹，王宝富他爸想劝她，她直接撂下话来，要么孩子我带走，要么离婚，孩子我还是要带走，你自己选吧！
　　王宝富出院的时候，林辰歆刚好有空，便过去送了送，可怜的孩子瘦了好大一圈，下巴都尖了，身上的衣服也变得宽松了许多。
　　林辰歆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以后记住不许再吃那么多了，知道不？”
　　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的小家伙懂事多了：“我知道了，拼命给我塞东西吃的人不一定是为了我好，还有可能是在害我，我以后只听妈妈的。”
　　他奶奶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对他妈妈怒目而视。
　　可想而知，这段时间他妈妈在他耳边整天灌输的都是些什么了。
　　林辰歆无奈地摇摇头：“给你吃东西也不是为了害你，是心疼你，但她不懂，吃这么多对身体不好，以后知道了就不会了。“
　　王国富奶奶投过来的目光中带着诧异，随即又有了丝丝的羞愧，经过这段时间消化内科医生苦口婆心的教育，她也慢慢知道了自己一开始其实是错怪了林医生了，但也拉不下老脸来道歉，最后只是讪讪地离开了。
　　“林医生，来病人了，你快去看看吧！”有急诊科的护士来找她。
　　林辰歆立马往回跑：“怎么回事？”
　　“是个伤员，腹部被锐器刺伤，需要处理伤口，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个人是部队的人送来的，听说是个犯人，好多人拿着枪围着送过来的，可吓人了。”护士说着还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虽然他们这儿是军医院，但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也还是很少的，这护士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被荷枪实弹押解过来接受治疗的罪犯，自然会有些害怕。
　　林辰歆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当初她参加国际救援组织的时候，还曾经遇到过敌对势力的人用枪逼着他们给对方的人做手术的情况呢！
　　真的是全场虎视眈眈，看你行为稍有不对劲就一枪嘣了你的那种，林辰歆觉得，她现在的心理素质之所以那么强，可以在任何的情况下做手术手都不抖一下，当初的那段经历功不可没。
　　看到来的人的时候，林辰歆甚至有几分惊喜，沈焰回来了！
　　他是带队的，这个罪犯就是他领着手底下的兵从茫茫大海上抓回来的一个罪大恶极的文物贩子，曾经把我们国家好几件十分珍贵的文物走私到国外，手上还有过好几条人命！
　　这次，这边的部队得到消息，这个人又携带着一件贵重的国宝出海，于是沈焰又带着舰队围剿了好几天，才终于将他抓捕归案。
　　可是搜遍了他所在的那一艘船，却没有找到那件国宝。
　　在回来的路上，路过一个正在盖房子的工地，外面有用竹子搭起来的架子，有一根竹子不知道怎么的，尖锐的一头朝外。
　　那双手被反绑起来的文物贩子趁着看着他的人一下子没注意，猛地向前一冲，整个人撞到了竹子上，让尖锐的竹子扎穿了腹部。
　　如今这个人是找到那件国宝的关键人物，一定不能让他出事，所以沈焰他们赶紧把人送来了医院。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林辰歆只来得及跟沈焰交换了一个目光，便开始忙碌起来。
　　那竹子他们没敢拔—出来，怕引起大出血，是用锯子把另一端给锯断了一起送过来的。
　　林辰歆看了一眼：“马上送进手术室。”
　　她自己也立刻换上手术服，在进去之前，沈焰上前两步，不敢伸手抱她，怕弄脏了她的手术服，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话：“辛苦你了。”
　　林辰歆点点头：“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这个时候由于麻醉技术水平所限，有些病人在手术的过程中可能会比较清醒，甚至还有人会大声喊疼的。
　　这个病人倒是没有喊疼，但手术过程中，林辰歆不经意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竟然被吓了一跳，他的目光中没有一般病人在做手术时候的担心和害怕，反而是带着一种疯狂而邪恶的笑意。
　　果然不愧是能把自己肚子戳一个大洞的狠人。
　　他把自己弄伤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因为被抓感到绝望那么简单，他这一撞也十分巧妙，只是造成了受伤的结果，但实际上，却没有伤到体内的任何重要器官。
　　这伤口也是看起来可怕而已，其实完全不致命。
　　不过林辰歆作为一个医生，她的主要任务就是把人治好，至于其他的，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她缝完最后一针，正要直起腰宣布手术结束的时候，这人突然暴起，一把抓住旁边一把用过的手术刀，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第150章 
　　林辰歆只感觉到喉咙上一凉, 随即就是一阵锐痛，那是锋利的手术刀划破了颈部的皮肤，很快就有温热的鲜血顺着颈脖流了下来。
　　旁边的护士吓得大声尖叫, 手一抖，托盘里的手术器具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那文物贩子站在林辰歆身后，一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 另一只手抓着手术刀抵在她的咽喉上：“都不许动, 再动我就一刀下去让这个漂亮的女医生给我陪葬！”
　　林辰歆声音还算镇定：“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手术室的门被撞开, 沈焰带着一队士兵冲了进来, 却在看到被歹徒控制在手里的林辰歆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那修长的颈脖上流下来的鲜红血液刺痛了沈焰的眼睛, 他的嗓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你想怎么样？”
　　文物贩子“嘿嘿”一笑：“这是你相好的吧, 一命换一命，你们放我走，我就放了她, 要不然, 那就大家一起死, 有个这么漂亮的姑娘给我垫背，我死也值得了。”
　　原来他煞费心机弄伤自己，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知道一旦被抓进去, 以后就再也没有逃走的希望了，而他所犯下的罪过, 早就够他枪毙十次的。
　　怕是从他撞上竹竿的那一刻，就想好了要抓一个医护人员作为人质, 逼着他们放他走了。
　　刚才沈焰跟林辰歆见面，两人只是短短的目光交流, 连话都没多说几句，居然被他给看出来了，抓一个团长的相好，可不比随便一个护士份量重多了？
　　沈焰盯着他：“你跑不了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交待国宝的下落，争取坦白从宽，你放了她，我会尽量帮你争取减刑。”
　　文物贩子疯狂大笑：“减刑？你们当我是傻子吗？落到你们手里，我还有活着出去的希望吗？少废话，赶紧给我准备一艘快艇，再安排一辆车，把我送到码头，十分钟之内，我要上船，否则的话，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可就要陪着我一起去见阎王爷了。”
　　说完，握刀的那只手又紧了一下，林辰歆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又有一股温热的鲜血淌下。
　　沈焰眼睛红得快要瞪出血来：“你别乱来！”又急急转头吩咐：“快，去准备车和快艇！”
　　“团长！”
　　“照我的吩咐去做！”
　　林辰歆：“麻烦你稍微松一点点手好吗？我怕待会你还来不及上船，我就先要失血过多死掉了，到时候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臭婆娘，少废话！”文物贩子骂了一句，手底下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些。
　　“团长，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外面。”
　　就这样，文物贩子挟持着林辰歆，几个战士端着枪指着文物贩子，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挪出了手术室，慢慢地往医院门口走去。
　　沿途的通道都已经被疏散了，没人敢不要命地往这边靠近。
　　林辰歆还有心思跟那歹徒说了一句：“你手别抖啊！又弄疼我了。”
　　那文物贩子嘴里咒骂着，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又挪开了一点点距离，他也怕一不小心真的把这女的弄死了，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林辰歆其实可以感觉得到，他其实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镇定，双手都在微微发抖，身体也有些虚弱，任是再狠的人，刚刚做完手术，其实也不可能真的像没事人一样。
　　好不容易挪到了医院门口，一辆军用吉普车就停在那儿。
　　文物贩子扬了扬下巴：“把车门打开，找个会开车的，把枪扔下，上去开车。”
　　慢慢地带着林辰歆朝车门挪过去，让她先上车。
　　就是这时候了！
　　林辰歆忽然整个人猛地向后一靠，手肘重重地撞在了他的伤口上，同时大喊一声：“沈焰！”
　　几乎是同一瞬间，“砰”地一声枪响，伴随着文物贩子的一声狂叫，子弹在他的手背上炸开了一朵血花，手术刀“咣当”掉在了地上。
　　林辰歆全身一软，向前扑倒，沈焰猛地冲上去，将她接在怀中，随即紧紧地抱住，仿若失而复得的珍宝。
　　“别怕，没事了。”
　　心疼地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想碰，又不敢，心里把那混蛋骂了几百遍，手底下这娇嫩白皙的肌肤，平时他不小心碰了个红印子都心疼得不行，居然被那混蛋弄出来这么深的伤痕，疼死他了。
　　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疼吗？”
　　“没事，待会去包扎一下就行。”
　　其他人也赶紧冲过来，把文物贩子抓了起来。
　　这人的右手手掌几乎都炸没了，呼啦呼啦地冒着血。
　　“团长，你看这……”
　　沈焰用想杀人的目光瞪了他一眼，最后却只能无奈地说了一句：“再送回医院去吧！”
　　忽然又转身拦住林辰歆：“这回不许你再给他做手术了。”
　　林辰歆捂着依旧刺痛的脖子，苦笑道：“我得回去安排人给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医疗暴露！
　　刚才那把割破了她喉咙的手术刀，是她用来给文物贩子做手术的，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有了直接的血液接触，如果这人有什么传染病，那她大概率也跑不了。
　　最可怕的当然就是艾滋病了，在后世艾滋病已经算不上是绝症了，有很好的药物可以控制病情，让患者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可现在不一样啊，这就是妥妥的绝症，一旦染上，这辈子就完了。
　　当然这个时候国内肯定是还没有这个病的，可是听说这文物贩子经常偷渡往国外跑……
　　总之是得查一下才能安心。
　　不对，这个时候有检查艾滋病的手段吗？咦，也不对，第一例艾滋病患者应该是在1981年发现的，这个时候还没有这个病的存在。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有其他的病呢？
　　短短的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瞬息万变，一会紧张一会又轻松的，她一贯淡定，就连沈焰都很少能在她脸上看见如此丰富变化的表情。
　　不由得也紧张地问：“怎么了？”
　　同时她也对林辰歆提出的要给文物贩子做检查表示不满：“这种人死不足惜，让他死不掉就行了，有什么好检查的。”
　　要不是为了能从他嘴里得到国宝的下落，在刚刚他劫持林辰歆的时候，他就直接把那混蛋一枪爆头了，哪里还会让他活到现在！
　　林辰歆看出来沈焰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的，也不想现在就说出来让他担心，便说：“检查一下也好，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隐疾，万一什么都还没问出来，就暴毙了呢！”
　　沈焰哼了一声：“便宜那混蛋了。”
　　回到医院以后，林辰歆单独去找了科室的蒋主任，跟他说了医疗暴露这事，蒋主任也十分重视，立刻安排人去给那文物贩子去做检查。
　　文物贩子那边，现在大家都学聪明了，除了需要治疗的那只手，其余部位都给他捆得严严实实的，完全动弹不得，就是为了防止他再次暴起伤人。
　　林辰歆的伤口处理很简单，连缝针都不用，只要包扎一下就好。
　　但沈焰还是很紧张，丢着那边的文物贩子不管，跑过来盯着：“哎，你轻点儿，别弄疼她了。”一副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的样子。
　　林辰歆嫌他碍事：“你赶紧去看着你的犯人去，我这儿不用你管。”
　　又对同事说：“你别管他，我不疼。”
　　沈焰连忙闭嘴，稍微站远了一点，表示自己是不会碍事的，走是不会走的，打死都不走。
　　同事在给林辰歆包扎的时候，还有点儿担心：“这么好看的脖子，万一要是留下点疤痕，那可就不美了。”
　　一旁的沈焰立刻紧张起来：“会留疤吗？”
　　科室里的人都知道，沈焰这人疼媳妇是出了名的，林辰歆同事听他这么紧张，好笑地问：“怎么，要是留了疤，你就嫌弃了？”
　　“怎么可能！”沈焰立刻分辨，“我就是怕她不高兴。”
　　林辰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林医生，不好了，那个人，那个人他……”
　　她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忽然有点说不出口。
　　林辰歆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总是要跟沈焰一起面对的，没有必要瞒着他：“他怎么了？你直接说吧！”
　　“那个人他，他有梅毒。”
　　林辰歆和她同事的脸色都立刻变得十分难看，那护士也泫然欲泣：“林医生，你，你别太担心，不一定……”
　　沈焰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个人有梅毒跟她有什么关系？”
　　林辰歆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安抚一下：“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梅毒是可以通过血液传染的，我跟他有过直接的血液接触，所以有可能会被传染上，但也不一定，只是有这个几率而已。”
　　沈焰瞬间暴起，甚至还骂出口了一句脏话：“这还叫做没什么大不了？我今天非得去宰了那混蛋不可！”
　　说完就要冲出去。
　　林辰歆连忙扑过去死死搂住他的腰，大喝一声：“沈焰，你给我冷静下来！”
　　沈焰去掰她的手：“你放开我，这事儿冷静不了！”
　　“你弄疼我脖子了！”林辰歆说，她是故意把自己刚包扎好的伤口在他的肩膀上撞了一下的。
　　沈焰果然立刻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转身：“我看看，怎么了？”
　　刚刚敷上去的白色纱布上洇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沈焰心疼得不行：“怎么又弄成这样，快，重新包一下。”
　　林辰歆搂着他不放手：“除非你答应不去找那人的麻烦。”
　　“好，我不去。”
　　林辰歆这才回去让同事帮忙再弄一下，一只手还牢牢地牵住沈焰的手，生怕他趁她不注意就跑了。
　　“你就算现在去打死他，也于事无补，反而浪费了你跟战友们把人活捉回来的辛苦，再说国宝的下落不也还着落在他的身上嘛！现在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反正到最后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对不对？”
　　沈焰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道理他都懂，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被他害得可能得了那种脏病，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太憋屈，实在是太憋屈了。
　　林辰歆想起什么，又对刚才来通知她的护士说：“你去提醒一下，让帮他做过手术的医护人员都注意一下，污染过的针头和器具都要谨慎处理。”
　　护士点点头：“行，我这就去，林医生，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第151章 
　　沈焰这才想起来, 碰到过那文物贩子的血的人并不止林辰歆一个：“你说的这个血液传播，碰到过他的血的人都会传染上吗？”
　　“不会，只有对方身上也有伤口的情况下才有可能, 我是因为他弄伤我的手术刀上沾着他的血，这才造成了血液的直接接触，其他人会传染上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
　　“不过你也要提醒你的战士们注意一下, 与患者的分泌物接触也有可能会感染的, 比如说他换下的衣服、毛巾、床单以及剃刀等等，接触之前都要做好消毒的工作。”
　　“碰上这么个混蛋, 真是倒八辈子大霉了, 这种人, 就该让他死在大海里, 干干净净的，就不该让他回来祸害别人！”
　　尽管恨得咬牙切齿，但沈焰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至于以后在审讯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那就说不好了。
　　为了能尽快地追回国宝, 有时候使用某些非常手段，也是可以允许的嘛！
　　因为今天林辰歆受了伤，又受到很大的惊吓, 更糟糕的是, 很有可能被传染上梅毒这么可怕的病，蒋主任特地给她多放了几天假, 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暂时就不要管工作上的事了。
　　沈焰回部队交接了文物贩子的事情之后, 也立刻赶回家陪她。
　　本来林辰歆都没有把那事太过放在心上的，但沈焰实在是太紧张了。
　　整个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转来转去就是停不下来，林辰歆索性跟他说：“既然你这么有空，不如把另一个房间也收拾出来，铺上床？”
　　他们家二楼有两个房间，除了他们现在自己用的卧室之外，还有一个房间是当成书房用的，里头有一张木沙发，当初特地设计成的沙发床的样式。
　　平时可以当沙发用，有需要的时候把靠背平放下来，就能变成一张床。
　　沈焰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嘛？我为什么要铺床？”
　　“分房睡啊，你不知道吗？梅毒最主要的传播方式，除了通过血液和□□传播之外，就是……”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沈焰，这是为你的健康着想。”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跟你睡在同一张床上，我就非得做那种事吗？我就想陪着你，在这种时候不想丢下你一个人，不可以吗？”
　　“不可以，你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那就不忍呗，难道你生病了，我还愿意好好的吗？”
　　“你当然得好好的，不然我生病了谁来照顾我？要么分房睡，要么你回部队去住宿舍，要么我去住宿舍，反正我原来那间宿舍还没分给别人呢，就这几个选择，你只能选一个。”
　　沈焰一个都不想选，他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手：“你不是说只是有概率会被传染上，并不一定会被传染上吗？”
　　“病毒的潜伏期有二到四周，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检查出来是否感染上病毒，但在潜伏期也是有传染性的，不能用这个冒险，沈焰，我现在这样也是很无奈的，但你要保证你的安全，这才是对我们家的负责，知道吗？”
　　沈焰垂着头：“我知道，我现在就是很懊悔，当初就不该让你来给他做手术的，不，一开始就应该把人看紧点，不该让他受伤，甚至我还想自私一点，就别把人抓回来，直接在大海上击毙了，什么国宝，跟我有什么关系，能有你重要吗？”
　　林辰歆瞪他：“别乱说话，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知道你说的这些话被别人听见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人的本性当然都是自私的，但有些自私的想法确实不适宜让别人知道。
　　林辰歆叹了一口气，对他说：“其实我选择了这份职业，就做好了会遇到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所以当它真的发生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太难接受。”
　　“就跟你一样，你选择了当一名军人，就肯定预设过会遇到危险，会做好受伤甚至是牺牲的准备，你明知道这些，但还是会选择这份职业，对吗？”
　　沈焰上前一步，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想要就这样抱一辈子，永远都不要放开。
　　她的身躯那么娇软，可是内心却是那么地坚韧，强大。
　　他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拯救世界的大好事，才让他在这辈子遇上这么好这么好的她。
　　林辰歆耐心地等着他抱够了，才轻轻把人推开：“好了，我现在要开始跟你约法三章了。”
　　“约什么？”
　　“制定咱们家的预防隔离措施。”
　　包括分餐制，两个人的餐具要分开清洗、存放；日常用品也要严格分开，不能混用，比如说洗澡用的桶和盆都要分开，衣服毛巾也要分开洗，诸如此类。
　　听得沈焰脑袋都大了：“用得着这么严格吗？”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要是你觉得太麻烦的话，这个月干脆都去出差算了，反正你本来也有半个月的时间是不在家的。”
　　“那可不行，我本来一个月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家，你还要赶我出去？”
　　“那你要在家里，就得遵守我的规矩。”
　　“行，你是咱们家的司令，你说了算！”
　　林辰歆遇到的这事儿很快就在医院和家属院都传开了。
　　大家都对她充满了同情，好好地上着班呢，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了呢！
　　没一会儿，邓大姐就拎着一条生鱼登门了：“林医生，听说你受伤了，我特地去找了条生鱼来给你煲汤喝。”
　　生鱼又叫斑鳢，是一种淡水鱼，传统的说法是有补血生肌的作用，所以在这边一般有人受伤或者生病什么的，在恢复阶段，都会食用生鱼来补充营养。
　　不过这种鱼还海岛上可不容易找到，邓大姐一听说林辰歆受伤了，立刻就到处托人打听，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
　　林医生帮过她们姐妹俩那么大的忙，现在她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可以回报的机会了，那肯定得尽心尽力啊！
　　至于别人说的林医生可能被病人传染得了可怕的脏病，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要过来好好地照顾她呀，如果她也像别人那样，因为她有病就避着她，那不成了忘恩负义了吗？
　　当然林辰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是略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接触是不可能会传染上这个病的。
　　邓大姐熟门熟路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家属院的嫂子们也来了，跟爱华嫂子她们一起组团来的，各自从家里带了点东西作为探望她的礼物，什么红糖啦、鸡蛋之类的。
　　不过她们的表现明显就比邓大姐要拘束得多了，让座也不肯座，倒给她们的茶也不喝，甚至连杯子也不太愿意拿，一边怕被人看出来心里的害怕嫌弃，一边又装不出来自然大方的样子。
　　可真是难为她们了。
　　林辰歆直接说：“谢谢各位嫂子们了，我这喉咙有点不舒服，就不招待你们了。”
　　嫂子们连忙说：“不用不用，都这么熟了还招呼什么啊，你不舒服就好生歇着，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啊！”
　　走出沈家大门的嫂子们一个个如释重负，爱华嫂子留在后面走得慢了些，脸上带着歉意：“小林啊，你别见怪，她们也是害怕。”
　　林辰歆微笑：“嫂子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这种事儿谁不怕呢，我都懂的。”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怪不了别人，都知道染上那种病有多可怕，在不太了解传染机制的情况下，谁不害怕呢！
　　都怕成这样了，还能鼓起勇气上门来看她，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爱华嫂子你也先回去吧，最近没什么事也尽量少过来串门吧，你家里还有孩子呢！”林辰歆说。
　　爱华嫂子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两岁，用农村人的话来说，都还没立住呢！
　　这个时代养孩子不容易，经常可以听到说某某人生了几个孩子，养大了多少个这种说法，可见对现在一些家庭条件不好的农村人来说，孩子夭折还是挺正常的。
　　这么小的孩子当然最怕的就是生病了。
　　林辰歆的这番话，听在爱华嫂子的耳朵里，就很顺心了，就算大人不怕，也得为家里的孩子着想是不是？
　　倒是沈焰不高兴了，爱华嫂子走了以后，他不满地“哼”了一声：“谁稀罕她们来！”
　　林辰歆笑笑：“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平时人家也帮了咱们挺多忙的是不是。”
　　这一天家里可真是热闹，邓大姐的汤都还没炖好呢，一个小战士哭哭啼啼地来了。
　　林辰歆见他这模样都吓到了，问沈焰：“你把人怎么了？”
　　沈焰没好气：“我能把他怎么的，就是这小子，路上没看好，让人撞到竹竿上去的。”
　　“嫂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得嫂子您受了大罪了，沈团长，你要打要罚，都只管来，我都受着！”
　　“什么要打要罚的，又不是你的错，是敌人太狡猾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就得了。”林辰歆安慰他。
　　接着部队的政委也来了，带来了一大堆的慰问品和慰问金，让林辰歆好好休息，如果后续还有什么医疗费用，他们一定会负责到底。
　　好不容易把客人都应付完，林辰歆也累趴下了，好在有邓大姐的爱心鱼汤可以暖暖心。
　　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怕她难过，沈焰特地请了两天假留在家里陪林辰歆。
　　林辰歆有些哭笑不得，其实她真的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就算是真的传染上了，梅毒又不是什么绝症，只要对症治疗，是可以治好的。
　　不过既然他要陪着，也只能由着他了。
　　“既然今天在家没什么事，不如把烤炉给砌起来吧！”林辰歆提议。
　　沈焰算是看出来了，林辰歆这人厨艺不怎么样，但是想法特别多，只要一空下来，满脑子就琢磨着怎么弄点儿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吃。
　　好在她平时工作特别忙，不然的话，还真不太应付得来。
　　行吧，既然她想要烤炉，那就弄吧！
　　烤炉的图纸是她自己画的，当然林辰歆是从一些田园美食博主的视频中看到的，至于实用性强不强，她也不知道。
　　沈焰觉得不太靠谱，专门拿着图纸去找泥瓦匠老师傅请教过，又去请教了烧过砖窑的师傅，最后修修改改，才得出了最终的版本。
　　然后烤炉也是两人一块儿砌的，沈焰负责砌砖，林辰歆就蹲在一旁和泥，忽然一只小虫子飞到脸上，她抬起手赶了一下，不料却在脸上抹了几道泥印子。
　　沈焰刚好回头看到这一幕，指着她的脸哈哈大笑，林辰歆生气，举着两只沾满了泥巴的脏手要去抹在他脸上。
　　两人便这么嘻嘻哈哈地玩闹起来。


第152章 
　　爽朗中夹杂着清脆的笑声传到了隔壁院子, 胡巧妮不解地问李翠芬：“不是说那女的给个什么坏人做手术，弄伤了自己，还染上了那什么病吗？怎么还能笑得那么高兴呢？”
　　李翠芬鄙夷地撇撇嘴：“骚浪蹄子, 都得那种脏病了，还使劲儿招惹男人，也不怕一窝子都烂一块儿去了！以后你可得看好了三个孩子, 可别让他们往那边跑, 也别吃她家的东西，免得沾上了病。”
　　“娘, 我晓得的。”胡巧妮说着又满脸的羡慕, “她男人待她真好。”
　　她长这么大, 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男人, 长得好看，能挣钱这些都不说了，还疼媳妇, 在家里什么家务活都愿意干, 喂鸡、做饭, 有好几次她从他们家的院子门口路过，还看见过他蹲在水井边给他媳妇洗衣服！
　　男人干这些活要是在农村，是要被人笑话没出息的, 可怎么就没出息了呢？人家还是团长呢, 大院的嫂子们说起来都羡慕极了，说他是最年轻的团长,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往上走呢！
　　能当上司令也不一定。
　　在胡巧妮不大的见识里，司令那可就是顶了天的大官了。
　　她婆婆说卓宇阳是个好对象, 要是能嫁给他，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可是她觉得啊，隔壁的沈焰，比卓宇阳要好多了。
　　听听他们笑得多高兴啊！她见过的成了家一起过日子的夫妻里，有哪一对是能处得这么好的？
　　李翠芬还在一边喋喋不休，现在好得蜜里调油也没用，成了家那么久肚子里都还没有动静，说不准是个没得生的，生不出孩子男人能对你热乎多久？
　　还是像胡巧妮那样才好，早早就生了三个孩子傍身，自己儿子不比男人可靠？
　　可胡巧妮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听着沈焰的笑声，满脑子都在想着如果他是在对她笑，那该有多好啊！
　　在两人都沾了满身的泥点子，脏成两个小泥人之后，烤炉终于砌好了，大概的形状是下面一个四方的灶眼，是用来烧火的。
　　上面倒扣半圆形的炉膛，像一口大锅倒扣过来的样子，中间是空的，里面就是用来烤东西的地方。
　　外层的炉壁还是双层的，中间有夹层可以让烟气通过，同时可以用热气加热炉膛的四周和顶部。
　　最上面再竖着一根长长的烟囱，这是用来排烟用的。
　　炉膛在最前面开了一个半圆形的拱门，像一只圆乎乎的怪兽张开了黑洞洞的嘴巴。
　　林辰歆嫌这个样子太过单调，便在倒扣着的半圆形的顶上加上了两枚尖尖的耳朵，按上两颗圆溜溜的黑眼睛，再在那门洞的两旁各自捏了三条细长的触须粘上去。
　　于是圆乎乎的怪兽一下子就变成一只张着大嘴打哈欠的可爱猫咪了。
　　最后沈焰还用木头做了一扇门给炉膛口安上了，那门上被林辰歆用颜料画上了牙齿和舌头的形状，看起来就更像一个猫头了，憨态可掬，活灵活现的。
　　接下来只要旺旺地烧上一把火，把整个炉子烘干就可以了。
　　到第二天就可以用了。
　　林辰歆迫不及待做了烤蛋糕，鸡蛋分离出蛋白和蛋黄，最重要的一步是要把蛋白打发气泡，没有电动打蛋器，好在有个沈焰牌手动的。
　　用竹子劈成细细的篾丝，弯起来做成打蛋器的形状，就是一把好用的自制打蛋器了，再加上沈焰强劲过人的臂力，不一会儿，就打出来了一小盆雪白绵密的泡沫。
　　不用太多配料，面粉、白砂糖和蛋黄混合均匀之后，小心地翻拌入蛋黄糊中，倒进抹了油的搪瓷盆里，就可以放进已经事先烧热了的烤炉中去烤了。
　　没过多久，一股浓郁的甜蜜香气开始从炉膛中溢出，充盈了整个院子之后，又开始向外面不停地逸散出去。
　　这烤炉就砌在跟隔壁院子一墙之隔的院墙底下，这香味首当其冲的就是隔壁家了。
　　二宝最先闻到的，他用力地抽了抽小鼻子：“好香啊！”
　　大宝和小宝也闻到了，小宝立刻就嚷嚷起来要吃。
　　胡巧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太香了，这是又在做什么好吃的？”
　　说起吃的，隔壁家真是太过分了，别人一般几天都舍不得买一次肉，他们家倒好，只要沈焰在家，几乎天天都能传出来炖肉的香气，就算是做其他菜，也喜欢放很多油爆炒，一到饭点儿，就光闻着他们家传出来的饭菜香气了。
　　大人还好，忍忍也就过去了，小孩子可不行，自家的饭菜都不肯吃了，天天闹着要吃肉。
　　哪来的那么多钱给他们吃？
　　今天这还没到饭点呢，他们这是又在做什么，咋就能这么甜这么香呢？
　　“是饼干！”二宝大声说，“我在林医生阿姨家吃过香香甜甜的饼干。”
　　胡巧妮也觉得有点像，可饼干不是要拿起来凑在鼻子底下闻才能闻到香气吗？怎么能传这么远呢！
　　她觉得这香气如果是自家的，被别人闻到了她都会感到心疼。
　　李翠芬年纪大了嗅觉迟钝，连她都闻到了，是香，香得人口水都快要下来了。
　　小宝闹了起来：“我要吃饼干！”
　　李翠芬骂他：“吃吃吃，就知道吃，想吃让你哥领你过去要去。”
　　这段时间她算是拿捏清楚隔壁的这女人了，这女人又大方又小气，大方的时候看见小孩从她门口路过，都会招招手喊人进去塞两颗糖。
　　小气的时候就像上次那样，她领着孩子上门，人家也能愣是厚着脸皮假装听不懂。
　　倒是让孩子自己过去，成功率会比较高一些。
　　胡巧妮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行，不能去，不是说那女人得了什么脏病嘛，不能吃她的东西。”
　　李翠芬一听也对，“呸”了一声：“真是晦气！小宝别去了，不是什么饼干，就是烤红薯的味道，奶奶给你们烤。”
　　小家伙可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不要烤红薯，就要吃饼干，就要吃饼干！”不光闹，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满地打滚。
　　徐思妍今天提前了一点下班，还没到家，远远在路上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甜香味，一时之间，竟然心神恍惚起来。
　　以前她家附近有一家面包店，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都会有一批新鲜现烤的面包出炉，整条路上都会弥漫着这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那时候她爸妈疼她，身上总是有很多零花钱，于是她就会去排队买一个刚出炉的菠萝包，拿到手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软，好吃得不得了。
　　那时候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现在想起来都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徐思妍甩了甩脑袋，她一定是太想回家了出幻觉了吧，在这个时代这个破海岛上，连西饼店都没有呢，又怎么会有烤面包的香气呢！
　　这幻觉太像真的，她差点儿都以为自己穿回去了。
　　恍恍惚惚地推开门，看见的就是小宝在满地打滚的场景。
　　“他这是怎么了？”
　　“他想吃隔壁林医生阿姨家的饼干。”二宝大声说。
　　徐思妍突然明白过来，不是幻觉，如果这香气是林辰歆弄出来的，那就可以理解了。
　　奇了怪了，她不是才遇上那么大的事嘛，怎么还有心情弄这个吃？
　　徐思妍心想，如果是她自己遇上这种事，可能现在都得害怕难过死了，怎么还有可能有心思去弄什么东西吃。
　　忽然又想，如果林辰歆真得了那个病，沈焰会怎么样呢？会不会跟她离婚？
　　孩子闹得心烦，她忍不住随口说了一句：“别哭了，想吃就过去找他们要，小宝，起来，走，我带你过去！”
　　没错，她也想吃了，上辈子为了减肥不敢多吃，但偶尔也会吃点好吃的小蛋糕解解馋，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真的是一点好吃的东西都没吃过，嘴里都快要淡出鸟来了。
　　“不许去！”胡巧妮连忙拽住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徐思妍那边跑的小宝，同时又喊住跃跃欲试的大宝和二宝，“你们两个也不许去。”
　　徐思妍有些惊奇地看着她，这小保姆管得也太宽了吧，她就是个帮忙做饭带孩子的，轮得到她管孩子去不去哪里吗？何况还是自己亲口说要带他们去的。
　　她今天就还真的要带孩子们过去了：“想不想吃啊，想吃就跟我来！”走过去要去拉小宝。
　　胡巧妮却一脸紧张地把孩子挡在了身后：“那女人有病，你别害我儿子！”她是真情实感地把隔壁家当成了洪水猛兽在害怕着。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说错话了：“我、我的意思是说，万一传给了咱们家孩、孩子就不好了。”
　　徐思妍一愣，死死地盯着胡巧妮的脸，盯完了目光又逐一在那三个孩子的脸上一一扫过，居然在他们的脸上看见了相似的影子，是了，这么明显，她以前怎么就一点儿都没有想到呢！
　　“哈哈！”她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笑得肚子痛，眼泪都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卓宇阳，他们俩就像是一个笑话！
　　胡巧妮的脸色逐渐慌乱：“你，你想干什么？”
　　徐思妍终于停了下来：“你是他们的亲妈啊，真是可怜，亲儿子在眼前却不敢认，主意盘算得挺好啊，怕是天天咬牙切齿恨不得我早点死掉好给你腾位置吧！”
　　“我，我没有，我就是想离他们近点儿，可以好好地照顾他们。”
　　“想照顾儿子，可以啊，把他们带回去啊，你想怎么亲近、怎么照顾都行。”
　　胡巧妮窘迫地站在一旁，李翠芬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怎么，不舍得啊？过惯了城里的好日子，不舍得回去了？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让卓宇阳把你们留下来了。”
　　说完她一甩手出门，往隔壁去了。
　　胡巧妮紧张地看向李翠芬：“娘，她知道了，怎么办啊？”
　　李翠芬瞪她：“就你这张臭嘴，你问我，我咋知道怎么办，早知道就不把你这破烂货带来了，没得把我也连累了。”
　　刘世伟的脸上有着跟他年纪不一样的严肃，走过来，看着胡巧妮认真说：“娘，我们回家吧，这里再好，也不是咱们自己的家，我长大了，回去我会帮忙下地干活，会好好照顾弟弟，咱们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好的，咱们回家吧！”
　　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他什么都知道，他一点都不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隔壁的林医生阿姨说过，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的，他不想再骗人了。
　　胡巧妮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蹲下来，掩面大哭。


第153章 
　　林辰歆正在试图把烤好的蛋糕倒扣出来。
　　奇怪了, 视频上不是说，只要在模具上抹了油，就能很轻松地脱模吗？怎么就是弄不出来呢？
　　那就只能用勺子挖出来了, 最后挖出来的蛋糕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还有一点黏黏糊糊的，没有烤透, 发得也不太好, 有点塌。
　　唯一成功的地方就只有香味了。
　　沈焰原本一直看她做得信心满满的，又受到香味的诱惑, 早就充满了期待, 还以为能有多好吃呢, 结果看到成品的样子, 又有点不太有信心了：“这真的能吃吗？”
　　林辰歆用刀切了两小块，一人一块分了拿在手里：“能不能吃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呃，第一次嘛, 做得不好也是正常的, 要真能一次就做得特别好那才叫奇怪呢, 你说对吧！”
　　沈焰嚼着嘴里有些粘牙还甜得有点齁的蛋糕：“你说的都对。”
　　“林辰歆！”徐思妍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你做什么好吃的呢！”
　　林辰歆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刚才把蛋糕从炉膛里拿出来的时候, 他们都听见隔壁院子里她略显疯狂的笑声了。
　　谁都听得出来, 那笑声里包含着种种复杂的情绪，唯独不包括喜悦。
　　还好现在看她的样子还是正常的, 没有疯。
　　“烤了蛋糕，你要吃吗？”
　　“要！”
　　林辰歆大方地把剩下的蛋糕连同托盘和勺子一块儿递了过去：“那你吃吧！”
　　徐思妍只觉得内心有一个巨大的悲伤又寂寞的空洞, 亟待填满，也顾不得这蛋糕丑巴巴的卖相了, 用勺子挖了一大勺就往嘴里塞。
　　胡乱嚼了嚼就咽了下去，然后又是一大口。
　　林辰歆吃惊地看着她，有点怀疑是自己的味觉还是对方的味觉出了差错，迟疑地问沈焰：“真有那么好吃吗？”
　　沈焰：“可能她就爱吃这样的？”
　　于是，他们俩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徐思妍一口一口地把那个他们俩都嫌弃，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失败蛋糕全都给吃完了。
　　林辰歆还好心地给她端来了一杯水，徐思妍接过来“咕咚咕咚”地喝完，用袖子一抹嘴巴，打了个饱嗝：“林辰歆，谢谢你，我走了。”
　　抬腿就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对了，你们要是放假无聊的话，就等着看我们家的大笑话吧！”
　　林辰歆跟沈焰面面相觑，这人该不会真的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得精神失常了吧！
　　“咱们家还有鸡蛋吗？”林辰歆觉得，失败乃成功之母，她已经从刚才的失败中吸取了经验教训，再来一次的话，应该就可以成功了。
　　沈焰下意识紧张地往鸡窝的方向一挡：“没有了。”
　　“真的，要是做成功了的话特别好吃。”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什么啊？”
　　“要不你把这个做法告诉邓大姐，让她来试一试？”
　　“好主意！待会邓大姐应该会过来，我跟她说一下。”
　　隔壁家卓宇阳今天偶然听说，子弟学校快要开学了，这两天就得报名了，忽然想起他家里还有个七岁多的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该让他上学去了。
　　于是便主动去了学校一趟，帮刘世伟报了名上一年级。
　　这子弟学校也算是部队官兵们的一项福利，学费全免，只需要交一点书本费就可以了。
　　报完名之后，卓宇阳沉浸在自己可真是一个好父亲的沾沾自喜中，想象着待会回家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大宝那孩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回到家却发现家里的气氛怪怪的，李翠芬、胡巧妮和几个孩子都耷头耷脑的，徐思妍在一旁冷笑着等着看好戏。
　　一天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这是又怎么了？”
　　“她们干的好事，把咱们都当成是小丑戏耍呢！你让她们说给你听听吧！”
　　李翠芬突然一拍大腿，哭嚎起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的，可我也是想让孩子们有亲娘的照顾，又怕你们不答应，才想了这个法子的啊！”
　　卓宇阳目光猛地转向胡巧妮：“什么亲娘？”
　　胡巧妮“噗通”就在他的跟前跪下了：“是我，我就是三个孩子的亲娘。”
　　卓宇阳彻底凌乱了：“你不是……，不是跑了吗？”他为什么会收养这三个孩子？不就是因为孩子们死了亲爹，又跑了亲妈，成了孤儿，奶奶又无力照顾，他才把人接回来的吗？
　　弄半天原来孩子们的亲妈还在，那他算是什么，冤大头吗？
　　胡巧妮哭着说：“卓大哥，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好好照顾孩子们而已，你就把我当保姆，不要赶我们走。”
　　李翠芬也说：“不是我们死赖着不肯走，只是你看我这个样子，啥活也干不了，要真回到乡下，那不是把他们母子三个往死路上逼嘛！”
　　她的腿之前从隔壁林辰歆家的院墙上摔下来，这会儿还没好呢，天天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啥活也不干。
　　“我苦命的新春啊，你怎么走得这样早，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要是回到乡下，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把刘新春搬出来，卓宇阳又迟疑了：“这……”
　　徐思妍实在想不到一个男人居然可以优柔寡断成这样：“卓宇阳你搞搞清楚，你当初收养这三个孩子是因为什么，因为他们是孤儿，现在他们的亲妈都还在呢，算哪门子的孤儿啊！”
　　“可是……”
　　“呵，我明白了，刘新春因为你送了命，所以你不但得接手他的儿子，还得把他的老婆和老娘也一起全都接手过来，行啊，那你去给他们刘家当孝子贤孙去吧，别拉上我啊，我们离婚，你跟他们凑一堆好好过日子吧！”
　　李翠芬和胡巧妮听她这么说，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喜色，她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嘛！没想到这个蠢女人居然主动给她们腾位置了。
　　她们眼巴巴地看着卓宇阳，只要他一点头，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卓宇阳当然不能点头啊，他收养刘新春的孩子别人会说他仁义，可如果连刘新春的妻子一块儿接收了，那他成什么了？成全部队的笑话了。
　　他上前拉起徐思妍：“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可能跟你离婚的，先上楼去，我跟你好好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要么我，要么她，必须得走一个，卓宇阳，我不是在逼你赶他们走，说实话，其实我更希望你愿意跟我离婚，放我一条生路吧！”
　　“你这个女人，满脑子离婚离婚，你以为离婚是什么好事吗？离了婚别人怎么看我们？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有人要吗？就算你回去云崇，有你妈那样的人在，你日子能好过得了？”
　　徐思妍心中一阵悲从中来，别人穿越她也穿越，怎么别人穿越都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她却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那么凄惨呢？
　　“你要是不想离婚也行，让他们一家都离开，我们两个人好好地过日子，怎么样？”既然剧情都已经彻底崩坏了，那就让它见鬼去吧，什么三个未来大佬，她也不要了。
　　没了这些糟心事，她跟卓宇阳说不定还能重新开始。
　　卓宇阳确实也觉得，既然三个孩子的亲妈还在，他再让他们住在家里确实有点不像话。
　　其实仔细想想，就算他们回去了乡下，日子也没有她们说的那样过不下去，不是每个月还有十五块钱的抚养费嘛，在乡下，多少人一大家子一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那么多呢！
　　“我会跟她们好好说说，不过现在大娘的腿还没好，这个时候让人走也确实不太好，要不就再过一段时间，等她的伤养好了，我再送她们回乡下去。”
　　徐思妍冷笑：“行，那我就先听着吧！”
　　在卓宇阳一天没把人送走之前，她都不太敢相信他真的能做得到，说不定这段时间这俩女人又出点什么幺蛾子，他又心软改变主意了呢！
　　卓宇阳找李翠芬和胡巧妮好好地聊了聊，着重说明，他就算把她们送回乡下，那也绝不是再也不管她们了的意思。
　　以后他还是会经常照顾她们的，她们一家有什么困难，也可以随时来找他，而且每个月的十五块钱抚养费，也会准时给她们送过去，以后她们的生活是肯定不成问题的。
　　李翠芬和胡巧妮看起来像是听进去了。
　　卓宇阳也松了一口气，站在院墙下吸烟，这一切可算是要结束了。
　　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过得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噩梦，乱糟糟的，叫人焦头烂额。
　　真希望这真是只是个梦啊，一觉醒来，他没有背负上那要命的恩情，还是那个年轻有为、意气风发的年轻副团长，年轻姑娘们争着抢着想要嫁的热门丈夫人选。
　　空气中不合时宜地传来了阵阵浓郁的甜香味，隐约还能听到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卓宇阳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嫉妒之余，其实是有那么几分羡慕的。
　　也许、大概、可能，等把他们都送走以后，他跟徐思妍也能过上这样轻松的生活？
　　有些东西真的是天生的，别人嫉妒不来。
　　邓大姐也是第一次做蛋糕，而且她以前从来都不知道有蛋糕这种东西，但做出来的蛋糕就是非常成功。
　　蛋糕被烤成了漂亮的金黄色，蓬松、绵软，一口咬下去，邓大姐的眼睛都亮了，天哪，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好吃的东西！
　　好吃得她都快要哭了，真香、真甜啊，这日子过得简直像蜜一样了。
　　林辰歆也尝了一块，嗯，果然就是她记忆中的味道：“要是有牛奶的话再加点牛奶就更香了。”
　　邓大姐连忙说：“你要是想喝牛奶的话我帮你去乡下问问，乡下有人养水牛的，要是生了牛犊的话就有奶。”
　　林辰歆一听这么麻烦，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家里有奶粉呢！”虽然这个时代的奶粉是甜的，而且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腥味，还不太容易泡得开，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喝。
　　但就算是这样，这个时候的奶粉也是非常金贵的东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喝得上的。
　　蛋糕虽然好吃，但其实她也吃不了多少，吃一两块就腻了，便分了一半让邓大姐带回去吃，留下一半第二天早上她跟沈焰当早餐。
　　邓大姐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厚着脸皮收了：“我留着等香妹放学回来吃。”
　　邓香妹的学校虽然不远，但可以提供免费的住宿，统一管理，所以她平时周一到周五是住在学校的，周末才回来邓大姐的宿舍这边。
　　林辰歆笑：“这个放不得，等香妹回来就坏掉了，你先吃了，等她回来再做嘛，又不费事。”


第154章 
　　沈焰以前其实挺看不上有些成了家的老兵, 整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出海执行任务的时候，成天就惦记着想回家。
　　回家有什么好, 女人唠叨，孩子吵闹，哪有大海上天高云阔来得自在, 虽然在海上条件是艰苦了些, 可是大男人怕什么吃苦。
　　虽然□□上是艰苦的，但精神上是富足的啊！
　　但是！
　　这些都是以前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时候的想法了。
　　如今他长大了、成熟了, 也走上了疯狂热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道路, 虽然还没有孩子, 但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在家里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更快乐的事呢！
　　那个曾经那么热爱大海的少年, 也开始觉得海上的航程孤独、寂寞起来。
　　可是没办法，班还是得上的。
　　沈焰去工作的时候，邓大姐就会尽量多抽时间去陪着林辰歆, 生怕她一旦安静下来, 就会伤心难过似的。
　　林辰歆刚刚鼓捣出烤炉, 正在兴头上，便跟邓大姐一起研究了许多烘焙美食。
　　烤蛋糕已经做腻了，于是就做各种各样的烤面包, 有馅的没馅的, 加坚果的，洒芝麻的, 要想颜色烤出来好看，表面还得刷蛋黄液。
　　烤完蛋糕烤饼干, 什么曲奇饼啊，椰蓉酥啊, 邓大姐都不知道她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做出来真的很好吃。
　　就是每天那个鸡蛋、油、面粉和牛奶哗哗地用，用得她心疼极了。
　　要不是他们家家底丰厚，谁能这么可这劲儿地糟蹋好东西啊！
　　于是乎，整个家属院的上空，几乎每天都飘荡着霸道的香甜味道，这时间一长，可把大家的好奇心跟肚子里的馋虫都高高地钓起来了。
　　这林医生究竟天天在家里弄什么好吃的？这也香得太过分了，还让不让别人过日子了？别说小孩了，就连大人也受不了啊！
　　林辰歆这人吧，挺和善的，路上见到人总会笑眯眯地打招呼，但从来不过分热情。
　　别人来找她的时候，她从不吝啬把家里的好东西拿出来跟大家分享，但如果别人不主动找她，她也从不会巴巴地上赶着给别人送东西。
　　这段时间，因为传言说她有病的缘故，大伙儿都不约而同地有些疏远了她，林辰歆觉得可以理解，也乐得清静，因此也不会主动把自家烤的面包饼干拿出来分享。
　　大人还可以忍得住，小孩子们哪里受得了啊，每天那香气传出来的时候，林辰歆家院门外面就聚集了一大堆的小朋友，一个个咬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盯着她家院子流口水。
　　要是换成以前，她肯定就主动招呼孩子们进去分享美味了。
　　可现在她得识趣啊，虽然她自己知道，就算她真的染上了病，这种程度的接触也绝对没有传染的可能，但别人不一定懂啊！
　　她也没必要让别人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所以林辰歆笑眯眯地跟小朋友们说：“你们想吃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先回家问过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答应了，我就给你们吃，他们不答应的话，我可不敢随便给。”
　　不过口头上说的答应不算，谁知道小孩有没有说慌，得让家长带着来说。
　　小孩子们肯定就立刻跑回家去问了。
　　家里的大人可就为难了，谁能有那么厚的脸皮带着孩子上门讨吃的啊！
　　嫂子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免不了抱怨：“你们说这小林也真是的，好好的弄什么吃的啊，整天弄得这么香，这不是故意馋孩子嘛！”
　　“可不是，昨天晚上我儿子就为了这事，哭了半宿呢！”
　　爱华嫂子说：“小林平时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这次会这样，也是你们嫌弃人家在先，你们别看她总是笑眯眯的好像没什么脾气，她可不是个好欺负的。”
　　说真的大伙儿一开始听说的时候确实有点儿害怕，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看她还好好的，还有心思弄各种好吃的，人家夫妻俩也没因为这事产生什么矛盾，就连邓大姐天天往她家跑，也啥事没有。
　　渐渐地，也就都放下了这份戒心，就是有点拉不下脸，这个时候上门去示好，岂不是明摆着冲着人家家里好吃的去的吗？
　　刚从吃不饱饭的时代过来不久，稍微体面一点的人家都是很讲究这个的。
　　比如说教自家孩子，看见别人吃东西千万不能直勾勾地盯着，不能问别人要东西吃，饭点不能去别人家玩，免得产生故意去别人家吃饭的误会。
　　如今越是知道林辰歆家里有好吃的，就越是应该避免故意去人家家门前晃荡才对。
　　可越是这样，大伙儿的心里就越是痒痒，抓心挠肝地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得好吃成什么样？
　　没想到最后破冰的契机居然出在邓香妹这里。
　　邓香妹跟她姐一样，第一次吃到香甜的烤蛋糕的时候，激动得都哭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林辰歆还特别有心，在她去上学之前，让邓大姐特地给她烤了许多曲奇、饼干这些好存放的，用铁皮饼干筒装了，让她带到学校去，晚上学习饿了的话可以吃。
　　不好存放的蛋糕和面包也带了一些，让她先吃这些，吃完以后再吃饼干。
　　林辰歆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饿得快，特别是晚上睡觉前，没有宵夜吃的话，饿得火烧火燎地都睡不着。
　　后世的家长可能会觉得，蛋糕饼干这些东西高油高糖，对身体不好，不让孩子多吃。
　　但时代不一样，这个时代的孩子，身体里对于脂肪和糖分还是很缺乏的，这些对他们来说，是对身体很好的营养品。
　　邓香妹带回学校之后，当然也不好意思吃独食，就跟宿舍里的小姐妹一起分享，小姐妹们吃过之后都惊叹不已，太好吃了。
　　比供销社里卖的那些不知道放了多久早就回潮，而且还带着哈喇味的核桃酥好吃多了。
　　还有那些蛋糕和面包，她们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松松软软的，掰开来里面还有一个个蜂窝一样的小洞。
　　咬进嘴里都不舍得嚼，抿一抿就化了，那股甜甜的味道却会一直留在嘴里。
　　可惜邓香妹带得不多，每人也就只能分得那么一小块，几口就吃没了，可是都还好想吃，怎么办呢！
　　这些东西整座岛上都没有卖的，只有邓香妹她姐会做。
　　有些厚脸皮的孩子忍不住央求她：“香妹，下次还能多带点儿来吗？”
　　邓香妹这次带来这么多，其实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她是亲眼看着她姐做的，那鸡蛋呀、白糖呀、奶粉呀，就跟不要钱似的往里放，那些东西可都老贵了呢！
　　于是她特别老实地摇头：“不行，这太贵了，我不能老拿。”
　　小姐妹们也都明白，就连供销社里的核桃酥都要五毛钱一斤呢，香妹带来的这些这么好吃，用的都是好材料，肯定得更贵。
　　“那要不这样，我们花钱跟你买。”能在这儿上学的孩子，家里的条件都不差，手里多多少少也能有点零花钱，反正都是用来买好吃的，向谁买不是买？
　　“对，你这里还有一些剩下的饼干，都卖给我们吧，真的好想吃啊！”
　　邓香妹有些犹豫，林医生好心让她带来当宵夜吃的，她却给卖了会不会不太好？可是卖了的话就可以把钱还给林医生了，她跟她姐也不会那么过意不去。
　　而且她晚上吃饭的时候多吃点儿，到夜里就不会饿了，哪里用得着吃这么好的东西当宵夜啊！
　　在小姐妹们的央求下，邓香妹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可是问题又来了：“那多少钱啊？”
　　邓香妹一脸窘迫：“我，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算算呗，这有什么难的。”宿舍里数学成绩最好的女生说，她妈妈是当会计的，早就告诉过她，没有什么东西的成本和利润是不能算出来的。
　　说干就干。
　　邓香妹记性好，她姐做的时候她都看着呢，用多少面粉、多少鸡蛋，白糖、奶粉这些都是有数的，最后一炉能出来多少，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再按照市场价换算，就能把成本价算出来了。
　　负责计算的女生还很专业地说：“不能光算这个，还得把柴火的成本，烤炉的损耗，还有人工成本也计算进去。”
　　柴火的成本好懂，可损耗和人工成本又是怎么回事？
　　“那别人家的烤炉砌起来不得花钱吗？用得多了不是会坏嘛，坏了不又得花钱弄新的？这就是损耗啊！人工成本就是别人做这个也是要花时间的，而这个时间用来干别的活说不定是可以挣钱的，所以要算人工成本。”
　　大伙儿听不太懂，但都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可是这些要怎么算呢？”
　　小姑娘一本正经：“具体要算清楚那就太复杂了，不如就按照成本的百分之十计算吧，还有咱们也不能让香妹的姐姐白给我们干活对不对，得有利润，那就再加百分之十吧！这样算的话……”
　　在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一连串数字之后，最后得出价格，一块曲奇饼干三分钱，一个蛋糕六分钱，一个面包五分钱。
　　小姐妹们纷纷鼓掌：“好厉害呀！”
　　这个价钱不算便宜，但也不是很贵，要买还是买得起的，小姐妹们纷纷慷慨解囊，把邓香妹剩下的饼干都包圆了。
　　邓香妹虽然没了饼干，但手里攥着一把钱，心里热乎乎的。
　　子弟学校嘛，其实上学的都是家属院的这些孩子。
　　于是到下个周末再放假回家的时候，家属院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事，原来林医生家里每天香喷喷的，就是在做这些东西啊！
　　对于自家孩子买这些来吃，倒也没有什么意见，人家做来自己吃的，肯定是好东西，而且这个价钱也不算贵，又不是故意挣他们的钱。
　　有些大人自己也馋的，还特地给了自家孩子钱，让她们下星期再买点回来吃呢！
　　邓香妹一放学回来，第一时间就去找了林辰歆。
　　林辰歆看这孩子兴冲冲的，跑得脸蛋红扑扑，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带着星光，不由得好奇地问：“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有！”邓香妹脆生生地回答，从书包里掏出一把钱，放到林辰歆的面前，“这些给你。”
　　林辰歆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那堆钱，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分票，最大的面额也只是一毛钱的，看着挺多的一堆，估计也就几毛钱吧：“这是怎么回事？”


第155章 
　　邓香妹刚要开口, 邓大姐就来了，刚从食堂里赶过来的，身上还穿着食堂的白色制服, 身前系着蓝色围裙，怒气冲冲地来到邓香妹跟前，一抬手, 就要给她一个耳光。
　　林辰歆连忙拦住：“大姐, 有话好好说，孩子都这么大了, 怎么能说打就打呢！”
　　“好, 那你敢不敢给林医生说说, 前些天在学校都干什么好事了？”
　　邓香妹清凌凌的目光直视她大姐：“有什么不敢说的, 我又没干坏事。”
　　邓大姐气得发抖：“你还敢嘴硬！林医生，你知不知道，她在学校竟然把你给她的那些饼干什么的, 都卖给她同学了！她还收了别人的钱！”
　　转头又瞪着邓香妹说：“你就这么眼皮子浅？家里缺你这点钱吗？林医生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让你在这里上学, 是让你去干这种事的吗？你不好好读书, 对得起谁？”
　　邓香妹眼睛里充满了不解：“我没有不好好读书，我也没有眼皮子浅只想要钱，那些都是林医生给我的好东西, 我不想白白给她们吃了, 她们自己也愿意花钱买，这有什么错吗？”
　　邓大姐还想再说什么, 林辰歆连忙拦住她：“好了，香妹没做错什么, 你也先别生气了，我们听她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好吗？”
　　“香妹，你说说，怎么会想起来要卖钱的呢？”
　　邓香妹便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跟她们说了，包括她们计算成本和损耗的各种细节。
　　林辰歆听得都笑了起来：“大姐，你听，现在的孩子们多聪明呀！你那个同学也很不错，将来一定能大有出息的。”
　　邓大姐不满：“你还夸她，这要是放在早几年，她这样干，就是投机倒把，要被抓的。”
　　“再说了，都是一个大院里的，又是同学，她怎么就好意思收别人的钱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收的，谁家的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白给别人吃啊？大家公平交易，钱货两讫，不是很好嘛，买的人跟卖的人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不用怕欠下别人的人情，我倒是觉得，孩子们这么处理是最好的呢！”
　　“可是……”
　　“还有啊，大姐你也不用太担心了，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都开放自由市场了嘛，你看大家自家种的菜，打的鱼，不都可以在自由市场上卖嘛，只要数量不大，就算不上投机倒把。”
　　“那谁知道呢，这政策都是一阵一阵儿的，这会儿没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管得严了呢！”
　　“这个不会的。”林辰歆特别有信心，再过不了多久那可就是全面的改革开放了，当然这些话她这会儿还不能说，只能找借口，“我前不久刚从京市回来，政策上的事我比你们懂得多，你就把心放回胸口里吧，肯定不会有事的。”
　　邓大姐觉得林辰歆说得挺有道理，但还是感觉不太好：“那她小姑娘家家的，就该好好读书，就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就算是再没本事，也能好好地供你把书读完了，以后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
　　林辰歆赞同道：“也对，小孩子就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邓香妹原来听着林辰歆还是挺赞成她的做法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改了口风：“林医生！我不会因此而影响学习的！”
　　邓大姐瞪着她：“听林医生的，以后不许再干了。”
　　邓香妹急了：“可是我都跟她们说好了，我答应了下个星期要多带点儿去卖给她们的！”
　　邓大姐：“你倒是挺会做主啊，我不给你做你拿什么带去！”
　　邓香妹咬咬牙：“那，那我就自己做！”她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大姐在做菜方面特别有天赋，她也不差，至少她做的菜比林辰歆做的是好吃多了。
　　这些东西怎么做她早就看着她姐做学会了，顶多就是一开始没有经验不一定能做得好而已，多练习几次肯定能做得好吃的。
　　说着，她眼巴巴地看着林辰歆：“林医生，可以吗？”
　　“香妹，你大姐说得对，你这个年纪，还是以学习为重，虽然你觉得并不影响学习，但涉及到钱的事，万一闹出什么纠纷，你还处理不好，要是再闹到学校去，那就更麻烦了，你有这个学习的机会不容易，可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邓香妹被她说得脸都红了，窘迫地低下头：“对不起，林医生，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可是，我答应了她们，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怎么办呢？”
　　“你的同学不都是住在附近嘛，这样吧，你辛苦一点，去跟她们说，下星期不能带去了，她们要是想吃的话，就请她们的家长来找大姐，想要买什么、买多少，先说好了，大姐做好了第二天再给他们家里送过去，这样好不好？”
　　邓香妹瞪大了眼睛，目光从迷糊渐渐地变成惊喜：“这个主意太好了，让他们先说好要多少，这样就不怕做了太多出来卖不掉了，大姐，可以吗？”
　　林辰歆转而又对邓大姐说：“大姐，既然香妹都答应了别人，咱们也不好不讲信用，就帮她做完这一次，至于以后要是还有人来找你订货，要不要继续做咱们再说，行不？”
　　邓大姐当然只能答应了：“那说好了，就做这次啊，你以后可别瞎答应别人了。”
　　林辰歆：“我倒是觉得，要是有人愿意买的话，这个生意也不妨长期做下去。”
　　邓大姐惊讶地看着她：“为啥？”
　　“能挣钱的事，为什么不做？”
　　“可是我现在有工作，不缺这个钱。”她是正式工，工资并不低，姐妹俩又是节省惯了的人，日常开销不大，在食堂工作还有很大的一个好处，那就是吃饭不用花钱，每个月的工资，都能攒下好多呢！
　　“你们现在花钱的地方不多，可是将来香妹长大了，说不定还要去外面上大学呢，得多给她攒点钱啊，还有大姐你将来不管嫁不嫁人，总要有一笔钱傍身，才能活得有底气啊！”
　　“林医生，你说得对，你们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想得就是比我们长远。”她以为，她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可是林医生告诉她，还不够，还可以努力变得更好。
　　“只是那就老是得用你的烤炉，那多麻烦你呀！”
　　“这有什么麻烦的，反正放在这儿也是空着，你在这儿做我还能蹭上点好吃的呢！就是你以后又要上班，又要做这些，怕是会挺累的。”
　　“不累不累，这能有什么累的，比以前在家里干活舒服多了。”以前在家里干活，从早干到晚，还要挨打挨骂，饭也吃不饱，那才叫做苦呢，现在上班简直就是享福的日子了。
　　对邓大姐来说，怕的不是干活累，而是怕没活干。
　　她又想起什么：“人家小姑娘还知道什么损耗呢，我也不能厚着脸皮白用你的工具，何况这方子和做法都是你教我的，如果真的要干的话，林医生，咱们就算一块儿干，挣的钱咱们平分。”
　　林辰歆懂她的意思，用她教的方法和配方，给她自己赚钱，邓大姐这心里过不去。
　　“也行，不过我平时工作忙，除了提供配方，也帮不上其他什么忙，平时还是你自己干，我也没这么厚的脸皮拿一半，要不就二八分吧，你八我二，我就当是躺着把这个钱给挣了。”
　　邓大姐一开始还有点不太愿意，但架不住林辰歆坚持，只好答应了。
　　林辰歆这人做事情讲究章程，特别是涉及到金钱方面的事，最好是账目清晰，有理有据。
　　所以她特地找出纸笔，按照这个意思写了一份合作协议，邓大姐不识字，让香妹念给她听了，然后按上手印，一式两份，每人保存一份。
　　邓大姐拿着自己的那份协议，笑得还有点不太自然：“我这辈子，就没办过这么正式的事儿，弄得，弄得像个文化人似的。”
　　“那你可得好好习惯了，以后要做生意啊，这种事还多着呢，口说无凭，什么都不如立个字据最有效。”
　　这事儿谈成了，最高兴的莫过于邓香妹了。
　　她兴奋地跳了起来：“我这就去找我的同学说去。”
　　这真是个送上门来的好台阶，不少人就趁着这个好机会就坡下驴了。
　　于是当天晚上，邓大姐就接到了不少订单，每个人要的并不多，就买一点点尝尝鲜，但加起来这数量就不少了。
　　邓香妹帮忙登记了密密麻麻的一张纸，邓大姐看到的时候傻眼了，她不识字啊，现在香妹在家还可以她帮忙看，可她上学以后呢？
　　总不能让林医生帮忙看吧！
　　最后邓大姐想了一个笨办法。
　　她在一张纸上画出家属院的地形图，然后用一个个方框表示每家的房子，方框里面再画上对方订的饼干或者蛋糕的图案，后面用竖线表示数量。
　　这样她一看就知道是哪一家要什么品种，要多少了。
　　邓香妹看着直笑她：“大姐，你这样是不行的，现在咱们的品种少，还好画些，以后品种多了，订的人又多，难不成你还能把整个陵川岛都画出来吗？”
　　“那不然怎么办？我又不识字。”
　　“那你就学认字吧，还有一些简单的数学，都得学一学，不然以后算账都算不明白，林医生说把利润的百分之二十分给她，你知道怎么算吗？”
　　“我……”邓大姐语塞，一开始数量少的话，她可能还能根据生活经验算得清楚，但如果以后数量大了，以她的水平真的没法算。
　　其实像她那么大的，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识字的，最起码也上过初小，也就是一二三年级，算是扫了盲。
　　但她那时候是家里第一个孩子，又是个女孩，她奶奶特别不喜欢她，差点儿就扔尿桶里淹死了，自然也不会花钱让她上学的。
　　因此是真的大字都不识一个，以前在乡下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在这儿，认识字几乎是每个人的本能，她一个不认字的，就很不方便了。
　　“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学得会吗？”
　　“怎么就学不会了，只要你愿意学，就肯定能学会的，这样吧，我先教你最要紧的几个字，饼干、蛋糕和面包怎么样？”
　　就这么着，邓大姐的烘焙生意居然就做起来了，一开始，大家只是好奇买来尝尝鲜，吃过之后发现是真的好吃，比供销社里卖的其他点心好吃多了，而且价钱又不算贵。
　　有钱的当然会继续买来吃，就算没什么钱的，也愿意偶尔买点打打牙祭，或者是要上门送礼之类的，带上一份也挺体面。
　　邓大姐做得多了，自然不好继续再用林辰歆的原材料，便自己找了乡下农家去收购鸡蛋、牛奶什么的，虽然跑得是辛苦点儿，好在新鲜，自己上门去买也比在市场买的要便宜一些。
　　就连徐思妍都成了邓大姐的常客，时不时就订上几个蛋糕回去吃。
　　而且她还吃独食，三个孩子要是能讨她高兴，她心情好的时候就分给他们点儿，李翠芬和胡巧妮两个是想都不要想的。
　　胡巧妮最近有点不太安分，总是爱往外边跑，一天到晚不着家，有时候甚至都不记得回来给李翠芬做饭。
　　李翠芬不高兴了，好不容易逮到一天下午她没出去的，把她喊到厨房里：“你就不能安分点儿？成天往外跑向什么样子！”
　　胡巧妮居然敢顶嘴：“我都马上要被送回乡下去了，现在多在外边看看，长长见识不行吗？倒是你，说有法子让我留下来，法子呢？”


第156章 
　　李翠芬气哼哼地瞪着胡巧妮：“我说了有法子就是有法子, 你待会出去帮我买一包耗子药回来！”
　　“买耗子药干嘛？”
　　“这屋子闹耗子，晚上闹得我睡不好觉。”李翠芬本来是睡在二楼卧室的，但自从她摔断腿之后, 上下楼不方便，就一个人睡在了一楼的杂物间里。
　　里头杂物多，又靠近厨房, 要说有老鼠, 也是很正常的。
　　“买药可以，得给我钱。”胡巧妮朝她伸出手掌心。
　　“没出息的东西！”李翠芬咒骂一句, 掏出五毛钱塞了给她。
　　胡巧妮拿了钱, 趁机又出去了, 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得到耗子药, 路上刚好遇上个邻居，还跟人打听了一下。
　　当然，既然出门一趟, 肯定是要去见见那个人的。
　　钱国伟是她不久之前在街上认识的一个男人。
　　那次她上街买菜, 遇上一个外地来的男人, 自称是北边大单位的采购，专门过来这边采购海产品的，问她哪里可以买得到质量好又便宜的好产品。
　　胡巧妮就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女, 又刚来城里没多久, 她哪知道那么多啊，又要面子不好意思说不知道, 就随便瞎指了个地方。
　　谁知道买完菜回来，又遇上了这个叫做钱国伟的男人, 她还以为他是找她麻烦来了，没想到钱国伟满脸喜色, 上来就跟她道谢，说谢谢她给他指了条明路，果然找到了价廉物美的好海产，这下单位的任务可以完成了。
　　说着钱国伟死活给她塞了一包饼干，说是谢礼。
　　没多久，胡巧妮又出门的时候，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捡到了一包钱，惊得她心脏砰砰乱跳，还没来得及藏起来呢，又遇上了一个男人低着头匆匆忙忙地找过来。
　　居然又是这个钱国伟。
　　钱国伟一眼看见她手里的包，惊喜地跑过来：“同志，又是你，真是太感谢你了，拾金不昧，还特地站在这里等失主过来，要不是你，这钱说不定就被别人给捡走了。”
　　胡巧妮当然不敢说自己也是想捡走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只能认下了这个好人好事的名头。
　　然后钱国伟又塞给她十块钱当谢礼，还非要请她到国营饭店去吃饭说要好好谢谢她。
　　胡巧妮这辈子哪有被人请到过国营饭店那种地方吃过饭啊，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这一来二去，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这钱国伟哄得晕头转向的了。
　　钱国伟说他以前的妻子给他戴了绿帽，跟他离婚了，他再也不相信大城市的漂亮姑娘了，以后就想找一个善良淳朴，心思单纯的乡下姑娘，就跟胡巧妮那样的就很好。
　　问胡巧妮愿不愿意跟他回他家那边去，他说他工资高，以后肯定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相处的这些天，钱国伟确实也很大方，带她吃香喝辣的不说，还买了新衣服、新纱巾送给她，胡巧妮怕李翠芬看见了会怀疑，一直没敢带回去，就在钱国伟那儿放着呢！
　　这次出门，又特地去找了钱国伟，钱国伟问她：“你想好没有？我这边不能再耽搁了，单位已经催了好几次了，得赶紧回去，我买了明早的船票，咱们明儿一早就走，好不？”
　　钱国伟一边说，一边把她往屋子里拉，关上门就去解她衣服的纽扣……
　　傍晚，胡巧妮匆匆忙忙整理好衣服，心慌意乱地离开钱国伟暂时租住的巷子，心不在焉地去商店里买了一包耗子药回去。
　　回到家胡巧妮把耗子药交给李翠芬：“娘，我先去做饭。”
　　李翠芬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要脸的骚货！”
　　胡巧妮以为她不知道，实际上她早知道了，前两天就有大院里跟她年纪相仿的老年妇女来告诉她，在街上看见胡巧妮跟一个男人亲密地走在一起，那个男的还给她买新衣裳呢！
　　还说看到胡巧妮的头上扎着一条崭新的红纱巾，问她是不是胡巧妮好事将近了，要是嫁了人，以后怕是就不能来这儿当保姆了。
　　保姆不保姆的，只有李翠芬心里才真的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真是个不安分的贱人，狗改不了吃屎！早知道就不该信她把她带来这儿的。
　　刘世伟觉得他娘今晚特别不对劲，眼睛一个劲儿地往他们三兄弟的身上瞅，平时她只给小宝洗澡，他跟二宝都是自己洗的，今晚她硬是亲手给他们兄弟三个都洗了一遍，还不停地把小宝搂在怀里疼。
　　就跟……上次她离开家里临走的前一天一样！
　　晚上胡巧妮哄三个孩子睡觉，疯玩了一天的小宝和二宝一会儿就睡着了，刘世伟没睡着，却假装睡着了。
　　然后就听见他娘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衣服。
　　胡巧妮慌慌张张地把自己的衣服都塞进包袱里裹好，然后挎起包裹，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只是在开门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三个孩子，她这是为孩子们好！
　　胡巧妮对自己说，只要自己走了，三个孩子就可以留在这里，能念好学校，将来也能有出息，总比跟她回去将来出海打渔强。
　　她也不想再回去过那种天天晒咸鱼干的日子了，那样的日子过得久了，整个人都像是被咸鱼腌入了味，那样的人生毫无希望。
　　可是一回头，她却对上了一双清醒明亮的眼睛。
　　“大宝！”胡巧妮脱口而出。
　　“娘，你又要走了吗？”刘世伟冷静地问。
　　胡巧妮慌乱地说：“胡说什么呢，我走什么啊，我就下楼去……”看了看自己手里挎着的包裹，“去洗几件衣服。”
　　“我奶奶手里有我爸的抚恤金，我们每个月还有抚养费，二宝和小宝都很听话的，我还可以跟村里的叔叔伯伯学着去打渔，娘，咱们回家吧，我很快就长大了，咱们可以过上好日子的。”
　　胡巧妮怕他闹起来吵醒其他人，走过来抱着他：“傻孩子，不是说好了吗？等你奶奶的腿好了，咱们就回去，来，乖，睡觉了！”
　　刘世伟乖乖地在她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娘，别走，别丢下我们。”
　　没过多久，刘世伟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起来，胡巧妮轻手轻脚地起来，拎起她的包裹，踮起脚尖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这回她没有再发现，身后的小孩也立刻睁开了眼睛，悄声无息地光着脚跟她一起下了楼。
　　就这么定定的，用变得越来越冰冷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最后，冷冷地吐出一句话：“走了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一回头，却看见李翠芬拄着拐杖站在他的身后，到底是小孩，吓了一大跳。
　　眼睛立刻就红了：“奶奶，娘她又不要我们了。”
　　李翠芬搂着他的小脑袋：“大宝乖，不要脸的坏女人走了就走了，奶奶再给你找一个好后妈。”
　　第二天早上，小宝醒来找不到娘，哇哇大哭，刘世伟熟练地带两个弟弟下楼，拉尿，洗脸，然后让二宝带小宝玩，他去厨房烧火煮粥。
　　这个还不到八岁的孩子，在短时间内家里遭逢大变，又被亲妈两次抛弃之后，终于变得懂事了起来，以后，他们兄弟三个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二宝也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悄悄蹭到大哥的身边：“大哥，娘呢？”
　　刘世伟严肃地跟他说：“二宝你记住，以后咱们再也没有娘了。”
　　二宝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竟然没有哭，没有就没有吧，跟着后妈也不错。
　　徐思妍每天都是自己去食堂吃早饭的，自然不会留意到这屋子里少了一个人，卓宇阳倒是发现了，可他也没有心情去管这个，匆匆忙忙就上班去了。
　　傍晚下班徐思妍也是自己从食堂打饭回来吃的，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家里吃饭了，吃不惯胡巧妮做的饭，更怕她在自己的饭里吐口水。
　　所以她把自己的粮食关系又转回了食堂。
　　对此卓宇阳表示很不满，一家人哪有分开吃饭的，叫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她只好每天趁着人少的时候赶紧去打了饭回来，要是不小心被人碰见了，就说是从食堂里打点肉菜回去给家里的孩子改善生活。
　　打开饭盒，徐思妍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她特地找邓大姐帮她做的辣椒酱，挖了一勺放进白米饭里面拌了拌，没办法，这食堂的饭菜如果不加钱点小炒的话，大锅菜太过清汤寡水了，不拌点辣椒酱实在是难以下咽。
　　这辣椒酱不经吃，没几天就吃掉快一半了，她有些心疼地盖上盖子，放回柜子里，一转身，却发现小宝踉踉跄跄地跑到饭桌旁，一伸手，就抓住了她放在饭桌边缘的饭盒。
　　“小宝，别动！”徐思妍连忙大声喊。
　　可已经来不及了，小宝一把将饭盒扒拉到了地上。
　　“咣当”一声，里面的米饭洒了一地。
　　小宝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扭头就跑，一头扎进不远处的刘世伟的怀里。
　　徐思妍气坏了，她辛辛苦苦上了一天班，又累又饿，刚想好好吃顿饭，全被这熊孩子给搅了。
　　“小宝，你给我过来！”这孩子得好好教育一下。
　　刘世伟走过来：“妈，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小宝，小宝还小不懂事，我替他道歉，这里我来收拾，待会我再去给你煮饭。”
　　徐思妍受宠若惊，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他还叫自己妈？以前胡巧妮没来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喊过。
　　后来跟胡巧妮闹翻了，说好了要把他们送走之后，徐思妍在心里都已经完全跟他们划清界限了。
　　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感叹这一幕要是早点发生该多好，在她还一心一意想要当个好后妈，好好把他们抚养长大培养成才的时候，如果他就能这么懂事，她恐怕会感动到哭吧！
　　如今肯定是不会再感动了的，只是他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再发火，当然也没好意思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干活：“行了，你看好你弟弟，我来收拾。”
　　洒到地上的饭自然是不能再吃了的，她捡起饭盒，地上的饭用扫帚扫起来，全都倒进了鸡窝里。
　　然后去厨房烧火做饭，心里还有点儿纳闷，往日里这个点儿胡巧妮应该已经在做饭了，待会儿卓宇阳下班回来刚好他们吃饭。
　　今天怎么锅清灶冷的，连李翠芬也闷在屋里没有出来指指点点，指桑骂槐？
　　这边火才生起来，就听见二宝大呼小叫地进来：“不好啦不好啦，咱们家下蛋的鸡全死啦！”
　　怎么会呢！徐思妍起身去看，她刚才把饭撒鸡窝里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难道鸡吃不得辣？
　　结果去到鸡窝一看，不得了，果然鸡窝里的鸡全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抓起一只摸了摸，身体还是温热的，但已经开始发僵发硬，怎么晃都没有动静，看来是死透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徐思妍百思不得其解，问大宝和二宝：“你们白天没有乱喂什么东西给鸡吃吧？”
　　也不对，要是白天喂了什么，那早死了，总不能刚才还活蹦乱跳，现在突然就……
　　徐思妍脸色一白，目光落在了她刚刚扔进去的米饭上，难道是……
　　她连忙跑回厨房拿了一个小碗，把地上的米饭装起来一些，准备明天带回医院去找人化验化验。
　　又怕三个孩子不懂事把饭吃了，特地交待了一声：“这饭可能有毒，谁都不许碰啊，吃了会死的！”
　　想想还是不放心，便放到高高的柜子顶上去，目光落在了柜子里的辣椒酱瓶子上，她迟疑着拿出辣椒酱，拧开瓶盖闻了闻，辣椒酱的香气太浓郁了，闻不出来什么异味。
　　可她的饭盒拿去打饭之前是洗过的，从食堂里打了饭回来就只放过这瓶辣椒酱，如果饭里有毒，那食堂里早就死了一片人了，那问题是出在……这辣椒酱上？


第157章 
　　这里有人想要害死她！
　　徐思妍惊出了一身冷汗, 拿着辣椒酱的瓶子“咚咚咚”地就去砸李翠芬的房门。
　　“死老太婆，你给我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翠芬才骂骂咧咧地一瘸一拐过来开门：“叫什么叫, 叫魂吗？睡个觉都睡不安稳！”
　　徐思妍举起手里辣椒酱罐子：“你往我这儿加了什么东西？”
　　李翠芬翻了个白眼：“啥意思，我还能偷吃你的不成？”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给我下毒！你也不用不承认, 东西就在这里, 我明天带到单位一化验，什么都查出来了。”
　　李翠芬把拐杖一扔, 整个人坐到地上就开始嚎哭起来, 一边嚎一边破口大骂, 总体意思就是徐思妍冤枉她, 她不要活了，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之类的。
　　小宝被吓坏了，也跟着大哭起来。
　　卓宇阳下班回到家里, 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让人心烦意乱的场面。
　　“又在闹什么？”
　　徐思妍把他带到鸡窝旁边, 把死得横七竖八的鸡指给他看, 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卓宇阳的脸色也变了：“你确定这毒是下在这辣椒酱里的？”
　　“明天拿去一验就知道了，要是着急想快点知道的话, 去别人家里买一只鸡回来, 一试便知。”
　　李翠芬忽然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听巧妮说家里闹耗子, 去买了一包耗子药回来，会不会是她一不小心, 把耗子药弄里边去了啊？”
　　徐思妍冷笑：“我这辣椒酱好好地盖着放在柜子里，这得多不小心才能弄进去啊, 反正我们家里就这么几个人，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三个孩子也不可能，就只有她们两个了，谁知道是不是串通起来的。”
　　因为是她非要把这两人赶回乡下去的，她们想要留下来，说不定真能丧心病狂地做出这样的事。
　　卓宇阳也有些狐疑地看着李翠芬，问：“胡巧妮呢？”
　　李翠芬“呸！”了一声：“那不要脸的骚狐狸精跑了，跟野男人跑了！”
　　卓宇阳跟徐思妍都大吃一惊：“跟野男人跑了是什么意思？”
　　“跑了就跑了呗，还能有啥意思，不信你们上去看看，是不是她所有东西都带走了。”
　　两人立刻往楼上跑，卓宇阳去次卧看胡巧妮的行李，而徐思妍则回自己的房间，看看自己家值钱的东西都在不在。
　　胡巧妮的东西果然都不见了，让徐思妍松一口气的是，她的东西都还在。
　　这女人她是没脑子吗？以前跟男人跑过一次吃了苦头回来，还不知道怕，还要再跑一次？
　　这三个孩子在她的心里究竟是多大的包袱啊，说丢下就能丢下的？
　　徐思妍一回头，就看见刘世伟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妈，你别赶我们走，以后我会听话的，我会干活，会好好带弟弟。”
　　徐思妍忽然有些心酸，这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啊，就两次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自己，这心里得有多难过啊！
　　同时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很糟糕的消息，胡巧妮跑了，这意味着孩子又没有了监护人，又不能把他们送走了。
　　她就知道，事情肯定不会那么顺利的。
　　面对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她终究还是有点不忍心，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下去再说！”
　　下了楼听见李翠芬还在骂，不过已经变成了骂胡巧妮没良心，歹毒心肠，临走前还要下毒害人。
　　徐思妍跟卓宇阳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报警。”
　　李翠芬大声嚷嚷：“老话还有说呢，家丑不外扬，你不要面子，宇阳还要面子呢，说出去了，叫别人怎么看他，部队的领导怎么看他？”
　　徐思妍冷笑：“面子？我差点儿连命都没了，还要面子有干什么！卓宇阳，今天差一点就是人命案了，不管下毒的是你李翠芬还是她胡巧妮，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我就要她接受法律的惩罚！”
　　“什么人命案，你这不是没死成嘛！就非得这么恶毒害死他们的亲妈不成？”李翠芬嚷嚷道。
　　“谁恶毒？下毒的人不更恶毒？我看你是心虚了吧，怕被查出来这毒是你下的？”
　　“心虚？我呸！你只管去问一问，那耗子药是谁买的！我这是担心宇阳和孩子们！”
　　卓宇阳也有些迟疑：“既然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要不，就算了吧！”
　　徐思妍想，是了，她怎么就忘记了呢，卓宇阳就是这么个优柔寡断又圣父的人啊，当初李春兰那小贱人给他下药，他不仅没有追究，最后还帮人家找工作。
　　早知道就不应该问他的，她差点儿就被人害死了，他凭什么替自己原谅？
　　“卓宇阳，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真不信，留着这样的人住在家里，以后这家里的饭你还敢吃得下去！”
　　“不是说是那胡……”
　　“她说你就信？不管是谁，我都需要明明白白给我一个交代！”说完，徐思妍直接就跑了出去。
　　算是给卓宇阳面子，没有去找派出所，而是找了部队的领导。
　　领导非常重视这件事，也不用花时间去化验了，直接让人抓了一只鸡来，喂了点儿辣椒酱。
　　不一会儿，那只鸡就跟徐思妍家鸡窝里的那些一样，死翘翘了。
　　辣椒酱里被人下毒无疑了。
　　立刻派了几个人，分头去调查，胡巧妮的行踪很快就查到了，今天一早就坐渡轮离开了陵川。
　　正巧最近沈焰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带了几个人去把胡巧妮带回来配合调查。
　　结果没想到带走胡巧妮的那个男人居然拼了命地负隅顽抗，逃避抓捕。
　　沈焰就起了疑心，如果是普通人，被追上就追上了，顶多就是带不走胡巧妮而已，哪里用得着拼命地跑。
　　除非他也犯了案子在身，并不知道他们要抓的是胡巧妮，以为是在抓他呢！
　　不管怎么样，索性把两个人一块儿抓回来了。
　　效率非常高，第二天早上，就把两人押回了陵川。
　　胡巧妮承认自己是去买过老鼠药，不过不是她自己要买的，是李翠芬说她房间里有老鼠，让她去买的，买回来之后就给了李翠芬了。
　　听说李翠芬竟然冤枉她在徐思妍的辣椒酱里下毒之后，她一横心，说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一个大秘密。
　　几年前她刚嫁进刘家不久，她公爹，也就是李翠芬的男人有一次跟人吵架，肝火太旺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全身都不能动了。
　　找了村里的赤脚大夫去看过，说是中风瘫痪了。
　　总之就是人还活着，但吃喝拉撒都要人来伺候。
　　那时候刘新春已经入伍了，常年不在家，她一个新媳妇也不好意思贴身伺候公爹，那伺候人的重担就落到了李翠芬的头上。
　　看得出来李翠芬挺不耐烦的，整天骂骂咧咧，恨不得他早点死掉。
　　那时候李翠芬也去买了一包老鼠药，说是要药一下家里的耗子，结果过了没多久，他公爹就死了，死的时候口吐白沫，嘴唇都是黑的，非常可怕。
　　但李翠芬说他就是病死的，找了人来匆匆忙忙就把人下葬了。
　　他公爹早年是逃荒过来的，在这儿本来就没有什么宗族亲戚，死就死了，也没人去追究过死因。
　　胡巧妮心慌害怕了好些日子，后来慢慢说服自己相信，公爹就是自己病死的，也就慢慢地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这次李翠芬叫她买耗子药，她也没往别处去想，可是如今想起来，说不定上次她公爹就是李翠芬给药死的。
　　李翠芬一听胡巧妮居然被抓回来就开始心慌了。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还以为跟她在农村里的时候一样，人死了就死了，不会有别人来管呢！
　　以前在村里，哪年不死那么一两个女人，不管是被男人打死的，还是自己想不开喝药上吊死的，又或者是生病了不舍得花钱去看病，在家里活生生地熬死的，反正死了就是死了。
　　一副薄棺抬去埋了，根本都不会有人管，连娘家也管不了。
　　她想着把徐思妍这个一心想要把她赶走的女人弄死了，就算卓宇阳有所怀疑，她也可以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已经走了的胡巧妮身上，到时候这个家里就再也没有碍事的人了。
　　说起来这胡巧妮走得还真是时候。
　　等过一阵子，她再想办法让卓宇阳娶个肯听她的话的女人，那以后这个家，可不就全都抓在她手里了嘛！
　　谁能想到那贱女人竟然这么命大没死成，还要把事情闹大，而胡巧妮，要跑也不跑远点儿，怎么就被人给抓回来了呢！
　　一下子所有事情都失控了，李翠芬慌得要命，她也知道这事儿一旦承认，她可就死定了，所以一口咬定了，就是不承认，不管调查的人怎么问，她就是死不承认。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事儿大概率就是李翠芬干的没跑了，只是考虑到他是英雄的母亲的这个身份，不好逼得太过，便决定这边先放一放，先去调查老家那边当年刘新春父亲的死。
　　还有沈焰顺便带回来的钱国伟，这一查不得了，原来他的名字和单位介绍信什么的都是假的，这人就是个四处流窜的无业流民。
　　而且还是个人贩子。
　　他因为长得还算体面，又特别擅长花言巧语，特别容易就能哄得一些轻信又贪图享乐的女人心甘情愿地跟他走。
　　然后他就把这些女人转手给卖到偏远山区去，拿了钱又继续物色下一个拐卖的对象。
　　这一次的胡巧妮，他连买家都找好了，要是沈焰他们再晚来两天，他都能把人出手给卖掉了。
　　沈焰把这事告诉了胡巧妮之后，她吓得脸都白了，发呆之后就是掩面痛哭，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一次两次就是遇不上个好男人。
　　要是她这辈子能遇上一个像沈团长这样的好男人，让她立刻死了也值得了啊！
　　事情还没查清楚，重大嫌疑人李翠芬和胡巧妮自然是要被关起来的，卓宇阳和徐思妍也被叫去谈话问情况。
　　家里就只剩下了三个孩子。
　　林辰歆这天正好休息，怕孩子们在家里害怕，便把他们喊了过来，在她这边吃饭。
　　二宝傻乎乎的，啥也不知道，还天真地问林辰歆是不是他娘回来了，以后是不是还能跟娘住在一起。
　　大宝刘世伟却一直情绪低落，只默默地照顾弟弟们，他自己几乎连饭都没吃几口。
　　林辰歆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去面对这种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
　　“大人的事，你不用想太多，以后不管怎么样，好好照顾自己和弟弟们，好吗？”
　　刘世伟忽然转头看向林辰歆，眼睛中盈满了泪水：“林医生阿姨，对不起，我又说谎了。”
　　林辰歆心里一惊：“你知道什么？”
　　忽然她又想到什么，拿了饼干给二宝和小宝，让他们乖乖坐在客厅里吃，然后带着刘世伟来到院子里，可以看得到屋里的两个孩子，那俩孩子却听不见他们说话的位置。
　　“好了，你说吧！”
　　刘世伟扑进她的怀里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我害怕！”
　　林辰歆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瘦弱的小身躯在她的手掌底下不停地抖动，其实她平时对这孩子也没有特别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会这么信任她，没有对别人说的话，却选择对她说。
　　“世伟，你的爸爸是英雄，你是英雄的儿子，也应该是一个勇敢的小男孩。”林辰歆鼓励他，“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第158章 
　　刘世伟哭得抽抽噎噎的：“可是, 说了出来，我就会没有奶奶了，我已经没有了爸爸, 我娘也不要我了，如果连奶奶也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世伟, 不管你说不说, 只要是有人做了坏事，肯定就会被查出来的, 但你不说的话, 你就有了亏心事, 一辈子都会被这件事压得睡不着, 吃不好，在弟弟们的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你愿意这样吗？”
　　“我, 我不愿意。”
　　“其实你已经是个小英雄了, 你救了徐阿姨, 对吗？”林辰歆早已听说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再结合刘世伟现在的表现，其实很容易就能才猜出来了。
　　小宝会突然去弄洒徐思妍的饭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我听见奶奶让我娘去买耗子药了, 还看见了奶奶把那包药撒进了辣椒酱里, 可是我不敢说。”
　　刘世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来，我看见她把辣椒酱拌进饭里, 我怕她真的吃下去，就让小宝去把饭打翻了。”
　　“呜呜呜, 为什么要这样，奶奶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害怕，我好害怕！”
　　林辰歆紧紧地搂着他：“乖，你做得很好，你是个小英雄，徐阿姨要谢谢你，你奶奶也应该要谢谢你，因为你阻止了她干的坏事造成更坏的后果。”
　　“为什么？”刘世伟有些不懂。
　　“如果徐阿姨真的吃了那饭死了，你奶奶就害死人了，那是要偿命的，可是现在并没有害死人，所以她受到的惩罚也会轻一点，你说，你是不是你们家的小功臣？”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而且你还很勇敢地把事实的真相说了出来，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好孩子。”
　　林辰歆温柔地抱着刘世伟，让他尽情地哭了一场。
　　邓大姐忙完食堂的工作，下班顺便到林辰歆这边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哟，这孩子怎么了？”
　　刘世伟背过身去抹眼泪，小小男子汉被人看见自己哭成这样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林辰歆说：“大姐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着屋里两个小的，我带他出去一趟。”
　　邓大姐知道这两天隔壁家出了大事，也识趣地不问什么：“你放心吧，这俩小的有我看着呢！”
　　林辰歆带着刘世伟去了一趟军部，把事情说清楚了。
　　李翠芬得知居然是自己亲孙子来告发的自己，气得跳起来大骂了一通，各种粗鄙难听的话语隔着墙壁传到了旁边屋子里的刘世伟耳中，他的眼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林辰歆上前去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我们走吧！”
　　走廊上正好遇见被押出来带去审讯室的胡巧妮，她现在基本上已经排除了下毒的嫌疑，却还要调查配合钱国伟拐卖妇女的事，所以暂时还不能走。
　　“大宝！”胡巧妮激动地喊了一声。
　　林辰歆感觉到她牵着的小手抖了一下，随即停下了脚步，看守胡巧妮的人脸上也露出不忍的神色，停了下来，让他们母子俩相处一会儿。
　　但刘世伟只冷漠地看了胡巧妮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主动拉着林辰歆走了。
　　“大宝！”胡巧妮在他身后哀哀地喊。
　　刘世伟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徐思妍和卓宇阳也回来了，到林辰歆家接回了三个孩子。
　　“谢谢你呀！”徐思妍说，她现在对林辰歆的态度平和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偏激和阴阳怪气了。
　　也许是经历得多了，她终于明白，那些嫉妒和比较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有人天生就是比她优秀，不管开局多烂，也能逆风翻盘，最终过得比她好。
　　既然没有一争高下的可能，也就没有必要再去争了。
　　“不客气，都是邻居，应该的。”林辰歆说。
　　小宝已经睡着了，是林辰歆从屋子里抱出来，交到徐思妍手上的。
　　小家伙一岁多了，可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到现在也没有长多好，抱在手里轻飘飘的，不费什么力气。
　　徐思妍想起了当初带孩子带得焦头烂额，厌恶得快要爆炸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这孩子也算是自己亲手抱大的了，马上就要送走了，居然还有一点点的舍不得。
　　从这张睡着的小脸上，依稀能看得出来一点点长大以后会变得帅气的影子，也不知道这三个完全改变了人生轨迹的孩子，将来还能不能如小说中所写的，各有一番成就。
　　但徐思妍实在是没有这个心力去操心他们的未来了，随缘吧，该怎样就怎样，她连自己都还顾不好呢，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去负担别人的人生了。
　　在回来的路上，她跟卓宇阳就已经说好了，胡巧妮应该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了，她既然没有走成，那就让她带着三个孩子回乡下去生活。
　　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的事，卓宇阳也是真的怕了，也再顾不得什么面子，什么给领导留下好印象之类的了，只求以后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他也觉得把他们送走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刘世伟也是心知肚明的。
　　第二天他就开始乖乖地收拾他和弟弟的东西，只是收拾到书包和刚发下来没多久，还散发着新鲜的油墨味道的课本的时候，两滴眼泪掉落下来砸到了课本的封面上，他赶紧又心疼地用袖子擦干净了。
　　隔壁的林医生阿姨说让他好好读书，读的书多了，就能懂得很多很多道理了，他也喜欢这里的学校、老师和同学们，可是他马上就要走了，不能再读书了。
　　他是当大哥的，以后要好好地照顾家里，照顾弟弟们，再过几年，就可以跟着村里的大人们出海打渔了。
　　刘世伟抹了抹眼泪，把书本小心翼翼地收好。
　　然后他等啊等啊，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娘回来带他们三兄弟回乡下。
　　徐思妍也觉得很奇怪，让卓宇阳去问个究竟，不是已经查明白了吗？怎么还不把胡巧妮放出来呢？
　　给她的辣椒酱里下老鼠药的事确实已经查明白了，就是李翠芬干的，在各种严厉的刑讯手段下，李翠芬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不但承认了这次的事，还承认了几年前也是她亲手用老鼠药毒杀了丈夫。
　　因为那老头子已经成了个废人，活在这世上只是浪费粮食，拖累家人而已，她这是在替他解脱。
　　听着她这些毫无愧疚感的说辞，参与审讯的人都惊呆了，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有如此冷血自私的人，为了她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如果仅仅是投毒未遂，那可能判得不会太严重，可是再加上这一桩人命案就不一样了，这辈子都未必能从监狱里出来了。
　　这些事卓宇阳没敢告诉刘世伟，怕他接受不了自己奶奶是这样的人，只说是要坐牢，过几年等他大一点了，再带他去看她。
　　至于胡巧妮，卓宇阳简直想要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不是一团浆糊，怎么会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来的呢！
　　她不仅仅是被钱国伟骗得抛弃三个儿子跟他跑了，而且还被牵涉进一桩偷盗男婴的案件中。
　　那钱国伟拐卖了几名妇女之后，发现拐卖婴儿，特别是男婴，比拐卖妇女更好赚。
　　毕竟穷得讨不起媳妇的偏远农村，也拿不出多少钱来买女人。
　　买孩子就不一样了。
　　不单只是乡下，就连城里，有些没有孩子，或者是生了很多个女儿就是生不出儿子的人家，都愿意买个刚出生的男婴回去养，还舍得出钱。
　　他干这个干了几年，多少也有点儿门路，只要能弄到孩子，就能很快出手。
　　这次来到陵川，费了那么多时间和功夫，结果只骗到胡巧妮一个人，自然是不甘心的，反正都要走了，走之前顺手牵羊，抱走了一个才出生三个多月的小男婴。
　　真的就是随手抱的，就他们准备出发去码头的时候，出门路过隔壁家，发现他家大门开着，屋里没人，只有一个摇篮摆在堂屋中间，里边躺着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娃，在呼呼大睡。
　　钱国伟让胡巧妮先去巷子口等他，他自己进去就把孩子直接抱走了。
　　这年头大伙儿都这样，没有那么强的防备心，再加上家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大白天的都没有关门闭户的习惯。
　　这屋里的主人大概也是趁孩子睡着了，把孩子放下去做点别的事情，哪能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就没了呢！
　　等屋子的主人回来找不到孩子，自己漫无头绪地到处找了一圈，经过别人提醒才想起来要去报案的时候，钱国伟领着胡巧妮早就上船走了。
　　这年头又没有监控什么的，想要查出来孩子被谁抱走了哪有那么容易？
　　再说当时胡巧妮见他忽然抱回来个孩子，满心疑惑地问了一句，钱国伟花言巧语，说隔壁家孩子多，又生了个儿子养不活，他看着这孩子还算可爱，就要过来自己养了。
　　他还说他以前跟前妻结婚多年都没有孩子，说不定是不能生的，抱一个孩子回去，就当是他们俩的儿子了，以后养大了可以给他们养老送终的。
　　胡巧妮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但也还是习惯性地相信了他的话。
　　到了码头，两人抱着孩子顺利地上了船。
　　胡巧妮才想起来是什么不对劲：“这孩子没带衣裳，尿湿了怎么办？还有，他吃啥？”
　　这么大的孩子可是随时都会尿裤子的，而且睡醒了就要吃，别人要送他孩子，连这些都想不到吗？
　　钱国伟不耐烦：“等下了船再买不就行了。”
　　果然上船没多久，孩子就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胡巧妮虽然带过孩子，但这孩子是饿哭了，她没有奶给他吃，怎么哄也哄不住啊！
　　闹得旁边的人都忍不住提醒她孩子是不是饿了，饿了就喂他呀！
　　胡巧妮只好问钱国伟怎么办。
　　钱国伟没耐心：“饿了你不会想办法喂他吗？”
　　之前他对胡巧妮态度很好，温柔体贴的，那是因为还没把人弄到手，现在人都跟他出来了，马上就可以转手卖出去，他可就没有那个耐性去哄着了。
　　胡巧妮就是因为他的温柔体贴，跟隔壁家的沈团长特别像，所以才愿意丢下孩子跟着他出来的，被他这么一吼，眼圈都红了，又不敢跟他闹。
　　可她哪有什么东西喂孩子啊，只好想办法问渡轮上的服务员要了点热水喂孩子。
　　可能是有点心慌意乱的缘故，不知道怎么的那孩子就被呛着了，她心不在焉，还一个劲儿地给他灌水。
　　喂着喂着，这孩子突然就哭不动了。
　　胡巧妮一个激灵，连忙去探孩子的鼻息，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呼吸，好好的孩子，居然被她给呛死了。
　　胡巧妮慌了，连忙去找钱国伟，钱国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倒不是心疼孩子什么的，就是心疼钱。
　　至于孩子的命，在他的眼里是根本算不得什么的，至于还有买家等着，到时候再去抱一个就行了。
　　“行了，哭个屁啊，待会下船找个地方扔了不就得了！”
　　于是两人下船之后，找了个垃圾桶，趁人不注意，就把那孩子给扔里面了。
　　这俩人也算是一丘之貉了，作为一个生过三个孩子的母亲，胡巧妮对死在自己手里的这个孩子，除了害怕，并没有一丝愧疚的情绪。
　　扔掉之后，就像解决了什么大麻烦似的，整个人都轻松了。
　　直到被沈焰带人抓回去，她都没想起来这茬儿。


第159章 
　　调查人员问起的时候, 她也就这么随意地就说了出来，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
　　小婴儿的命在她的眼里根本就不算是命。
　　乡下生了女娃儿养不起的随意扔到野外去的多了去了，也没见说有人被抓去坐牢的。
　　结果她居然因为协同拐卖人口罪被判坐牢了, 胡巧妮觉得自己可冤枉了，她也是被拐卖的人口啊，怎么就犯罪了呢！
　　卓宇阳打听清楚之后, 回去背着孩子悄悄把这事跟徐思妍说了, 徐思妍听了背上一层冷汗，她居然跟两个完全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恶魔一起住了这么长的时间。
　　而且还无数次得罪过她们, 能活到今天, 也算是她命大了。
　　她自诩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最基本的道德底线还是有的, 真想不到，原来人性的恶可以到达这种程度，还不仅仅是恶, 还有愚昧和无知。
　　“那个孩子……”徐思妍问。
　　“被那边码头捡破烂的发现了, 还有一口气, 救活了。”卓宇阳说。
　　徐思妍这才松了一口气，尽管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毕竟是一条命啊, 活过来了就好。
　　“那就是说, 现在这三个孩子，就真的成孤儿了？”
　　卓宇阳无奈地看着她：“恐怕是没有办法送走了。”
　　“那送到福利院什么的……”话没说完她都知道行不通的, 要真的在这种情况下把这三个孩子送去福利院，他们夫妻俩今后怕是会被人戳脊梁骨戳死。
　　“你觉得呢？”卓宇阳反问一句。
　　两人相对无言。
　　行吧, 绕了一大圈，生活又绕回了原点。
　　“你去跟孩子们说一声吧, 以后不用走了。”卓宇阳说。
　　徐思妍撇撇嘴，没担当的男人。
　　她去跟刘世伟说：“你妈不回来了，以后你们还跟以前一样，就在这儿住着。”
　　并没有打算跟他解释胡巧妮不回来的原因。
　　而刘世伟也没问，很自然地就接受了他娘确实是抛弃了他们三兄弟的这个事实。
　　甚至在心底里还产生了一丝隐秘的欢喜，他终于可以留在这儿好好地读书了。
　　虽然绕了一大圈生活又回到了原点，但徐思妍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让她带三个孩子过日子简直就是苦不堪言，可是经历过之前那段时间跟讨厌的人住在一起，感觉屋子里的空气简直让人窒息的生活之后，如今只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不就是下班之余带孩子做饭养鸡种菜嘛，多少年来多少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怎么就不行了。
　　隔壁林辰歆家还养鸡种菜呢！
　　还别说，林辰歆家里的鸡养得特别好，她已经忍不住让沈焰抓了一只出来，杀了用来烤着吃了。
　　清理干净的鸡肚子里塞满了各种香料，烤到一半的时候拿出来在鸡身上抹上调料和蜂蜜，烤出来表皮酥脆，鸡肉鲜嫩多汁，还带着香甜的焦香味，吃完让人忍不住舔手指。
　　突然吃烤鸡，当然是因为有值得庆祝的事啦！
　　很不容易，距离林辰歆上次的医学暴露事件，已经过去了四周了。
　　从第二周开始，她就抽血进行检查，每周一次，到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阴性，基本上可以确定，她并没有染上那种恶心的传染病了。
　　真是万幸。
　　虽然染上了也可以治得好，但毕竟身体也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如今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最高兴的当然是沈焰了，可怜他新婚燕尔，硬是被逼着当了一个月的和尚，别说搂着香香软软的媳妇睡觉了，连亲亲抱抱都不行。
　　可把他给憋得啊，只好把精力都放在了训练场上，手底下的兵都被他训得哭爹喊娘，见到他跟见到瘟神似的。
　　看见林辰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地拿了检查报告回来，沈焰的一颗心火热火热的，急切地迎上去：“怎么样，可以了吗？”
　　林辰歆才刚一点头，就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中，急切的吻像暴风雨般落了下来。
　　她顺从地仰起头，双手揽住他的脖子，并不仅仅是他旷了那么久，她也是。
　　久违的亲密接触让人浑身战栗，身体的温度开始攀升。
　　“天、天还没黑呢！”林辰歆气喘吁吁。
　　说不定会有人过来的。
　　“院门关上了，邓大姐也说好今晚不会过来的。”沈焰的手指摸索向她的衣扣，“先来点开胃小菜，晚上再上大餐。”
　　连上楼都来不及了，一秒钟都不愿意再等。
　　确实只是开胃小菜。
　　没有套子，沈焰最后关头理智回笼，弄在了外面。
　　窄窄的沙发上，林辰歆趴在沈焰的身上，两人胸腹间一片黏腻，不过都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沉浸在快乐的余韵中。
　　良久，沈焰亲了亲林辰歆的脸，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去洗澡。”
　　这人早有预谋，连卫生间里的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院外却传来了敲门声，还有清脆的女人喊声：“林医生，林医生在家吗？”
　　这声音听着有点儿熟悉！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奇、紧张，还有一点好笑。
　　沈焰朝着外面大声回应了一句：“等一下。”
　　然后小声对林辰歆说：“等我一下，我去应付。”飞快地走进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一下，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一边穿衣服一边出来。
　　然后把林辰歆推进去：“你慢慢洗。”
　　沈焰带着一身清凉的水汽去开门。
　　“林医……，沈团长！”门外的姑娘惊喜地唤了一声。
　　“罗水妹？你怎么来了？”
　　这是凤尾岛的赤脚医生罗耀明的女儿。
　　“沈团长，你跟林医生结婚都没告诉我们，我们前不久才听到消息，乡亲们托我带了好多贺礼过来呢！”
　　她身后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那都是乡亲们从家里拿来精心挑选的各种海产品，大伙儿到现在可都还惦记着林医生呢！
　　“先进来吧！本来说要抽时间去看看你们的，这不一直没空下来嘛，谢谢你们啊，哇，这份礼可真够重的。”沈焰上前拎起两个沉甸甸的蛇皮袋。
　　林辰歆出来见到罗水妹也十分惊喜，到底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情分是不一样的。
　　“对不起啊，一直想去找你们的，总有事耽搁了，上次去了一次凤尾岛，匆匆忙忙的，也没来得及去找你。”
　　“没事，知道你忙，就是乡亲们都挺想你的，恭喜啊，林医生和沈团长，没喝成你们的喜酒，但祝福一定要送到，这些都是咱们凤尾岛的乡亲们送给你们的。”
　　“这么多，你们也太客气了，下次再轮到去你们那边义诊，我一定报名争取过去。”
　　“那敢情好，乡亲们都惦记着你呢！”
　　林辰歆也没有想到，她只不过去过一次凤尾岛，就被惦记了这么久，这些特产，可都是岛民们对她沉甸甸的爱啊！
　　大概这就是努力工作的意义吧！
　　据罗水妹说，其实她今天一早就过来了，不过要帮她爸送药，罗家祖传的风湿膏药，那是整个陵川都出了名的。
　　好多人都向他订这个膏药，不过这个原材料不好找，又是纯手工炮制，耗时良多，产量也低，一直以来都是供不应求的。
　　这次罗水妹过来陵川，除了帮乡亲们给林辰歆送贺礼之外，主要就是来给订了膏药的人家送药了。
　　她还没吃饭，林辰歆说要带她出去吃，罗水妹说什么都不肯，甚至拿出她带来的海产品，自己动起手来。
　　林辰歆只好烧火给她打下手：“对了，你爸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去培训什么的？”
　　她记得罗医生虽然年纪不小，但好学着呢！
　　罗水妹叹气：“我爸跟阿有哥最近在闹着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回事？”
　　“我爸想让阿有哥去参加赤脚医生培训班，然后回来接他的班，可林医生你上次不是跟他说了，能考大学嘛，他就跟魔怔了似的，不肯去上培训班，非要好好复习，想上医科大学。”
　　“上医科大学是好事呀！正规的医科大学毕业出来，比赤脚医生培训出来的，水平可高多了。”
　　“对呀，我也是这样说的，我们都说好了，有机会我们俩一块儿去上医科大学，学成回来再接我爸的班，可我爸就发火了，非说我们不孝，不听他的话。”
　　“你爸是不是怕你们上完大学，分配了好工作，就不回来了啊？”
　　“我们也怕他这么想，都跟他发誓了，我们都是凤尾岛长大的，当初阿有哥决定要学医，也是因为他娘生病无处求医耽误了的缘故，他怎么就不信我们呢！唉，我爸这人啊，真的是脾气越来越坏了。”
　　林辰歆一愣：“脾气越来越坏？你仔细说说，怎么个坏法？”
　　“就很急，容易暴躁，一点以前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小事，他都会发火。”罗水妹歪着脑袋回忆他爸的言行举止，忽然想到什么，“林医生，你该不会是怀疑我爸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吧？”
　　“如果一个人再短时间内性情大变，不排除是受到疾病影响的可能。”
　　“对了，我爸前段时间还晕倒过一次，还有一次是突然抽搐，像发羊癫疯那种，吓死人了，我让他来这边医院看看，可他死活都不愿意，还说他自己就是医生，哪里用得着找别人看，他自己清楚得很！我看他啊，一点都不清楚，就是个犟老头，死犟死犟的。”
　　林辰歆神色严肃：“抽搐晕厥的话，情况挺严重的了，你还是得想办法让他来一趟，我带他去检查一下。”
　　罗水妹紧张起来：“这样吗？他一直说不严重，我也不懂，那这样，这次我跟阿有哥说什么也要把我爸给弄过来，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顺手的事儿。”
　　晚上林辰歆留罗水妹在家里住，她识趣地拒绝了，吃完饭以后就说要找邓大姐去。
　　邓大姐比她大个几岁，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罗水妹在村里的女孩子来说，算是过得最好的了，他爸不重男轻女，一辈子就养大了她这么一个孩子，可以说是如珠似玉地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跟其他像野草那么被轻贱着养大的女孩子不一样。
　　她以前也很同情邓香妹她们姐妹几个，但也只能是跟别人一样，叹息一声她们的命不好而已，却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去改变她们的命运。
　　说到这，又更崇拜林医生了呢！
　　其实还真想赖着不走在林医生这里过夜的，可是沈团长的眼神太可怕了，如果她再不走，说不定他就要开始打人了。
　　算了，来日方长，还是别得罪刚娶上媳妇的男人为好。
　　沈焰关上院门，回来顺便把屋子的大门也锁上了，这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再开门了。
　　林辰歆知道，开胃小菜吃完，接下来的正餐绝对是丰盛无比的，忽然有些心虚腿软：“我忽然想起来，洛教授给我的书还有好多没看呢，要不咱们先去学习一会？”
　　没走两步就被人拦腰扯了回去，大提琴般醇厚好听的声音在耳旁低喃：“急什么，吃饱了再去。”
　　“啊！”脚下一轻，直接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沈焰低头，一边跟她亲吻着，一边上楼。
　　可是天不遂人愿，有些事情你越是不想它发生，它就越是会发生。
　　在沈焰跨上楼梯最顶端的时候，他家的院门又再次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


第160章 
　　林辰歆双手搂着沈焰的脖子, 好笑地看着他：“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开门？”
　　如果真的能假装不在家，他肯定就不去开门了。
　　可是院门是从里面锁起来的，有脑子的人都知道, 既然能反锁，屋子里就肯定有人。
　　而且他家的灯还亮着呢，如果真有什么急事, 不排除有人会往他们家窗户上扔石头来喊人的可能。
　　沈焰只能百般不情愿地把人放下来：“等我, 我把人打发了，马上就回来。”
　　沈焰没能把人打发掉, 因为别人找的不是他, 而是林辰歆。
　　“林医生, 真是不好意思, 这么晚来打扰你，你来帮忙看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血怎么就止不住了呢！”
　　来人是白凤莲, 是家属院里周营长的爱人, 也是部队小学的老师。
　　林辰歆跟她并不熟，只是见过面点头打过招呼而已，但听大院里其他嫂子们闲聊的时候说起过她。
　　嫂子们说她清高, 自诩有文化, 瞧不起大院里其他没什么文化的女人们，不爱跟她们来往。
　　当然, 对于这个评价，林辰歆是持保留的态度的, 她从来都不会没有亲眼见过一个人的时候，用别人也许片面的评价去看待一个人。
　　也许, 别人所说的清高，只不过是知识分子的腼腆而已。
　　白老师带过来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据说是跟小伙伴们打闹磕掉了门牙，那门牙本来就是松动的，掉了也没什么，所以一开始白凤莲也没当回事。
　　谁知道牙是下午掉的，到了晚上这血还没止住，一开始这孩子还没敢说，就自己撕了作业本的纸揉成一团去堵那个血窟窿，谁知道那血就是停不下来，用过的纸团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最后他自己也害怕了，才告诉了白凤莲。
　　这孩子并不是部队里官兵的子女，而是白凤莲的爱人周营长有一次参加救援任务的时候，救回来的一个父母都在一场海难事故中出事的孤儿。
　　白凤莲见这孩子可怜，便让他在自己家里住了下来，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着。
　　听他说嘴巴居然还在出血，白凤莲又是着急又是生气，责怪他怎么不早说，想到大院里别人都说林医生的医术特别高明，也没想那么多，带着孩子赶紧就过来了。
　　在林辰歆看来，白凤莲能做出这种善良之举，就已经不是别人口中的那个清高冷漠的人了。
　　她牵着孩子来到灯光下：“来，张开嘴巴我看看。”
　　确实是很普通的掉了牙的创口，并没有其他更多的损伤，按道理这种情况应该很快就能把血止住的。
　　但现在确实还在不停地渗着血。
　　白凤莲怕说不明白，还把这孩子用来堵过血的纸团都拿来了：“这孩子，也不早点告诉我，出了这么多血，这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林辰歆取来药箱，先用棉球吸收干净创口周围的血水，迅速地用棉签沾上一点云南白药的药粉涂上去，然后用镊子夹了一小团棉花给他紧紧塞住，又夹了一团棉球让他咬住：“用力咬紧了，先在这坐一会儿，咱们再看看。”
　　小男孩乖乖地坐下来。
　　白凤莲有些焦急：“林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啊？没见过别的孩子会这样啊？”
　　林辰歆想了想：“这孩子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比如说有些小伤口会出血不止，或者说撞到的话特别容易淤青，很长时间都不好？”
　　白凤莲认真想了想：“这孩子来我们这儿的时间也不长，受伤倒是没有试过，不过确实小磕小碰就容易有淤青，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还开玩笑说过，这孩子，一点都不像是在乡下养大的，倒像是大城市里娇养着长大的呢。
　　“白老师，你也不用着急，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带他到省城的大医院，去查查凝血功能，如果凝血功能不足的话，确实很容易会流血不止的。”
　　如今这边的医院条件有限，很多检查还是做不了的，得去省城那边的大医院去做。
　　白凤莲怎么能不急呢：“这可怎么办呢？”
　　“现在没有检查过，也不好说什么，说不定是我猜错了呢，平时小心一点，不要受比较严重的外伤就好了。”
　　白凤莲连连答应下来：“好的好的，那我尽快抽时间带他去检查。”
　　林辰歆柔声对小男孩说：“来，给医生看看，还流不流血了。”
　　小男孩乖乖张开了嘴巴，林辰歆把棉球取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血终于止住了：“好了，可以了，下次要拔牙到医院去找医生拔，不要自己在家里拔，免得血又止不住，知道了吗？”
　　小男孩懵懵懂懂的，白凤莲替他答应下来，又问：“那林医生，他这次流了那么多血，是不是该吃点什么补一补啊？喝红糖水行不行？”
　　“红糖水补血的效果不怎么好，主要是要补铁，多吃绿叶蔬菜、动物内脏还有肉食就可以了，比如说鸡肝、猪肝都可以多吃点儿，香蕉也可以多吃。”
　　“好的，谢谢林医生，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快谢谢林医生。”白凤莲拍了拍小男孩的背说。
　　小男孩连忙也跟林辰歆说了谢谢。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沈焰摇头叹息：“我媳妇可真是个大忙人啊！”
　　林辰歆笑：“还吃大餐吗？”
　　“好饭不怕晚，当然要吃。”
　　罗水妹为了等回凤尾岛的渡轮，在陵川住了好几天，都是住在邓大姐那儿的。
　　邓大姐现在的烘焙生意越做越好，已经有了稳定的客源，不仅家属院的人会找她订货，就连外面也有不少人来。
　　她倒是满腔干劲，不怕辛苦，就是每天都要到林辰歆家借用她的烤炉，不仅十分不方便，心里也过意不去，太给人家添麻烦，影响别人小夫妻的正常生活了。
　　长期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可她现在住的宿舍不方便砌个烤炉，想让她放弃这门生意也不太甘心，最近正纠结着呢！
　　罗水妹这两天跟着她一起烤蛋糕饼干，一起送货，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放弃的话太可惜了，便跟着感叹一句：“要是有自己的房子就好了，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林辰歆随口接了一句：“那要不就去租个房子？找一个临街带铺面的房子，后面做了面包，直接在前边卖，不再送货上门，也节省了不少时间。”
　　其实她也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跟邓大姐好好商量商量的。
　　一开始确实是她没有考虑清楚就提出了可以让邓大姐在她家里做面包什么的，可时间长了，不但邓大姐的心里会过意不去，她自己也觉得不太方便，沈焰虽然没说，但总是这样，他心里也肯定会有意见的。
　　与其到时候累积了矛盾爆发出来，不如趁现在还没有形成矛盾的时候先把矛盾扼杀再摇篮里。
　　最好的办法，就是邓大姐能找到一个方便做这一切的住处了。
　　不过她这话一说出来，邓大姐和罗水妹都是一脸茫然：“什么叫临街带铺面？”
　　好吧，她想起来了，现在并没有私人做生意个体户这种说法，全岛仅有的几个卖东西的商店都是国营的，一般人并没有铺面的概念。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能放开了，到时候邓大姐的面包店一开，那可就是全岛第一家啊！
　　“我的意思是，现在你住在这边家属院，外面的人要进来也不容易，不如在外面找一个方便的地方，方便大家订货，然后就不送货了，自己上门拿，大姐，你觉得怎么样？”
　　“那敢情好，现在订货的人越来越多，我一个人送都送不过来。”
　　“那就这么说好了，租房子的费用从成本里边出，大姐你们这几天有空就去找找房子，我看菜市场那边就挺好，别人早上去买菜，闻到香味顺便就能被吸引过来了。”
　　邓大姐对林辰歆描绘的美好前景心驰神往，只是还有点儿担心：“这样干真的行吗？”
　　这个时候，私人贩卖物品还存在一个很模糊的空间，个人少量的自家生产的物资拿去卖是可以允许的，在自由市场里，经常可以看到有人拿着自己腌的咸菜，自己蒸的包子馒头之类的出来卖，这些都是可以的。
　　邓大姐如果是自己做了面包拿到市场上卖，应该也没有问题，可是如果正式开店售卖，这就不好说了。
　　最怕就是她生意太好了，别人瞧着红眼病去举报，这可就糟糕了。
　　林辰歆想了想：“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先把房子找好，以后的慢慢再说。”
　　罗水妹主动请缨：“我这几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去找。”
　　这年头没有中介公司，想要找房子就只能靠着自己厚着脸皮去问，是很需要一点社牛属性的，林辰歆还以为以罗水妹这样在陌生人面前害羞腼腆的性子，没那么容易打听得到。
　　没想到她效率还挺高，第二天就回来说有了好消息。
　　大概也是人家看她是个年轻姑娘家比较纯善的样子值得信任吧！
　　正好就是在菜市场旁边的那条街，去市场的必经之路上，据说那户人家儿子女儿都十分有出息，去了省城工作而且在那边定居下来了。
　　不久之前家里的老头子也过世了，就剩下一个老妇人，儿子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边，打算把她接到省城一起住。
　　这样的话这里的老房子就空下来了。
　　罗水妹就找那老婆婆问了，临街三间的房子，还带一个宽敞的后院，一个月五块钱的租金，老婆婆觉得每个月平白无故能多得五块钱，以后去到省城不用看媳妇的脸色过日子，挺不错的。
　　要是换成以前，邓大姐肯定舍不得，五块钱呢，干什么不好，有宿舍不住拿去租房子住？钱多烧得慌吗？
　　可是做了几天生意之后，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别看她现在薄利多销，赚得并不多，可是短短几天下来，竟然也赚了十几块钱了，这一个月能有几十块啊，比工资还要高！
　　多出五块钱的租房成本算得了什么！
　　等租了房，以后她就可以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做东西卖上了，岂不是能挣更多！
　　不像现在这样，怕打扰了林医生和沈团长休息，早上不敢来太早，晚上不敢走太晚，空有一身的力气没处使。
　　说好了这天就去看房子然后交租金定下来，邓大姐把林辰歆也叫上了，有她看过，也能安心一点。
　　于是一行三个女人便一起去看房子了。
　　房子还真不错，虽然旧了旧了些，但胜在打理得干净整洁，房子足够宽敞，后院也很大，还有一个棚子搭起来当厨房用的。
　　邓大姐看得很满意，林辰歆也觉得不错，如果可以直接买下来进行改造就更好了。
　　临街的那一间房子可以把门拆了，扩大一些，再好好装修一下就是一间很好的门面房了，旁边的一间可以改成仓库和操作间，后面的厨房改造一下，加一排烤炉，就不用担心生产能力不足了。
　　剩下的一间邓大姐姐妹俩住也足够。
　　既然双方都满意，那就可以定下来了。
　　邓大姐掏出五块钱：“那我们就先把租金交了，婆婆您看我什么时候能住进来？”
　　那婆婆也是个爽快人：“我儿子今天就回来接我，明儿你就可以住进来了。”
　　看她们三言两语以为说定就可以了，林辰歆有些哭笑不得：“婆婆，大姐，既然是要租房子，你们看咱们是不是先签个合同啊？”


第161章 
　　合同什么的, 他们也不懂啊！
　　看得出来确实都是没有经验的人了。
　　“婆婆，你就这样让我们住进来，就不怕到时候我们将这房子占了, 不肯搬走，或者把你屋子里的东西弄坏了？”
　　老婆婆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你们不能这么干吧？”
　　邓大姐也不明白，这林医生怎么在背后拆自己的台呢！
　　林辰歆接着说：“大姐, 咱们好不容易搬进来, 什么东西都弄好了，单位宿舍也退了, 别人突然说这房子自己要用, 不能租给咱们了, 要咱们立刻搬出去, 你说怎么办？搬出去睡大街吗？”
　　邓大姐立刻想到这也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是了，那可怎么办？”可房子是人家的，人家让你走, 你也不能不走啊！
　　“所以说要签合同啊, 这些大家会担心的问题, 都可以约定好写到合同里，到时候就按合同办事，谁也不怕吃亏了。”
　　邓大姐和老婆婆都觉得这法子好, 于是大家一起坐下来, 由林辰歆起草了一份合同，念给双方听了, 修改到大家都满意为止。
　　最后工工整整地眷抄了一式两份，老婆婆还多长了个心眼, 她自己不识字，怕被林辰歆哄了, 特地找了个邻居家识字的年轻人过来，帮忙掌了掌眼。
　　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两人就准备按手印画押了。
　　邓大姐的手印已经按了下去，老婆婆的也伸出手指，沾了点印泥，就要按下去的时候，忽然被一声爆喝打断：“慢着，这房子不能租。”
　　原来是老人的儿子赶回来了。
　　老婆婆见到儿子满心欢喜：“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晚上才能到吗？”
　　男人皱着眉头：“妈，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把这房子给租出去呢！”
　　“我跟了你去省城，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一个月能有五块钱呢，不要白不要。”老婆婆理直气壮地说。
　　“咱们家缺这五块钱吗？这房子租出去要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人，得惹上多少麻烦你知不知道。”
　　“这怎么就惹麻烦了呢！”
　　“你知道租咱们房子的是好人坏人，谁知道会不会在咱们家的房子里干什么不法勾当呢！后面那条街上丢孩子那事你没听说，就是隔壁邻居把房子租给了人贩子害的。”
　　这男人说的正是钱国伟那事，他人虽然不在陵川，但是消息还挺灵通的。
　　钱国伟抱走的那孩子最后虽然救回来了，但也吃了大苦头，后来在医院里住了好些天才算是养回来了。
　　从此那户人家跟他们隔壁家的房主也闹翻了，要不是他们家随便把房子租给一个人贩子住，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被儿子这么一说，老婆婆也有点惴惴不安起来：“这不能吧，就两个姑娘家住进来，能做什么坏事儿？她们还说要跟咱们签合同呢！”
　　林辰歆也诚恳地说：“同志，您有这样的顾虑我们也非常理解，但我们都是陵川医院的职工，有正式单位，知根知底的人，跟外面来的人贩子是不一样的，您如果不放心的话，大可以到我们医院去问一下。”
　　男人冷笑一声：“你们这一套也就糊弄糊弄我妈！医院的正式职工单位能不给你们分房子？谁知道你们租我这个房子是想干什么勾当呢！”
　　林辰歆变了脸色：“这位同志，你这话说得就有点难听了，你如果想要知道我们的租房理由，我们也是可以跟你们说清楚的。”
　　男人抬起手：“好了，不用说了，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听这些，这房子我们不租了，我们家不缺那点租金，你们去找别人吧！”
　　这男人确实算是有出息的，在省城混上了一个小领导的职位，现在回来这边，就有点儿看不起岛上的人了。
　　特别是眼前的几个女人，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说话自然也就不太客气了。
　　这房子是罗水妹帮忙找的，没想到却害得林辰歆和邓大姐被人这样侮辱，她气得浑身发抖，红着眼眶却说不出话来。
　　林辰歆拿起桌面上还没来得及签好的合同一撕两半：“算了，这房子我们也不租了，大姐，走吧！”
　　“哎！”老婆婆眼看到手的五块钱飞了，有点心疼，也有点儿过意不去，便追了出来：“姑娘，对不起啊，只是家里的事我儿子做主，我也没法子。”
　　罗水妹忍不住抱怨：“既然这房子您做不得主，怎么不早说呢！”
　　林辰歆拉住她：“算了，多纠缠也无益，有这个时间，还是再找找有没有别的合适的房子吧！”
　　合适的房子不是那么容易找的，那天罗水妹是运气好，反正白费了一天的功夫，也没有找到。
　　晚上林辰歆要上夜班，下午便要回去了，邓大姐只请了半天的假，下午也得回去上班。
　　罗水妹满心内疚：“真是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没问清楚就让你们过来，浪费了你们那么多时间，我保证，这几天我一定好好找，肯定能找到比这间房子更好的。”
　　林辰歆笑：“行，那我们就等着了。”
　　急诊科上夜班就怕的就是来一些情况比较紧急的危重病人了，大晚上的大多数检查都做不了，医生护士也比较少，遇上紧急情况特别麻烦。
　　这天晚上，林辰歆就运气不好，遇上了一个突发心绞痛的病人。
　　这男病人是被人用床板抬着进来的，双手捂着胸口，双眼紧闭，满头大汗，看着十分痛苦的样子。
　　林辰歆多看了他一眼，这人貌似有点眼熟，还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就看见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老婆婆：“医生啊，求求你，快救救我儿子吧！我儿子这是怎么了啊！”
　　这不正是今天差点儿租了她房子的老婆婆嘛！
　　这下子林辰歆也认出来了，床板上躺着的就是今天死活不肯把房子租给她们的那儿子。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上这点恩怨了：“怎么回事？”她问。
　　“胸口很痛！”男人死死地捂着胸口，艰难地说。
　　老婆婆说今晚难得儿子在家，她特地给他杀了只鸡，炖了鸡汤给他喝，鸡汤才喝了半碗，忽然就这样了，也不知道咋回事，赶紧就请邻居帮忙送医院来了。
　　“是不是感觉胸口像是有大石头压住一样，很疼，还喘不过气来？”林辰歆问。
　　这种情况，极大可能就是急性心肌梗死，虽然这种病大多数在老年人中发生，但发生在年轻人的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快，送他去做心电图，再找心内科的医生过来会诊。”
　　急诊室的护士都是见惯了各种紧急场面的，虽然着急，但也依然有条不紊。
　　做心电图的医生下班了，也硬是把他从家里拽了过来，重新开了机器。
　　很快，心电图就做出来了，典型的急性心梗的表现，确实是急性心梗无疑了。
　　也就是说，患者的心脏血管被血栓堵住，或者是变得严重狭窄，无法让血流通过，心脏肌肉得不到血液和氧气供应，就会缺氧坏死，严重的会引起心脏衰竭，造成死亡。
　　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紧急了。
　　这个时候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疏通血管，恢复血流的畅通。
　　如果是后世，最常见有效的办法就是做介入手术，放入血管支架，撑开血管，恢复供血。
　　可是现在，不用说，并没有这种技术。
　　林辰歆看向来会诊的心内科医生，对方给出了治疗意见：“开点阿司匹林吧！”
　　这是治疗心梗常见的方法。
　　林辰歆皱眉：“来得及吗？”
　　并不是说药不对症，阿司匹林是一种抗血小板聚集的药物，的确具有缓解疼痛、抑制血栓形成的作用，从而缓解心肌缺血的情况。
　　但这是在心梗不太严重的情况下才能起到缓解的作用啊！
　　如今这患者的情况那么严重，阿司匹林那点儿缓解作用真的能起效吗？
　　“来不及也没办法啊，都是这样的。”这的确是目前陵川医院里，针对这种病症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那就先吃点阿司匹林看看。”林辰歆也明白，受如今医疗技术水平所限，有很多情况即使是医生也无能为力的。
　　护士去取了药回来，正准备让病人服下，刚把人搀起来一半，忽然这个病患“哇”地一声，一堆呕吐物如喷泉般从他的口中喷吐出来。
　　病床和站在他旁边的护士都未能幸免。
　　整个急诊室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是急诊室常见的情况了，大家都见惯不怪，护士顾不上自己身上的脏污，迅速撤换床单。
　　换了一个护士继续试图喂病人吃药。
　　这时，病人双眼一翻，瘫在了床上。
　　“不好，病人休克了。”护士大喊。
　　林辰歆立刻扑上去给病患进行胸外按压。
　　这是心脏缺血缺氧的后果——室颤，室颤的时候心脏不能有效跳动，人的身体马上就会缺血缺氧，大脑只要缺氧六秒钟，人就会晕倒。
　　如果不能及时解决，下一步就是心脏停跳了。
　　“推肾上腺素，快！”
　　林辰歆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不能停，不能停啊，如果这心跳停止了，病人也就救不活了。
　　好在她努力的按压终于见效了。
　　病人心跳恢复，林辰歆摸了摸病人颈动脉的搏动，全身一松，差点儿就脱力地累瘫在地板上。
　　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周围的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但这远远不是结束，病人的心肌梗死没有解除，心脏还是缺血，情况依然紧急。
　　阿司匹林给患者服下去了，但这远远还是不够的。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啊！”老婆婆哭得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护士过去扶起她：“婆婆，您别这样，能救的我们医生肯定会尽力去救的。”
　　林辰歆沉吟片刻：“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做手术了，冠状动脉搭桥。”林辰歆不知道这个时候国内有没有人做过这个手术，但她知道，在国际上，这个技术是已经出现了的。
　　所谓的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是取患者本身的一条血管，在冠状动脉堵塞的远端和近端之间建立一条通道，使血液可以绕过堵塞的部位，达到疏通血流的效果。
　　听她这么说，其他医生都惊讶地看向林辰歆，这是一个他们只在内部文献上看到过，却从来没有在身边听说有过成功案例的手术。
　　当然，见过林辰歆创造的一个又一个的奇迹，他们知道她是不一样的，可还是免不了会担心，真的可以吗？
　　“婆婆，病人现在的情况很紧急，想要救他的命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给他做手术，只要你同意，我们可以立刻安排。”
　　老婆婆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做手术那么大的事儿，她怎么敢做主：“我，我不知道，能不能缓缓，我想问问我儿媳妇。”
　　“您儿媳妇呢？”
　　“在省城。”她儿媳妇、孙子，还有女儿女婿外孙，全都在省城，现在身边一个可以帮她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能打电话联系上吗？现在情况真的很紧急，每多拖延片刻就会多几分危险。”
　　“有、有号码。”老人哆嗦着去解衣服的扣子，儿子媳妇怕她一个人在海岛上会有什么意外，特地把单位的电话号码写了给她，她怕弄不见了，一直藏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
　　看老人取得艰难，周围的人都急得不行，这么磨蹭下去，谁知道病人能撑多久啊！
　　好不容易抖抖擞擞地把写着号码的纸条拿出来，老婆婆说她不会打电话，让医院的人帮她打。


第162章 
　　医院里倒是有办公电话, 只是这个时候要打电话找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是晚上，电话打到那边单位的办公室, 还得让值班的人去找人，这人还不一定能找到。
　　急也急不来。
　　这时，大概是吃的药起了点儿效果, 病床上的男人悠悠转醒。
　　老婆婆扑了过去：“儿啊, 你好点没？还疼不疼啊？”
　　疼肯定是还疼的，男人又紧紧揪住了胸口的衣服。
　　“儿啊, 不怕啊, 医生说了, 做了手术就好了, 咱们这就做手术行不？”既然儿子醒了，她就不执着要问儿媳妇，而是改问儿子的意见了。
　　男人十分疑惑：“什么手术？”
　　林辰歆见男人目前还算清醒, 便跟他解释了一下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有冠状动脉搭桥手术。
　　具体的手术是怎么做的男人不懂, 但这可是在心脏上动手术啊, 傻子都知道肯定不是开玩笑的。
　　男人根本不相信这小地方的小医院能有能力做得了这样的大手术：“我……我要去省城做手术。”
　　“不可能。”林辰歆直接打断了他的幻想，“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撑不到去省城。”
　　男人艰难地问：“那如果不做手术会怎么样？”
　　“死亡的概率非常大。”
　　在场的医护人员都十分敬佩林辰歆的直接, 居然敢当着病人的面说他会死, 但凡这会儿有个野蛮点的家属在，都会冲上来打人了。
　　当然林辰歆也是因为对方实在是没有能做主的家人在这里了, 才会这样直接跟患者说的，现在唯一能做决定的, 就是患者自己了。
　　听了医生这样的宣判，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这个患者也不例外, 他紧张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了：“那我要是在你们这儿做手术，你们能保证手术能成功，出了什么事你们能负责吗？”
　　“不能，任何手术都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可能性，我们只能说尽量。”
　　说起来这个患者也是很可怜了，在忍受病痛折磨的同时，还要面临自己生死的抉择这么严重的问题。
　　林辰歆虽然同情他，但也不得不提醒：“时间不多了，你最好可以尽快决定，现在耽误的每一分钟，对你的身体来说，都有可能是不可逆转的损害。“
　　“我……”男人都快要哭了。
　　这时去打电话的护士跑过来：“接通了，电话接通了。”
　　林辰歆走过去：“我来跟她说。”
　　言简意赅地在电话里跟男人的妻子说清楚了当前的情况，心里希望对方最好不要是那种一遇上事情就惊慌失措毫无主意的人才好，不然讲这通电话也纯粹是浪费时间。
　　好在男人算是运气好，有个能担得住事的妻子，听完林辰歆的话，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问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问清楚了转到省城的医院是不可能的，不做手术死亡的可能性很大，只有做这个手术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案之后，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我同意做这个手术，医生，麻烦你叫我婆婆接一下电话，我让她签手术同意书。”
　　他妻子帮忙做了这个决定，男人也松了一口气，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认命吧！
　　手术准备迅速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有人担忧地问林辰歆：“林医生，你做这个手术，把握大吗？”
　　虽然大家都知道，病人不做这个手术就是个死，但病人自己病死，跟死在手术台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最怕的就是遇上胡搅蛮缠的家属，就别说手术费能不能收回来了，说不准还得让医院赔钱呢！
　　林辰歆浅浅一笑：“九成吧！”
　　众人惊叹：“这么高！”这可是高难度的心脏手术啊，果然不愧是林医生，也就只有她才敢说这样的话了。
　　林辰歆确实敢说这样的话，放在后世，这样的手术对她来说确实只是一个常规的手术而已，要知道当时的她可是全国最好的医院都要重金聘请她去组建心外中心重症组的。
　　一般这种普通的心梗病人都不需要她亲自出马。
　　如果连这个手术都做不好，那才叫丢人呢！
　　手术当然很成功。
　　林辰歆走出手术室，解下口罩，扶起瘫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患者母亲：“婆婆，手术做完了，很成功，您儿子没事了。”
　　那婆婆突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姑、姑娘，是你！”
　　是的，由于在抢救病人的过程中，林辰歆一直都戴着口罩，再加上之前病人生死未卜，老婆婆的心思也全都放在儿子的身上，所以一直都没有认出来，原来给她儿子做手术的医生就是今天想租他们家的房子结果没租成的两个姑娘之一。
　　是了，她们当时就有说过的，她们在陵川医院工作，原来真的是医生啊，这么年轻，还这么厉害！
　　林辰歆微笑：“是我，您今天也很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你儿子暂时还醒不过来，我们这边的护士会照看好他的。”
　　老婆婆哪里肯走，正好隔壁病床有空床位，林辰歆就让她暂且先占用那床位休息了。
　　老婆婆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哎唷，那可真是，白天的事，是我们不好，真是太不应该了，你看，你还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这两码事，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我不会公私不分的。”白天那男人说的话确实让她生气了，但这种情绪她不会带到工作上来，该全力救治的时候还是会全力以赴的。
　　安抚好老婆婆，趁着没有其他病人，林辰歆也去值班室睡了一会儿，第二天早上，交班之前，她去看了看昨天晚上做手术的病人。
　　男人已经醒过来了，很显然也已经听他母亲说过了，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就是昨天白天他拒绝了租房子的年轻姑娘。
　　见到林辰歆的时候，感觉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辰歆语气淡淡的：“你刚醒过来，先别多说话了，好好休息吧，有哪里不舒服的随时找护士。”
　　男人的妻子是在林辰歆下班之后赶过来的。
　　她昨天晚上接完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睡得着，而是四处想办法去打听急性心梗究竟是怎么回事。
　　甚至还特地跑到省城最大的医院去问了。
　　人家都说严重的急性心梗死亡率非常高，至于冠状动脉搭桥手术，这是一种非常前沿的先进医疗技术，目前国内也才开展该项手术没有久。
　　只有几家著名的大医院里才有医生可以做得来这个手术，目前省城是医院都没有这方面的医生呢！
　　听说陵川医院居然有医生声称自己能做这个手术，省城医院的医生都是摇头的，不可能。
　　这话说得病患妻子的心啊，就跟被火烧着了一样，只以为自己丈夫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天一亮就赶了第一班渡轮过来。
　　没想到自家男人做完手术，都已经醒过来了，还听说这手术做得很成功，她不禁有些怀疑起来，难道是自己弄错了吗？其实自家男人做的并不是省城的医生说的那个很先进的手术？
　　把这事说给男人听了，男人也觉得疑惑。
　　正巧有护士过来换药听见了，得意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医院的林医生啊，在我们医院可是有‘神之右手’的称号，只要是她经手的病患，就没有哪个是治不好的，多少人排队等着她给做手术呢！”
　　男人哪怕是亲身经历过，也还不太相信：“不能吧，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技术再好能好到哪里去？而且真有那么厉害，也不会窝在这小海岛上啊！”
　　他这就是以己度人了，他自己瞧不上海岛的偏僻落后，一心想要飞到外面大城市，自然以为别人也都是这样想的。
　　而且给他做手术的医生不仅年轻，长得也过于好看了一些，让人一看见她着眼点就在于容貌上了，反而忽略了她专业上的能力。
　　听他这么说，护士不高兴了：“你的命可是我们林医生救回来的，老实说，你这种病在林医生来之前，也不是没有过，都是只能听天由命了，要不是有林医生，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还有，林医生可不是窝在这个小岛上出不去，她本来就是外面大城市大医院来的，人家这种支援祖国边疆医疗建设的伟大情操，你这种人怕是理解不了的。”
　　夫妻俩被护士说得又是震惊又是惭愧：“这林医生真的这么了不起？”
　　“那当然，她去下面的小岛上去义诊，岛民们都说她是天后娘娘座下仙女下凡来救苦救难的呢！”
　　良久，病人的妻子感叹一句：“能遇上这么好的医生，你可真命大啊！”
　　按照省城医院医生的说法，如果他这次发作不是在陵川，而是在省城，那里没有这么厉害的林医生，也是只能听天由命的啊！
　　感叹完又好奇起来：“这林医生真的这么年轻？”
　　这是，一直没有说话的病人母亲忍不住插嘴：“林医生不但年轻，还好看，又和善，就你男人眼瞎，得罪了人家，亏得人家不记仇，不然要是不给你做这个手术，看你怎么办。”
　　“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完整个事情的原委，病人妻子忍不住抱怨：“可真把你能的，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医生和老师都是不能得罪的，谁知道哪一天你自己或者你孩子就落到人家手上了呢！”
　　男人委屈：“那她说她在医院工作，我也不知道她是个医生啊！”还是个这么厉害的医生。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妈，咱们这就去找林医生好好道个谢，还有那房子，反正咱们以后也住不上了，空着也是空着，林医生想用，就给她用吧！”
　　“我看租金也别收了，你一条命，还抵不上一个月那几块钱的租金吗？”
　　确实，他们全家在省城定居，乡下的一套破房子，跟家里男主人的一条性命相比，是完全不值一提的。
　　只是她们找到林辰歆提起这事的时候，林辰歆却不太想租了，更不用说对方不收租金了，她要是真用了，那不成了挟恩图报了吗？
　　更有甚者，说不定会被有心人举报她以权谋私。
　　病患妻子和母亲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看这样子，林医生这是对那天的事还心存芥蒂啊！
　　“林医生，我爱人说话不过脑子，他那天那样说，实在是太过混账了，你大人有大量，看在他如今已经受到了报应的份上，就别跟他计较了吧！”
　　林辰歆说：“我不是计较什么，只是我确实不太合适跟病患有什么利益上的牵扯，万一以后遇到点什么事，容易牵扯不清。”
　　病患妻子想了想：“那要不这样，林医生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再帮我们一个忙，买下我们那个房子行不？”
　　林辰歆有些诧异：“你们想把房子卖给我？”
　　“我们去了省城，这房子丢空在这儿，时间长了没人住坏得更快，反正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卖掉也好，省得以后操心。”
　　对于一个来自后世的人来说，趁早捡漏买便宜房子几乎已经成了本能，林辰歆不由得有些心动：“多少钱？”
　　如今这个时候，海岛上的房子确实不值钱，再加上对方有意要感谢林辰歆的救命之恩，本来就没打算要挣她的钱，就斟酌着开出了一个她认为正常偏低一些的价格：“就八十块吧！”


第163章 
　　这年头乡下如果自家盖房子, 有一两百块钱的成本，就能盖出来一座很不错的院子了。
　　他们家的那院子也有二十多年了，开价八十块钱, 也不算是占了他们多大的便宜，没有把送上门的好处往外推的道理。
　　林辰歆想了想：“你们确定？”
　　病患妻子看了眼她婆婆：“妈，你说呢？”
　　老婆婆有点儿舍不得, 毕竟是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子, 也是她在老家这边唯一的念想了，要是卖掉了, 那就啥都没有了。
　　当儿媳妇的说：“妈, 这房子卖了, 卖房子的钱都留在你的手上, 我们一分都不要你的，你有这钱在手上，不比留着个住不上的破房子好？”
　　“要不是林医生, 这回你儿子的命保不保得住都不好说呢！”
　　念及这个, 老婆婆也瞬间下定了决心：“成, 这房子卖给林医生，我一百个放心。”
　　说买就买，趁着今天休息, 林辰歆直接付了房款, 跟对方一起去了一趟房管所，办好了过户的手续。
　　就这么, 林辰歆就拥有了在这个世界上第一套产权完全属于她个人的房子了。
　　想想都觉得好笑，买房子真的就跟买大白菜一样, 她都没想着要跟沈焰商量一下，就这么说买就买了。
　　实在是, 太便宜了。
　　买下来之后才想起来，其实真正需要这套房子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邓大姐啊，她当时怎么就没想着先问问邓大姐要不要买呢？
　　算了，反正她买了也是一样的。
　　现在房子是自己的了，要改造什么的就很好说了。
　　林辰歆决定把整个厨房都拆了，重新弄一个宽敞、整洁，能容纳好几个人一起干活的烘焙作坊。
　　得为以后大规模生产做好准备啊！
　　至于前面的三间房子，就暂且先不动，等以后开放了可以自由营业的时候，再改建装修成整洁明亮的店面。
　　林辰歆带着装修的设计图去找邓大姐的时候，邓大姐都惊喜坏了，林医生果然是办大事的人，不声不响地就做成了这么一件大事。
　　“林医生，你工作忙，装修的事就交给我吧！”
　　邓大姐来了陵川这么长时间，已经变得能干多了，很快就找了泥瓦匠，一有空就去盯着他们干活。
　　只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改建就完成了。
　　邓大姐也搬了过去，正式在那边开始做面包蛋糕出售。
　　医院食堂的工作是分两班倒的，早班是早上六点到下午三点，主要负责早饭和午饭，中班中午十一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负责午饭跟晚饭。
　　早班虽然早上班，但早餐的品种少，做法简单，所以其实上早班要轻松一些。
　　但邓大姐为了能腾出时间做自己的事情，跟领导提了，她以后都上中班，这样她就可以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做前一天顾客的订单，并且提前跟顾客说好，十点到十点半之间可以过来取货。
　　然后十一点之前再赶去上班。
　　这样的时间安排足够紧凑，虽然辛苦了一些，但因为做的都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所以一点都不觉得累。
　　反而干劲满满的，感觉日子充实又充满了希望。
　　邓大姐忙碌起来，去林辰歆家里的时候自然就少了，沈焰去出海的时候，林辰歆下班在家里又无聊起来。
　　开始折腾着弄奶油。
　　沈焰是五月份的生日，过几天等他出海回来，就是生日了，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一起庆祝的第一个生日，林辰歆想给他弄个奶油蛋糕好好庆祝一下。
　　在大城市的西餐厅里，是可以买得到奶油蛋糕的，但在陵川岛，基本上没有人听说过这东西。
　　只好想办法自己做了。
　　鲜牛奶加热到温热的状态，滴入白醋，会凝固出白色的絮状物，过滤之后，就能得到凝固的奶酪。
　　分次加入白砂糖耐心地搅打，然后再一次次地加入蛋清搅打，在打得手腕都要抽筋之后，终于成功做出来了雪白、蓬松、绵密的奶油。
　　尝一尝口感清甜绵软，跟后世的奶油味道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而且感觉还会更清淡一些。
　　恰逢周末，林辰歆早就跟邓大姐说好了，让她下班以后烤一个蛋糕，跟邓香妹一起过来。
　　还特别交待了她要的蛋糕形状，圆形的，直径大概要半尺宽，两寸厚。
　　姐妹俩过来的时候，林辰歆拿出自己刚打好的奶油，邓香妹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哇，这是什么？像天上的白云朵一样！”
　　有点像她姐做蛋糕的时候打出来的蛋白霜，但又有点不一样，比蛋白看着更厚重一些，又更细腻润滑。
　　“这是奶油。”林辰歆用勺子舀了一点点塞进她的嘴里，“尝尝看！”
　　“哇！”邓香妹的眼睛又是一亮，“甜的！软软的，滋味好神奇。”
　　林辰歆拿出她们带过来的蛋糕，从中间分成两层，抹上一层厚厚的奶油，摆上一圈切好的水果片，菠萝、香蕉片什么的，夹在蛋糕的中间。
　　最后把表面四周也抹上一层奶油。
　　邓大姐若有所悟：“这是新品种？”
　　林辰歆点点头：“这是大城市里流行的生日蛋糕。”
　　邓香妹好奇：“生日蛋糕是过生日的时候吃的吗？”
　　“对，这是从外国人那里学来的，还要在蛋糕上插生日蜡烛呢，多少岁就插多少支蜡烛。”
　　“那岁数太大的，蛋糕上插不下怎么办？”邓香妹觉得这些外国人奇怪极了，要是几十岁的人过生日，那蜡烛不得一大把？
　　“哈哈！”林辰歆笑了起来，“他们的蜡烛跟咱们的不一样，比较细。”
　　不过这倒是提醒她了，回头用木头刻个模具，融了蜡油给沈焰做一个二十五岁的生日蜡烛。
　　蛋糕表面的奶油抹好了，没有裱花袋，这也难不倒林辰歆，她把奶油灌到大号的针筒里，然后挤出来在蛋糕的表面画出图案：“到时候咱们可以弄点食用色素加进去，就可以做成有颜色的奶油，可以用过做各种花样。”
　　如今虽然只是一个纯白色的奶油蛋糕，也已经让邓香妹姐妹俩惊讶不已了，切开试吃了一下，两人更是惊喜连连。
　　没想到蛋糕配上奶油会那么好吃，又香又甜，还软绵绵的，再加上中间的水果，又很好地中和了蛋糕和奶油的甜腻，哪怕是不喜欢吃太甜的人也不会觉得腻。
　　当然，在这个时代，很少人会不喜欢甜食的。
　　“这个肯定好卖。”邓大姐说。
　　林辰歆摇摇头：“这个我打算卖贵一点，八块钱一个吧！”
　　“这也太贵了吧！”谁会舍得花八块钱去买这样一个小小的蛋糕吃啊，要知道她们现在住的那个院子，租出去的话租金也才五块钱一个月呢！
　　都快要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了。
　　“这能卖得出去吗？”
　　“卖不卖得出的，试试不就知道了？这可是咱们的独门秘方，别人都做不出来的。”
　　说到这个的时候，邓香妹赶紧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看见院门是关着的，这才稍微安心下来：“那可千万别让别人给学去了。”
　　林辰歆笑：“大姐，过几天沈焰生日，我想做一个两层的大蛋糕，到时候请大院的大伙儿都来尝尝，你帮忙准备一下。”
　　“沈团长生日啊，那肯定是得好好做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林辰歆逢人便邀请：“十六号是我家沈焰过生日，晚上大家都来我家吃蛋糕啊！”
　　大伙儿都觉得纳闷，只听说过过生日请吃饭的，哪有请人吃蛋糕的？
　　而且人家一般都是老人家过整寿才会办寿宴，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过什么寿啊！
　　但是这蛋糕的确是好吃，大伙儿基本上都尝过鲜了，但要说买回来吃个够，那还是不太舍得的，能趁沈团长过生日蹭个蛋糕吃也不错。
　　十六号那天傍晚，沈焰风尘仆仆地从船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洗去那一身的海腥味，一路上遇见谁都笑眯眯地跟他说生日快乐。
　　沈焰一头雾水，他在岛上那么多年，以前可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过生日，他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回到家里才发现，他们家的小院也被布置得特别热闹，到处都挂满了彩色的气球和彩色纸剪出来的小旗子，其中一面墙上还用彩纸粘成立体的“生日快乐”几个字。
　　沈焰不禁好笑，这么高调，难怪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他过生日了呢！
　　“生日快乐！”朝思暮想的人儿突然跳出来出现在他的面前，“欢迎寿星公回家。”
　　沈焰回身就去关门。
　　林辰歆推开他：“臭死了，快去洗澡，饭马上就要好了，洗完出来吃饭。”
　　“你做的饭？”
　　“当然，我亲手做的，没让别人帮忙。”
　　今天这顿晚饭林辰歆可是用了心的，炖了鸡汤，鸡胸肉撕成细丝，加上香菇一起做了一碗香菇鸡丝鸡汤面，还炒了一盘绿油油的生菜，凉拌了一个白糖西红柿。
　　味道嘛，也就还可以吧，没有沈焰平时做得好吃，当然更比不上邓大姐的手艺，但这可是她难得亲自下厨啊！
　　自从结婚以来，她下厨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平时沈焰在家都是他做，他不在家就去吃食堂，要不就是邓大姐帮忙。
　　沈焰十分惊喜，极为捧场，吃一口便要夸一句：“好吃。”
　　“这汤炖的火候把握得刚刚好。”
　　“这鸡肉撕成这么细的丝可真不容易。”
　　“菜也炒得好，够嫩。”
　　……
　　实在找不到角度夸了，还要说一句：“我媳妇儿对我真好。”
　　以至于林辰歆都有些自省，自己平时对他是不是太不够关心了，以至于只不过是给他做一次饭，居然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然后就笑眯眯地看着他干完了一大碗面条之后，除了把鸡腿和鸡翅都挑了出来给她之后，剩下的鸡肉和汤全都吃完了。
　　忍不住提醒：“别吃太饱了，待会儿还有蛋糕呢！”
　　“蛋糕？”
　　“嗯，生日蛋糕。”
　　说话间，有心急的客人已经上门了，院子里传来小孩子惊喜的呼声：“哇，好漂亮呀！”
　　今天过生日的寿星公最大，林辰歆没让他干活，自己收拾了碗筷去洗，打发沈焰出去院子里跟人说话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来了好多人，热闹得像过年。
　　不少人还带了简单的吃食礼物上门，一个个过来送上礼物，又祝沈焰生日快乐，沈焰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过生日，感觉还蛮新奇的。
　　最后邓大姐和邓香妹两人一起拎着一个大盒子也赶到了。
　　林辰歆连忙迎上去，接过盒子跟她们一起进了屋，还神神秘秘地关上了门。
　　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
　　这是邓大姐特地请了半天假，用了半天的时间专门精心制作出来的双层大蛋糕。
　　奶油已经不是原来的纯白色，而是用一种叫做蝶豆花的植物，提取出的蓝色粉末染成了海军蓝，跟白色的奶油一起，间杂着画出海军服的蓝白条纹，上面还用红色的果酱写着“沈焰生日快乐”的字样。
　　林辰歆把早已准备好的做成阿拉伯数字“25”形状的蓝色蜡烛拿出来，插在蛋糕上，点燃。
　　“啪！”院子里原本明亮的灯光忽然熄灭，正当大伙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屋子的大门打开，林辰歆双手捧着一个大蛋糕慢慢走了出来。
　　一点朦胧的烛光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身后邓香妹姐妹俩跟她一起唱起了练习了好几天的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第164章 
　　烛光下看美人, 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沈焰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跟随着林辰歆，恍然已经忘了今夕何夕。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冲上去, 狠狠地抱住她，用力地亲下去。
　　如果不是在场有那么多人的话，他真的就这么干了。
　　很快, 一首生日歌唱完, 林辰歆也走到了沈焰的面前，把蛋糕放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桌子上。
　　“来, 对着蜡烛许个愿, 然后再吹蜡烛吧！”
　　沈焰虽然不太明白她让自己这样做的用意, 但话还是听得懂的, 不就是许愿嘛，他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我希望……”
　　“等等！”林辰歆拦住他, “许愿要在心里悄悄地说,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沈焰笑着看她, 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深情：“不管说不说出来，我的愿望都只有一个，你知道的。”
　　说完真的闭上了眼睛, 默默地在心里说出他最大的期盼, 这辈子能永远永远都跟他最心爱的姑娘在一起。
　　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姑娘笑盈盈地看着她, 烛光映在眼中，如同天上最璀璨的星光：“吹蜡烛吧！”
　　沈焰深吸一口气, 把蜡烛吹灭。
　　在这个没有灯光污染的夜晚，整个院子一下子全都暗了下来。
　　黑暗之中响起一个童稚的嗓音：“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这句话可真是问出了大家伙的心声, 如此别出心裁的过生日方式，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呢！
　　他们城里人可真会玩。
　　“啪！”邓香妹及时拉亮了院子里的灯光，大伙儿其实这时候才看清楚刚才林辰歆手里捧着的是什么东西。
　　当然，就算看清楚了，其实也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因为以前从来都没有人见到过这样的生日蛋糕。
　　看了半天，只看懂了那蜡烛原来是一个数字，还有那上面写着的“生日快乐”几个字。
　　却怎么也弄不明白那圆圆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是用木头雕出来的？可看着那上面抹的也不像是油漆啊！
　　不过这个颜色可真好看。
　　却见林辰歆拿出来一把水果刀递给沈焰：“把蛋糕切下来分给大家吃吧！”
　　蛋糕？对了，林医生说的就是请大家过来吃蛋糕呢，可蛋糕呢？没见着啊！
　　沈焰也有些疑惑：“这？”
　　林辰歆只好握着他的手，在蛋糕上切下第一刀，没有想象中坚硬的触感，刀下居然是柔软的，很轻易便切了开来。
　　伴随着这一刀切下去，周围响起一阵惊呼声，原来这就是蛋糕啊！
　　有吃过之前邓大姐做的蛋糕的人，已经看出来了，里面金黄色的那一层，果然就是他们吃过的蛋糕。
　　但外面这一层是什么？奶油？奶还有油吗？
　　人多，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没有那么多碗碟，也只能用手拿着吃。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小块蛋糕，有人迫不及待，啊呜一口吃完了，后悔没品出什么滋味来。
　　有人却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品尝，连连惊叹，奶油、蛋糕，还有里面的水果，每一口都能品尝出不同的滋味。
　　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都被这奶油奇异的口感征服了，好吃，就是太少了，完全不够啊！
　　最后连手指都忍不住舔了个干干净净。
　　有些小孩子当时就吵着还要吃了。
　　家里的大人拗不过，只好厚着脸皮问林辰歆，这么好吃的蛋糕是哪儿来的，其实心里已经有数，怕不是又是林医生自己鼓捣出来的。
　　这林医生啊，不但医术高明，还特别会生活，吃穿住行，那可是样样都拔尖的。
　　果然，林辰歆说，是邓大姐帮她做的，大家如果想要的话，就去问邓大姐。
　　大伙儿于是就去问邓大姐了，这奶油蛋糕有没有小的，就跟她平时卖的小蛋糕一样，就巴掌大那么一块儿，买回去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
　　没好意思说出来的是，其实他们自己也想吃，就是不知道贵不贵。
　　邓大姐记住林辰歆交待的话：“这叫生日蛋糕，平时是不做的，哪家要是有人过生日了，可以来找我订，不过得提前几天，因为这材料不好弄，做起来也特别花时间。”
　　这话听起来就不太妙啊：“那是不是得挺贵的？”
　　“这些咱们以后再说吧，沈团长今天才回来了，别打扰人家小俩口休息了。”邓大姐识趣地说。
　　于是大伙儿便很快散了，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沈焰的心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怎么想到要弄这些？”
　　“你不高兴啊？”
　　“高兴啊！特别高兴。”只是有点儿人太多了，不能跟媳妇儿好好亲近有点可惜，“下次我想只要你一个人捧着蛋糕给我。”
　　天知道他看着她捧着蛋糕在烛光中走过来的时候心中的那份悸动，那一刻是真的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立刻消失，只剩下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沈焰以前其实是一个挺爱热闹的人，但自从跟林辰歆在一起之后，他就忽然爱上了只有两人的独处了，心里只装得下她一个人就满了，再多的人就挤不下了。
　　“好呀！”林辰歆牵着他的手，“来，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沈焰想说，其实不需要，因为她就是上天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来到楼上，推开房间门，就看见从门口到窗户之间，拉起了一条绳子，上面挂满了铅笔素描的画作。
　　一幅幅地看过去，居然是他们从相识到现在的一幕一幕。
　　第一幅是黑夜中的茫茫大海，两个小小的黑影在海水中无助地沉浮，一道矫健的身影带着光和希望，分浪而来。
　　这是林辰歆对沈焰的第一印象，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她的英雄。
　　第二幅是在一个清澈的水潭里，身材健美的男人上半身露出在水面上，一甩头，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飞溅，有水珠沿着漂亮的八块腹肌往下滑落。
　　沈焰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把自己看在眼里了。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第三幅是在篮球场上，沈焰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在落地的瞬间，猛地回过头来，寻找她的身影的那一瞬。
　　画出了他眼中那喜悦和骄傲的光。
　　接着是在风雨飘摇的海岛上，沈焰用健壮的双臂托着一块门板，给底下做手术的她遮风挡雨，不管何时何地，他都是她最坚实可靠的后盾。
　　后面还有很多，都是他们相识以来，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有意义的瞬间，是他们之间相识、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
　　这么缓缓地看下来，沈焰的心被一种脉脉的柔情缓缓地填满着，他轻轻地托起了身旁心爱姑娘的下巴，带着满腔深情的爱意吻了下去，温柔而缱绻。
　　这的确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完满的一个生日了。
　　说来也巧，就在林辰歆给沈焰办了这个生日会的不久之后，军区内部礼堂放了一部外国电影，不少家属都去看了。
　　里面恰好有一个外国人过生日的场景，也是在奶油蛋糕上点蜡烛，许愿，吹蜡烛，切蛋糕，分蛋糕。
　　整个流程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
　　大家伙这才明白，原来人家过的这是西式的生日啊！难怪说这么新鲜呢！
　　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从电影中看到，还是道听途说，都会让人感觉，外国人的生活就是好，他们的东西就是先进，所以，不可避免地许多人都会有崇洋媚外的想法。
　　比如说西餐，在很多人的心目中，能吃得起，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所决定的，也是没有办法，只有到了几十年后，我们的祖国日益强大起来，人们才会有更多的底气宣称，我们的就是最好的。
　　所以，吃蛋糕这种过生日的方式，一旦被确认原来是外国人过生日的习俗之后，一下子在大伙儿的眼中，就变得高大上起来。
　　找邓大姐询问怎么订购生日蛋糕的人就更多了。
　　其实一个一尺左右单层的生日蛋糕，如果不去计较做工的复杂的话，单算成本不超过一块钱，可林辰歆让她报价八块钱一个。
　　邓大姐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狮子大开口的事，实在有点开不了口，但又不能违拗林辰歆的意思，只能窘迫地说：“这个，可能会有点贵啊！”
　　“有多贵？这玩意儿稀罕，贵点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这么大。”邓大姐比了一下大小，“要八块钱一个。”
　　贵是真的贵，但因为心里早已经预设了这就是贵东西，所以听到这个价格居然也没有多惊讶，只是盘算着以自家的能力买不买得起。
　　还真有人想买的，邓大姐为了弥补心中的不安，特地提出，想要什么花样都可以提要求，她尽量按照顾客的要求去做。
　　可大家亲眼看见过的蛋糕就只有沈焰生日的那一个，也想不出来还可以做出来什么模样啊，最后邓大姐只好又求助林辰歆。
　　林辰歆只得抽空又画了好些蛋糕的图样给邓大姐，让她有人来订蛋糕的时候就把这个给客人看，让客人在这里边选。
　　以后每次成功做出一个漂亮的蛋糕，她还特地拿了自家的照相机，去拍张照片保存起来，等攒够一卷胶片了，就拿去洗出来。
　　这相机还是沈晴送给她的。
　　当初林辰歆救了她喜欢的裴明盛，又帮他的母亲陈玉霞治好了病，沈晴感激不尽，但当时要照顾两个病人，焦头烂额的，也来不及表示感谢。
　　到后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沈晴跟裴明盛也顺利地在一起了，两人想起来，越来越觉得得好好感谢林辰歆，便决定送她一份好一点的结婚礼物。
　　只是他们结婚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她也不缺什么啊！
　　想来想去，也就差一台照相机了，便特地找路子买了一台当前最好的海鸥照相机，给她寄了过来。
　　随相机附送的还有一大盒胶卷，一卷36张，可着劲儿用也能用好久。
　　只是邓大姐看见林辰歆居然用照相机来拍蛋糕，大为心疼，在她看来，拍照片是多么隆重的一件事啊！
　　只有人生特别重要，特别值得纪念的日子才值得去拍一张照片呢，比如说孩子满周岁啦，或者是结婚啦这样重要的日子。
　　她这辈子都还没有拍过照片呢！
　　也是话赶话说到这儿，林辰歆才意识到，自己不放在心上的拍照功能，原来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连忙让邓大姐站在她的烤炉边，双手捧着她自己亲手做的蛋糕：“来，笑得开心一点，我们来拍一张，一、二、三！”
　　照相机记录下了邓大姐舒心的笑容。
　　这个时候没有彩色照片，不过照相馆的师傅有一项特殊能力，他们能给照片上色。
　　原本黑白的照片，能给画上红脸蛋、红嘴唇什么的，看着比较精神。
　　当初林辰歆拿自己的照片去洗的时候，照相师傅就曾经试图游说她把照片涂上颜色，说这么好看的照片，要是再上了颜色，更是锦上添花。
　　林辰歆表示无法接受。
　　不过用这个方法来对蛋糕的照片上色倒是挺好的，上过色的蛋糕照片看上去就好看多了。
　　林辰歆专门买了本相册，把蛋糕的照片都放在里面，有客人想要来订蛋糕的时候，就让邓大姐把相册拿出来给客人挑选，效果倒是挺好的。
　　这么贵价的生日蛋糕，偶尔居然也能卖得出去，虽然数量不多，但一个月能卖上几个，也能顶一个人的工资了。


第165章 
　　白凤莲白老师又来找了一次林辰歆, 她已经带那孩子去省城的医院检查过了，那边的医生说，这孩子有血友病, 也就是先天性凝血功能障碍。
　　据说这个病是遗传病，不过那孩子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他也没有兄弟姐妹, 所以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从他爸妈那里遗传过来的。
　　“这可怎么办啊？”白凤莲担忧地问林辰歆。
　　“目前来说, 这个病暂时没有什么很好的治疗方法，平时在生活中要尽量减少磕碰、受伤引发的出血, 一旦受伤, 一定要及时送到医院进行治疗, 对了, 孩子的血型知道吗？”
　　白凤莲摇头：“不知道。”
　　“那现在查一下吧！这孩子万一受伤流血，靠自己本身止血是比较难的，只能靠输入新鲜血浆中的凝血因子来起到止血的作用, 所以……”
　　林辰歆想了想, 还是跟她实话实说：“最好能事先找好几个跟他血型相同的人, 一旦发生意外，可以随时给他进行输血。”
　　查血型很简单，只要抽血检查就可以了。
　　只是别人抽完血, 用棉球稍微按一下就止血了, 这孩子却得用力地按上老半天。
　　一般血型检查很快，林辰歆让白凤莲可以在检验室外面等着直接拿结果就可以了。
　　只是做检查的医生在检验快结束的时候, 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又让她再等了一会儿, 说是要换种方法再查一查。
　　白凤莲的心便提了起来，莫非这也能有什么事？
　　过了没多久, 那医生忽然惊喜地喊了旁边好几个人过去：“快，你们快来看，这人是熊猫血！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真的熊猫血！”
　　“确定吗？”另外一个年长一些的医生十分慎重地又做了一次检验。
　　在白凤莲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的时候，那位年长的医生郑重地走过来对她说：“这个血型很特殊啊！”
　　白凤莲紧张地问：“怎么个特殊法？”
　　“这种是RH阴性血，因为非常罕见，一千个人里面大概只有一个人是这种血型，所以又被称之为熊猫血，看我们这的医生兴奋成这样，我们都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种血型呢！”
　　白凤莲双腿一软：“那、那输血的话是需要同样血型的才能输吗？他如果需要输血怎么办？”
　　听见这个问题，医生的神色也严肃起来：“确实，这个血型的人输血是个大难题，在一些大城市，一旦发现有这种血型的人都会记录在案，万一有需要，也可以互相帮助的，可是在我们这儿，这是第一例。”
　　白凤莲双手掩面，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绝望：“那可怎么办啊！”
　　“怎么了？这孩子生病了吗？需要做手术？”
　　“不是，他刚查出来，有血友病！”
　　连医生都震惊了：“怎么这么巧！”
　　血友病本来就是一种罕见病，怎么会有人这么倒霉，这两种概率极低的情况居然都撞上了呢！
　　林辰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觉得老天爷对这个孩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怎么能欺负一个人欺负到这种程度呢！
　　偏偏是在这个时代，没有各种先进的凝血药物，只能依靠输入新鲜的血浆来起到凝血的作用，偏偏他能用的血浆又千金难求。
　　这题真的把她整不会了。
　　“林医生，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小男孩年纪虽然不大，但也听懂了，他的血型非常特殊，如果他不小心流血了，找不到人给他输血，他就有可能会一直出血到死。
　　他拉了拉白凤莲的袖子说：“白阿姨，你别难过了，我以后会小心，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白凤莲一把搂住他：“我苦命的孩子。”
　　“林医生，是不是只要找到也是一样血型的人就可以了？刚才那医生说一千个人里面只有一个是这样血型的，那我多找一些人，找一千个、两千个，总能找到同样的吧？”
　　林辰歆苦笑：“就算找到了，也得对方身体健康，并且同意随时给他献血才行。”
　　在现代比较容易掌握这些数据，因为几乎人人在出生的时候都会检验血型，可是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的，想到找另一个RH阴性血的人谈何容易。
　　再加上人们的普遍观念，血液都是非常珍贵的，平白无故给陌生人献血，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得到的。
　　没想到白凤莲就跟这件事杠上了。
　　不管是同事、亲戚、朋友，只要是认识的人，都去问别人的血型，别人说不知道的，还说要自己掏腰包让别人去检查。
　　有人觉得她怕不是疯了，那孩子又不是她的亲生孩子，至于做到这一步吗？
　　也有人为她的这份执着感动，不仅自己愿意主动去做检测，还帮忙着一起打听的。
　　林辰歆也属于被她感动的那一类，真想叫徐思妍来看一看，这才是当后妈的典范，人家这是真心真意打心眼里爱孩子，希望孩子能好好的。
　　并不是因为知道孩子将来能成材而做的投资。
　　正好她认识省报的驻岛记者，便把这件事跟记者同志说了。
　　省报记者听说之后，也非常感动，采访了白凤莲之后，写出一片声情并茂的稿子发表在省报上了。
　　呼吁如果也有同为RH阴性血的人能积极主动地站出来，或许大家可以一起组成一个互助会，当其中的某一个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其他人都可以来帮助他。
　　谁也不知道需要帮助的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没想到真的能有回应。
　　省报那边收到了好些读者的来信，其中有三个人声称自己就是熊猫血的，并且表示愿意组成互助会组织。
　　省报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有意义，还特地组织了那三名熊猫血之友一起去陵川岛看望熊猫血同时又患有血友病的周为民小朋友。
　　大家都表示，只要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去找他们。
　　白凤莲惊喜万分，又感激不尽。
　　虽然这几个人平时都远在省城，远水不一定能救得了近火，但能得到这样一个承诺，终究还是让她安心了许多。
　　省报的人和那三位熊猫血之友离开之后，白凤莲特地跟周营长一起，买了许多礼物去感谢林辰歆。
　　这次林医生可是帮了大忙的啊！
　　林辰歆得知这个结果也很高兴，不知不觉地又跟他们多聊了几句关于熊猫血方面的知识。
　　就像沈焰经常笑话她的，她有时候特别有科普欲，喜欢向别人讲解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听不听得懂。
　　还说学校的校长应该请她去学校给小学生们科普才对。
　　当时林辰歆就回应他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从小培养科学的卫生知识，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疾病呢！
　　话扯远了，难得周营长和白老师都爱听她科普，还恨不得她能多讲一些，以便他们能更好地照顾周为民。
　　然后白老师就听出点儿问题来：“林医生，你是说就算是熊猫血，也可能是其他的血型？”
　　林辰歆点头：“这是不同的两种检查体系，熊猫血也可能是A、B、O血型中的一种，只进行常规血型检查的话，也可能是查不出来的。”
　　说到这里，就要表扬一下当初帮周为民检查血型的医生了，要不是他的仔细谨慎，说不定根本就没查出来他是熊猫血，而误以为只是普通的血型。
　　这要是真出了事需要输血的时候，将普通的血型输入到他的身体里，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白老师突然抓住她的手：“那是不是说，我和老周也有可能是熊猫血？”
　　林辰歆诧异：“你们？”
　　原来白凤莲和周营长很早之前就验过血型，周营长是A型血，她是O型，所以当初她到处找熊猫血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他们自己也去再查一下。
　　如今听林辰歆这么说，倒是又多了一点点希望。
　　林辰歆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也还是表示了赞同：“去查查也行。”
　　没想到结果就是这么神奇，白凤莲就是RH阴性的O型血，跟周为民一模一样！
　　她激动地搂住周为民哭了起来：“太好了！”
　　老天爷都注定了他们有母子的缘分。
　　林辰歆看到，周为民那孩子窘迫地动了动嘴唇，想喊一句什么，又没敢喊出声。
　　便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弯下腰用鼓励地目光看着他的眼睛，用口型对他说：“妈妈！”
　　周为民张了张嘴，终于很小声地喊了出口：“妈妈。”
　　白凤莲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第一次喊出口之后，再喊就容易得多了，这次比第一次大声了许多：“妈妈！”
　　“哎！儿子，我的好儿子！”白凤莲又再次哭了起来，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林辰歆是过了挺久之后，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白凤莲至今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原来也跟周为民有关。
　　当初周营长刚把周为民这孩子带回来的时候，这孩子不太懂事，不愿意待在他家，一心一意想要回他自己家。
　　有一天晚上下大雨，正好周营长出任务去了不在家，周为民离家出走，白凤莲冒着大雨去找他回来，又照顾了一晚上着凉发烧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她自己却倒下了，流产，当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
　　但是她并没有把这笔账记在周为民的头上，而是更用心地对他好，去照顾他，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
　　终于以真心换真情，得到了周为民的接纳和认可。
　　虽然林辰歆自诩自己做不到这一点，很明显之前一心想当个好后妈的徐思妍也肯定做不到，但不可否认，这世上确实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的。
　　这天张院长居然亲自带了一个病人找林辰歆，这个病人，居然是从省城慕名而来的。
　　“小林，这是省医药公司的总经理谭耀国。”张院长这样给她介绍说。
　　林辰歆有些诧异：“谭同志，您好，不知道您来找我是？”
　　“你就是小林医生？你好你好！”谭耀国热情地跟她握手，“我是慕名而来，特地找你给我看病的啊！”
　　这就奇怪了，省城的大医院可比这儿有名气多了，怎么会有人特地找到陵川这种小地方来呢？
　　“您是？”
　　“冠心病！我听说你可以做那个什么冠状动脉搭桥手术，你来帮我看看，我能做这个手术吗？”
　　林辰歆偏居一隅，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名声，最近在省城那边传得可响亮呢！
　　之前那个做了搭桥手术的病人，出院回到省城之后，由于还有点不太放心，又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省城医院的医生听说他那么严重的急性心梗居然能恢复得这么好，都纷纷前来围观，把他当成了珍稀的大熊猫。
　　一个劲儿地打听各种细节情况。
　　可他哪里知道那么多啊，自己当时都疼得要死要活呢，只记得当时那位年轻的女医生实在是太有决断力和责任心了，在自己已经拒绝的情况下，还能坚持给他做手术，这是有多大的自信啊！
　　要不是她，自己也恐怕没有机会坐在这里说话了。
　　于是便不绝口地说了许多夸赞的话，好歹他也是个小领导，深谙说话的艺术，言谈间便把林辰歆塑造成了一位医术精湛，人品高尚无私的好医生典范。
　　省城医院的医生们敬佩之余，又心生惭愧，他们怎么能够被一个小地方小医院的医生给比下去了呢！
　　不就是一个心脏搭桥手术嘛，他们也得学会！


第166章 
　　总之林辰歆的名声就这么传出去了。
　　正巧这个时候省医药公司的总经理谭耀国去医院看病, 他是最近可能太忙了，时不时会觉得头晕、恶心，一旦活动得剧烈一些, 还会呼吸急促，大汗淋漓，总是感觉十分疲劳。
　　偶尔还会突然出现心绞痛, 在停下来休息几分钟后才会缓缓消失。
　　他总以为自己是工作太累了的缘故, 总想着忙完这一阵子，就休个假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他爱人放心不下, 总是催着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谭耀国拗不过, 只好抽了一天空过来医院检查一下。
　　没想到居然查出来是冠心病, 具体来说是，主要负责向心脏供血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导致管腔狭窄或闭塞, 无法正常向心脏供血, 以致于心肌缺血、缺氧或坏死的心脏病。
　　如果是急性发作, 那就是急性心梗，有猝死的可能。
　　慢性的话，就是长期的胸痛、胸闷等症状。
　　而谭耀国的冠心病, 已经到了比较严重的程度了。
　　他毕竟是医药行业的, 对这些也比较了解，便问医生：“这个病不是一般老年人才会得的吗？我才四十呢, 怎么就得这个病了？”
　　在他看来，自己正当壮年, 正是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事业，大展宏图的时候, 怎么就得了这种病了呢？
　　这种病他知道的，不能劳累，不能激动，稍有不慎，就会猝死，这让他一个眼看还有着光明未来的人怎么接受得了啊！
　　医生叹气：“这种病确实老年人比较常见，但如果经常加班熬夜，工作压力、精神压力大，还有吸烟等等的也会诱发这种情况。”
　　很不幸，医生说的这些情况谭耀国都占全了，他身为医药公司的总经理，工作压力不是一般地大，压力大的时候抽烟也抽得特别猛。
　　“那这个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吗？”
　　要是以前，大概也只能是吃药控制，好好休息了，可是现在，似乎多了一种选择。
　　相熟的医生给谭耀国提了一个建议，让他去陵川医院请林医生看看，他这个情况适不适合做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如果可以的话，看能不能请到林医生到省城医院来给他做这个手术。
　　当然，医院也是有他们的私心的，让他们自己开口请一个小医院的医生过来给他们示范指导有点拉不下脸，但如果是病人要求的那就不一样了。
　　省城医院的设备、护理条件都比陵川医院好得多，谭耀国能在省城医院做手术肯定是在这边做比较好的，这么一来，请林辰歆过去做这个手术就顺理成章了。
　　省城医院提供手术室和设备，要求在进行手术的时候现场观摩，也很正常。
　　谭耀国原本还不太相信，一个海岛小医院的医生能比省城大医院的还厉害？
　　但事后经过多番打听，发现在陵川以及附近的各个小海岛上，林医生这个人几乎都已经被传成神仙了。
　　要不是他请人帮忙亲自走访过几名被林辰歆救治过的病人，还真的会以为她是那种装神弄鬼之辈，专门骗取那些乡下愚夫愚妇的信任呢！
　　但走访的结果，让他不得不相信，这林医生，似乎是真的有点真本事的。
　　再加上这个时候，省城医院的医生也提醒他，他的情况很严重，不能再拖下去了，要尽快治疗，他才下定决心来陵川找林辰歆。
　　林辰歆听明白了谭耀国的来意，倒也没说什么，只向谭耀国要了他在省城医院的检查资料来看。
　　主要看心电图。
　　如果是在后世，主要是看冠脉造影，可以明确地显示出哪有明显的狭窄和血栓形成，可惜如今还没有这个技术。
　　只能看心电图。
　　人体的心脏是会持续放电的，当然这个电量非常地微弱，人们自己是感受不到的，但可以被心电图的电极感受到，然后记录在心电图纸上。
　　如果有缺血坏死的心肌，放电能力会比较差，这都能通过心电图纸反映出来。
　　所以有经验的医生，从心电图纸上基本上就能判断出是哪根血管堵塞，以及堵塞的程度如何。
　　“你这个情况最好还是尽快做手术吧！”
　　谭耀国第一眼看见林辰歆的时候，是有点儿不相信的，居然这么年轻？而且容貌过于姣好，以至于让人不敢太相信她的专业能力。
　　只不过来都来了，总要先看看再说。
　　不知道怎么的，当她开始认真地看他的检查材料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这是一种在专业上她完全能把控全场的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去相信她。
　　她的年轻和样貌反而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那不知道林医生是否可以去省城的医院帮我做这个手术呢？毕竟那边的医疗条件……”当着陵川医院的院长面前说这些话，确实有点儿不太礼貌。
　　张院长心里其实是有点不太舒服的，谭耀国刚来找他的时候，只说慕名前来找林医生看病，可没说要请她去别的地方做手术啊！
　　林辰歆可是他们医院的大宝贝，既然慕名前来，那就在他们医院做手术呗，到别的医院去，万一被别人看中了抢走了怎么办？
　　林辰歆看向张院长：“我个人没有什么意见，看我们院长的意思，只要我们医院和对方医院都同意，我去哪里做手术都没关系。”
　　压力给到了张院长的头上。
　　但凡是换一个人，张院长这会儿就拒绝了。
　　可偏偏是谭耀国，医药公司的总经理。
　　现在可不是后世那种药厂求着医院用他们的药的时代。
　　现在所有药厂生产的要都是由医药公司统筹管理的，然后医药公司再分配给各个医院。
　　药品的生产能力有限，卖方市场，医院想要拿到足够的药品，就必须要跟医药公司处好关系。
　　不然人家有一百种方法可以卡你的药品。
　　张院长在心里暗骂省城那边医院的老奸巨猾，他们怎么不找别人来呢，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尽管心里咬牙切齿，但还是要笑着说：“治病救人是我们医院的宗旨，只要能够帮到有需要的人，我们肯定是要尽力配合的。”
　　谭耀国欣喜：“那太好了，不知道林医生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林辰歆：“谭同志可以先入院做好各项检查，跟那边的医院协调好手术室的时间之后，我随时都可以过去。”
　　“太感谢林医生了。”谭耀国热情地握住林辰歆的手，“只是到时候对方医院可能也会安排几名医生协助林医生进行手术。”
　　张院长背地里悄悄地撇撇嘴，瞧吧，他就知道，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呢，什么协助，其实就是偷师。
　　不过话说回来，以后自家医院这边也得多安排几个优秀医生多跟林医生学点手艺才行，不然以后要是林医生离开了，再遇到这样的病人没有医生做得了手术可不好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数，陵川医院这座小庙终究有一天是留不住林辰歆这座大佛的，她迟早会离开，现在只是多留一天算一天罢了。
　　两天之后，林辰歆动身去了省城。
　　那边医院很客气，特别安排了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来接待她，又给安排了招待所让她先休息。
　　林辰歆婉拒了让她先去招待所休息的提议，直接去医院看手术的准备情况，她是个痛快人，不喜欢藏着掖着，既然明白这边医院的意思，她也大大方方地跟大家一起讨论手术的问题。
　　“林医生，根据资料所述，目前国际上采用的血管移植物多为大隐静脉，优点是大隐静脉足够长，而且管径粗大，能满足心肌供血的需求，可是为什么你的手术方案中，取用的是患者的胃网膜右动脉呢？”
　　林辰歆微笑：“考虑到患者比较年轻，而大隐静脉的远期畅通率会差一点，而胃网膜右动脉内膜能分泌前列腺素和松弛因子，有扩张血管并抑制血小板聚集的效果，可以保证远期畅通率，所以我们考虑使用后者。”
　　听得对方医院的医生们连连点头，林医生考虑问题的角度确实比他们全面得多，给病人做手术，不仅仅要考虑当下，还要考虑病人长久存活的问题。
　　这些可都是重要的知识点，赶紧用小本本记下来。
　　对于这边医生的问题，林辰歆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点儿都不藏私。
　　当然她也不吃亏，自己平时在工作的过程中其实也遇到过不少问题，很多时候她掌握了更先进的医疗技术，但受限于如今的设备和药物，有很多医疗技术都没法使用。
　　因此反而会有一些很简单的疾病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问题。
　　这些问题她也不客气地拿出来问这边的医生了。
　　虽然这边的医生感觉有些奇怪，明明她懂得更多更高深的东西，问出来的问题却又过于简单了。
　　不过因为她真诚的态度，大家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觉得大概是术业有专精吧！
　　一切准备都做好之后，林辰歆和医生们一起走进了手术室。
　　躺在手术台上的谭耀国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戴着口罩的林辰歆看着他的眼睛：“放心吧，我做手术的成功率非常的高，就当是睡一觉就好了。”
　　麻醉的效果上来，谭耀国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手术非常成功。
　　亲眼观摩了林辰歆的正常手术，其他医生对她技术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谁说姜一定要老的才辣？
　　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啊，年轻人精力充沛，学习能力强，如果再加上心里素质够稳，反应迅速，现场遇到问题能沉着冷静地解决，这才是现在医学界最缺乏的人才呢！
　　省城医院的院长毫无例外地找林辰歆谈了一次话，问她愿不愿意调动到这边来工作，只要她愿意过来，待遇，分房什么的都没问题，还能破例提拔她当外科主任。
　　但林辰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并不是没有遇到过更好的机会，但她更愿意留在陵川，还是那句话，省城这边已经有很多很好的医生了，陵川的人民更需要她。
　　何况，她爱人还在陵川呢，本来沈焰一个月就有半个月的时间要漂在海上，如果要两地分居，虽然相隔并不是很远，但哪里还像是夫妻？
　　院长连叹可惜，只说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办理调动过来，这边医院的大门永远都向她敞开。
　　做完手术之后，林辰歆在省城又多逗留了两天，一来是密切关注谭耀国手术后的情况，二来也是跟这边的医生们多点时间进行技术交流。
　　在技术交流方面，林辰歆是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的，有许多后世先进的理念和经验，只要不是太过惊世骇俗，能说的她都会说出来。
　　只要她所说的这些东西，能够挽救到哪怕一个病人的生命，她就觉得是值得的。
　　跟医生们开完交流会之后，林辰歆去病房看谭耀国。
　　“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谭耀国说，虽然伤口还在疼，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总之似乎感觉到心跳有力了许多。
　　正好遇到有访客来探望谭耀国，四目相对之时，双方都吃了一惊。
　　对方明显很惊喜：“林小姐！”
　　这个称呼在这个时代有点不合时宜，不过想想对方的身份，这就很正常了，林辰歆也想起来了，这是她曾经在京市的夜市里遇见的那位差点儿被害，后来幸好被她跟沈焰救了的M国华侨。


第167章 
　　只是林辰歆一时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了。
　　“啊, 你好！”
　　对方很识趣地自我介绍：“林小姐你好，我是白曜华。”
　　“白先生，您好, 没想到会在这里又见到您。”
　　谭耀国有些意外，但同时更多的是高兴：“林医生和白先生认识？”
　　林辰歆：“以前在京市见过一面。”
　　白曜华却激动得多了：“林小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谭耀国下意识地反应是：“林医生也帮你做过手术？”
　　白曜华连忙解释：“不是，是林小姐和她的先生在歹徒的手里救下了我, 林小姐, 当初没能好好感谢你和你先生，这次一定要让我做东, 好好请你们吃顿饭。”
　　“不用了, 我爱人是军人, 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而已, 而且他也不在这边，他工作很忙，应该抽不出时间来。”
　　白曜华深表遗憾, 但也不好勉强她。
　　林辰歆问过谭耀国的病情之后, 便离开了, 正好已经是中午，便去医院的食堂吃饭，遇见几个这几天认识的医生, 就坐过去跟他们一起吃了。
　　吃饭间听他们说起, 下午会有一位知名老中医来协助开展一场剖腹产手术。
　　不少医生都挺感兴趣的，想要申请去旁观。
　　林辰歆也很感兴趣, 不明白老中医跟剖腹产有什么关系，便问了出来。
　　“林医生知道剖腹产吗？”这项手术虽然已经存在, 但并未普及，所以对方有此一问。
　　林辰歆当然知道, 不仅知道，还曾经在环境十分危急的情况下成功地做过一例剖腹产手术呢！
　　她点了点头：“知道的。”
　　“那你也应该知道，现在这项手术最大的难题在于麻醉，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对胎儿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但如果不麻醉生剖的话，对产妇也太残忍了。”
　　如今麻醉的技术还不够过关，确实存在这种情况，所以其实在那次之后，林辰歆也再没有做过剖腹产手术。
　　也亏得最近的产妇运气都挺好，没有发生什么重大难产事故。
　　她想起来了，她上次在东阳岛给万家玲做的手术，确实就是生剖的，当时实在是情况紧急，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只能说是母性的伟大吧，她居然也真的就这样忍受下来了。
　　现在他们说的这个孕妇，本身骨盆的条件就不太好，有些偏小，而腹中的胎儿又养得太好了，偏大了太多。
　　而且胎位不正，妇产科的医生用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纠正过来。
　　几乎可以肯定，难产的概率是非常大的。
　　妇产科的医生没人敢让她自然生产，便劝说她进行剖腹产，但这里又面临一个止痛的问题。
　　这时候，就有人提出了用中医针灸的方式止痛。
　　正巧省城这边有一位著名的老中医，据说一手针灸的功夫出神入化，救治过不少疑难杂症。
　　于是院长亲自出面，请老中医出马，来协助这次剖腹产手术，全程不使用麻醉药，只用针灸的方式进行止痛。
　　如果这一方法可行，以后医院再派人学会了这套针灸止痛的手法，就可以将这种方式推广下去，让更多人受益。
　　林辰歆一直以来学的都是西医，对于中医了解得并不多，倒是之前沈爷爷送给她那套沈奶奶留下来的金针之后，她才开始有意识地去了解中医。
　　看了一点中医方面的书，但也还属于很肤浅的状态。
　　难道中医的针灸真的有那么厉害，可以麻痹神经到感受不到开腹手术那种剧痛的程度吗？
　　林辰歆也充满了好奇：“我也可以申请去旁观吗？”
　　手术室就那么大，肯定不能进去很多人的，但林辰歆不一样，就冲着她的手术也曾经让那么多人观摩的份上，院长也不好意思不答应让她进去啊！
　　于是，林辰歆便观摩了一场完全依靠针灸来进行止痛的剖腹产手术。
　　老中医名叫柳敬益，据说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看起来就像只有五十多岁的人，一派清癯，道骨仙风的模样。
　　整个过程让林辰歆叹为观止，只见柳老先生在产妇的腹部和双腿、脚上各扎几针之后，产妇似乎就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了。
　　明明她还是清醒着的，但医生用手术刀划破她的肚皮的时候，她连神色都没有改变。
　　太神奇了！
　　整个止痛的效果一直持续到了手术结束，甚至做完手术之后，在伤口恢复期间，还可以经常通过针灸来缓解伤口愈合期间的疼痛，大大减轻了产妇的痛苦。
　　林辰歆心里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她从来不知道，中医原来是可以起到如此明显且巨大的效用的。
　　她确实有想过应该学一点中医方面的知识，但只是打算在缺少仪器设备和药物的时候，作为补充用的。
　　却忘记了中医是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瑰宝，她以前从没有意识到中医的重要性，只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神奇的效用。
　　这场手术的成功，让省城医院上上下下的医护人员都很高兴，柳老先生也答应了，由医院选派三名医生去跟他学习针灸镇痛的技术。
　　针灸这门学问如果要学到精通，那肯定是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深入钻研的，可如果仅仅是学习做手术时起到麻醉作用的那一部分，其实也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林辰歆当机立断地决定，她也要学。
　　学会回去对陵川医院的帮助也是很大的。
　　不好意思占用省城医院这边医生的名额，林辰歆特地去找了一趟院长，请他能不能帮自己跟柳老先生说情，让他多收一个人。
　　同时为了表示诚意，她自己也亲自登门拜访柳老先生的万和堂，在柳老先生坐馆的中医馆里帮忙当了一天的药僮，终于打动了柳老先生，答应增加一个名额，让她也来旁听。
　　培训时间定在周末，也就是一天后，林辰歆匆匆忙忙回了一趟陵川，跟张院长说了这个事，张院长听了自然是万分支持。
　　然后她还特地把沈爷爷送给她的那套金针也带上了。
　　金针再珍贵，那也是要在使用中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如果只是珍藏在家里，那才是珍宝蒙尘呢！
　　周六早上，林辰歆跟省城医院参加培训的另外三名医生，一大早准时出现在了万和堂的门口，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遇见了白曜华。
　　那天在谭耀国的病房里遇见白曜华之后，林辰歆再去看谭耀国的时候，又听他说了一些关于这个白曜华先生的事。
　　这白曜华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继承家业，是M国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了。
　　不过他虽然是西式医院的院长，却有着一颗弘扬中华传统中医事业的心。
　　这次回来跟谭耀国联系上，就是想在国内挑选一批效果好的中成药出口到M国去打开销路的。
　　当时林辰歆还觉得有些奇怪，问了一句：“中成药在M国真能卖得出去吗？”
　　在她的印象里，哪怕是在后世，国外对于中医药的接受程度也是不高的，更何况是这个时候呢！
　　然后谭耀国说，他其实也有这个疑问，但按照白曜华的说法，确实，外国人目前来说是不太能接受中医药，但为数不少的海外华人对这方面的需求量却还是很大的。
　　目前他主要是先满足这部分海外华人的需求，然后再慢慢谋求更大的发展。
　　最后谭耀国还感叹，说起来这白曜华也是出身于中医药世家啊，可惜由于历史因素造成的种种原因，丢失了家学传承，他本人学的也是西医。
　　却一直没有忘本，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既然知道了这白曜华跟中医的渊源，那他会出现在万和堂，也就很正常了。
　　林辰歆微笑着跟他打招呼：“白先生您好，又见面了。”
　　其他医生听见这个称呼便十分好奇，于是又是一轮互相介绍，也相互知道了大家来万和堂的目的。
　　原来白曜华是特地慕名过来找柳敬益老先生打听解放前中医行业一些旧人的情况的。
　　柳老先生是个讲原则的人，既然是他先跟医院这边约好，而白曜华是自己找上门的，甭管他什么身份，他也肯定是要先招待医生们，让白曜华先在一旁等着的。
　　白曜华听说他们是要上课之后，主动提出，可以给他们当模特，在真人的身体上认穴位，总比看图或者在模型上认效果要好得多。
　　白曜华的态度十分诚恳：“我从小就极为仰慕中医学，只可惜身在国外，一直没有什么学习的机会，如今能为中医学的发展贡献自己一点微薄的力量，也算是满足我的夙愿了，请柳老先生成全。”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柳老先生也就不客气地把他一起带了进去。
　　这是万和堂里面一间平时用来给病人做针灸治疗的静室，里面有两张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
　　还有一个原本准备着授课用的等比例人形木偶，不过既然现在有真人志愿当模特了，人偶就用不上了。
　　既然都是医生，能被选出来参加这个培训，肯定都是对这方面有一定了解的，来之前也都做过功课。
　　因此一些关于针灸的基础知识就不用浪费时间多说了，这一次主要是学习认穴位和用针的基本手法。
　　白曜华一直非常配合，主动躺在床上解开衣服让大家上手触摸辨认穴位，态度太过恳切，以至于大家都忘记了他爱国华侨的身份。
　　接下来该讲解针法了，柳老先生让人送上来一套普通的银针，让大家都亲自拿在手上感受一下。
　　不过大家都说自己早有准备，纷纷拿出了自己带来的针具。
　　林辰歆也拿出了一个精美厚重的紫檀木盒子。
　　其实她把这套金针带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物尽其用嘛，可现在看到大家手中那简单的木盒子，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高调了些。
　　只是带都带来了，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大大方方地拿出来，在别人惊讶的目光中，告诉他们这是她爱人奶奶的遗物。
　　别人其实也没觉得什么，倒是柳老先生跟白曜华的反应比较大。
　　柳老先生手持银针，正在白曜华的穴位上比划着，在看到林辰歆拿出来这个盒子的时候，他整个人就愣住了，目光落在那盒子上久久不能离开。
　　而白曜华，则是在听大家感叹这盒子看起来特别高档之后，才不经意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惊得跳了起来。
　　正好把自己的身体往柳老先生呆愣着的手中的针尖上撞过去。
　　一阵锐痛之后，白曜华惊呼一声，而柳老先生也才反应过来，急忙抬手，低头一看，哭笑不得，那细细的银针居然被白曜华给撞折了。
　　白曜华连连道歉，柳老先生摆摆手，随手把断掉的银针放在一旁：“小林，可否借你这金针仔细一观？”
　　“当然可以。”林辰歆连忙递了过去。
　　而白曜华的目光也紧紧地盯着那个盒子，神情激荡。
　　只见柳老先生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物件一般，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用手轻轻地抚过上面的每一丝纹路，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得出来，那在给病人针灸的时候无比稳定的双手，此刻竟然微微地颤抖着。
　　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柳老先生。
　　过了良久，柳老先生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打开了盒子。
　　再下一刻，他居然已经不受控制地潸然泪下，悲怆地喊了一声：“师父！”


第168章 
　　所有人都惊异地看向林辰歆, 林辰歆双手一摊，表示她也不知道。
　　柳老先生自觉失态：“对不起各位，我见了故人旧物, 心情一时有些激动，失陪片刻，请见谅。”
　　几位医生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 您先去休息, 我们在这边自己学习。”静室的墙上挂着穴位图，他们可以在这儿先认穴位。
　　柳老先生又看向林辰歆：“小林, 你能跟我过来一下吗？”
　　林辰歆连忙答应, 跟了过去。
　　“柳老先生！”白曜华忽然出声, 并且快步上前。
　　众人先前目光都放在柳老先生的身上, 并没有留意他，现在才发现，他居然也红了眼眶：“柳老先生, 此物与我家长辈关系密切, 请柳老先生为我解惑。”
　　柳老先生震惊：“白……, 莫非你也是白氏后人？”
　　“正是。”
　　柳老先生一把抓住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轮：“像，确实像, 方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白曜华的身上其实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 五官比一般的国人更立体，眉眼也更深邃, 不仔细看的话，确实想不到他与国内的白氏家族有什么渊源。
　　但仔细看的话, 还是能从眉眼中看出来白家人的影子的。
　　如今说起杏林世家白氏，不是这一行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可是在柳敬益小时候，白氏的名声可谓是如日中天。
　　白氏的回春堂遍布大江南北，坐馆医师医术精湛，不仅是城内富豪权贵身体抱恙时的首选，而且回春堂每个月都会开展义诊，为穷苦百姓施药治病，仁善之名远扬。
　　柳敬益小时候只是一名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在一个严寒的冬天发高烧差点死掉，被当初白家的当家人救了一命，并且收留他在回春堂里当了一个小药僮。
　　柳敬益人机灵，干活又勤快，还勤奋好学，白家的当家人看在眼里，心生喜爱，平时没事的时候便教了他许多医学方面的知识，还把家中珍藏的医书借给他看。
　　虽然并未正式拜师，但在柳敬益的心目中，已经把白家的当家人当成是师父般敬重的。
　　师父膝下有两个孩子，长子白弈声，次女白琬珺，年纪都比柳敬益小，还是一团天真浪漫的小孩子，经常跟着父亲到回春堂来玩。
　　柳敬益十分喜爱这一对小主人，每逢他们过来，便带着他们玩耍，感情非常好。
　　那段时间，真的是柳敬益人生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之后，整个华国就陷入了战乱之中，回春堂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和影响。
　　白家的当家人心系家国百姓，散尽万贯家财投身革命，而柳敬益，也在护送一批药品给前线战士的途中，因为交通断绝的问题，跟白家人失散了好长一段时间。
　　等他终于找到机会回到回春堂总部的时候，发现总部已经被弹药炸毁，人也失去音讯，再也联系不上了。
　　江湖上只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白家的当家人被敌方抓走给对方重病的首脑治病，当家人开了一副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针对对方的病症却是致命奇毒的药方，一碗下去，敌方首脑立刻七窍流血暴毙。
　　而白家的当家人也在敌方被乱枪打死。
　　据说，他临死之前，仰天长笑，慷慨激昂。
　　彼时白家长子白弈声年仅十八，次女白琬珺更是才十六岁。
　　有人说他们也被敌方抓走，百般折磨之下也杀死了；也有人说他们被好心人护送离开，隐姓埋名在别处生活；甚至还有人说他们已经出国避难了的。
　　众说纷纭，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但柳敬益是不相信他们已经死了的，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还没有得到他们确切的死讯，他就相信，他们如今肯定还在这个世上的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
　　几十年如一日，柳敬益一直都在苦苦地寻找着白家兄妹俩，哪怕他已经成了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走出去都会被尊称一句“柳老”的时候，也从未放弃过。
　　在他的心目中，其实他还一直都是当年回春堂里的那个叫“阿益”的小药僮。
　　“当年，弈声受到西方先进思想文化的影响，认为西医效果好，见效更快，更适用于战乱中的老百姓们，所以他选择学习西医，因此白家的祖传金针，便传给了小师妹琬珺。”柳敬益说。
　　白家祖传的金针，自然就是林辰歆手中的那一盒了。
　　林辰歆当初在沈爷爷的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白奶奶的事，但并不多，如今只能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奶奶与兄长失散之后，便独自参加了革命，还改了个名字叫白伟红，后来与我爱人的爷爷相识相知，组建了家庭。”
　　白琬珺一直都没有忘记家传的医学，一生中治病救人，帮过无数的人。
　　只可惜当年在战乱时期受过重伤，由于条件所限，一直没有彻底养好，身体亏损严重。
　　后来即使生活条件好了，身体也一直比较虚弱，终于没有熬过五十岁那年的冬天。
　　医者能医人却不能自医，这也算是沈爷爷心中极大的遗憾了。
　　沈爷爷和白奶奶伉俪情深，白奶奶去世之后，以沈爷爷的身份地位，哪怕是五十多岁的人，也多的是女人愿意嫁给他。
　　但沈爷爷一直没有续弦，曾经沧海难为水，跟白琬珺那样的奇女子相携相伴走过半生，还有什么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柳敬益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在听说白琬珺早已去世的时候，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叫人瞧着极不忍心。
　　过了良久，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问林辰歆可有将白家的家传医学传承下来。
　　林辰歆惭愧：“我并没有那么幸运见过白奶奶。”
　　不过白琬珺在临终前，将所有家传的医书和她自己的行医笔记，全都捐献给了京市医科大学的中医学院，只把一盒金针留了下来给沈爷爷作为念想。
　　虽然白奶奶没有亲传弟子，但中医学院的所有学生，都是白家医学的传人。
　　白琬珺用她自己的方式，将这份家学更好地传承了下来。
　　柳敬益连连点头：“也好，也好，到底还是我狭隘了，不如琬珺心胸开阔啊！”
　　他还惦记着白家的那点家学，却不想白琬珺的目光比他长远多了，即使他收再多的徒弟，努力把毕生所学传承下去，又哪里比得上医学院培养的人才，能帮助到更多的人呢！
　　他迅速盘点了一下自己多年积累的财产和医学典籍著作，盘算着如果寄给这边的省医科大学会不会有些拿不出手。
　　只是省医科大学好像并没有中医系。
　　其实近些年来，中医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在前些年，有一种极端的思想甚至认为中医是封建糟粕，柳敬益因此也受到过不少不公平的对待。
　　光复中医，任重而道远啊！
　　这也是这次柳敬益这么积极帮助省医院用针灸进行手术镇痛的原因，只有让人民群众真正看到中医的实用之处，人们才会真的相信它，愿意去接受它。
　　忽然就听见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白曜华说了一句：“柳老先生，我打算在这边投资成立一所中医学院校，想请您当荣誉校长，不知道您是否愿意？”
　　柳敬益惊喜，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话当真？可是要建立一所学校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除了要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这其中的阻碍和困难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是我祖父的毕生心愿，也是我父亲和我的理想，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们都一定会努力克服的，希望能得到柳老先生的支持。”
　　柳敬益如今不仅德高望重，而且还是省中医协会的会长，有他的支持，在很多手续方面肯定会有便利的。
　　柳敬益自然是连声答应了下来，不仅是他，他相信所有中医协会的同仁们，都一定会为这个消息而激动不已的。
　　“一眨眼几十年过去，连弈声的孙儿都长这么大了，你祖父身体还好吧？”
　　“祖父如今身体还算硬朗，只是牵挂祖国和故人，做梦都想回来跟故人们见上一面，可惜，姑奶奶红颜薄命，走得太早了。
　　要是远在M国的白弈声知道自己唯一的妹妹已经去世的消息，还不知道会多伤心呢！
　　好在白曜华总算是找到了姑奶奶的亲人，也算是对祖父有个交待了。
　　白弈声的愿望，是有生之年，有朝一日能够回归祖国，叶落归根。
　　可白曜华的父亲却不放心让他回来，因为不知道祖国这些年的具体情况，便派白曜华先回来一趟，看看情况，顺便寻找亲人。
　　而且白弈声年轻的时候，曾经被敌方抓住，浸泡了冰冷的海水中数日之久，身体得了严重的风湿病，如今年纪大了，更是饱受折磨。
　　天气稍微有点变化，双腿便刺痛难忍，甚至无法行走，在这种情况下，白曜华的父亲更是不可能让他回来的。
　　三人叙旧一番，只觉荡气回肠。
　　这么大的事情，林辰歆当然要立刻告诉沈焰，并且让他过来跟白曜华见面，以及拜访作为长辈的柳老先生了。
　　只是不巧沈焰又出海去了，暂时联系不上，只能等过几天他回来之后再说了。
　　柳老先生记起外面还有三名医生在等着他授课，急忙收拾好心情，三人一同出去，继续上课。
　　再拿起那盒金针时，林辰歆的心情又完全不一样了，原来这么奇妙的针灸之术，是白家的家传绝学，她如今，也算是在继承白奶奶的遗志了呢！
　　一天的时间自然是没有办法彻底学会的，今天只是学习了穴位和基本的手法，想要学好，还需要回去以后大量地进行练习。
　　晚上林辰歆打了个电话回京市的沈家，沈家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激动，沈爷爷还亲口跟白曜华说了几句话。
　　双方都十分期盼着相隔万里的亲人能有团聚的一天。
　　第二日林辰歆便要回陵川岛上班了，白曜华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块儿过去。
　　用他的话说，是不想再错过了。
　　当初在京市他跟沈焰和林辰歆就见过面，如果当初能够多说几句，相认了的话，又何至于多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
　　好险！白曜华心里想，如果这次他没有恰好去找柳老先生，没有恰好看见林辰歆拿出那盒金针，他这辈子能不能找得到姑奶奶的后人，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所以有些事情，该主动的时候还是应该积极一些的。
　　能早一日见到沈焰，他便不想再多耽搁一天。
　　林辰歆只好带着他一块儿回到陵川。
　　考虑到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不方便留宿一个年轻男人，便在军区的招待所里给他开了一个房间，把他安置下来。
　　林辰歆去上班，白曜华便在附近随意闲逛。
　　“林医生，你可算回来了，这位罗同志已经等你半天了。”
　　林辰歆见到罗水妹颇有些诧异：“水妹，你怎么又来了？”主要是前些天她才来过一次，才回去没多久的。
　　罗水妹苦笑：“这回是送我爸来的。”
　　“罗医生总算愿意出来检查身体了？”
　　“唉，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我爸受伤了，采药的时候，从悬崖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他本来还不愿意过来，是我跟庆有哥硬把他送来的，他除了治伤，现在还不肯去做别的检查，林医生您帮我劝劝他吧！”
　　“还不都是他那头疼的毛病惹的祸！”罗水妹嘟囔着说。


第169章 
　　罗家祖传的风湿膏药, 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只生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边上。
　　罗医生就是为了采集这味药才上山的。
　　其实这采药虽然危险，但罗医生隔几个月就要去一次, 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用他的话说，闭着眼睛爬上去也不会出差错。
　　偏偏这次出了差错, 是因为他在山上的时候, 头疼的毛病忽然又犯了，疼得他一身冷汗, 手脚无力, 直接摔了下去。
　　好在当时爬的地方还不算太高, 他的运气还算好, 只摔断了一条腿，而没有生命危险。
　　刚好被过路的人发现，及时送了回家。
　　当时罗医生还觉得, 不过就是腿骨折而已, 他自己也能处理, 打上夹板，敷上草药，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用不着去陵川医院。
　　罗水妹也是无奈, 有些人, 特别是像罗医生这种，自己本身有一定的医学知识的, 当真是固执得要命，怎么说都说不通的。
　　后来她一气之下, 趁着他伤了腿动弹不得，跟王庆有一起, 强硬把人抬上了板车，硬是把他送到了陵川医院。
　　医院来是来了，可罗耀明死活不肯去做检查，把罗水妹气得要死，跟林辰歆抱怨说：“林医生，你说我爸以前是思想多开明的人啊，现在怎么就变成一个老顽固了呢？别说他自己还是个医生了，就算是个普通的老农民，也没有他那么固执啊！”
　　林辰歆笑了笑，安慰罗水妹：“没事，我待会去看看他，老人家有时候思想固执，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他们真正的需求而已。”
　　说是老人家，其实罗耀明的年纪并不算大，只是那个时代的人普遍结婚生子早，罗水妹二十岁，罗耀明也只不过才四十出头。
　　正当壮年，万万算不上是老人家的。
　　“林医生，这儿有个病人，麻烦您给看看。”护士带了个病人过来。
　　罗水妹忙说：“那林医生您先忙，我先回去看着我爸，就在那边的病房，您有空再过来。”
　　林辰歆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又看向新来的病人：“哪里不舒服？”
　　“发烧。”护士给他量了体温，38.5摄氏度，症状是全身乏力，头疼，感觉发冷。
　　常见的上呼吸道感染的症状。
　　林辰歆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病人的回答也一概正常。
　　“给你开点感冒药，回家吃了药好好休息，多喝水。”林辰歆嘱咐对方。
　　对方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林辰歆看他一样，看见他嘴唇特别干燥，都起皮了，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平时就算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喝水。”
　　“咯！”病人喉咙似乎有些痉挛，没说什么，拿起开药的单子就离开了。
　　林辰歆又再接诊了几个病人，眼看快要到中午休息时间了，便跟护士说了一声，起身去了罗耀明的病房。
　　罗耀明一条腿上打着石膏，靠在床头，情绪有些激动地正在跟罗水妹说着什么。
　　林辰歆敲了敲门：“罗医生！”
　　罗耀明抬头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心虚，恼怒地看向罗水妹：“你怎么又去找林医生了，不是跟你说过，林医生工作忙，咱们这点小事，就不要打扰她的吗？”
　　林辰歆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这里好像不太欢迎我呀！”
　　罗水妹过来挽着林辰歆的手往里走：“林医生，你快来说说我爸，他又闹着要回去呢！”
　　罗耀明：“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伤的事，又不是在医院住着就能好得快点的，回去也是一样养着，这里的床我睡得不舒服，我睡不着！”
　　林辰歆点点头：“确实，这养伤回去养也是一样的。”
　　罗水妹急了：“林医生！”怎么不帮着劝人，反而还赞同她爸的话呢！
　　林辰歆话锋一转：“可是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干脆就顺便做个检查吧，查一查最近老是头晕头疼是怎么回事，也好让水妹他们安心一点啊！”
　　“我没事，就是最近没怎么休息好，不用查，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嘛！水妹，赶紧的，给我办手续，出院！”
　　罗水妹忽然红了眼睛：“才不是呢，你才不是住不惯，你是怕住院花钱，还有检查，你不是觉得没有事，是怕检查出事来，要花钱治病！”
　　罗耀明窘迫地瞪着自家闺女：“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错了吗？你敢当着林医生的面说一句，你不是舍不得花钱治病？”
　　林辰歆有些不解地看向罗水妹：“家里的经济有困难？”
　　按道理应该不会的啊，据林辰歆对他们家的了解，他们家挺宽裕的，如果连他们家都舍不得花钱，那岛上其他的人家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罗水妹气愤地说：“才不是！家里有钱给我爸治病的，是他自己非要乱想。”
　　罗耀明被女儿说中了心思，有些恼羞成怒：“对，我就是舍不得，我自己辛苦攒的钱，我就是舍不得花，有问题吗？”
　　“您自己的钱舍不得花当然没问题，可是您也知道，病这种东西，都是越拖问题越严重的，可能现在花一点小钱就能治好的病，拖严重了得花好多钱，你觉得水妹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病重而不管吗？”
　　罗耀明有些讪讪的：“也没什么大事，我估计就是年纪上来了，有些脑梗，我吃些药就行了。”
　　这段时间各种不舒服，他当然知道自己肯定是有毛病的，根据他自己的判断，他觉得应该就是脑梗。
　　特别是前段时间还有手脚发麻，不听使唤的现象，更让他坚信这个判断。
　　脑梗又叫脑卒中或者脑血栓，情况严重的话还有可能会引起四肢瘫痪，甚至脑死亡。
　　罗耀明当了那么多年的赤脚医生，见多了生死，其实也很坦然了，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罗水妹了。
　　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要是不能看着她成家立业，结婚生子，终究是一大遗憾。
　　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女儿留下一点钱财，作为女儿以后安身立命之本了。
　　因此他这段时间特别勤快地上山采药，制作风湿膏药，能多卖一点算一点，努力挣钱攒钱留给女儿。
　　哪里舍得把钱花在给自己看病上呢！
　　可林辰歆的一番话点醒了他，除非他一下子死了，不然的话，不管他最后病得多严重，水妹都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砸锅卖铁都一定会筹钱给他治病的。
　　“是不是脑梗也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得看检查结果，水妹，带你爸去照个X光。”
　　罗耀明虽然还是有些不太情愿，但也还是乖乖地听话，被自家闺女推着去做各种检查了。
　　只是以如今的技术水平，只依靠不太清晰的X光片，想要准确判断脑子里的毛病还是有点难度的。
　　林辰歆拿着检查结果跟其他医生会诊之后，初步判断罗耀明如今的情况是长了脑肿瘤，由于肿瘤的压迫，才产生这段时间的头痛、头晕，甚至是抽搐、昏迷等症状。
　　那就要做手术了。
　　只能打开大脑，确定是什么性质、什么级别的肿瘤，然后再决定能不能当时就切除，还是再制定相应的解决办法。
　　但不管怎么样，做这个手术最起码能缓解肿瘤的生长速度，减轻头痛的问题。
　　罗水妹对林辰歆是百分之两百的信任的，既然她说要做手术，那就一定得做。
　　罗耀明没想到原来自己判断错误，居然不是脑梗，不过脑肿瘤也并不比脑梗好多少也就是了，万一开颅之后发现是恶性肿瘤，不但没法治，还白白花钱挨了这一刀。
　　这手术他并不想做。
　　当然他也知道，这话跟罗水妹说没用。
　　趁着王庆有不在，罗耀明悄悄塞给罗水妹一本存折：“这存折你收好了，生死有命，万一爸没挺过来，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拿着这些钱好好地过日子。”
　　“庆有这个人，我看他一心一意想要上大学，估计也是个靠不住的，别看他现在说得好听，说什么一定会回来，可将来看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之后，就不一定还能这样想了，反正别的都好说，要让你拿钱供他读书，那说什么也别干，知道了吗？”
　　罗水妹无奈又感动，但不管怎么说，父亲一心想为她好的心是真的。
　　“爸，你说这些干嘛！等做完手术治好了病，您还能长长久久地陪着我呢！难道你还信不过林医生？在林医生的手底下，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罗耀明：“这话可不能当着林医生的面说，林医生医术好是没有错，但谁都不能保证在手术台上一定没有意外发生，你这么说就是在给林医生压力。“
　　罗水妹吐吐舌头，这个角度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罗耀明这边做好了第二天做手术的准备，林辰歆也差不多要到下班的时间了，正想着下班以后是不是应该带白曜华四处逛逛，吃吃海鲜什么的，毕竟是沈焰的表哥嘛！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找白曜华，他就自己过来了。
　　手里还押着个人，白曜华将那人双手反绑在身后，拉着一块儿过来的。
　　林辰歆一看，哟，这不就是上午才来看过病的那个发烧的病人嘛！
　　“这是怎么了？”她问。
　　白曜华朝她伸出手臂：“来处理一下伤口，顺便打个狂犬疫苗。”
　　好家伙，那手臂上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不过看样子倒比较像是人的牙口，不太像是被狗咬的。
　　“这不像是狗咬的啊？”林辰歆拿来工具药品准备给他处理伤口。
　　“当然不是，喏，被他给咬的。”白曜华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那人。
　　那人看起来比上午的时候更干燥了，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好几天没有喝过水似的，一双眼睛还布满了红血丝，血红血红的，瞧着有些可怕。
　　“发烧了怎么不好好在家里休息？吃药了吗？没喝水吗？”林辰歆不解地问。
　　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问话，那人却目露惊恐，后退了两步。
　　白曜华苦笑：“你就别跟他提喝水这个事了，你看他这个样子，是能喝水的吗？”
　　林辰歆震惊地看向白曜华，心里面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却不怎么愿意相信。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不过科室里还没有开灯，她走到门边，忽然拉亮了电灯的开关。
　　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来的瞬间，那人又是反应极大地缩到一边，惊恐地蹲下来，双手抱头。
　　狂犬病人怕光、怕水，按照他现在的表现，已经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判定是这个病了。
　　白曜华这时又说起他在外面遇上这人的经过。
　　当时他正在外面闲逛，遇见几个熊孩子正在欺负这人，熊孩子大概是发现他居然怕水，觉得好玩，就一直拿水往他的身上泼。
　　这人表现得越是惊恐，熊孩子们笑得就越是大声。
　　白曜华看不过眼，正准备上前制止，忽然看见这人发起狂来，野兽似的抓起旁边一个孩子就想咬。
　　白曜华急忙冲过去把孩子从他的手里解救了下来，但他自己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这人在手臂上咬了一口。
　　但他最后还是把人给制服了，用皮带将这人的双手反绑在背后，这人又恢复了一副见到什么都惊恐的状态。
　　还突然呼吸困难，不停地在地上翻滚，表情极其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解过来。
　　白曜华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暗自心惊。
　　接下来便连同人一起，来到了医院。


第170章 
　　林辰歆开了药方, 让白曜华去打疫苗，然后看着依旧抱着脑袋蹲在一旁的患者，有些为难。
　　想了想, 还是去找主任吧！
　　蒋主任听说来了一个狂犬病的病人，神色也立刻凝重起来。
　　“这人不能留在这儿。”
　　狂犬病人到了后期，是会进入到一个兴奋期的, 在兴奋期阶段, 患者可能会产生幻觉，精神失常, 甚至袭击旁边的人。
　　急诊室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万一患者发起狂来, 闹出点什么事可不好办了。
　　“那……把人送去哪里？”如果是在现代, 这种情况是要送到传染病医院的，可陵川岛上也没有传染病医院啊！
　　蒋主任叹气：“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让人回家吧！”
　　“跟他家里人说一声, 把人关在家里, 别让他到处乱跑, 也就……这几天了！唉！”
　　作为医生，这实在是一件很无奈的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步入死亡, 却无能为力。
　　狂犬病一旦发病, 死亡率就是百分之一百，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发病的时候, 先会经历几天类似于感冒发烧的前驱期，然后是兴奋期, 大概两三天左右。
　　最后会进入麻痹期，呼吸循环麻痹, 几乎没有人能撑得过一天。
　　林辰歆语气沉重：“患者家属没有过来，他是自己出来看病的，之前还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蒋主任便安排了两名年轻的男医生送那位患者回家，没让林辰歆一个姑娘家去管这个事。
　　白曜华打完针回来，就看见两名年轻的男医生正准备送那个患者离开。
　　他连忙跟了上去，只来得及回头跟林辰歆说了一声：“我去看看。”
　　患者家住得不远，他的家人看见自家儿子被两个男人像是押送般地送回来的时候，还很不高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患者已经到了听到人大声说话也惊恐不已的程度了，急忙瑟缩着躲到一边。
　　他家人看到这样的情况，更是以为自家儿子受欺负了，上来就要抢人。
　　两名医生索性把患者推过去给他们：“我们是陵川医院的医生，他生病了，我们特地送他回来的！”
　　患者踉跄着躲避：“别，别过来！”说着躲到了阴暗的屋角，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患者家人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医生问：“你们仔细想想，他前些时候有没有被狗咬过？”
　　这件事给他们的印象应该很深刻，患者的母亲立刻就说：“两个多月前吧，被邻居家刚接回来养了不久的小狗咬了一口。”
　　“当时没去打疫苗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这年头养狗的人多，特别是乡下地方，更是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被狗咬更是家常便饭，几乎没有多少人有打狂犬疫苗的概念。
　　就算听说过有狂犬病这回事，也觉得这种事不会这么倒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还有坊间流传的各种偏方，比如说这个患者，他当初被小狗咬伤之后，就按照偏方说的，用辣椒涂抹伤口，以为就会没事了。
　　“那只狗呢？”白曜华怀抱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句，一般来说，带病毒的犬只也会很快发病死亡，如果那只小狗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就不是狂犬病。
　　“死了。”对方说。
　　白曜华心里一紧：“怎么死的？”
　　对方说，患者被小狗咬了之后，一时气不过，狠狠地照着小狗的脑袋揍了几下，听小狗的主人说，小狗回去之后，就开始不吃不喝，性子变得十分狂躁，老是想要扑咬人。
　　他们还以为是被人打坏了脑袋的缘故。
　　把小狗绑起来关了几天之后，那狗就死了。
　　当然，谁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他们家没过多久，又去抓了一只小狗回来养着。
　　患者家属惴惴不安地问：“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跟这狗有什么关系啊？”
　　年轻医生沉痛地告诉他们：“他得的应该是狂犬病。”
　　患者家属愣住了：“什、什么狂、狂犬病？这有病不在医院里好好医治，还让他回来干什么？”
　　“不、不能吧，就一只小狗，才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有狂犬病呢！是不是弄错了啊？”
　　“医生，这病能治的吧，一定能治的对不对？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他才这么年轻，都还没结婚呢！你们一定要治好他啊！”
　　“花多少钱都没有问题，要打针是不是？打那个什么疫苗？”
　　年轻的男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没用的，已经太晚了，来不及了。”
　　“啥意思？什么叫来不及？你们不要吓我啊，你们是当医生的，得救他啊！”
　　尽管很为难，但该说的还是得说：“狂犬病病发之后，死亡率是百分之一百，你们……，做好准备吧！”
　　医生说完，不敢直面他们，难过地把头转向了一边。
　　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响起，患者的母亲跌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患者父亲也脸色煞白：“怎么会这样，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医生，求求你们，想想办法，救救我儿啊！”
　　“实在是对不起，我们也没有办法……，还、还有，他这几天可能会有攻击人的情况，你们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被他咬伤了，万一咬伤，要记得去医院打疫苗。”
　　三人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白曜华被咬伤，本来还想过要不要找这人的家里索赔个医药费什么的，这会儿也什么都不想了，能及时打疫苗，保住一条命，已经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林辰歆留在医院里加班，顺便等白曜华和另外两名送患者回家的医生回来。
　　她情绪有点低落。
　　从医多年，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还是没有学会麻木冷漠。
　　在现代她最怕遇上的病人，一是百草枯中毒，第二就是狂犬病发作了。
　　其他的，不管情况多么紧急，病情多么危重，最起码，你还有一个努力去抢救的机会，还有存活的希望。
　　而这种，面临的就只有百分之一百的死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带着这种无力的情绪，林辰歆不太想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家里，便索性留在医院加班，能多做点什么就做什么，忙碌起来的时候才不会想太多。
　　正常门诊下班以后，才是急诊科最忙的时候。
　　这不就送来了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
　　这婴儿是产妇自己在家里生的，并没有来医院生产，才出生没几天。
　　这孩子生出来没两天就有比较严重的黄疸，按照乡下的土办法，给喂了几天黄连水，但情况并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加深了。
　　孩子的母亲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不顾婆家人的反对和自己正在坐月子，抱了孩子出来看病。
　　林辰歆打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只看了孩子一眼，就暗自心惊。
　　这孩子的巩膜和皮肤都明显发黄，而且皮肤呈现的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黄色，应该是有贫血的状况。
　　而且全身不正常地水肿，腹部特别大，稍微触摸就可以判断出有肝脾肿大的情况。
　　“父母是什么血型知道吗？”林辰歆问。
　　“不，不知道，医生，我孩子这是怎么回事？严重吗？”
　　“先给你们母女俩查个血型吧！”林辰歆叫来护士。
　　查血型很简单，只要扎个手指取一滴指尖血，加入试剂等待片刻就可以查看结果，在急诊科就可以做。
　　“孩子尿液颜色正常吗？吃奶怎么样？”
　　患儿母亲想了想：“她拉尿好像特别黄，不怎么吃奶，也不爱哭。”就是不像一般的小婴儿那么精力旺盛，病恹恹的，跟小猫似的。
　　验血结果很快出来了，婴儿是A型血，而婴儿的母亲是O型。
　　林辰歆点点头：“那应该就是新生儿溶血症了。”
　　新生儿溶血病，通常是指因为母、子的血型不合，母体产生的免疫球蛋白抗体，通过胎盘对胎儿或者是新生儿的红细胞造成破坏而导致的疾病。
　　轻症的话仅表现为黄疸。
　　而眼前的这个小婴儿症状明显非常严重，甚至有可能会导致死亡。
　　患儿的母亲听不懂什么新生儿溶血症，她只是着急地问：“这个病严重吗？难不难治？”
　　“你这个要住院治疗，小李，你带他们去儿科那边办理一下入院手续吧！带钱了吗？”
　　由于曾经发生过多起住院的病人自己偷偷出院逃费的现象，住院部现在出了新规定，办理入院的时候必须要先交钱。
　　然后治疗的费用就在预交的钱里边扣，多退少补。
　　女人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个，住院要交多少钱啊？”
　　林辰歆想了想：“先交二十块钱吧，不一定能用完，到时候多退少补，用不完的话会退给你们的。”
　　“二十！这么多！”女人身后应该是婴儿父亲的男人猛地出声。
　　女人的面色更愁苦了：“医生，能不能少点儿，二十块钱我们真的拿不出来啊！”
　　林辰歆看她的样子确实挺可怜的，正寻思着能不能跟儿科那边说一下，减免一点费用，就听那男人大声问：“交了这二十块钱，你们能保证一定能把我孩子的病治好吗？”
　　“抱歉，这个是没有办法保证的，我们只能尽量。”
　　“这要是治不好，钱能全退吗？”
　　这不是胡搅蛮缠嘛，林辰歆的耐心已经不太够了：“已经使用的医疗费用是不能退的。”
　　“这也太没有道理了，我们去商店买东西，货品有问题还能退货退钱呢，你们这么大的医院，人没治好，还好意思收钱？”
　　“走，这医院就是欺负人的，咱们不治了，回家去！谁家孩子生出来不黄的啊，养养就好了，这医院动不动叫人住院，就是坑钱的。”
　　说着扯了抱着孩子的女人就要走。
　　女人不想走，哀求地看着他：“孩子真的不行了，求你了，就让她看病吧！”
　　林辰歆本来就因为之前狂犬病的病人心情不好，人家是想治都没得治，他这却是明明有机会可以治好的，却不愿意给孩子治。
　　她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拍桌子站了起来：“孩子是东西吗？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你现在把孩子带走，就是想要害死她！”
　　“我自家的孩子，治不治是我们自己的事，要你多管什么闲事，真有那么好心，你帮我们出这个医药费啊！”
　　“孩子爸，你别这样，听医生的，给孩子治病吧！”
　　“不治，就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治的，哪里就值当二十块钱了，有这个钱还不如再生一个呢！”
　　这才是他真正的心里话呢，什么治不治得好的，他根本就不在意，不就一个刚出生的女娃子嘛，死了就死了，再生一个就是了。
　　男人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可女人不一样，孩子可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才生出来的。
　　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不心疼还有谁心疼？
　　她哭着拉着男人，哀哀地恳求：“就算是个闺女，那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治病的钱就当是你借给我的，等孩子病好了，我做牛做马挣钱还给你，行不？求求你，拿钱给孩子治病吧！”
　　林辰歆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也怒不可遏：“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你还是不是人！”
　　沈焰认识林辰歆那么久，从来没看见过她发这样大的火。
　　他急得立刻冲了进来，挡在了她的身前，厉声喝道：“你们干嘛呢！”
　　白曜华跟在他的身后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第171章 
　　沈焰是在来医院的路上遇见的白曜华。
　　家属院的人实在是八卦得很, 他今天刚刚下船，还没到家呢，一路上就有好多人告诉他, 他家林医生从省城带回来一个外国华侨。
　　是个年轻男人，长得可俊了，当然比是比不上沈团长的, 可特有钱, 买东西特别大方，没几天附近的人都认识他了。
　　问沈焰这是他家什么亲戚啊？
　　沈焰一头雾水, 回家发现媳妇不在家, 便决定去医院找她。
　　路上正好遇见了去送完狂犬病患者回来的白曜华。
　　白曜华当然还记得沈焰, 立刻冲了过去, 激动万分：“表弟，你总算回来了！”
　　沈焰见有人朝自己冲过来，下意识地全身紧绷做出防备的姿势, 待看清了白曜华的模样, 才恍然大悟：“你就是别人说的我爱人带回来的那个年轻男人？”
　　可表弟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表哥啊？
　　白曜华有些过于激动了, 语无伦次地跟沈焰解释清楚了两人的关系。
　　沈焰也十分震惊，他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过，居然还能有一个舅爷爷存活于世。
　　不过他到底比不上白曜华激动, 毕竟白曜华从一出生就受到将来要回祖国寻亲的教育, 这几乎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个执念了。
　　但对沈焰而言，这只不过是意外之喜。
　　怎么说呢, 对这个素未谋面，甚至都没有怎么听说过的舅爷爷, 要说有什么深厚的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能略略有些无奈地看着白曜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着他的喜悦和激动之情。
　　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找到了, 那也是一件好事，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白曜华告诉他，他已经跟他祖父和父亲那边联系上了，祖父的心情也是十分激动，已经在筹备着回国与亲人相聚了。
　　虽然白奶奶已经去世，但能见到妹妹的子孙后代，对他而言，已经是十分欣慰了。
　　只是手续方面不是那么容易办妥的，所以可能还要等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也先不回去了，就先留在国内。
　　跟沈焰见完面之后，他打算再去一趟京市，拜访沈爷爷和沈焰的父母，然后再回来这边省城，跟柳敬益一起筹办中医学院的事。
　　说起来他也还是挺忙的。
　　沈焰说他难得来一趟海岛，准备待会接了林辰歆一起去海边渔民家里吃最新鲜的海鲜。
　　结果白曜华伸出裹着纱布的手臂：“吃不了了。”
　　医生叮嘱过，打完狂犬疫苗之后得忌口，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不能吃海鲜。
　　住在海边却不能吃海鲜，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好在已经见到沈焰了，等明天一起拍几张照片，寄回去给爷爷看，他就准备启程去京市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医院的方向走。
　　来到急诊科的门口，就看见林辰歆正在对一个男人发火。
　　白曜华以前对林辰歆不熟，只知道认识几天以来，她都是十分温柔和气的，突然见她发这么大的火，还真有点不习惯。
　　没想到沈焰更凶，通身的气势直接把那男人压得整个人都畏畏缩缩地：“你、你们想干嘛？”
　　林辰歆向他告状：“你看看多可爱的小姑娘，可惜她爸不是人，不舍得花钱给她治病！”
　　刚来的两人一看这场景，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白曜华立刻开口：“这小姑娘什么病，治好要多少钱？我出了。”
　　沈焰瞪他一眼：“这孩子是你的？”
　　白曜华一愣：“当然不是。”
　　“不是那你凑什么热闹，孩子爸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出钱。”
　　上前一步，直接揪着这男人的领口，把他整个人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看着他也没比这个人高多少，偏偏拎得轻轻松松的。
　　“你自己生的孩子，给不给治？”
　　男人怂巴巴地：“不、不是不想治，实在是没、没钱啊！”
　　沈焰给白曜华使了个眼色：“过来搜身看看有没有钱？”
　　在国外出生长大的白曜华有点儿不太适应：“这、这会不会不太好？犯法的吧？”
　　沈焰黑着脸：“赶紧的，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白曜华这才放心地去搜那男人身上的口袋，东掏一把、西掏一把，居然零零散散搜出来不少钱。
　　林辰歆仔细清点了一下，有十三块多呢！
　　亏他还能理直气壮地一口咬定自己没钱。
　　林辰歆把这些钱交给护士，让她跟患儿的母亲一起去办理入院手续。
　　女人感激不尽地跟着去了，没有回头看她男人一眼。
　　沈焰随手一甩，那男人就掉落地上滚了一个圈，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指着林辰歆：“你、你们强买强卖，我，我要去投诉你们！”
　　林辰歆美目一瞪：“有本事你就去啊！我还怕你不成？”
　　沈焰当着他的面掰了掰手指，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
　　那男人抖了抖，但也只敢嘴上说几句狠话，不一会儿还是灰溜溜地走了，至于孩子的妈妈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入院会不会忙不过来什么的，他是不会去理会的。
　　沈焰走到林辰歆面前，捏了捏她的手，语气温柔：“别生气了，为这种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林辰歆看见他回来，所有的不愉快便都消散了，收拾了东西，也下班跟他们一块儿回家了。
　　白曜华不能吃海鲜，回家里沈焰杀了一只鸡，加了两个椰子炖了一锅椰子鸡招待他。
　　第二天沈焰休息，带白曜华在海岛上四处转转看风景，林辰歆则是回医院帮罗耀明做手术。
　　罗水妹虽然对林辰歆信心十足，但临到她爸快要上手术台的时候，还是开始紧张起来。
　　毕竟开颅手术可不是什么小事，弄不好人真的有可能上了手术台就下不来了的。
　　反倒是罗耀明自己坦然多了，该交待的他都已经交待清楚了，自家祖传的风湿膏药的配方，他虽然没有打算让闺女继承，但也将精确的配方和制作方法仔仔细细地写了下来，交给了水妹保管。
　　他跟水妹说了，以后王庆有要是愿意回来跟她结婚，安安分分地待在海岛上，就可以把配方交给他，万一他要是走了，那就另找一个上门女婿。
　　那味最主要的药材只有在海岛的悬崖边上才能生长，离开了海岛，那份秘方就是一张废纸。
　　太长远的事情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求自家闺女这辈子平安健康就行。
　　“快别哭了，这么大姑娘了，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罗耀明对罗水妹说。
　　“爸，你一定要好好的，将来你还要看着我上大学，看着我结婚，给我带孩子呢！”
　　林辰歆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你的这些愿望，都能实现的。”
　　“林医生，我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对吧？”罗水妹说完，忽然又想起她爸说的，不能这样跟医生说，这会给林医生造成压力的，连忙又说，“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这个手术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对吧？”
　　林辰歆笑了笑：“嗯，成功率很高，不用太担心的。”
　　话是这样说，但她担心的其实并不是这次手术的成功率，她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她担心的是罗耀明脑子里的肿瘤究竟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如果是恶性，怕不是那么好处理的。
　　当然，现在也没必要说这些徒增他们的烦恼。
　　“好了，准备一下，我们马上要进去了。”
　　手术室里，林辰歆用工具打开罗耀明的头颅，才刚切开脑皮层，立刻就有黄白色的脓液流出，并且伴有极为明显的恶臭味。
　　哪怕戴着口罩也完全不能隔绝这可怕的味道。
　　现场的医护人员都愣住了。
　　“林医生，这不是脑肿瘤啊！”
　　“是脑脓肿。”林辰歆很快反应过来，冷静地说，“上引流管。”
　　将里面的脓液引流干净，用过氧化氢和抗生素溶液冲洗，留置引流管以后，就可以结束手术了。
　　接下来再用抗生素进行治疗就可以了。
　　这个时代由于检查手段有限，只依靠简单的X光照片，而且患者之前没有发烧和感染的表现，将脑脓肿误认为是肿瘤并不奇怪。
　　但这个结果，比脑肿瘤好多了。
　　脑脓肿是细菌或真菌进入大脑而引起的化脓性感染，脓液没有及时吸收，而是局限在了脑组织内，就形成了脑脓肿。
　　脑脓肿如果不及时诊治也是会产生生命危险的。
　　但它是可以治愈的。
　　能及时发现罗耀明脑袋里的脓肿，这是一件好事。
　　手术结束，罗耀明的麻药还没过，依旧在昏睡中。
　　罗水妹迫不及待地迎上来：“林医生，怎么样？我爸爸的肿瘤严重吗？是不是良性的？”
　　林辰歆把具体的情况告诉了她：“多亏了你们及时把他送来医院，不然要是真当成是脑梗保守治疗，那才真的是有危险呢！”
　　“这么说我爸爸没事了？治好之后以后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林辰歆点点头：“是，可以彻底治愈的。”
　　“太好了，谢谢林医生！”
　　“林医生，昨天您安排入院的新生儿溶血症的患儿有点不太好，麻烦您去帮忙看看吧！“
　　候在一旁等她出来的儿科护士焦急地说。
　　刚刚那一台手术，她闷在手术服里出了一身的汗，还来不及把衣服换下，就急匆匆地跟着儿科护士走了。
　　“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症状有点严重，已经出现严重心力衰竭导致休克了。”
　　对于新生儿溶血症的患儿，医院一般采取光照疗法，以及补充水分和静脉输入血浆等方式来治疗。
　　但昨天入院的这个小婴儿症状太严重了，这些常规疗法根本就不能缓解她的状况，反而越来越严重。
　　儿科医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来求助林医生。
　　林医生简直就像是一部行走的百科全书，不管是什么科，似乎没有什么病症是她不知道和不会治的。
　　林辰歆看着比昨天又虚弱了许多的小婴儿，还有她惊慌失措的母亲，沉思片刻，说出四个字：“换血疗法。”
　　儿科医生一愣：“什么？”
　　“给她输血，同时将她体内原有的血液置换出来，从而达到清除血液中高浓度的胆红素的目的。”
　　虽然她说得很平静，但听在别人的耳中已经是十分惊世骇俗了，果然不愧是林医生，永远都会提出一些别人根本就想不到的东西。
　　把人身体里的血全都换一遍，也只有她才能说得出这样的想法了。
　　不过只要她说了出来，大家也就都默认了，她肯定做得到。
　　“把身体里的血全都换一遍吗？那得要多少血啊！”一旁的护士惊讶道。
　　“不会太多，新生儿每公斤体重血液含量为85毫升左右，她体重3公斤，只需要255毫升就可以了。“
　　护士点点头：“那还好，不过他们交的钱可能不太够了，现在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A型血。”
　　孩子的母亲听懂了：“要抽血给我孩子吗？我来，抽我的血吧！”她一边说，还一边急切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用我的血吧，只要能给她治好病，用多少都行。”
　　林辰歆摇摇头：“你的血不行。”孩子之所以会得新生儿溶血症，本来就是因为母女之间的血型不合所导致的，自然不能用她的血。
　　更何况她自己也才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得很，根本承受不住抽血，她的血就算能用，也不能用她的。
　　“我们这边会尽量跟血库协调一下，看能不能调到血，不过最好还是用新鲜的血浆，孩子父亲那边应该是A型血，你要不要跟他们商量一下？”林辰歆建议。


第172章 
　　孩子是A型血, 孩子母亲是O型，那孩子父亲基本上也应该是A型的，如果能让孩子父亲来献血是最好的。
　　对他们家来说, 这是最省钱的方式了。
　　而且对一个成年人来说，一次性抽取两百到三百毫升的血液，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
　　孩子母亲脸色惨白, 摇着头喃喃自语：“不可能的, 他不会答应的，他这么惜命的人, 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丫头片子让人抽自己的血呢！”
　　那个男人自私自利惯了, 哪怕是在她怀孕的时候, 家里但凡有些什么好东西, 也一定是他自己先吃的。
　　他本来就不在意这个孩子的死活，就连现在的医药费，也是林医生帮忙要来的。
　　平时磕破点儿皮都大惊小怪, 立马去买块肉回来吃了说要补回来的人, 想从他的身体里抽血, 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医生，真的不能用我的血吗？求求你了，帮帮忙吧, 用我的吧！”
　　“哎呀, 医生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输血是要讲血型的, 血型不对，那就不是救人, 而是害人了。我看你还是快点回去找孩子的父亲过来吧，再不来就来不及了！”
　　“我来吧, 我也是A型血，抽我的就可以了。”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熟悉的声音，林辰歆不用转头，就知道来的是沈焰。
　　他估摸着时间，给罗医生做的手术应该做完了，便过来接她，结果别人说她来了儿科这边。
　　听了一会儿便听明白了，不就是需要一点血嘛，好歹这孩子昨天晚上也是她帮过忙才能住院的，帮人帮到底好了。
　　正巧他也是A型血，并且身体健康，营养充沛，他的血肯定合格。
　　因为林辰歆的缘故，大家对沈焰也已经很熟悉了：“沈团长，那怎么行，林医生帮忙给病人治病已经很辛苦了，怎么能光可着你们一家人薅羊毛呢，抽我的吧，我也是A型血。”
　　“算我一个，我也是A型。”
　　一时之间，居然好几个人踊跃站出来要给这孩子献血。
　　这么一来，分到每个人的头上，也就几十毫升而已。
　　“那就这样吧，抓紧时间，准备输血。”
　　如今没有各种先进的仪器，也没有全自动的换血设备，只能依靠医生的个人经验，需要操作的医生全程集中精力关注着。
　　反复核对相关的信息，比如说出入血量、换血的速度等等，可以说是很费人的。
　　林辰歆刚做完一个开颅手术，都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立刻就进行这个换血疗法的操作，旁边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确实是很累了。
　　脸色都有些发白，额头和鼻尖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
　　这里边最心疼的自然是沈焰了，恨不得让自己来替她操劳，可惜这些事情也只有她才能做得到。
　　能者多劳。
　　沈焰这心里，心疼之余，也有着最大的骄傲。
　　所幸整个换血的操作过程都非常顺利，没有发生任何失误，换完血的小婴儿状况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林辰歆把后续的收尾工作交给护士，走出无菌操作的病房，忽然脚下一软，差点儿踉跄摔倒，一个坚实有力的手臂用力地撑起了她。
　　是沈焰熟悉的气息。
　　林辰歆便放心地把身体的重量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沈焰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辰歆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没什么，就是饿了。”
　　“走，去吃饭。”沈焰甚至想背着她去。
　　被林辰歆笑着推开了：“别人都看着呢，像什么样子。”
　　两人相携而去，儿科的医护们看在眼里，不由得羡慕地说：“林医生和沈团长的感情可真好。”
　　两人去了食堂，已经过了饭点，好在邓大姐还没下班，可以给他们开小灶。
　　林辰歆特地问了句：“有猪肝吗？给做个猪肝汤吧！”
　　医院食堂猪肝的需求量大，病人做完手术之后都想补血，会来食堂买猪肝汤喝，所以医院食堂的采购跟岛上的屠宰场说好了，每天屠宰场杀的猪，其中大部分的猪肝都会给这边送过来。
　　邓大姐掐了一把鲜嫩的枸杞芽，下了个枸杞猪肝汤端上来。
　　林辰歆直接放到了沈焰的跟前：“你刚抽完血，多喝点儿。”
　　沈焰又往她跟前推：“那点儿血算得了什么，你工作辛苦了，才应该多吃点儿补补。”
　　“你吃。”
　　“你吃。”
　　为了一碗猪肝汤，两人在这儿推来让去的。
　　邓大姐忍不住开口：“那啥，我放的猪肝挺多的，一个人吃不完。”
　　另一个食堂大姐过来把她拉开：“人家小夫妻俩这是情趣，懂不？”
　　白曜华见过沈焰之后，没在海岛待多久，很快就出发去京市了。
　　临走前林辰歆叮嘱他，一定要记得按时把剩下的狂犬疫苗打完。
　　那天帮忙送那位狂犬病患者回家的男医生心里放不下这件事，这两天每天都会去他家里走一趟，每次回来，情绪都要低落一阵子。
　　别人问起来，他就摇头：“惨，太惨了。”
　　那人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他家人也害怕，就把他关在了一间黑屋子里，也不敢放他出来。
　　就听他在里边时不时嚎叫，在地上翻滚，十分痛苦的模样。
　　这个时候，死亡对他来说，甚至成了一种解脱。
　　这人终究是没有撑多久，在送他回去的第三天，屋子里终于没有了动静，人死了。
　　然后每天到医院里来问自己曾经被狗咬过，能不能查出来有没有得狂犬病，能不能治得好的人也越来越多。
　　都是听说了那个人的事例之后被吓坏了的。
　　以前只知道被疯狗咬了人也会发疯，谁知道被好端端没啥事的小狗咬了也会死人呢！
　　正因为这些事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就显得更可怕了。
　　特别是那些曾经被狗咬过，又没有打过疫苗的人，更是吓得睡都睡不着了，赶紧跑来医院问医生。
　　医院的医生们也觉得群众对于狂犬病的预防意识确实差了点儿，如今的恐慌又有点儿矫枉过正了。
　　在请示了领导之后，索性搞了几场科普狂犬病防治知识的培训讲座，让大家都能更深刻地认识狂犬病、了解狂犬病，争取从源头上消灭狂犬病。
　　当然，还是那句话，任重而道远啊！
　　科普培训所面对的群众有限，只能面对一些能组织起来的单位群众，对于更需要这方面知识的农村人作用不大。
　　于是又有人提议把科普的知识印成宣传单，在医生们下乡义诊的时候带过去给群众们分发，宣讲。
　　可问题又来了，乡下人大多数都不识字啊，发了宣传单给他们也看不懂。
　　然后又有人提到了林辰歆，说她会画画，会画那种可可爱爱，憨态可掬的漫画，大家虽然都是第一次见这种画风，但一看就喜欢上了，简单易懂。
　　如果用这种漫画的形式把狂犬病科普知识画出来，不管识字不识字，肯定一看就懂。
　　林辰歆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有一次见一个生病的小孩太过难受，正好有空便画了几幅漫画去哄他，这就被人惦记上了。
　　在现代那个几乎所有小孩都会去上绘画兴趣班的环境里面，其实她的画功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来到这个没有什么人专业学过画画的时代，就显得比较出挑了。
　　还是那句话，能者多劳，她只能接下了这个任务，每天下班回到家，还得设计故事情节，画简单易懂又有趣能吸引人的科普漫画。
　　画出来原稿还不够，还得帮忙刻蜡纸，因为他们医院用的是油墨印刷，必须用刻好的蜡纸在油印机上一张一张地刷出来。
　　别人没有她这个画画的水平，就算照着她的画稿临摹，也临摹得不像样，所以这蜡纸只能林辰歆自己来刻。
　　还不是刻完一份就可以了的，因为在油印的过程中蜡纸会有磨损，磨损到一定程度，印出来的东西就模糊不清了，只能用新的。
　　为此沈焰没少抱怨，他好不容易不用出海的日子，本以为可以好好地陪媳妇，没想到却是媳妇没空理他。
　　不过抱怨归抱怨，他这个后勤工作还是做得很好的，家里洗衣做饭，浇菜喂鸡，打扫卫生的活儿全都包了。
　　春天的时候，他在院子的一角种下的一棵葡萄藤，现在已经长起来了，他在葡萄藤的上方搭了一个棚子，顶端拉上铁丝网。
　　如今葡萄藤蔓就沿着棚子的柱子攀援而上，密密地爬满了顶端的铁丝网，估计到了秋天的时候就能挂果了。
　　底下打了两把摇椅和一张小茶几，设想一下，一个阳光明媚的悠长午后，他跟林辰歆两个坐在摇椅上。
　　有细细碎碎的阳光穿过葡萄藤，落在他们的身上。
　　茶几上有冒着袅袅清香的清茶，一抬眼，就能看到一串串圆嘟嘟的紫葡萄从顶上垂下来，似乎抬手就能摘下一串。
　　甜美多汁！
　　想想就觉得那场景十分美好。
　　可惜他希望能一起共享这美好场景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空停下来好好享受一番呢！
　　昨晚上了个大夜班，上午睡了一觉，下午起来又在二楼书房忙着刻蜡纸，沈焰在楼下鸡舍里清理鸡粪。
　　把鸡粪从鸡窝里铲出来用簸箕盛着，埋到菜地里就是很好的肥料了。
　　他手底下的一个小战士莫向军找上门来，还带着他刚刚结婚不久的小媳妇儿，小夫妻两个有些羞涩的模样：“沈团长，这是我媳妇凤妮，才刚从乡下过来的，今天有空，特地过来看看您和林医生。”
　　“欢迎欢迎，快进来吧，正好林医生今天休息，在楼上呢，我去叫她下来。”
　　沈焰团里的小战士这么有心，特地来看望自己，林辰歆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见一见的。
　　她连忙从楼上下来：“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凤妮说：“林医生，这鱼干我自己晒的，洗得特别干净，您可以放心吃。”
　　“一看就知道肯定特别好吃，谢谢你啊！晚上在家里吃饭吧，沈焰你去买点菜回来。”
　　莫向军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其实我们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想找林医生帮帮忙。”
　　“怎么了？谁不舒服吗？”林辰歆能想到来找自己的，肯定是医疗方面的问题了。
　　沈焰看了看莫向军：“还是浑身不得劲，腿脚乏力的问题？”
　　早在前些日子，他们一起出海的时候，这种情况就发生过两次。
　　哪怕是在海上，他们也是要每天都坚持训练的，部队里的这些小伙子们，一个个身体倍儿棒，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连感冒发烧都极其少见的。
　　可是那几天，莫向军忽然感觉到双腿酸痛乏力，还有不规律的肌肉跳动，根本就没有办法坚持训练。
　　因为当时在海上，随船的军医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只以为是最近训练太累了，便贴了几贴药膏，休息了几天。
　　双腿酸痛无力的状况很快就消失了，又恢复了正常的训练和工作。
　　没想到下次出海，也就是他们刚回来的这一次，这种情况又发生了。
　　这次沈焰也开始重视起来，让他一回来就赶紧去医院，找医生给检查一下究竟是什么问题，要是有病的话就得赶紧治好，以免再影响了以后的工作。
　　莫向军回来以后就听话地去军医院看了，医生给他做了好多检查，结果却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
　　可是上次只不舒服了几天就缓过来了，这次却一直都没怎么好，而且似乎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连走路都不太能走得动了。


第173章 
　　刚才从他们自己的宿舍走到这边, 路上就歇了好几次，还得靠着凤妮一路搀着他才走过来的。
　　因为听说林辰歆神医的名头，据说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到了她的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他们这才厚着脸皮来找她了。
　　林辰歆神色凝重，走过去半蹲下来：“不好意思，冒犯了。”双手按在了莫向军的大腿上。
　　只感觉手底下硬邦邦的, 像是按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 肌张力特别高。
　　“从第一次感觉肌肉酸痛无力开始，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莫向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三个多月了。”
　　沈焰惊讶：“上次发作, 不是一个月前？”
　　莫向军更不好意思了：“之前有过两次, 但不严重, 我看着也不太影响, 就没好意思说出来。”
　　说实话其实沈焰也没有多在意，他们这些人在战场上流血流汗，什么阵仗没见过, 这点儿肌肉酸痛实在算不上什么。
　　要不是他痛得实在是影响训练了, 沈焰也没有想到要叫他去医院看看。
　　“那这段时间, 有感觉到肌肉有萎缩的迹象吗？”
　　莫向军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凤妮就嘴快地说了一句：“有，这两个月, 他的大腿比我刚嫁给他的时候细了一圈呢！”
　　说完发现屋里的人都看着自己, 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好意思，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扭扭捏捏地说：“是，是真的, 就好像、好像晒牛肉干似的，那腱子肉干枯了一样。”
　　这比喻可以说是很形象了。
　　凤妮跟莫向军是别人介绍相亲认识的, 一开始听说是个当兵的，她还有点儿害怕，当兵的男人是不是都又高又壮，还很凶啊？
　　可是一看到莫向军她就喜欢上了，小伙子确实长得挺高大，一身的腱子肉，强壮有力的样子，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偏偏却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憨憨的，特招人心疼。
　　见了一面之后，她就跟媒人点了头。
　　很快就结婚了。
　　结婚之后她才知道强壮男人的好处，说句不要脸的，她可真是爱死了他那一身的腱子肉。
　　所以林医生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才可以答得那么快，可不是嘛，她都愁死了，好好的结实有弹性的肌肉，眼看着就这么一点点地干瘪下来了。
　　不是人老了身上的肉才会越来越干瘪吗？她男人才这么年轻呢，怎么会这样呢！
　　林辰歆的心里泛起一丝凉意，她不想往那个可能性上去想，但种种的迹象又在引领着她往那个方向去靠近。
　　最后，她百般不情愿地问出一个问题：“家里有其他的亲人有类似的症状吗？”
　　莫向军愣了一下，渐渐地僵住了，陷入了回忆中，良久，才艰涩地说：“有，我爷爷。”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还不怎么懂事。
　　只记得一向身强力壮特别能干活的爷爷突然有一天就倒下，再也干不了活了。
　　一开始只是走不动，只能坐着，后来连坐都坐不稳了，只能躺在床上，别人都说，他爷爷那是瘫了，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得让人伺候。
　　他刚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害怕，还经常跑进房间里找爷爷说话，可是有一次，他不经意地看见奶奶给爷爷换尿湿的裤子。
　　发现爷爷那双曾经粗壮有力的大腿，变得干枯苍白，瘦得像两根树枝，他“哇”地就吓哭了，从此就开始害怕起来，不太敢进爷爷的房间了。
　　一个瘫痪在床的人是很难伺候的，爷爷虽然瘦，但身体使不上劲，就会很沉，每回给他更换衣服被褥，奶奶一个人都没法给他翻身。
　　不能动弹的爷爷脾气暴躁，全家人都被他折腾得心力交瘁。
　　莫向军还记得，有一次他听见奶奶一个人在灶房的角落里一边哭一边骂：“死老头子，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呢！你活不下去了，你倒是去死啊！”
　　又喃喃自语：“死不了，你连自己咬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死得了呢！”
　　爷爷终于死了，那一天，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莫向军也渐渐把这些事都埋到了记忆的深处，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可是突然提起，竟然就全都想了起来，历历在目。
　　“林医生，我得的，也是跟我爷爷一样的病吗？这个病是不是会遗传的？能治好吗？”
　　林辰歆听他说了爷爷的事，心又凉了半截，勉强笑了笑：“没有检查确诊之前，不要自己吓自己，这样吧，明天我上早班，你早点过来，我给你先做点检查。”
　　“好的，好的，谢谢林医生，太麻烦你了。”
　　两人怕林辰歆再留他们吃饭，说完正事之后，就很快告辞了。
　　沈焰去送了人出门回来，坐在正在客厅里发呆的林辰歆的面前，伸出手指去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头：“再这么愁眉苦脸的，可就不好看了。”
　　“怎么了？向军这情况，有什么不好吗？”
　　他还是很了解林辰歆的，遇上的病人，不管情况多么危重，只要有治愈的希望，她就一定会充满了干劲，积极努力地寻求各种治疗方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愁眉不展地坐在一边。
　　他甚至觉得，她现在的状态，跟那天她遇上那个狂犬病病人之后很像，充满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感。
　　林辰歆摇摇头：“还不一定，得先检查看看。”
　　哪怕是那种可能性，她也不忍心说出来，似乎只要不说，怀疑就不会成真。
　　小战士才那么年轻啊，新婚燕尔，生活和事业都刚刚开始，大好的人生正在他的眼前展开，老天爷怎么会对他这么残忍呢？
　　肯定不会的吧！
　　既然她不想说，那沈焰也不问了，绞尽脑汁想说点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那天做了全身换血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林辰歆的脸上果然又出现了笑容：“好多了，过几天应该就能出院了，儿科那边的医生说，小姑娘能吃能睡的，长了好几斤肉呢！”
　　“那她这种情况，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不会。”
　　“那就好。”总算是一件开心的事，一条崭新的小生命，在她的手底下重新焕发了生机。
　　小姑娘的人生，从此有了无尽的可能。
　　“对了，今晚咱们吃海鲜大餐吧，现在就去买，顺便多买点蒜头回来，咱们做世界上最好吃的蒜蓉酱。”
　　林辰歆间歇性地感叹人生无常，要好好珍惜跟眼前人相处的每一分时光。
　　所以还没刻好的蜡纸也不管了，难得休息一天，当然要抓紧每一次享受的机会才行。
　　沈焰当然高兴，立马去厨房拎了一个大篮子出来：“走吧，咱们买海鲜去。”
　　沈焰骑上林辰歆的自行车，林辰歆拎着篮子坐在后座上，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嘴上忍不住哼起了《甜蜜蜜》的曲调。
　　这个时候的沈焰自然是没有听过的。
　　待听清楚歌词的时候，忍不住笑道：“这是什么靡靡之音，哪里学来的。”
　　这个时候，大家唱的都是一些铿锵有力的革命歌曲，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唱这种歌，那是要被批判的。
　　林辰歆也笑：“不好听吗？”
　　沈焰心动：“好听，不过别在外边唱，晚上在床上唱给我听。”
　　林辰歆随手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你想得美！”
　　听得出来，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情绪已经好多了，沈焰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两人来到码头，刚好遇上一搜出海打渔的渔船回来，船员们正热火朝天地把大筐大筐的海鲜往下抬。
　　那些一筐一筐摆得整整齐齐的是要统一交给渔业公司收购的，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杂鱼，就扔在路边，给过来采购的群众购买。
　　林辰歆兴致勃勃地翻着大筐，把喜欢的海鲜往自己的篮子里捡。
　　九节虾、蓝花蟹、花螺、竹蛏、青蛤、油蛤，不要钱似的堆了满满的一大篮子。
　　在海边买这些东西，跟内陆比起来，那真就是跟不要钱差不多的。
　　这些东西一般也运不到内陆，偶尔能在市场上看到一些虾蟹什么的，价钱也贵得吓死人。
　　哪能吃得自由呢！
　　篮子不一会儿就变得沉甸甸起来，沈焰接了过去，拎着去找人结了账，然后两人又去了一趟副食品店，把人家库存的蒜头买空了一大半。
　　回去之后先做蒜蓉酱。
　　这是林辰歆上辈子在美食博主的视频里学来的。
　　蒜头剥皮剁成碎末，很重要的一点是过一遍水，冲洗掉表面的粘液，然后再用网筛控干水分。
　　接着把蒜末平均分成三份，其中的两份下油锅，加上葱白末，中火慢炒，炒到呈金黄色。
　　然后再跟剩下的那一份生的蒜末混合再一起。
　　炒过的蒜末足够香，而生蒜末则很好地保留了蒜蓉的辛辣味，在这个比例下，香味和辛辣味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达到最好的口感。
　　最后再加入白糖、耗油和酱油搅拌均匀，林辰歆口中全世界最美味的蒜蓉酱就做好了。
　　香是真的香，油炸蒜蓉的味道霸道地穿透院墙，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有路过他们家的，忍不住从院门口探头进来：“做什么好吃的呢？”
　　林辰歆笑眯眯地回答：“买了点海鲜，炸点蒜蓉酱配着吃呢！”
　　这儿的海鲜着实不贵，大伙儿也经常都会买些回来打打牙祭，可吃多了感觉也就这样吧，并没有多好吃。
　　可为什么别人家里做的就特别好吃呢，光是闻着这个味儿，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买回来的海鲜洗刷干净，花蟹去腮洗净之后，从中间劈开两半。
　　绿豆粉丝用水泡开之后，平铺在大托盘的底部，淋上一层蒜蓉酱，再整齐地把各种海鲜码放在上面，最后再淋上一层厚厚的蒜蓉酱。
　　放进预热好的烤炉里面去烤。
　　当真把隔壁家的小孩都馋哭了。
　　隔壁家的二宝抓着他哥的衣服：“呜呜，我想吃。”
　　刘世伟拍拍弟弟：“二宝乖，等哥挣了钱，也给你买。”
　　“那哥你什么时候能挣到钱啊？”
　　“很快了，很快就能挣到了。”
　　托盘从烤炉里拿出来的时候，里面的海鲜还在“滋滋”冒着泡泡，趁热撒上葱花和切碎的小米辣。
　　青蛤的壳已经自行裂开，用筷子夹起里面的蛤肉送入口中，又甜又嫩，还带着海鲜独特的爽脆口感。
　　海鲜的鲜味跟蒜蓉的香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每一口都是无上的美味。
　　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最后的粉丝吸收了所有的鲜味，竟然比海鲜还要好吃。
　　到最后，两人都吃得肚子鼓了起来，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
　　沈焰评价：“果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蒜蓉酱，下次多做一点儿，我带到船上去。”
　　在海上他们也是吃的白灼海鲜居多，要是配上这样的蒜蓉酱，可以想象得到，肯定美得兄弟们嗷嗷叫。
　　两人都吃多了，只好出去散步消食，路上遇见其他人，林辰歆都自觉地稍微隔开了一点距离跟人打招呼。
　　刚吃完蒜蓉的人自己可能感觉不到，但其实连呼吸出来的空气都带着浓浓的大蒜味，是很容易引起别人不适的。
　　吃完大蒜不在别人面前说话是一种尊重。
　　好在别人也并不在意的样子，热情地招呼他们：“去看电视吗？”
　　如今距离沈焰把电视机搬到文化活动室已经挺长一段时间了，不过大家看电视的热情不减，每天晚上吃完晚饭上文化室看电视，几乎已经成了大院里大多数人家的日常。
　　“不了不了，我们散散步就好。”林辰歆连忙摆手。


第174章 
　　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第二天早上, 莫向军很听话地来做检查了，只是情况似乎又更严重了一些，连走进来都要凤妮用力地搀扶着才行了。
　　比起可怕的渐冻症, 林辰歆还是更希望他这只是其他的疾病，可以是颈椎病压迫脊髓导致的下肢运动神经元病变，也可以是运动神经疾病, 或者是脊肌萎缩症。
　　但真的不希望他是渐冻症。
　　在这个时候, 渐冻症这种病症还没有进入大众的视野，很多人甚至医生都不知道这种疾病的存在, 当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检查手段。
　　林辰歆只能按照她自己对这种疾病的了解, 再结合现有的检查条件给他进行检查。
　　首先是细致的全身体格检查, 以双上肢肌肉受累体征和双下肢肌肉受累体征为主。
　　然后是血液检查, 还给他进行了腰椎穿刺，抽取了脑脊液进行检查。
　　直到一项一项排除了其他疾病的可能性，林辰歆的心也越来越沉, 到最后, 她连勉强的笑容都装不出来了。
　　“应该是跟你爷爷一样的病。”林辰歆沉重地说, “医学上称之为肌萎缩侧索硬化，一般称之为渐冻症。”
　　“渐冻症？”莫向军回忆起他爷爷发病的全过程，忽然发现这个名字居然起得形象无比, 当初爷爷全身一点一点地僵化不能动弹, 岂不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渐渐地被冰冻住吗？
　　“那这病能治好吗？”凤妮紧张地问。
　　她以前没听说过莫向军的爷爷得过那样的病，昨天在沈团长家里听他说了之后, 回家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了许多细节。
　　这事儿不能细想，越想就越觉得可怕。
　　哪怕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 或者是一场急病，说去就去了呢！
　　这种亲自感受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动弹不得的感觉, 该是多么地绝望啊！
　　不过当时莫向军的爷爷在乡下，也没有上什么大医院看，只找了乡下的土医生来看了一下，治不好便只能等死了。
　　现在医学发达了许多，又是军医院，还有以厉害著称的林医生，肯定是可以治好的吧！凤妮想着。
　　林辰歆没法昧着良心骗他们，只能保持沉默。
　　她的反应很明确地表达了她的意思，这个病，没得治。
　　“噗通！”凤妮忽然就像一截面条似的，往下一滑，软到在了地上。
　　林辰歆急忙过去把人扶起来。
　　反倒是莫向军比较沉得住气，大概是他想起爷爷的事情之后，心里就有了一点预感，他语气艰涩地问了一句：“林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对不起。”林辰歆说，这是一个世界难题，别说现在了，就连在她穿越之前的后世，渐冻症也依然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
　　凤妮目光哀切地看着林辰歆：“那他就只能这样等死了吗？”
　　林辰歆：“虽然无法治愈，但也有一些方法可以延缓疾病的进展，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尽可能地延长患者的寿命。”
　　凤妮忽然歇斯底里起来：“都已经治不好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莫向军双腿无力站不起来，只能用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别这样，凤妮，你别这样，我们先回家，回去慢慢说，好吗？”
　　“林医生，对不起，我们先回去慢慢消化一下这个事，别的以后再说吧！”
　　虽然他走得很艰难，但林辰歆也并没有找人帮忙送他回去，只因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越是表现出对他的怜悯，他的心里就会越难受。
　　别人都以为她很厉害，在他们看来，她无所不能，就没有她不能治好的疾病。
　　只有林辰歆自己知道，太多了，她无能为力的病症，实在是太多了，知道得越多，就越知道，未知的更多。
　　人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攻克那些无药可治的“绝症”呢？
　　沈焰很快也听说了这个消息，问林辰歆：“这个什么渐冻症，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林辰歆摇头：“渐冻症是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目前无解。”
　　“世界五大绝症？都是什么？”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但抵不过心中好奇，他还是问了出来。
　　“渐冻人症、癌症、艾滋病、白血病和类风湿关节炎。”虽然艾滋病在目前并没有被发现，但沈焰一个门外汉，他应该听不出来。
　　沈焰确实听不出来，其实在这五种疾病里，他只能听懂癌症这两个字，能跟癌症相提并论的，确实很可怕了。
　　“怎么就这样了呢，这个病他到底是怎么得的？”
　　对许多人来说，一件事情的发生，总要有个由头，生病也一样。
　　生病发烧了，那是因为淋雨受凉；肚子疼是吃错东西，吃坏了肚子；肺癌是因为抽烟过多……
　　甚至就算是同样无药可治的狂犬病，那也是因为被狗咬了。
　　可莫向军这小伙子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这病了呢？
　　“有遗传的因素，但目前医学界并没有明确的病因。”
　　“那就是他爷爷传给他的？那他以后的孩子，也会传上吗？”这话一出，沈焰才发现这话不对，莫向军他还没有孩子呢！而且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会有孩子了。
　　但林辰歆还是本着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回答他：“不一定，渐冻症遗传的概率大概是5%到10%，只有一小部分是遗传所致，大部分都是不明病因。”
　　不明病因，那就是无法预防，会不会得病，只能听天由命。
　　沈焰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问出一句：“那他还有多久？”
　　“一般来说，大多数患者会在三到五年内死于呼吸肌麻痹或者是肺部感染。”
　　“这些他都知道了吗？”
　　“今天还没来得及说，等过两天他们的情绪稳定一点，我再去跟他们好好说一下饮食和日常护理方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吧！”
　　这天晚上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默默地相拥着睡了。
　　睡到半夜，林辰歆梦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耐心地教授她针灸之法，据说此法对治疗痿症有奇效，虽然不能彻底根治，却能极大地延缓病程的发展，提高患者的生存质量。
　　林辰歆高兴地说：“那莫向军岂不是有救了！”
　　话说完只感觉身下一空，一阵失重的感觉袭来，然后就醒来了。
　　醒来之后满心疑惑，中医里真的有痿症这种说法吗？难道就是对应的渐冻症？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还是说，她只不过是日有所思，所以才夜有所梦？
　　更急人的是，她在梦里明明已经很认真地学习了那套针法，可是现在却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迷迷糊糊地像是隔了一团雾气。
　　急得她一身汗。
　　感觉有些口渴，便打算下楼去喝点水。
　　她才一翻身，沈焰立刻就警醒：“怎么了？”
　　“去喝点水。”
　　沈焰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你别动，我去。”
　　下楼倒了水上来，沈焰看着她“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有些心疼地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珠：“别想太多了，你是人，不是神。”
　　千万不要因为渔民们喊她一声天后娘娘座下的仙姑，便以为自己真的就要承担起为这天下救苦救难的责任了。
　　林辰歆点点头：“我明白的。”
　　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而已，病人有的能治好，有的不能治好，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可是，只要有一点点希望，还是要紧紧地抓住的，不是吗？
　　“我明天打算去一趟省城找柳敬益老先生。”
　　“怎么了？你那套麻醉的针法不是已经学完了吗？”
　　针灸手法不是一蹴而就能学会的，但林辰歆真的很聪明，手也很灵巧，一起去参加培训的几名医生里，她是最快出师的。
　　回来之后，还尝试过给一个阑尾炎手术的患者全程针灸麻醉，效果非常好。
　　现在陵川医院已经开始准备要推广这项技术在手术中的应用了，正在挑选有意向的医生向林辰歆学习这项针灸技术。
　　所以很快，她的日常工作中又要多一项，给医生们培训针灸麻醉技术了。
　　说起这个，沈焰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媳妇怎么就这么能干呢！
　　话再说回来，既然林辰歆已经学完了针灸麻醉的技术，按道理就不需要再去省城培训了。
　　虽然柳敬益老先生一再言辞恳切地表示希望她能继续跟着自己学习，但林辰歆考虑之后还是暂时拒绝了。
　　虽然技不压身，能多学一点是好的，但也要考虑到，这世上有用的知识那么多，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全都学得完。
　　她每天这么忙，除了日常工作之外，还经常有额外的病人特地来找她做手术的，还有洛泽民教授那边寄过来的资料要学习，真的是fen身乏术。
　　“我想去请教一下柳老先生，看看中医方面对治疗渐冻症有没有什么办法。”林辰歆说。
　　第二天她就跟领导请了个假去了省城的万和堂找柳敬益老先生。
　　在她描述了莫向军和他爷爷的症状以后，柳敬益点头：“在中医里，我们称呼这种疾病为痿症，温热毒邪或湿热侵淫，气血运行不畅，筋脉失于濡养而致。”
　　果然是痿症，林辰歆想起梦中那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莫非真的是沈奶奶来给自己托梦了？又或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白天的时候为莫向军的病所困扰，所以才会做了这么一个有指向性的梦？
　　“那有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林辰歆兴奋地问。
　　柳敬益沉吟片刻：“这个暂时不好说，你让他来找我，我先给他看看吧！”
　　中医里的痿症，并不仅仅对应现代医学上的渐冻症这一种疾病，包括中风导致的偏瘫等等，都属于痿症的范畴。
　　至于能不能治愈，能治疗到什么程度，个体的诧异是很大的，必须要亲眼看到病人，进行望闻问切等一系列诊断之后，才能有定论。
　　林辰歆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谢谢柳老，我会尽快带他过来的。”
　　柳老先生又叹气，这么冰雪聪明又善良有医德的好姑娘，要能是他的徒弟该有多好。
　　林辰歆回去以后就去找莫向军。
　　莫向军年轻资历不够，虽然结婚了，但没能分到家属院，小夫妻两个住在林辰歆以前住过的那种平层单间宿舍里面。
　　远远地就看见他们宿舍门口有好些人挤在一起围观，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里面有瓷器砸碎的声音，有男女吵架，还有人劝架的声音。
　　她连忙挤过去：“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人看她一眼：“林医生你来了啊！吵架呢，闹离婚。”
　　林辰歆心里一紧，在莫向军确诊的时候，她就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性。
　　凤妮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又才结婚没多久，而且还是相亲结婚的，感情基础应该没有多深厚，让她用三五年的时间毫无希望地待在一个不能动弹的人身边照顾，确实是有点难为了她。
　　就算是她要走，也是很可以理解的。
　　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这才第二天，就已经提到了离婚，是不是也太绝情了些？
　　“林医生，听说是你给向军看病的？你快去帮忙劝劝吧，他肯定能听你的话。”
　　林辰歆没有应，这种事她不可能去劝的，劝什么呢，劝一个姑娘用她最美好的几年青春年华去陪伴一个未来已经没有希望的瘫痪病人？
　　只为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治愈希望？
　　也许她这样做了，会得到大众的夸赞，因为这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应该做的事，可林辰歆是真的不忍心，这对被困在这儿的姑娘来说，太残忍了。
　　所以她要去劝莫向军吗？劝他认清现实，不要强求？这种话她也说不出口。


第175章 
　　林辰歆叹气, 也许她来得并不是时候吧！
　　要不还是等他们情绪平静一些再过来？
　　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凤妮眼尖看见了她，立刻就开口喊了起来：“林医生, 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看看究竟是谁不对！”
　　林辰歆尴尬：“呃, 这个, 有些事情不是外人一两句话就能……”
　　话没说完，就听凤妮义愤填膺地说：“这个没良心的男人, 他居然要跟我离婚！”
　　“我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了她, 我勤快肯干、孝顺公婆, 我哪里对不起他了我, 他要跟我离婚？”
　　林辰歆：……
　　原来跟她以为的相反，不是凤妮嫌弃莫向军生病想走，而是莫向军不想拖累她想让她离开。
　　想想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一个有自尊心的男人, 曾经亲眼目睹自己的亲爷爷病到最后被亲人们嫌弃的场景, 谁也不愿意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
　　“他其实也是为你好……”
　　“好什么好，什么对我来说才是好的，我自己知道, 用不着你们来告诉我。”
　　“没错, 我是喜欢他身强力壮，他好端端的时候, 我也享受到了，总不能他一有点什么毛病, 我就丢下他自己跑了，那还算什么夫妻？要是天底下的夫妻都这样, 大难临头各自飞，那大伙儿都不要结婚了！”
　　“结了婚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你好的时候就赖着你，你一有不好就马上走了？林医生，我乡下人什么都不懂，难道你们城里人的夫妻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你先别激动，我们坐下慢慢说好吗？你看把屋子弄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林辰歆把扔在地上的一些杂物捡了起来，又拿起扫帚去扫地上的瓷器碎片。
　　凤妮虽然气呼呼的，但也不能看着林辰歆帮忙干这些活，连忙抢过扫帚自己扫了起来。
　　林辰歆便过去让围观群众都散了。
　　终于安静了下来，三个人一起坐在桌旁，林辰歆开口：“你们闹什么呀，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凤妮：“林医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我在省城认识一位挺厉害的老中医，说不定他能有办法缓解病程的发展，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他看看？”
　　凤妮一听，激动地握住了林辰歆的双手：“真的吗？那太好了，要去啊，一定要去看的，谢谢你啊林医生！我们啥时候去？这就去吗？”
　　“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吧，明天一早就去。”
　　凤妮顿时顾不得还在跟莫向军吵架，高兴地跟他说：“向军，你听见了吗？林医生说带咱们去看中医，你的病还有救的。”
　　林辰歆很想补充一句，只是有希望延缓疾病的进程，治愈的话几乎还是不可能的，但看他们这么激动的样子，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那就说好了，明天早上出发。”
　　“谢谢林医生。”
　　林辰歆离开之后，凤妮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对莫向军说：“林医生可真是个好人啊，这么上心帮咱们。”
　　莫向军的目光中也闪现出了希望的光芒，到底他还这么年轻，要是能活着的话，谁不想好好地活着呢！
　　因为明天还要继续请假，林辰歆回了科室一趟，想说要不今天晚上就帮别人顶一晚的夜班算了。
　　没想到蒋主任听说她请假是为了陪病人去省城看中医，大手一挥：“请什么假，这是公事，就当是你出差好了，晚上也别顶班了，好好休息，明天照顾好病人。”
　　“谢谢主任。”
　　沈焰听说以后，表示他也陪着他们一块儿去省城，莫向军病势发展迅速，如今已经不大走得动路了，林辰歆和凤妮两个女人也弄不动他去省城，所以睁眼这也算是出公差送战友去看病。
　　莫向军和凤妮怀着虔诚的心态去见了柳敬益。
　　中医治病讲究辩症。
　　柳敬益仔仔细细给莫向军看过之后，开了一剂中药，吩咐小药僮现场煎了给莫向军服用。
　　在等待中药煎好的时间里，他又给莫向军进行了一套针灸治疗。
　　针灸之后，莫向军奇迹般地好了许多，居然能够自己站起来勉强走上几步了。
　　见此情景，连林辰歆都十分惊喜，眼含希望问柳敬益：“柳先生，他这个病有希望可以治得好吗？”
　　也许是她弄错了，莫向军这种情况并不是真正的渐冻症呢！
　　柳敬益当着他们的面，点头说只要坚持每日针灸治疗，喝药调理身体，情况肯定会有好转的。
　　但背着莫向军和凤妮两个人的时候，他却对林辰歆实话实说，这病没法根治，只能尽量控制，延缓病情的发展，但不管怎么样，莫向东肌肉萎缩，不能动弹的情况都会越来越严重。
　　他们所能做的，只是让他彻底不能动弹的那一天来得更晚一些而已。
　　“能延长多久？”林辰歆问。
　　“这个不好说，病人的情绪和信心也很重要，所以暂且不要把不能彻底治愈的话跟他说，让他能够保持希望好好配合治疗，情况好的话再多活十年八年应该也是有可能的。”
　　这对一个已经被疾病宣判了死刑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
　　只是莫向军夫妇在省城没有住处，长期住招待所也不是个事儿，要每天都来找柳老先生针灸的话有点不太现实。
　　而且柳老先生作为一位名医，其实他还是很忙的，每天排着队等着找他看病的病人也有很多，今天要不是有林辰歆带着，莫向军想要找柳老先生帮他看病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这病一定得治，哪怕去睡桥洞呢，咱们也得留在省城治病。”凤妮坚定地说。
　　柳老先生倒是给了一个好提议：“倒也不必住桥洞，你们以后每个星期过来一趟调整一下药方就行，至于针灸嘛，这不有个现成的好医生吗？林医生，你说对吧？”
　　又能让林辰歆跟着自己多学一套针法了。
　　如果让那些梦寐以求想跟柳老先生学习医术却没有机会的人知道，柳老先生竟然也会上赶着想要教某人，怕是会羡慕妒忌恨的吧！
　　有了之前的经验，林辰歆要再多学习一套针法也不难，半天时间就学会了，然后跟莫向军他们一起回了陵川。
　　说好以后林辰歆每天都过来一趟，帮莫向军针灸。
　　中药也拿回来了一个星期的量，每天都要喝。
　　还有日常饮食营养和护理方面的知识，林辰歆也都仔仔细细地跟凤妮说了。
　　凤妮十分用心地把她所说的每一个注意事项都用小本本记了下来。
　　大概是见多了不识字的农村妇女，林辰歆乍一发现她居然识字的时候，还有点儿惊讶呢！
　　凤妮告诉林辰歆，她高小毕业呢！
　　林辰歆终于还是找了个机会，告诉凤妮莫向军病情的真实情况。
　　并且让她一定要好好考虑清楚，她这一照顾，就是五年、十年，而且情况会越来越糟糕，也许她现在一腔热忱，觉得自己肯定能做得到。
　　但以他们的经济条件，这日子一定会过得很艰难，真的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上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她是不是真的能受得了？
　　凤妮反倒是洒脱多了：“还没到那一天呢，怎么就说这种丧气话，不管我能坚持多久，总归是能多坚持一天就算一天吧！”
　　“我只是不希望你到时候后悔。”
　　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林辰歆已经很清楚这个时代女性的生存现状，就算凤妮能陪莫向军走完他的人生旅程，到时候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日子该有多难过啊，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那就等后悔的时候再说吧，我现在只想做我自己愿意做的事，我就乐意陪着他，照顾他。”
　　“林医生，我说一句冒犯的话，如果是沈团长出事了，你会丢下他不管吗？”
　　“当然不会！”林辰歆脱口而出。
　　然后就立刻意识到，她是不是下意识地把别人想得太不堪了？
　　她自己能够做得到的事情，为什么要觉得别人做不到呢？
　　还是她以为自己跟沈焰的才是爱情，别人就只是一起过日子的凑合吗？
　　她真的是太小看人了。
　　“对不起。”她跟凤妮道歉，“是我想多了，你是个好姑娘。”
　　凤妮急了：“林医生，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是真心想要好好照顾向军的，我不会嫌弃他，能够多陪他几年，我只有高兴的。”
　　“嗯，我相信你。”
　　两人达成了共识，莫向军终究还是治不好这个事，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
　　就让他带着希望好好地配合治疗吧，说不定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呢！
　　也只有这样，莫向军才不会把不想拖累凤妮，想要跟她离婚的话挂在嘴上。
　　莫向军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不能继续当兵了，只能退役。
　　当然部队也不是那么绝情的，虽然退役了，但每个月还会给他发一定数额的补贴，而且只要他们还留在陵川治病的期间，宿舍都是可以免费住的。
　　但补贴的数额终究不多，要看病吃药，还要维持两个人的生活，莫向军的身体又要多补充营养，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
　　凤妮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胆子也大，她主动去找了部队的领导，给自己要了一个工作。
　　因为她平时要照顾莫向军，一般每天按时准点上下班的工作不太合适她，她也不怕累，就去军医院当了一个清洁工。
　　单位领导知道她的情况，对她特别照顾，不需要准点上下班，只要每天给她安排的工作区域能够保质保量地做好清洁工作就行。
　　医院的清洁工作可以说是又脏又累，一般人如果有条件的话都不会愿意去干，但她不怕，每天干得乐呵呵的。
　　发了工资还喜滋滋的，说又可以给莫向军买多少肉和鸡蛋补身体了。
　　在她积极乐观的带动下，莫向军对自己的治疗也充满了信心。
　　针灸治疗确实也有一点效果。
　　按照林辰歆的经验，这个时候，他的病程发展应该已经到了不能下地行走的程度了，但在最近的治疗下，他的双下肢虽然行动不方便，但在有支撑的情况下，还是能缓慢地走几步的。
　　看着妻子整天忙里忙外地奔波劳碌，莫向军也不甘心自己在家里闲着，虽然腿脚不方便，但双手还是自由灵活的。
　　他想办法叫人帮他弄来了一些竹子，破成竹篾，用来编各种竹篮、竹筐、簸箕等等竹制品。
　　凤妮特地拿了一套送给林辰歆，告诉她是莫向军亲手做的。
　　林辰歆看着那精致的手工，十分惊喜：“这也太厉害了吧！”
　　凤妮也得意：“可不是，我家向军手可巧着呢，这几天他编这些卖，挣了好几块钱呢！”
　　并不是家里缺他挣的那几块钱，但能挣钱了，会让他有种成就感，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废人，不是这个家庭的拖累。
　　他的人生便有了意义。
　　这天凤妮依旧在干劲十足地上班，却在工作期间忽然昏倒，好在是在医院，马上有人找了医生给她看病。
　　又有人去通知了林辰歆。
　　结果十分出人意料之外，凤妮并不是什么疾病，而是怀孕了，可她自己并不知道，这几天太过劳累，所以才会突然晕倒。
　　林辰歆去看她，见她正要下床，连忙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你现在最需要的是要好好休息。”
　　“可我工作还没做完，我还得赶紧弄完了回去给向军熬药去。”


第176章 
　　“那些都不重要。”林辰歆说, “我先问你，这个孩子，你想要吗？”
　　“当然要啊！”凤妮下意识地捂了下肚子, “这是我跟向军的孩子，怎么能不要呢！”
　　“可是你要想清楚，带着这个孩子, 你以后只会更辛苦, 而且，向军他终究是要走的, 将来孩子没有了父亲, 你有信心一定能好好抚养他长大？”
　　“可、可是我觉得向军他已经越来越好了, 他今天能比昨天多走一步了呢, 林医生，向军这病真的不能治好吗？”
　　“我不想说什么好听的话哄你高兴，你是知道的, 现在我们只是在尽力延缓他恶化的进程而已, 该来的终究会来,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病房的门外传来一声闷响，林辰歆扭头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
　　因为外面是医院的走廊, 人来人往的, 所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跟凤妮说话。
　　凤妮低着头沉思片刻,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充满了坚定：“我要这个孩子, 不管向军还能活多久，我都想让他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 将来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能带好他的。”
　　林辰歆点点头：“好，那为了这个孩子的健康平安，你以后就不要那么操劳了，先好好休息吧！”
　　凤妮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会好好护着他们的。”
　　这一瞬间，林辰歆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让她有点眼花了，她竟然觉得，凤妮的身上，似乎在发光。
　　“不好了，林医生，楼顶有人要跳楼！是，是莫向军！”
　　凤妮一听，立刻就把手上的输液针头用力一拔，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冲了出去。
　　在门口抓住来报信的那人：“在哪里，向军在哪里？”
　　那人有些被吓到的样子，抬起手往头顶上指：“在楼、楼顶上。”
　　凤妮立刻就往楼上冲了上去，林辰歆连忙跟上。
　　来到楼顶，就看见莫向军面朝外面坐在边缘的栏杆上，只要向前一倾身，立刻就能翻倒摔下去。
　　也不知道以他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究竟是怎么爬上来的。
　　旁边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但怕刺激到他，都不敢靠太近。
　　这栋住院楼是今年刚新建起来的一座三层的楼房，说高也不算太高，但如果真的掉下去，就算不粉身碎骨，基本上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了。
　　凤妮凄厉地大喊一声：“向军！”就要冲过去。
　　莫向军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吓得后面的围观群众发出惊呼声，他慢慢地转过头：“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林辰歆走到凤妮的身边：“向军，你先别冲动，先下来，有话我们好好说，好吗？”
　　“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我的病明明已经治不好了，我这个没用的人，干嘛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拖累别人，就应该早点死了才好！”
　　林辰歆想起来了，刚才她在病房门口听到那一声异常的声响，原来并不是错觉，而是莫向军就在外面，他把她们所说的话全都听到了。
　　“谁说没用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柳医生说过了，只要好好治疗，你至少还可以活十年，十年以后医学进步，说不定到时候就能研究出能治疗你这种病的特效药了呢！”
　　特效药肯定是没有的，就连林辰歆生活过的几十年后的后世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她此刻用这种善意的谎言打消对方想要寻死的心思。
　　莫向军摇头：“就算能活十年，那也只是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罢了，除了拖累别人，还有什么好处？我不想以后落得被人厌烦、怨憎的下场。”
　　“你就算不为凤妮，也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那是你们俩的孩子，难道你想让孩子一生出来就没有爸爸吗？”
　　殊不知莫向军真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才更坚定了要寻思的心。
　　只有他死了，凤妮才能没有顾虑地打掉孩子，开始他的新生活。
　　他怎么能这么自私，用孩子把凤妮绑在自己的身边呢？
　　“孩子不能要！”莫向军说，“凤妮，你把孩子打了，再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吧，耽误了你这么些日子，是我对不住你了。”
　　凤妮忽然用力地甩开林辰歆扶着她的手，大步朝莫向军走了过去，惊得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你不是想死吗？好，你跳下去啊，莫向军我告诉你，只要你敢跳，我保证也会跟着你一起跳下去，咱们一家三口一起死个干干净净，也省得谁说拖累了谁了。”
　　莫向军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
　　凤妮已经走到了栏杆边上，她也不去拉莫向军，而是抬起腿开始往栏杆上爬。
　　莫向军惊慌起来：“凤妮，你别这样，快下去，这里危险。”
　　凤妮冷笑：“你死都不怕了，还怕我有什么危险吗？反正你也要丢下我们母子俩不管了，那你还管我干什么呢！”
　　“不！凤妮，你别动，我求你了，谁快点过来，拉住她啊！快来救人啊！”
　　凤妮平日里干惯了活的人，手脚也是很利索的，不一会儿就爬了上去，跟莫向军并排坐着，还朝他伸出了手：“来啊，咱们手拉手，一块儿往下跳！”
　　莫向军如果是个健康的人，现在肯定立刻就拽着她往回了，可他能爬上来，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是根本都动不了了，他也不敢随便去碰凤妮，生怕真的一不小心两人就一起掉下去了。
　　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哀求：“凤妮，别这样，我不死了，咱们都一起好好活着，行不？”
　　“那你要看着咱们的孩子出生，要听他喊你爸爸，还要陪着他一起长大，哪怕不能陪很久，也要让他知道，他也是有爸爸爱着的孩子。”
　　“好，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寻死了，我看着咱们的孩子出生，好好地陪着他长大。”
　　凤妮牢牢握住莫向军的手，这才朝后边喊：“快来人啊，拉我们下来。”
　　几个男人立刻冲了过去，一人一个把他们直接从栏杆上拦腰抱了下来。
　　直到两人的双脚都触到实地，林辰歆的心也才跟着落了地。
　　让人把他们送回去，并且帮凤妮请了几天假，一来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二来也好好陪陪莫向军，夫妻两个好好聊一聊，彻底解开心结。
　　有些人一旦有过轻生的念头，是很容易反复的。
　　晚上沈焰回来以后，知道了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拉过林辰歆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我就怕你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救人，反而被人带着拉下去了。”在他看来，林辰歆是能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林辰歆却觉得他在杞人忧天：“怎么可能，我是这么冲动的人吗？”
　　“不是就好，你要记住，你是医生，这双手是给人做手术救人的，宝贵得很，可千万不能出事了。”
　　沈焰怕林辰歆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特地给她举了一个例子说明。
　　他曾经有一个射击非常厉害的狙击手战友，曾经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救不慎掉下悬崖的战友，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拉住了他，但自己的手臂却被悬崖上锋利的石块给割伤了。
　　伤到了手筋。
　　治好以后，就落下了手抖的毛病，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法当一名狙击手了。
　　沈焰拉着林辰歆的手，语重心长：“你们外科医生，一双手的稳定非常重要，只有好好地爱护自己，将来才能救更多的人。”
　　林辰歆诚恳地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好在也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的。
　　罗耀明的脑脓肿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将留置的引流管取走，准备可以出院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上山下海无所不能了。
　　有一天还趁着罗水妹不在，自己跑到外面去溜达了一圈。
　　罗水妹回来找不到他差点没急死。
　　等找回了人，忍不住就是一顿输出：“你以为自己病好了就很了不得了是吧，这次要不是林医生，就你那自以为是的医术，还说什么脑梗呢，整个脑袋都长满了脓也没人知道。”
　　罗耀明有些讪讪的：“对对，你说的对，我到底不是科班出身，这医学知识跟正经的医生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所以你们年轻人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可不能像我一样只当个赤脚医生了。”
　　罗水妹惊喜：“爸，那您是答应我学医了？”
　　罗耀明板着脸：“谁说的，我说的是庆有，回头我就跟村支书说说，今年要是有推荐上医学院的大学生名额，一定得让他去。”
　　之前罗耀明一直不太愿意让他的小徒弟王庆有去上大学，其实就是怕他去上了大学之后就不回来了，自己没有了接班人，以后凤尾岛的群众没地儿看病。
　　至于自家闺女，但医生又脏又累，他是舍不得的。
　　罗水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庆有哥能去，我就不能？”
　　“上医学院要解剖尸体的，你姑娘家家的，不怕吗？”
　　“我才不怕呢！”罗水妹挺起了胸膛。
　　“要摸人骨头，也不怕？”
　　“不怕。林医生不也是女的吗？她都能成为这么优秀的医生，我怎么就不能呢！”
　　“林医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是多了两只胳膊呢，还是两条腿？”
　　罗耀明说不出来，支支吾吾了一阵，索性一瞪眼：“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只有一个，你好意思跟庆有抢？”
　　“哼，我不跟他抢，我自己考，林医生说了，将来上医学院不用推荐了，可以自己考的。”
　　“林医生说的？真有这样的事？”
　　“当然是真的，她可是认识京市的洛泽民教授的，知道一点内部消息很奇怪吗？”
　　“那你也考不上，你连高中就没念，怎么去考大学？”
　　罗水妹都快被他气哭了，就没见过这么不想自家闺女好的。
　　可说他不好吧，倒也不是，当初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可什么都惦记着她。
　　总之啊，就是死脑筋，老古板，看着不重男轻女吧，实际上骨子里还是瞧不起女孩子，觉得姑娘家就是不如男人能做出一番事业。
　　哼，她还偏就要厉害起来给他看。
　　罗耀明出院那天，林辰歆特地来送他：“罗医生，以后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知道啦，你就放心吧，我这身子骨，还能好好地活几十年呢！”罗耀明拍着胸口吹嘘。
　　“那我可等着几十年后我再去凤尾岛，你还能好好地招待我啊！对了，罗医生，你要膏药以后还做吗？”
　　“当然要做的。”
　　“那下次帮我留点儿，我公公风湿挺严重的，用了你的膏药说是效果挺好，下次我去凤尾岛再找您买一些给他寄回去。”
　　“林医生你说要的那肯定得有啊，也不用下次了，我家里还有，回头我就让水妹送出来给你。”林医生想要的东西，哪里能怠慢呢，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用，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去凤尾岛一趟，到时候再找您拿就可以了。”
　　她最近在医院里待得有些闷了，想出去透透气，正好下个月的义诊又要轮到他们科室了，本来以她今时今日在医院的名声和地位，已经不需要再出去义诊了，但她自己主动申请出去，蒋主任只能批了。
　　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有这样一种习惯，某段时间郁闷的事情遇到得多了，心情不好，就喜欢到更艰苦的地方去跑一趟，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心情就能好起来了。


第177章 
　　送走了罗家父女, 林辰歆刚想回科室，忽然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从她身侧一闪而过。
　　她的手比脑子快，下意识地就伸手把人给抓住了, 仔细一看，原来是隔壁家的刘世伟，手里还拎着一个篮子, 篮子上盖着一块白布。
　　仔细闻闻, 还有一股熟悉的甜香味。
　　“今天星期几？”林辰歆问。
　　“星期二。”刘世伟下意识地回答。
　　“星期二你不好好在学校上学，在医院里瞎跑什么？”
　　“林医生阿姨, 对不起, 我错了, 我这就回学校上学去。”他认错倒是很快, 不过没有什么诚意也就是了。
　　“等等。”林辰歆继续拉住他，“篮子里是什么？”
　　刘世伟想把篮子往身后藏，当然没藏住, 被林辰歆一把掀开了白布, 里面装的居然是邓大姐家出品的小蛋糕和新产品奶油面包。
　　难怪她说闻着这味儿这么熟悉呢！
　　可这东西, 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刘世伟的手上，就算有，也不应该有这么多。
　　“说说吧, 怎么回事？”林辰歆板着脸问。
　　刘世伟耷拉着小脑袋, 知道躲不过了，只好说：“我拿来卖的, 这东西好吃，好消化, 又有营养，我卖给住院部的病人, 他们为了补身体，都舍得花这个钱。”
　　林辰歆听得好气又好笑，这小子真不愧为小说里未来的商界大佬，小小年纪就挺有商业头脑的，还知道医院里的病人舍得花钱买这个吃。
　　想必也是靠的他这三寸不烂之舌，花言巧语哄得别人买的吧！
　　不过蛋糕面包这种东西，在现代由于高油高糖不太被待见，但在这个时代，正因为它的高油高糖，又有鸡蛋、牛奶这些有营养的原料，还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对身体有益的营养品。
　　他的目标客户倒是没有找错。
　　不过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怎么看也不应该来做这个吧！
　　“本钱哪儿来的？该不是偷了你爸妈的钱吧？”
　　“当然没有！”刘世伟急得涨红了脸，“我才不会偷钱呢，本钱是我自己攒的。”
　　“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攒的那么多钱？”
　　这些东西卖得不便宜，就算是一般的成年人，也不舍得掏钱一下子买这么多，顶多就买一两个打打牙祭。
　　“我到山上挖药材卖攒的，挖了两个多月呢，很不容易的。”刘世伟说。
　　海岛上气候适宜，山上植被丰富，当然也有不少有用的野生药材，有专门的医药公司会收这些的，也是附近一些农民赚钱的途径之一。
　　“小小年纪还挺能干啊，这个生意做多久了？挣了多少钱？”
　　“也没几天，挣了……”刘世伟小嘴叭叭地给她算起账来，居然还挣得不少。
　　他每天从邓大姐那里订货，因为要的数量比较大，他还跟邓大姐讲价拿了折扣，然后再拿来医院这边加价卖给别人。
　　一开始的时候人家不愿意买，他就把其中一块蛋糕切成小块，让人先品尝。
　　说起这个的时候，小家伙还咽了咽口水，攒本钱不容易，他虽然很想吃，但忍住了，自己一口都没吃。
　　当然，更让林辰歆惊讶的不是他挣了多少，而是他小小年纪，算起账来居然头头是道，还涉及到如果交钱预订能便宜多少，一次买够多少钱又能便宜多少的问题。
　　她记得他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吧，就已经懂这么复杂的数学问题了吗？
　　就连现在的供销社，里面的售货员都完全是卖方市场的心态，你爱买不买，别说预订啊、优惠之类的了，根本就没有的。
　　他小小年纪，怎么就懂这些了？
　　难怪是未来大佬呢，原来都是有天赋在身上的。
　　想到这孩子的身世，还有他奶奶和妈妈做的那些事，林辰歆有些心疼：“那你能不能告诉阿姨，你这么辛苦挣钱是为了什么啊？”
　　“想给弟弟买好吃的。”刘世伟垂着头说，“还想多攒点钱，以后要是现在的爸爸妈妈也不要我们了，我可以养弟弟。”
　　林辰歆摸了摸他头顶上那撮倔强地支棱着的头发：“大宝，你是个好孩子，能想出这么好的挣钱办法，也很聪明，可是你的聪明却用错了地方。”
　　刘世伟好奇地抬头看她：“哪里错了？”
　　“你觉得我厉害吗？我想要挣钱的话，是不是比你容易很多呢？”
　　“很厉害呀！林医生阿姨肯定可以挣很多钱吧！”
　　“对，我之所以这么厉害，这么会挣钱，都是因为我小时候很努力地读书，学习了很多很多的知识，所以才能成为一个这么厉害的人。”
　　“可是你们村里的叔叔伯伯他们每天很辛苦地干很多活儿，却挣不了那么多钱，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没有你厉害？”刘世伟认真地想了想，说。
　　“因为他们小时候没有机会好好学习，如果他们也像我一样，有机会读那么多书，学习那么多的文化知识，他们也能变成很厉害的人的。”
　　“可是现在你有这个难得的机会，却不去好好珍惜，明明应该在教室里认真听课的时间，却跑来这里卖蛋糕，没错，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挣到了一点钱，可是你错过的那些知识，将来能带给你的好处比这点钱大得多了。”
　　“你看，你要卖好几天的东西，才能攒够钱给你弟弟买一点好吃的，可是我一天的工资，就能买好多好吃的，你要是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也只能挣那么一点点钱，你是不是亏大了？”
　　“那你说，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没有？”
　　刘世伟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脸上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他这几天确实挣到了一点钱，还挺沾沾自喜的，可听林阿姨这么一说，好像他真的亏大了？
　　林辰歆继续说：“你要知道，在咱们部队子弟学校上学的机会是很难得的，是许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别人花钱都买不到。真没想到居然有人会这么笨，把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掉。”
　　“你要是真的不想上学，现在就想挣钱的话，就跟你爸说一声，让他帮你去学校办理退学吧，把上学的机会让给愿意学习的人，我相信，等对方将来成了很厉害的人的时候，他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不要！”刘世伟立刻说，“我要去上学，我将来要成为很厉害的人。”
　　“那要比我还厉害吗？”
　　在刘世伟的心目中，林辰歆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人了，他想了想：“呃，不要比你厉害，就跟你一样厉害吧！”
　　林辰歆笑了起来：“那我小时候上学考试，可是每一次都能考一百分的哦！”
　　“我也能考一百分！”
　　“是吗？那我就等着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拿出一百分的卷子给我看了。”
　　“林医生阿姨，你等着吧，我肯定可以的，我将来长大了要挣很多很多的钱，给弟弟买这么大的奶油蛋糕吃！”他张开双臂远远地伸出去，强调“那么大！”
　　“那我得跟邓大娘说一声，让她先盖好一座像房子那么大的烤炉，才能烤得出来那么大的蛋糕呢！”
　　刘世伟似乎觉得像房子那么大的烤炉特别有意思，咯咯地笑了起来，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林辰歆拎起他的篮子：“这里面的东西就都卖给我了，你现在赶紧回去学校上课，以后要是再被我看到你逃课，我就要去找你们老师，让你退学了哦！”
　　“我知道了，林医生阿姨，你等着我考一百分给你看吧！”刘世伟连篮子都不要了，拿了钱撒腿就跑。
　　林辰歆无奈地摇摇头，把篮子拎回科室，给同事们分分大家一起吃了。
　　正巧林辰歆收到家里给她寄的信，信里说下个月她哥和嫂子打算带小侄子一起过来海边看她，顺便带小侄子看一看大海。
　　家里虽然知道沈家和沈焰都对她很好，她也一直都跟家里说在海岛这边过得很舒服自在，但家里人没有亲眼看过，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的。
　　很快就能见到家人了，林辰歆高兴得很。
　　同事吃完蛋糕也很高兴：“林医生，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
　　林辰歆笑得灿烂：“是啊，下个月我哥和嫂子要过来呢！”
　　“哟，那可得带他们四处好好玩玩，咱们这岛上别的不说，海鲜那是管够的。”
　　“对了，你下个月本来说要去义诊的，要不就换个人去吧，免得耽误了你接待你哥嫂。”
　　林辰歆技术好，不藏私，还勤快，经常愿意帮同事加班，因此她在科室里的人缘是很好的，谁都乐意替她行个方便。
　　人际关系就是这样，当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的时候，可能会因为存在的利益关系而明争暗斗，可是当你的高度已经远远超越别人的时候，就会发现，身边的人都会对你特别好。
　　林辰歆算了一下时间，哥嫂大概会在义诊之后才到，便说：“不用了，不会耽误。”
　　林辰歆要离开陵川，最放不下的不是沈焰，而是莫向军。
　　也不知道他们夫妻俩聊得怎么样了，解开了心结没有，要是他愿意继续治疗的话，她还得每天都给他针灸，万一在其他海岛上耽误了回来，她自己倒没什么所谓，就怕耽误了他的治疗。
　　好在他们夫妻两个很快又来找林辰歆了。
　　莫向军的脸色明显平和了很多，凤妮也带着笑容，心结应该是解开了。
　　果然莫向军说：“林医生，我想开了，孩子能来到我们身边，是我们跟他的缘分，不管我还能陪他多少年，我都会尽量努力，看着他出生长大，能多陪他一天算一天，所以，以后就要辛苦您多费心了。”
　　凤妮拍他一下：“会不会说话，咱们自己的事，怎么能老让林医生费心呢，人家忙着呢，又不是只有咱们一个病人。”
　　“林医生，是这样的，我就想问问，您看我能学着给他针灸不？这天天都要麻烦您，也不是个事儿啊，再说您也不能为了我们哪儿也不去的，是吧？”
　　确实，能让凤妮自己学会是最好不过的。
　　“不过想学这个可没有那么容易，你真的有信心学吗？”
　　“有的，只要您不嫌弃我笨，我一定会好好学，别人一天能学会的，我就学两天、三天，铁杵磨成针，只要努力，再笨的人也能学会的吧！”
　　林辰歆被她的话都笑了：“没错，只要肯学，一定能学会的，那这样，从今天开始，我每天给向军做完针灸之后，就教你半个小时，其他时间你自己好好练习，还有一些按摩的手法，我也教你学会了，以后如果真的到了必须卧床的地步，每天的翻身按摩也是很重要的。”
　　“好嘞，林医生，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您都跟我说，我都会好好学的。”
　　“向军能娶到你，可真是他的福气。”
　　“那可不是！”凤妮得意地说。
　　可是在背后，她却悄悄地跟林辰歆说：“林医生，如果向军他能娶到我的福气，是用他的健康换来的，那我倒是情愿，他从来都不认识我呢！”
　　林辰歆心疼地抱了抱她：“你辛苦了。”
　　凤妮真的是个很聪明也很能干的姑娘，她学针灸学得非常快，扎针的手法连林辰歆都觉得很好。
　　可别人不知道，她为了能更好地练习，竟然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地往自己的身上扎，直到有一天，林辰歆在她的大腿上发现密密麻麻的针眼，才知道她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来练习。
　　“傻瓜，不是让你用针包练吗？”
　　“没关系的林医生，我不怕疼，针包跟真正身上的感觉不一样，我怕练得不好扎疼了他。”


第178章 
　　在林辰歆准备出发去凤尾岛义诊的前一天, 凤妮终于出师了，林辰歆亲眼观察了全程，她没出一点差错, 做得非常好。
　　说真的，以凤妮的能干程度，小时候如果能有好一点的教育资源, 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不错的成就呢！
　　既然这样, 林辰歆就放心地把给莫向军针灸的活儿交给了凤妮。
　　去码头问了一下往凤尾岛发船的时间，准备了一下各种药品和医疗用具, 背着一个特别巨大的药箱出发了。
　　罗水妹自从知道最近林辰歆会过来, 每次有船来的那天都会到码头上去等一会。
　　今天远远地就看见站在船边的林辰歆, 高兴得跳起来直挥手：“林医生、林医生！”
　　林辰歆也看见了她, 朝她挥了挥手。
　　才一下船，罗水妹就迫不及待地接过她手里的药箱：“今天早上听到喜鹊叫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林医生你今天来得巧, 水旺叔家的大胖孙子满月, 请客吃大锅油饭呢！”
　　林辰歆好奇：“大锅油饭？”
　　“对呀，林医生你没有吃过吧？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做呢，走, 我带你去看看。”
　　“啊, 这样不太好吧？”她可是来工作的，而不是来吃席的啊！
　　“这有什么, 大伙儿都盼着你来呢，看见你肯定很高兴！”
　　来到水旺叔家的院子外, 正好看见有人抬了一筐刚捞上来活蹦乱跳的大螃蟹过来。
　　那螃蟹一个个有海碗的碗口大，膘肥体壮的, 林辰歆忍不住赞叹：“这螃蟹可真威猛。”
　　“可不是！”罗水妹顺手从旁边扯了一条小指头粗的枝条，伸进筐里，只见一只大螃蟹伸出大钳子，咔嚓两下，就把那嫩枝条给夹断了。
　　这咬合力可是杠杠的。
　　不过海边的渔民们有经验，就算是这么凶猛的大螃蟹，他们也有办法洗刷得干干净净的。
　　院子里有一口用石块和黄泥砌成的大灶，上面架着一口大铁锅，有多大呢，林辰歆估摸着，这要是烧上一锅水，她跳进去能洗个澡。
　　“林医生来啦？”主人家热情地打招呼，“正好，待会过来吃油饭。”
　　林辰歆问罗水妹要了张红纸，包了五毛钱红包给今天满月的小娃娃当贺礼，主人家死活不肯收：“林医生你愿意来吃饭就已经是给我们大面子了，怎么能还让你破费呢！”
　　“你们要这么说，那我下次可不敢来了。”
　　罗水妹抢过红包塞进小娃娃的襁褓里：“待会多做点好吃的，好好招待林医生。”
　　院子里大厨们已经开始干活了，大铁锅烧热，整整一脸盆切好的五花肉倒进去，“刺啦”一声爆响，旁边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有大半个人高的大锅铲，开始卖力地翻炒。
　　在柴火的热力下，猪油慢慢地被煸炒出来，渐渐没过猪肉本身，油渣变成好看的金黄色的时候，就可以下姜末翻炒了。
　　又是一大盆的姜末倒下去，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奇异独特的猪油炒姜的浓香味道。
　　林辰歆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大量猪油炒姜的味道是这么香的。
　　主人家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特别舍得下料，紧接着又是一大海碗的白糖倒了进去，翻炒片刻，锅里的颜色逐渐变深，糖色上来了。
　　就可以继续下其他配料了。
　　大盆大盆切碎的香菇、虾米和海蛎干倒进去，旁边的壮汉只穿着一件粗布褂子，光着两条满是腱子肉的臂膀，一直不停卖力地翻炒着。
　　但真正需要花大力气的时候还没有开始呢！
　　直到两大簸箕泡好沥干水分的大米倒进去，这翻炒就变得艰难了起来，每翻一下，壮汉手臂上的肌肉都会高高隆起，大滴的汗珠从额上滑下，却腾不出手来去擦一下。
　　这时候的翻炒决不能停，而且一定要翻炒到位，千万不能粘着锅底炒糊了。
　　就这么炒了一会儿，炒饭的大哥实在是扛不住了，大声吆喝了另外一个人来接手。
　　又炒了好一会儿，炒到米饭半熟的时候，就可以加水了，加入适量的水分，然后把处理好的大螃蟹平铺在米饭上面，密密麻麻地铺满一层。
　　最后盖上大圆盘似的锅盖。
　　哦，不，还没完，还得用湿毛巾在锅盖的周围围上一圈，堵住旁边的缝隙，确保里面的蒸汽不会逸散出来。
　　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撤掉火了，只要里面剩下木炭的余温，就足以把这一大锅饭彻底焖熟。
　　哪怕是堵住了锅沿，空气中剩余的香气还是让人垂涎欲滴，不用说，这海鲜油饭一定特别好吃。
　　不过林辰歆还记得自己今天过来的职责，跟罗水妹说：“咱们还是赶紧去卫生所吧！”
　　罗水妹挽着她的手臂：“走吧，这饭还得焖一阵呢，咱们待会再过来吃。”
　　卫生站里，罗耀明正愁眉苦脸地对被人扶着过来，发烧烧得奄奄一息的病人说：“实在不行你还是去陵川医院看吧，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咱也不知道林医生啥时候能来是不？”
　　话音刚落，林辰歆清脆的嗓音就在门外响起：“罗医生，这是怎么了？”
　　罗耀明如同见到了救兵：“林医生，你来了那真是太好了，就他，发烧五天了，一天比一天烧得严重，都快烧糊涂了，硬是不肯去陵川医院，非要等你来。”
　　罗水妹人忍不住插嘴：“还不是你，老早就跟别人说林医生要来了，大伙儿不都等着了嘛！”
　　其实上次林辰歆过来跟大家科普了医学常识之后，大家都懂得了一个道理，生了病不能拖，一拖就会把小病拖成大病，想要治好就得花更多的钱。
　　所以自从她来过之后，岛民们看病的热情都高了许多。
　　不过这次不一样，林医生不是又要来了嘛，只要林医生出手，有什么病看不好的？拖一拖也就没什么要紧的了。
　　而且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们自己去陵川医院看病是要花钱的，可林医生来义诊是不用花钱的啊！
　　说什么也要等到林医生过来。
　　眼前的这个病人就这样发着高烧苦苦熬了三天，死活不肯听罗医生的话去陵川看病。
　　“我已经给他打了四天的青霉素了，可这烧一点都没退下来。”
　　注射青霉素是这个年代最常见的治疗发烧的手段，有经验的家长都知道，孩子一发烧，就带去医院打一针屁股针，很快就能退烧，见效神速。
　　不过注射青霉素有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就是一定要做皮试，在注射之前，要先在患者手臂内侧皮下注射少量青霉素。
　　半小时后观察其反应，如果患者注射部位没有发生变化，患者本人也没有出现胸闷气短或者手脚发麻等不适症状，才能正式注射青霉素药剂。
　　“注射了四天青霉素没有效果，那就不是一般的细菌感染了，除了发烧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症状？”林辰歆问。
　　“就发烧，还有头痛、全身酸痛，恶心呕吐，淋巴结肿大。”患者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力气说话了，这些都是罗医生替他说的。
　　给他打了四天针，罗医生对他的症状也了如指掌了。
　　林辰歆想到一个可能。
　　如今正值夏季，海岛上杂草丛生，气温炎热潮湿，岛民们如果在草木浓密的地方待过，是很有可能染上一种急性自然疫源传染病的。
　　羌虫病。
　　羌虫病，主要传染是鼠类，会通过羌螨幼虫叮咬传播到人的身上。
　　人们在草木浓密的地方坐卧，长时间停留休息时，就有可能被带有病原体的幼虫叮咬而得病。
　　羌虫病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被叮咬过的部位，会有一个小红点，然后红点会变成溃疡、焦痂，但是却不痛不痒，一般不注意的话根本留意不到。
　　而且，羌螨幼虫特别喜欢人身上细皮嫩肉、温暖湿润，而且气味较浓的地方，所以焦痂通常会出现在腋窝、腹股沟、会阴、肛周等地方。
　　如果想要判断患者得的究竟是不是羌虫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看这些地方是否存在溃疡或焦痂就可以了。
　　林辰歆是医生，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指了指一旁的病床：“把裤子脱了，躺上去给你检查一下。”
　　烧得迷迷糊糊的病人都被她惊醒了：“检、检查什么？”
　　“就、就发个烧，怎么还得看那个呀！”
　　罗耀明板起脸：“林医生说要查，自然是有她的道理，你照做就是了，在医生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难道她还会占你的便宜吗？”
　　就算在医生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到底林医生也是个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呀！
　　他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看身子，像什么话！最重要的是，万一他不受控制那什么了，以后还有脸见林医生吗？
　　而且外面还这么多人排队等着找林医生看病呢！
　　患者试图做最后挣扎：“让、让罗医生帮我看行不行？”
　　林辰歆爽快地点头：“可以的。”
　　患者这才扭扭捏捏地走到病床那边，看着罗耀明把床边的布帘拉上，这才慢吞吞地脱起裤子来。
　　好不容易脱光光躺好了，忽然听到罗耀明来了句：“林医生，这是要看什么呢？”
　　好家伙，他连人家林医生要检查什么都不知道呢，就敢答应由他来检查。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林医生，还是你来看看吧！我要看错了也是病人遭罪。”
　　“刷！”林辰歆一下子就拉开帘子进来了。
　　患者双手捂脸，感觉自己像是案板上一块任人挑选的猪肉。
　　林辰歆看了一下，精准地指出给罗耀明看：“就是这种焦痂，很明显，对吧？”
　　罗耀明掰过来掰过去看了个仔细：“有这种焦痂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他得的是羌虫病。”
　　林辰歆趁机给罗耀明培训了羌虫病的各种知识：“以后再有这种高烧不退的，可以考虑这种可能性。”
　　“常规用的青霉素对这种细菌无效，要用西环素治疗。”林辰歆从药箱里拿出一盒药剂交给罗耀明，“给他注射吧！”
　　罗耀明一边准备给患者打针，一边问他：“你上哪儿染上的这毛病？”
　　对方也听到了林辰歆刚刚说的话，认真想了想：“可能是前些日子，在山上干活累了，随便找了个草丛睡了一觉，然后没两天就发烧了，估计就是那会儿染上的。”
　　反正以后可不敢在山上随便找个地方就睡觉了，还得在一个大姑娘面前脱裤子，多丢脸。
　　林辰歆打开门继续接待其他病人。
　　由于大伙儿平时有病都及时去看了，所以这次义诊来的严重病人不多，有些根本没啥毛病，就是不想错过林医生来义诊的机会，不管有事没事都来找她看一看的。
　　不多时，有人来喊：“林医生，快吃油饭去！”
　　还在排队的病人们立刻都不着急了，簇拥着林辰歆：“对对对，林医生快去吃添丁油饭去，沾沾喜气，明天也添个大胖小子。”
　　大家都知道，林医生嫁给沈团长都好几个月了，可身上还没有动静，是真的有几位大娘大婶真心实意替她着急呢！
　　来到水旺叔家，主人家就给她端上来一个大海碗，里面满满当当一大碗饭，最上面还铺了一只超级大通红通红的大螃蟹。
　　林辰歆吃了一惊：“这么多我怎么吃的完呀！”
　　“没事没事，慢慢吃。”
　　螃蟹的大鳌还贴心地帮她敲碎了，掰开蟹壳，里面的大腿肉足有小婴儿巴掌那么大。
　　雪白的蟹肉爽滑有弹性，一口咬下就是大大的满足。
　　米饭油润软糯，吸饱了海鲜的香味，简直鲜掉了舌头。
　　居然还有又香又脆的锅巴！


第179章 
　　大锅柴火煮出来的海鲜油饭充满了烟火气, 林辰歆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米饭。
　　可实在是太多了，她吃撑了也没法把一整碗全部吃完。
　　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弱弱地问了一句：“我打包行吗？”
　　主人家十分热情：“吃不完没关系，别撑着了，放着就行。”
　　“这样不太好吧, 太浪费了。”她可是亲眼看着这锅油饭真材实料, 放了好多好东西去煮的，大伙儿平常一般也不会舍得这样吃。
　　“没事, 浪费不了。”主人家不由分说抢过她的饭碗端进厨房。
　　林辰歆无奈只好放弃打包的念头。
　　吃得太撑了, 便四下随意走动一下, 消消食。
　　无意间走到主家灶房外边的窗户底下, 听到里边有人说话：“这碗筷是林医生用过的，赶紧洗干净了收起来。”
　　光听这一句林辰歆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接着下一句就出人意料了：“以后家里谁不舒服了, 就用这个碗装水喝喝, 肯定能好得快一点。”
　　不是, 这是把她当神仙了吗，她怎么不知道她用过的碗筷能有这样的奇效呢！
　　忍不住探头进去说了一句：“有病还是得去找医生拿药吃哦！”
　　被林医生亲眼看见了自己的小心思，主人家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摸着脑袋“嘿嘿”笑了几声：“知道知道, 相信科学嘛！”
　　还是要抓紧时间回去工作。
　　下午林辰歆又接待了几个病人，都是寻常的毛病, 开了点药就解决了。
　　最后来的是一个大娘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有点神神秘秘地上门, 看见罗耀明守在一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罗医生, 你能出去一下吗？我们想跟林医生说。”
　　林辰歆一看这样子，就知道肯定又是小姑娘妇科上的一些问题，到底姑娘家脸皮薄，不愿说给男医生听也是正常的。
　　罗耀明有些不满意，他跟着林医生接诊，可是能学到好多他平时在培训班和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他学得好了，不也是为了岛上的群众服务嘛！
　　这些人的思想就是愚昧，在医生的眼里，只有病人，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分，他们怎么就不懂呢！
　　上午林医生不也面不改色地帮病人看那里了嘛，还有，听说大城市的一些大医院里，还有男的妇产科医生呢！
　　他刚想出声好好教育一下她们，免得在林医生面前丢脸，就听林医生温柔和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罗医生，麻烦你帮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病人在等着好吗？”
　　罗耀明当然知道这是让他回避一下的意思，但这话在林医生的口里说出来，他就听得心甘情愿。
　　罗耀明出去之后，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好了，大娘，可以说了，哪里不舒服啊？”
　　大娘推了推身边的小姑娘：“是她，老是肚子疼，会不会跟香妹以前是一个毛病啊？”
　　说起邓香妹，岛上不少人都羡慕极了，本来多可怜的一个小姑娘啊，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还整天挨揍，就因为遇上了林医生，不但病治好了，还能留在陵川上学，将来可是有大出息的。
　　林辰歆微笑：“大娘，肚子疼的原因是有很多的，你们先把具体情况给我说说。”
　　这姑娘看起来跟邓香妹当时的情况就不怎么像，当初香妹四肢瘦小，发育不良，但肚子却异乎寻常地鼓起来。
　　而眼前的这姑娘看起来发育挺正常的，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小姑娘挺害羞的，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都是大娘替她说的：“这孩子今年满十六了，可一直没来那个，可每个月都会肚子疼一次，有时候疼得脸都是煞白的，在床上滚。”
　　“每个月是固定时间疼吗？疼多久？”
　　“差不多吧，都是月中那几天。”
　　听起来这个疼法倒是跟痛经似的，但却又没来月经……
　　这个年代人们普遍营养不良，女孩子的发育也会慢一些，但到了十六岁还没有来月经初潮的，确实是晚了些。
　　再加上这每个月痛一次的症状，肯定是生殖系统的问题了。
　　但具体情况还不好下结论，林辰歆并不太擅长妇科，在这儿也没有工具和条件让她仔细检查。
　　“大娘，下午就有一班船去陵川的，你们要是方便的话，要不跟我一起去陵川医院检查一下？”
　　大娘的脸色有点踌躇：“这个得像香妹一样做手术吗？那个手术费得不少吧？”
　　“她这情况跟香妹不一样，要不要做手术现在也不好说，还是要先检查弄清楚究竟是什么问题再说。”
　　小姑娘拉了拉大娘的袖子，声音细细的：“娘，去检查吧，我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
　　大娘想了想，又问：“那去了医院，还是林医生你给我们检查吗？”
　　她就信得过林医生，其他医生哪里能有林医生厉害啊！
　　林辰歆：“我们医院的医生都是很优秀的，而且各个不同科室的医生对他们的专业都会比我更擅长，您大可以放心的。“
　　“这样啊？不能你给我们检查吗？”大娘明显就是不放心的样子啊！
　　林辰歆只好说：“这样吧，到时候我领着你们去做检查，好吗？”
　　她知道可能有些小海岛上的女人，这辈子都没去过多少次陵川，更不要说上医院了。
　　陵川医院对他们来说，大概是一个神秘又可怕的地方，第一次就让她们自个儿去办各种手续，确实会有点害怕的。
　　果然她这么一说，大娘就安心多了：“那就麻烦林医生了。”
　　“嗯，那你们先回去收拾一下吧，多带点东西，可能要住几天的，要是你们在陵川没有亲戚家可以住，就去找村支书写个介绍信，到时候好住旅店。”
　　在这边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林辰歆对于这些方方面面的生活细节都已经很了解了。
　　“诶诶，好的，我们这就去，谢谢林医生。”大娘千恩万谢地带着姑娘走了。
　　很快就到了返程的时间，不少岛民都自发到码头来送：“林医生，以后常来啊！”
　　“不来义诊也可以来玩的嘛！”
　　让人应接不暇的各种海产品直往她的怀里塞，林辰歆接了这个又丢了那个，好一阵手忙脚乱。
　　赵大娘在一旁也帮她拿，好不容易才整理好了，用一个大大的蛇皮袋装着。
　　林辰歆忍不住说：“大伙儿要是再这么热情，我下次都不敢来了，好像我来的不是义诊，而是特地来拿大伙儿的好东西似的。”
　　赵大娘就是每个月定期肚子疼要去陵川医院检查的姑娘邓丽华的母亲：“话可不能这么说，也不见大伙儿送给别人，怎么就光送给你了呢，还不是因为大伙儿打心底里感谢林医生。”
　　下船之后，赵大娘怕林辰歆自己一个人力气不够，还特地帮忙把那袋海产品给她扛回家了。
　　路上自然有不少邻居都看见了。
　　免不了有人酸的：“难怪这么积极去义诊呢，原来是有好处拿的啊！”
　　这话别人自然是不会去接的，有谁那么傻为了某些人无谓的心思去得罪了林医生呢！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和家人这辈子就无病无灾，不会求到人家头上了是不？
　　晚上赵大娘和邓丽华是去陵川的远房亲戚家里借住的。
　　这年头就是这样，住在城里的人家——陵川岛在大城市人的眼中是乡下，可是在附近小海岛上的原住民眼里，那就是城里了——经常都会遇到需要招待乡下来的各路亲戚的情况。
　　毕竟在这年头，舍得花钱住旅馆的农村人还是很少的，他们要求也不高，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不管是什么亲戚，只要拐弯抹角搭得上一点关系的，都能厚着脸皮找上门去。
　　一般情况下，大家也都不会拒绝帮忙，高高兴兴地接待，双方都把这个视为十分正常的事，这在讲究个人空间的后世人眼中，其实是有点不可思议的。
　　总之赵大娘带着邓丽华在亲戚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过去医院找林辰歆了。
　　林辰歆才来上班就见到了她们。
　　好在一大早科室也没其他什么事，林辰歆跟同事交待一声，带了他们去妇产科找医生。
　　刚好妇产科的刘主任也在。
　　“刘主任，又要麻烦你们了。”林辰歆打招呼。
　　“哪来的麻烦，这是我们学习的好机会。”大家都知道，能叫林医生亲自带来的病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寻常的毛病，疑难杂症起步。
　　反正每次都能从她的处理方式上学到很多东西，大家还是挺欢迎她来“麻烦”的。
　　刘主任亲自接待，林辰歆也不客气了，把邓丽华的具体情况跟刘主任说了一下，刘主任想了想：“先做个B超看看吧！”
　　很快B超结果出来，刘主任看了看说：“没有明显器质性的病变，不过有点炎症，先吃点消炎药看看吧！”
　　林辰歆对这个结果有点不是太放心，有炎症可以解释得了腹痛，但解释不了每个月定期腹痛的问题。
　　“刘主任，您要不要再看看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炎症？”
　　刘主任也觉得有这个必要，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如果从来没有过X生活的话，生殖系统发生炎症的问题还是比较少见的，治标还得先治本。
　　她为难的是，小姑娘和她的家长不知道会不会愿意。
　　她在这个科室干的时间长，见得也多，有些未婚的小姑娘，思想贞烈的不行，你想要给她做这个检查，她能跟你拼命！
　　刘主任看了一眼林辰歆：“进一步检查的话，可能需要做个妇检。”
　　赵大娘和邓丽华都听不太懂，但她们只信任林辰歆，眼巴巴地看着她，林辰歆只好耐着性子跟她们解释清楚妇检是怎么回事。
　　针对已婚和未婚的女性，妇检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其实只要医生注意一点的话，一般不会造成创伤性的伤害。
　　但邓丽华一听要脱下裤子检查，脸色就变了，赵大娘也一脸紧张：“非得这样吗？”
　　林辰歆很坦然：“我们只是把需要这样做的理由和有可能产生的后果告诉你们，至于要不要做这个检查，那是你们的选择，我们不会强硬要求。”
　　留出空间给母女俩好好商量，林辰歆跟刘主任说，她还是觉得每个月固定时间腹痛几天这一点值得关注。
　　那边母女俩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听医生的，既然来都来了，该做的检查还是做了吧！
　　走进检查室的时候，邓丽华还是紧张得有点发抖。
　　林辰歆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指：“别怕，刘主任很有经验的，不会疼的。”
　　“嗯。”邓丽华轻轻地应了一声，勇敢地走了进去。
　　刘主任和颜悦色地让她躺上去，戴好手套，拿起工具，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却忽然僵住了。
　　邓丽华紧握双拳，紧张地等待着，可想象中的疼痛和异物侵入感却并没有发生，感觉刘主任只是看了几眼，轻轻触碰了一下，便对她说可以了。
　　邓丽华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庆幸，原来妇检这么简单，早知道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谢谢医生。”她小声地说完，轻快地跑了出去。
　　看见林辰歆，声音里带着喜悦：“林医生，我检查完了。”
　　林辰歆见她这么高兴，还以为检查结果挺好的，结果去看见刘主任脸色有点沉重地在检查室的门口喊她：“小林，你进来一下。”
　　“刘主任，怎么了？”
　　刘主任有些难以启齿：“这个患者的情况十分特殊，她是石女。


第180章 
　　石女是民间的一种说法, 通常情况下指的是身体结构上有异于常人，无法进行X行为的女性。
　　主要形成原因是在胚胎发育期间，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导致生殖器官发育异常而导致的一种偶然的现象。
　　有先天性无子宫无Y道的情况, 也有像邓丽华一样，腹腔内子宫和卵巢的发育都是正常的，却没有Y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 卵巢和子宫发育成熟, 开始每月一次正常的排卵，也就是正常人的月经初潮。
　　可是这类患者经血积聚在宫腔内不能排出, 就会产生腹痛, 甚至会导致内部器官的感染, 疼痛也会逐渐加重。
　　所以, 邓丽华每月一次的腹痛，就是这种原因造成的。
　　这种情况本来就十分罕见，更何况在医疗条件差的地方, 就算有类似的患者, 也未必会去就医。
　　因此小地方的妇科医生, 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一例这样的患者。
　　包括刘主任，她也只是知道有这种情况，但真正的患者却是第一次遇到。
　　刘主任也忍不住摇头叹气：“小林啊, 你说你来了咱们这儿, 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怎么以前都好好的, 你一来，就什么疑难杂症都出现了呢！”
　　这话是开玩笑了, 医生的责任就是救死扶伤，不管什么疑难杂症, 只要遇上了，就必须得用尽全力救治。
　　这个时候，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妇科主任，也不得不求助于不知道哪里学来一身随时都能震惊四座的高明医术的林辰歆了。
　　“小林，这个治疗方案你有什么想法？”
　　林辰歆想了想：“只能做手术了，人工再造Y道。”
　　通过手术的方式，在子宫和体外之间建立一条通道，让以后每个月的经血都能顺利排出。
　　果然又是刘主任闻所未闻的解决方式。
　　建立通道容易，但要保持通道的畅通，不会因为生长的原因愈合起来，才是关键。
　　“这个方案的可行性高吗？成功率怎么样？”
　　林辰歆神色严肃：“成功率……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这可不像是林医生会说出来的话。
　　在刘主任的印象里，林辰歆一直都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管看起来多难的手术，她都会微笑着说一句：“放心，交给我吧！”
　　这是她第一次见林辰歆犹豫，甚至还提出另外一个建议：“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解决办法，做手术切除子宫，彻底解决经血的产生和排出问题。”
　　刘主任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这样的话她岂不是就彻底当不成女人了？”
　　林辰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不过是没有了生殖系统，怎么就不是女人了呢？“
　　刘主任自知失言，哪怕她自己就是个医生，但在妇科这种地方，长期受女人的基本功能就是生孩子这种思想的影响，不自觉地也会产生一种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是不完整的女人的想法。
　　面对林辰歆的惊讶，她有些惭愧：“抱歉，我说得不对，不过这个东西我们不好替别人做主，还是先把情况跟患者和患者的家属说清楚，看她们如何选择吧！”
　　门外邓丽华高高兴兴地出来，可是等了半天，都没见刘主任和林医生出来，她们母女二人也开始紧张起来。
　　“闺女，刘主任给你查出啥来了？”
　　“我不知道呀，她就看了看，一点都不疼。”
　　但如果真的没事的话，两个医生哪里需要商量这么久？
　　母女俩越等就越是忐忑不安。
　　林辰歆终于出来了：“你们跟我来。”
　　找了一个安静方便说话的地方，林辰歆耐心地跟她们说了邓丽华目前的身体情况和她们面临的选择。
　　由于她们缺乏一些医学上的基本常识，还得先进行一轮科普，跟她们讲解了一番人体的基本构造。
　　赵大娘问出一句大实话：“你说的这个什么通道，就是跟男人睡觉和生孩子的地方吧？要没有的话那我闺女她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林辰歆扶额，要改变她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一咬牙，说：“确实，会对结婚生孩子有影响，但人这一辈子，总不能就只有结婚生孩子吧！”
　　赵大娘撇撇嘴：“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辰歆简直就想立刻拂袖而去。
　　但作为医生的责任感让她留了下来：“那这两种方案，你们是选择那一种？”
　　不用说，她们肯定是选择重建通道的，把好端端的生孩子的器官切掉，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对于她们这个选择，林辰歆毫不意外：“那有几点我要跟你们说清楚的，第一，做这个手术你会吃很大的苦头。”
　　她看着邓丽华说：“比一般的手术要痛苦很多。第二，即便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治疗到最后也有可能会失败，如果失败，就是白遭罪了，而且你们还得重新选择是再次进行手术，还是切除子宫。”
　　“那，如果不治呢？”
　　“不治的话你腹痛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甚至引发严重感染危及生命。”
　　“不过这事也没有那么着急，你们可以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出决定。”
　　林辰歆也知道，这种情况太过罕见，一般人都得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接受自己天生与众不同的事实，做这个决定没有那么容易。
　　邓丽华低着头，两只脚尖互相搓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林医生，那我要是那个手术做成功了，是不是就能跟别的姑娘一样，可以结婚生孩子了？”
　　“是！”林辰歆肯定地回答。
　　“那我要做这个手术。”小姑娘的目光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在这个时候，也许她想象不到自己即将承受的是什么样的痛苦，对她来说，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跟别人不一样。
　　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人群中的异类。
　　说完，又扯了扯赵大娘的袖子：“妈，可以吗？”
　　赵大娘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手术费的问题：“林医生，那这个手术贵吗？”
　　“不会太贵。”这个手术其实操作难度不算大，最主要的是术后的护理，当然这些收费都不会太高。
　　赵大娘咬咬牙：“就算贵也没关系，就算是砸锅卖铁，咱也得让咱们家姑娘像个姑娘的样子，不然她这辈子可就完了。”
　　“那行，我跟你们说说这个手术的具体做法吧！”
　　在后世，再造手术主要有三种方式，直肠替代、外Y皮肤替代和胎膜替代。
　　前两种手术操作复杂，耗时长，需要更先进的医疗设备和技术，但成功率高，预后好。
　　可是在如今的技术水平条件下，陵川医院暂时还进行不了前两种手术方式。
　　唯一能做的就是胎膜替代，这种手术方式相对来说简单易行，但术后恢复非常麻烦，而且失败率高。
　　这也是林辰歆第一次说出这么没有信心的话的原因。
　　其实林辰歆也有点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从来没有这么唠叨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讲解手术风险和可能发生的后果。
　　但很明显，这对母女并没有怎么听见去，她们似乎满身心都沉浸在对林医生的信任和病可以治好的兴奋中。
　　林医生说的这些风险，她们并不觉得会比在脑袋上开一个洞更严重，林医生连在脑袋上开一个洞的手术都能做成功，还有什么不能成功的呢？
　　考虑到小姑娘的隐私，刘主任并没有像以往遇到的疑难杂症一样，将这个病例作为教学案例公之于众，甚至都没让其他医生一起观摩手术的进行，这个手术是刘主任陪着林辰歆一起做的。
　　手术的操作过程其实并不复杂，手术中要用到的胎膜材料对妇产科来说也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
　　从新鲜的胎盘上取下胎膜，浸泡在生理盐水中，一点一点地将其他组织搓洗干净，只留下柔韧的胎膜即可。
　　然后还有油纱条，整卷的绷带散开，均匀涂抹上凡士林，来回折叠好放在托盘中，送去消过毒就可以了。
　　简单来说，这个手术就是在原本有Y道的地方开个口，然后钝性分离盆底组织，在组织间隙形成一个腔道。
　　然后把清洗干净的胎膜平铺覆盖在洞壁上，缝合起来。
　　最后在洞内填塞满油纱条，以防止组织黏连愈合。
　　这样几天之后，胎膜就会坏死液化，这时候要一直填塞油纱条，直到空洞上皮粘膜化，生长逐渐减慢，直到停止。
　　这样，一个人造的通道就形成了。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林医生，手术成功了吗？”刚从手术室中出来，赵大娘就急切地冲上来问。
　　林辰歆点点头：“手术很顺利，现在的关键是术后护理。”
　　赵大娘连连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好她的。”
　　术后第一天晚上还是比较好过的，病人的身上留置了尿管，麻药的药性暂且也还没过去，没有太过剧烈的疼痛。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林辰歆去看邓丽华的时候，小姑娘已经醒过来了，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不错，羞怯地笑着向林辰歆道谢。
　　“疼吗？”林辰歆问。
　　“还行。”小姑娘小声回答。
　　林辰歆摸了摸她的头：“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的，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加油啊！”
　　邓丽华乖巧地点头。
　　该换药了，解开包扎的绷带，伤口情况看着还不错，林辰歆一边轻轻地用碘伏进行消毒，一边随口跟邓丽华聊天：“上过学吗？读到几年级啊？”
　　“平时在家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啊？”
　　趁着小姑娘专心跟她说话的期间，她突然动手，取出填塞的油纱卷。
　　“啊！！”邓丽华发出一声凄厉和尖锐的尖叫声，整个人猛地一缩，两旁早已做好准备的护士连忙用力按住她的双腿，不让她躲避。
　　“我尽量轻点儿，你忍一下，很快就好了。”林辰歆一边说，一边加快手里的动作去夹取油纱卷。
　　邓丽华持续地发出尖利的惨叫声，声音高亢得几乎能刺穿耳膜。
　　在外面等待的赵大娘的心一下子就抽了起来，慌不择路地抓住一位路过的医护人员就问：“怎么啦？我闺女这是怎么啦？”
　　正好刘主任路过，便安慰她：“没事的，林医生在呢，刚开始换药确实疼了一点，必须得熬过去的。”
　　换药室里，林辰歆终于把油纱条全都抽出来了，但这还没完，她还得继续深入腔道去探查宽度和深度。
　　接着，还得一下又一下地扩张伤口，继续往里填塞着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尽头的油纱条。
　　小姑娘的尖叫已经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大哭，凄惨的哀嚎。
　　旁边帮忙按腿的护士都把头转开，不敢去看她的脸，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林辰歆看着镇定，实际上背后和额头上全都是细汗，但不管小姑娘叫得如何凄惨，她都必须用尽力气将油纱条填塞得极为紧实，稍有不忍，那她前面所受过的罪就白受了。
　　终于换完药，邓丽华像是死过一轮，脸色惨白地瘫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像一个受尽□□的破布娃娃。
　　赵大娘坐在一旁，不停地抹着眼泪：“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明天我安排我们这边的医生换药吧，你就不用上来了。”刘主任对林辰歆说。
　　本来换药这种事，任何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都能做得很好，本就不必要林辰歆亲自动手。
　　林辰歆悄悄地吁了一口气，答应了，其实她自己也不想再受这个罪了。


第181章 
　　没想到第二天, 妇产科的护士还是跑来找她了：“林医生，你还是来帮帮忙吧，邓丽华她不肯让别人给她换药啊！”
　　林辰歆愣了愣, 最后无奈地说：“行，我去看看吧！”
　　来到病房，邓丽华像是一只被群狼虎视眈眈的小白兔, 眼中都是惊恐, 紧紧地抓着被子缩在床角，见到林辰歆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林医生！”
　　林辰歆走过去, 弯下腰, 语气温柔：“怎么了？”
　　邓丽华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林医生, 我害怕。”
　　“我知道，很疼，对吗？相信我 , 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今天我们如果不好好换药, 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林医生，还是你来给我换药可以吗？”
　　“可以的，我来吧！”
　　又是一阵鬼哭狼嚎似的凄厉呼喊, 外面走廊上路过的群众听着都皱起了眉头：“这咋回事啊？里面在生孩子吗？”
　　“这又不是产房, 产房外边也没有叫得这么惨的。”
　　“妈呀，难不成这比生孩子还疼？”
　　林辰歆看了邓丽华伤口的情况, 有点欣慰：“情况不错，明天开始, 就可以用模具了。”
　　所谓的模具，是一截打磨得圆润光滑的圆柱状木头, 用来代替油纱卷放置在伤口中，以起到阻碍伤口愈合，保证腔道存在的作用。
　　在手术后，邓丽华必须要每天二十四小时佩戴模具一年以上，才能保证腔道成型。
　　在这期间，模具每天更换、清洗、消毒都非常关键，这一年的时间，小姑娘可以说每天都是在受刑了。
　　谁听了都会面露不忍之色，但没有办法，为了让她以后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能这样做。
　　每次换完药，赵大娘都对着林辰歆抹眼泪：“林医生，你说我闺女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摊上这个病了呢！”
　　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人造腔道的表面越来越坚韧，换药时的痛苦也逐渐减轻了，妇产科外面的走廊上，也不再每天固定时间飘荡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凄厉呼喊声。
　　林辰歆也渐渐能够放手让别人去护理照顾邓丽华了。
　　再过一段时间，邓丽华开始自己学习着放置模具，学习配置消毒液，对模具进行消毒。
　　又过了两天，终于可以出院了。
　　林辰歆特地腾出时间过来送她们母女俩，邓丽华岔开双腿，弓着腰，在赵大娘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路。
　　看见她过来，邓丽华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汗珠，勉强笑了笑：“林医生。”
　　林辰歆温柔地扶着她的手臂：“还有些疼痛和难受是正常的，回去以后自己好好注意卫生，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立刻回来医院，知道吗？”
　　“我知道了，谢谢林医生。”
　　看着母女俩佝偻着身子慢慢远去的背影，林辰歆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没有以往送痊愈的病人出院时的轻松，心里沉甸甸了，只能说一句，姑娘，希望你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林医生，快回家看看吧，有人来找你呢！一对年轻夫妇，还带着个小孩！”
　　“是哥哥和嫂子！”林辰歆惊喜，转身飞奔往家属院的方向跑去。
　　本来从凤尾岛义诊回来那几天，哥嫂就应该来了，后来因为哥哥那边突然有工作任务耽误了几天，到现在才终于来了。
　　哥嫂的到来，像是冲破雾霾的阳光，又像是一阵清风，将这段时间以来笼罩在林辰歆心上的郁气统统都吹散了。
　　“姑姑！”小侄子过完年已经满四岁了，能记得人了，在家里爷爷奶奶总给他看姑姑的照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兴奋地大声喊着，朝林辰歆跑了过去。
　　林辰歆蹲下来张开双臂，差点儿没被冲过来的小胖墩给撞倒，用力把人抱了起来颠了颠：“小家伙，平时肯定吃得不少吧！”
　　小家伙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她的胳膊，挣扎着想要下地：“斌斌长大了，不用抱了，不能累着姑姑。”
　　“没事，姑姑不累，再抱一会儿。”
　　小家伙放心了，两条软乎乎的手臂紧紧地搂住姑姑的脖子，小脑袋在她肩膀上蹭，姑姑香香软软的，被她抱着真舒服。
　　林辰歆抱着孩子往家门口走，一边跟哥哥和嫂子说话：“路上累了吧，有没有晕船？”
　　“还行，我们上船之前都先吃了晕船药，都没怎么晕。”嫂子薛凤琼说。
　　多亏了林辰歆事先提醒他们，不然他们也不知道，原来坐船在海上是会摇晃得这么厉害的。
　　“就是妈想要过来的话，怕是得受点儿罪了。”这次他们过来，林辰歆她妈顾月云原本也是很想跟着一块儿过来的，就是年纪大了，没怎么出过远门，平时在家里坐个公共汽车还有晕车的毛病，孩子们不放心。
　　才让他们来打个头阵，看看情况怎么样，下次再全家人一块儿过来。
　　“不过能看到这么波澜壮阔的大海风光，受点儿罪也值得了。”薛凤琼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一家人这次都是第一次看见大海，第一眼就被那海天一色的阔大场面给震撼到了，真的，不亲自来海边一趟，光凭想象，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种惊涛拍岸时的大气磅礴。
　　“以后总得带爸妈出来看一看的。”林辰歆她哥林星伟说。
　　说起大海，林浩斌小朋友也有话说：“姑姑，大海好大好漂亮啊，我想要变成一条大鲨鱼，天天在大海里游来游去。”
　　“过两天等你姑父有空，带你去大海里游泳。”
　　来到家里的院门前，林辰歆还没来得及掏钥匙开门，就听见里面迫不及待用爪子抓挠门板的声音和狗狗的“呜呜”声。
　　林浩斌好奇：“姑姑家里养了狗狗吗？”
　　“是啊，斌斌害怕吗？”
　　林浩斌连连摇头：“不怕，斌斌最喜欢小狗狗了。”
　　林辰歆放他下地，拿出钥匙开门，才把门推开一条缝，一只毛色油光水滑的健壮大黄狗就挤了出来，直往林辰歆的身上扑。
　　时隔半年，当初的奶呼呼的小奶狗已经长成一只帅气的大黄狗了，不过还是叫那个可爱的名字糯米糕。
　　林浩斌印象里的狗狗都是他在城里见到过的那种小小的哈巴狗儿，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那么大的狗狗，吓得立刻转身，跑到他爸脚下，双手双脚抱住他爸的大腿就往上爬。
　　“嗖嗖嗖”地就爬到了林星伟的身上。
　　林星伟夫妻俩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自家小胖墩儿子动作这么敏捷。
　　林辰歆拍了拍糯米糕的脑袋：“斌斌别怕，这是糯米糕，我养的狗狗，还不到一岁呢，虽然有点热情，但是不会咬人的。”
　　“姑、姑姑，我待会再跟它玩。”林浩斌不想表现出害怕，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林辰歆把狗狗牵到旁边，招呼哥哥嫂子：“快进来吧！”
　　林星伟夫妇在外面看到他们家整齐的院墙，就知道他们老母亲在家里的担心是白操心了。
　　尽管林辰歆一直都告诉他们，她在海岛这边住得很好，但在顾月云的想象里，海岛上还荒僻落后得住茅草屋呢！
　　结果人家这院子，比他们自己家的院子还宽敞。
　　两旁围墙底下的菜地打理得井井有条，鸡舍、狗窝、压水井，还有葡萄架和底下的两张看着就舒服得很的摇椅，小夫妻两个可会享受生活呢！
　　“这些菜你种的？”林星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在家里这个妹子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活儿都不会干的，这海岛上果然能锻炼人啊，这才多久，连菜都能种得这么好了。
　　林辰歆有些不好意思：“平时主要都是沈焰有空的时候打理，我就是帮忙浇浇水。”
　　林星伟：“……”他就知道！
　　也多亏了她找了个勤劳能干的好女婿，不然的话，谁能这么惯着她呀。
　　林辰歆打开屋子的门，请哥嫂先进屋歇着。
　　林星伟和薛凤琼自然也是要好好参观一番的，回去好跟爸妈说。
　　屋子里也粉刷得亮堂堂的，家具都是新打的，有些式样连他们都没见过，只觉得新颖好看。
　　“海岛上都流行这样的家具式样啊，看着挺好的。”
　　林辰歆把一切都推到沈焰的身上：“也不是，可能是京市流行的吧，都是沈焰自己设计，自己找人打的，他自己也有动手呢，打得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啊，简直都让人羡慕坏了。
　　还有他们家的卫生间和厨房，让薛凤琼激动得想尖叫，哪个女人不希望拥有这样一个大厨房和好用方便的卫生间啊！
　　“啧啧，你们这海岛上盖房子可真舍得地方。”不像他们云崇那边的宿舍大院，盖房子的时候厨房和卫生间能做多小就做多小，把地方都省下来盖可以住人的屋子。
　　就这样，还有很多人家的屋子不够住呢！
　　看完楼下再看楼上的两个房间，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没别的，就是宽敞、大气，舒服。
　　小俩口住这样一套房子，可真是再舒服不过了。
　　要是在云崇有这么一栋两层小楼外加一个大院子，那起码能住三世同堂。
　　难怪小妹乐不思蜀呢，要是他们能有这么好的一套房子住着，他们也不愿意调走啊！
　　林辰歆指着书房里的一张木沙发：“这个是沙发床，摊开铺上被褥就能当床睡了，等沈焰下班回来，再让他帮你们铺好。”
　　她这话说得自然，一听就知道平日里就是使唤惯了沈焰干活的。
　　林星伟忙说：“哪用得着麻烦妹夫啊，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妹夫疼妹妹是好事，但他们娘家人也不能太不识趣，不能太给人添麻烦呀！
　　林辰歆便告诉他那沙发怎么拆成沙发床，林星伟一边弄一边赞：“这个好，回头家里也打一个，方便。”
　　“那我回头让沈焰把图纸给你。”
　　这沙发看着不大，摊开之后也是一张一米五的大床了，林星伟一家三口足够睡得开。
　　海岛上天气热，倒也不用什么被褥，只要铺上竹席，一条薄被足以，就是得挂上蚊帐，不然的话晚上会被蚊子骚扰得无法入眠。
　　沈焰听说大舅哥和嫂子带着小侄子来了，连忙跟领导请了假，忙不迭地往家里跑，跑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匆匆忙忙去了海边一趟。
　　正好遇上有人卖大海碗碗口那么大的红花蟹，一口气买了五六只，用一个竹篓拎着回来。
　　“哥，嫂子，你们可算来了，歆歆天天都盼着你们呢！”
　　林浩斌在跟糯米糕玩，从一开始一人一狗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没一会儿，就开心地滚到了一起。
　　转身看见沈焰进门，两只小家伙一块儿朝他冲了过去，各自抱住沈焰的一条腿，一边是“汪汪汪”，一边是清脆的童声：“姑父，姑父！”
　　沈焰揉了揉糯米糕的脑袋，然后双手举起林浩斌转了个圈圈，小家伙惊喜得大声尖叫，开心得直嚷嚷：“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薛凤琼连忙出来制止：“别闹姑父。”
　　林辰歆说：“没事，他喜欢跟孩子玩。”
　　“姑父，我的礼物呢？”林浩斌趴在沈焰身上天真的问，他心里可一直惦记着呢，姑父答应过的，下次见面会送他一把木头枪。
　　薛凤琼恨不得冲上去把这熊孩子从沈焰身上撕下来揍一顿，来的路上都教育过多少次了，到了姑姑姑父家里一定要乖乖的，听大人的话，不许乱要东西。
　　他都答应得好好的，谁知道这一见面，就给妹子丢脸了，哪有一上来就问人要东西的。


第182章 
　　沈焰哈哈大笑：“记着呢！”
　　从腰后拔出一把木头雕刻的小手Q, 比正常的要小一些，刚好合适林浩斌的小手握着。
　　除了大小之外，雕得十分精美, 而且还通体上了黑漆，黑亮黑亮的，像真的一样。
　　林浩斌大大地“哇”了一声, 爱不释手：“谢谢姑父！”
　　林辰歆这才依稀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他们上次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小家伙还念叨过。
　　不过时间过了那么久，她早就忘记了, 没想到小家伙居然没有忘记, 更没有想到, 沈焰也没忘记。
　　林星伟和薛凤琼这下是彻底地放心了：“小沈有心了。”
　　看来妹子并没有报喜不报忧, 这个妹夫对她是真的很好。
　　沈焰跟林浩斌玩了一会儿，教了他几个怎么样射击才显得更帅气的姿势，便拎着他刚刚放在门边的竹篓要进厨房：“你们先玩, 我去给哥哥嫂子做个红花蟹粥, 晚上接风。”
　　林星伟夫妇到的时候正是饭点, 他们为了不给林辰歆添麻烦，特地在码头附近找了家饭店吃过饭才来的。
　　这会儿距离吃完饭的时间还老早呢，哪用得着这么快准备晚饭。
　　薛凤琼连忙过去：“小沈你不用忙, 要做什么我来吧！”
　　沈焰说：“别的你可以来, 这个不行，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 别人可不会。”
　　林辰歆倒是没听说过他还有这个拿手绝活。
　　其实沈焰在跟她结婚之前，也没怎么下过厨, 啥都不会做，什么都是现学现卖的。
　　不过在做饭这方面他比林辰歆可有天赋多了, 对于他的出品，林辰歆还是很放心的，便对嫂子说：“知道嫂子勤快，不过这第一顿，还是尝尝我们沈大厨的手艺吧！要论做海鲜，嫂子你可比不过他呢！”
　　薛凤琼争不过他俩，连忙把林辰歆也往厨房里推：“你不用陪我们，快去帮忙。”
　　这可是招待她娘家人，全让妹夫一个人忙活也太不像话了。
　　沈焰一进厨房就开始麻利地忙活起来。
　　大锅烧水，架上蒸笼，鲜活的大红花蟹扔进去先蒸熟。
　　盖上盖子都还能听到里面的螃蟹腿扒拉着蒸笼的“嘎吱”声。
　　林辰歆跟着进来问了句：“我能帮什么忙？”
　　沈焰看了看四周，把灶前烧火的小凳子搬到门口：“帮忙坐这儿监督？”
　　林辰歆好笑，又把凳子搬了回去：“我来烧火吧！”
　　“不用，太热了。”
　　冬天的时候沈焰喜欢让她帮忙烧火，可现在大夏天的，不动都一身汗，更不用说在灶前被火烤着了。
　　沈焰又让她坐到窗台下：“那就帮忙刨点姜吧！”
　　他来准备配料，他们家厨房柜子里什么不多，就是各种海产干货最多。
　　晒得干干的一片像面具一样，比人脸还大的干鲀皮，鱿鱼干、鲍鱼，都得先泡发一下。
　　“对了，昨天发好的花胶帮忙拿出来一下。”
　　家里有不少别人送的花胶，据说这玩意儿对女人身体特别滋补，所以沈焰只要有空在家，隔三差五都会炖了给林辰歆喝。
　　花胶泡发需要时间，正好昨天有泡好现成的，本来是打算今晚炖的，现在便先用来熬粥吧！
　　等着干货泡发的时间，沈焰又去杀鸡，家里的鸡养得还不够时间，问邻居家买了一只老母鸡，用来熬汤底。
　　鸡杀完正好螃蟹也蒸好了，沈焰拿个盘子盛了两只让林辰歆端出去，跟哥哥嫂子一起剥了尝尝鲜。
　　剩下的红花蟹放在一旁晾凉。
　　鸡斩成大块，先焯水，然后放进砂锅里，处理干净的鲍鱼也放进去，干贝，鱿鱼干切成段，也统统放进去，加满水，开始煲汤。
　　等汤煲好的同时先剥蟹肉。
　　这红花蟹个头大，肉也好剥，但要耐着性子，在剥的同时，并不把它吃完，也是不容易的。
　　客厅里，林星伟和薛凤琼也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螃蟹，惊奇之余，颇有点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林辰歆拿出整套的吃蟹工具，蟹壳先撬开，用大剪子把身子剪成两半，蟹腿用钳子夹裂，然后再把里面的蟹肉一点点剔出来。
　　动作熟练，可见平时肯定没少吃。
　　新鲜的海蟹滋味鲜甜，还自带一点咸鲜味，蟹肉爽口弹牙，是在内陆市场里买回来的那些半死不活的螃蟹的滋味没法比的。
　　就连小斌斌，吃了一口眼睛就瞪圆了：“好好吃！”
　　吃了一会，林星伟夫妻俩才很不好意思地意识到：“小沈怎么没来？”
　　林辰歆：“你们吃就好了，不用管他，他整天吃这个，都吃腻了。”
　　“胡说！”林星伟也不是个傻子，就算是在海边，这么大这么好的螃蟹也肯定不会卖得特别便宜。
　　而且如果不是好东西，沈焰怎么会特地买回来招待他们呢！
　　林星伟亲自起身去找沈焰。
　　走进厨房，就看见沈焰站在宽大的料理台旁边低着头正忙活着剥螃蟹，旁边的蒸笼盖子打开着，里面四五只蒸得通红的大螃蟹还在冒着热气。
　　这是……吃独食？
　　不可能吧，这小沈他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走近一看，才发现沈焰剥出来的蟹肉根本不是用来吃的，而是全放进了一旁的小盆里，已经有小半盆了。
　　“小沈，你这是……”
　　“剥蟹肉，待会儿用来熬粥，歆歆不是拿了两只出去吗？有没有尝尝？好吃吗？”
　　“吃了，鲜着呢！你一个人得剥到什么时候，我来帮忙吧！”
　　“也行。”沈焰大方地给他让了个位子。
　　林星伟在家里也算是肯干活的男人了，但自问还是做不到像沈焰这样，不但还无怨言，还甘之如饴。
　　剩下的螃蟹整整剥出来一小盆蟹肉，这个时候鸡汤也煲得差不多了，滚烫的热气逼出清亮的鸡油，把整锅汤都染成了金黄的颜色，香气扑鼻。
　　沈焰把鸡肉捞出来，稍微晾凉一下，把鸡肉一点点剥下来，撕成细丝。
　　林星伟震撼：“你们平时在家里做饭都这么讲究？”
　　炖得酥烂的鸡肉，直接上嘴啃就是了，怎么还得撕成鸡丝来吃呢，这也太麻烦了吧！
　　不用说，肯定又是妹子的意思，她那人就爱瞎讲究，嘴刁，挑食。
　　不过以前在家里就算家里人再疼她，也没有宠到这个程度的，吃个鸡肉还得让人把肉撕下来送到嘴边，那可真是古时候皇后娘娘的待遇了。
　　沈焰笑着说：“也不常这么做，就闲着无事的时候这么弄一下，待会喝粥吃着方便。”
　　林星伟忍不住说：“我知道你乐意对歆歆好，但有时候也不能太惯着她了。”
　　万一惯着惯着把人惯坏了，到时候他自己却厌烦了，不想再惯着了，那吃亏的还是自家妹子。
　　沈焰却说：“你知道我这个工作性质，一个月能有半个月的时间不在家，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家外都得她一个人撑着，我对她也挺亏欠的，在家的时候，能为她多做点儿，我心里也舒服。”
　　客厅里林辰歆和嫂子也在聊天。
　　薛凤琼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洗干净手跑去开行李袋，拿出来一个用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差点忘了，这是给你的。”
　　林辰歆也去洗干净手接过来看，里面居然是好几条漂亮的真丝丝巾，跟上次嫂子送给她的新婚礼物有点类似，不过这数量似乎也太多了点儿？
　　她失笑：“嫂子你怎么又给我送丝巾，我就一个人，怎么戴得了这么多。”
　　薛凤琼：“这可不是我送给你的，我是受人所托，你还记得上次你帮忙治好的王卫青不？”
　　“卫青姐啊，记得啊，她之前一直身体不好，也不能生育，后来才查出了原来是有甲减，对了，嫂子，她现在怎么样了？”
　　“好着呢，她特别感谢你，这些啊，都是她送给你的谢礼，她在丝绸公司上班，别的好东西弄不到，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丝巾了，你看着喜欢的就留着自己戴，戴不了那么多拿来送人也行，挺体面的。”
　　说起王卫青的事，薛凤琼就兴奋起来。
　　当时林辰歆帮她诊断出是甲减造成的身体不适和不孕的症状，开始服用针对性的药物之后，王卫青很明显地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了起来。
　　但她多留了个心眼，暂时没有跟丈夫和婆家人说这件事，只想着等身体真正好起来了再说，免得她们又弄什么幺蛾子。
　　没想到婆婆跟小姑子根本就容不得她了，竟然设计她丈夫赵大伟跟她们看好的媳妇人选，隔壁家的钱春红发生了男女关系。
　　还故意让王卫青给发现了。
　　王卫青二话不说，立刻提出了离婚，赵大伟还不太愿意，但他妈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两人要离婚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了。
　　由于王卫青听薛凤琼和林辰歆的建议，经常在邻里之间和单位里找人哭诉被婆家欺负的事，她离婚这件事，周围的人不仅没有说她闲话的，反而都对她充满了同情。
　　单位里的工会大姐甚至还给她做起媒来，撮合她跟单位里丧偶的孙敬文在一起。
　　两人到后来真的走到了一起，而且结婚没多久，王卫青就查出来怀上了孩子。
　　这个时候，王卫青的前夫赵大伟也已经跟钱春红结婚了，他妈还以为娶了一看就好生养的钱春红之后，很快就能抱上大孙子呢，谁知道她不要的前儿媳都怀孕了，钱春红这里还是毫无动静。
　　渐渐地周围开始流传起流言蜚语，说是赵大伟根本不行，不然的话，怎么王卫青跟他在一起好几年都没怀上，这一改嫁就怀上了呢！
　　还好意思把责任都推到人家王卫青的头上，整天说人身体不好，就算人家以前身体不好，那也肯定是在你们赵家被磋磨的，没见人家自从嫁给老孙之后，脸色都变得粉红粉白的，不知道多健康吗？
　　王卫青自然知道自己身体变好是因为查出了病因，对症下药的关系，可她在赵家受了那么多年的欺负，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她就是不说出来，让人误会是赵大伟不能生。
　　赵家肯定不会承认是赵大伟的问题的，他妈又怪上了钱春红，骂她白长了一个大屁股，却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钱春红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才不像王卫青那样任人辱骂呢，骂急了她敢直接揪着她婆婆的头发打回去。
　　一家人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钱春红逼着赵大伟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居然是他的毛病，那赵大伟有弱精症，能让女人怀上孩子的可能性极低。
　　这下好了，轮到钱春红嫌弃赵大伟了，闹着要离婚，赵母为了不让他们离婚，每天像是捧着菩萨一样地捧着钱春红。
　　还想尽办法到处为赵大伟求医问药。
　　赵大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王卫青的身体之所以能好起来，都是因为遇上了一个好医生的缘故。
　　那个好医生就是她的好友薛凤琼的小姑子。
　　就前不久，他还来找过薛凤琼呢，想要她帮忙找林辰歆给他看病。
　　林辰歆笑道：“这个我可看不了。”
　　薛凤琼说：“就算看得了咱们也不给他看啊，活该！不过你之前不是说，卫青是因为甲减才怀不上孩子的吗？怎么又成了那姓赵的毛病了呢？”
　　林辰歆摊摊手：“只能说是巧合吧！”
　　王卫青因祸得福，如今嫁的这个男人老实肯干，对她也是殷勤备至，体贴得不得了。
　　而赵家，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林辰歆不客气地把丝巾收起来：“那这谢礼，我就收下了。”


第183章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细细碎碎地过去, 该正式煮粥了。
　　泡发好的花胶和鲀皮放入鸡汤中，滚开之后加入泡过的大米，经营剔透的米粒在金黄色的鸡汤中翻滚成菊花的形状, 浸透了鸡汤香气的米香味开始渐渐散发出来。
　　煮得差不多了，再加入剥出来的蟹黄和蟹肉，还有撕好的鸡丝, 和切成小块的皮蛋。
　　最后, 再加入切碎的芥菜，芹菜粒, 红葱头酥, 以及大把大把的虾皮。
　　一锅满满当当的红花蟹粥就做好了。
　　连盐都不用加, 就已经是咸鲜味俱全了。
　　这哪里是一锅粥啊, 简直就是一整锅的海鲜！
　　薛凤琼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她一开始听妹夫说要请她们喝粥的时候，还觉得这妹夫有点儿不太懂事, 哪里有招待客人请人喝粥的。
　　这又不是以前吃不起饭的年代。
　　他们自家人当然不在意, 可是还是得抽空跟小姑子说一声, 以后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可不能这样了。
　　直到这一大锅粥端出来，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这吃的哪里是粥啊, 分明就是海鲜大餐。
　　一勺子下去, 舀起来的都是各种肉。
　　还是费尽了心思剥出来的蟹肉和鸡丝。
　　品尝一口，就一个字：鲜！
　　鲀皮几乎已经全部煮化在汤中了, 让一整锅汤都变得粘糯起来，充满了胶质的口感。
　　每一口下去都是不同的滋味, 干贝的香、蟹肉的甜、鲍鱼的爽口再加上鱿鱼的嚼劲，干货和鲜货共同碰撞出来层次十分丰富的口感。
　　肉吃多了可能会有一点点腻, 那粥里的芥菜就十分重要了，起到很好的解腻作用，让人一碗接一碗地，吃个不停。
　　薛凤琼本来以为自己会没有什么胃口的，毕竟在路上舟车劳顿了那么多天，还有船上的颠簸，虽然没有晕船，也让人心里烦闷，再加上海岛这边的天气异乎寻常的炎热，就更是提不起胃口了。
　　按照她以往出远门的经验，这种情况，起码得好几天才能缓得过来。
　　没想到被沈焰用一锅粥就解决了。
　　她现在才算是彻底明白沈焰用一锅粥来招待他们来到这儿第一餐饭的体贴和深意。
　　试想一下，如果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大桌做得色香味俱全的海鲜，也未必能像这锅粥一样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
　　不仅林星伟和薛凤琼两个大人一不小心就吃撑了，就连小斌斌也吃了个肚儿溜圆。
　　小胖墩吃饭一向让人省心，三岁多开始就能自己吃了，这次更是根本都不用大人催着，自己就大口大口地吃。
　　谁能想到这么一大锅的海鲜粥，居然没有一丁点儿骨头或硬壳，让一个小孩子都能十分放心地吃呢！
　　吃完了两碗，小家伙举着碗还想要第三碗的时候，薛凤琼不敢让他再吃了：“可不能再吃了啊，要不然得撑坏了。”
　　小家伙一脸不高兴，沈焰安慰他：“没关系，以后在姑姑这里天天都吃这么好吃的，让你吃个够。”
　　小家伙这才高兴起来。
　　第二天林辰歆和沈焰都请了假，特地带哥哥嫂子和小侄子，还有狗狗糯米糕一起去海边玩。
　　三个男的脱得只剩一条短裤，跟一条狗一起在海水里游泳，林辰歆和嫂子坐在椰子树底下，一边抱着椰子喝清凉的椰汁，一边吹着海风看风景。
　　海风吹在脸上的湿润的，带着丝丝咸味，薛凤琼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太适应，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
　　但林辰歆给她换了一身当地人喜欢穿的宽大的土布褂子，脚上再穿上一双草编的凉鞋之后，整个人就舒服自在多了。
　　“难怪你们不想回去呢，我都想留在这儿生活了，多惬意啊！”薛凤琼忍不住感叹起来。
　　“那就留下来吧！”林辰歆怂恿她，“你跟我哥把工作调动过来，斌斌就在这儿的子弟学校上学。”
　　开玩笑呢，这个时候调动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想要来海岛容易，以后想要回去，就难咯！
　　三个男的在海里玩累了，便上了岸，糯米糕一抖身上的水，水花飞散，溅了旁边的林辰歆和薛凤琼一脸。
　　林辰歆板起脸，叫了一声：“糯米糕！”
　　糯米糕的好朋友林浩斌心疼起来：“姑姑你别骂糯米糕，它还小不懂事，要好好跟它说。”
　　说完，他就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对糯米糕说：“糯米糕，你知道了吗，以后不可以这样对着人甩水哦！”
　　话音刚落，糯米糕就在地上打了个滚，滚满了一身沙子之后，又是一个猛烈的抖动，这下不仅是水了，小斌斌连嘴里都被它甩了不少沙子进去。
　　气得他一边跺脚一边“呸呸呸”地吐沙子：“你这个坏家伙，怎么能这样呢！”
　　乐得其他人都哈哈大笑。
　　沈焰捡起椰子砸开了口子递给他们，林星伟捧起来就喝，清甜冰凉的椰子汁大口大口地灌下去，很好地缓解了口渴，实在是太爽了。
　　林浩斌浑身湿哒哒的，不小心摔了一跤，在沙滩上一滚，顿时就成了个小沙人儿，糯米糍以为是在跟它玩呢，兴奋地往他身上扑了上去。
　　两个小家伙顿时撒起欢来，在细幼洁白的沙子上滚成一团。
　　沈焰带着林浩斌挖沙子玩。
　　挖了深深的壕沟，又用湿润的沙子搭城堡，眼看宏伟的大城堡马上就要搭成功了，糯米糕一个俯冲过来，前功尽弃。
　　小斌斌气得差点要哭，沈焰便跟他一起用沙子去围攻糯米糕。
　　一大一小再加一条狗玩得不亦乐乎。
　　林辰歆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谁能想得到，在下属面前一本正经的沈团长，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呢！
　　果然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一旁林星伟和薛凤琼看在眼里，欣慰在心。
　　“小沈挺会跟孩子玩啊！”
　　“嗯，他就是个孩子王，跟大院里的孩子们也玩得来。”
　　薛凤琼支使林星伟去跟他们一起玩，悄悄对林辰歆说：“我这次来，可还带着一个任务来的，妈说，让我来看看你和小沈相处得好不好，如果好的话，也要开始考虑生个孩子了。”
　　林辰歆没想到自己也会面临催生，其实她倒也并不排斥，有时候看见可爱的小娃娃，也会想，如果是她跟沈焰的孩子，一定会更漂亮可爱吧！
　　她相信沈焰也一定能做一个好父亲。
　　跟对的人在一起，生孩子也变成了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只是……，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每天都这样忙啊忙啊，那么多的病人等着自己，真的不能想象她哪来的时间可以怀孕生子。
　　见她不说话，薛凤琼以为她是不高兴了，连忙说：“不是在催你啊，是妈在她计生办的朋友那儿听到点风声，说是有可能很快就要落实独生子女政策了，你想不想生两个是另一回事，但被人卡着不许生，总是不太舒服，你说对吧！”
　　“妈的意思是说，谁知道政策什么时候开始实行呢，要是可以的话，尽量先生了再说。”
　　“那你们呢？你跟我哥就没打算再要一个？”
　　“打算呀，这不准备着嘛，人家说放松心情才能顺利怀上，这不就到你这儿放松来了。”
　　林辰歆眨眨眼睛：“原来你们还是带着任务来的，怎么不早说呀，真是的，今天晚上就让斌斌跟着我们睡吧！”
　　薛凤琼虽然连孩子都生过了，到底没有林辰歆放得开，顿时红了脸：“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三个男的玩了一会儿沙子又不玩了，在不远处一处礁石的下方发现了一片宝藏，那儿石头下面竟然长满了一片拳头大的生蚝，三个人正在那儿兴致勃勃地撬生蚝呢！
　　林浩斌兴奋得小脸儿通红：“姑父，这个可以吃吗？”
　　“可以啊，烤着吃可好吃了，鲜着呢！”
　　“太好了，我要吃。”小胖手拿着一根树枝，特别卖力地撬了起来，可惜他跟糯米糕两个一块儿努力了半天，一个都没弄下来。
　　沈焰和林星伟倒是弄下来了一大堆。
　　只是他们并没有带桶或者篓子什么的工具可以把它们带回去。
　　沈焰于是提议，干脆在这儿烤着吃算了。
　　斌斌立刻举了四只手表示赞成，其中有两只是糯米糕的前爪。
　　于是又到后面的林子里去找干柴。
　　林浩斌劲头十足，竟然也不嫌累，非要跟着去。
　　他平时住在城市里，哪里有玩过这些啊，对他来说，什么都是新鲜好玩的。
　　捡了一根树枝就过来问沈焰：“姑父，这个可以不？”
　　“这个太湿了，烧不着，咱们得找干一点的，你看，就是这种颜色的，才能烧得着。”沈焰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子就敷衍他，耐心地教他一些野外生存的知识。
　　不知不觉地，就走得有些远了。
　　忽然听见糯米糕朝着一棵树的根部狂吠起来。
　　沈焰听着它的叫声不对劲，连忙过去看了看，就看见那树干的底部有一小片暗红色的印迹，伸手摸去似乎还有点儿湿润。
　　沈焰看看指尖上沾上的那一抹暗红，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是血的味道，而且看样子是才沾上去不久的。
　　职业的敏感性让他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摸了摸糯米糕的脑袋：“好样的，在四处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痕迹。”
　　别看糯米糕的品种只是一条普通的中华田园犬，可平日里沈焰闲着在家没事的时候，可是按着军犬的标准对它进行过训练的。
　　想要找点对它来说气味浓郁的血迹的痕迹自然不在话下。
　　很快就循着血迹到了林子的更深处。
　　糯米糕闻着前边越来越浓烈的气味，撒开腿往前冲，忽然它身下的枯枝败叶往下一陷，只来得及发出“汪”的一声尖叫，整只狗就掉下了陷阱中。
　　沈焰立刻停下脚步，拦住抱着孩子跟在他身旁的林星伟：“快回去，带上歆歆她们赶紧走！”
　　林星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脑后“呼呼”的风声响起。
　　沈焰一个旋身回踢，将一个举着锄头朝他们砸过来的农民模样的男人一脚踢飞了去。
　　林星伟哪里见识过这个阵仗，整个人都吓傻了，眼看又有好几个人举着鱼叉或者锄头、铁锨什么的冲过来，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到沈焰在他身后用力地推了一把，他才反应过来，急忙捂住林浩斌的脑袋，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朝着沈焰推他的方向猛冲了出去。
　　“快追，不能让人跑了！”有人大声喊。
　　随即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他不敢回头去看，憋着一口气一个劲儿往前跑。
　　好在身后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沈焰帮他把人都拦住了。
　　林辰歆还在跟薛凤琼说：“那几个人说是捡柴火，捡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就看见林星伟就像身后被火烧似的，抱着孩子疾冲过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急忙起身迎了上去：“怎么了？”
　　林星伟把孩子往妻子的手中一递，上气不接下气：“不、不好了，里边有、有坏人，我、我回去帮小沈！”
　　薛凤琼一脸茫然：“啥意思？”她这辈子连打架斗殴都没碰见过，根本理解不了树林里边有坏人是什么意思。
　　这时隐隐的似乎能听到里边有呼喊声传来，林星伟更着急了：“小沈一个人在里面，我得去帮他！”
　　“等一下！”林辰歆拉住他，“沈焰是怎么交待你的？”
　　“小沈说、说让我带着你们快离开！”
　　“那就离开。”林辰歆毫不迟疑地说。


第184章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跟我来！”林辰歆一手拉起林星伟，另一手拉着薛凤琼，连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 直接就往他们停车的地方跑。
　　今天为了带他们出来玩，沈焰特地借了单位的一辆吉普车，四处兜风欣赏沿途风光, 不知不觉就到了海岛比较偏僻的边缘地区, 看这里的沙滩和海水都挺漂亮的，便停下来到海边玩。
　　谁能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由于沙滩上没有路能把车开下来, 车子停得比较远, 薛凤琼平时有点缺乏运动, 跑了一会儿就有点喘不过气来：“我、我们非得、非得这么跑吗？”
　　林辰歆从她手里接过林浩斌：“既然沈焰让我们尽量离开, 就说明这里肯定有危险。”
　　“那我们不用管他了吗？”林星伟到底是个男人，总觉得把妹夫一个人丢在这儿，他们自己跑了好像不太好, “这也太不讲义气了。”
　　“现在可不是讲义气的时候, 我们留在这里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只会拖累了他，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尽快找人来帮忙。”
　　她们两个女的和一个孩子就不说了，就算是林星伟, 平日里斯斯文文的, 别说打架了，连杀鸡都不太敢, 能帮得上什么忙？
　　留在这里只能让沈焰分出心神来照顾他们。
　　还不如他一个人方便。
　　林辰歆话音刚落，果然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不远处一处村庄里居然又冲出来一群拿着鱼叉农具的人，朝他们飞奔过来。
　　“这怎么回事？这些不是当地的村民吗？怎么会这样？”林星伟是怎么也理解不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刁民，难道都没有王法了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跑了再说！”
　　眼看吉普车就停在前面了，林辰歆把孩子塞给林星伟，去掏车钥匙。
　　好在沈焰在下水去游泳的时候，把车钥匙交给了她保管。
　　林星伟忽然又想到什么：“可是咱们也不会开车啊！”
　　刚才来的时候是沈焰开车过来的，他们一家人连车子都没怎么碰过，怎么可能会开车呢！
　　这跑到车上也没用啊，看那些人穷凶极恶的样子，怕是会把车子砸坏把他们扯出来。
　　他的担忧又多添了一重，这样子弄坏了沈焰单位的车子，可怎么赔得起啊！
　　这时林辰歆已经把车门打开了，顾不上跟他们多说，用力把哥嫂两人推到车上，她自己坐上了驾驶座，开始发动汽车。
　　林星伟瞪大了眼睛：“歆歆，你可别胡来啊，这开车可不是开玩笑啊！”
　　这年头司机可是“八大员”之一，待遇很好的，由此可见学习开车技术的不容易。
　　他们这些普通人家平日里哪有机会学开车呢！
　　“放心，我会开！”林辰歆语气镇定，这年头的汽车发动比较慢，等车子终于可以开动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追上来了。
　　一群人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手里的工具指着车里叫骂。
　　那锄头差点儿就砸到了车前盖。
　　“坐稳了。”林辰歆沉着脸嘱咐一声，果断地后退，然后甩尾掉头，再轰然一声，飞快地向前冲了出去。
　　一副不要命的疯狂模样。
　　车外的人到底不敢拿自己的血肉之躯跟钢铁抗衡，千钧一发之际，险险地闪身避开了。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把后座的三个人晃得七晕八素的，直到后面跳着脚叫骂的人影越来越小，他们才不可置信地看向林辰歆，她居然是真的会开车！
　　崎岖颠簸的乡下小道，本就不是为了汽车修建的，弯道多，路又窄，似乎随时都有冲下路边的危险，可偏偏她就能开得飞快，有惊无险。
　　“沈焰居然连这个都教你！”妹子自从来到海岛上之后，成长可真的太大了，见多了这样的林辰歆，林星伟都快想不起来以前的妹子是什么样子的了。
　　薛凤琼双手紧紧拉住旁边的扶手，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中跳出来，太猛了，她这个小姑子，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把汽车开出飞一样的速度。
　　林辰歆心里着急呀，她知道，把沈焰一个人多留在那儿一会，就多一分危险，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找到救援。
　　至于会不会吓坏哥嫂们，暂时也顾不得了。
　　林浩斌居然没有被吓到，他小小的身子几乎整个人都在座位上抛来颠去的，他竟然也不害怕，兴奋地喊：“姑姑好厉害呀！”
　　林星伟被颠得胃里翻江倒海，心里更是不是滋味，只怪自己太没用了，遇上危险，不仅保护不了家人，还要让妹妹妹夫来保护。
　　人着急起来的时候，似乎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的，好像是过了很久，又好像才那么一瞬间。
　　终于来到了有部队驻扎的地方，“嘎吱”一个急停，林辰歆立刻就跳下了车。
　　迅速而有效地找到了相关负责人，有条不紊、语句清晰地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时间、地点全部说得清清楚楚。
　　部队这边的反应也很快，几乎是片刻之后，一辆运载着十几名士兵的军用卡车呼啸而出。
　　林星伟和薛凤琼被颠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会儿才慢悠悠地爬下车来，在一旁抱着树干吐得死去活来。
　　林辰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侄子林浩斌正撅着小屁股趴在车门口试图往下爬。
　　她连忙过去把小家伙抱起来：“怎么样，小斌斌没吓坏吧？”
　　林浩斌兴致勃勃的：“姑姑好厉害呀，斌斌长大以后也要开车车。”
　　“好，斌斌长大了一定能学会开车的。”
　　林浩斌又趴在林辰歆的脖子上悄悄地说：“这些叔叔都跟姑父一样吗？”
　　“对，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们，是这个国家最可爱的人。”
　　“哇！”林浩斌赞叹，“姑姑，我长大了也想当兵。”
　　“可是当兵会很辛苦哦，每天训练很累的，而且遇到危险不但不能跑，还要第一个冲上去，斌斌能做到吗？”
　　林浩斌挺起小胸膛：“斌斌能做到，就像姑父一样，我们都跑了，他就不跑，因为他是在保护我们。”
　　别看这孩子小，可明白着呢，什么都知道。
　　“斌斌真是个好孩子，那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因为只有最优秀、身体最好的人才能当兵哦！”
　　“我要天天吃好多好多饭，长得像姑父那样高！”
　　林星伟夫妻俩终于缓过来了，虚弱地走过来：“小沈他会没事的吧？”
　　林辰歆转头望向那个方向：“部队的人都过去了，肯定没事的。”
　　担心肯定是担心的，但她对他也有信心。
　　林辰歆让哥嫂先回家等消息，可他们哪里放心得下，坚持要陪着她在这边等。
　　林浩斌兴奋了一阵子也累了，窝在林星伟的怀里睡着了。
　　其实也没过多久，沈焰他们就回来了。
　　沈焰这回又立了大功，以一己之力，捣毁了一个涉外走私和拐卖人口团伙，抓捕了十余名惯犯及其同伙，还解救了四名差点就被偷渡出去的年轻女子。
　　林辰歆顾不上听沈焰的功劳有多大，她只知道，他平安回来了，也不管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冲上去就拉着他上下看：“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焰也全然不顾别人的目光，一上来就狠狠地把人抱在怀里，踏踏实实地感受到她的存在之后，才不在意地说：“我没事，几个小毛贼而已，伤不了我。”
　　倒是看着林辰歆的目光中闪烁着热烈的爱意：“我媳妇可真了不起。”
　　他已经听说了，是林辰歆开车带着她哥一家人开车冲出了包围圈，又迅速地找到了部队求援，部队的支援来得及时，才没有让犯罪的主谋坐船出海逃了出去。
　　话说当时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林辰歆他们几个，要是他们没有及时离开，而是被那些人抓住了当人质，他束手束脚的，事情就不可能进行得那么顺利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开车，他一点儿都不想去探究，正如他从来都不探究她为何会掌握这么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一样。
　　沈焰说的没有受伤，那是没有见血断骨的那种伤，至于皮肤表面的那些擦伤淤青，他是不看在眼里的。
　　可这不代表林辰歆就不心疼了。
　　特别是他穿着短袖，手臂上那一大片擦伤，要是换成另一个娇弱点的，怕是不停喊疼了。
　　她问部队的人要了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给沈焰清理伤口，上药。
　　却总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转头一看，正碰上一道来不及移开的探究目光。
　　林辰歆坦然回视，发现对方是沈焰救回来的四名女子的其中之一，但这名女子，在其他三名很明显是农女打扮的女子当中，显得特别突出，以至于有些格格不入了。
　　另外三名女子身上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举止拘谨，目光畏缩，还时不时伤心地抹眼泪。
　　相较之下，这名女子就显得镇定得多了，她的衣着打扮也无一不在显示着她的良好出身和家境。
　　林辰歆已经听说了，这些女子都是被人欺骗，说要带她们去外面挣大钱，过好日子，才被骗来这里，准备偷渡到港城那边卖掉的。
　　可这女子明显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模样，怎么可能也会被这种拙劣的谎言所欺骗？
　　当然，这些都与她无关，不管是什么原因，也总是会被调查清楚的。
　　可这人对于林辰歆的关注实在是有点过了，审视的目光当中甚至还带着点儿敌意，这就奇怪了，她招她惹她了吗？
　　林辰歆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朝对方微微点头致意，然后低下头认真地给沈焰清理伤口。
　　沈焰直接把衣服的袖口卷到了肩膀上，露出修长结实的手臂，小麦色的肌肤，恰到好处的流畅肌肉线条。
　　这男人真是得天独厚，连手臂都能长得这么好看。
　　林辰歆忽然心中一动，抬头朝之前盯着她看的那年轻姑娘的方向看去，果然，那姑娘的目光正落在沈焰的身上，眼中写满了欣赏、崇敬、爱慕，不仅仅是受害者对救命恩人的，还有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最单纯的渴望。
　　很好，终于明白了那种莫名的敌意是从哪儿来的了。
　　林辰歆心中有气，下手忍不住就重了一些。
　　救命恩人，嗯？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以身相许了？
　　“嘶！”沈焰猝不及防吃疼，没忍住低呼一声。
　　林辰歆瞟了他一眼：“疼？”
　　沈焰对她的情绪一向是很敏感的，虽然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但讨好是本能，立刻笑嘻嘻地说：“不疼，我媳妇不管怎么弄我，我都只有快活的。”
　　林辰歆：“……”真不要脸！
　　手底下又用面前重重地戳了他一下，这次沈焰生生地忍住了，一声没吭。
　　林辰歆忍不住又有些心疼起来，算了，这也怪不了他，救人是他的职责所在，也不是他故意去招惹别人的。
　　不对，谁叫他长成这么一副招人的模样，还是得怪他！
　　“谁惹我媳妇生气了？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沈焰说。
　　林辰歆给他手臂上的伤口上好药，天气热，不用包扎免得闷着，又去检查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受伤的，一边没好气地说：“没谁，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说说呗，刚刚是怎么英雄救美的？”
　　“救美？美呢？哪儿呢？”沈焰装模作样地把视线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最后落回到林辰歆的脸上，“有我媳妇在这儿，谁好意思说个美字？”


第185章 
　　乔菁菁自小就是别人夸着漂亮长大的。
　　她对自己的出色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跟她一样家世的同伴都没有她成绩好, 比她成绩好的同学都没有她长得漂亮，长得漂亮的也都没有她那么多好看的衣裳饰品，没有她会打扮。
　　乔菁菁从小到大都是宿舍大院里和学校里那个最好看、最优秀的孩子。
　　长大以后她的工作也是最出色的, 省报社会版块的记者，写出来的报道多次被其他报刊转载，也经常受到领导的表扬。
　　当然了, 这么优秀的她, 追求她的男青年排起队来能绕着她们报社围一圈。
　　但她一个都看不上。
　　跟她家世相当的没有她优秀上进，工作上优秀的男青年要么长得不好看, 要么家庭是短板, 长得好看又会哄人的, 难免性子过于油滑了, 不可靠。
　　挑挑拣拣的，就是没有能入得了她眼的男青年。
　　直到今天，这个叫沈焰的男人从天而降。
　　作为记者, 她的消息渠道来源总是比一般人多一些的。
　　前些时候, 她收到消息, 说是在陵川岛附近有一个偷渡团伙，专门干一些帮人偷渡到海峡对岸的勾当。
　　找他们偷渡的人什么人都有，有男有女, 有的是在这边犯了事要逃跑的, 有些是穷得活不下去了想换个地方讨生活的，还有一些纯粹就是听说那边的生活好, 遍地是黄金，想过去过好日子的。
　　听到这个消息,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让执法部门去查办这个犯罪行为, 而是兴奋地想，又找到一个很好的新闻切入点了。
　　于是她胆大包天地假装成羡慕对岸纸醉金迷生活的虚荣女人，试图跟那些人联系，让他们帮忙她偷渡过去。
　　她相信以她的聪明机智，一定能深入敌方内部，摸清楚整个黑产业链条的全部情况，然后全身而退，写出一篇震惊全国的优秀报道来。
　　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到时候她站在领奖台上荣誉加身的场景了，有点儿危险算得了什么，记者被称为无冕之王，勇于直面危险，不正是一名优秀的记者所应该具有的优秀品质吗？
　　跟其他浑浑噩噩，被欺骗过来，只以为对方带她们去做工挣钱的女人不一样，乔菁菁真的探听到了一些惊人的消息。
　　原来这些人所做的根本就不是带人偷渡那么简单。
　　他们跟对岸的HEI社会团体勾结在一起，在这边收完偷渡的费用，到了那边转手就把人给卖了，男的卖去打黑工，女的卖去当非法性工作者。
　　被那边的HEI社会团体严格管控，根本就回不来，那些人在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还会伪造受害者的书信给这边的家人，表示他们在那边过得很好，以便他们继续把人骗过去。
　　乔菁菁听到这些之后，才真正知道害怕了，这些都是真正违法犯罪的罪犯啊，如果她真的被送出去了，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于是她开始想办法逃跑。
　　差一点就跑出去了，结果在逃跑的过程中受了伤，又掉进了那些人事先设好的陷阱中，正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沈焰突然出现的陷阱的上方。
　　就像是上天专门派来救她的盖世英雄，从天而降，朝她伸出了手。
　　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最英俊，也最温柔的男人，没有之一。
　　他会温柔地问她有没有受伤，疼不疼，看见她因为腿上受了伤而不能行走的时候，还背着她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让她藏好。
　　她想，大概这就是缘分吧，她以前一直没有将就别人是对的，因为她要等的人就在这里。
　　这一次的暗访虽然危险，但如果是为了遇见他，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他不是还要再去救那三个女的，而是直接带着她离开就好了。
　　那些人那么穷凶极恶，他一个人过去，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那些女的，自己贪慕虚荣想要偷渡，根本就不值得他去救！
　　好在最后他终于回来了，在救援的大部队来了之后，沈焰还亲自过来找她了，不过见到她的第一句话，问的却是：“狗呢？”
　　乔菁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问的是那条不知道为什么也掉下陷阱的大黄狗。
　　当时沈焰救她出来的时候，顺手把那条大黄狗也一起带了出来，放在她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
　　那个时候她太紧张了，没有听清楚，沈焰走得太匆忙了，她也来不及问。
　　她只以为是无关紧要的。
　　但她怕狗，从小就怕，见那狗还要往她这边蹭过来，她一时害怕，顺手就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扔了过去，砸中了那狗的脑袋。
　　大黄狗呜咽一声，转身跑掉了。
　　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沈焰回来第一件事居然会是找狗呢！
　　乔菁菁有些慌：“我，我不知道，它自己跑掉了。”
　　沈焰皱眉，但当时人多事杂，也不好让别人都等着他去找狗，还是先把她带了回去。
　　在回程的路上，乔菁菁一直试图想跟沈焰搭上话，可他却一直都在忙，根本就没空搭理他。
　　乔菁菁有点不甘心，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忽视过，但又更激起了她心中的斗志，要是他像其他的那些男人一样，一见她就神魂颠倒，那她还瞧不上了呢！
　　她越看沈焰就越是喜欢，一路上大胆的目光几乎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直到来到驻地，她看见他一下车，立刻就向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冲了过去，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拥抱了！
　　她当然是不会觉得沈焰有什么不对的，只觉得那女的不要脸。
　　虽然心中十分不忿，但乔菁菁也不得不承认，那姑娘是真的很漂亮，而且身上有着一种当地姑娘所没有的沉静、大方的气质，是那种见过大世面才养得出来的自信。
　　她有些难受，但并不想就这么认输，就算对方也挺不错的，但她自己也很优秀啊，不论是家世、工作，还有各方面的综合条件都很好。
　　真要公平竞争起来，沈焰未必不会选择自己。
　　乔菁菁的斗志逐渐昂扬起来。
　　沈焰和林辰歆自然不知道她这边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
　　对沈焰来说，乔菁菁就只不过是他随手救下的一个人而已，他甚至连她的模样都没怎么看清楚。
　　向林辰歆复述事件经过的时候，也压根儿没怎么提救下的四个人，只着重描述了他与歹徒作斗争的时候是怎么机智勇武，一副大狗狗求表扬的模样。
　　林辰歆处理好他身上的伤口，顺手薅了一把脑袋，忽然想起来：“糯米糕呢？”
　　沈焰跳了起来：“还没找到，我现在就去找。”
　　林辰歆也赶紧跟了上去：“我也去。”
　　忽然裤腿被人紧紧抱住：“姑姑，我也去找糯米糕！”
　　原来是林浩斌，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呢，早就想插嘴问问他最好的朋友糯米糕怎么没回来了，这时听说它不见了，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找。
　　林辰歆想着这会儿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了，这孩子胆子又大，便一把将人拎了起来：“好吧，一起去。”
　　跟哥嫂们说了一声，三个人便开了车回去找狗。
　　那边乔菁菁见他们突然要走，心里一急，猛地站起来想要追过去，随之腿上一疼，整个人跌倒在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受伤了。
　　旁边一个小士兵连忙把她扶起来：“姑娘，别着急，待会我们就会安排车送伤员去医院治疗的。”
　　“不是，我……”
　　“这会儿大伙都忙，先别添乱好吗？”
　　乔菁菁神色郁郁地闭了嘴。
　　沈焰一边开车一边安慰林辰歆和林浩斌：“别担心，糯米糕聪明得很，它一定会好好的，说不定它自己就回家了呢！”
　　林浩斌好奇地问：“它是坐车来的，能找到路回家吗？”
　　“狗狗辨别方向的能力很强的，而且它们对气味很敏感，说不定可以循着味道回去哦！”
　　“哇，糯米糕好厉害，不过要跑这么远，他饿了怎么办啊？我们还是快点找到它吧！”
　　沈焰把糯米糕从陷阱中带上来的时候，时间匆忙，没来得及仔细检查，不过当时看它的模样还是挺正常的，后来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其实也并不是太担心。
　　没想到，他们在他让乔菁菁藏身的不远处找到糯米糕的时候，它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远远看去，毫无生息。
　　林浩斌大喊一声“糯米糕”就冲了过去，等沈焰和林辰歆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趴在旁边“呜呜”大哭起来：“呜呜，糯米糕死了。”
　　糯米糕趴在地上，头上鼓起一个肿包，嘴边有一小滩鲜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确实像死了一样。
　　林辰歆蹲下来，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它还在微微起伏的肚皮，肚子上有一块很明显地凹陷了下去：“还没死，是肋骨骨折，快抱它回去。”
　　沈焰双手托起狗狗的身子，尽量平稳地抱起来，朝汽车的方向跑去。
　　林浩斌一边抹眼泪一边问：“姑姑你救救糯米糕，你一定能救得了它的对不对？”
　　“岛上有兽医吗？”林辰歆问沈焰。
　　“兽医……”沈焰认真地想了想，“畜牧站应该有，不过我认为他未必能够做得了这种手术。”
　　畜牧站的兽医也不是什么正经科班出身的，大概也就是跟赤脚医生那样，受过点培训，会给动物打针、吃药，接生什么的，其他的应该也不会什么了。
　　“要不你来？”沈焰又说，相比起畜牧站的兽医，他对林辰歆比较信任一点。
　　毕竟养了那么久，糯米糕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了。
　　林辰歆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行，那就回医院。”
　　虽然她从来没有给狗做过手术，不过原理大概也还是一样的。
　　回到急诊科，部队那边也刚把伤员们送了过来，不止有乔菁菁，还有在行动中不慎负伤的战士，当然，伤得最重的还是被打击的犯罪分子。
　　这么大的阵仗，急诊科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蒋主任亲自坐镇，迅速把伤员进行分类，按照伤势从重到轻排列，伤势严重的优先救治。
　　作为一名记者，乔菁菁自然不能放过每一处有用的素材。
　　她看着看着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忍不住提出意见：“你们怎么可以把我们受伤的解放军战士撇在一边，却先去帮犯罪分子包扎伤口呢！哪边更重要都分不清楚吗？”
　　被她抓住抱怨的护士跟她说：“在我们医护人员的眼里，生命都是平等的，没有孰优孰劣之分，救治顺序也是按照伤势的严重程度来安排的，我们人手有限，麻烦你稍微耐心等待一下好吗？”
　　护士明明是很礼貌的态度，但乔菁菁因为平时被捧惯了，去采访的时候采访对象也向来对她十分尊重，听到这些话就觉得对方是故意在为难她，十分生气：“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告诉你，我是省报的记者，你们这样的工作态度，我是可以在省报上曝光你们的。”
　　“你们可以想想，如果被群众知道，你们如此优待犯罪分子，却置我们的战士于不顾，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小护士哪里见过这些啊，被她吓着了，连忙去找蒋主任：“主任，这儿有位记者同志，说咱们的态度不好，要在省报上曝光我们。”
　　蒋主任揉了揉脑袋，这记者怎么来得这么快？
　　又不能置之不理，只能过来，一看原来是个伤员，连忙赶紧喊了一个正在忙碌的医生：“快，先去给记者同志处理伤口。”


第186章 
　　忙得焦头烂额的医生稀里糊涂地丢下手里的病人, 被扯过来：“怎么了？伤在哪里？”
　　乔菁菁一脸不悦：“我并没有要插队的意思，我只是想为我们的解放军战士们讨一个公道。”
　　医生又懵然转向旁边一位捂着手臂的战士：“我先给你处理？”
　　小战士一脸严肃：“不用，我只是皮外伤, 你先处理比较严重的。”
　　乔菁菁急了：“那是犯罪分子！”
　　“就算他罪大恶极，马上就要被拉去枪毙，但在审判之前, 他都有资格接受治疗。”小战士一脸正气地说。
　　乔菁菁气急：“你们……”
　　一转头, 却看见刚刚跟沈焰很亲密的那女人抱了一只狗进来，再仔细一看, 那狗不就是她用石头赶走的那只吗？
　　乔菁菁心里一紧, 急忙向她身旁看去, 却不见沈焰, 只有一个小男孩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
　　沈焰本来是抱着糯米糕跟林辰歆一块儿进来的，只是在门外被人拦住了：“沈团长，刚刚审出的消息, 刚才抓的犯罪团伙, 其中有一名头目正好外出逃脱了, 有可能会私逃出海。”
　　沈焰便把狗狗交给了林辰歆，脚步匆匆地跟那人一起走了。
　　“林医生，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有护士看见她问了一句。
　　“我家狗受伤了, 我带它过来处理一下。”
　　“那要帮忙吗？”
　　林辰歆看了看科室里大家忙得一片混乱, 便说：“不用，你们忙, 我自己可以。”
　　糯米糕的情况耽搁不得，而且她看这里虽然忙乱, 但并不紧急，现有的医护力量足够了, 便自己找了个地方，给糯米糕处理伤处。
　　乔菁菁一直都在关注着她，自然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不由得又有意见了，随手拉住一个匆忙从她身旁路过的护士：“那是谁？她在干什么？”
　　正巧又是她先前找过的那个护士，护士正急着要给医生送纱布呢，又不好不理她，只好飞快地说：“那是我们这儿的林医生，她家狗受伤了，在给狗治伤呢！”
　　难怪沈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她狗去哪儿了，原来是这女人养的狗啊！
　　难道在他的心目中，那女人养的狗都比自己重要？
　　乔菁菁怒火上涌：“有没有搞错，她看不见这里都是等着处理的伤员吗？不管病人，反而先去照顾她自己家的狗？”
　　“还有，这里是医院吧，可不是兽医站，给人治病的地方怎么可以治狗？谁知道那狗干不干净，给狗用过的东西还能给人用吗？”
　　小护士都快被她说哭了，又求助地看向蒋主任：“主任！”救救我！
　　蒋主任叹了一口气走过来：“这位记者同志，请问又有什么问题？”
　　乔菁菁把她对林辰歆的意见又说了一遍，并且说：“你们医院对于本院的职工就是这样管理的？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准备怎样处理？”
　　林辰歆可是蒋主任的宝贝疙瘩，他把她捧在手心里都还来不及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她不高兴人跑了。
　　其他所有科室都想抢人呢，听说省医也想把她调过去，院长还说了，把林辰歆放在急诊太屈才了，想把她调去外科呢！
　　是林辰歆自己说喜欢急诊科的工作氛围，这才留下来的。
　　别说在这里治疗一下她家的狗的，不管她干什么蒋主任也不愿意处理她啊！
　　只是面前的记者还是要应付一下的。
　　蒋主任嘿嘿笑着说：“今天林医生休息，现在不是她的上班时间，而且你看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紧急情况，不需要她帮忙。另外您大可放心，我们医院的医疗器械和用具都是经过严格消毒以后才给病人使用的，绝对不存在交叉感染的问题。”
　　乔菁菁冷笑：“这么说你们是一定要包庇她了？”
　　蒋主任：“记者同志，不要这样说嘛，林辰歆同志并没有做错什么，哪里存在包庇的问题了？”
　　“呵，很好，我明白了。”乔菁菁不再说什么，心里却已经开始打着腹稿，回去之后要怎么写这一篇医生不救死扶伤，却公为私用，滥用医疗资源救治自家宠物狗的报道。
　　蒋主任见她不再纠缠，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便去忙活其他的事情去了。
　　乔菁菁一直没等到沈焰过来，又去问其他的战士。
　　“你说沈团长啊？可能忙别的事情去了吧！这边处理好伤口也没什么事了，需要我们通知你家里来接你吗？”
　　乔菁菁想，要是通知了家里，她家人肯定立马就来把她接回省城去了，可她还想留下来多见见沈焰呢，借口她都想好了，就是要采访这个犯罪团伙的审问情况，这篇报道，一定能比她一开始预设的更精彩。
　　连忙说：“不用通知，我还有工作呢，先不回去。”
　　林辰歆给糯米糕做完了手术，清点了用过的药品和器具，自己开了单子拿去交了费，便抱着糯米糕跟林浩斌一起回家去了。
　　林浩斌这小家伙难得从头到尾都很听话，一点都没有闹她，走了多路也不嫌累，还特别体贴地问姑姑抱着糯米糕累不累，要不要他帮忙。
　　可真是一个有担当的小男子汉了。
　　林星伟和薛凤琼已经先一步回到家了，见他们回来，急忙迎上来：“怎么样了？”
　　“断了一根肋骨，我已经帮它正好位置包扎好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薛凤琼原本并不怎么喜欢狗，但自家儿子喜欢，玩得跟好兄弟似的，她免不了也有些心疼起来，指着头上的肿包问：“那这儿呢，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一个撞击伤，撞的或者有可能是被人砸的吧！”至于有没有脑震荡什么的，她现在也不好说，只能等几天好起来了再看看。
　　刚刚在给糯米糕治伤的时候，为了防止它乱动，林辰歆给它打了麻药，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林浩斌小眼圈红红的，都不知道哭了多少遍了：“姑姑，糯米糕能好起来的吧？”
　　“肯定能。”
　　薛凤琼也感叹：“谁这么狠的心呐，连狗都去欺负。”
　　可惜狗狗不会说话，大概是没法知道究竟是谁把它弄伤的了。
　　林星伟也心有戚戚焉：“海岛这边经常会这么危险的吗？”
　　他在安稳的大城市里长大，几乎没见过什么太危险的事，今天这事算是人生中经历过的最惊险了。
　　以前只以为妹子在海岛这边吃不好住不好日子过得苦，来到了才发现原来她住得好，吃得也不错，这心才刚刚放下来，就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危险的事。
　　他看得很明白，今天那些人本来是想把他们全部人一起抓了灭口的。
　　太丧心病狂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劝妹子和妹夫两个人赶紧调回去，不要再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了。
　　林辰歆明白他的意思：“哥，你想多了，这种事情可不是天天都能遇见的，我们也是第一次，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有了，就是个意外，我们在这儿真挺好的，暂时还不打算离开。”
　　林星伟还想再说什么，薛凤琼扯扯他的袖子，他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沈焰是天黑了才回来的。
　　林辰歆问他人抓到没有，他点点头：“抓着了，一个没逃掉。”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驻军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人敢干这种不要命的勾当，军部领导震怒，下令要严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要把整个陵川以及附近的大小岛屿，统统像过筛一样筛查一遍，所有的水域航路也都要封锁严查。
　　沈焰的意思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肯定会非常非常忙，自然也是没有空闲再陪哥哥嫂子游玩了，在这里先说一声抱歉，让林辰歆好好地陪他们。
　　林星伟夫妇俩当然是说他工作重要，不用管他们。
　　林辰歆：“今天没有玩尽兴，要不明天再去？这次咱们换个地方。”
　　薛凤琼连连摆手：“这还不尽兴，我这辈子都没试过这么尽兴的，再不想去了，你好好上班，别因为我们耽误了工作，我们就在附近走走看看就好了。”
　　对今天的事，他们是心有余悸，反正人迹罕至的海边是肯定不敢去的了，但好不容易舟车劳顿来一趟海岛，假也请了，现在回去太不划算。
　　不过每天到人来人往的码头逛逛，其实也很不错了。
　　很快，薛凤琼就从对海鲜的认识只知道虾和蟹，进化到对各种海鲜的名字、做法和口感如数家珍。
　　在这儿买海鲜实在是太便宜了，就跟家里那边的大白菜差不多。
　　她每天都能买好几种海鲜回来，然后按照渔民们教给她的做法做来吃。
　　不过渔民们吃得简单，都是白灼的居多，虽然白灼原汁原味也很好吃，但终究是太单调了些。
　　于是薛凤琼又根据自己以往做菜的经验，自行开发了许多种不同的做法，有些能做得好吃，有些实在不怎么样。
　　但不管做得好不好，总有林星伟跟林浩斌捧场地吃完。
　　林辰歆也跟着大饱了口福。
　　薛凤琼还是个勤快人，这几天在家里也没有闲着，把林辰歆家的小院子，屋里屋外都好好地收拾了一遍，本来就挺整洁的家，更是窗明几净，连地板都光可鉴人。
　　这天林辰歆下班回家，发现家里来了客人，居然是白老师白凤莲和她收养的孩子周为民。
　　而且薛凤琼还热情地留他们在家里吃晚饭。
　　林辰歆曾经帮周为民查出他有凝血障碍的毛病，虽然这个病没法治好，但白凤莲还是很感激林辰歆的。
　　每次家里得了点什么好东西或者好吃的，都会特地给她送过来。
　　但白凤莲天生比较内敛的性格，让她实在是不怎么擅长跟别人交往，要不然怎么大院里的嫂子们都说她性子高冷不好接近呢！
　　所以她虽然感激林辰歆，但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还远没有熟悉到可以留在对方家里吃饭的程度。
　　因此林辰歆还是挺惊讶的，嫂子挺有本事啊，居然把白老师给请来了。
　　不过了解清楚内情之后才知道，不是嫂子有本事，而是小斌斌有本事啊！
　　是他自己跑到大院里玩，先跟周为民交上了朋友。
　　白老师说：“为民这孩子，在学校跟大院里都没有人愿意跟他玩，平日里孤单得很，难得交了斌斌这个朋友，想跟他多玩一会，我们就厚着脸皮留下来吃饭了。”
　　林辰歆有些惊讶：“怎么会！为民性子那么好，怎么会没有人愿意跟他玩呢？”
　　白老师苦笑着解释，这不是周为民性子好不好的问题。
　　在知道他生病以前，他也是有很多朋友的，可是自从他有凝血功能障碍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周围的家长都告诫自家孩子，千万不能跟周为民打打闹闹的，万一对方受伤了，止不了血，是会死掉的。
　　家长们这么说，也是出于小心谨慎的心里，怕自家孩子不小心弄伤了周为民，不但害了他，自家也要承担责任。
　　可听在孩子们的耳朵里，周为民就成了一个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异类，是个小怪物。
　　小孩子的思想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当他们觉得一个人是异类的时候，就会聚众去排斥这个人，不愿意跟他玩。
　　未必有多大的恶意，但有些调皮的孩子会围着他大喊怪物，久而久之，别的不明内情的孩子也会觉得这个人很可怕，渐渐地，就再也没有人跟他玩了。
　　周为民本来因为自己的身世原因就有点自卑，再被这样对待，也就越来越沉默寡言，性子孤僻起来。


第187章 
　　今天林浩斌看见周为民自己一个人在树底下挖蚂蚁, 就凑过去跟他一起玩。
　　周为民有些受宠若惊，但又担心他只是不知道传言，所以才愿意跟他玩的, 所以主动说：“我是个小怪物，别人都不愿意跟我玩，你不害怕吗？”
　　林浩斌眨了眨眼睛：“那你会吃掉我吗？”
　　周为民：“我不吃人。”
　　“那你会打我吗？”
　　“我也不打人。”
　　“哦, 我知道了, 你是一个好妖怪，我不怕你, 那你会变戏法吗？”他还以为对方口中的小怪物就是妖怪的意思, 他听姑姑给他讲过故事, 妖怪有好的也有坏的。
　　眼前这个小妖怪他不吃人也不打人, 肯定是个好妖怪了。
　　“可是我一不小心就会流好多好多的血，停都停不下来，你爸爸妈妈知道你跟我玩会骂你的。”
　　林浩斌得意地拍拍胸口：“才不会, 我姑姑是最厉害的医生, 你就算血流光了她都能救活你的。”
　　在他心目中, 他姑姑是全世界最厉害的。
　　周为民眼睛一亮：“真的吗？”他知道，他妈妈一直都想把他的病治好，就算知道希望不大, 但只要一有机会, 还是四处打听消息。
　　“当然了，我们家的糯米糕差点儿就死了, 也是我姑姑救活它的。”
　　糯米糕周为民认识，那不就是林医生家里的狗狗吗？他跟妈妈去林医生家里的时候, 听林医生这么喊她家狗狗的。
　　“你姑姑是林医生吗？”
　　“是呀！你也听说过我姑姑是很厉害的医生吧！”
　　周为民有些失望：“我知道，我的病也是林医生发现的, 可是林医生也治不好。”
　　林浩斌有些心虚，觉得自己牛皮吹大了，可是又不甘心，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他姑姑治不好的病呢！
　　“可能她只是以前治不好，现在已经能治好了呢，我姑姑天天都看很多很多书的，姑姑说了，我们都要好好学习，每天都能学会很多很多新的东西，她现在肯定能治好了。”
　　“不信你去看看我们家糯米糕。”
　　林浩斌就带周为民回家看糯米糕去了，薛凤琼见儿子带回来一个小伙伴，肯定得热情招待啊！
　　周为民就在他们家玩了一天，俩孩子虽然差着几岁，但周为民不嫌弃林浩斌年纪小，两人一起玩得特别开心。
　　林浩斌说，让周为民等他姑姑回来，到时候问问姑姑，是不是能治好他的病了。
　　白老师回家不见周为民，特地出来找，找到了这儿，见俩孩子玩得那么高兴，也不忍心非让他回家，便留了下来。
　　“姑姑，你肯定能治好为民哥哥的病的，对吧！”林浩斌摇晃着林辰歆的手，目光中充满了希冀。
　　林辰歆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看着周为民说：“对不起，林医生现在还没有找到治好你的病的好办法，不过林医生一定会继续好好努力学习，将来一定可以让为民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的，可是现在，为民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哦！”
　　林浩斌挺起小胸膛：“斌斌也会保护为民哥哥的。”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第二天俩孩子又在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遇上个孩子偷了自家的自行车出来学着骑，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刹不住车。
　　差点儿就撞在了林浩斌的身上。
　　林浩斌当时都吓傻了，也不会跑。
　　周为民见状，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护住了弟弟，结果自行车就撞在了周为民的身上，在他身上剐破了老大一个伤口。
　　鲜血“biubiu”地就往外冒啊！
　　那偷学自行车的孩子吓坏了，周为民和林浩斌也吓坏了，大家都知道周为民是不能流血的啊，一流血就得死！
　　那骑自行车的孩子连车子都不要了，吓得赶紧跑。
　　最后还是林浩斌大叫着回家去喊人。
　　林星伟和薛凤琼吓得赶紧抱起孩子就冲到了医院，正好林辰歆在值班，一看这个情况，立马就得给他止血啊！
　　一边想办法止血一边让人请白老师过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止血的效果并不好，殷红的鲜血不停地透过包扎的纱布渗透出来，一次又一次地染透了纱布。
　　白凤莲赶过来二话不说，立刻开始挽袖子：“快，抽我的血。”
　　周为民这孩子，不幸地得了凝血障碍的同时，还是万里挑一的熊猫血，血库中没有备用的血浆，唯一能救他的，就只有跟她相同血型的白凤莲了。
　　白凤莲记得林医生跟她说过，周为民一旦大量流血，以他自身的情况是没有办法止血的，只有通过立刻输入新鲜的血浆，利用别人血浆中的凝血因子才能把血止住。
　　而且他的身体大量失血，也必须要依靠输血才能维持生理机能。
　　白凤莲和周为民血型相同，这一点是一早就确认过了的，不用临时再进行匹配，林辰歆点点头：“行，不过这次的用血量可能会有点大，在抽血的过程中，你一旦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说出来。”
　　虽然还匹配过其他人的血型跟周为民一样，但这些人都远在省城，临时也赶不过来，目前就只有可着白凤莲一个人的血抽了。
　　偏偏她又是个身体单薄瘦弱的女性，林辰歆也有点担心她会支撑不住。
　　白凤莲此刻的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芒：“放心抽吧，林医生，我身体好得很。”
　　自从知道自己是周为民的备用血包之后，她就一直很注重自身的营养补充，每顿连饭都多吃了半碗。
　　一切准备就绪，林辰歆给她手臂上消好毒，手里拿着抽血专用的粗大针头正准备刺进去的时候，白老师的丈夫周营长忽然赶过来了。
　　“不能抽！林医生，这血不能抽！”
　　白老师急了：“你干嘛呢，孩子危在旦夕，等着输血呢！”
　　周营长双眼通红地瞪着她：“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还不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吗？这孩子我们盼了多久才盼来的？你抽了血肚子里的孩子还活得成吗？”
　　林辰歆一愣：“你怀孕了？”
　　白凤莲低头捂脸：“是。”
　　自从上次她为了照顾周为民流产之后，医生就告诉她，这次流产伤了身体，以后想再要怀孕就比较困难了。
　　虽然难过，但他们夫妻俩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生不了孩子就不生吧，把周为民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好好抚养长大也不是不行。
　　但也许是老天爷都愿意帮助好人，白老师终于再一次意外地怀孕了。
　　再怎么说，男人也是更希望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的，周营长欣喜若狂，把白老师当珍宝一样地护着，只盼着她这一胎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现在突然听说她要给周为民抽血，怎么能不着急呢！
　　林辰歆也很为难，周为民情况紧急，但她也不能在明知道白凤莲已经怀孕的情况下抽她的血啊！
　　“林医生，你抽吧，孩子不能等了啊！”白凤莲着急地说。
　　“不行！”周营长怒喝，“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抽她的血！”
　　“我的孩子我当然也心疼，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在你的心目中，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未成型的胎儿吗？”
　　“林医生，你别管她，救孩子重要，快抽吧！”
　　周营长：“难道就非得用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方式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不是说还有血型跟他一样的人吗？我去把他们找来，让他们给为民捐血。”
　　周为民是他带回来的，养了这么长时间，当然也有感情，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偏要让他面临这样的选择。
　　“来不及了，等他们过来，黄花菜都凉了，林医生，我求求你了，赶紧抽血吧！我身体好，抽了血也不一定会影响肚子里的胎儿的，对吗？“
　　林辰歆：“……”她还真的没有办法保证。
　　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她得跟白老师说清楚：“如果你流产导致大出血，你也会有危险的。”
　　虽然她自己的凝血功能没有问题，但不要忘了，她自己也是熊猫血啊，如果她大量失血，一时之间没有人给她输血的话，她也会死。
　　周营长紧紧地抓住她：“听见了吗？我不许你出事！”
　　白老师瞪着他：“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为民去死？”
　　周营长：“我现在就去找人，我一定会把能救为民的人带过来，林医生，麻烦你帮我看着他们，一定要等我把人带过来。”
　　说完他就冲了出去，部队里有摩托艇，他也知道可以救周为民的人在省城的地址，他一定会想法子把人带过来的。
　　只要他的速度够快，他就能救下他的一家人。
　　白老师见他离开，立刻对林辰歆说：“林医生，别管他，现在就抽我的血吧！”
　　“再等等吧，为民现在还可以再撑一下，说不定能等到周营长回来。”
　　“那就先抽一点，一点点没关系的吧，能帮多少算多少啊！”
　　“林医生，不好了，周为民的血压一直在降，再这么下去马上就要休克了。”
　　“林医生！不能再等了！”
　　“好，先抽一百五。”
　　一百五十毫升的鲜血让周为民的情况暂且稳定了下来，但血还是没有止住，这稳定只是暂时的。
　　“林医生。”病床上的小男孩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唤她。
　　林辰歆弯腰微笑：“为民不怕，会好起来的。”
　　“是我妈妈给我抽血了吗？”
　　“对。”
　　小男孩顿时着急起来：“林医生，不能再抽妈妈的血了，妈妈肚子里有小弟弟，再抽血会害了小弟弟的。”
　　“放心，小弟弟现在好好的，林医生会努力保护好为民，还有妈妈跟小弟弟的，爸爸现在去找能救为民的人了，很快就会回来的，为民要加油哦！”
　　另一个房间里，白凤莲抓着护士的手：“护士，为民怎么样了？还需要血不？再继续抽吧，我可以的。”
　　白凤莲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护士看了都心疼：“应、应该不需要了，我去问问林医生吧！”
　　正巧林辰歆从周为民那边出来，护士连忙问：“林医生，还需要抽血吗？”
　　林辰歆摇头：“不能再抽了，不然白老师这边会有危险。”
　　“可要是一直找不来可以输血的人……”
　　林辰歆沉默了一会儿：“那也没办法。”
　　总不能为了救一个人而害了另一个人。
　　周营长天黑了都还没回来。
　　林辰歆今天本来是不上夜班的，但为了周为民，她一直守在医院里没有离开。
　　林浩斌嗓子都快哭哑了，薛凤琼和林星伟也着急得很，毕竟人家孩子是为了救自家孩子才弄成这样的。
　　要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辈子良心都过意不去。
　　薛凤琼甚至迷信起来，跟林星伟说：“你说咱们家是不是跟这地方八字不合啊，怎么接二连三地出事呢！”
　　这事也很快在宿舍大院里传开了。
　　那撞了人的孩子没顶住压力，向家长承认了错误，那家大人把孩子揍了一顿之后，连忙带着钱赶到医院来了。
　　找到了白凤莲：“给孩子好好治，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出。”
　　可现在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钱啊！
　　“林医生，怎么办，周为民的血压又开始降下去了。”护士不敢让白凤莲听见，悄悄地对林辰歆说。
　　可一直关注着白凤莲敏锐地觉察到了：“怎么样？是不是为民那边又不行了？快，抽血吧，我可以的。”
　　“不行，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我受得住！”白凤莲急躁地喊，“再抽五十毫升吧，多少能再撑一会儿，我肯定能受得住的，我刚刚吃了好多东西，都补回来了，真的，你看我现在多好。”


第188章 
　　林辰歆和白凤莲僵持的期间, 周为民的情况越来越差，值班护士都快急哭了：“林医生！”
　　真的要尽快做决定了，不然这孩子就撑不住了。
　　白凤莲忽然抓起一旁托盘里的一把剪刀, 把尖锐的那端指着自己的脖子：“今天要是救不了为民，我就不活了，你们要是不抽我的血, 我就自己放, 反正也没什么用了，干脆都流光好了！”
　　“白老师, 你别冲动, 先把剪刀放下, 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好吗？”
　　“没法慢了，孩子已经等不及了，你们既然不愿意救他, 我跟他一块儿死就好了。”
　　“好, 我救, 我现在就给你抽血，好吗？你先把剪刀放下！”
　　白凤莲怕她只是哄自己的，不肯放下剪刀, 只伸出了左臂：“那现在就抽, 抽完我再放下。”
　　林辰歆微微侧头，对护士说：“去准备工具。”
　　“好的, 林医生。”护士匆匆忙忙跑去准备抽血了。
　　林辰歆小心翼翼地对白凤莲说：“来，白老师, 你先过来这边坐好，护士马上就来了。”
　　“你先走开。”白凤莲警惕得很, 整个过程不肯让林辰歆近身，只允许一个负责抽血的护士接近她。
　　护士看看林辰歆：“林医生，真抽了？”
　　林辰歆点头：“抽吧，先抽五十。”
　　针头刺进血管，鲜红的血液瞬间就涌了出来。
　　这时，就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唤：“来了，来了，献血的人来了！”
　　同时周营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林医生，我把人带回来了！”
　　林辰歆当机立断：“快，停下！”
　　而白凤莲心里一松，手也松了，“吧嗒”手里的剪刀掉到地上，而她也由于紧绷已久的神经突然松弛，而晕了过去。
　　周营长冲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护士把带血的针管从他妻子手臂上抽出来，而白老师正软软地往地上倒的场景。
　　他立刻冲了过去把人接住，忍不住对面前的林辰歆怒目而视：“我不是说了，我会把人带回来的吗？你们干嘛还抽她的血？她现在怎么样了？”
　　林辰歆：“对不起，白老师现在没事，我先去为民那边看看。”
　　护士给白凤莲喂了点儿葡萄糖水，她很快就醒了过来，周营长也弄明白自己冤枉林医生了，不由得十分内疚。
　　白凤莲想起自己刚才的无理取闹，也是愧疚得很，她是个有文化的人，平时肯定是做不出来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的，可是刚才居然这么不要脸地逼林医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她现在也才意识到，如果林医生真的因为给她抽血而导致她出了什么问题，林医生肯定也要负责任的。
　　夫妻俩一个赛一个地在这儿内疚着。
　　而周为民那边，也终于转危为安。
　　“林医生，血止住了。”
　　“血压开始稳定下来了。”
　　林辰歆欣慰地点点头，幸好，还来得及。
　　周营长第一个过来给林辰歆道歉：“林医生，刚才实在是对不起，我的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林辰歆笑了笑：“没关系，你也只是一时着急，孩子和白老师都没事，还要感谢你及时把人找来呢！”
　　最应该感谢的当然是献血的那人，为了救周为民，他足足献了五百毫升的血，其实已经算是超过了正常人每次最高献血量了。
　　好在他是个一米八几的健壮大汉，但饶是如此，也不可避免地感觉到眩晕出冷汗，脸色也有点发白。
　　林辰歆让他躺在一旁的病床上休息，让护士给他输液补充电解质和水分。
　　薛凤琼更是一听说有人来鲜血之后，就赶紧回家熬了红枣粥过来，里面放了多多的红糖，端了上来：“喝点红枣粥，补补吧，真的辛苦您了。”
　　不仅周营长和白老师夫妇对他满心感激，林星伟夫妇和那个撞了人的孩子的家长也连连道谢。
　　他的这一善举，可是挽救了三家人啊！
　　搞得人一米八几的大汉都脸红起来，连连摆手：“不不不，这算不得什么，我们早就说好了，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还有，我听说白姐怀孕了，我有个建议，到时候白姐生孩子的时候，最好能到省城的医院去生，那边有好几个跟我们一样熊猫血的，到时候我们都可以在医院里守着，以防万一。”
　　周营长感动得不行，握着他的手连声哽咽：“谢谢，谢谢兄弟。”
　　“既然没什么事了，那大家就好好休息，我也先回去了。”林辰歆忙了一天加半个晚上，身心俱疲，只想回去好好洗澡睡上一觉。
　　出门的时候，却正好遇上蒋主任从院长办公室那边过来。
　　本来林辰歆也没觉得有什么的，只是蒋主任一看见她就忽然紧张地把手里的报纸往身后藏，欲盖弥彰的模样实在是太明显了。
　　林辰歆有些好笑，故意问：“主任怎么还没下班呀？院长又训您了？”
　　“没有没有，就是谈点工作而已，倒是你，又加班了吧，工作是做不完的，该下班就得下班，自己的健康要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蒋主任看着她疲惫的模样，不由得心疼起来，心里又冒起一股怒气，这么好的医生，竟然还有人说她的坏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林辰歆：“正准备下班呢，忽然想起来，忙了一天，都没来得及好好关心一下国家大事，便打算看看报纸。”
　　说着，拿起身边的报刊夹。
　　整个医院订了好几十份的报纸，除了院领导和每个科室主任那里有一份之外，各办公区的走廊、病房附近也安置了不少报刊夹，把近期的报纸夹在上面，供医院职工和病人们轮流取阅。
　　蒋主任神色有些尴尬，他光顾着把自己拿着的报纸藏起来的，一下忘了旁边的报刊夹了。
　　“其实也不用看了，也没什么大事。”
　　说真的，如果不是蒋主任刚才藏的那一下太过明显，林辰歆还真想不到要去看报纸。
　　被蒋主任那么一弄，她还真的好奇起来，想看看报纸上究竟报道了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了乔菁菁写的一篇报道，指名道姓陵川军医院急诊科的一名林姓女医生，对多位排队等着接受治疗的病患视而不见，却利用急诊室的药品和医疗用具，来治疗她自家养的狗。
　　这种公为私用，把狗命看得比人命还重的行为实在是令人发指，这种没有医德的人还配当一名医生吗？
　　医院如果不好好处理这种行为，如何向公众交待？
　　在文章的末尾，乔菁菁义正词严地写着，请医疗系统的领导们看到这篇报道之后，一定要严肃处理，她将会持续跟进这个事件，并且会写后续文章将处理结果公之于众。
　　“那天有记者来采访了吗？”林辰歆没有关注事件的后续处理，她甚至不知道那位对她颇有敌意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蒋主任一脸愧疚：“都是我不好，我当时太掉以轻心了，没有处理好。”
　　他当时忙得焦头烂额的，见那女记者没有再继续闹，就以为没事了，谁知道她心里憋着坏呢！
　　这人也太不识好歹了，怎么说也是陵川的部队救了她，还是他们医院的人给她治的伤，她这不是恩将仇报嘛！
　　乔菁菁的报道在省城引起的反响挺大的，不少群众纷纷来信反应，也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不少人仗着是医生的亲戚朋友，看病插队成了家常便饭，还有些医生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玩忽职守，医疗系统确实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乔菁菁洋洋自得，自觉又为人民群众做了一件大好事。
　　卫生系统要求自查自纠，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文件一层一层地发了下去，上级领导也找了陵川医院的张院长谈话。
　　要求要严肃处理这件事的当事人。
　　张院长也是个硬脾气，他直接当着上级领导的面护犊子：“我不可能因此处理林医生的，你们尽管派人下去问一下，林医生的医风医德怎么样，看看同事和病人们对她的评价怎么样，怎么能因为一篇胡编乱造的文章就让我们的优秀医生受委屈呢！”
　　如果说张院长以前会护着林辰歆还可能是因为他跟林辰歆父亲的交情的话，那现在他可是把林辰歆当成自家医院的宝贝疙瘩护着的。
　　林辰歆现在就是陵川军医院的一块金字招牌，没看现在不少省城的病人都慕名来陵川找林医生看病吗？
　　但凡林辰歆看过的病人，哪一个不对她交口称赞的？
　　说她医风医德有问题？那记者不是跟她有仇就是眼瞎！
　　他甚至还敢跟领导提意见了：“咱们做事情要实事求是，不能偏听偏信是不？有调查才有发言权，我觉得这个记者是在破坏我们医护人员的名声，我们应该让我们内部的通讯员在认真的走访调查之后，也写一篇文章去报社投稿，为我们日夜艰苦奋战在第一线的医护人员们正名！”
　　张院长一番发言铿锵有力，领导也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居然没有批评他：“行，这事组织上再研究研究，你们回去也好好反省一下，这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张院长回来之后，特地找了蒋主任过来，问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也觉得那记者实在是没事找事，这不是故意在人民群众内部制造对立和矛盾嘛！
　　为了博眼球真的什么文章都写得出来。
　　不做调查研究就写报道，这才叫做没有职业道德呢！
　　张院长跟蒋主任商量了一下，两人一致认为，这件事就没有必要告诉林辰歆了，她平时上班就够辛苦的了，就不要让她再为了这点破事儿操心了。
　　而且张院长决定，也不等上边派人下来调查了，他们医院自己就有宣传科通讯员，让通讯员好好写一篇报道，咱们自己也去投稿。
　　省报的驻岛记者小刘不是跟咱们的通讯员熟嘛，到时候稿子就直接请小刘帮咱们交上去，直接交给主编说明情况，千万不能让那个姓乔的记者给中途截胡了。
　　要是那乔记者后台够硬，省报保她不给发这个报道，咱们就再往上一级的报刊投稿，就不信了，这新社会，就没有给人说理的地方了？
　　没想到这事还是被林辰歆自己看到了，蒋主任也是懊恼：“小林啊，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跟院长会处理好的，你好好工作，不用操心。”
　　林辰歆：“这件事我也确实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如果需要我自我检讨，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事如果是在后世被人拍了视频发布到网上去，也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她这次确实是疏忽了，当时也确实是着急，只想着大家都那么熟了，医院的同事们应该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才直接把糯米糕带到科室去治疗的。
　　“不用不用！”蒋主任连忙说，“你有什么错，就算有错，错的也是别人，你不用管了，如果连这点事都扛不住，我这破主任还当个什么劲儿。”
　　林辰歆笑了起来：“那就谢谢蒋主任了，那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你快点回去，好好休息。”
　　她跟蒋主任的这番话，跟在后面的林星伟和薛凤琼可都听到了，两人都气得不行。
　　特别是林星伟，当时的情况他可是最清楚不过了：“那女的怎么这样！要不是咱们糯米糕机警发现了问题，她们现在都已经被卖到外面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第189章 
　　沈焰这几天真的是忙得团团转, 接连跑了好几个海岛，进行地毯式的排查，好不容易才回到陵川喘口气。
　　还没来得及回家呢, 就有人告诉他：“团长，有位乔记者找你，等了你好几天了。”
　　“找我干嘛？”
　　“说是要采访那天抓捕偷渡团伙的事。”
　　“让他采访别人去, 知情人那么多, 还不够他问的？我忙着呢，没空。”
　　新闻报道, 知道一点事件的大概情况就可以写了, 为什么非要采访他？很多东西都是机密, 他能说出来的, 也比别人多不了多少。
　　他忙了那么多天，连媳妇都还没来得及见呢，哪儿有空去见什么记者。
　　沈焰最反感这一套了。
　　“还有一个事, 沈团长你看看这个！”小战士有点气愤地递过来一张报纸。
　　沈焰有点不耐烦：“我哪有功夫看这个。”
　　“不是, 这个是写林医生的！”
　　沈焰顿时就笑了, 伸手接过来：“那是得看看，我们家林医生又做了什么大事上报纸了？”
　　小战士的神色有点尴尬：“你看看就知道了。”
　　沈焰越看脸色越难看，到最后铁青一片：“胡说八道！谁这么不要脸写的这种东西？”
　　“就是外面那个乔记者！”
　　这几天乔菁菁一直都试图来找沈焰, 其他战士虽然觉得她有点烦, 但到底是省报的记者，对她还是挺尊重的。
　　但今天看到这篇报道, 全都气坏了，谁不知道林医生是沈团长的爱人啊, 谁不知道林医生深受病人爱戴，医术又精湛, 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医生啊！
　　这个乔记者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沈团长的救命之恩，一转头却又写这样的文章诋毁沈团长的爱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沈焰一回来，小战士就忍不住找他告状了。
　　沈焰冷哼一声：“原来就是他？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路牛鬼蛇神！”
　　接待室，乔菁菁一看见大步走进来的沈焰，眼里就冒出了惊喜：“沈焰，你总算回来了！想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沈焰皱眉：“乔记者就是你？”
　　乔菁菁高兴地笑着说：“没错，我是省报的记者乔菁菁，我决定要将那天你的英勇事迹写一篇深度报道，发表在我们的报纸上，请问你可以接受我的采访吗？”
　　沈焰冷笑：“我可不敢劳动乔记者的大驾。”
　　乔菁菁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怕你又歪曲事实，损害我们解放军战士的形象。”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写的报道一向都是实事求是，用事实说话的，绝不会做出那种无耻的事情。”
　　沈焰甩出报纸：“这个是你写的吧？”
　　乔菁菁心里慌了一下，但随即又镇定下来，她写的全都是事实，那个女人确实是做了这样的事，难道别人还说不得吗？
　　“对，是我写的，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别人做得，难道我就说不得吗？”
　　“你还说不是歪曲事实？所以，只因为它只是一只狗而不是人，所以为了救你而受伤的英雄连医生的救治都不配得到吗？”
　　乔菁菁被他咄咄逼人的眼神逼得后退了一步：“什、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为了救我而受伤的英雄？”
　　“就是它，你在报道里用不屑的口吻写的这条狗，当时我们只不过路过游玩，如果不是它足够机警发现了不对，我根本就不可能去把你们救出来，明白吗？”
　　“啊？我，我不知道……”
　　“还有。”沈焰眯了眯眼睛，“我还想知道，我把狗交给你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原来明明好好的狗，到最后却会伤成那个样子。”
　　乔菁菁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我不知道，它自己跑了的，我怎么知道它后来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啊！”
　　沈焰是什么人啊，在他手底下抓过多少敌特份子，她这明显的心虚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逼上前一步：“真的不知道？这次的事件，这只狗也是立了大功的，如果有人伤害了它，那就是伤害了功勋犬，是要受到处罚的，特别是隐瞒事实真相，最后再被查出来，跟自己一开始说出来的结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乔菁菁的脸上早没有了刚见到他时的倾慕与欣喜，被他吓得脸都白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我就是捡起一块石头砸了它一下，当时它叫了一声就跑掉了，它当时还是好好的啊，是它自己跑的！”
　　沈焰其实知道糯米糕伤成这样并不是乔菁菁弄的，一个犯罪分子已经交待了，他在逃跑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大黄狗，追上来扑咬了他一口，他一时情急，反踢了一脚回去。
　　糯米糕应该就是这样被踢断了肋骨。
　　至于质问乔菁菁，他只是太看不惯她的做派，故意吓唬她而已。
　　没想到真的诈出她用石头砸糯米糕的事。
　　糯米糕头上那肿包，沈焰也是看见了的，当时都心疼坏了，他媳妇心肝宝贝似的亲手从小奶狗养到这么大，哪怕它再调皮拆家，他们俩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碰过，结果被人砸了这么大个包？
　　沈焰目光极冷：“是你砸的？”
　　乔菁菁感觉他下一秒好像马上就要打自己了，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我不是故意的，它向我冲过来，我以为、以为它要咬我，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才……”
　　居然还如此狡辩，沈焰几乎要气炸了：“我走之前说没说这狗不咬人，让它陪着你？”
　　糯米糕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他自然信得过，当时的情况，他不可能带着乔菁菁一起去救其他人，留她一个人在那儿又不放心，便留下糯米糕在那儿守着。
　　临走之前还交待了让糯米糕护着她的。
　　糯米糕能听懂，是他交待要护着的人，肯定不会咬她。
　　“我、我没听见，我不知道！”
　　算了，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他都嫌费劲，便不再说什么，扭头便走。
　　乔菁菁看着他迈着大步走出去的身影，依然是那么英伟潇洒，那么有气势，可是她心里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跟以往她认识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
　　什么温柔，大概只是她那天的一种错觉，这么凶的男人，会打人的吧，肯定会的，一定是个家暴男！
　　乔菁菁打了退堂鼓，她要回家，再也不要留在这个破海岛了。
　　至于报道，她只不过是想要接近沈焰，才故意以采访为借口留下来的，事实上根本就不需要，她文笔好，最擅长妙笔生花了，仅凭她现在的经历，就足以写出来一篇能够引起社会轰动的好文章了。
　　至于沈焰，她把心中原本打算见他描写得如何睿智勇武的构想全都推翻了，这么冷酷无情又不识好歹的人，不值得她如此推崇。
　　乔菁菁很快就回招待所收拾了行李离开了陵川。
　　这几天负责接待她的战士听说她终于走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难伺候的姑奶奶可算是走了。
　　只是心里还有点不甘：“她这么写咱们林医生，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沈焰心里憋着气呢，别人骂他可以，骂他媳妇，那就是跟她有仇，非报不可的那种。
　　乔菁菁才回到报社，就听说主编找她，让她赶紧去一趟。
　　她还以为主编是要问这次的稿子的事呢，这次算是重大新闻了，主编肯定想快点发表的，没关系，她在回来的路上都已经打好腹稿了，很快就能写出来。
　　主编确实是叫她去写稿子的，但不是新闻稿，而是道歉稿，让她为自己的不实报道公开道歉。
　　乔菁菁不服气：“凭什么？”
　　“就凭人家能找到省委秘书处的李秘书专门打电话给我们报社的社长说这件事！还有，这才叫做真正的新闻报道，你好好看看！”
　　主编甩过来一份稿子。
　　乔菁菁不可置信：“什么意思，李秘书专门打电话来替那个女医生说话？凭什么呀？”
　　“你管人家凭什么，人家就是有那个本事！”
　　这事连张院长都没有这个本事，全是沈焰弄出来的，他甚至都还没有用到京市那边的关系，完全是他自己在这边工作这些年靠自己的真诚和实力结交的关系网。
　　沈焰帮助过李秘书，当然他施恩不图报，两人一直以普通朋友的关系相处着，从没想过要利用他的关系给自己谋什么利益。
　　这次他为了林辰歆的事破例跟李秘书提了一下，其实对李秘书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事，也就是打个电话让社长关注一下这件事，让他们旗下的记者注意一下新闻报道的真实性而已。
　　说破了天也算不上是以权谋私，违反纪律的。
　　但听在社长的耳朵里，能让省里的领导都关心的事件，肯定就比较严重了。
　　还没来得及派人去陵川好好调查一下事实真相呢，社里驻陵川的驻岛记者小刘的稿子就送上来了。
　　社长一看，跟乔菁菁写的报道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而小刘写的报道明显可信度高了很多，而且附在稿件后面的，还有一页驻岛官兵和军医院的医护人员和领导的集体签名，证实了这篇报道的真实性。
　　社长能不生气嘛！
　　乔菁菁这种不切实际的报道发表了出去，损害的可是报社的声誉！
　　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连省委的领导都关注了，也不可能悄声无息地掩盖过去，唯一的办法就是道歉，尽快有诚意地向全体民众道歉。
　　乔菁菁听明白了主编的意思，这道歉稿她不想写也得写，就算她自己不写，社里也会安排别人代笔帮她写了以她的名义发表出去。
　　乔菁菁只能委委屈屈地写了这个道歉稿。
　　可她还不服气：“这个事一直是我在跟进的，而且为此我还差点遇到生命危险，这稿件只能我来写，凭什么让那姓刘的捡了便宜去？”
　　主编冷笑：“你还好意思说是你在跟进的？新闻的时效性不懂吗？这件事都发生了多少天了，你的稿子呢？”
　　“我受伤了，而且我也是为了留在那边多采访一些素材，好把稿子写得更好。”
　　“不用了，我看小刘这篇就写得挺好的，现在已经定下来明天早上的版面了，你不用写了。”
　　乔菁菁气坏了，从主编的办公室出来就一直在骂刘记者不要脸，抢她的选题，骂报社不公平。
　　可惜根本就没有人搭她的话茬，就连平时那些特爱捧她臭脚的男同事也躲得远远的，免得惹火烧身。
　　乔菁菁冷笑：“呵，也好，一件事让我看明白了你们这些人的嘴脸！”
　　第二天，省报重磅发布的新闻再一次掀起轩然大波。
　　人民群众震惊于自己的身边居然还有这样恶劣的事件发生，同时对守卫边疆，保护祖国同胞安全的解放军战士们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而报道里，还活灵活现地描写了一只聪明勇敢的中华田园犬糯米糕，是它首先用灵敏的嗅觉发现了坏人的踪迹，又带领主人去捣毁了犯罪团伙，解救了受害人。
　　但最后却英勇负伤，被犯罪分子踢断了肋骨，而岛上又没有懂得救治的兽医，幸好陵川医院的医生及时施于援手，给糯米糕治好了伤。
　　文章文笔优美，用词活泼有趣，用紧张精彩的情节生动地塑造出大黄狗糯米糕的形象，深受人民群众的喜爱。
　　同时，大家也想起来了，之前报纸上不是刊登过一遍报道，说陵川医院的医生利用公家的药品和器材救治她家的狗吗？
　　难道这只狗指的就是糯米糕？


第190章 
　　在新闻报道的后面, 报社贴心地附了一篇说明，跟大家解释清楚了这个问题。
　　糯米糕确实是林医生家的狗没错，那天是林医生与家人一起在海边游玩的时候发现犯罪分子的踪迹的, 而跟糯米糕一起英勇救人的，正是林医生的丈夫沈团长。
　　可以说，林医生家的沈团长和糯米糕, 都是能破获这起偷渡大案的大功臣。
　　而且林医生在救治完糯米糕之后, 还向医院支付了费用，有收费单据为证。
　　同时, 上次发表了不实文章的乔记者, 也发布了道歉声明, 承认上次的文章是她在没有调查清楚事实真相的情况下胡编乱造的。
　　而报社也表明了态度, 为了保证新闻报道的公正性和真实性，对不实报道的行为零容忍，所以报社决定开除乔菁菁的记者身份, 从此再不采用她写的任何报道。
　　报社的这则声明成了压垮乔菁菁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以为这几天发生的事她已经够惨的了, 没想到最惨的在这里。
　　“凭什么，凭什么开除我！”
　　“就凭你在工作中犯了严重的错误。”
　　“可我不是道歉了吗？”
　　“你为所犯的错误道歉是应该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免于处罚, 好了, 不用再多说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来上班了。”主编冷着脸说。
　　“走就走！我稀罕你这破报社吗？”乔菁菁也是有脾气的,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可是个大学生, 她爸也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愁离开了这里找不到好工作吗？
　　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迎接她的却是他爸兜头盖脸甩过来的一巴掌：“混账东西，我们乔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乔菁菁直接被打蒙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你打我，就为了这点事，你打我？”
　　“这点事？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忘恩负义的东西！”
　　忘恩负义？
　　那篇报道里，小刘算是给她留了面子，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写之前那篇不实报道的记者，其实是这次事件中被救出来的受害者之一。
　　也没有点名说其中一位受害人因为害怕用石头砸了糯米糕的事件里，那位受害人就是她乔记者。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知怎么的，就有消息传出来，乔菁菁就是那位忘恩负义被糯米糕救了却用石头在它头上砸了个大肿包的受害者！
　　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实在叫人不得不相信。
　　这下可惹了众怒了。
　　本来群众们觉得她虽然写了一篇不实报道，但已经公开道歉，也丢了工作，这惩罚已经够了，但知道真相之后，人们按捺不住心中的气愤，竟然打听到了她家的住处，上门来在她家门口扔了一堆垃圾。
　　乔父怒不可遏，乔母默默垂泪，而乔菁菁的哥哥，则气愤地责怪她，害得他被领导批评，并且失去了一个升迁的好机会。
　　“给我滚，我们乔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乔父吼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乔菁菁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为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她！
　　陵川，林辰歆有些啼笑皆非。
　　就在刚才，子弟小学的一位老师找到她，说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们知道他们岛上出了一名狗狗英雄，都十分喜爱它。
　　大家自发组织捐献了一些零花钱和一箱零食，想要过来探望慰问小英雄。
　　为了不辜负小朋友们的一腔爱心，林辰歆只好答应了让孩子们轮流进来探望糯米糕。
　　糯米糕断了肋骨，虽然已经接上去了，但还没恢复呢，这几天都动弹不得，一直躺在它专属的狗窝里，林浩斌每天都督促着薛凤琼给它泡牛奶和煮肉肉粥喝。
　　这会儿糯米糕正趴在窝里，由林浩斌陪着，接见来慰问它的小朋友们。
　　小朋友们乖乖地排着队，也不吵不闹，一个一个轮流过来看它一眼，跟它说几句话，然后由林浩斌代为回答，这慰问活动居然也进行的有模有样。
　　最后林辰歆收下了那为数不多的慰问金，答应专款专用，这笔钱只用来买好吃的给糯米糕补身体，至于那箱零食，她让小朋友们带回去了，耐心跟他们解释，狗狗不能吃那些东西，对它的身体不好。
　　这几天林辰歆上班，时不时就会有病人跑过来跟她说，前几天看见报纸上说林医生的坏话，他就不相信，果然，那瞎造谣的记者被开除了吧，可真是活该！
　　在糯米糕的伤势渐渐痊愈，可以站起来慢慢走几步的时候，林星伟夫妇俩也该是时候要离开了。
　　这次他们过来得可真是太值得了，不仅吃到了这辈子都没吃上过的大量海鲜，欣赏了辽阔大海的壮丽风光，还有了足足两次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经历。
　　当然，还见识到了妹妹、妹夫的优秀，和他们在岛上所受到的爱戴。
　　人啊，在吃饱喝足，生活上安定了之后，总是要追求一些精神上的满足的，他们觉得妹妹和妹夫在工作上就特别有成就感。
　　跟他们上班下班纯粹就是为了挣工资的完全不一样。
　　难怪他们会这么喜欢海岛，不愿意离开呢！
　　林星伟之前还有些不理解的，现在也已经彻底支持他们了，留在这里，虽然有可能会遇上始料不及的危险，但那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自由向上的感觉，谁不喜欢呢！
　　要离开陵川，最难过的莫过于林浩斌了。
　　从他妈给他提前以前打预防针，告诉他第二天就要离开的时候他就开始哭了，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啊，抱着糯米糕一整夜都没有撒手。
　　林辰歆差点儿就心软要答应让他把糯米糕带回云崇家里去了。
　　被薛凤琼严词拒绝了，她告诉林浩斌，火车上不许狗狗上车，要是被乘务员发现了，会把狗狗打死的。
　　“你愿意糯米糕被打死吗？”
　　吓得林浩斌立马撒了手。
　　带着林辰歆给他们准备的大包小包的海岛特产，在林浩斌的哭声中，一家人离开了陵川。
　　身边热闹了那么久，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林辰歆心里免不了有些失落。
　　一起来码头送人的沈焰搂着她安慰：“没事，过一阵子等闲下来，我休探亲假，跟你一起回去看看。”
　　林辰歆摇头：“不了，才跟哥哥嫂子见过，爸妈知道咱们好好的就行了。”
　　三天三夜的火车太累，何况她这里的工作也不是说请假就能请那么多天的假的。
　　这不，还没喘口气，院长又找她了。
　　还是给她介绍病人来的。
　　一般能通过张院长找到她的病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这次据说是省城那边，一位市领导的女儿，想要找林辰歆给她做手术。
　　林辰歆还是有些惊讶的：“原来我的名声连在省城里都这么响了吗？她是什么问题？”
　　张院长却说，对方要见了面之后才肯亲自跟她说。
　　连张院长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患的是什么病，只知道对方是听说了林辰歆曾经治疗过一个成功的相同病例之后，慕名过来的。
　　经林辰歆的手治疗过的疑难杂症太多了，他们都想不到会是什么。
　　林辰歆也不太在意：“行，那您让他们来找我吧！”
　　张院长又说：“他们来看病的事，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所以不想直接去医院，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见面，刚好他们家有亲戚在陵川的，想请你到他们亲戚家见面。”
　　林辰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多要求的病人，好像她也没给别人治过什么见不得人的病吧，至于这样避人耳目吗？
　　她忍不住开了个玩笑：“该不会是鸿门宴吧，在省城那边我可是得罪过人的，要是有人专门来找我报复怎么办？”
　　张院长一拍脑袋：“是啊，我光想着他们可能有什么苦衷了，怎么没想到这方面呢，那这样，还是别去了吧！找医生看病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何必这么遮遮掩掩的。”
　　因为对方也算是拐着弯的熟人，他也就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能帮就帮一把，现在才觉得，让林医生一个年轻姑娘家独自去别人家里，也太不安全了。
　　林辰歆说：“那您再跟对方商量一下，能来医院还是尽量来医院吧，毕竟有些问题也不是我光看就能看出来的，有必要的检查还是要做的。”
　　看来那人的病情应该也不怎么着急，张院长跟对方商量了好几天，对方才终于决定，可以来医院，但要求要有一间独立安全的办公室，不能让别人看见了。
　　于是，林辰歆在一间特地腾出来的办公室里接待了这对省城来的母女。
　　年长的母亲神色严肃，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傲慢在身上，一看就是当久了干部，习惯发号施令的样子。
　　这种小干部气质，在真正当大领导的人身上反而不会存在，比如说沈焰的父亲，人家就亲切得很，但那通身的气派，是完全不一样的。
　　女儿看着很年轻，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样子，穿着也体面，但就是给人一种畏畏缩缩，不太敢抬起头正眼看人的模样。
　　总之不像是这种小干部家庭教养出来的孩子。
　　林辰歆客气地请这一对充满了违和感的母女坐下，女孩先看了她母亲一眼，直到母亲点头了，才敢坐下来。
　　“你们好，我是林辰歆，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
　　“林医生，你好，我叫刘静云，这是我女儿苏红丽。”
　　“刘同志、苏同志，你们好，请问你们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刘静云神色严肃：“林医生，这次的谈话，我希望你可以严格保守秘密，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请问你可以做到吗？”
　　“刘同志，保护病人的隐私是我们医生的原则之一，请您放心，在没有得到您允许的情况下，是绝不会将你们的情况告诉任何人的。”
　　刘静云这才递过来一个档案袋：“你自己看吧！”
　　林辰歆打开一看，是这位名叫苏红丽的姑娘的病历记录，先天性缺失子宫和Y道。
　　按照病历中苏红丽的出生年月计算，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但病历中并没有其他症状的记录。
　　“这是……石女？”原来是听说了邓丽华的事才找过来的。
　　邓丽华这个病例，虽然没有宣扬出去，但也没有刻意隐瞒，他们有这种情况，肯定会特别关注这方面，能听到消息也不奇怪。
　　邓丽华出院之后回来复诊过一次，恢复得挺好的，应该可以说这个手术做得还算是挺成功的。
　　苏红丽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从林辰歆的角度看过去，她几乎整个人都躬成了一只煮熟的虾米，只能看得到她的后脑勺。
　　刘静云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但还是点点头说：“是，两年前查出来的。”
　　据刘静云的说法，苏红丽从小就身体健康，身体也是正常发育的，就是一直都没有月经来潮，一开始的时候以为她只是比别人晚一些，并没有在意，谁知道到了十七八岁都还没有。
　　家人这才开始着急起来，但这种事吧，关系到女孩子的隐私，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到医院去看病，就悄悄地回乡下找懂点医术的老太婆看了，抓了点中药回来喝，但一直都没有什么效果。
　　听到这里，林辰歆很认真地看了她们母女俩一眼，没错，从头到尾看起来都是有文化的城里人的模样，只是这思想，甚至还比不上乡下被裹过小脚的老婆婆。
　　一个当干部的城市家庭，居然不懂生病了要去医院看病的道理吗？


第191章 
　　当然,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林辰歆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价，只是耐心地听刘静云说下去。
　　这些话大概在刘静云的心里憋得太久了, 一直都没有说出来的机会，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林辰歆，反正都是要说的, 索性竹筒倒豆子般的, 该说不该说的，统统都说了出来。
　　苏红丽长得还不错, 家里人一直都对她抱着挺大的期望, 希望她能嫁给一个门当户对, 对他们家的仕途有帮助的家庭, 让她爸和她哥哥的事业都能蒸蒸日上。
　　在苏红丽二十岁那年，她也确实有了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在结婚前夕, 刘静云担心她一直没有来月经这件事会影响到她将来生儿育女, 不得已还是带她到医院去检查了一次。
　　结果出来让他们大吃一惊, 他们的闺女，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她居然完全没有生殖系统, 不仅不能生孩子, 甚至不能跟男人那个！
　　他们全家人都觉得，天塌下来了。
　　这二十年他们都养了个什么怪物啊！
　　说到这里, 刘静云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瞪了苏红丽一眼。
　　苏红丽的腰弯得更低了，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林辰歆实在没忍住, 插了句嘴：“这是在娘胎里发育过程中的一点小差错造成的，错不在她, 而且，就算没有生育能力，从其他方面来看，她也还是一个正常人啊！”
　　“这还叫正常，她根本连个女人都做不成！幸好当初没有真的嫁过去，不然新婚之夜被人发现了真相，我们一家都没法做人了。”
　　林辰歆其实有点理解不了这种脑回路，怎么就他们一家都没法做人了呢？
　　更过分的是，刘静云居然把自己的亲生闺女说成是烫手的山芋，留在家里，成了嫁不出去的老闺女，给家里丢人。
　　嫁给别人，被人发现了她有这样的怪病，同样给家里丢人。
　　这种无论如何都会给家里丢人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连林辰歆这个外人都听出了刘静云的语气中对这个女儿的恨意，不知道苏红丽作为当事人，她的心里该难过成什么样子。
　　得了这样的病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她自己本来就已经够难受的了，还被家里这样嫌弃，这两年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总之后来苏家想办法退了这门亲事，一边死死瞒着不让人知道苏红丽的真实情况，一边又想尽办法想给她把这个病治好。
　　可是不管问了多少医生，对方都说这种情况是没有办法治疗的，只能认命了。
　　直到听说了邓丽华的病例。
　　让他们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这苏红丽的病有救了呀！
　　当然，他们还是很小心谨慎的，在来找林辰歆之前，已经四处打听了很久了，确定她确实有这么能力才来找她的。
　　“林医生，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我们家红丽了，你看看什么时候给她安排个手术吧，我听说这个手术恢复起来也挺麻烦的，我们有点着急，越快越好。”
　　林辰歆皱了皱眉：“她的身体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刘静云愣了一下：“没有。”
　　“那为什么要做手术？”苏红丽的情况跟邓丽华的又不一样。
　　邓丽华是有子宫，而且发育成熟后每个月正常排卵，经血排不出去，导致腹痛和感染，所以必须进行手术。
　　而苏丽红是连子宫都没有，也不存在经期的问题，完全没有迫切需要做手术的理由。
　　对她的正常生活根本就没有影响。
　　甚至比起普通女性，少了每月一次的经期，还能更轻松一些。
　　刘静云比她更惊讶：“她有病呀！有病当然要做手术啊！”
　　“那你们手术的诉求是什么呢？做手术也不可能凭空给她变出一套生殖系统出来的。”
　　刘静云：“不就是在那下面开一个洞，让她变得跟真正的女人一样吗？”
　　“你说的那是Y道再造术，可对她来说，做这个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啊，她没有子宫，也一样不能怀孕生子的。”
　　刘静云一拍手掌：“怎么就没意义了呢，变成真正的女人就是意义啊！不能生孩子正好。”
　　林辰歆又不明白了，如今很多人的观念不就是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不是真正的女人吗？
　　就连邓大姐刚开始带邓香妹来看病的时候，还担心过香妹做完手术之后如果丧失了生育能力，该怎么活下去的问题。
　　怎么到了她这儿，不能生还正好了呢？
　　刘静云这才把他们一家的心思说了出来。
　　苏红丽哥哥单位里，有一位年近四十的领导，是一位能对她哥哥的前途起决定性作用的人物。
　　这位领导是个鳏夫，妻子前不久去世了，留下了两个孩子，急需再找一个妻子来帮他照顾家庭和两个孩子。
　　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续娶当然并不难，但他放出话来，想找个没嫁过人的黄花闺女，但不能生孩子，因为他担心续娶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会对他原来的两个孩子不好。
　　害怕新生出来的孩子跟他之前的两个孩子争财产。
　　这说白了就是想给他的两个孩子找个保姆啊，而且这保姆还得包□□，完了啥也得不到。
　　正常人家谁也不愿意把自家闺女推这火坑里啊！
　　偏偏苏家觉得这就是给苏红丽度身定制的好机会啊，她本来就不能生孩子，嫁过去了不仅不用留在家里当老姑娘，还能给她哥哥带来升官发财的好机会，这就是他们养她这么大，让她发挥作用的好时候了啊！
　　当然，作为女人的基本功能是一定要有的，不然谁愿意娶一个不能睡的女人？
　　因此他们迫不及待地来找林辰歆，让她给苏红丽做这个手术。
　　林辰歆听明白了，心里升起一股怒火，真的，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对病人的家属生过气了。
　　这根本就不是给苏红丽治病，而是想通过手术把她改造成一个人形X工具。
　　而且，通过手术的方式人工再造的Y道，根本就不会给她带来任何的X快感，甚至还可能会造成疼痛。
　　也就是说，今后她将会一直都生活在这种痛苦当中。
　　林辰歆看着苏红丽，严肃地说：“苏红丽，你抬起头来。”
　　苏红丽瑟缩着抬起了头，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泛着泪光，茫然地看着林辰歆。
　　“苏红丽，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自己愿意做这个手术吗？”
　　苏红丽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我，我听我妈的。”
　　“哪怕这个手术会给你带来极大的痛苦，有百分之五十以上失败的几率，而且就算成功了，将来也可能会带给你持续性的痛苦，你除了能够因此嫁给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四十岁根本不爱你的老男人之外，对你自己本身并没有任何好处？”
　　“林医生！”刘静云生气地大声说，“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吓唬人吗？什么叫对她没有好处，她这个样子，能嫁人就是天大的福气了，不做手术当一辈子的老姑娘，让我们一家人都被人笑话吗？”
　　林辰歆也怒了：“难道她的人生除了嫁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对不起，这个手术我做不了！”
　　“啪！”刘静云砸了桌上的一个笔筒，“你怎么回事，我把这么丢人的事都告诉你了，现在你给我撂挑子不干？你信不信我让你在这个医院干不下去！”
　　林辰歆冷笑：“我还真不信了，想让我干不下去的你不是第一个，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说完她甩手大步朝门口走去。
　　刘静云忽然就怂了，急急拉着林辰歆的袖子，“扑通”就跪了下来：“林医生，我求求你了，给她做手术吧，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只要你帮我们做了这个手术，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钱，还是要调动工作，要求你只管提。”
　　“你放心，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但这个手术我真的不能做。”
　　刘静云又急躁起来：“凭什么不能做啊，之前那个农村孩子，你不也给做了吗？难道我们家出不起钱？”
　　“你们两家的情况根本不一样，那小姑娘……”
　　林辰歆还没解释完，就被刘静云打断：“怎么不一样了，他们家能给你什么，我们也能给，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你帮我闺女做这个手术。”
　　林辰歆也懒得说了：“不好意思，我拒绝。”
　　不管刘静云怎么说，她就这两个字，不做。
　　最后刘静云气急败坏，竟然当着她的面重重地甩了苏红丽一巴掌：“都怪你这个扫把星，你怎么不去死呢，你五岁那年掉进河里，要是那时候就淹死了多好，干嘛要长大了来祸害我们家！”
　　林辰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女人，究竟是有多恶毒的心肠，才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这样的话。
　　“苏丽红，你听见了？就这样的家人，你愿意牺牲你自己的身体健康，用自己一辈子的痛苦，去换取他们的利益吗？”
　　苏红丽只知道捂着脸“呜呜”哭。
　　林辰歆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后来她听说苏静云到张院长那儿去闹了一场，但张院长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一个劲儿劝慰她说，林医生是很有经验的，她说不需要做的手术那就肯定不需要做。
　　结果苏静云更气了，气呼呼地带着苏红丽离开了。
　　张院长找林辰歆了解情况，林辰歆说话算话，答应了不把那件事说出去，就真的守口如瓶，什么都没说。
　　只说苏红丽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需要做手术，勉强做手术对她来说是一种伤害。
　　张院长对她自然是百分百信任的：“那这样，他们要是再来找你，我就帮你推了吧！”
　　只是张院长也没有想到，苏家人居然还真的想搞林辰歆，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能让她屈服。
　　可是卫生系统的人也不是傻子，谁都知道，林辰歆是京市的沈家护着的人，她之所以还一直留在陵川医院当个普通的小医生，那是人家自己愿意。
　　谁想动她，那是自己找死。
　　在这条路上碰了壁的苏家还不死心，用各种方法死缠烂打，把林辰歆烦得不行。
　　连沈焰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到底想让你给他们治什么病？真的不能治吗？”
　　不管对方的行为有多么不道德，林辰歆还是恪守她自己的道德底线，说过不暴露患者的隐私，那就连最亲密的丈夫也不能说。
　　她只是告诉沈焰：“做这个手术有违我自己的职业道德，所以我不能做。”
　　沈焰对她自然也是无条件支持的：“行，不做就不做，他们要敢再来，我揍他丫的。”说着还对着林辰歆屈了屈肘，显摆了一下胳膊上坚实的肌肉。
　　又过了一段时间，苏家那边终于消停了，就在林辰歆以为他们已经放弃这件事的时候，妇产科的刘主任找上了她。
　　刘主任苦笑着问：“你还记得苏红丽吗？”
　　林辰歆一愣：“她们找你了？”
　　刘主任无奈地点点头：“是啊，他们打听到你做邓丽华的那个手术的时候我也在场，想找我给苏红丽做这个手术。”
　　“你答应了？”
　　刘主任叹气：“我跟你不一样，我爱人的侄子今年好不容易考上了正式的编制，在市政府办公室当一名小办事员，苏丽红的父亲是他的领导。”
　　是的，苏家用刘主任爱人侄子的前途来威胁她了，让她不得不答应给苏红丽做这个手术。


第192章 
　　刘主任这次来找林辰歆, 是因为有些手术细节上的问题不清楚，来请教她的。
　　林辰歆自己确实不愿意给苏红丽做手术，但对方铁了心要做, 还找上了其他的医生，她自然也无法阻止，只能细心地给刘主任讲解了各种要注意的细节问题。
　　不管怎么样, 既然那姑娘都要受这个罪了, 她还是希望手术能够成功的。
　　刘主任其实也不太愿意做这个手术，上次邓丽华做手术, 她也是全程目睹了的, 那孩子吃了多少苦头, 想起来都让人心疼。
　　但为了治病, 从此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吃多少苦头都是值得的。
　　可一个人明明活得好好的，为了一些对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的原因, 硬生生地要去吃这些苦, 她心里对苏红丽这姑娘, 不仅仅是心疼，还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家人的心可是真够狠的, 要是我家姑娘, 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又怎么样？被别人说点闲话，天就能塌下来吗？”
　　转念又冷笑：“对哦, 他们可不仅仅是怕被人说闲话那么简单，他们还想从这姑娘身上收回养大她的成本呢！”
　　话虽这样说, 刘主任对这个手术还是很上心的，并没有因为自己年纪比林辰歆大, 职位比她高就耻于下问，而是关注到每一个细节，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开始做这个手术。
　　苏家的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们生怕苏大哥的领导等不及娶了别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苏红丽打包好送到老男人的床上。
　　妇产科的护士们听到又要做这个手术了都心有余悸，上次那小姑娘每天换药时的惨叫声似乎还在走廊上回响，这又来了一个，大伙儿的耳朵和心灵又要再遭受一次折磨了。
　　手术是在陵川医院进行的，苏红丽她爸和她哥几乎没有出现过，刘静云怕被人认出她来，打听到她女儿做的是什么手术，也并不常来，而是安排了他们家的一个亲戚过来照顾苏红丽。
　　林辰歆这段时间也尽量少往妇产科那边跑。
　　但有一次还是不可避免地碰上面了。
　　林辰歆微微侧头，想着避开就算了，没想到刘静云居然主动上前来：“有些人啊，仗着有几分本事，得意忘形，哼，有什么了不起。”
　　林辰歆冷冷地看着她又想闹什么幺蛾子，就听刘静云得意地说：“我女儿的手术做了，主任亲自给做的，十分成功，很快她就能出院嫁人了！有些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嘴上说不想让我女儿吃苦，实际上是嫉妒她能嫁得好吧！”
　　“是吗？那我就祝你一辈子都能这么冷漠无情，以后老了千万不要后悔害了女儿一辈子。”
　　“我呸，你这个恶毒心肠的女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这是为了我女儿好……”
　　林辰歆已经懒得再听她说什么，扭头离开了。
　　可是后来再见到刘主任的时候，想到刘静云的那些话，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您没有跟他们说明白，术后恢复休养至少一年的时间，才能嫁人吗？”
　　刘主任又叹气：“说是肯定说过了的，可他们……，好像不太听得进去。”
　　苏红丽这姑娘可真是命苦，受了那么大的罪，可家里人根本就不怎么管她，她妈也是好几天才来一次，平时就那亲戚在照看着，照看得也不怎么精心。
　　很多时候都是值班的护士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才帮忙照顾着些。
　　两人正说着话，有护士匆匆跑来：“刘主任，苏红丽的情况有些不太好，您快去看看吧！”
　　刘主任看向林辰歆，林辰歆无奈：“行，我也去看看。”
　　情况很糟糕，胎膜液化得不好，伤口还有感染的迹象，刘主任懊恼极了：“我做的还是不行。”
　　林辰歆说：“不是你的问题，由于个人的体质不同，这个手术失败的几率本来就很大，这是我们都知道的。”
　　上次邓丽华一次就成功，那是她的幸运，就算换成林辰歆来做这个手术，结果也很大可能是这样的。
　　所以她在手术前会一再地重复告诉患者和家属，要有接受手术失败的心理准备。
　　相信刘主任在手术前肯定也跟患者和家属一再强调过了，但对方有没有听进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由于胎膜液化不好，没有形成有效的粘膜组织，伤口内部已经有了愈合的情况，腔道正在缩小，如果想要继续扩张的话，就必须要再进行一次手术。
　　也就是说，苏红丽之前受过的罪全都白受了，而且还得重新再来一次。
　　不过这个不是医生可以决定的，还得让患者的家属过来签字。
　　刘主任让照顾苏红丽的那个亲戚赶紧去找苏红丽的直系亲属过来。
　　那亲戚也有点吓到了，赶紧去找人。
　　可是这一去却好久都没有回来。
　　刘静云现在压根儿顾不上苏红丽，家里出大事了。
　　这事还要从丢了工作，又被众人辱骂嗤笑的乔菁菁说起。
　　乔菁菁的父亲对她的所作所为虽然生气，嘴里说着要赶她走，可她能走到哪里去呢？最终还是让她回了家，毕竟是自家闺女，再闹起来，也是白白给别人看笑话。
　　乔菁菁在家里意志消沉了几天，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至今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是敢写敢说而已，遇见不公平的事情，大胆地公之于众，这不正是一个记者应该做的吗？
　　她又不知道那条破狗是什么大功臣的咯！
　　谁叫那些人不告诉她呢！
　　她一个姑娘家，害怕狗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她能有什么错？
　　怪只怪周围的人都太过势利，也不知道那姓林的女人背后有什么靠山，居然省里的领导都帮她说话，她能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她爸的官不够大？
　　官不够别人大，说话的声音就没有别人响，能做的事情就没有别人多，她自小就是这种官本位文化的受益者，骨子里也是认同这种思想的。
　　因此她根本不承认是自己有错在先，而是气愤林辰歆居然找了比她爸更厉害的人来压她。
　　乔菁菁的父亲到底还是有一点能量的，省报她是回不去了，但还是把她安排到了一个影响力和发行量都小很多的小报社去上班了。
　　上班之前，她爸告诫她：“以后安安分分的，写点正正经经的文章就行了，家里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别人我们惹麻烦就行。”
　　可是以乔菁菁的性子，她怎么可能甘心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她做梦都想着要再写一篇震惊四座的报道，东山再起。
　　让大家都知道，省报不要她，那是他们的损失！
　　可是上哪儿去弄个大新闻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静云自以为将女儿的事情瞒得很好，诸不知她这段时间老往陵川跑，早就被住在同一个大院的乔菁菁看出了端倪。
　　乔菁菁一个敢独自去偷渡集团卧底的人，跟踪个刘静云还不是小事一桩，很快，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被她弄清楚了。
　　没想到这件事还跟林辰歆有关，她肯定是不会放过任何能够打击林辰歆的机会的。
　　酝酿了几天之后，一篇大作发表了《医者仁心，精妙医术如何让沉寂的花季少女重新绽放》，副标题是《石女治疗实录》。
　　小报的影响力虽然不如省报，但石女这个话题对人们具有天然的吸引力，一传十十传百，引起了大众的好奇，当期小报销量大增，不得不紧急加印才能满足人民群众的抢购需求。
　　报道里先描述了有这么一个不幸的姑娘，大肆宣扬患上这种病是多么的有悖于天理人伦，患者和家人对此有多痛苦绝望，如果不能治好，这姑娘的人生将再也没有了意义。
　　甚至就连她的未婚夫，得知了她的病情之后，也无情地抛弃了她。
　　然后话锋一转，说是有一位医生有治疗这种病的技术，可以把这姑娘治好，没错，这位医生就是大家都十分推崇的陵川医院的林医生。
　　可是这位林医生自视甚高，也有可能是姑娘家里的好处给得不到位，这位医生竟然不愿意出手医治，眼睁睁地看着姑娘深陷在痛苦的泥淖中。
　　幸好有一位医者仁心的主任看不过去了，亲自出手，给姑娘做了手术，让姑娘重新变成了真正的女人，从此走向新生。
　　报道里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那个“石女”就是苏红丽，但里面的各种细节，甚至包括他们的单位名称，家庭情况，都有很明显的指向性，只要是对他们家稍微熟悉一点的，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指的是谁。
　　难怪呢，这苏家的闺女两年前都说要摆酒了，这婚事忽然就黄了，没有了下文，敢情是这么回事啊！
　　就连苏红丽之前差点嫁的那家人都被连累了，被人责备太过绝情。
　　那家人肯定不干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是苏家好好的突然对他们家各种挑刺，又是要求涨彩礼，又是提各种不合理的要求。
　　他们一气之下，才退婚的。
　　当时想着双方的面子，退婚了也没有在外边说他们的坏话，原来是因为苏家闺女有问题，还倒打一耙，把责任推在了他们家的身上。
　　那家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要个说法。
　　而苏家大哥想要讨好的那个领导，看到这个新闻也气坏了，他想娶的是正经的黄花大闺女，可不是让他们把一个石女做了手术来糊弄他的。
　　亏他们还好意思说他们一个头婚的黄花闺女嫁给他这个二婚男，还发誓以后都不生孩子有多伟大似的，他求着他们嫁闺女了吗？
　　现在知道他曾经有过想娶苏家闺女心思的人都来嘲笑他，他受了这份气，当然要在苏家人的身上找补回来。
　　苏家一家三口因为这篇报道丢了大人，走到外面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还要应付这些焦头烂额的事，哪里还顾得上管苏红丽。
　　那照顾苏红丽的亲戚找上门来，刘静云丢下一句：“让她去死！以后就当苏家没这个人！”
　　原本答应给亲戚的护工费还没给呢！
　　看刘静云的情绪太过糟糕，那亲戚也不敢开口问，灰溜溜地回岛上去了。
　　她也不去医院了，看样子刘静云也不会再给钱了，她去了白做工吗？还不知道医药费够不够呢，不够让她倒贴可怎么办？
　　苏红丽的情况紧急，要不要重新做手术必须要尽快做决定才行，不然的话伤口进一步愈合，那她要受的罪就更多了。
　　可怎么等都等不到人回来。
　　刘静云谨慎，留的联系方式都是陵川这边亲戚的，医院这边只好亲自上门去找那亲戚。
　　那亲戚一副甩手不管的模样：“她爸妈都不管她了，我算老几，凭什么让我管她？”
　　反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要钱没有，要人没有，由得她自生自灭去吧！
　　林辰歆和刘主任面面相觑：“怎么办？”
　　要不要请张院长帮忙联系苏红丽的父母？
　　林辰歆忽然问了一句：“你还忍心在她的伤口上再开一刀吗？”
　　刘主任想到了什么：“对啊，他们家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她能不能做成功这个手术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两人深深地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虽然苏红丽之前是白白遭受了一场痛苦，但伤口是可以愈合的，将来的痛苦也是可以避免的。
　　“苏家留在医院的医疗费还够她养好伤的吗？”
　　“够够的。”刘主任心情好了起来，说话也风趣了，“舍得花钱，这大概是苏家人唯一的好处了。”


第193章 
　　为了避免要经常过来交费被别人认出的可能, 苏静云一开始就交了一大笔住院费，足够苏红丽完成整个疗程的。
　　现在这个治疗半途而废，接下来只需要让伤口愈合, 慢慢养好就行了，花不了多少钱。
　　“不过苏红丽这姑娘，以后的日子恐怕也是不怎么好过了。”刘主任叹息。
　　出了这样的事, 她父母可以说是彻底放弃她了, 她回去以后，也势必会被周围的人用猎奇的目光看待, 以她这样怯懦的性子, 日子怕是很难熬下去的。
　　“那就看她想不想得开了, 想得开的话, 她应该庆幸自己跳出了火坑。”林辰歆说。
　　只是这件事要怎么告诉苏红丽成了一个难题，两人谁也不愿意去告诉那可怜的姑娘她父母似乎已经抛弃了她的事实。
　　手术失败，身体疼痛, 本来就已经够悲惨的了, 再听到自己的秘密被公之于众, 父母不再管她死活的消息，那姑娘怕是会承受不住。
　　“你说吧，你们都是年轻人, 比较说得上话。”
　　“刘主任, 您说话亲切，而且比较有人生经验, 还是您去劝她比较好。”
　　“要不还是先不说吧，过些时候等她身体恢复一些, 没那么难受的时候再说应该比较好。”
　　“我觉得您说得对。”
　　回到病房，苏红丽也正在眼巴巴地等着她们呢。
　　“医生, 我这个情况，是不是很不好啊，手术失败了吗？”她虚弱地问。
　　这个她们不打算瞒她，刘主任点点头：“是。”
　　失望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就像是一根失去了生命的枯枝，目光变得麻木而空洞，喃喃自语：“老天爷真的不给我一点活路了吗？”
　　忽然又整个人紧紧地缩成一团：“医生，我求求你了，不要再给我做手术了，我受不了了啊，真的受不了了。”
　　刘主任一阵心酸，告诉她：“不会了，我们已经跟你家里人商量好了，不会再做手术，等你的伤口慢慢养好了，咱们就可以出院了。”
　　林辰歆闻言看了她一眼，不过没有说什么。
　　苏红丽的目光短暂地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来：“你们哄我的吧，我这个样子，不做手术，就是给他们丢脸，他们不会答应的。”
　　“我说了不做就是不做，哄你干什么，你连医生的话都不相信了吗？”
　　“我不是，我……，医生，我姨呢？”苏红丽脸色有些难堪地问，她问的姨就是平时负责来照顾她的亲戚。
　　这两天那亲戚一直没来，她的吃喝拉撒都是由护士帮忙的，这些本来不是护士的本职工作，她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如果不是迫不得己的情况，她都尽量忍着不去找护士，可是她从今天早上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上过厕所了，实在是有点忍不住。
　　刘主任：“她这两天家里有点事耽搁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我们的护士，没关系的，知道吗？”
　　“那……我妈知道吗？”
　　“应该知道的，你再耐心等等，她应该也很快会来看你了。”
　　事后林辰歆对刘主任说：“你这样哄着她，能哄得了多久？”
　　“哄得了多久算多久吧，总得让她身体慢慢好起来再说。”
　　这时候俩人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去发展。
　　乔菁菁那篇刊登在小报上的报道，虽然影响力没有之前的那么广，但终究还是传到了海岛这边。
　　两个妇产科的小护士看到报道之后生气地讨论了起来：“这个姓乔的记者，也太过分了，这是跟我们医院过不去吗？上次写文章污蔑咱们林医生还不够，这次还来挑拨我们刘主任和林医生的关系！”
　　不同的人关注的重点不一样，其他人看的也许是猎奇，好奇于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女人，而熟悉刘主任和林辰歆两个人的护士看到的，却是明晃晃的捧一踩一，挑拨离间。
　　这要是换了个心思狭隘的，那两人还不得闹起来啊！
　　好在刘主任和林医生都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真是不安好心，林医生这次虽然没有亲自做这个手术，但也很关心的，现在还天天过来看呢！还有，这个记者她自己也是个女的，怎么也不想想，姑娘家的这些事情被宣扬出去，叫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这种人哪里会为别人着想的啊，当然是只想着自己出名啦！哪管得了别人的死活。”
　　两个小护士聊得义愤填膺，却没有留意到扶着墙站在她们身后的苏红丽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
　　不用再继续每天往伤口中填塞油纱，她这两天已经好多了，也能下床扶着墙慢慢地走动一阵子了。
　　刘主任跟她说，不要整天躺着，适当活动一下对身体的恢复有好处，她就听话地经常在她病房附近的区域走走。
　　正好听到了护士间的这番话。
　　其实两人聊天也没说出来是什么事，但苏红丽天性敏感，下意识地就感觉到她们说的这件事跟她有关。
　　于是便耐心地等着那俩小护士去忙别的事情的时候，悄悄地走过去，拿起她们刚才拿在手中的报纸，在最醒目的位置，看到了那篇报道。
　　苏红丽整个人都傻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连护士喊她的名字都没有听到。
　　护士把她送回去之后也吓坏了，乖乖地拿着报纸去向刘主任认错：“我错了，主任，我没想到会被她给看见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这报纸带到医院来的。”
　　刘主任叹了口气：“算了，始终都得让她知道的，她现在怎么样？”
　　“失魂落魄的，但还算听话，叫她干嘛就干嘛，让她吃饭也肯吃。”
　　“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你们好好地看着她。”
　　护士离开之后，刘主任拿起护士留下的报纸看了看，心里也很不高兴，现在的记者写东西都是这么胡编乱造的吗？
　　根本就没有来采访过她，却说什么林医生对那姑娘的苦难无动于衷，她实在看不过眼，所以主动提出要给那姑娘做手术？
　　在报纸上这样大肆讨论一个姑娘家的隐私，真是的太过分了些！
　　算了，这报纸还是不要拿给林医生看了，免得她生这份闲气。
　　可惜有些东西不是她想就能成的。
　　林辰歆还是看到了这份报纸，是被刘静云甩到她脸上的。
　　刘静云这几天可以说是焦头烂额，大儿子被想讨好的领导针对，丢了工作，回到家大闹了一场，怪他们生下这么个怪胎女儿，害了他一辈子。
　　在路上遇见苏红丽前未婚夫他妈，两人挠脸抓头发地打了一架，被人狠狠地看了一场笑话。
　　回到家里男人又揍了她一顿，骂她上辈子作孽太多生了这么个女儿出来，不早早掐死还带她去丢人现眼。
　　刘静云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怒气冲冲地来找林辰歆的麻烦。
　　她下意识地就认为，这件事肯定是林辰歆说出去的，就因为他们家没有给她面子，继续求她给苏红丽做手术，而是转头找了别的医生。
　　所以她就把他们家的秘密全都说了出去。
　　“你这个贱女人，把我们家害成这样，我跟你没完！”刘静云扑上来想要撕打林辰歆。
　　被林辰歆一闪身避开了：“你想干什么？”
　　“我跟你同归于尽！”她说着又想冲过来。
　　被林辰歆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双手扭到背后。
　　林辰歆虽然一直忙于工作，但防身术的锻炼一直没有落下，再加上有沈焰的亲自指导，就算是小流氓也未必能轻易近得了她的身，何况只是刘静云这样一个有勇无谋的中年妇女呢！
　　周围的同事也很快赶了过来：“这人怎么回事！把我们医院当什么地方了，当我们医生是好欺负的吗？”
　　有人找来了绳子，把苏静云的双手在身后反绑了起来：“林医生，别怕，我们这就把人送到保卫处。”
　　苏静云虽然被抓，但嘴里一直破口大骂个不停，林辰歆听得皱眉：“你以为是我把你家的事说了出去？”
　　“说个屁啊！”一旁的男同事先听不下去了，“要不是你到这里来骂，我们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呢！”
　　听她骂得实在是难听，索性拿起旁边一块擦桌子的抹布，团巴团巴一股脑儿塞进了刘静云的嘴巴里。
　　刘静云晃着脑袋，“呜呜呜”地挣扎着。
　　林辰歆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篇报道，指着上面作者栏里乔菁菁的名字：“罪魁祸首你不找，来找我干嘛？用脑子想一想，如果这篇文章真的是我让她写的，会把我写成这个样子吗？”
　　刘静云哪里听得进去，反正现在在她的眼里，所有人都该死！
　　“林医生，别跟这种人废话了，送去保卫处，让保卫处的人处理吧！”
　　“等一下。”林辰歆说，“既然来了，就跟你说一声，苏红丽的手术已经停止了，我们现在正在给她进行恢复性的治疗，你要不要去看一看她？”
　　如果这人还有点母性，愿意去看看自己女儿的话，她倒是不介意放了她的。
　　可惜刘静云不屑地“哼”了一声，高傲地把头转开了，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既然这样，“那就送去保卫处吧！”跟他们说一声，以后别放她进来了，免得又闹事，影响了其他病人。
　　“林医生，不好了，苏红丽不见了。”有妇产科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告诉她。
　　林辰歆急忙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人就不见了？”
　　“我们也不知道，就一会没看着……”人就跑了。
　　虽然刘主任叮嘱说多看着她点儿，但医生护士们到底都是有自己的工作要做的，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看。
　　再加上看她浑浑噩噩的，像行尸走肉一般，也不像是会做出什么来的样子，也就放松了一些。
　　谁知道就这么一下没看紧，人就没了。
　　而且她还把自己睡过的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垃圾都扔了，枕头下还压了一张纸条。
　　林辰歆接过纸条一看，小小的字体端庄秀丽，非常有礼貌地感谢了医生和护士们这段时间对她的关心和照顾，又用抱歉的语气说她要走了，要去一个再也没有人看不起她，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的地方，请大家不要去找她，也不知道她父母给她留的医药费够不够，可惜她再也还不起了，给大家添麻烦了，真是很对不起。
　　虽然她怯懦又自卑，可也是一个非常善良体贴的小姑娘啊！
　　虽然她没有明确说出来，可分明就是一个绝望的小姑娘的绝笔！
　　“去找了吗？”林辰歆问。
　　刘主任焦急地说：“咱们医院附近都找遍了，后山、楼顶上，都找过了，找不到人。”
　　“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的？”
　　“中午查房的时候人还在，午休之后护士来给她送药，就找不到人了。”
　　“下午那趟去省城的船，是两点吧？”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离开了陵川？”
　　“去码头问问吧！”
　　在码头上果然问出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个姑娘，脸色苍白，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像是每走一步都很痛苦的样子。
　　当时码头的工作人员还好心地问过她要不要帮忙送她去医院，她说不用，坚持买了票上船走了。
　　工作人员印象特别深刻。
　　肯定是苏红丽没错了。
　　“她会不会回家了？”刘主任说。
　　虽然林辰歆不知道她这个时候为什么还会选择回家，但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她们俩互相对视一眼，果断一起去了售票处，买了下一班的船票。


第194章 
　　下一班船在下午五点。
　　其实苏家在医院预付的医疗费是足够的, 苏红丽又是自己走的，她们完全可以不再管她。
　　她们这样巴巴地去找人，反而有多管闲事的嫌疑。
　　但苏红丽留下的信里, 死志太明显了，让她们置之不理，实在是做不到。
　　不管如何, 只求个问心无愧吧！
　　“对了, 刘静云还在我们医院。”林辰歆忽然想起来，她把刘静云丢在医院就出来了, “这件事要不要跟她说一声？”
　　毕竟刘静云是苏红丽的母亲, 如果苏红丽从医院离开出了什么事, 刘静云要找医院负责的话, 还是挺麻烦的。
　　刘主任惊喜：“她终于来看苏红丽了？那赶紧找她回去劝劝啊，说不定红丽会听她的呢！”
　　在她的印象里，苏红丽就是一个极为听从她母亲话的姑娘。
　　林辰歆冷笑：“她可不是来看苏红丽的, 她是来找我麻烦的, 她以为是我把她家的事情泄露了给记者, 而且，以她对苏红丽的态度，你确定让她去劝, 不是催她快点去死的催化剂？”
　　刘主任一愣：“这样啊？那, 那可怎么办？”
　　“先去找到人再说吧，能劝就尽量劝, 劝不了也得把人拦住了，不能让她去寻死。”
　　人想要去死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也许拦住了这次，下次她就不一定再能下定这个决心了。
　　只是晚了足足三个小时,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只希望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多一些吧！
　　“你说，她为什么要坐船回去呢？”刘主任喃喃地问。
　　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要寻死的话，哪里死不成？直接跑到楼顶下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何必还要拖着这样伤痛的身躯，这么艰难地坐船回去呢？
　　她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去完成吗？
　　“希望她对这个世界还能有多一些牵挂吧！”林辰歆说。
　　有牵挂，才能拖慢她寻死的脚步，让她们还有机会可以拦住她。
　　“那还是得去找刘静云。”刘主任说，“只有她才能知道那孩子还有什么牵挂。”
　　“行，那回去找她吧！”
　　两人正准备回去找刘静云，忽然一抬头，就跟对方狭路相逢了。
　　刘静云虽然意图在医院闹事，但医院的保卫处也没有资格拿她怎么样，只能是教育一下，然后把人赶走。
　　刘静云明明已经听到护士说苏红丽不见了，但气头上也没想着要去看看她，一心想要赶紧回去找乔菁菁，她要打死那个臭丫头。
　　在码头看见林辰歆，眼睛里又快要喷出火来，正要冲过去，被林辰歆一瞪之下，居然有些怂，刚才被她拧过的胳膊还在疼呢！
　　就这么犹豫了一下，林辰歆已经走过来：“我们正要去找你，你女儿不见了，我们怀疑她有轻生的倾向，你跟我们一起去找她吧！”
　　刘静云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疯狂的笑声引得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哈哈哈，死得好，早就该死了，她怎么不早点去死呢，早死了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当初查出有那种见不得人的病的时候她就该去死了。”
　　林辰歆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苏红丽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有你这样的母亲！”
　　“生了她才是我的不幸，她把我的家庭、前途，我的一生都毁了！”
　　“毁了这一切的是你自己！”
　　刘静云笑完，怔怔地跌坐到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再也没有脸见人了。”
　　刘主任到底还是心软，扶她起来，到候车室找了张凳子坐下。
　　正巧坐在她们对面的，是一对母女，年轻的母亲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头上扎着两条漂亮的小辫子，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
　　年轻女人剥了一个鸡蛋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喂小姑娘吃。
　　小姑娘咬了一口，推了推女人的手，让她也吃。
　　女人微笑着摇头，温柔地用手帕给小姑娘擦嘴。
　　刘主任开口道：“红丽说到底也是你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她小的时候，你也这样疼爱过她的吧，这么好的孩子，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寻短见吗？那是你的女儿啊！”
　　还把苏红丽留下的信拿了出来：“你看，这是她临走之前写给我们的，多懂事体贴的孩子，我们也不要求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们，那孩子还有些什么牵挂，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她？”
　　刘静云怔怔地看着那张纸条，仿佛不认识上面的字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掩面痛哭了起来：“我，我不知道。”
　　她们母女俩有过什么温馨、美好的时刻吗？她不记得了。
　　也许是有的，曾经苏红丽也是个聪明、漂亮的小姑娘，她也曾经以她为骄傲，觉得她特别能给自己长脸。
　　可是自从被查出得了那种病之后，她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把她给藏起来，打心底里厌恶她，恼恨她为什么要得那种病，每一天都害怕她会给自己丢脸。
　　至于女儿自己难不难过，害不害怕，她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也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她有过什么牵挂和愿望。
　　刘静云知道，其实从苏红丽被查出生病的那一天起，其实她就希望，这个女儿从来都没有被生出来过。
　　她甚至在苏红丽的面前，都毫不掩饰。
　　对面的小姑娘好奇地看着她，问身旁的妈妈：“妈妈，那个阿姨为什么要哭呀？”
　　年轻的母亲说：“阿姨她可能是把她很宝贵的东西不小心弄丢了，所以伤心得哭了，所以以后佳佳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的东西，千万不要弄丢了哦！”
　　小姑娘立刻捂紧了小口袋。
　　过了一会儿，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哒哒哒地跑到对面，伸出小手掌，把掌心里的糖递过去：“阿姨，你不要哭了，我把糖糖分你一个，吃了糖就不伤心了。”
　　刘静云抬眼，看着小姑娘依稀跟自己女儿小时候有些相似的眉眼，不知怎么的又恼怒起来：“我用不着你可怜我。”
　　说着伸手就要去推这小姑娘。
　　好在一旁的林辰歆眼疾手快地把小姑娘抱起来，没让她碰到。
　　可小姑娘还是有些吓坏了。
　　林辰歆一边安慰她别害怕一边抱着她往她妈妈的方向走。
　　她妈妈见状也着急地走过来。
　　林辰歆把孩子交回给她妈妈：“真是对不起，吓到孩子了。”
　　那年轻的母亲见孩子没事，匆匆摇了摇头，抱了孩子便走，一直到上船，都离她们远远的。
　　这下连刘主任也不想再理刘静云了，有些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想让她变得慈爱有爱心？不可能的。
　　这一下午太过混乱，上船之后刘主任才有些懊恼地说：“咱们这一走今晚怕是回不去了，也没顾上回去收拾点行李，你也没跟家里交待一声，你们家沈团长该不会生气吧？”
　　“没事，别人都知道我们来码头找人，既然没回去，肯定就是去省城了，将就一晚没有问题。”
　　“这本来是我的事，倒是拖累你了。”刘主任苦笑，苏红丽是她的病人，她对此负责是应该的，可林辰歆早就拒绝接收这个病人了，现在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还得陪着奔波，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干嘛，真要说起来，也算是我惹出来的事儿，要不是我成功做了一例这样的手术，他们也不会找上你。”
　　“这话就更不该这么说了，难道你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说话间很快到了省城。
　　林辰歆和刘主任先跟着刘静云去了一趟她家。
　　可以看得出来刘静云真的是觉得很丢脸了，她脚步飞快，路上一旦有人看向她，就会飞快地低下头去，哪怕别人其实并不是故意要看她的。
　　跟林辰歆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趾高气昂，用鼻子看人的模样是完全不一样了。
　　回去问了一声，她儿子和丈夫都黑着脸，爱答不理的，表示没见过那个丧门星。
　　“那她会不会去了什么朋友或者同学家里，你们都不打算去找找的吗？”刘主任见他们完全没有想去找人的意思，不由得气愤道。
　　“不可能，她哪有那个脸去找别人！死在外边最好，别回来祸害家里。”这一家人用行动把冷血无情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相比起两个男人，刘静云竟然还算是稍微好一点儿的：“你们不用想了，她自从两年前查出那病，就跟所有的同学和朋友都断了联系，不可能去找谁的。”
　　“那她究竟还会去哪里？她拖着伤痛的身体，一定要跑回来，肯定是有她想要去的地方的，就当我求求你们了，好好想想行吗？这是一条人命啊！在你们的眼里真的就这么不值钱吗？”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你们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行不行？”刘静云又开始不耐烦起来，因为这两人的到来，已经开始有邻居在探头探脑了，她连想关门都关不了。
　　林辰歆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刘静云曾经口不择言地骂过一次苏红丽，干嘛不在她五岁那年落水的时候就淹死掉。
　　在她一个外人面前都能骂出这样的话，可想而知这话应该是她经常挂在嘴边上的，会不会苏红丽真的听进去了，希望自己能真的死在那个时候呢？
　　想到这里，她立刻问：“苏红丽是不是小时候有一次差点淹死？”
　　刘静云：“可不是嘛，要是在那会儿就死掉多好，就没有后来这些破事儿了。”
　　“在哪里？”
　　“什么在哪里？”
　　“苏丽红小时候差点淹死的地方，在哪里？”
　　“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啊！不知道！”
　　“她很有可能把那儿当成了轻生的地点，我们是要去救她的命！”
　　“总归是在海边，具体什么位置不记得了，要真死在海里倒是好了，干干净净！”
　　“你……”林辰歆的暴脾气差点又要爆发了，简直想要冲上去把人揍一顿，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母亲吗？
　　这人到底有没有心。
　　这时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知道是什么地方，我带你们去吧！”
　　林辰歆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你真的知道？”
　　那年轻人点点头：“嗯，小时候是我跟她一起玩差点出事的，我记得那个地方。”
　　“那快带我们去，她现在可能有危险！”
　　刘静云冲上来：“卫志强，这儿没你的事，你少管闲事！”
　　林辰歆：“不用管她，我们快走！”
　　这个叫卫志强的年轻男人带着她们飞奔起来。
　　路上，卫志强告诉林辰歆，他跟苏红丽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出事那年苏红丽五岁，他八岁。
　　两人跟几个年纪更大一些的小孩子出去玩，不知道怎么的跑到了海边，那几个大孩子骗他们下去抓鱼，结果一个海浪打来，把他们给卷走了。
　　那几个大孩子吓得跑了，算他们幸运，被附近的渔民救了，但从此以后，他们就特别害怕下水，在海边长大的孩子，鲜少有不会游泳的，但他们就一直都不敢学，所以都不会游泳。
　　卫志强还说，他跟苏红丽的关系本来还不错的，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看，两年前她要结婚了，他还挺替她高兴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说不结婚了，而且她忽然就不理他了，整天闷在家里，也不出门见人，他还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才知道原因。


第195章 
　　卫志强说：“其实也是他们一家人太想不开了, 这有啥啊，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日子不也一样能好好过, 何况也不是就不能找到跟她心灵相通的灵魂伴侣了，这世上不是还有柏拉图恋爱的嘛！”
　　听到这话，林辰歆不由得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小伙子还挺有见地的嘛！
　　看见林辰歆赞许的眼神, 小伙子更话痨了：“他们一家都想不开，这生病嘛,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别人也不会因此而瞧不起他们, 是他们自己非要觉得别人多看一眼都是瞧不起, 自己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来。”
　　“不过说起来，你们陵川医院的医生可真了不起，这样的疑难杂症都能治得好, 太厉害了, 就是那个姓林的医生, 也太恃才傲物了，这给人看病怎么还能挑人呢！这当医生的不都讲究医者仁心嘛，看着人家一个小姑娘那么痛苦, 就是不给人治,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幸好还有一个……”
　　两人年轻跑得快, 刘主任平时疏于锻炼，已经落了他们一大截。
　　林辰歆也挺佩服, 这小伙子肺活量够足的啊，一边跑一边说那么多话, 还能不大喘气。
　　不过就是太人云亦云了些。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就是你说的那个林医生。”
　　“啊？”小伙子大惊失色，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了。
　　完了一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
　　林辰歆不怎么在意：“报纸上就是这样写的，你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新闻报纸对现在很多人来说，都还是很权威的，绝大多数人都会相信上面写的每一个字。
　　“可是刚才在苏家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很关心苏红丽，肯定不是报纸上说的那种冷酷无情的人，当初你不肯给她治病，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小伙子问。
　　“没有什么苦衷，就是不想给她做这个手术。”林辰歆淡淡地回答。
　　小伙子满脸疑惑：“啊？那是为什么呢？”
　　“你刚才也说过了，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不生孩子，不也能好好活着吗？做了手术也只不过是把她变成……”林辰歆顿了顿，换了一个委婉一点的说法，“一个容器而已，有意义吗？”
　　小伙子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有些脸红，这女医生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呢，说话怎么这么……
　　“可是我听说之前你也治好了一个类似的病人？”
　　“两人的情况不一样，之前的病人不做手术的话对她的健康有影响，而苏红丽，我觉得她更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这是什么？”小伙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就是利用心理学和其他一些相关学科的知识，帮助别人缓解心理问题的专业人员，简单来说，你不是说她想不开嘛，就是能帮她想开的人。”
　　“居然还有这样的医生吗？”小伙子表现得十分好奇。
　　不过这会儿显然不是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因为他们已经看见苏红丽了。
　　在远处的海岸线上，一抹小小的背影，半个身体已经浸泡在海水中，正在缓慢地向更深处走去。
　　“苏红丽，快停下！”小伙子的肺活量真的很好，喊起来声如洪钟。
　　林辰歆想要制止他已经来不及了，他是真的完全没有心理学的常识，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越喊，她只会往深水区走得越快。
　　果然，苏红丽开始向前跑了起来，忽然向前一扑，海水瞬间没顶。
　　林辰歆顾不上说什么，猛然加快了速度冲刺过去，想都没想，直接扑进了水中。
　　小伙子吓坏了，立刻高声大喊：“救命啊，快来救人啊！”
　　刘主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抓住小伙子：“林、林医生呢！”
　　小伙子指着那边海面上若隐若现的人头：“在、在那儿。”
　　刘主任那个着急啊：“那你快去救人啊，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光知道喊呢！”
　　“我，我不会游泳啊！”
　　刘主任也不会游泳，她外地人，来了这边工作也有十几年了，但一直没有学会游泳，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这可怎么办啊，小林这可真是，你怎么也不拉住她啊！”
　　“她动作太快了，我也没反应过来啊！”
　　刘主任气恼得打自己的头：“都怪我，我就不该拉着她来找什么苏红丽的，这小林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对得起她家里啊！”
　　十个苏红丽也比不上一个林辰歆啊，别人自己要寻死就让她自己去好了，千万可别搭上一个林医生啊！
　　刘主任甚至恨不得现在漂在海里的人是自己。
　　冲进海水里的林辰歆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把人救回来。
　　还是跟沈焰学的，看见在水里翻腾挣扎的苏红丽之后，不是莽撞地冲上去拉人，这样会被人缠住手脚的，她已经受过一次教训了。
　　而是绕到对方的身后，找准机会把人敲晕了，再拖着人往回游。
　　好在距离岸边不远，她的体力尚且能支持。
　　才一上岸，刘主任就冲了过来，顾不上去看苏红丽的死活，抓着林辰歆就哭：“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沈团长得打死我。”
　　林辰歆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不会，打死人犯法的，他不敢。”
　　刘主任气哼哼的：“我没跟你开玩笑。”
　　苏红丽在一旁呛咳，小伙子手足无措地问：“那现在怎么办？”
　　林辰歆：“赶紧送医院，她的伤口要尽快处理，以免感染。”
　　刘主任：“那你呢？”
　　“我不碍事。”
　　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匆匆把人先送到医院。
　　省城医院的医生们也知道这个病例，对此也有些好奇，甚至还想过要安排医生过去陵川医院那边交流学习一下。
　　虽然这种情况的病人十分少见，但也不是没有的，有了新的治疗方法当然大家都想学习。
　　没想到还没去呢，病人就被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苏红丽是被她家隔壁的小伙子背过来的，在海水中浸泡过，又颠簸了一路，她已经疼得晕了过去。
　　当班的医生听林辰歆说了基本的情况，十分惊讶：“这是……”
　　林辰歆明白她的意思：“对，失败了。”
　　“报纸上不是说很成功吗？”
　　“是那记者不负责任胡编乱造的，这种手术，没有半年以上的恢复时间，都不能确定成功与否。”
　　对方医生叹气。
　　给苏红丽清理伤口换药之后，顺便给她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
　　刘主任正寻思着要不要劝林辰歆也拿一套病号服换上，免得湿衣服捂在身上难受，林辰歆就遇上了熟人。
　　是当初跟她一起去跟柳敬益老先生学习针灸麻醉的一位年轻女医生。
　　女医生连忙拿出自己存放在值班室的衣服，带她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林辰歆这才感觉到清爽舒适了些。
　　终于想起来得打个电话回去跟沈焰说一声了。
　　电话先打回科室，再辗转找人传达，消息传到沈焰耳朵里得好半天。
　　沈焰急得都已经再考虑要不要想法子弄条船横渡海峡去省城找她了。
　　别的不怕，就怕她不知轻重拼死救人。
　　林辰歆平时为人处世稳重妥贴，沈焰对她办事放心得很，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一点。
　　一旦遇到生死关头，她热血上头起来，就把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从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是这样。
　　当时还没有想那么多，可是后来每次想起来都是一次比一次后怕，当初如果他没有跟她在同一艘船上，如果他没有在漆黑一片的茫茫大海中发现她……
　　不敢想。
　　沈焰回家没见着林辰歆，去科室找她，自然也看到了那份报纸，这才终于知道林辰歆一直没有松口告诉他的，她不愿意做的那个手术是什么情况。
　　又是那个乔菁菁，这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呢，上次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吗？她这是不见黄河心不死是吧！
　　沈焰决定明天亲自去一趟省城，一方面是去接媳妇回来，另一方面也是亲自去解决掉乔菁菁这个祸害。
　　这种人就没有资格当记者。
　　从明天开始她要是再能有一个字能见报，那都是他沈焰做人的失败！
　　不过沈焰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人替他省了这个事儿了。
　　林辰歆在省医的朋友知道她们今天突然过来的缘由之后，也颇有些义愤填膺：“我看见那报纸就觉得奇怪，小林你肯定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啊，现在才知道原来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那记者也真是害人不浅了，幸好你们来得及时，患者没有真的出事。”
　　“今天晚上你们就在我们这边的值班室对付一晚上吧！”
　　林辰歆让刘主任去休息，她得留下来看着苏红丽，免得她醒过来之后还是想不开又跑了。
　　刘主任自然不肯，两人只能商量好了，一人守半夜，林辰歆先去睡一会，半夜以后再过来接替刘主任。
　　去值班室的路上，忽然遇上紧急送来急诊的两个病人，担架车飞快地在走廊上推，车上鲜血呼啦的瞧着有点吓人。
　　林辰歆连忙闪开把路让出来。
　　可是在担架车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看清出上面的人，却愣住了。
　　“怎么了？”带路的省医女医生问。
　　“那两个人……”林辰歆看向急诊室的方向，“其中一个是我们刚刚送来的患者的母亲，还有一个，是写那篇文章的记者。”
　　“啊？”女医生眼睛一亮，好奇心被大大地勾了起来，一把挽起林辰歆的手臂，“那咱们去看看吧！”
　　“走，去看看。”林辰歆也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急诊室一看，现场忙乱成一片，据说是两个女人打架，都动刀子了。
　　刘静云的腹部被捅穿了，失血过多导致血压过低，正在抢救。
　　乔菁菁相对来说情况好一些，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却是灭顶之灾，她的半张脸都被刀子划破了，皮肉可怕地翻卷着。
　　伤成这样，哪怕是在现代的医疗条件下，也会留下严重的伤疤，得做好几次整容手术都不一定能恢复得好。
　　更不用说是在现在了，这容是毁定了。
　　哪怕林辰歆对她并没有任何好感，见此情景也不禁替她赶到惋惜，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如果她自己走不出这个坎，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啧啧啧，这俩都是女人，怎么下手这么狠呢！”旁边的女医生感叹，“不过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狗咬狗，活该！”
　　“我们走吧！”林辰歆忽然就不想理她们了，以后她们的结局如何，也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只是苏红丽有些难办，丢下她不管吧，这人说不定就白救了，指不定她什么时候又去寻短见，可林辰歆和刘主任两人都是要上班的，总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守着她。
　　刘主任跟她商量：“要不让她回咱们医院去继续养伤？反正之前交的医药费还没用完呢！”
　　林辰歆点头：“也好，我去给她办个出院手续。”
　　刘主任回病房里打了水帮苏红丽擦脸，一边擦一边说：“医院里都传开了，我也不瞒着你，昨天你妈拿了刀去找乔菁菁，也就是写你的事的那个记者，两人打起来了，乔记者毁了容，你妈也受了重伤，你们家这一时半会怕是顾不上你了。”
　　“林医生昨天跳进海里救你差点出事，现在我们带你回陵川养病，你乖乖听话，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行不？”


第196章 
　　原本一脸麻木的苏红丽怯怯地抬起头：“是林医生救的我？”
　　当时她沉入水中, 海水疯狂地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灌入，迷糊中依稀知道是有人来救了自己，可究竟是谁, 她也不知道。
　　总以为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没想到居然是看起来那么瘦弱的林医生。
　　“当然是林医生救的你，当时你在海里连脑袋都看不见了，我跟你家隔壁那小伙子都不会游泳, 就林医生, 想都没想就跳下去了，那可是大海啊, 多危险啊, 一个浪头打来, 人就冲走了。”
　　苏红丽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你确实得说, 万一要是林医生为了救你出了什么事，你对不起的人可多了，你这条性命根本就赔不起, 你要是再不好好珍惜你这条命, 再随便这么糟蹋的话, 第一个对不起的人就是林医生！”
　　病房外，林辰歆心虚地对上沈焰冷峻的目光：“要不，你听我解释一下？”
　　她是在收费处遇见一大早就巴巴赶过来找她的沈焰的, 刚刚大言不惭地告诉沈焰, 她没有遇见一点危险，全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用言语打动了正在海边徘徊的苏红丽, 把她劝解了回来。
　　这说法跟刚刚刘主任跟苏红丽说的完全相反。
　　沈焰双手抱胸，他几乎没有在林辰歆面前做出过这种对立的姿势, 可见真是气得狠了：“好，你说。”
　　“我……”林辰歆张了张嘴, 又语塞。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什么不能见死不救啦，相信自己的游泳技术一定能把人救起来啦，所有的语言在这里都是苍白无力的，根本就缓解不了他因为对她紧张而生的气。
　　唯一的办法就是恶人先告状。
　　“你还好意思说，这不全怪你吗？你要不是招惹了乔菁菁，她就不会为了报复我写了这样的报道，苏家要不是因为这篇报道，就不会弃苏红丽于不顾，苏红丽也就不会想不开去跳海，那还有后面我去救她的事吗？”
　　沈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就成了他的错了呢？
　　林辰歆不停嘴地又继续说了下去：“苏红丽她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把妹妹送给领导换取自己的前途，逼着她去做手术。”
　　“还有他那个领导，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还惦记着年轻鲜嫩的黄花大闺女，对他们来说，女人就是泄欲的工具。”
　　最后，她总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苏红丽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被所有人联合起来一起害的。”
　　沈焰那叫一个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凶我！”
　　好男儿能屈能伸，当你不知道媳妇为什么要生气的时候，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认错：“我错了，对不起，媳妇别生气了。”
　　“这还差不多，那待会进去不许再提这个事了啊，免得再打击到别人脆弱的心灵。”
　　“哦，知道了。”
　　林辰歆满意了，看看四下没人，悄悄地踮起脚在沈焰的脸上亲了一下，打了一棒子又不忘给颗甜枣：“虽然天底下的男人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你是例外。”
　　沈焰心里美滋滋的，不过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刘主任看见沈焰跟着林辰歆一块儿进来，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惊讶，好像本来就是应该这样的。
　　看来沈焰这宠妻的人设是早已深入人心了的。
　　就是心里有些发虚，要是沈团长知道自己把林医生带来，却让她跳进海水里去救人，会不会当场打自己一顿啊？
　　不由得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林辰歆。
　　林辰歆淡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可惜刘主任跟她在这方面没啥默契，没看懂她这个点头是什么意思，那待会沈团长问起来，她究竟是要实话实说呢，还是说一个善意的谎言呢？
　　结果她白担心了半天，沈团长根本就没问这个问题，一个字都没提。
　　既然他能这么巴巴地赶过来接媳妇，那肯定就不是不关心的缘故，唯一的理由就是，林辰歆已经把这事解决了。
　　不管她是怎么解决的，刘主任都特别佩服。
　　办好了出院手续，林辰歆昨天晚上换下来洗好的衣服也晾干了，换回去之后，把衣服还给借衣服给她的女医生，一行人就准备要去码头了。
　　沈焰却忽然说他还有事要去办，让她们先走。
　　林辰歆把他拉到一边：“你要办的这事跟我有关吗？”
　　沈焰不想骗她：“是。”
　　“如果是关于乔菁菁的，那就不用去了。”
　　“为什么？她仗着自己能写点文章，一次又一次地诬陷你，再让她这么写下去，下次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们已经内部解决，咱们就不用去掺和了。”林辰歆把刘静云跟乔菁菁互相伤害的事告诉了他。
　　沈焰震惊之余，也给出了相同的评价：“活该！”
　　那就能一起回去了。
　　在路上，他们发现路口的一家报刊亭被挤得水泄不通，还有源源不断地人在往那边涌：“快点快点，待会报纸都卖完了。”
　　这报纸上又发了什么重磅消息让人们如此趋之若鹜？
　　虽然手里还扶着个病人不太方便跟人一起挤过去，但林辰歆和刘主任都把目光看向了沈焰，目的很明显，她们也想看报纸。
　　沈焰认命地挤了过去。
　　只不过他一个人民子弟兵，遇到困难和危险的时候一往直前，可是跟人民群众抢东西，这种事情他实在是不怎么做得出来。
　　反正到最后他两手空空地出来了，走到她们面前双手一摊：“没买到，卖完了。”
　　林辰歆只好抓住旁边一位手里拿着报纸，喜滋滋的路人：“这位大哥，请问一下今天这报纸上写了什么啊？”
　　那大哥兴奋地说：“你们还不知道啊？国家要恢复高考啦！”
　　原来是这事，确实，也该是时候了。
　　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从十月下旬公布消息，到十二月初考试，时间的间隔非常短，根本没有给人们留下多少复习准备的时间，但依然挡不住人民群众的热情，足足有570万人报名，可想而知，中断高考的那几年，被压抑的情绪有多强烈了。
　　难怪这消息能让大家激动成这样。
　　不过这似乎跟他们的关系不大。
　　别人想要考大学，除了对知识的渴求，更多的是希望考上大学改变命运，获得一个更好的前程。
　　比如说高不成低不就的待业青年，还有迫切想要通过高考回城的下乡知青……
　　只是这些情况对他们来说都不太合适。
　　刘主任倒是想问一问林辰歆想不想考大学，不过她不敢，万一对方真的起了这个心思，张院长得劈了她。
　　林医生现在可是陵川医院的招牌，要真的考上大学走了，以后上哪儿再去找一个林医生去？
　　林辰歆却突然问起了苏红丽：“你上过高中吗？”
　　苏红丽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我高中毕业的。”
　　当初在还没有查出来生病的时候，她家里对她还是抱着挺大希望的，好学历好工作是标配，将来才能嫁得到好人家。
　　能把她供到高中毕业也不足为奇。
　　只是后来查出生病，晴天霹雳，一切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她也是整天被关在家里想不开，性格才变得越来越敏感、内向、怯懦。
　　“那你考大学吧！”林辰歆说，“考远一点，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去，重新生活。”
　　“我，可以吗？”
　　“不然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刘主任一拍大腿：“对呀，你可以考大学呀！”
　　她正发愁呢，她们最多只能帮她到把伤治好，可是身体好了之后呢？她该何去何从？
　　继续回到那个不把她当人的家里吗？
　　在流言蜚语之下她该怎么活下去？
　　可是考上大学就不一样了，现在上大学国家包吃包住还给生活费，以后毕业了还包分配工作。
　　只要考到一个远一点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自然也就不存在那些流言蜚语了。
　　大学毕业一出来就是国家干部，工作体面，收入也高，养活自己完全不成问题，到时候嫁不嫁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对苏红丽来说，这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的一条出路了！
　　刘主任激动地拍着苏红丽的肩膀：“姑娘，你的新生活就在眼前，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抓得住了！”
　　苏红丽也很快就想明白了，眼眶红红的，看着她们：“好，我考，我考大学！”
　　这时，又听见周围的路人在大声讨论，要赶紧去新华书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参考书籍，还有图书馆，也得赶紧去，免得有用的书都被人借完了。
　　苏红丽听到之后欲言又止。
　　林辰歆敏锐地发现了：“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我，我想回家一趟，拿点书。”
　　她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其实还挺好的，用过的课本也全都没有扔掉，全都装在箱子里保管得好好的。
　　她想回去拿高中的课本，住院的时候平时也没什么事，正可以好好复习。
　　只是她已经给林医生她们添了太多麻烦了，如今林医生的爱人也在，让那么多人去给她跑一趟，她特别过意不去。
　　“行啊，反正也得要下午才有船回去呢，正好去一趟。”林辰歆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谢谢林医生。”
　　一行人又一次来到了苏家。
　　远远地就看见她家门前的空地上浓烟滚滚，周围还有稀稀拉拉的人在围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待得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苏红丽的哥哥生了个火堆在烧东西，一些衣服、杂物、书本，全都往火堆里扔。
　　苏红丽忽然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在火堆里扒拉起来。
　　林辰歆和刘主任连忙上前死命把她拉住。
　　从苏红丽的手里掉下来烧掉一半的书，封面上写着高三数学这几个字。
　　“死丫头你还有脸回来，妈都被你害死了，我的工作也被你害丢了，这下你高兴了？”
　　苏红丽呆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哥：“死……死了？咱妈死了？”
　　她哥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都是你害的，我们苏家没有你这个人，你以后别回来了！”
　　“那你也不能把我的东西全都烧掉啊！”
　　“晦气的东西，不烧掉还留着干嘛！”
　　苏红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东西，灰烬的残余里有她的衣服，她从小到大的日用品，还有她所有的书，这是有多恨她才会这样做啊！
　　只有家里有人去世了，才会把那人的东西全都烧掉呢！
　　她甚至想要一头冲进火堆里，让火把她也烧掉算了。
　　林辰歆一把拉住了她，搂着她背转身不再看：“算了，我们走吧，书没了就没了，我们想办法再找。”
　　苏红丽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走。
　　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苏红丽的名字：“红丽，红丽等等。”
　　林辰歆停下脚步，转头向后看去，发现是一个看着年纪跟她们差不多大的年轻姑娘，有些急切地跑过来：“不好意思，你们等等好吗？”
　　这是她们见到的第一个会主动跟苏红丽打招呼的人。
　　来到这个宿舍大院，所有人看见苏红丽的目光，都是同情中带着探究的，但没有人会主动跟她说话。
　　别说苏红丽自己了，就连林辰歆他们，感受到这样的目光都觉得难受。
　　只有眼前这个姑娘，目光中充满了真诚。


第197章 
　　“怎么了？”林辰歆问。
　　这姑娘微微喘着气：“苏红丽, 国家要恢复高考了，你知道吗？”
　　苏红丽点了点头。
　　那姑娘上前一步，想要去拉苏红丽的手, 苏红丽缩了一下，闪开了，她也没有在意：“你去考大学吧, 考上大学就可以离开这里, 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了。”
　　竟是跟林辰歆劝她的话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以前学习成绩就好，一定能考得上的。”
　　苏红丽低着头, 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可是我没有书了。”
　　“我有啊, 我借给你！”女孩声音清脆, “你们等等啊, 先别走，我这就回去拿！”
　　“等一下！”苏红丽急得声音都大了些，“你自己不要复习吗？”
　　“你知道我的, 那时候就不爱念书, 学的东西早就还给老师了, 不可能考得上的啦，我也不想考，那些书在家里放着反正也没用, 千万别走啊, 我马上就来。”她一边往回跑，一边回头叮嘱着。
　　“这是你朋友啊？”林辰歆问。
　　苏红丽低着头：“嗯, 一起长大的，也是同学。”两年前查出来生病之后, 因为心里自卑，跟这些朋友的关系也慢慢地疏远了。
　　特别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 她还以为没有人会理她了呢！
　　“看，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看不起你的，也有人是真心地想帮助你。”
　　比如今天这个热情的姑娘，还比如那天帮忙带路去找到她的小伙子。
　　那姑娘很快就“哼哧哼哧”地拎着两大网兜的书小跑着过来了：“高中的课本全都在这儿了，你好好复习，争取考上大学。”
　　苏红丽的眼眶又红了，声音哽咽起来：“晓丽，谢谢你。”
　　在这个刚刚恢复高考的节骨眼儿，高中课本是多么地宝贵啊，绝不会像她说的放在家里也没用，多少人愿意花高价买呢！
　　“傻丫头，哭什么呀，这有什么好谢的，咱们不是好朋友嘛！你要好好的，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打倒，知道吗？”
　　苏红丽重重点头：“嗯，我会的。”
　　一个人寻死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特别是在死过一次没死成之后，她似乎连这份寻死的勇气都失去了。
　　苏红丽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活下去，也许就是这样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吧！
　　直到国家恢复高考这个消息，如同一道利箭，射穿了她头顶上厚重的乌云，一道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让浑身似乎依然浸泡在冰冷海水中的苏红丽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也许，她也不一定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永远都抬不起头来过一辈子的。
　　她们告诉她，得了那种病不是她的错，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完全可以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人。
　　回到陵川医院的苏红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不再自卑怯懦，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
　　她开始抬起头来，说话的时候勇敢地看向别人的眼睛，得到帮助的时候会大声地说谢谢，有什么需要的时候也能勇敢地提出要求了。
　　她还开始努力地学习，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浸入水中，拼了命地汲取每一滴水分，早上，护士们还没有开始查房的时候，她就已经就着晨光开始背课文了，吃饭的时候，嘴里还喃喃自语地背着公式，晚上病房要熄灯了，她还捧着书到外面的走廊上借着光亮继续看书……
　　当一个濒临绝望的人重新拥有了希望之后，谁都想不到她能爆发出多强大的力量。
　　恢复高考的消息随着报纸，广播逐渐传遍了海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谈论起这件事，渴望回家的知青们，被阻碍了继续求学脚步不得不丢下了书本的学子们，都热泪盈眶地重新捧起了书本。
　　不管是想考大学的，还是不想考大学的，都觉得振奋人心，读书终于又有了意义！
　　凤尾岛的王庆有和罗水妹这一对小情侣激动万分地来找了一次林辰歆，特地来感谢她的，因为听了林辰歆的话，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自学高中的知识，相当于比别人多了一年多的复习时间，考上大学的希望也大了很多。
　　这次如果他们都能考上大学，最大的功臣就是林医生！
　　这些天，林辰歆真的是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考大学的事，就连有一次在食堂吃饭，遇见李春兰，对方也喜滋滋地告诉她，她爱人曲建华也正在复习准备考大学。
　　当初没能上成大学，对曲建华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遗憾，如今终于有了可以弥补这个遗憾的途径，肯定是要好好把握的。
　　许多年轻人见面打招呼，第一句话都是要问问对方，打不打算考大学。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问过林辰歆，大概由于她表现出来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些，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她其实只有赤脚医生培训的教育水平，在大伙儿的心目中，就算是医学院毕业出来的大学生，这医术也是远远比不上林医生的。
　　倒是张院长特地找她谈了一次话，问了她的想法。
　　以陵川医院院长的身份，他肯定是不希望林辰歆去上大学离开这儿的，真要上了大学，以后还回不回来这边可就很难说了。
　　但作为林辰歆父亲的好友，以一名长辈的身份，他却对她说，不要有任何的顾虑，如果想要考大学，那就只管去，医院这边不会拖她的任何后腿。
　　林辰歆其实没有想太多，她没有想过要去再上一次大学，前段时间，她就已经把洛教授寄给她的大学教材全都看过一遍了，知道再去上一遍大学，对她的医术不会有任何的提升，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没有这个必要。
　　在给了张院长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却收到了洛教授的来信。
　　洛泽民教授很明显是在报纸公布消息之前，就提前得知了要恢复高考的消息，于是一刻都等不了了，立刻就给林辰歆写了这封信。
　　所以这封信发出的时间，比恢复高考的消息见报的时间还要早。
　　洛教授显然是想让林辰歆考大学的，不但鼓励她报考京市医科大学，还兴致勃勃地帮她规划了未来，以她现在的能力，稍微努力一下，应该可以在两年之内完成别人五年才能完成的本科学业。
　　然后可以直接报考他的研究生，两年之后再直升博士。
　　总之在洛教授看来，国家这次恢复高考，对林辰歆来说，是一次绝佳的好机会，前程十分远大，未来十分美好。
　　洛教授信里的一句话让她陷入了沉思。
　　洛教授说，他知道陵川需要她，可是她留在陵川，光靠她一个人的力量，一年顶天了能多救几百人，可是如果去京市跟着他做研究，在学术方面有重要的突破的话，受益的又何止千百人？
　　一项新的技术，一次革命性的突破进展，对一个疾病的攻克，受益的是全国目前和未来的千千万万患者。
　　这是林辰歆没有考虑过的角度。
　　不是她想不到，而是不愿意去想。
　　一直以来，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她都是这么说的，之所以要留在陵川，是因为这里的病人更需要她。
　　可实际上呢，内心深处，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不，有的，只不过她一直不愿意去想而已。
　　优秀如林辰歆，也并不是一直都那么顺风顺水的。
　　穿越之前的那次旅游，除了有她妈为了想把她嫁出去的强硬原因，其实她自己也是遇上了一些事情郁结于心，想要出去散散心。
　　郁结于心的原因跟医院重金聘请她回来组建的心外中心重症组有关，重症组成立以后，开展工作就一直不太顺利，不管做什么，总是会遇到重重的阻力。
　　林辰歆知道，这是因为她太年轻了，又是空降，挡了别人的路，阻碍了某些人获取更大的利益，这些她都懂。
　　无论在什么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利益之争。
　　她只是一心想要做好她能做好的事情而已。
　　可是，到最后，她却意外地发现，一直在背地里给她使绊子的人，不是她一直以为的竞争对手，而是她一直很尊重，表面上跟她关系一直很好的一位师兄。
　　那件事对她的打击挺大的，甚至有点儿让她怀疑起自己所做一切的意义。
　　还是在热带雨林当无国界医生的时候过得比较快乐啊！
　　环境艰苦、条件差，缺医少药，工作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
　　但同事之间没有利益的纷争、没有尔虞我诈的争斗，所有人都是怀着一颗赤诚的心，齐心协力地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着，那就是挽救生命。
　　在陵川岛，林辰歆感受到了久违的这种快乐。
　　还遇到了她毕生所爱的男人。
　　这里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历经风雨之后安全温暖的港湾，让她可以停靠在这里，安稳舒适地过日子。
　　可洛教授的一番话点醒了她，真的就这么过一辈子，她甘心吗？
　　她的所知、所学，是不是能发挥出更多的作用，为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呢？
　　如果明知道可以，却不去做，几十年后，但她垂垂老矣，会不会悔不当初？
　　一方面是对安稳生活的眷恋，一方面是不甘的热血在沸腾，让她陷入了矛盾之中，连院门被人打开，有人进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沈焰下班回来，推门，院门是虚掩着的，明明应该有人在家，屋子里却是一片漆黑，不由得心里一紧。
　　拉亮电灯，看见的却是林辰歆小小一只蜷缩在沙发角落，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的样子。
　　急得他立马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急急忙忙地过去，伸出去的手在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忽然又收了回来，蹲下来抬头去看她的眼睛：“怎么了？”
　　刚刚那一瞬，说不上是什么原因，沈焰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疏离感。
　　他记得那是好久好久以前了，那是一个船上的黄昏，金色的夕阳下，她就是用这样的略到空茫的目光望着远处洒满了碎金的海面，仿佛距离他十分遥远。
　　在那一瞬间，沈焰的心里感到了一阵没来由的恐慌，他好像就要抓不住她了。
　　林辰歆回过神来，目光中有了焦点，对他抿唇一笑：“回来了呀！”
　　方才的那份疏离感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沈焰一颗心轰然落地：“怎么了？又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了吗？”
　　“没有。”林辰歆想要起来，却发现坐得太久双腿血脉不通，一动之下麻痒难忍，“啊，我的脚……”
　　沈焰好笑地蹲着给她按摩。
　　林辰歆眼角却瞥见有什么东西在地上弹动跳跃：“那是什么？”
　　“呀！”沈焰立刻过去收拾残局，那是他刚刚拎回来的一小篓新鲜的海虾，别人送给林医生的，正好在路上遇见他，让他给带回来了。
　　林医生可真是受人尊重啊，沈焰跟她在一起，没少沾她的光，吃了不少好处。
　　“给你做个鲜虾馄饨吧！”沈焰说。
　　他记得，上一次她这样出神的时候，她说是想家了，那这次，也是想家了吗？
　　岳母说过，她最爱吃加了荸荠的小馄饨了，大概能慰藉一下她想家的心情。
　　“会不会太麻烦了呀？”林辰歆说。
　　“不麻烦，很快就好。”怎么会麻烦呢，给她做好吃的，他从来都不会觉得麻烦。
　　哪怕他选用的是最麻烦的一种做法。


第198章 
　　林辰歆把洛教授的信收好放在一旁, 走进厨房去看沈焰给她做饭。
　　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身上系着围裙，袖子高高地挽到了手臂上，正在案板旁微微弯着腰, 在剥虾。
　　灵巧的手指掰断虾头，抽出虾线，轻轻一拉, 便把整只晶莹剔透的虾肉从壳中抽了出来, 像是在弹奏一曲美妙的乐章。
　　不知怎么的，竟叫她想起了这双手同样灵巧地在她身上弹奏时的场景, 心头忽然就火热起来。
　　上前两步从后面抱着他的腰, 两只手不安分地游移。
　　沈焰笑了起来, 转头亲了亲她：“乖, 别闹。”
　　身后的人却变本加厉起来，侧身从他跟料理台之间的空隙钻了进去，与他紧紧相贴, 双手揽着他的脖子, 稍稍用力, 把他的头压下来，踮起脚尖索吻。
　　一只手悄悄地下移，在他身前的纽扣上作乱。
　　沈焰被她撩起火来, 手里的虾肉一扔, 贴上了那纤纤细腰。
　　良久，嘴唇从她的唇瓣移到耳侧, 喃喃低语：“要上楼吗？”
　　“不，就在这里。”
　　沈焰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轰然炸断, 但有所求，岂敢不从。
　　就这么死在她面前也在所不惜了。
　　一顿饭耽搁了好久才又重新开始做。
　　林辰歆其实知道沈焰为什么要给她做小馄饨, 她确实是有些不安，但他不知道的是，能让她真正踏实下来的，不是小馄饨，而是他这个人。
　　天知道他的拥抱能给她带来多大的能量。
　　林辰歆的脸上还带着红晕，懒洋洋地依偎在他的怀中看他继续剥虾。
　　剥好的虾肉先用刀拍扁，再用刀背剁成肉泥，加点盐和澄粉，搅拌均匀摔打上劲，以增加虾肉泥的韧性。
　　案板上撒上干淀粉，虾肉泥放上去，沾上干淀粉之后不停地敲打，一边敲打一边均匀地撒干淀粉，直到虾肉泥变成一整块厚薄均匀的面皮为止。
　　用刀切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块，就是今天要用到的馄饨皮了。
　　这么细致的活儿，也亏得他有这份耐心。
　　剥出来的虾头和虾壳也不浪费，炒干以后熬成虾油，拿个密封的玻璃瓶子装起来，以后煮面的时候加上一点，调味增香。
　　馅料是剁碎的猪肉，再加上荸荠碎拌匀。
　　按照岳母教的，林辰歆吃这个喜欢不要太碎，有点颗粒感，所以要先用刀按压拍扁了，不能剁，只能细细地切成小丁，再跟肉馅拌在一起，加入两勺虾油搅拌均匀。
　　最后用鲜虾馄饨皮包成小馄饨，水沸下锅，煮到漂浮起来，便熟了。
　　碗里放一把干虾皮，几片紫菜碎，一小撮葱花，最最重要的，是一小勺猪油，最后洒点盐和胡椒粉，冲入滚烫的沸水，再把煮好的小馄饨捞起来放进去，就是一碗鲜美的鲜虾小馄饨了。
　　鲜虾馄饨皮口感脆弹，荸荠馅料清新爽口，再配上鲜甜的紫菜虾皮汤，一口下去，能鲜掉天灵盖。
　　林辰歆拿着勺子：“真好吃，唉，要是以后吃不上那么好吃的小馄饨了可怎么办啊！”
　　沈焰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你什么时候想吃，我随时都可以给你……”话未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深深地看她一眼，继续说道，“给你做啊！”
　　“今天我收到洛教授的信了。”
　　“嗯，吃完再说。”沈焰语气温柔。
　　这些天，沈焰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的妻子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而是能展翅高飞的苍鹰，如果她要飞，他是不可能拦得住她的。
　　他也没想过要拦。
　　他只希望自己是牵着风筝的那一根线，在她飞得太远太累的时候，可以回过头来，看一看他，他永远都在。
　　“国家现在恢复高考，说明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重视学历了，你以后不管是留在陵川，还是想到别的地方发展，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学历都很重要，这个大学，应该去考。”
　　“可是我如果真上了大学，至少要两地分居至少五年呢！你不介意啊？”
　　在意是肯定在意的，但不能说是介意，他自己还因为工作的缘故，每个月都几乎有半个月的时间不能回家呢，她说过什么了吗？
　　所以他也不能说什么。
　　“当然不舍得，不过来日方长，咱们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能在一起呢，区区五年，熬熬也就过去了。”
　　林辰歆笑着伸出手去捏了捏他逞强的脸：“可是我不舍得啊，怎么办呢！要不这样吧，我考省城这边的医学院，这样平时周末都可以回来，你也可以时不时去看看我，怎么样？”
　　能经常见面好是好，但是！
　　虽然都是医学院，但京市的医科大学和省城这边的医学院，档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在沈焰看来，林辰歆这么优秀的人，这边的医学院配不上她！
　　“不，还是去京市吧，洛教授在那边，你跟着他，能学到更多东西，还有爸妈也在那边可以照顾你，我比较放心。”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想过了，去京市的话，我打算直接念研究生，不想再在本科上浪费时间了。”林辰歆认真地说。
　　“直接上研究生，这是可以的吗？”
　　林辰歆其实也不知道：“既然高考恢复了，研究生应该也恢复了招生，我问问洛教授吧！”
　　沈焰对自家媳妇的能力向来是盲目信任的：“那行，你先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说，我让老爷子那边想办法。”
　　林辰歆好笑地看着他：“爷爷知道你这样随便卖他的人情吗？”
　　这事到这儿就算是商量妥当了。
　　不过到了晚上，沈焰搂着媳妇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研究生要读多少年？”
　　“一般来说要三年吧，如果硕博连读的话可能要五年。”她说得十分自然，因为这对她来说，本来就是很寻常的事。
　　殊不知要是被别人听到，怕不是会惊掉了大牙。
　　很多人甚至只知道上大学，上完大学就非常了不起了，并不知道上完大学之后，还能继续读硕、读博。
　　但凡知道的，也知道考上大学就仿佛从千军万马之中挤过了独木桥，再想继续升学，那更是在天之骄子的群体里选拔出最顶端的那一小撮。
　　绝不会是像她所说的如同吃饭喝水那般轻易。
　　但沈焰知道，只要她想，她就肯定能做得到的。
　　把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处磨蹭了一下，他的情绪有点不太高涨，五年呢，媳妇五年不在身边的日子，那得多难熬啊！
　　林辰歆揉了揉他粗硬的短发：“我说的是一般的情况，只要你在家乖乖的，我就尽量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学完回来。”
　　“什么叫在家乖乖的？”
　　“注意安全，不要受伤，还有，不许被别的漂亮姑娘勾了魂，失了心智。”
　　沈焰气哼哼地在她圆润光滑的肩头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世上能勾了我的魂的女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夫妻俩讨论的事情林辰歆暂时没有跟任何人说，每天照常是按照正常排班顺序轮班，并且在沈焰不在家的时候帮人顶班，把休息时间都攒下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尽量不上夜班，好好陪着他。
　　而沈焰也是越发地粘人了，小夫妻两个好得蜜里调油，叫旁人看着心里直发酸。
　　爱华嫂子最近有点烦，烦就烦在她公爹陈老爹的身上。
　　前不久爱华嫂子的男人陈团长回了一趟老家，发现自家老爹身子不太好，咳嗽咳得厉害，想着海岛这边气候温暖湿润，应该对肺部有好处，便把他接到了海岛这边住一段时间养养身体。
　　常年吸烟的老人家多少都有点儿咳嗽的老毛病，这不算什么。
　　可这陈老爹咳得实在是太夸张了。
　　按照爱华嫂子给林辰歆的描述，陈老爹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搬张矮凳坐在院子中央，开始他每天第一轮的咳嗽大业。
　　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撕心裂肺啊，能把房子都给你震塌的那种，你简直要怀疑，他下一秒就能把肺给咳出来了。
　　这还不是一时半会能了事的，这一咳至少能咳上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非得把肺里最深处的痰都咳出来了才算完。
　　在这种情况下，一家子人都没法睡了，每天早早被吵醒，晚上又睡不好，没几天下来，一家人眼睛下面都挂上了厚厚的黑眼圈。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爱华嫂子不敢抱怨，老头子他自己也不想那么早就咳嗽的啊，可咳嗽这玩意儿，没法忍啊！
　　她吐槽的是老头子不讲卫生，咳嗽出来的浓痰随口就吐在地上，用鞋底一搓就完事儿了，每天他坐着咳嗽的地方，地面都被他搓出一层油亮的痰膜来了。
　　多恶心啊！
　　家里还有俩孩子呢，孩子还是爱在地上打滚玩闹的年纪呢，你看他咳成那样，都不知道会不会有肺痨什么的，要是传染上了孩子改怎么办。
　　爱华嫂子都在寻思着要不要带俩孩子回娘家去住上一段时间，等老头子走了再回来了。
　　可又怕人说闲话，说她不孝顺，公爹正病着呢，她不说好好照顾，还躲回娘家去，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林医生，这咳嗽究竟会不会传染啊？”爱华嫂子担忧地问。
　　“传不传染还得看引起咳嗽的原因是什么，普通的感冒咳嗽，以及支气管炎、支气管扩张引起的咳嗽也不会传染，但如果是肺结核、流行性感冒或者是一些特殊的病毒引起的咳嗽，是会传染的。”
　　“陈老爹这咳嗽也咳了挺长时间了吧，以前有没有去医院看过，医生怎么说？”
　　“得有两年了吧，看过，好多医院都看过了，吃了很多药，乡下的土法子也用过不少，就是不见效，有什么办法呢！”爱华嫂子叹气，“看着老人家这样，我心里也难受啊！”
　　老头子固执，这些年四处求医吃了不少苦头，却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他已经完全不相信医生了，这次陈团长带他过来，本来是想找他们这边的“神医”林辰歆帮忙看看的，可老头子死活不愿意。
　　只好爱华嫂子自个儿来找林辰歆诉苦。
　　林辰歆家卧室的隔音效果好，倒是没有受到陈老爹每天早上惊天动地咳嗽的影响，但她其实也听周围的邻居抱怨过，吵得附近的人家每天早上都不得安宁。
　　“既然已经咳了那么长的时间，跟他一起生活的人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应该来说是不存在传染性的，不过具体是什么病因，没有详细检查过，我也没法判断。”
　　毕竟她所学跟中医是不一样的，看病除了“望闻问切”，还更依赖各种现代化的检查和检验手段。
　　如果陈老爹愿意去医院检查，照X光，抽血检验等等一整套的检查都是要做的。
　　“唉！”爱华嫂子又叹气，“这些以前在别的医院都做过了，老头子也没少吃苦头，他现在不愿意，我这个当媳妇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以前的检查结果呢？拿来给我看看？”
　　“要是有就好了，我早拿来了，没了，全都被老头子一把火烧掉了。”想着老头子一边大骂医院骗钱，一边气呼呼地把各种检查报告单都一把火烧掉的样子，爱华嫂子又是深深地叹气。
　　真是拿这个顽固的老头子没办法。
　　林辰歆其实也是可以理解这种屡治不愈的情况下会给人带来多大精神上的痛苦的，陈老爹会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那中医看过了吗？”自从见识过柳敬益老先生的医术之后，她对中医就再也不敢小觑了。


第199章 
　　“哪能没看过呢！”爱华嫂子说, “苦药都不知道吃过多少了，这也没有效果啊！”
　　林辰歆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要么你们还是劝他去医院看看，不然我也是没有法子的。”
　　别人说她是“神医”, 可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而已，那么多医生都没有诊断出来的疾病,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本事看一眼, 听他们说一下症状就能判断出来是什么病。
　　真要可以，那就不叫医生, 可以叫做神仙了。
　　爱华嫂子只好失望地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 林辰歆还是不由自主地起得早了些, 从隔音效果良好的卧室里出来, 才来到院子里，果然就听见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吸气的时候像是在拉扯风箱，猛然咳嗽起来又像是突降雷暴一般, 每天早上都要经历这么一遭, 确实是挺折磨人的。
　　不过这老爷子中气还挺足的。
　　林辰歆洗漱完了, 不由自主地就往爱华嫂子家的院子那边走。
　　迎面遇上一个哈欠连天的邻居：“林医生早啊！”一句招呼打完，忍不住连打三个哈欠。
　　林辰歆：“起这么早啊？”
　　对方无奈地用手指头悄悄地指了指那咳嗽声传来的方向：“就这，谁还睡得着啊！都这样了, 他们也没说找你看看？”
　　林辰歆：“问是来问过, 我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得了的。”
　　“林医生你跟我们还谦虚什么啊，谁不知道你手到病除啊！”对方给了她一个“我都懂”的表情, 林医生可真是个好人，明明是有些人不想给老人看病, 她还谦虚自己的医术。
　　林辰歆无奈，更明白了爱华嫂子的苦恼, 这陈老爹天天早上这样在院子里咳嗽，不但非常影响他们一家的生活，还时时刻刻在打他们一家的脸，老人家都病成这样了都不好好治，也太不像话了。
　　林辰歆摇摇头不再说什么，继续往爱华嫂子家那边去。
　　爱华嫂子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洗猪肺，罗汉果煲猪肺，清热润肺止咳，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效果，但也还是要做个样子，表示他们也是很担心老人家的病情的。
　　看见林辰歆连忙放下手里的猪肺站起来：“哟，小林你怎么来了？这一大早的。”
　　“早上想做个葱花鸡蛋面吃，刚好家里的小葱都吃完了，想问问你家有没有，给我掐一把。”
　　爱华嫂子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借口，平时林医生和沈团长工作忙的时候，她家院子里的菜地都是爱华嫂子帮忙照看的，哪能不知道她家有没有小葱啊！
　　既然是借口，那她过来的目的也很明显了，爱华嫂子有些惭愧，她昨天去找完林辰歆回来之后，心里还抱怨过她不肯帮忙来着。
　　没想到人家这就来了。
　　她连忙热情地迎上去：“小葱是吧，有有有，我这就去给你掐一把。”走到林辰歆身边，悄悄指了指身后的陈老爹，小声说，“瞧见了吧，就这样！”
　　大概是常年被咳嗽折磨的缘故，陈老爹干瘦干瘦的，坐在那儿整个人躬成一只大虾米，黑瘦的脸庞也憋得黑红黑红的，继续发出撕心裂肺的爆咳声。
　　别说咳的人了，就是听的人，也很不好受。
　　可想而知爱华嫂子一家每天都在经受怎么样的煎熬了。
　　林辰歆走到陈老爹身后，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老爷子，我帮您拍拍背吧！”
　　陈老爹咳得正难受，哪里顾得上她，只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她走开点儿。
　　也是怪了，以前他在村里，也是每天早上这么在屋门前咳嗽，但凡路过的看见了，都赶紧绕路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他过了病。
　　这小女娃子胆子倒是大，居然还敢走到他身边来。
　　林辰歆没把陈老爹的拒绝当回事，直接说：“爱华嫂子，麻烦你帮忙拿张席子，再拿几个枕头出来。”
　　爱华嫂子正在围裙上擦着手准备去掐小葱呢，闻言也顾不上问为什么，匆匆回屋就把她要的东西拿出来了。
　　林辰歆让爱华嫂子把席子在地上铺好，然后去扶陈老爹：“老爷子，来，咱们躺那边去。”
　　陈老爹警惕地看她，用咳得嘶哑的嗓音质问：“你们想干嘛？”
　　“老爷子，您听我的，保证能让您没那么难受。”
　　“小女娃子，你懂个屁！”两年多的咳嗽经历告诉他，越是躺着，就越想咳，又越咳不出来，就更难受。
　　爱华嫂子过来：“爸，您就听小林的，她可是咱们这儿最好的医生，她说有好处，就肯定没错的。”
　　“医生有个屁用，要真有用的话，还能治不好我的咳嗽吗？”一边咳一边抵抗，死活不让两人近身。
　　爱华嫂子也恼了，大吼一声：“老陈，还不赶紧出来看看你爸，人家小林好心来帮忙看看，他还不领情！”
　　陈团长趿着拖鞋就赶紧出来了：“怎么样怎么样？”
　　爱华嫂子指挥他：“让咱爸躺那边去。”
　　在陈团长的协助下，林辰歆让陈老爹朝右侧躺好，双膝弯曲，左手臂搁在胸前。
　　然后在陈老爹的右臂下、双膝中间，还有肩颈下面都垫上一个枕头，背部也伸直了。
　　在壮实的儿子面前，陈老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摆布。
　　“老爹，我要给您拍背了，您放松点儿，别紧张。”
　　陈老爹哪能不紧张呢，他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试过被人这么当木头人一样摆弄过呢，他不但紧张，还生气，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林辰歆蹲在陈老爹的身后，双手手指并拢，手背隆起，呈“空心掌”状，用手腕关节的力量带动双掌，双手交替快速地在他背部叩击。
　　陈团长和爱华嫂子只听见一阵快速和密集的“空空”声，眼睛里只看得见林辰歆双手晃动的残影，不由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快了吧！
　　而且，拍得那么用劲儿，响成这样，那得有多疼啊，老头子那么大的年纪，受得住吗？
　　要不是出于对林辰歆的信任，陈团长这会儿早就出声制止了。
　　奇怪的是，陈老爹不但没有喊疼，而且原本僵直的身体也慢慢地柔软下来。
　　拍了一会儿，陈老爹就要吐痰。
　　爱华嫂子连忙拿来痰盂，让陈团长去接。
　　大概拍了十分钟左右，林辰歆停了手，陈老爹猛咳一阵，吐出一口浓痰之后，停下来了。
　　林辰歆扶着他坐起来：“老爷子，感觉怎么样？”
　　陈老爹愣了一下，嘿，好了？
　　平日里得咳上一个多小时才能把肺里最底下的痰咳出来，这才舒服一些，今天这才哪到哪啊，被她拍了这么一下，居然就咳出来了？
　　爱华嫂子一阵惊喜：“小林，我爸他这是……好了？”
　　林辰歆摇摇头：“只是暂时缓解了一下，病根未除，还得继续咳，老爷子，您看什么时候到医院去，我们检查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把您这咳嗽的毛病彻底治好吧！”
　　她这套拍背的手法只是利用振动促进痰液的排出，替他节省了一点咳嗽的力气而已，治标不治本，该咳的还是会咳。
　　唯一的办法是查明病因，才能根治。
　　陈老爹摆摆手，不肯相信能查得出来病因：“要能查早查出来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那是没碰上好医生！以前那些医生会给你这样拍背不？今天小林给你拍一拍，是不是舒服多了？”陈团长说。
　　陈老爹没话说了，只好耍无赖：“反正我不去，医院就会折腾人。”
　　林辰歆笑了笑：“行吧，你们慢慢考虑，反正老人家这病也不是一天半天了，也不差这几天，我也差不多要上班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陈团长连忙喊住她，“小林，刚刚你给我爸拍背的那套手法，能仔细给我讲讲不？”
　　就算不能治本，但能减轻老人家咳嗽时的痛苦，也已经很好了。
　　“其实很简单，就像我刚才那样就可以了。”林辰歆说了一些要注意的细节上的问题。
　　陈团长连连点头，学着用空心掌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几下，声音很响，可实际上一点儿都不疼：“原来是这样。”
　　爱华嫂子从厨房里拿出来一盘刚刚出笼还冒着热气的大包子，硬要塞给林辰歆：“小林，今天辛苦你了，耽误了你那么多时间，回去别煮面了，这几个包子拿回去吃吧！”
　　“也行，谢谢爱华嫂子。”林辰歆也不客气，接过盘子就走，“这盘子回头再还给你们，老爷子，想好了就来医院找我啊！”
　　陈老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不知道是林辰歆露了一手让陈老爹感受到了久违的舒畅，还是陈团长和爱华嫂子苦口婆心的劝说起了作用。
　　陈老爹居然答应来医院看病了，不过指定得让林辰歆给他看。
　　难得陈老爹如此信任自己，林辰歆自然得使出浑身解数。
　　只要有条件能做的检查都做了，有可能的疾病一个一个排除掉，不是咳嗽变异性哮喘，没有鼻炎、鼻窦炎和咽炎，也没有过敏的症状。
　　不是肺结核、间质性肺病，也没有支气管扩张，没有咯血、胸痛的症状，也排除了肺癌……
　　甚至连肺部的X光片都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事实证明，并不是以前给陈老爹看病的医生不用心，他这病得确实是很蹊跷啊！
　　爱华嫂子一开始来的时候是很高兴的，可是随着各项病因一个个的排除，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沮丧，忍不住悄悄把林辰歆拉到一旁：“小林，这到底是啥情况啊？”
　　林辰歆也是无奈：“不好意思啊嫂子，现在暂时还是查不出来。”
　　“这怎么能查不出来呢，不都说你是金睛火眼，有啥毛病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嘛？”爱华嫂子情急之下，忍不住开口抱怨。
　　林辰歆冷了脸：“我不是孙悟空，也没那么神通广大，陈老爹是我的病人，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可在我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我也没有办法保证。“
　　爱华嫂子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对不起啊，小林，你看我这一着急就口不择言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能劝动老头子来检查不容易，这次要是再查不出来，以后就更没有法子了。”
　　林辰歆：“眼下也不是就完全没有办法了，还有一个检查可以试一下，不过做这个检查会有点辛苦，而且我也不保证一定能有结果。”
　　“啊这……”
　　“别着急，咱们先去内科那边看一下，跟那边的医生一起商量看看能不能做这个检查吧！”
　　林辰歆说的检查是支气管镜检查，简单来说，就是把一根管子，经由鼻腔进入气管，观察到气管里面的情况。
　　通常如果支气管里有长肿瘤，或者是结核菌感染之类的病变，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检查出来。
　　不过由于技术设备的限制，如今医院里使用的还是传统的硬质支气管镜，而不是后世的软性可弯曲内镜。
　　一根手指头粗的硬质管子从鼻腔进入，途径鼻咽、口咽，经过声门，最后进入气管，这其中的难受程度可想而知。
　　甚至有可能会引起强烈不可控的呛咳，对患者的身体造成伤害。
　　所以一般情况下不太建议病重或者年老体弱的患者进行这项检查。
　　呼吸内科的医生也是这样跟他们说的。
　　陈团长很为难：“林医生，这真能查出我爸的病因吗？”
　　作为医生，林辰歆真的很不爱听到这种问话，但她也能理解家属的心情，只是这种时候，不能给他们任何错误的诱导。
　　只能实话实说：“不一定。”


第200章 
　　陈团长有些艰难地说：“那要不, 咱们就不做了吧！”
　　陈老爹这固执的老头子忽然又固执起来，不过这次固执的方向不一样：“小看我不是？当年老子扛着枪杆子闹革命的时候，你们这些小鬼头都还没出世呢！不就是往喉咙里捅根管子嘛, 只管来，老子没怕过的。”
　　原来还是位老革命，林辰歆的心里又增添了几分敬意。
　　“老爹, 别怕, 我们会给您做麻醉的，您放轻松点儿, 很快就做完了。”
　　“你这个女娃娃, 我可告诉你, 这次要再检查不出来什么, 以后谁也别再跟我提做检查的事，就当我倒霉吧，这辈子, 就这么着了！”
　　“行, 我答应您, 这次要真的还不行，以后就再也不让您折腾了。”
　　陈团长还是有点不放心：“小林，这,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爱华嫂子还悄悄地小声说：“能不能你来给我们家老头子做这个什么镜啊？这医生行不行的啊？”
　　林辰歆也压低了声音回答她说：“真要让我来做, 你们才要担心呢，我也不是什么都会的, 人家专门做这个的，有经验。”
　　陈老爹也真算是硬骨头了, 做支气管镜的时候，那么粗一根管子从鼻子里插进去, 憋得他眼泪花都出来了，硬是忍住了没有咳嗽也没有动。
　　因为他的配合，整个操作过程进行得很顺利，医生小心翼翼地操作着，忽然“哟，有了！”
　　陈老爹的支气管里居然有个明显的异物，取出来以后，大家都惊呆了，居然是一根细细的骨头，由于时间太长，已经分辨不出来是细长形状的鸡骨头还是鱼骨头了，反正肯定是动物骨头没错的。
　　而且这个形状也刁钻，但凡它稍微大一点，X光应该也能照得出来，偏偏它是那种细长的形状，而且跟支气管的位置十分贴合，隐藏得天衣无缝。
　　这么大一个异物在支气管里，身体出于本能想要把它排出来，自然就咳嗽不止了。
　　陈团长目瞪口呆：“爸，你是怎么把这东西弄进肺里去的？”
　　陈老爹也觉得莫名其妙：“我咋知道？”
　　呼吸内科的医生说：“怕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呛进去的吧！”
　　他干这一行这么久，什么呛到的情况都见过，一般都是堵塞气管憋得不行的，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见。
　　也真是长见识了。
　　陈老爹老脸都涨红了，谁能想得到呢，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被一根骨头给呛到了，还被折磨了整整两年多。
　　要不是这次来做了这个检查，怕是到死都要被折腾着。
　　爱华嫂子问：“医生，那我爸这就算是好了吧？”
　　那医生说：“异物在支气管里待的时间长了，还有点儿轻微的炎症，不过没关系，开点消炎药，吃几天就好了。”
　　爱华嫂子激动地抓住林辰歆的手：“小林啊，你可真是个神医，这次可真多亏了你啊！”
　　林辰歆连连摆手：“这次还真不是我的功劳。”
　　“当然是你的功劳，以前看过那么多次医生，怎么就没人让我们去做这个什么镜呢！”
　　又喜滋滋地对陈老爹说：“爸，我说听林医生的，没错吧！”
　　第二天清晨，整个家属院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破天荒地没有人被吵醒。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大家伙都不太敢相信。
　　有人白天的时候还悄悄地问爱华嫂子了：“你公公回乡下去了？”
　　爱华嫂子笑眯眯地回答：“哪能呢！”
　　“那怎么没听他咳嗽了啊？”
　　“治好啦！小林医生给看好的。”
　　“不可能吧，这么快？”就算是普通的感冒咳嗽，也得吃好几天药才能好的，这昨天还咳得惊天动地的，说治好就治好了。
　　吃仙丹也没那么快的吧！
　　爱华嫂子没好意思说她公公是吃骨头给呛的，只一昧地夸赞林辰歆：“那要不怎么说小林医生厉害呢！”
　　林辰歆的精湛医术又再次声名远扬，大伙儿都觉得，这大院里有个小林医生坐镇，不管有病没病，这心里头都是安全感满满的。
　　沈焰不在家，林辰歆下了班闲着无事，便打算去看看莫向军小夫妻俩。
　　路上正好遇见揣着账本来找她的邓大姐。
　　邓大姐的烘焙生意如今是越来越好了，可以说是十分火爆，几乎整个陵川的人都知道了她那里可以买到香甜好吃的蛋糕和面包，都来找她订货。
　　就算每个人要的数量不多，可加在一起，数量也极为可观了。
　　可林辰歆只是有几天忙着工作没怎么关注她那边的事，再见到邓大姐的时候，却吓了一大跳。
　　记得上次见到她的时候，邓大姐因为心情舒畅，经济宽裕，吃得又好了，整个人养得白白胖胖的，精神状态极好。
　　可这次，却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神色憔悴，一阵风来都能把她给吹倒似的。
　　林辰歆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她得了什么严重的急病？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邓大姐笑着摆了摆手：“我没事，这个月的账我理好了，正想去找你呢！”
　　邓大姐做人不忘本，一直都记着她能有今天，全靠了林辰歆。
　　所以不管多忙，每个月一到月底，都会把当月的账目盘好，把林辰歆应得的那份分红跟房子的租金给她送过去。
　　亏得她脑子灵活，才刚学会的记账，居然也没出错什么错漏。
　　林辰歆自然是信得过她的，一般不会仔细去看账目，这次惦记着邓大姐身体状况看起来变化太大，便多问了一句：“真的没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突然瘦了那么多？”
　　顺手翻了一下邓大姐递过来的账目。
　　只是随便看上一眼，便愣住了：“怎么这么多？”
　　“真没啥不舒服，可能就是太累了。”邓大姐有些无奈地说，“订货的人太多了。”
　　林辰歆仔细看了看账目，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轮，神色严肃：“大姐，你告诉我，这些日子你是不是都没怎么睡过觉，整天没日没夜就做这些了？”
　　邓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咳，也算不上是没日没夜，就是这订货的实在是太多了，赶不过来。”
　　做面包面团发酵和烘烤都是需要大量时间的，她白天要上班，订单量一大，就只能用晚上的时间去做。
　　好在客户们也不挑，不一定要刚刚出炉的，所以她才能晚上不睡觉，一炉又一炉的面包做出来放着，等着客人们第二天上午过来拿。
　　生意好是好事，邓大姐充满了干劲，每多做一炉面包，多挣的都是钱呢！
　　没有把送上来的钱往外推的道理。
　　所以虽然辛苦，她咬咬牙还是干下来了。
　　可是这样长期透支体力，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啊，她自己不照镜子，都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在别人的眼中都被摧残成什么样了。
　　那天在单位里炒菜的时候，由于实在是困得不得了，差点儿一头栽进了做大锅饭的大铁锅里。
　　即便这样，订单量还在继续增长，她还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辰歆严肃地说，“再这么下去，钱能不能挣到不好说，身体就先毁了。”
　　“那怎么办呀？”
　　“要么就限量，每天只接你能做得出来的订单，要么就请人帮忙吧！”
　　“限量？那别人来订货怎么办？”
　　“直接就告诉对方做不出来那么多，第二天请早啊！”
　　“那别人不高兴了，以后都不来了怎么办？”邓大姐如今还处于那种生怕得罪了顾客，人家以后不再上门的阶段中。
　　再说了，把送上门的生意推出去，那就等于在往外推钱啊，她心里还是蛮舍不得的。
　　“别担心，只要你的东西做得好吃，该来的还是会来，咱们也不可能一个人把所有的钱都赚了是不是，你要是实在舍不得，那就多请两个人回来帮忙。”
　　当初买下房子进行厨房和操作间改造的时候，林辰歆就考虑过以后产量增加的问题，烤炉和操作空间都是足够的，多请两个人来帮忙完全容得下。
　　邓大姐却犹豫起来：“请人来干活，我给他们发工资？”
　　林辰歆以为她是舍不得这个钱，正想跟她好好讲一讲这个投资和收益的问题，请人干活虽然要花钱，但带来的效益却远远不止花出去的这点钱啊！
　　就听邓大姐吞吞吐吐地说：“那，那咱们不就成了资本家了。”
　　林辰歆一愣，这还真是她的思维盲点了。
　　“这算吗？”
　　“算、算的吧！”反正她从小就是这么听人说的，只有公家单位才有招工的，要是私人找人干活，那就算雇工，是剥削人。
　　林辰歆其实也不太懂，她只依稀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讲的是新中国第一商贩的创业故事，虽然他后来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也是命运多舛。
　　在刚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就因为投机倒把罪被抓去坐过牢，后来在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又因为个体户“雇工”问题被抓，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反响。
　　虽然在她这个未来的人看来，改革开放是迟早的事，可是她又怎么知道，处身于这动荡的变革中的人们，首当其冲的他们将会遭遇到的会是什么呢？
　　能不能平平安安顺利过度到全面改革开放的那一天呢？
　　时代的一粒砂，落在个人的头上，就是一座山。
　　她不能自诩知道未来，就拿邓大姐的身家性命去赌。
　　“既然这样，那咱们还是谨慎一些，不请人了吧！不过这样的话，每天的订单量一定要控制好，再不能这样下去了。”
　　林辰歆想了想，大概计算一番，写下了一个数字：“以后每天的上限就是这么多，再有多的就不能接了。”
　　邓大姐明显不太情愿啊：“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个我说了算，以后我经常要来检查账本的，要是做多了，以后我那房子就不租给你用了。”
　　林辰歆倒是不怕她阳奉阴违，接了额外的订单不记到账本里去，邓大姐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那……周六周天香妹回来，她能帮忙，那两天我可以多接点儿订单不？”邓大姐小心翼翼地问。
　　林辰歆没忍住破功了，笑了出来：“行吧，那周末的两天可以增加三分之一的销售额。”
　　邓大姐喜笑颜开：“谢谢林医生。”
　　“谢我就不用啦，你呀，挣了那么多钱，也对自己好点儿，你自己做的面包，自己都舍不得吃对吧？还有这身上的衣裳，洗得都起毛边了，单位每个月不是有发布票？怎么也不给自己做身新衣服呢？”
　　也就是大家关系好，林辰歆才会忍不住这样说她，要换成别人，她还懒得开这个口呢！
　　邓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能穿，没有必要浪费这个钱，对了，林医生，你这是上哪儿去啊？”
　　她见林辰歆手里拿着一卷白色的布料，不由得好奇问了一句。
　　林辰歆闻言扬了扬手里的布料：“凤妮肚子的月份不小了，刚好家里还有点棉布用不上的，拿给她给孩子做几身小衣裳。”
　　凤妮在医院当清洁工，邓大姐在食堂上班，算是同一个单位的，还都是后勤部门，两人也算认识。
　　邓大姐知道凤妮丈夫的情况，对她也挺同情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凤妮不容易啊！大着肚子还要干那些脏活累活，叫人心里挺不落忍的。”
　　前些日子她才看见凤妮挺着肚子趴在地上收拾病人的呕吐物呢！
　　恶心就不说了，最怕的是也不知道有没有啥病菌会传染什么的，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第201章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就这么一份清洁工的工作，还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呢！到底是吃公家粮的，虽然扫地的名声不太好听, 但旱涝保收，每个月按时领工资不是？
　　邓大姐来找林辰歆，除了揣着账本, 手里还拎着几条小黄花鱼, 已经收拾干净了，放水里一滚开, 撒上几粒小葱花就是一锅鲜美的鱼汤。
　　这是邓大姐知道沈焰不在家, 特地带给林辰歆当晚饭的。
　　听林辰歆说要去找凤妮, 索性让林辰歆把小黄鱼也一起带过去：“这鱼你带过去, 给她补补身子，那丫头，平日里节省得很。”
　　邓大姐在食堂可是见过, 凤妮有时候赶不及回家做饭, 就在食堂里打二两白米饭, 浇点不要钱的紫菜汤就这么吃下去算一顿了。
　　吃完洗干净饭盒再打一份有肉有菜的饭带回去给她家男人。
　　林辰歆也没跟她客气，拎着小黄鱼就去了。
　　凤妮刚刚给莫向军针灸完，正在收拾用过的银针呢, 一转头看见林辰歆进来, 惊喜道：“林医生，你怎么来了？”
　　她的肚子已经鼓起很明显了, 虽然人有些瘦，但精神瞧着还是很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脸上带着幸福平和的笑容, 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最近忙，有好些日子没过来看你们了，向军最近怎么样？”
　　“还行，扶着东西能慢慢走几步。”
　　那就是病情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柳敬益老先生的这套针灸疗法功不可没。
　　林辰歆上前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凤妮，上前帮莫向军检查了一下：“不错，针灸还是要每天坚持，平时还是要多走动一下，坚持锻炼，凤妮，肚子里的宝宝怎么样？”
　　凤妮笑着抚摸肚子：“最近开始变得调皮起来了，晚上动弹得厉害呢，不过这孩子懂事，一直没怎么折腾我。”
　　对于林辰歆送过来的小黄鱼，她也没有太客气：“这鱼可真好，沈团长要没回来的话，林医生今天就在家里吃吧？”
　　林辰歆也不客气：“太好了，又可以蹭一顿，我还在发愁今天的晚饭怎么解决呢！”
　　莫向军也高兴起来：“我去做，林医生也尝尝我的手艺。”
　　“好，那就辛苦你了。”
　　对如今的莫向军来说，最高兴的事莫过于能为家里多做点事，以显示自己并不是个废人了。
　　这个时候，别人表现得越坦然，他的心里就越舒服。
　　凤妮也没说要帮忙，就让他自己去忙活。
　　“这布料可真软和。”凤妮摩挲着手里林辰歆送来的布料。
　　乡下人没有布票，想要去城里的商店买一次布料是十分难得的事，一般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家里自己织的土布，粗糙，硬，得洗到快要坏了才能变得软和起来。
　　所以乡下给刚出生的小婴儿做衣裳，极少有用新布的，一来是舍不得，小孩子家家没必要穿那么好，二来也是用旧衣裳改的比较柔软，不会磨坏小婴儿嫩嫩的皮肤。
　　凤妮这辈子第一次穿上从外面买回来的布料做的衣裳，还是刚跟莫向军确定关系的时候，莫向军带她去城里的百货商店买的一块浅黄色带小碎花的的确良布料。
　　的确良真好的，摸上去滑溜溜的，又薄又韧，用力抓一把都不会皱，颜色又鲜亮。
　　凤妮以为，的确良是这世界上最好的面料了。
　　可林医生今天送过来的这布料又不一样，虽然是纯白色的没有什么花色，但实在是太柔软了，摸起来像棉花一样，软软的，扯起来还有一点点弹性，这穿在身上得有多舒服？
　　林辰歆还怕她嫌弃白色太素净了，解释了一句：“这是纯棉的，没有用染料染色，对宝宝的皮肤好。”
　　要换成别人，还真拿不出来这样的面料，就算商店里也没有得卖的。
　　多亏了她妈知道她这个人爱讲究，特地找人从棉纺厂里弄来的还没有染色的白胚布，针织面料，林辰歆本来是打算用来做睡衣穿的，吸汗又透气，在家里穿着舒服。
　　用来给刚出生的小婴儿做衣服那是最合适不过了，所以才特地拿了过来。
　　凤妮翻来覆去看得爱不释手，就是有点舍不得：“这给孩子做衣裳多浪费啊，孩子长得快，第二年就穿不上了，林医生，你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我用旧衣裳改几身就行。”
　　林辰歆既然拿出来了，就肯定不会再收回去，只让她放心用，家里的布料多的是，都用不完呢！
　　只是没想到，凤妮到底还是没有心安理得地用了她的布料。
　　几天之后，凤妮给林辰歆送来了一套衣服。
　　“林医生，这是用你拿过来的那块布料做的，手艺不好，你别嫌弃，布料太大了，做完还剩下一点，我就用来做了几条小裤子，以后给宝宝穿。”
　　林辰歆已经顾不上说她太跟自己见外了，因为实在是太惊讶，什么叫手艺不好，如果这都不叫好手艺，那这世上就没有手艺好的人了。
　　这种纯白的棉布，在林辰歆的眼里，顶多就只能用来做做睡衣什么的，不讲究型款，只要宽松舒适就行。
　　可凤妮做出来的这套衣服却完全打破了她这一固有的印象。
　　让林辰歆差点以为对方也是穿越过来的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跨时代的审美。
　　这是一套运动服，小翻领，领口是蓝色的，袖子和腰身的两侧、长裤的两侧也各自添了两条细长的蓝色条纹，这蓝色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让整套衣服的颜色一下子变得鲜亮和活泼起来。
　　林辰歆忍不住当时就拿进卫生间里试了试，凤妮明明没有给她量过尺寸，可做出来却像是量身定做的，大小和长度都刚刚好。
　　肩膀的位置刚刚合适，腰身处有一点点收腰，显得身段窈窕，但又不会收得太紧，毕竟现在的审美还是不能接受太玲珑有致的。
　　裤子是那种贴身然后裤脚的位置有一点点微微喇叭的造型，像林辰歆这种身高腿长的人穿起来特别好看。
　　哪怕林辰歆见多识广，也忍不住赞叹：“这也太好看了吧，凤妮，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凤妮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林辰歆，前些时候电视上不是播了排球比赛嘛，她凑热闹也去看过几眼，记住了女排运动员的服装，就仿着做了一件。
　　至于裤子，电视里女排运动员穿的是短裤，这会儿大街上可没有哪个女的敢穿着短裤走出来，所以就做成了长裤。
　　但白色的长裤要做得好看不容易，她就学了之前在裁缝铺里的《大众电影》杂志上的图片上学到的款式，再加上跟上衣一样的蓝色条纹装饰。
　　最后，凤妮紧张地问：“林医生，你真的觉得还行吗？可以穿得出去吗？”
　　要是林辰歆不喜欢，那她就糟蹋了这么好一块布料，可怎么才好啊！
　　林辰歆当然不会不喜欢：“这衣服超好看的，凤妮你可厉害啊，比在商店里买的都好看多了，还合身，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啊？”
　　林辰歆身材好，高挑，苗条，但在商店里买现成的合身衣服并不容易，要不就是太大了，偏小一点的码数又不够长。
　　像这套这么合身的衣服在商店里是万万买不到的，而且款式也比现在商店里挂出来的衣服好看多了。
　　凤妮被她夸得脸都红了：“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一家人的衣裳都是我做的，做得多了就有经验了，看一眼就的知道得差不离。”
　　这哪里是经验啊，妥妥就是天赋啊！
　　林辰歆忽然想起什么，翻开了一下衣服的针脚，缝线细密匀称，不过还是看得出来，这是手缝的。
　　凤妮又不好意思地说：“要是用缝纫机缝的话，针脚会更好看平整一点。”
　　“你会用缝纫机？”
　　凤妮摇摇头：“没用过，不过看别人用过。”
　　她当姑娘的时候，村里有个小媳妇陪嫁里有一台缝纫机，她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跑去别人家里，看小媳妇踩缝纫机做衣服了。
　　真神奇啊，就这么“哒哒哒”地一踩，一行行细密整齐的缝线就出来了，手缝要半天才能缝好的衣服，用缝纫机一眨眼就能缝出来。
　　她做梦都想自己上去摸一摸，踩一踩。
　　可缝纫机太贵重了，小媳妇每次用完之后，都要小心翼翼地用干布擦一遍，然后收好，用一块专门的布料盖起来，不舍得给别人碰一下。
　　更别说给她用了，用坏了怎么办？她家又赔不起。
　　凤妮一直到出嫁，也没有机会碰一碰缝纫机。
　　后来嫁给了莫向军，家里肯定是出不起一台缝纫机作为陪嫁的，莫向军家里条件也不太好，弄不到缝纫机票，也买不起。
　　不过莫向军答应过她，等以后日子好过了，一定要想办法给她买一台。
　　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现在谁都没有心思再想这个事儿了。
　　“缝纫机啊，我有啊！”林辰歆说，“以后你要是再做什么，就来我这里用就好了。”
　　说起缝纫机，放在她这儿可真是暴殄天物，当初她都说了，不要带过来，带过来了也是放着，她也不会用。
　　她妈非说得让她学，以后好给孩子做衣服穿。
　　好吧，送过来了，到现在她碰都没碰过一次，一直放在那儿积灰呢！
　　凤妮的眼睛亮亮的：“真的吗？那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呃，在哪里来着？
　　林辰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搬来的时候，她让人帮忙搬到二楼的书房里去了。
　　她家这台缝纫机是新款的，上面的机器部分可以翻下来收到台下，不用的时候还可以当桌子用。
　　这缝纫机她就没翻出来过，一直在书房里当小书桌用呢！
　　林辰歆不好意思地搬开上面的一摞摞书，用手拍拍上面的灰尘：“这儿呢！”
　　好像还得翻出来，她左鼓捣右鼓捣一下，好在不是很难，终于让她给弄出来安装好了。
　　凤妮的态度就虔诚多了，满眼羡慕，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林辰歆直接抓住她的手按了上去：“怕什么，随便摸，又摸不坏，想试试怎么用不？”
　　凤妮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会的，别给你弄坏了。”
　　“不会就学嘛！”林辰歆从底下抽屉里翻出来一本说明书，“照着这个学。”
　　“对了！”林辰歆哒哒哒地跑回房间，拿过来一条膝盖破了个洞的军裤，“这是你们沈团长的裤子，我也不会补，要不你帮忙给补补？”
　　凤妮连忙接过来：“没问题，我回去就给你们补。”
　　“干嘛回去补啊，就在这儿，用缝纫机补。”
　　“不行不行，我不会的，会弄坏的。”
　　林辰歆听她声音不对，抬头看时，发现她居然眼眶都红了。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行吧，这裤子可以用手缝的，不过我还想让你帮我再做一套衣服，得用机缝的，不着急，你可以慢慢学会了再给我缝，可以不？”
　　“那……你要做什么样的，要不我帮你裁好了，你去找别人缝？”
　　“不行，别人的手艺我信不过，找别人缝的话我干脆就不要了。”
　　“这……”凤妮为难地低下头，两只脚尖不安地互相搓着，“我，我……”
　　林医生帮了他们家那么大的忙，她说过做牛做马也要好好报答的，可现在林医生只不过提了一个想让她帮忙做身衣服的小小要求，她居然都做不到，还提什么报答啊！
　　凤妮的心里难过死了。
　　可万一弄坏了林医生家的缝纫机……


第202章 
　　林辰歆见她真的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 感觉这样为难一个孕妇的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坏人。
　　可她看着缝纫机的眼神，真的就跟她自己小时候第一次看见手术刀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热爱了，从看到手术刀的第一眼起, 林辰歆就知道，自己愿意为了这份事业付出一生的努力。
　　现在凤妮也许还没有意识到她自己的这份热爱，但林辰歆看出来了, 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成全。
　　更何况, 她还有难得的天赋呢，看一眼就能准确地知道别人的尺寸, 随便看过几眼就能复制出来的款式, 还有她自己的想法和创新, 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就这么当成一个普通家庭主妇的必备技能给忽略掉, 也太可惜了。
　　林辰歆故意叹了一口气：“上次在楼顶上，你坐在栏杆上劝向军的样子我还记得呢，那时候我就想, 这可真是一个勇敢的好姑娘啊！可没想到, 你现在居然连学会使用缝纫机的勇气都没有, 太让我失望了。”
　　“林医生，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没勇气吗？那就证明给我看, 你是可以的啊！”
　　凤妮说到底就是一个勇敢的姑娘, 刚才的困扰，只是她觉得缝纫机太贵重了, 一时接受不了自己也有资格碰缝纫机这个事实而已。
　　如今想清楚了，心里也跃跃欲试起来：“那, 那我试试？”
　　林辰歆笑了起来：“那好，你现在先学学看怎么用, 我给你画个图样，你按照图样给我做衣服。”
　　凤妮惊讶：“我自己学？林医生你不教教我吗？”
　　她记得她们村里的那个有缝纫机的小媳妇说过，缝纫机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当初她还是花了钱找裁缝店的师傅教的呢，花了好几块钱的学费！
　　林辰歆双手一摊：“我也不会呀！”
　　“那我……”
　　“放心吧，弄不坏的，要这么容易就弄坏，它好意思卖那么贵吗？”
　　凤妮捧着林辰歆硬塞给她的说明书，像捧着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起来。
　　又对照着上面的示意图，一点一点认真地研究缝纫机上的构造。
　　林辰歆则走到一旁的书桌旁坐下，找出一张信纸，用铅笔在后面的空白处勾勒起来。
　　她是个学霸，但从来都不是别人想象中那种一心放在学习上不修边幅的书呆子。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还是很爱漂亮，也很喜欢打扮自己的。
　　再加上从小家境宽裕，眼光自然也是很好的，随手一画，就能把后世流行的元素融入到如今的服装潮流中，既不会显得太超前于时代，又比现在流行的衣服好看了许多。
　　不一会儿，她就画好了一套秋装的款式，正好适合这个季节穿。
　　然后回房间的衣柜里去找了合适的布料过来，就看见凤妮已经坐在缝纫机前面，双手比比划划的，正在模拟缝衣服的样子。
　　顺手便递过去了一块布头：“试试看。”
　　凤妮满身心都沉浸在对缝纫技术的研究中，一时也没想太多，随手接过来，“哒哒哒”就踩出来了一道笔直的缝线。
　　她惊喜地抬起头：“可以了，林医生，我会了！”
　　林医生笑着点头：“可不是嘛，这么快就学会了，凤妮可真聪明。”
　　说得凤妮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就……就会了一点点，要真的缝衣服，还得好好学呢！”
　　她看到林辰歆画好的图样，又一次震惊了：“林医生这是你自己画的？”
　　她从小就爱琢磨这些，虽然小时候也没见过什么好衣裳，可是脑子里总能想出许多不一样的做法，能让衣服穿在身上更合身更好看。
　　可是她想跟别人说的时候，总是形容不出来，别人也听不懂，要是她也能这样把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画出来那该有多好。
　　“能看得懂吗？”林辰歆问，她不是专业设计师，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得懂自己画出来的意思。
　　凤妮用力点头：“嗯嗯，看得懂，这里是不是这样……”
　　她把自己对图片的理解说了出来，居然跟林辰歆的意图一模一样。
　　林辰歆很高兴，最喜欢跟这么聪明的人说话了，说起来，她来到这里之后，遇见的最聪明的两个女人，就是邓大姐和凤妮了。
　　不但聪明，还有天赋。
　　邓大姐就是这样，无论她想吃什么，只要她把原材料和做法说出来，邓大姐即使从来没有听说过，也能复刻个七七八八。
　　有些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做法的，只是给邓大姐形容了一下做出来的模样和味道，她也能自己琢磨着做出来，通常做出来的成品跟她想要的八、九不离十。
　　没想到这还有一个凤妮，在服装制作上也是个小天才。
　　“没错，就是这样，喏，我打算用这块布料来做，配色的话有点拿不准，你觉得这个黄的好还是那个绿的好看？”
　　两人正在有商有量地讨论这衣服该怎么做，忽然有人在外边喊林辰歆：“林医生、林医生在家吗？”
　　林辰歆从窗户上探个头出去：“在呢，找我什么事？”
　　“林医生，来了个病人很可能是急性心梗，主任叫你过去看看。”
　　急性心梗那可耽误不得，搞不好要马上做手术的，而这个医院里，能做这个手术的人，就只有林辰歆一个。
　　凤妮连忙说：“那林医生你先去忙，我先回去了。”
　　林辰歆按住她的肩膀：“没事，我过去看看，你要是不着急回家的话，就在这儿好好学，待会走的时候顺手帮我把门关上就行。”
　　她倒是不急着回家的，今天本来就是难得休息一天，莫向军知道她平时又上班又照顾他太辛苦，特地赶她出来好好玩玩的。
　　她要是太早回去了莫向军还会不高兴呢！
　　再加上她研究缝纫机才刚刚开始入门，正是兴趣最浓厚的时候，也实在是有点舍不得：“那……我就在这儿好好学。”
　　林辰歆顾不上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出门去了。
　　“最近也是怪事，怎么多了这么多年纪轻轻的急性心梗病人的，这次还是个女的。”
　　科室里，护士正在说话。
　　“也不算怪事吧，可能以前也有，不过都没发现，要不是林医生来了，碰上这种病，其他医生也没办法啊！”
　　“那也是，多亏了林医生，救了好多人的命呢！”
　　林辰歆很快赶到：“情况怎么样？”
　　“患者胸痛被送过来的，心率120次每分钟，血压98/50，这是心电图。”护士很快就把刚才做过的检查结果告诉林辰歆，“测了肌钙蛋白值，是升高的。”
　　所有症状都在表明，这是急性心肌梗死。
　　产生急性心肌梗死的原因是心脏的血管被堵住了，血液流不过去，远端的心肌细胞就会缺氧导致坏死。
　　而心肌细胞跟普通的细胞不一样，它是不能再生的，死一个少一个，如果一下子死得太多，就会发生心衰，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所以，尽快打开血液通道，是治疗心肌梗死唯一的办法。
　　之前林辰歆也成功地做过两例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挽救了两名心肌梗死病人的生命。
　　“林医生，要准备做手术吗？”这是一个需要跟死神抢时间的病，护士都已经有经验了。
　　林辰歆点头：“准备手术吧，患者家属在吗？”
　　“没有，送病人过来的是她的邻居，好像，好像说这个患者没有家属了。”
　　“没有家属？”
　　“好像说是出了什么事，陆陆续续都、都死光了。”
　　林辰歆皱眉：“也就是说没人签字手术？”
　　“病人现在还是清醒的，她自己签可以吗？”
　　“当然不行。”说句不好听的，这个手术上了手术台能不能下来都还不好说呢，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死在手术台上了，遗体谁来处理？手术费谁来结？
　　“那……”
　　林辰歆也不好为难护士：“通知医务科吧，让他们来处理。”
　　医务科就是专门处理这些杂事的，医生和护士就只需要抢救生命，照顾好病人就行。
　　可等林辰歆做好手术准备，正准备进手术室的时候，护士又来了，哭丧着脸：“林医生，对不起，我们一下子没看好，就、就让病人给跑了。”
　　“跑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可能不太愿意做手术，然后医务科的人正在劝她呢，她说要去上厕所，然后就不见人影了。”
　　林辰歆一下子急了：“你们知不知道她这种情况，随时都有可能会没命的，怎么还让她一个人去上厕所呢！”
　　“对不起啊，林医生！”
　　“算了，你们对不起的不是我，尽量去找一找吧，又不是什么绝症，手术做得及时的话，还能好好活下来的。”
　　“在找了在找了，好多人都去帮忙找了。”
　　林辰歆无奈，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他们医护人员不仅仅要救死扶伤，还得兼职搜救和心理咨询人员了。
　　今天本来就不是她上班的时间，这会儿手术做不成，她也没其他事好干的，但她也不敢走，生怕待会病人找回来要紧急进行手术，耽误不起。
　　换上的手术服还不敢脱下来，怕浪费，又怕弄脏了，连坐都不敢坐，就这么举着两只手等着。
　　等啊等啊，等了半天，要是做手术这会儿都该做完了。
　　别人瞧着都替她累：“林医生，都这个点儿了，人怕是找不回来了，你还是把衣服换了回去休息吧！”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就算人找到了，恐怕也救不回来了。
　　林辰歆记得，她在后世的医院上班的时候，就遇上过一个急性心梗的病人，因为家属不信任医院，不肯签字手术，就耽误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人就没了。
　　现在这个病人如果真的是心梗，到了这个时候，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她等得也确实是累了，还是去把手术服换了下来：“那我先回家一趟，要是有什么事再来喊我。”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院子里黑漆漆的，可二楼的书房里居然亮着灯，难道凤妮还没走？
　　林辰歆上了楼，果然在楼梯上就听到一阵阵畅快的踩缝纫机的“嗒嗒”声，进门一看，凤妮正专注地忙活着，动作熟练又自信，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今天下午才刚刚学会使用缝纫机的样子。
　　她认真得都没有发现林辰歆进来了。
　　林辰歆也没出声，就在旁边这么看着她用纯熟的动作把布料叠放在机器里，或弯曲、或笔直，一道道的缝线在她的手下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衣服的轮廓就这么逐渐显现出来。
　　最后，凤妮把衣服从机器中抽出来，拿起旁边的剪刀把线剪断，心满意足地举起衣服看了又看，最后，举起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呀，林医生，你回来啦？”凤妮后知后觉地被突然出现的林辰歆吓了一跳。
　　林辰歆也很惊讶：“这么快就做出来啦？”她还以为至少得要好几天呢！
　　凤妮看了一眼窗外：“呀，都这么晚了！”她有些着急，“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向军得担心了。”
　　本来她也没打算今天这么快就把衣服做出来的，但是在心痒痒想要试一试，这一试就一心沉浸在了做衣服的快乐中，根本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一口气就把整套衣服都做出来了。
　　这才回过神来居然天都全黑了。
　　“林医生，这衣裳我做好了，你先试试看合不合适，有哪里要改的下次再告诉我，我先回去了。”


第203章 
　　林辰歆好笑地看着凤妮像是烫了屁股的猴子一般, 火急火燎地回家去了。
　　她把凤妮做好的衣服展开看了看，只有一个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满意！
　　这做得也太好了，比她设想中的还要好看, 穿上身试一试，对了，刚才也同样没来得及量尺寸她就走了, 可这衣服的尺寸就是刚刚好。
　　凤妮可真是长了一双尺子一样的眼睛啊！
　　林辰歆当时就把凤妮给她做的两身衣服洗干净晾出去了。
　　最近天气好, 洗好的衣服在外面吹一晚上就能干了，明天早上就能穿, 她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穿新衣服了。
　　第二天, 林辰歆穿上新衣服出门, 果然赢得了一大票的回头率。
　　特别是医院里年轻的小护士们, 一个个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围了上来：“林医生，你这衣服也太好看了吧，哪里买的啊？多少钱啊？”
　　有些还已经在掏钱包数钱了, 只等林辰歆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 立刻就请假买衣服去。
　　林辰歆笑着回答：“这可不是买的, 是别人帮我做的，要不哪能有这么合身哪！”
　　“那这布料呢，这布料一般商店里也很少见吧, 哪里可以买到？”
　　“这做工很好啊, 不说的话都看不出来是做的，比商店里卖的还好, 谁的手艺这么好啊！”
　　林辰歆想了想，觉得凤妮这个好手艺不能埋没了, 于是说：“说起来你们应该都认识，是凤妮帮我做的, 这款式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好看吧？”
　　“凤妮？是不是在病房打扫卫生的那个啊？她会做衣服？”
　　出于一种惯常的思维定势，特别是在医护群体这种有稳定工作，社会地位比较高的人看来，干一些比较辛苦的体力活的人都是没有文化，愚昧无知，不应该拥有什么技能的。
　　因此听说林辰歆这衣服居然是出自清洁工之手，一方面是不相信，另一方面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虽然大家都知道她家里的事，同情她的心是真的，但见不得她太厉害也是真的。
　　“真的假的？她好像也是农村人吧，能设计出这么好的衣服？怕是林医生你自己想的吧？”
　　“还真不是，有些人天生审美就好，轮不到人不服。”
　　林辰歆说完不再管他们，准备开始工作。
　　“林医生，昨天跑掉的那个病人找到了。”
　　林辰歆有些惊讶：“你们找了一晚上？”
　　“没有没有，昨晚我们找不到人就回来了，是她家邻居找到的，就是昨天送她来医院的那位大哥，大哥好说歹说又把她劝回医院了。”
　　“那我去看看。”林辰歆立刻站了起来，急性心梗发作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结果看到病人比昨天晚上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奄奄一息的状态要好多了，脸色甚至还多了一丝红润，不过依旧是眉头紧锁，愁眉不展的样子。
　　“感觉怎么样？”林辰歆问。
　　“好多了。”病人说，胸口不怎么疼了，也能喘得上气了。
　　林辰歆用听诊器给她听了听心跳，发现这心跳居然挺有力。
　　那昨天的判断就是不对的了，她这个肯定不是急性心梗，急性心梗是不可能自愈的。
　　“再给你做几个检查吧！”就算不是急性心梗，最好也能把病因查出来，不然的话，万一再来一次，就不一定能有能有那么幸运自己就好了。
　　可能产生胸痛的原因有很多，除了心肌梗死之外，还有可能是肺部的原因，也说不定是外科的急腹症。
　　病人苦笑着摇摇头：“做不做都没什么意义了，反正我这条命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早死晚死也没什么不一样。”
　　这话说得，完全就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了。
　　“我昨天晚上以为自己快死了，我还挺高兴，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也挺好的，谁知道躺了一晚上醒来，居然没死成。”她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老天爷要捉弄我到什么时候啊！”
　　这话林辰歆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哀莫大于心死，看她这个样子，当真是心如死灰了。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你最近……是不是刚刚遭遇到什么特别痛苦的事？”
　　女人忽然捂住嘴巴哽咽了起来。
　　一旁的护士有些奇怪，林医生不是一向特别注重尊重病人的隐私吗？怎么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了呢？
　　倒是一直在旁边的患者邻居忍不住叹息了一句：“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
　　据他所说，这名患者可真是命运多舛，真真正正的苦命人了。
　　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一家四口，勤快能干的丈夫，儿女双全，日子过得好好的。
　　突然间丈夫骑车带着女儿出门的时候被车撞了，父女两个都没救回来。
　　一直跟他们一起生活的公公婆婆受到打击太大，一下子都病倒了，她辛辛苦苦地照料着，但还是在一年内相继去世。
　　她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小儿子。
　　前些天，小儿子出去玩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又掉进了水里给淹死了。
　　这下可好，身边的亲人都走光了，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街坊邻居甚至在背地里悄悄地说她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天生要克死亲人的。
　　邻居家大哥怕她想不开，时不时地给她送点吃的，跟她说话宽宽她的心。
　　谁知道昨天下午一进门，就发现她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脸色煞白，说是心痛胸闷，喘不过气来。
　　赶紧把她送来了医院，然后医生诊断说是急性心机梗死，要做手术。
　　后面的事情林辰歆也知道了，患者早就心死了，觉得自己就算做了手术活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家等死算了。
　　结果没死成，一大早又被邻居大哥劝来了医院。
　　“那我应该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了。”林辰歆说。
　　“怎么回事啊？”旁边的另一位医生好奇地问，昨天下午是他最早接诊这名患者的，急性心肌梗死的诊断也是他最先做出来的，后来林辰歆也认同了他的这个诊断。
　　没道理不是的啊，他十分不明白。
　　诊断依据很充分啊，不管是从心电图的表现，还是肌钙蛋白值升高，都可以证明这就是急性紧急梗死。
　　特别是肌钙蛋白值升高，因为肌钙蛋白是心脏肌肉细胞所特有的，肌钙蛋白值升高，就意味这心肌细胞有破裂、坏死的现象。
　　“有个通俗的说法，叫做心碎了，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心碎综合症，是因为患者最近遭受了巨大的悲痛而导致的。”
　　小护士瞪大了眼睛：“心还能真的碎掉啊？”她一直以为，心碎这种说法，只不过是文学作品里为了形容一个人极度悲伤、难过的一种夸张的说辞而已。
　　这由肌肉、神经和结缔组织组成的心脏怎么可能碎掉呢！
　　“当然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心脏破碎，这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说法，准确来说，这叫应激性心肌炎，人的心脏在遭受巨大打击的时候，可能会导致部分心肌细胞的损伤，病人就会表现出剧烈的胸痛、胸闷的症状，而医学上也会表现出肌钙蛋白值升高的情况。”
　　所以一个人在特别难过的时候，会感觉到心痛，这是真的，并不是产生了错觉。
　　“那这个什么应激性心肌炎，要怎么治疗？”
　　“应激性心肌炎是自限性疾病，虽然发病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吓人，但实际上并不严重，即使不进行治疗，好好休息一下，就能恢复了。”
　　这个病人的人生是不幸的，但此刻的她却是幸运的，没有得可怕的急性心肌梗死，而只是普通的应激性心肌炎，只要好好休息就能恢复了。
　　甚至连住院也不需要。
　　这个病人离开以后，林辰歆忽然想起这些天都没去看苏红丽，算算时间她应该也快要出院了吧！
　　干脆顺便去看了看她。
　　苏红丽果然正准备出院，当然并没有人来接她，只有她一个人默默地收拾了行李，又自己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行李只有两套简单的衣服，当初入院的时候天气还热，衣服也单薄，现在已经不太够保暖了。
　　更多的还是书，整整装了两个大网兜，除了上次她那同学给她的，还有最近听她说想要考大学，医护人员和认识的病人送给她的复习资料。
　　“回去有什么打算？”林辰歆问。
　　苏红丽摇摇头：“我不打算回家了，回去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去高考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把我送回乡下老家去关起来，免得再给他们丢脸。”
　　“那你……”
　　“我想过了，报名高考，然后找个地方住下来，等着考试，如果能考上，那以后就不用愁了，万一没考上……，那就以后再说吧！”
　　遭逢大变的苏红丽，果然跟以前唯唯诺诺的模样不一样了，也许她还是不能为自己打算得很好，但最起码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和想法。
　　林辰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还有钱吗？”
　　这真是一个最现实的问题了，没有钱，她能不能熬到高考开始都很难说呢！
　　苏红丽咬了咬唇，她想说，就算是去睡桥洞，捡垃圾，也要熬下去。
　　可这种说法实在是太苍白无力了，就像是一个没有经历过生活毒打的孩子所说出来的气话。
　　但事实上就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这时，就听到有人替她作出了回答：“有。”
　　苏红丽惊讶地抬头望去，见是刘主任走了进来，将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塞进她的手里：“这个你拿着。”
　　“这是……”苏红丽打开信封一看，居然是一笔钱，看那数量，好像还不少。
　　吓得她像是触电似的，立刻把信封扔回给刘主任：“不行，我不能要您的钱。”
　　“这本来就是你的钱，你妈给我的。”
　　苏红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林辰歆也没听明白：“刘静云给你的？”难道那个女人突然良心发现，开始关心这个女儿了？
　　苏红丽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丝的希冀，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妈妈呀！
　　可刘主任摇了摇头：“不，是之前给的，做手术之前，有五十块钱。”
　　“为什么？”苏红丽不明白，林辰歆也不明白。
　　刘主任苦笑，对林辰歆说：“如果当初你答应帮她做这个手术，那这笔钱就应该给你了。”
　　原来这是给主刀医生的红包，以及封口费。
　　在对这个女儿还抱着希望，指着她治好了病给家里带来好处的时候，其实刘静云还是挺大方的，就比如预付的医药费，也交得足足的。
　　只是苏红丽对苏家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她翻脸翻得太快了而已。
　　刘主任继续说：“这钱我拿着心里也不安，现在给你拿着是最合适不过了，能帮你熬过上大学前的这段时间，就是最大的功德了。”
　　苏红丽说不失望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感动，她哽咽着接过了钱：“谢谢你们，刘医生、林医生，你们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将来等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林辰歆借用了后世的一句心灵鸡汤：“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你不用报答我们，有能力的时候，去帮助更多的人，将这份善意传递下去，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了。”
　　把苏红丽感动得不行。
　　把人送走之后，刘主任拍着林辰歆的肩膀说：“没看出来啊，小嘴挺会说的嘛，还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呢！”


第204章 
　　苏红丽拿了五十块钱, 却并没有像别人以为的那样会马上买船票回省城。
　　对于那个让她压抑无比，并且差点儿断送了生命的地方，她没有半点儿留恋, 除了高考报名和参加考试必须要回去以外，其他时间她根本就不想待在那儿。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海岛这个充满了人情味的地方。
　　干脆就打算在这边找个地方住下来, 好好复习等着考试。
　　不过住招待所花销太大, 她身上只有五十块钱，得好好规划支出, 才能尽量花得长一点时间。
　　她想最好还是能租住一间便宜一点的民房, 条件差点也没关系, 能让她安安静静地看书复习就行。
　　于是拎着行李沿着街道慢慢走。
　　想看看有没有张贴出来的招租启示, 实在不行的话，大概就只能一家一家去问问别人有没有空置的房屋出租了。
　　在医院的时候，她问过护士, 护士说, 菜市场那附近外地人多, 可能那边比较容易找到出租的房子。
　　于是她便打听着往菜市场的方向走。
　　刚开始的时候，她心里实在是有些紧张的。
　　从两年多前查出来她身体上的问题之后，她几乎就没有出过门, 也没有跟外人有过什么样的接触了。
　　一个本来还算得上开朗外向的姑娘, 生生被关得自卑、内向、社恐起来，别人多看她一眼, 说话大声一些，都能把她吓得跳起来。
　　后来跟家里脱离了关系, 在林医生她们的鼓励下，渐渐变得大胆起来, 在医院里也能跟人好好相处了。
　　可是自己一个人出来外面，还是长久以来的第一次，苏红丽紧张得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其实并没有人认识自己，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过往，没人会瞧不起她，说她的坏话，所有人都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正常人对待而已。
　　这个认知让她轻松了很多，也敢开口跟人说话了。
　　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一股好闻的香甜气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真的很好闻啊，不由自主地口水就流出来了。
　　苏红丽疑惑地向四周看去，试图找出香味的来源。
　　这时旁边有人好心地告诉她：“香吧，前边那家，做蛋糕的，唉哟，可苦了我们这些住隔壁的，别人还以为我们天天都能闻到这香味多占便宜呢，那是他们不知道每天天不亮就被闹醒，馋虫钻心挠肝地在肚子里翻腾的滋味！”
　　苏红丽被她的形容逗笑了，朝那边望去，看着倒也不太像是商店的样子，只大门打开着，但门口挤满了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瞅，像是在焦急地等着什么。
　　她忍不住也走了过去，伸手按了按裤头的部位，那里有一小块硬硬的，是特地缝了个暗袋，她的五十块钱就藏在那里。
　　苏红丽想，如果别人说的那个什么“蛋糕”不是很贵的话，她也想买一个尝尝。
　　就当是庆祝出院和新生活的开始吧，就一次，为自己的快乐花一点点钱，应该不算过分吧！
　　“大婶，请问一下这里能买到蛋糕吗？”苏红丽怯生生地问。
　　对方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有预订吗？”
　　“什么预订？”
　　大婶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不知道吧，这个老板做的蛋糕和面包可好吃了，我孙子特别爱吃，天天都闹着吃，而且还有营养，吃了能长身体，不过啊就是生意太好了，得提前一天预订。”
　　说着，大婶拿出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一个编号：“瞧见了吧，昨天预订的，就会给你一个号码纸，你得拿着这个纸今天来拿才能拿得到。”
　　这个发号码牌的方法还是林辰歆帮邓大姐想出来的。
　　之前有些人钻空子，明明自己没有预订，却谎称自己预订了，把别人订的给取走了。
　　结果真正预订的人过来的时候就扑了个空，闹出了不少纠纷。
　　后来林辰歆就帮她弄了个号码牌，在小纸条上盖上了邓大姐的特制印章，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模仿的。
　　第二天只凭号码牌取货，就算被别人冒领了，那也只是你自己没有保管好号码牌，邓大姐这边是不负责的。
　　这么一来，情况就好多了，顾客们也都接受了这样的模式。
　　苏红丽听完之后，对这个蛋糕的向往就更甚了，这么多人都抢着要来买的东西，那得有多好吃啊！
　　“那我今天也预定，明天就能买到吗？”
　　“那可说不准，得看你运气好不好，这儿生意太好了，都是限量预定的，订完了就不给订了。”
　　苏红丽听完就更佩服了，看样子这也不是什么单位的，那就是私人在私底下卖的一点小小吃食，居然能有这么多人买，还限量供应，这也太厉害了吧！
　　她悄悄问旁人：“那边在给人装东西的就是老板吗？”
　　“对，大伙儿都喊她邓大姐，这手艺啊，是真的好。”
　　居然还是个女人！
　　原来林医生真的没有骗她，女人也能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好好过日子的。
　　苏红丽正羡慕地看着邓大姐忙碌着，忽然旁边有个人不知怎么的一言不合，抓起一旁一托盘刚出炉的新鲜面包，高高地举国头顶，然后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咣当”一声巨响，面包滚了满地，周围的群众也发出一声惊呼。
　　然后纷纷指责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干嘛呢，凭什么砸人家的东西啊！”
　　特别是排在后面眼看就要轮到她们的人，这砸的就是她们的东西啊，就更生气了，伸手推搡砸东西的那人：“还看什么呢，这好好的吃食，就这么给糟蹋了，还不赶紧赔钱，让人邓大姐白吃亏吗？”
　　那人不服气：“谁叫她瞧不起人，不就是卖几个破糕点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限量供应，分明就是瞧不起我不愿意卖给我，你说说看我都来了几次说要订货了，为啥就是不卖给我？”
　　“这买东西不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嘛，你去供销社买东西不也要排队？遇上紧俏的货色不也得抢？不能因为这不是公家，是私人的就欺负人啊！”
　　虽然掉到地上的面包应该都不能吃了，但苏红丽还是见不得这么好的东西被人在地上踩，于是趁着别人都去跟捣乱的人理论，一个人蹲在地上，捡起托盘，然后把地上的面包一个一个都捡起来放回托盘里去。
　　这面包香喷喷的，捏在手里还软乎乎的，肯定很好吃，难怪这么多人要抢呢，就这么掉地上，真可惜了。
　　只不知怎么的，那闹事的女人忽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你们都欺负人，就是瞧不起我故意欺负我的，我儿子在学校就他一个人没吃过面包，别人就都笑话他，行，我花钱给他买，可你们就是欺负我，不卖给我啊！”
　　有人大概是认识她的，上前去把人拉起来：“好了好了，别哭了，不就是几个面包嘛，我这儿有，你拿回去给小宝吃，咱不闹了行不行？”
　　好说歹说终于把人哄得愿意走了。
　　旁人不愿意了：“就这么走了？那她打翻的面包怎么算？就让人邓大姐吃这亏啊？”
　　“对，得赔钱，凭什么就这么走了啊！”
　　“快算算账，看一共多少钱，赔了才能走，大伙儿都看着呢，可不能这么欺负人的。”
　　那女人又哭了起来，这回是哭她没有钱，日子没法过了，反正钱是赔不起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就是，没钱你别弄坏别人的东西啊！”
　　“邓大姐，你可别心软啊，这种人就该吃点教训。”
　　邓大姐忽然站出来说：“我可以不要你赔钱。”
　　众人一愣：“那怎么行？太过分了。”
　　“就是，以后别人都有样学样怎么办？”
　　那女人也停下哭闹，吃惊地看着她。
　　邓大姐继续说：“你没有钱赔给我也就算了，但也不能让我白吃这个亏。捡柴火你总会吧，从明天起，每天给我送一担柴火过来，送上半个月，这笔账咱们就两清了，你看行不行？”
　　邓大姐做烘焙，柴火的需求量非常大，她平时都是买着用的，也要花钱，索性就让这人用柴火抵钱了。
　　陵川岛上丘陵山地挺多的，山上的树木是公共财产，不能私人砍伐，但掉到地上的树枝什么的是可以随便捡的。
　　不过上山捡柴火又累又花时间，一般有工作的人是懒得去捡的，都是买回来用，但只要豁得出去时间，想要捡点柴火还是不难的。
　　邓大姐这个要求也不算是太难为人。
　　旁人听了，在心里算算价格，也觉得差不多，便消停了下来。
　　“邓大姐可真是个仁义人。”
　　“遇上大姐这样的好人你就偷着乐吧！”
　　那女人有些不太相信：“你就这样让我走了，不怕我说话不算话？”
　　邓大姐笑了：“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家在哪儿，你要不给我送柴火来，我找上你家去。”
　　女人更吃惊了：“你知道！那你、你不嫌弃我？”
　　“这有啥好嫌弃的，我又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愚昧妇人，行了，赶紧先走吧，别在这儿妨碍别人买东西了。”
　　女人的表情有不可置信，也有几分感动，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旁人有不明白的，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啊？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邓大姐摆摆手：“别人家里的事，咱们就别管那么多了，轮到谁了？”
　　“不是，刚才打翻了一大盘呢，待会到最后不会不够分吧？”
　　邓大姐跟大伙儿商量，有买得多的能不能匀出一点给别人，或者谁订了货的愿意推迟一天再拿的话，她再多给白饶一个。
　　有人觉得反正也不着急吃，留着明天可以白白多得一个也挺好，便主动提出可以延期拿货。
　　到最后除了一些来得太迟了没有订到明天的货的人有些唉声叹气之外，其他人都算是皆大欢喜，顺顺利利地结束了今天的营业。
　　邓大姐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双手端着一个托盘，呆愣愣地站在哪里，不由得“咦”了一声：“你这是？”
　　苏红丽：“那、那什么，我看这面包掉地上挺浪费的，就、就捡起来了，你看还能吃吗？”
　　邓大姐也是吃过苦挨过饿的人，不会随便浪费粮食，这样好好的面包扔掉的话她也心疼。
　　在她们乡下，这样白面精油精糖做出来的面包，别说掉在地上了，就算是被狗抢走咬过了，那也得抢回来吃啊！
　　也就是城里人才讲究这些，掉到地上就说脏了不能吃了。
　　邓大姐上前接过托盘：“谢谢你了，这都还好好的呢，回头回炉重新再烤一下还能吃。”
　　说完又怕她误会，连忙补上一句：“不会拿出来卖，我自己吃掉。”
　　苏红丽红着脸应了一句：“哦！”双脚在地上磨蹭着，却不往外走。
　　邓大姐有些奇怪：“你还有事？”
　　“那个，我，我想问问，我还能订一个吗？不多，就一个。”
　　邓大姐笑了起来，虽然说是限量供应，但以防出炉的时候有残次品导致不够卖的情况，她每天都会比订单量多做一点点的。
　　再多她一个完全不成问题。
　　“可以的，我给你登记一下。”
　　苏红丽努力鼓足勇气，又问了一句：“我还想请问一下，大姐您这里有空房间可以出租吗？我想找个地方住两三个月，大姐您放心，我很爱干净的，也很安静，不会吵着您的。”
　　说完忐忑不安地看着邓大姐。


第205章 
　　邓大姐也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忽然笑着说：“你找地方住呀，那就找对人了，刚好我这儿就一个人, 就当给我做个伴吧！”
　　苏红丽的眼中迸出欢喜：“真的吗？太好了，一个月租金多少钱？”
　　邓大姐说：“我收拾不出来一个正经的空房间租给你，这样吧, 房租我也不收你的了, 你每天呢，就帮我搞搞这个屋子里的卫生, 我烤东西的时候帮忙烧烧火, 你看怎么样？”
　　“哦, 还有, 伙食我不包你的，我要上班没空回来吃饭，你得自己做, 厨房里的东西随便你用, 但米和菜你得自己去买。”
　　“可以的可以的, 我什么都能干的，您还要我干什么都可以说，呀, 您这儿生意这么好, 还要去上班呀？”
　　“是，所以我每天起得比较早, 做完当天的货才去上班，你要是怕吵的话, 那我可不能留下你了。”
　　“不会不会，我也能早起的, 我能起来帮忙。”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到点儿要去上班了，你就自便吧！”
　　邓大姐说完，丢下苏红丽就上班去了。
　　留下难以置信的苏红丽，她就这样找到地方住了？而且连房租都不用花？
　　对了，都还没说让她住哪间屋呢！
　　苏红丽不敢随便乱走乱看，小心翼翼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书本学习起来。
　　到了差不多饭点的时候，出门去买了点米和菜回来，自己做着吃了，她舍不得花太多钱，只买了点便宜的青菜煮了，但毕竟是自己独立生活以来的第一顿饭，也还是吃得很高兴的。
　　晚上邓大姐下班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收留的小姑娘趴在饭桌上睡着了，胳膊底下还摊开了书和本子。
　　苏红丽其实并没有睡熟，就是学习累了趴下打个盹，听见响动连忙坐了起来：“大姐您回来啦！”
　　邓大姐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忘了告诉你了，你睡这个屋。”
　　屋里收拾得挺干净的，有床铺和柜子，一边的地方堆放着一些备用的面粉、鸡蛋之类的原材料。
　　平时邓香妹住在学校，她回来的时候跟大姐一块儿住，这个房间是当仓库用的。
　　“堆放了点儿材料，你不介意吧？”
　　苏红丽怎么可能介意，有一张床给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邓大姐手里还拎着一饭盒的剩米饭：“怕你刚来不适应饿肚子，带了点剩饭回来，你要是不介意，我给你炒个饭吃？”
　　苏红丽连忙摆手：“不用，我吃过饭了，不饿。”可肚子却出卖了她，“咕咕”地叫了一声。
　　窘得她羞红了脸。
　　原来是她中午因为不熟悉这儿的厨房，做饭久了点，午饭吃得晚了，到了晚饭的点儿肚子还不饿，她为了节约钱，索性就省了这么一顿晚饭。
　　谁能想到这会儿就饿起来了呢，饿就饿了，肚子还“咕咕”叫，可真是丢脸啊！
　　邓大姐笑了笑，直接进了厨房，不一会儿，香喷喷的味道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她端出来一盘蛋炒饭，金黄的鸡蛋裹着粒粒分明的米饭，饭粒上点缀着几颗碧绿的小葱花。
　　这是苏红丽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蛋炒饭。
　　最好看的蛋炒饭被放到了她的面前：“吃吧，小姑娘家家的，太瘦了可不好，多吃点儿。”
　　“您不吃吗？”
　　“我刚刚在单位吃过夜宵了，不饿。”
　　苏红丽受宠若惊：“谢谢！”
　　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米饭送入口中：“唔，太好吃了，真香啊！”这不仅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蛋炒饭，也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炒饭。
　　邓大姐坐在一旁看着她吃，笑得温柔慈爱，用看妹子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姑娘狼吞虎咽。
　　这种目光苏红丽哪怕在自己的母亲身上，也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心里感觉一阵阵地温暖。
　　“邓大姐，您真好。”
　　邓大姐笑着说：“我也是吃过苦的人，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活得不容易，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有人这样帮过我们，现在我自己有能力了，能帮的也就尽分力吧！”
　　“你们？”
　　“嗯，我还有个妹子，上初中了，现在住在学校，周末会回来，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她了。”
　　“大姐您真是个好心人，今天那人这样闹事，您也不生气，还不让她赔钱。”
　　说到这个，邓大姐微微叹了一口气：“那人性子是坏了点儿，可也是个苦命人啊！也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苏红丽瞪大了眼睛：“你真的认识她啊！”她还以为邓大姐说知道对方的家在哪里，可以找上门去是故意吓唬她的呢！
　　“嗯，她男人生病了，是乙肝，所以周围的人都把他们一家人当成洪水猛兽，生怕被传染了，背地里应该也有不少闲话，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比较敏感，别人也许无心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被她理解为瞧不起她，故意欺负她吧！”
　　苏红丽吓了一跳：“那您还跟她说话，还让她每天送柴过来，就不怕……，不怕被传染吗？”
　　“医生说过了，一般正常的说话、来往是不会传染上乙肝的，所以我们大可以把他们当成正常人看待，没有必要太过防着，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防着洪水猛兽一般防着他们的，你看今天她那邻居不就挺好的吗？是她自己想不开，总觉得别人都瞧不起她。”
　　邓大姐认识这个人，是因为她男人在陵川医院住过院，当时她也跟别人一样，听说他得的是乙肝这个病就特别害怕，以为跟他说一句话就能传染上。
　　可是却发现林辰歆一点儿都不防着，像对待其他的普通人一样对待他们一家人。
　　她担心地问过林辰歆，才听到这一番其实乙肝并不会随意传播的科普，不过要改变大众固有的认识，还是很难的。
　　苏红丽认真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居然能理解那人的心态：“我知道了，她的脾气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怕再被别人欺负，所以先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刺猬，无差别地刺向身边的每一个人，虽然有可能因为这样而避免了被伤害，但同时也会伤害了对她抱有善意的人。”
　　就跟以前的她一样，因为早早就预设了别人会看不起她，所以她先一步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去跟别人来往，自然就不会遭受拒绝了。
　　可也真是因为这样，错过了那些真正对她好的人。
　　比如说隔壁家一直关心她的哥哥，还有特地借书给她的儿时好友。
　　“原来自卑会让一个人变得这么可怕呀！”苏红丽喃喃自语，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变成那样的人。
　　邓大姐随口应了一句：“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你并不比别人差些什么，只要自己想得开，将来也肯定能过得好的。”
　　苏红丽吃惊：“您知道我？”
　　邓大姐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居然这样，索性承认了：“我就在医院的食堂工作，你可能不知道我，但我看见过你好几次了，自己一个人打了饭躲在角落里吃。“
　　医院里其实也是有许多八卦可以听的，她听说苏红丽的事之后，心里对这个小姑娘就特别同情。
　　其实当初要不是遇上了林医生，她们姐妹俩的境况比苏红丽也好不了多少。
　　今天她一看见苏红丽就认出来了，因此听她说想要找地方住，毫不犹豫就让她留了下来。
　　怕她心里不安，还故意说让她帮忙干活呢！
　　“我刚刚说，我也是被人帮过的，帮我的人就是林医生，林医生是我妹和我的救命恩人，你是她的病人，我当然也要帮你的。”
　　苏红丽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就是林医生说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吧！”
　　“什么玫瑰？”
　　苏红丽欢快地笑着说：“以后等我有能力了，也要帮很多很多人，把这份善意一直传递下去。”
　　林辰歆又加班了，她今天本来是上白班的，临下班的时候，要接她班的医生家里忽然有事要请假，一时之间没找到别人来顶班。
　　林辰歆便说干脆她连着上算了，反正沈焰不在家，她回到家里也是一个人。
　　那医生千恩万谢地走了。
　　到了八点多的时候，来了一个急性腹痛且大量出血的女病人，是个高二的学生，发病之前正在上晚自习呢，突然发病，被几名同学紧急送来的。
　　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教师。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急性腹痛，又是大出血，裤子都洇湿了，特别明显。
　　林辰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宫外孕，所以在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之后，就要问出那个关键性的问题了。
　　考虑到对方还是个高中生，她还特地客气地对送她过来的男教师说了一句：“不好意思，麻烦男性稍微避让一下，好吗？”
　　男老师连忙带着几个男同学去了外面，只留下一个陪着过来的女学生，患者一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大概是害怕，想让她陪着。
　　等其他人都走了，林辰歆才低声问了一句：“有谈过对象吗？”
　　那女生疼得脸色都煞白了，额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但听到这句话，她连疼都顾不上了，整个人坐了起来：“没有！”
　　跟她一起的女生也瞪大了眼睛说：“医生，我们都是好学生，不会早恋的。”
　　林辰歆没管这个，继续严肃地问：“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有没有过X生活？”
　　两个女生都惊呆了，患者脸色涨得通红，甚至连眼睛都红了，咬牙道：“我没有！”
　　“医生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人呢！她就是痛经，以前一直都有这个毛病的，这次痛得特别厉害一点而已。”
　　林辰歆不置可否：“那就先验个血看看吧！”
　　虽然这两个小姑娘表现得受到了极大的冒犯，而且信誓旦旦确实不像发生过什么的样子，但比这更激烈的反应她都见过呢。
　　反正不见到切实的证据，她是不会偏听她们的一面之词的。
　　而验血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据。
　　以前医院的检验科晚上是不上班的，要做什么检验只能明天再来，后来还是林辰歆向院长提了意见，晚上急诊科经常会有急症病人送来，等到第二天才能做检查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也确实发生过几次由于检查不及时而导致耽误了病情的情况。
　　所以现在检验科晚上也会安排一个人值班，有紧急的检验需求也能做。
　　林辰歆便安排了护士给小姑娘抽血去做检查。
　　一旁的女生急了：“医生，你怎么还不给她打针啊，她都疼成这样了。”
　　“还没有查明病因之前不能盲目用药。”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验血的结果很快就能出来了，如果病人配合，对医生的询问实话实说的话，会更节省时间。”
　　女生听出来了她的言外之意，有些不太高兴：“你这医生怎么这样啊，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啊！”
　　外面的男教师打发了其他学生回去，敲了敲门问：“医生，我可以进来了吗？”
　　林辰歆扬声应了一句：“进来吧！”
　　“方老师！”女生有些委屈地喊了一声。
　　方少民走进来：“彭佳玉你别紧张，已经让人去通知你家里人了，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刘娟你也先回家吧，免得太晚了你家里人担心，这里我看着就好。”
　　刘娟看看他又看看彭佳玉：“方老师，我想留在这里再陪陪佳玉。”
　　方少民看看手表：“那就再等一会，等彭佳玉的家长来了你就必须要走了。”


第206章 
　　很快, 彭佳玉的母亲就来了，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黑、瘦, 衣着也有点破旧，一看就是日子过得不算太好，日常劳碌的。
　　她一看见彭佳玉就紧张地扑过来：“佳玉, 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医生，我闺女的病严重不？”
　　林辰歆还没来得及回答, 护士就匆匆忙忙地小跑过来, 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把验血结果的报告单拿给她看了。
　　林辰歆的脸色立刻变了：“患者高度疑似宫外孕, 需要马上做手术。”
　　她说得太快，彭佳玉她妈一时没听明白：“什么？这个宫……，宫什么的毛病, 很严重吗？一定得做手术吗？”
　　对普通人来说, 做手术是一件很大的事, 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说要做手术，任谁都很难接受的。
　　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更让她难以接受的, 并不是需要做手术这一点。
　　林辰歆耐着性子, 给她解释了什么叫做宫外孕，以及立刻做手术的必要性。
　　彭佳玉她妈犹如遭受到晴天霹雳般, 震得她后退了两步，随即喊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呢,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你们这样败坏她的名声, 安的什么心啊！”
　　彭佳玉的也被惊呆了，过了一会儿缓过来之后，只会一直重复地摇着头说：“不，我没有，不可能的！”
　　方老师的神色也十分不自在：“那个，医生，会不会是弄错了？”
　　那送结果过来的护士不高兴了：“怎么可能弄错，今天晚上做检验的血样就这么一份，哪来的弄错？”
　　“可是她说……”
　　“这种事情我只相信检查结果，你们也不要怀有侥幸心理了，这个情况必须马上做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不能做，我闺女没有怀孩子，不可能是这个病！”彭佳玉的母亲十分坚决，仿佛只要她答应了做手术，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家闺女不检点，做出不要脸的事，未婚先孕。
　　“医生，她还是个学生啊，你这是要害死她吗？”
　　林辰歆：“事实就是这样，不是你们不承认就不存在的，你不答应给她做手术，才是真的要害死她呢！”
　　眼见她说不通，林辰歆转向彭佳玉：“还有其他监护人吗？你爸爸呢？”
　　彭佳玉呆呆的，似乎没有听到，只一个劲儿地说：“我不是，我没有。”
　　最后还是方老师帮忙回答的：“她亲生父亲已经去世了，现在的是继父，一般不怎么管她的事。”
　　意思就是，虽然继父也有签字的权力，但现在要找到人过来怕是不容易的。
　　现在三个人里，只有方老师还算是有点理智的，虽然林辰歆也觉得他的表现怪怪的，但还是请他帮忙劝一劝彭佳玉的母亲，真的得赶紧做手术了，耽误不起的。
　　最后方老师终于劝动了彭佳玉的母亲，就算再不情愿，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闺女就这么大出血死掉，最终还是签了手术同意书。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谁都没有心思顾得上一旁听了全场的刘娟，而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故意避开了他们躲在一旁。
　　后来方老师没有看见刘娟，还以为她自己回家去了。
　　手术很顺利，林辰歆给彭佳玉切除了因为受精卵着床长大而破裂的一侧输卵管。
　　出来的时候，彭佳玉的母亲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开始咬牙切齿地痛骂那个让她闺女受孕的混蛋。
　　彭佳玉从手术室里出来之后，她顾不上女儿还没有清醒，就想要摇醒她问清楚孩子究竟是谁的，她要去找人算账！
　　林辰歆不悦道：“她的麻醉药性还没过，醒不过来的，现在她的身体健康最重要，这种事以后慢慢再说吧！”
　　“再说了，你要真的这么关心她，早干什么去了，哪至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完全不知道。”
　　林辰歆其实有点怀疑，她这么着急想知道对方是谁，也许不仅仅是想找对方算账，更有可能是想让对方负责。
　　毕竟彭佳玉出了这样的事，她最担心的不是女儿的身体，而是女儿名声受损，以后会嫁不出去。
　　很有可能事后她会让彭佳玉退学，然后嫁给对方了事。
　　毕竟彭佳玉也已经十七岁了，虽然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但在乡下地方，不少姑娘也是这个年纪就嫁人了的，连结婚证都不用领，摆个酒就成了。
　　不过这些事就轮不到她管那么多了，就算要操心，也该是彭佳玉的老师操心吧！
　　想起这个，林辰歆不由自主地看了方少民一眼，心里没来由地就“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方老师跟彭佳玉的关系，并不是普通的师生关系那么简单。
　　方少民看彭佳玉的眼神，有怜惜，还有矛盾纠结，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愤恨？
　　但再仔细看时，又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老师对学生的关心：“医生，彭佳玉她还好吧？”
　　也许是她在后世看各种新闻报道看得太多了产生的错觉吧！
　　“手术很成功，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这里有护士看着，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
　　彭佳玉的母亲肯定是要留下来的，但方老师却没有什么理由再留下了，说了一句：“那就麻烦医生好好照看彭佳玉了。”便离开了。
　　林辰歆安顿好彭佳玉准备回办公室，却听见一旁走廊的角落里传来阵阵“嘤嘤”的哭声，好奇地走了过去，就看见一棵高大的盆栽的后面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抱着膝盖哭得伤心呢！
　　这不是那个陪着彭佳玉一起来的，叫做刘娟的小丫头吗？
　　“这是怎么了？”林辰歆问。
　　刘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抹了抹眼泪，大概想忍住哭，但没忍住，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睛里全是信仰崩塌的崩溃。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什么叫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小姑娘却惊慌起来：“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一边说还一边朝她身后看了看。
　　没见到什么人，似乎这才安心了些。
　　她的表现恰巧跟林辰歆的某些怀疑对上号了。
　　“彭佳玉跟你们方老师是什么关系？”林辰歆突然问。
　　刘娟吓得“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林辰歆皱眉：“那孩子真的是方少民的？”如果是真的话，那他根本就不配被称为老师！
　　刘娟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知道。”
　　说着又哭了起来：“我是真的不知道。”
　　林辰歆扶起她：“别害怕，方少民已经走了，我们去办公室慢慢说。”
　　刘娟哽咽着告诉林辰歆，彭佳玉喜欢方少民。
　　彭佳玉很小就没了亲生父亲，她母亲后来嫁的这个男人是个不务正业的酒鬼，家里的生活全靠她母亲撑着，所以特别忙，一个人做好几份工作挣钱养家，彭佳玉经常都见不着她的面。
　　可以说彭佳玉从小就是在一个缺爱的环境中长大的。
　　上了高中之后，认识了方少民。
　　方少民非常关心她，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彭佳玉都从方少民的身上感受到了从来没有的关爱。
　　她妈本来是不想让她继续念高中的，觉得女孩子家读太多的书也没用，不如早点去参加工作还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也是方少民劝服了她妈让她继续上学，方少民还为她负担了学费。
　　彭佳玉觉得方少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几乎毫无意外的，她爱上了他。
　　而且她还大胆地向方少民表白了，作为闺蜜，刘娟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那方少民呢？他是什么态度？”
　　“方老师也喜欢彭佳玉，可是他没有同意现在就跟她确定恋爱关系，说好了等她高中毕业以后再说的，现在说可以考大学了，方老师让她先考上大学，然后再确定关系。”
　　“那他怎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真的不知道！方老师是个好老师，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林医生，求求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好吗？求求你了，不然佳玉她一定会怪我的。”
　　林辰歆没说什么：“很晚了，我找个同事送你回家吧！”
　　刘娟掰着门框还在恳求：“林医生，求求你了，今晚我说的这些话你就当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吧！”
　　林辰歆叹气：“你放心吧，我不会随便乱说出去的。”
　　但如果某些人真的是违法了，她也是不会放弃寻求法律手段的。
　　刘娟以为林辰歆这就是答应她保密了，这才放心地离开。
　　第二天早上，彭佳玉才醒过来，就遭到了她母亲的严厉逼问：“你倒是说啊，那个挨千刀的混蛋究竟是谁！”
　　彭佳玉只哭着摇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旁边的护士听得直摇头，跑去跟林辰歆说：“这对母女真是一个赛一个倔强，那小姑娘也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护着那不负责任的小混蛋呢！”
　　跟彭佳玉母亲的想法一样，都以为让她怀孕的是她的同学或者朋友，小年轻搞早恋又不知节制，才弄出人命来了。
　　林辰歆却可以理解彭佳玉想要护着方少民的心态，老师让学生怀孕这事太过骇人听闻，万一被人知道了，方少民肯定是要被开除的，而且彭佳玉还没成年，如果女方家里坚持要告他，说不定还会有牢狱之灾。
　　可是那样的混蛋，难道还要留着他以后祸害更多的花季少女吗？
　　没想到方少民居然还敢来。
　　林辰歆先入为主，已经认定他不是个好人了，说话的语气也就不太好：“方老师不用给学生上课？这么有空过来呢？”
　　方少民苦笑：“到底是我们班的孩子，出了那么大的事，不来看看放心不下。”
　　“呵，你也知道她还是个孩子啊！”
　　方少民一愣：“林医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彭佳玉她还未成年！”
　　“是啊，才刚满十七呢！”
　　“这件事我可能会报警。”林辰歆盯着方少民的眼睛说。
　　方少民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可是这种事情一旦宣扬出去，世人异样的目光，对女孩子的伤害是很大的。”
　　“所以你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然后某些人就可以逍遥法外？”
　　林辰歆语气中的冷意太过明显，方少民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震惊道：“林医生，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做的吧？”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敢对天发誓，如果真是我做的，我天打五雷轰！”他说得斩钉截铁，目光中也没有如林辰歆设想的那般有恐慌之意。
　　难道真的不是他？
　　“那你跟彭佳玉的关系？”
　　这时方少民的眼中才流露出几分愧疚之色：“是我不好，在关心学生的过程中没把握好分寸，在她向我表白爱意的时候，也没狠下心来彻底拒绝，但我可以发誓，在她高中毕业之前，我绝对不会跟她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他赌咒发誓的样子太情真意切，如果说的不是真话，那林辰歆真要佩服他的演技实在是好了。
　　说实在的，她其实也已经倾向于相信他了。
　　方少民的脸上又露出痛苦之色：“怎么会这样，她怎么……”明明说好了，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要在一起的啊！
　　“林医生，我想跟彭佳玉单独聊聊，可以吗？”
　　林辰歆迟疑了一下：“她才刚做完手术，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第207章 
　　这时, 有护士过来帮彭佳玉传话：“林医生，彭佳玉说想见方老师。”
　　“她妈妈呢？”
　　“她妈妈去买早饭了。”刚刚彭佳玉跟她妈不欢而散，她妈气冲冲地去食堂买早饭去了, 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林医生，让我见见她吧！”方少民乞求。
　　林辰歆只能点了点头，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彭佳玉的情绪一度非常激动, 以至于伤口迸裂，鲜血洇红了纱布, 方少民不得不跑出来喊医生。
　　林辰歆为彭佳玉重新处理了伤口。
　　方少民跟在林辰歆的身边, 欲言又止。
　　林辰歆有些不高兴, 她不太支持师生恋, 彭佳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懂什么呢？又是缺爱的孩子，别人对她稍微好一点, 就感激涕零了, 她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吗？
　　而方少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成熟、稳重，有经济实力，有些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在小姑娘看来就是天大的恩情了。
　　两人之间天然就是不对等的, 他想要获取小姑娘的爱慕实在是太容易了。
　　希望他没有因为这份爱慕做出什么令人不齿的事情，不然的话林辰歆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是跟你说了, 她现在身体虚弱，不适宜情绪太过激动吗？”彭佳玉还是个孩子, 控制不住情绪也就罢了，他一个成年人, 难道就不能好好安抚她吗？非得让她激动得伤口都迸裂了？
　　方少民的态度倒是很好：“是，是，都是我的错。不过林医生，我想请教一下，如果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会不会有其他的途径也会导致怀孕呢？”
　　林辰歆皱眉：“什么意思？”
　　“比如说去水里游泳，或者是贴身接触到男性的衣物等等……“
　　林辰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一个高中老师，应该有大学学历吧？”
　　“咳，我也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可彭佳玉赌咒发誓她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我看她的样子真的不像是在说谎。”
　　刚刚彭佳玉真的差点一死以证清白了，情绪非常激烈地发誓真的没有过。
　　他说得认真，林辰歆也不得不慎重对待：“真的？”
　　“以胚胎的发育情况来看，也就是这一两个月发生的事情，这两个月之内，彭佳玉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情况？比如说受到暴力侵犯什么的。”
　　“林医生，你还是怀疑她在说谎吗？”
　　“不，也许她并不是在说谎，只是可能受到打击太大，大脑自行选择遗忘而已，但如果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她身边的人肯定会觉察到一点痕迹的吧！”
　　方少民认真地想了想，很肯定地说：“没有！这两个月她基本上都在学校里上学，早上七点就到校了，晚上九点下了晚自习才回家，基本上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的，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情况。”
　　“那周末呢？”
　　方少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她说在家里也没人理她，所以她周末一般都会来找我，当然我们也没干什么，就是看书学习。”
　　林辰歆已经相信方少民的话了，他没有必要煞费苦心编出这些谎言来骗她，那彭佳玉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她害怕失去方为民，所以拒不承认自己跟别人发生过关系，谎言说着说着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林医生，是这样的，可能彭佳玉她不肯跟我说实话，也未必愿意跟家长说实话，你看看能不能帮忙去问问她？”
　　林辰歆：“我可以试试，不过你们也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与其指望我，倒不如指望她的小闺蜜，就昨晚那个小姑娘，叫刘娟是吧！”
　　方少民叹气：“就算她知道了，也未必愿意告诉我们。”小姑娘家有时候也是很讲义气的。
　　林辰歆耸耸肩：“那就没有办法了。”
　　没想到她还没有开口去问彭佳玉呢，彭佳玉就先找她了：“医生，你帮我证明一下好吗？我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是真的真的没有！”
　　林辰歆有些无语：“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就……你帮我检查一下那个……，那个什么膜还在不在啊，古时候不都是那样验身的吗？我没有做过那种事，一定是在的吧！”
　　看来她真的是很确信自己的清白啊！
　　可林辰歆不得不打破她的幻想：“现代研究证明，用□□来证明一个人是否处女，实际上是完全不科学的，有太多原因可以导致□□破裂了，运动、骑自行车，甚至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都有可能会导致□□破裂。”
　　“而有的人天生那层膜长得结实、坚韧，就算经历过X生活，也不会破裂，那并不能证明什么，你明白吗？”
　　“那怎么办呀？难道真的要我去死，才能证明我的清白吗？”
　　林辰歆严肃地看着她：“谁？谁让你去死了？”
　　彭佳玉被她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没，没有谁，只是我无缘无故担上这个名声，我真的……太冤枉了，我不想让别人误会我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
　　林辰歆按着她的肩膀：“彭佳玉，你还小，你将来的人生还很长很长，如今这件事，只不过是走岔了一点点而已，没有关系的，绕回来就可以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有人因为这件事而嫌弃你，那他也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不是的，林医生，你不明白，方老师他……”
　　“方老师他怎么了？”门口传来彭佳玉她妈的声音，“真是作孽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把那个混蛋说出来？你都被那混蛋害成这个样子了，还想包庇他到什么时候？”
　　“阿姨。”林辰歆问，“如果找到了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让他们家出彩礼，娶佳玉过门啊！”
　　“那如果彭佳玉不是自己愿意的，她这是受到了欺骗或者是强迫呢？那那个人就是个强J犯，你愿意让你的女儿嫁给一个QJ犯吗？”
　　“那有什么法子，身子都给了人了，连孩子都差点给人生了，不嫁还能怎么样？还指望能嫁给别人吗？有谁要一个破鞋？”
　　“啪！”彭佳玉抓起床头柜上的一个陶瓷碗往地上用力一扔，“不要说了，我都说我没有做过没有做过，你们怎么都不信我呢！”
　　“你这死丫头还嘴硬，没做过那孩子怎么来的，总不能是医生冤枉你的吧！”彭佳玉她妈嚷着嚷着，忽然狐疑地看向林辰歆，“该不会真的是你们误诊了，怕承担责任，故意往我闺女身上泼脏水吧？”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说法，要真是这样的话，她闺女的名声就没有污点了，那也不用现在着急忙慌地把人嫁出去，可以将来慢慢挑了好人家。
　　说不定还能从医院这里拿到一笔赔偿。
　　“对，肯定是你们故意冤枉我闺女的，我，我要去投诉。”
　　“我们整个接诊和治疗过程都是有记录的，有各种检查证明，还有手术室里也不止我一个人，他们都可以证明的。”
　　“哼，你们都是医院的人，肯定是会互相包庇的啦！闺女，你放心，妈一定会给你讨回来这个公道的。”
　　林辰歆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么个走向，这可真是好心多管闲事管出鬼来了。
　　所以她这个多管闲事的毛病真的该改改了，其实她作为医生，做完手术，救了这姑娘的命，就算完成任务了。
　　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来管他们这些破事。
　　“那好吧，随便你，你想去闹就闹吧！”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整个治疗过程都是合法合规的，根本就不怕别人来查。
　　旁边的护士也气坏了：“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这救人还救出仇来了，当时要不是有林医生在，她闺女都不知道活不活得下来呢！”
　　“算了，没有必要跟这种人计较。”
　　不过这次林辰歆是真的心凉了，不仅是彭佳玉母亲的态度，还有彭佳玉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硬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都挺让她心累的。
　　本来她对于自己动过手术的病人都非常关心，会亲自关注后期恢复的，但这次她是真的没有再管这个彭佳玉，全都交给其他医生了。
　　彭佳玉的母亲还真的去闹了，不过自然是闹不出来什么结果的，医院如果真的会因为别人一些胡搅蛮缠的话而去处理一位踏实能干的医生，那这医院也趁早不要开下去了。
　　既然没闹出结果，过了几天，她就带着彭佳玉灰溜溜地出院了。
　　期间方少民来找过林辰歆不知道想要说什么，但林辰歆借口工作忙推掉了，没见他。
　　其实也并不需要借口，她工作确实忙，等着找她看病的病人排着长队呢！
　　只是又过了几天，忽然有公安同志来找她，说要了解一下彭佳玉当时的情况。
　　林辰歆十分惊讶，在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公安同志的问题以后，忍不住问了一句：“能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公安同志连她当时怀疑方少民，还跟对方放话说她要去报警的情况都掌握了，也挺欣赏她这位敢于仗义执言的女医生的，因此也没瞒着她，告诉她一个让她震惊不已的事实。
　　侵犯彭佳玉的居然是她的继父！
　　而彭佳玉确实并不知情，因为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迷药，在晚上偷偷潜入彭佳玉房间的时候，都会先迷晕她，然后才行事。
　　彭佳玉第二天醒来之后，虽然会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而彭佳玉的母亲由于忙着工作，一直没怎么关心过女儿，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
　　如果不是彭佳玉这次突发宫外孕，还不知道要被那个男人作恶到什么时候呢！
　　而发现端倪，并且报警的居然是方少民。
　　为此，彭佳玉的母亲跑到学校去大闹了一场，因为她认为是方少民害得她男人坐牢，害她家庭破裂，还让彭佳玉在所有人面前丢尽了脸。
　　有些人的脑回路实在是不可思议，该被谴责的难道不是那个禽兽不如的继父吗？她不去责怪那个恶心的男人，反而怪伸张正义的方少民？
　　说到底在整个事件里受到最大伤害的是彭佳玉，得知了这样不堪的事实真相，她今后该如何自处？
　　不过这些都不是林辰歆能管得了的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她也只是感慨了一下，便很快抛之脑后了。
　　她要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之前林辰歆给洛泽民教授回信，说了她想要直接读研究生的事情。
　　既然上大学已经恢复高考，那研究生肯定也要恢复正常招生的，她的这个要求应该也不会让洛教授很为难。
　　大概是怕她着急，洛教授的回信很快就到了，随信寄来的，还有一张包裹单，给她寄来了一大摞的考研复习资料。
　　洛教授告诉她，经过学校领导的讨论决定，只要她能通过统一的研究生招生考试和京市医科大学的专业考核，就可以破例按照正常程序招收她入学。
　　不过就是需要她工作的这边的医院领导写一封推荐信。
　　而且跟这次恢复高考的第一届考生春季入学不一样，研究生还是按照正常秋季招生，也就是说，她就算能考上，也要到明年的九月份才能入学。
　　林辰歆倒是不在乎什么时候入学，至于考不考得上的问题，更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她不能通过的考试吗？


第208章 
　　跟高考不一样, 研究生入学考试分成两部分，初试和复试。
　　初试是在今年的12月份，主要靠思想政治理论和基础专业课, 还要加试英语。
　　这个时候，其实人们主流的外语学习方向并不是英语，而是学习俄语。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 需要学习英文资料的情况越来越多, 而且医学又是一个需要紧跟着前沿学术研究的学科，能够看懂原版的英文资料是很重要的。
　　所以京市医科大学领导层经过研讨决定, 以后不管是本科还是研究生以上的招生, 都会增加一门英语作为必考科目。
　　初试通过之后, 大概是明年的三四月份, 会进行一次复试。
　　复试主要是考本校出的专业课程，以及专业能力面试。
　　洛泽民教授对林辰歆能否通过考试，还是比较担忧的, 毕竟在他眼中, 林辰歆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本科教育, 专业知识方面只靠自学的话可能没有学得那么全面。
　　但是他能够帮她的，也只是争取到这个考试的机会而已，至于能不能考得上, 那还得靠她自己的实力。
　　他就算再爱才, 也不可能去帮她走这个后门的。
　　所以他给林辰歆寄来了他所能找得到的所有学习资料，并且一再叮嘱她一定要抓紧时间, 好好复习。
　　林辰歆其实完全不担心自己的专业知识和英语。
　　英语就不用说了，不怕不好意思地说, 如今这个时代，英语能好得过她的人还真没有多少。
　　至于专业知识, 开玩笑，上辈子她可是博士毕业的人，而且天才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对于普通人来说，考试之前可能就是人生中的智商巅峰了，考完以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所学过的知识就会渐渐忘记掉。
　　而天才就不会有这个困扰，对她来说，学过的东西就是学过了，记在脑子里永远都不会忘记。
　　现在对她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好好复习，而是要注意考试的时候千万不要把还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不小心写出来了。
　　不过她已经在这个时代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医生，基本上对这个时代的医学发展程度还是心中有数的，只要注意一下，应该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那唯一需要复习的就是思想政治理论了，林辰歆一直知道，自己的政治敏感性确实是差了点儿的。
　　当然在后世这一点并不算重要，但现在不行，现在一个人的思想是否过硬，还是很重要的。
　　她一定得好好学习，到时候千万不能在答题的时候写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内容，要是思想不过关，哪怕她专业成绩再好都没有用。
　　林辰歆把洛教授寄给她的专业书籍放在一边，拿起政治课本先看了起来。
　　当然，林辰歆不是一个爱显摆的人，她打算考研究生这个事也不会咋咋呼呼地往外说，因此别人都不知道。
　　只是要请医院的领导写推荐信，她只能去找张院长。
　　张院长听她说明来意愣了一下：“不是说不考了？”
　　“不好意思啊，张叔叔，我之前是没有考虑清楚，最近认真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有一个文凭，以后才能更好地开展工作，所以我打算直接考研究生。”
　　“没有大学文凭可以直接考研究生？”
　　“这个我已经跟洛教授那边确认好了，是可以的，就是需要您帮忙写个推荐信。”
　　“唉，好的人才终究还是留不住的啊！”
　　张院长虽然惋惜，但也不会拖她的后腿，推荐信很快写了，而且还特别用心地用各种事实案例把林辰歆夸得像一朵花儿一般。
　　盖上了医院的公章，装进医院专用的信封里，寄给了京市医科大学。
　　林辰歆便安安心心地一边上班一边复习备考。
　　急诊科这种地方，除了工作忙点累点紧张点之外，其实还是挺有趣的，什么样五花八门的病人都能见到，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的。
　　比如说今天晚上这个病人，就连见多识广的林辰歆，也忍不住要感叹一句，真会玩。
　　这病人是自己一个人，捂着肚子躬着腰，一脸痛苦地挪着小碎步进来的。
　　林辰歆请他先坐下：“坐，哪里不舒服？”
　　那人摆摆手：“不用了。”转着头在诊室里到处看，像在找什么人似的。
　　“没有男医生吗？”
　　“今晚就我一个人值班，你哪里不舒服，直接跟我说就可以了。”
　　“我，我想找男医生。”
　　“在我们医生的眼里，只有病症，没有男女性别之分。”
　　那人还是坚持：“不行，我一定得找男医生看。”
　　那看来他的情况还不是太严重，林辰歆说：“明天早上八点会有男医生来接班，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到时候再过来。”
　　“明天？不行啊，我都急死了，等不了那么久。”
　　林辰歆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可是你又不让我看，我也没有办法啊！”
　　“医生，求求你帮帮忙，帮我找个男医生来吧！我这，我这实在是没法给你看啊！”
　　一旁的护士插话：“我们林医生什么毛病没见过，有什么不能给医生看的啊！”
　　男病人脸涨得通红：“唉，跟你们没法说！”
　　“那您请自便吧！”
　　“明早八点就能有男医生来了，是吧？”这男人也不走，在外面走廊上找了条长凳，扶着墙艰难地坐了下去，双腿大大地岔开，背靠在墙上，深深地吁了一口气，“那我在这儿等。”
　　护士看着林辰歆：“这人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的，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林辰歆看他的样子，估计应该是泌尿系统方面的问题，笑了笑说：“先不管他，要是实在受不了了，他应该会来找我们的。”
　　护士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闲着无事，好心倒了一杯水送出去：“喝点热水吧！”
　　天气凉了，身体不舒服的人喝点热水总是会舒服点的。
　　没想到那人吓得一哆嗦，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不要。”
　　仿佛那是一杯毒药似的。
　　这时又来了其他病人，护士顾不上管他，忙去了。
　　沈焰出海回来，回家没见着媳妇，就知道她肯定是上夜班呢！
　　收拾收拾又去医院找媳妇去了。
　　话说沈焰如果没有出海，一天能来急诊科几趟，熟门熟路就跟回家差不多了。
　　他来到医院的时候，正好来了一拨打架斗殴的病人，双方都受了伤还不消停，推推搡搡的还想继续打。
　　护士大声喊着让他们安静下来就是不听。
　　扰得医生根本就没法正常工作。
　　沈焰直接上去进行武力压制，用拳头告诉他们，谁敢不给他媳妇面子，他就让谁连脸面都没有了。
　　打架的就是几个十六七岁，不上学又没工作，整天在街上胡混的小混混，面对上沈焰这种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铁血汉子，早吓得鹌鹑一般，缩起来不敢动了。
　　林辰歆笑着赶他：“行了，这儿乱七八糟的，你出去等吧，别太凶了，当心又被人投诉。”
　　这个“又”字用得好，可见被人投诉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了。
　　沈焰溜溜达达地走到外面想找地方坐一下，就看见一个老哥四仰八叉地半坐半躺在那儿，一脸痛苦地哼唧着。
　　“老哥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怎么不进去找医生呢？”沈焰问。
　　他这个模样看起来可比那些小混混看着严重多了，怎么着也能混上个优先治疗。
　　沈焰闲来无事的时候听林辰歆说过，在急诊科看病不可讲究个先来后到，大家都急，不着急的也不用来急诊。
　　要是遇上几个病人一起送过来的情况，他们一边都是优先救治不声不响的，那些鬼哭狼嚎的反而可以先放一边。
　　叫得越大声说明生命力就越旺盛，那些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的，才是真正奄奄一息，得抓紧时间抢救的。
　　听沈焰问他话，那男人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不……不着急。”
　　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虚弱无力了，这还不着急呢？
　　这时，诊室里出来一个小混混，去上厕所，吊儿郎当惯了，一边走路还一边吹起了口哨。
　　这吹口哨按说也没什么，可沈焰身旁的男人却听得全身一震，脸色痛苦到扭曲。
　　沈焰实在看不下去了：“老哥，你想上厕所吗？要不我扶你过去？”
　　“不不，我不去。”
　　“那我帮你去看看医生那边忙完了没有吧！”
　　“不，不用，这个医生看不了。”
　　这话就奇怪了：“怎么就看不了了？”
　　男人有些窘迫地说：“我，我等明天早上有男医生来上班的时候再看。”
　　“你这是瞧不起女医生？我跟你说，这里边的女医生，可是这陵川医院的金字招牌，那医术可是杠杠的，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你今天来能碰到她上班是你的运气，还不乐意让人看？”
　　“咳，不是，我这……，不方便。”
　　不方便？
　　沈焰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儿明白了：“是老二出了问题？”
　　男人没出声，这就是默认了。
　　沈焰：“……”老实说他也不想让媳妇给他看啊！
　　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到底是出了啥问题啊？受伤了？”
　　“也，也不是。”
　　“这老二的问题可大可小啊，万一要是耽误了，以后都废了那可怎么办？”
　　“其、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堵、堵了，尿、尿不出来。”
　　“发炎了吧，不过尿不出来也挺严重的啊，等到明天早上，膀胱撑破了怎么办？”
　　“不、不会吧？”
　　“我怎么不会，我以前就认识一个人，憋尿把膀胱都憋坏了，住院了好些天呢！要不这样，先找医生给你开点消炎药吃吃，说不定消了炎就能通了呢！”
　　沈焰到底是有个当医生的媳妇儿，说起这些来头头是道的。
　　“通不了，这事儿没法说！唉呀！”这老哥一脸后悔莫及的模样，倒是引起了沈焰的好奇心。
　　“到底怎么回事啊？说说呗，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出来我还能帮你问问医生呢！再这么拖下去，你就这不怕出什么毛病？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唉！”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当时真的没想太多，就是有点好奇，想试试看，就塞、塞了一下，谁知道就弄进去了呢！然后就出不来，堵住了。”
　　“塞进去？”该不会真的像他想的那样吧！沈焰目瞪口呆，“你塞了啥玩意儿进去？”
　　男人懊恼地低着头，半天才挤出来两个字：“黄豆。”
　　“一粒黄豆啊？”
　　“可能有五……六……七八粒吧！”
　　“噗！”沈焰其实不想笑的，但真的没忍住，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往自己的尿道口塞黄豆呢，还一连塞了七八粒之多？
　　他该不会是想试试看自己撒尿的力度够不够强劲，能不能把塞进去的黄豆给冲出来吧！
　　一不小心笑出声之后，沈焰连忙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活生生把笑憋住：“对不起啊，那要不要我帮你问问医生。”
　　“这咋说啊，就算问了，也不能让个女医生上手帮我掏出来啊！”
　　沈焰想，那可不，就算他明白医生眼里无男女的道理，那也不能让自己媳妇干这种事啊！
　　“医生说不定能有别的办法呢，我还是帮你问问看吧！不然堵在里边撑一个晚上，我怕给你撑坏咯。”
　　男人惊讶地看着沈焰：“你好意思问？”这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呢，他真不信他能好意思当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问出这种话。
　　沈焰得意一笑：“我老实跟你说吧，那是我媳妇，夫妻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第209章 
　　沈焰说完, 不等对方反对，就站起来往诊室里去了。
　　男人在后面想喊住他，“哎、哎”了几声, 没喊住，破罐子破摔了，说出来也好, 反正他也实在是快要忍不住了。
　　刚刚那群小混混已经处理好了, 林辰歆跟护士一起收拾着刚刚用过的医疗垃圾，见沈焰进来, 扬起唇甜甜一笑：“回来啦！”
　　哪怕两人并没有说什么肉麻的话, 但一旁的护士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真没见过这样黏糊的小夫妻, 这都结婚多久了，这一见面眼神还能拉丝。
　　上个夜班都不能忍受的，非得过来陪着。
　　为了避免自己孤单的心灵受到太大的伤害, 护士赶紧说：“林医生, 这儿暂时也没什么病人, 要么你们先去值班室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沈焰顿时有点儿后悔多管闲事答应了帮外面那人问问了。
　　不过既然答应了，也就不好食言：“外边那人, 我看他怕是不太撑得下去了。”
　　护士“哼”了一声：“他自己不要我们林医生给他看的, 非要等明天有男医生上班有什么办法，好心给他倒杯热水, 人家还不喝呢！”
　　沈焰笑了笑：“那热水他还真不能喝。”
　　说完低声跟她们说了几句，对面两个都是医护人员, 什么没见过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直接就说了出来。
　　反正他可没答应过要替那人保密的啊，自己没脑子，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怕人家说吗？
　　护士愣了一下，随即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林辰歆等了她一眼：“注意一下，不能取笑病人。”
　　可她一双水盈盈的眼睛里也盈满了笑意，是真的忍不住。
　　“这么憋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想法子给他弄出来。”
　　沈焰紧张起来：“你该不会想亲自给他弄吧！”
　　林辰歆：“我不弄，他也不肯给我弄，住院部应该有男医生值班的，要不辛苦你一下，帮忙送他过去找个男医生帮忙看看，不算什么大事儿。”
　　媳妇儿不亲自动手，那什么都好说。
　　沈焰二话没说答应下来。
　　走出去对那男人说：“看吧，早说不就少受点罪了嘛！”
　　那男人激动又紧张地看着他：“医生怎么说？能弄出来吗？”
　　“能吧！住院部有男医生，我带你过去。”
　　“诶！”男人艰难地想撑起身体，没成功，沈焰等得有些不耐烦，伸手去拉他。
　　“等等、等等，轻点儿轻点儿。”
　　男人在沈焰的搀扶下，叉开双腿，躬着腰，像个老头子似的慢慢地朝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才走出没多远，身后的急诊科诊室里就爆发出一阵忍无可忍的爆笑声。
　　男人心里那个窘啊，她们难道不知道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差吗？也不知道等他们走远点儿才笑？
　　沈焰也快忍不住了，扶着对方的双手都有点发抖，终于忍无可忍地说：“大兄弟，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啊？正常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哈哈哈哈！”
　　可想而知，待会去了住院部，肯定又会引起一场爆笑。
　　沈焰好奇心重，虽然想早点儿回去陪媳妇，可是又想看看，这种情况究竟该怎么处理，毕竟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第二次了。
　　男医生的定力还是很好的，他居然没有笑话病人，而是严肃地问他：“确定弄进去的只有黄豆吗？一共有多少颗？”
　　“大概七八颗吧，我也不太记得了。”
　　可是在体外的尿道附近只摸到了两颗，剩下的估计已经顺着尿道滑落到膀胱里了。
　　医生先是尝试着用细长的镊子通过尿道口伸进去把黄豆钳出来，可是尿道里面位置太狭窄，黄豆又是圆形的，表面光滑，根本就夹不住。
　　如果动作幅度过大的话，又容易造成尿道的损伤。
　　病人被折腾得一头冷汗。
　　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能成功之后，医生索性说：“算了，反正都已经有好几颗已经进去里面了，得想法子弄出来的，不如这两颗也直接弄进去，到时候一起想办法。”
　　直接用软管把尿道里的两颗黄豆给捅进去了。
　　病人本来就被刺激得不行了，这突然一下通了，深黄色带着浓烈骚臭味的液体就这么喷射出来。
　　沈焰身手灵活再加上站得远一些，及时避开了，但还是忍不住捏了捏鼻子。
　　那医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身上的白大褂湿了一片。
　　病人窘得恨不得有个地洞给他钻进去，带着哭腔连声道歉：“医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男医生还是很有医德的，并没有责怪病人，反过来还安慰他：“没关系，我明白的，你也是忍不住。”
　　不过身上实在是难受，他匆匆忙忙拿了衣服去洗澡了，还特地交待护士也给这病人找一套病号服过来，让他也去清洗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
　　沈焰怕他出事，还特地跟到卫生间去帮忙照看了一下。
　　病人不好意思地说：“兄弟，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我没事了，你去忙你的事儿吧！”
　　对于沈焰，他的心情也比较复杂，一方面是感激，但另一方面，对方全程围观了他最窘迫丢脸的全过程，其实他挺希望这辈子以后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的。
　　可惜沈焰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言外之意：“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人帮到底，我再陪你一会。”
　　其实他就是想知道，弄进去的黄豆该怎么办。
　　男人洗完澡出来，带着侥幸的心理问医生：“医生，您看我现在，就算是好了吗？”
　　虽然某些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整个人都已经感觉轻松很多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好了吧！
　　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看他：“你说呢？”
　　“那，那个，黄豆要是不弄出来，会怎么样？”
　　医生一本正经地说：“也没啥，就是会在你的肚子里生根发芽，藤蔓顶破你的肚子穿出来，绕着你的身体缠上几圈，吸收阳光和养分，健康成长，到了明年九月份，就可以摘了炖着吃了。”
　　“噗！”沈焰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医生看着严肃，没想到也是个幽默的。
　　男人都快要哭了：“医生，您就跟我说实话，到底该怎么样啊？”
　　医生这才说正经的：“膀胱异物，有可能会引起膀胱炎以及尿路感染，必须要取出来，你这种情况，我建议最好还是做手术取出吧？”
　　病人猛地双手捂住下面，一脸惊恐：“做手术？该不会要切、切开……”
　　这下连医生都忍俊不禁了：“不会让你变成太监的，从肚子这里开个口子进去，切开膀胱，把里面的异物取出来就可以了。”
　　“那以后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什么的吧？”
　　“只要你以后不再这么作死，就不会。”
　　既然要做手术，那肯定就得住院了，男人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做这个手术，我自个儿一个人来可以吗？”
　　这么丢脸的事，实在是不想再多一个人知道了，特别是自己的亲戚朋友，一旦被他们知道，那可是要被笑话一辈子的。
　　医生铁面无私：“不行，手术前必须有直系亲属签字，而且手术后麻醉没清醒期间，也得有亲属照看。”
　　男人哭了起来：“呜呜呜，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沈焰安慰他：“别难过，谁还没有过丢脸的时候啊，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
　　男人先回家找人陪他做手术去了，沈焰也回了急诊科。
　　这边的护士眼巴巴地等着呢：“怎么样怎么样？”
　　沈焰言简意赅：“问题暂时解决了，不过要彻底解决，还得做手术。”
　　“就这？”
　　“啊，这还不行啊，还得告诉你人救不回来了不成？”
　　“我要听细节，就是怎么办黄豆从那玩意儿里边弄出来？”
　　“去去，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好奇干什么。”
　　“林医生，你看看沈团长，他送个人去住院部送了半天，看足了热闹，回来倒卖起了关子。”
　　林辰歆笑着说：“好啦，下次要再遇上这种情况，我让你去现场观摩好不好？”
　　“下次？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你们说这人怎么想的啊！”
　　林辰歆随口应了句：“大概就是脑子进水了吧！”
　　“那进的恐怕得是整个太平洋！”
　　这一个夜晚看似做了许多事，但其实也才不到半夜，眼下暂时没有病人过来，林辰歆便跟护士交待了一声，拉了沈焰去值班室。
　　值班室里基本上每个医生都有自己固定的床位，九十公分宽的上下铺，两个人肯定是睡不下的，林辰歆让沈焰去睡：“快睡一会吧，没几个小时天就亮了，你也真是，家里好好的大床不睡，非要来这里跟我挤。”
　　在人后雷厉风行的沈团长就变成了粘人的小奶狗，拉着她的手摇晃：“回家没看见你，我怎么睡得着。”
　　“好了，现在见到了，快睡吧！”林辰歆像是安抚家里的糯米糕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
　　“你陪我一起。”
　　“别闹，待会有人进来。”
　　“进来就进来，又不干什么。”
　　在值班室里确实也干不了什么，林辰歆其实也累了，想着干脆也躺一下。
　　沈焰倒也规规矩矩的，挨着墙躺着，给她空出了好大一片地方。
　　林辰歆闭上眼睛，本想小憩片刻，不料却睡熟了过去，下半夜也没有新的病人被送过来，竟然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沈焰正坐在床头，认真地看着她的政治考研课本。
　　林辰歆揉了揉眼睛，声音慵懒：“你看这个干嘛？”
　　娇娇软软的声音像羽毛一样在沈焰的心里撩拨着，痒痒的，他回头看了看关得好好的房门，实在按捺不住，俯下来在那张可爱的小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直起腰来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还不许我好学上进啊！”
　　起床，交接班，下班，回家。
　　沈焰才出海回来，今天有一天的假期，回来吃完早饭还可以补个眠，顺便做点昨天晚上没机会做的事。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忍不住多了几分欢欣雀跃。
　　大早上的路上人来人往，可他还是瞅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抓起林辰歆的手，用小手指在掌心里轻轻地勾了勾，不动声色地撩拨着。
　　林辰歆明白他的意思，说实话，也是有点心思荡漾的，毕竟他一走就是七八天，也还是挺想的。
　　快要到家门口那几步的时候，沈焰甚至着急得一把抓住她的手就跑了起来。
　　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挡住去路，急忙一个急刹车，好险没有撞上去。
　　待看清楚来的是谁的时候，沈焰更是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你哪儿冒出来的，我没撞着你吧？”
　　来的正是凤妮，大腹便便的，要真撞上了那可不得了。
　　说来也凑巧了，他们家门口不是有一棵差不多有一人粗的大树嘛，凤妮来早了，站得有些累，就在树后边靠着。
　　听着有脚步声，料想了林辰歆回来了，便转了出来，谁知道差点儿就撞上了呢！
　　她也吓了一跳：“沈、沈团长，你回来了啊！”
　　林辰歆问她：“凤妮啊，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这一大早等在门口，不用说，肯定是有事要找她的。
　　凤妮的目光落在两人牵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分开的手上，猛地把手里拎着的一个袋子往身后一藏：“没、没啥事，我就是路过，我、我先走了。”
　　林辰歆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说：“我忙你也忙，空闲的时间凑在一起不容易，有什么事你赶紧说，不然等到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第210章 
　　凤妮这才挺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是想过来借用一下缝纫机的, 不过要是今天不方便的话，我下次再来也是可以的。”
　　林辰歆想了想这一大早的，关着门睡觉也确实有点不像样, 便说：“没什么不方便的，快进来吧！我们待会还要做早饭，你吃过了吗？”
　　凤妮忙说：“吃过了, 你们吃, 不用管我，这些布料都是裁好的, 我很快就能用完。”
　　家里有挂面, 院子里种的番茄红彤彤的可以摘了, 顺手再去鸡窝里摸两个今天早上母鸡刚刚下的蛋, 沈焰去厨房里准备做番茄鸡蛋面。
　　林辰歆好奇地看着凤妮把准备好的布料拿出来，有些意外。
　　原本还以为她是要做孩子的衣物或者小被子什么的呢，毕竟孩子快出来了, 这些东西得抓紧时间准备好。
　　可她拿出来的布料明显不是给孩子的, 也不像是她自己跟莫向军的衣服。
　　林辰歆知道, 凤妮是很节约的，他们家的钱既要留着给莫向军治病，将来又要养孩子, 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给自己做这种华而不实的衣服。
　　“这衣裳给谁做的？”林辰歆问。
　　“你家隔壁的徐医生。”凤妮说。
　　徐思妍？虽然现在徐思妍已经不当医生改去收费了, 可还是医院职工，别人也尊称她一声徐医生。
　　“这好几身呢, 全是她的？”
　　“也不是，其中有两身是徐医生的, 其他的是她带来的几个朋友，这些衣裳的图样都是徐医生自己画的, 让我帮她们照着图样做。”
　　说完，凤妮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徐医生画的图样没有林医生你画得好，而且有些地方画出来看着好看，做出来未必能有这样的效果。”
　　“那你跟她说过了吗？”
　　“说了，她说我不懂，就按她说的做就可以了。”
　　“你帮她们做这些，她们给你钱吗？”林辰歆又问。
　　凤妮有些不太明白：“什么钱？”
　　“加工费啊？那她们去外面找裁缝帮她们做衣服，不得给钱啊，你跟她们无亲无故的，她们又没帮过你什么忙，就让你给她们打白工？”
　　“这也不是很麻烦，就顺手的功夫，再说了，我怎么能跟街上的裁缝比呢！”
　　这话说出来，凤妮自己都觉得心虚，哪里就顺手了，徐思妍设计的图样比较刁钻，她以前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衣服。
　　怕不小心裁坏了布料赔不起，她还特地找了旧报纸试着裁了好多次，才敢真的在布料上下剪子。
　　这几套衣服光是裁剪，就花了她好几天的空闲时间。
　　这不昨天下午徐思妍又来催了，问她怎么这么久还没做出来，她们还等着穿新衣服呢！
　　所以她才想着来借用林辰歆家的缝纫机，不然的话，光靠手缝，又得缝好些天呢！
　　最重要的是她晚上开着灯熬夜缝，还会影响莫向军休息。
　　林辰歆冷笑一声：“你的性子，不是会随便麻烦别人的人，既然让你来借用我家的缝纫机，是不是她不仅不给你钱，还催你了？”
　　她还不了解徐思妍那性子吗？这种事她肯定是做得出来的。
　　凤妮没想到林辰歆猜得那么准，也就不否认了，点头“嗯”了一声。
　　林辰歆气坏了，一把拉起凤妮：“别缝了，来，我带你找她去。”
　　凤妮连忙说：“林医生，这不太好吧！”
　　林辰歆带着她去找徐思妍，那不就等于当面告诉她，自己告她的状了嘛！
　　凤妮一直觉得自己能得到医院这份搞卫生的工作不容易，所以从不敢得罪单位里的其他人。
　　林辰歆却不管那么多，让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帮她们干活，也亏她们好意思！
　　隔壁徐思妍正打算出门上班。
　　医院里行政后勤人员比医护人员的上班时间要晚半个小时，她这个时候出门是刚好。
　　不想却被林辰歆拉着凤妮挡住了去路。
　　“这是怎么了？对了，凤妮，衣服都做好了吗？”
　　凤妮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辰歆就先开口了：“没有，这衣服做不了。”
　　徐思妍没看林辰歆，而是不悦地瞪着凤妮：“这是什么意思，前几天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我们布料都给你买来了，还等了这么久，现在你撂挑子说不干了？不想干就早说啊，早知道我们就去找外面的裁缝铺了。”
　　“对不起啊，徐医生，耽误你们的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说着她拉了拉林辰歆，“要不我还是回去把衣服缝了吧，就差这一步了，也很快的。”
　　顶多，顶多以后别人再找她做衣服的话，她就厚着脸皮不答应就好了。
　　可林辰歆不答应：“如果你真的舍得找外面的裁缝铺，那早就去了，找凤妮帮你们做，不就是仗着她不好意思收你们的钱嘛！凤妮一个孕妇，每天要上班和照顾家里，有多辛苦你们不是看不到，这样压榨她的劳动力，你也好意思呀！”
　　她说得没错，徐思妍确实就是看中了找凤妮做不用花钱，而且手艺还好。
　　说起来还得怪林辰歆，谁让她一连两天都穿着凤妮给她做的新衣服在医院里显摆呢！
　　她能让孕妇给她做衣服，自己怎么就不能呢！
　　徐思妍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说了出来。
　　林辰歆冷笑：“我跟你能一样吗？反正凤妮她乐意给我做，可不乐意给你们做，你们想要让她做也可以，一块钱一套衣服的加工费，钱到位了，马上就做。”
　　“这么贵，你们还不如去抢！”
　　“贵吗？你要不要去打听一下，去外面的裁缝店做一身衣服要多少钱？”
　　徐思妍其实也知道，这个价钱并不算是狮子大开口，其实真算起来，比去外面做还是便宜的，最重要的是，凤妮她是真的手艺好，还不像外面的裁缝，叽叽歪歪的，就是不肯按照她的设计来做。
　　“一块钱太贵了，五毛吧！”
　　“算了，那我们不做。”林辰歆拉着凤妮就要往回走，“待会把她们的布料还给她们。”
　　“顶多八毛，不能再多了。”徐思妍咬咬牙喊了一句。
　　林辰歆看着凤妮：“八毛一套，你看怎么样？”
　　凤妮飞快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如果有缝纫机的话，她一天的时间至少能做两三套，那就是两块四，一个月三十天，这么算起来得有六七十块钱呢，比上班挣工资高多了。
　　她点点头：“可以的。”
　　“那行，先交一半的定金，交货的时候再付全款。”林辰歆朝徐思妍摊开手掌。
　　徐思妍涨红了脸：“什么意思，怕我赖账吗？”
　　“可不是嘛，就是怕你赖账啊！到时候衣服做好了，你反悔不给钱了怎么办？还能把衣服变回布料吗？”
　　“凤妮，你那儿一共几套衣服啊？”
　　“五身，还有一件单上衣。”
　　“那就让你赚点便宜，只收两块钱的定金好了。”
　　“凭什么呀，只有两身衣服是我的，我干嘛要给你那么多钱？”
　　“那些不都是你带来的朋友嘛，你替她们先给一下又怎么了？难道还要我们一个一个找过去，告诉她们你不肯帮她们垫付定金？”
　　“你不要太过分！”徐思妍骂骂咧咧的，但还是拿出了两块钱塞了过去，“行了吧，我要去上班了。”
　　徐思妍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虚荣爱面子，她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学乖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要跟林辰歆比，无论如何她都比不过，越比越糟心。
　　所以她这段时间明显跟林辰歆疏远了很多。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别人的身上寻找优越感。
　　毕竟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看来，她还是挺让人羡慕的。
　　大城市来的，有文化，有工作，看着家境像是不错的样子，所嫁的男人在外人看来也是门当户对，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很快她的身边也聚集了一帮捧她臭脚的小跟班。
　　这次也是她跟她们说，可以带着她们找一个手艺特别好的裁缝免费给她们做衣服，才带了好几个人一起去找凤妮的。
　　这要是让她们知道她居然被人上门追讨加工费，那多丢脸啊！
　　徐思妍是宁愿自己出了这个钱，也绝不肯丢这个脸的。
　　林辰歆把钱塞到凤妮的手里：“拿着，以后要是再有人想找你帮忙做衣服，别客气，就按照这个标准收费。”
　　“林医生，你可真厉害。”
　　“你才厉害呢，把你那时候跟莫向军一起坐在天台栏杆上的勇气拿出来，看还有谁敢随便欺负你。”
　　说起这个，凤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都不知道当时胆子怎么这么大，后来想起来都还脚软呢！”
　　回到家里，沈焰已经把番茄鸡蛋面做好了，叫凤妮一块儿来吃，凤妮连连摆手说不用，飞快地上楼做衣服去了。
　　缝纫机“哒哒哒”的响声响了起来，林辰歆一边吃面，一边帮凤妮想了个出路。
　　她肚子越来越大了，一直在医院搞卫生也不是个办法，太脏太累了。
　　而且以后孩子出生，难道她还能背着孩子去干活不成？
　　既然她有这份手艺，不如就靠这份手艺挣钱过日子。
　　按照这个收费标准，一个月只要有二三十个人找她做衣服，收入基本上就能跟工资持平了。
　　而且她不仅可以帮人做新衣服，还可以帮人缝缝补补啊！
　　部队里那么多的单身汉，衣服破了自己缝不好，她帮人补衣服一件收个一毛几分的，积少成多，也是一个进项。
　　最起码没那么累啊，以后也还能兼顾着在家带孩子。
　　每周一次陪莫向军去省城看病，也不用老是向单位请假了。
　　于是林辰歆便给沈焰安排了一个任务，让他回去部队好好宣传一下，如果谁有破衣服需要缝补的，可以统一收集起来，拿去找凤妮帮忙缝补，当然是收费的，不是免费。
　　沈焰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觉得她这个想法有点突兀：“好好的，补什么衣服啊，这能挣几个钱？”
　　“你们部队那些小伙子，需要缝补衣服的多吗？”
　　“那可多了去了。”战士们每天摸爬滚打，军装就算再结实也耐不住造的，剐蹭磨破是家常便饭。
　　部队虽然每年都有新军装发，但不是所有人都像沈焰家境那么好的，大多数小战士都是出身农村，勤俭节约惯的，衣服破了一点就扔掉的事情肯定干不出来的，都得补好了穿。
　　有些人甚至因为家里太穷，发的新军装舍不得穿，寄回家里去给家里人改改穿的，怎么说也是上好结实的布料，他自己就穿洗得发白透亮的旧军装，那上面都补丁叠补丁了，也还舍不得换掉。
　　大老爷们都粗糙，以前都是随便缝缝，也不管好看不好看，能穿就行。
　　可是现在如果花了几分钱就能把衣服补得整齐又美观，相信很多人也是愿意的。
　　“那不就得了，就算补一件衣服五分钱，一天补十件，以凤妮的手艺，也就一个小时的事儿，能多挣五毛钱补贴家用，不好吗？”
　　“好是好，可我看向军他未必愿意，他本来就自责自己拖累了凤妮，再让凤妮去给他以前的战友补衣服，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林辰歆想了想，也是，她不是凤妮，她爱人也不是莫向军那种情况，他们其实并没有办法真正感同身受地体会别人的想法。
　　所以不能随便替别人做决定，于是筷子一放，上楼去跟凤妮商量去了。
　　凤妮踩缝纫机正踩得欢快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的时候，脸上都是不自觉带着笑的。
　　看着想象中的衣服在自己的手中逐渐成型，那种成就感带来的喜悦，是大口大口吃肉都比不上的。
　　林辰歆喜欢看到这样子的凤妮，她喜欢看到每个人沉浸在自己喜爱的工作中的样子。
　　她走过去在旁边坐下，看着凤妮动作熟练地做衣服，动作那么流畅自然，赏心悦目。
　　“做得怎么样了？”
　　凤妮担心自己妨碍她跟沈团长了，连忙说：“快了快了，做完一大半了，再有一会就能全弄好。”
　　“不急不急，你慢慢来，我就是想问问，要是以后再有人花钱找你帮忙做衣服，你愿意不？”
　　“愿意的呀！”凤妮想都不想就回答，其实一开始徐思妍她们几个找她做衣服，她也是高兴的，毕竟是自己的手艺得到了认可。
　　要不是后来她们催得急，态度又不怎么好，其实就算是不收钱她也愿意做的。
　　要是顺便还能挣钱，那就更好了，现在每多挣一分钱，将来都能给肚子里的孩子更好的生活。
　　多多益善啊！


第211章 
　　“那如果是帮人补衣服呢, 就部队里的那些小伙子，补一件衣服收五分钱，你愿意干吗？”林辰歆又问。
　　“补衣服还收钱？那多不好意思啊！”
　　“自己付出劳动的事情, 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说愿不愿意吧，你要是愿意的话, 我就让沈团长回部队说一下, 让他们有需要帮忙补衣服，又愿意花钱的, 就来找你。”
　　“那会不会太麻烦沈团长了啊？”怕麻烦沈焰, 那就是愿意干的意思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说句话的事儿, 那你需要回去跟向军商量一下吗？”
　　“不用，我挣钱呢，他还敢嫌弃不成？”她说这话的时候, 又有点林辰歆之前认识的麻利泼辣的模样了。
　　谈完了正事林辰歆又去拿凤妮做好的衣服来看。
　　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徐思妍设计的, 或者说是抄她在后世喜欢的款式和风格, 姑且不说好不好看吧，其实跟这个时代是有点格格不入的。
　　“你觉得这衣服好看吗？”林辰歆问。
　　凤妮想了想：“不好说，特别是挺特别的, 不过我觉得这儿跟这个地方, 穿起来可能会不太舒服。”
　　凤妮虽然没有专门学过服装设计，可是在这方面还是很敏锐的, 这衣服当初看图纸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太对，不过徐思妍坚持, 她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现在衣服做出来了，就算没有试穿过, 她也知道，有些地方穿在身上肯定是不太舒服的，这等于是为了款式而牺牲了衣服的舒适性了。
　　“以后她就算给钱你也别给她们做了，免得到时候做出来她不承认是设计的问题，反而说是你的手艺不好，掰扯不清。”
　　凤妮也明白这个道理：“好。”
　　林辰歆又想到什么：“对了，你看这台缝纫机怎么样？”
　　“当然很好啊！”
　　“那卖给你了要不要？”
　　凤妮大吃一惊：“卖给我？为什么啊？”
　　“我反正也用不上，放着时间长了我也怕会放坏了，而且以后你如果要经常做衣服的话，总不能老来我这边啊！”
　　“这不太好吧，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又不是不收你的钱。”她伸手在缝纫机旁边自带的小抽屉里翻了翻，找出来一张当初购买时的发票，“你看，那时候买的一百七十五块钱，全新的，我也没用过，就一百七十块钱转让给你了，可以吧？”
　　当然，她没提光有一百七十五块钱可买不到这一台缝纫机，还得有票呢，一张缝纫机票在黑市里也能卖个几十块了。
　　凤妮也一时没有想到，她被这个价格吓坏了：“这么多钱，我怎么买得起啊！”
　　“不让你一次把钱都给我，那不成了我强买强卖，非要让你买我的缝纫机了嘛，这样吧，等你能用它挣钱了，就按照挣钱的一定百分比给我就好了。”
　　凤妮没明白：“什么意思？”
　　“比如说你这个月靠给别人做衣服挣了十块钱，你就给我一块，挣了二十块，就给我两块钱，直到还清一百七十块钱为止。”
　　“那得要多久啊！你不是很吃亏？”
　　“亏不了，再慢几年的时间总能还清了吧，总比它在我这儿放个几年，生锈坏掉了的好，你这么喜欢它，忍心看着它就这样放着慢慢坏掉？”
　　凤妮心脏“砰砰”乱跳，她实在是太想要太想要一台缝纫机了，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有机会拥有一台。
　　可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她的眼前，要不要大胆一点答应下来呢？
　　“可是如果我一直都挣不够那么多钱还给你呢？”
　　“挣不够那就把缝纫机还给我呗，之前给我的钱就当是你用我的缝纫机的租金了，我挣了租金，到头来缝纫机还是我的，我也不吃亏啊！”
　　凤妮被她说得，好像自己也并没有占对方多大便宜，脑子一热：“行，那就卖给我吧！”
　　“对了，林医生，这事要不要先跟沈团长商量一下啊？”
　　林辰歆想想也对，虽然明知道沈焰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但这缝纫机到底是沈家给她的聘礼，自己随便处置也不好。
　　便对凤妮说了句：“你先忙着。”下楼去跟沈焰商量。
　　沈焰当然是没意见的：“你说了算，要不我现在就帮她搬过去？”
　　“待会，好歹等人家用完了，这么着急，人家还以为你急着赶人走呢！”
　　本来就是啊，好好的二人世界，他就是巴不得人赶紧走啊！
　　凤妮自己也不想耽搁太久，麻利地把活儿干完，收拾了下来就告辞了。
　　沈焰还说想马上就把缝纫机给她搬过去呢，省得下次又来，林辰歆拦住了：“晚上用箱子装起来再送过去。”
　　大白天这大院里人多眼杂的，被人看见了嘴上不说什么，背地里肯定会议论不休，最怕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倒是不在意，就怕凤妮跟莫向军听了心里不好受。
　　凤妮趁着今天上午有空，拿着做好的衣裳就去医院找徐思妍，趁早交了货大家也安心。
　　正好这会儿收费处也没有什么病人来交费，大伙儿都闲着，便都凑过来看做好的衣服。
　　“这手艺可真好，一点儿也不比外边的裁缝店做得差呢！”
　　徐思妍见她们说来说去都是夸做工精巧的，居然都没有人夸一句设计新颖独特，不由得有些不高兴，拿了衣服穿在身上试了试。
　　美滋滋地刚想问别人好看不好看，忽然感觉到腋下的位置很不舒服，而且抬手也很不方便，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刚想开口抱怨，凤妮就看出来了，她想起了林辰歆跟她说过，徐思妍这个人最爱迁怒于人了，不管遇上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只会把责任都推到别人的身上。
　　这衣服设计有问题，做出来穿上不舒服那是肯定的，在裁布料之前，她就跟徐思妍提过这事，可当时徐思妍让她别管，按照她的图纸做就行了。
　　可凤妮看她现在这表情，分明就是想责怪她了。
　　还好林辰歆也跟她说了，徐思妍这人还有个毛病，就是特别爱面子，所以要先发制人，尽量把她往高处捧，把她架起来就行。
　　于是凤妮立刻开口：“多好看呀，徐医生的眼光就是好，你们都不知道吧，这衣服可是徐医生亲自设计的，我按照她给我的图纸裁的布，一点都没改呢，要不是徐医生，谁想得出来这么时髦的款式啊！”
　　周围几个人想法各不相同，有些对自己眼光不太自信的，觉得既然徐思妍是大城市来的，眼光肯定跟她们这些小地方的人不一样，那这衣服肯定就是好看的了。
　　有些人觉得其实也不太好看，但也没有必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于是也跟着夸了几句。
　　徐思妍被这么一夸，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也就不好再去责备凤妮了。
　　想想也就算了，虽然确实是不太舒服，不过好看就行了，好看与实用不可兼得嘛！
　　凤妮还记得林辰歆特地交待她的，交了货要及时开口要钱，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以为对方会主动给。
　　徐思妍那人，只要你不开口，她是真的好意思假装没有这回事的，当时不要的话，过后再想要就更难了。
　　于是她大着胆子开口：“徐医生不但眼光好，心地也特别好，帮忙做几件衣服算什么事儿啊，可徐医生偏要说不能白占我这个便宜，要给我一套衣服一块钱的加工费呢！我说不要，她还硬给我塞了两块钱的定金，你们看，我这多不好意思啊！”
　　这是徐思妍的一个同事，平时就跟她不太对付的，忽然就咋摸出味道来了。
　　敢情这凤妮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其实是假象啊！
　　她打死也不相信以徐思妍的性子，能说出那种话来，凤妮这是故意把她架高了，让她下不来呢！
　　既然这样，她也不介意往地下添两把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就是你的劳动所得，我们小徐占谁的便宜也不能占你一个孕妇的便宜啊，挺着大肚子给人做几件衣裳容易嘛！小徐要把钱给你，你就赶紧麻溜地收下好了，不然咱们小徐心里过意不去，不还得特地去给你送一趟？”
　　别人不明所以，也都跟着搭腔：“就是，你做衣服也不容易，何况这手艺还这么好呢，去外面的裁缝铺做也不比这便宜的，说不定做出来还没这么好看呢！”
　　话赶话说到这儿，徐思妍想不给钱都不行了，不但得乖乖地给钱，还得赔着笑脸顺着别人的意思夸凤妮的手艺好，跟她道谢呢！
　　凤妮拿到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就落了下来，林医生跟她说的那些话，果然一句都没说错的。
　　林医生可真是太厉害了。
　　等凤妮一走，围观的人也散了，徐思妍的脸就沉了下来。
　　她今天平白无故损失了几块钱，做出来的衣服还不怎么合心意，整个人都憋屈死了，一肚子的气发不出去。
　　有病人来交费的时候，她的态度就恶劣了一些，不料遇上较真的人了，说她态度不好，非要去投诉她。
　　闹到了领导那里，领导把她批评了一通，更是把她郁闷坏了。
　　都怪林辰歆，她找凤妮做衣服，跟林辰歆有半毛钱关系吗？要她多管闲事？
　　之前凤妮多老实啊，她找了她几次，她连个屁都不敢多放的，结果后来有林辰歆撑腰，居然敢故意挤兑她了。
　　其实之前凤妮给林辰歆做的衣服好看，就有不少人也动了心思，也想找她给自己做一套的。
　　但别人都没有林辰歆那么厚脸皮，大家都知道凤妮家里的情况，没好意思真的开口。
　　受到徐思妍的启发，大伙儿才想到，对呀，可以给加工费呀！
　　花了钱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请凤妮帮自己做衣服了。
　　再加上林辰歆也特地花了点心思替她宣传，陆陆续续地，竟真的开始有人拿了布料找凤妮帮忙做衣服了。
　　她们不像徐思妍那样诸多要求，要的也都是一般时下流行的款式，凤妮做得挺轻松的。
　　莫向军也十分支持爱人的这份新事业，每天尽量努力把家里的一切家务都全包了，只为了让她下班回来之后能安安心心地给别人做衣服。
　　徐思妍看在眼里，她又眼红了起来。
　　她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遇上坏事一心推卸责任，可是别人遇上什么好事的时候，她又特别会往自己身上揽功劳。
　　她认为凤妮之所以能挣这个钱，还不是全靠了她。
　　要不是她找凤妮做衣服，别人看了好看，所以才有样学样，跟着去找她做衣服的，不然别人谁知道你凤妮是哪根葱啊！
　　于是她对凤妮这种过河拆桥，撇开她自个儿挣钱的行为十分不齿。
　　这种情绪在她看到有人居然学她的样子，找凤妮做了一件跟她上次做的衣服类似的款式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这是赤裸裸的抄袭啊！
　　明明是她设计的衣服，凭什么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给别人做，给她版权费了吗？
　　她这时候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衣服实际上根本算不上是她的设计，只不过是将后世流行的款式照搬过来的而已。
　　总不能因为这个时候的人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设计，就把这当成是她自己的原创了。
　　但徐思妍不这么想。
　　她的思维是很有一套她自己的逻辑的，她认为她是这个款式的原创设计者，别人想要做这个款式的衣服，就得给她版权费，所以凤妮挣的加工费，理所应当要分给她一大部分。
　　不仅如此，凤妮所接的其他单，也是她的功劳，应该分给她提成。
　　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了凤妮。
　　正巧那个做了跟她一样款式衣服的人也在凤妮这儿，身上还穿着那套抄袭她的衣服！
　　更过分的是，这人的衣服腋下部分居然还是改良过的，看起来虽然差不多，但很明显穿着的舒适度要比她自己的那件好。
　　好啊，用了她的设计不说，还敢二改！
　　徐思妍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把揪住那件衣服：“你们给我解释一下，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被揪住衣服的女人不乐意了，一把拍开徐思妍的手：“你干嘛啊，弄皱我的衣服了！什么怎么回事，我让凤妮给我做的啊，怎么了？”
　　这女人是财务科的，能进财务科的人，除了自身必须要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之外，家里也是有一定的关系和背景的。
　　换句话说，人家也不是被吓大的。


第212章 
　　徐思妍自认为自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这件衣服是我设计的, 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做出来穿在身上，这是侵权的行为你们知道吗？”
　　凤妮和那个财务科的女同志还真的不知道。
　　这个时候哪有什么侵权、原创的说法的啊！
　　裁缝店里放了一大堆《大众电影》之类的杂志, 人们去做衣服，都是翻杂志挑到喜欢的款式图片，让裁缝照着做的。
　　不同的裁缝水平不一样, 同样的图片做出来的衣服效果也不一样, 但也从来没有人说擅自改动别人的设计什么的。
　　现在这大环境就这样，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所以两人听到徐思妍的说法都十分惊讶：“啥、啥意思？”
　　“这都听不懂吗？就是说这个衣服的款式是我设计出来的, 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照着做了, 这是不对的, 不能随便穿出去。”
　　“笑话, 我自己花钱买的布做的衣服，我凭什么不能穿出去？”
　　“你们这样就是违法的，违反了版权法。”徐思妍理直气壮地说, 至于这个时候是否存在版权法, 里面法规条文是怎么样的, 她不在乎，她就是不乐意让别人随便学她的东西。
　　这可真是太新鲜了，没听说过自己买布做件衣服穿还会犯法的。
　　不过基于徐思妍城里人的身份, 还有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 还是把两人唬住了。
　　“那……，这衣服做都做了, 总不能扔了不穿吧，你说怎么办？”
　　徐思妍高傲地扬起头：“得到我的授权就可以了。”
　　“什么授权？”
　　“就是我同意了让你们做, 那就可以了。”
　　“那你同意不？”
　　“给我版权费我就可以考虑同意。”
　　财务科的女同志上下打量了徐思妍好几眼，恍然大悟：“说到底你就是想要钱啊！”
　　“对呀, 我的劳动成果，凭什么让你们拿着去挣钱，说的就是你，凤妮，你可真不要脸啊，用我画的设计图纸去给别人做衣服，你可真好意思！”
　　凤妮确实不懂这个，不过她也不想跟徐思妍杠上，只想着息事宁人算了：“我也不知道有这个规矩，用了你的图样是我不对，你也别为难张姐了，做这身衣服我收了一块钱的加工费，全给你，还有上次给你做这身衣服的时候收的钱，也退给你，以后我再也不会做跟这个类似的衣服了，可以吗？”
　　徐思妍突然变得宽宏大量起来，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两块钱。
　　于是一脸施舍的表情，说：“算了，念在你们的确是个法盲的份上，这次就先不跟你们计较了，凤妮你一个女人，照顾一个瘫痪的男人，也确实不容易，这样吧，我跟你合作，给你一个长久赚钱的机会。”
　　凤妮脸色不太好：“徐医生，向军他不是瘫痪，他能干着呢，家里的家务活，都是他干的。”
　　“嗨呀，那不是迟早的事！你这个人可真是的，一点都抓不到重点，我现在跟你说合作，合作！”
　　自己是在给她指点一条挣钱的明路呢，一点都不知道感激涕零，还歪缠什么瘫痪不瘫痪的，真是没脑子。
　　“那你想怎么合作？”凤妮问。
　　“我来设计，你负责把衣服做出来，不过以后咱们收的加工费要贵一点，毕竟咱们这是专属的设计，跟外面烂大街的款式不一样，我也不占你便宜，到时候就三七分吧，我七你三，毕竟对一件衣服来说，设计才是灵魂。”
　　“那如果别人找我做其他正常普通的衣服呢？”
　　徐思妍皱眉：“那种烂大街的普通衣服还做来干什么，那不是拉低我们的档次嘛，我们要做的是私人订制，是高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做，那根本没前途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跟你合作，以后就只能做你设计的衣服，其他人找我都不能做，然后挣的钱你拿七成，我拿三成？”
　　“对，就是这样，你别嫌三成少啊，现在只是刚开始，等以后咱们的私人高端定制出名了，来找我们的都是一些名人啊，有钱人啊，你就等着挣钱吧！到时候电影里的大明星都穿我设计的衣服，你也跟着沾光了。”
　　这话说着，连她自己都信了。
　　甚至已经开始设想起功成名就之后的美好生活来，哎呀，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条生财之道呢，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凤妮不乐意。
　　她说的那些什么高端私人订制，那都是虚的，说什么将来能挣多少钱，都是在给她画大饼呢！
　　她一点都不想贪那个钱，只想要眼下一块钱一套的加工费，每个月能多挣几十块，对他们的生活是很大的补贴了。
　　比将来那虚无缥缈的“大钱”要有用多了。
　　以后顶多不用她的“设计”就好了，反正她那些所谓的“设计”其实也没有多好看。
　　“还是不了吧！”凤妮说，“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挺好，就不去挣那个大钱了。”
　　徐思妍根本就没有想到凤妮居然会拒绝：“你有没有脑子，这样的好机会送上门都拒绝，真是天生一辈子的穷命！”
　　“不好意思啊徐医生，我确实是没什么脑子，只看得到眼下，你要不还是去找别人吧！”
　　一旁的财务科的张姐也回过味来。
　　“我还当是什么呢，说得天花乱坠的，一会又是什么版权法啦，一会又是什么高端私人订制的，说到底就是想扒着你挣钱啊，还想自己一点力气都不出，就靠嘴皮子叭叭说两句，还要拿七成，把人当傻子呢！”
　　徐思妍气得柳眉倒竖：“跟你们这些愚昧的人根本就说不通，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不知道好好珍惜，活该一辈子受穷。我是好心看你可怜才把机会给你的，既然你不要就算了，别以为我找不到别人合作！”
　　徐思妍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越想就越不明白，凤妮凭什么拒绝她呢？难道又是因为林辰歆那个女人的教唆？她就这么见不得自己好吗？
　　怎么说也是大家一起穿越的情分，她现在的日子越过越好，而自己只不过是想挣点钱改善一下生活而已，她就非要给自己破坏掉吗？
　　在晚上吃完晚饭之后，她听到隔壁凤妮又去找林辰歆的声音之后，徐思妍彻底地暴怒了！
　　她怒气冲冲地堵在了林辰歆家的门口，就看见林辰歆跟凤妮两人说说笑笑地从里面出来，沈焰跟在后面，手里还捧着一个用纸箱子装着的大家伙。
　　那箱子上分明写着：“缝纫机”三个字。
　　她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不由得冷笑起来：“好啊，我说怎么看不上我的提议呢，原来是早就抱上大腿了啊！林辰歆啊林辰歆，你装得那么清高，还以为你真的视金钱如粪土呢，原来私底下什么捞钱的路子都不放过啊！”
　　林辰歆皱眉：“你什么意思！”
　　沈焰愤怒：“嘴里放干净点！”
　　“怎么，被我说中心虚了吧，哟，这是什么？缝纫机？这么大方把缝纫机搬凤妮家里去啊？怎么样？她挣了钱给你分多少啊？”
　　“当初我日子过得不好，想找你一起合伙做生意挣点钱，抓住时代的浪潮好好拼搏一把，你是怎么说的？你一心一意只想做个好医生，不想掺和这些，钱够用就行了，现在呢？”
　　“敢情那些话都是糊弄我的啊，就是不想我挣钱，你自己却挣得盆满钵满的，别告诉我邓大姐卖面包挣的钱你没有分一份。还有这次，说得多好听，结果还不是扒着一个孕妇挣钱，你也好意思吗？”
　　“我说呢，凤妮怎么就不答应跟我合作了，原来是被你先下手为强了啊！”
　　徐思妍一口气把这段时间以来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
　　之前邓大姐做面包蛋糕的事，是她没抓住先机也就算了，这次明明是她自己先想出来设计了衣服让凤妮做的，偏偏又被林辰歆截了糊。
　　她这是想把挣钱的事全都自己揽过去，自己吃肉，连点汤都不分给别人喝吗？
　　凤妮听着可着急了，好不容易抓住了个她稍微停顿的时机插了一句话：“不是的，徐医生你误会了，林医生她并没有……”
　　她话没说完，就被林辰歆打断了：“对，没错，我就是挣钱了，而且还不带你，怎么样？你要不要去问问邓大姐，问问凤妮，她们挣钱，给我分成，是不是心甘情愿的？”
　　“我为什么不跟你合作，你心里没点数吗？你是会烘焙的手艺呢？还是会裁剪啊？想挣钱之前最好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徐思妍气得跳脚：“你们、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你们给我等着！”
　　林辰歆回头跟沈焰说：“快搬过去吧，待会别人看完电视出来，外边人就多了。”
　　又安慰凤妮：“不用管她，这种人色厉内荏惯了，也就说说而已，不敢怎么样的。”
　　沈焰扛起缝纫机就往外走，这缝纫机本来好几天前就要给凤妮送过去了，正好部队里又来了个紧急任务当时没来得及送，今天才闲下来，趁着晚上大伙儿吃完晚饭都去文化室看电视的时候，路上人少，才打算送过去的。
　　谁想到恰好遇上徐思妍了呢！
　　凤妮在一旁听徐思妍抱怨了半天，其实也听出味儿来了。
　　别看徐思妍白天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是要带携她一起发财，可实际上，她还是想要靠自己的手艺的，不然的话怎么会责怪林医生把她抢走了呢！
　　可事实上人家林医生根本就没有打算从她身上挣钱啊！
　　凤妮反倒觉得挺对不起林辰歆的：“林医生，我觉得你画的衣服比徐医生画的好看多了，要不你也给我画吧，要是有人看中了要做，我也给你版权费。”
　　林辰歆笑了起来：“还是不了吧，我只会看病，不会做什么服装设计，你自己眼光就很好，有机会多看看画报，你自己就能设计出很好看的衣服来，不用靠别人。”
　　凤妮不好意思起来：“我哪能呢！”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人自己的审美，并不是说超越时代的设计就一定能被当时的人所接受的。
　　林辰歆可从来都没有打算过靠自己超前的眼光改变这个时代的审美潮流，这个时代的潮流，就由土生土长的凤妮她们来引领就很好了。
　　徐思妍跟她想的恰恰相反。
　　她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发家致富的好办法，哪里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再加上她对自己的设计图也是很有信心的，二十一世纪的经典流行，难道还糊弄不了这个时代土里土气的乡下人吗？
　　第二天她就去找了陵川最大的一家裁缝店。
　　现在裁缝店也是国营的，有服务员和裁缝师傅，裁缝师傅也是领工资的，不管来做衣服的人是多还是少，他们每个月拿的工资都一样。
　　徐思妍多长了一个心眼，知道这样直接到店里去找裁缝师傅肯定没用，在工资不会增加的情况下，他们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所以特地等到他们快下班的时候才去的，在外面拦住了下班的裁缝师傅，像跟凤妮说的那样，提出了她的合作要求。
　　裁缝师傅把她当傻子：“我在这里上班好好的，每个月旱涝保收，干嘛要你跟去搞这些？万一钱还没挣到，被人抓住了丢了工作，以后你养我？”
　　“不是，师傅，以后这种公有制吃大锅饭的模式迟早要没落的，我们应该尽快走出来，你看看，这些设计都是很有特色的，肯定能受欢迎，而且我们自己干，挣的钱都是自己的，不比你在这儿不管干多干少都拿这点工资好多了？”
　　这番话直接把裁缝师傅给吓坏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年纪轻轻的别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自己要作死别来连累我啊！”
　　要换成早些年，她的这些话堪称“大逆不道”了，要是裁缝师傅心眼坏一点，把她告上去，徐思妍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这裁缝师傅还算是好心，只警告了她说话要小心，就跟躲洪水猛兽似的赶紧躲开了，至于徐思妍的这个提议，那更是想都不要去想的。
　　徐思妍不甘心，又去找了好几个裁缝，结果没有一个人被她描绘的美好前景打动的，甚至还有人把她引以为傲的设计图批得一文不值，说这种花里胡哨一点实用性都不具备的衣服，傻子才会去做来穿。
　　徐思妍深深地感受到了一股不被这个世界所理解的寂寞。
　　果然拥有超前于时代眼光的人是极为罕见的，这些人，注定一辈子碌碌无为，领一份死工资穷酸地过一辈子。
　　将来等时代真的发生巨变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后悔就晚了！


第213章 
　　林辰歆最近也遇上了一点小麻烦。
　　事情是从一位痛经的年轻姑娘开始的。
　　姑娘叫魏丽清, 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因为急剧腹痛被送来医院看急诊的。
　　当天晚上正好是林辰歆值班。
　　这姑娘一来，直接就跟林辰歆说：“医生, 我肚子疼得厉害，赶紧给我打一针止痛针。”
　　当医生的最怕就是遇到这种一上来就给自己开处方的病人了。
　　林辰歆耐着性子，第无数次耐心地给病人解释为什么不能在没查清病因的情况下, 一上来就打止痛针。
　　结果这姑娘不耐烦地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了, 我没有别的毛病，就是痛经, 以前在省城的医院, 医生都是直接给我打止痛针的, 打完就好了, 什么事都没有。”
　　送魏丽清过来的，是她家在海岛这边的亲戚。
　　省城亲戚家的孩子来这边玩，突然得了急病要送来医院, 他们也是着急得很：“对呀, 医生, 既然省城的医生都这么说，就先给她打个止痛针吧！”
　　在绝大部分人看来，省城的医生的医术水平肯定是比海岛上的医生厉害的。
　　林辰歆可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她说了不行就不行, 开了检查叫护士带她去做。
　　魏丽清烦躁地说：“你这个医生怎么回事啊，都说了我只是痛经, 你给我开那么多的检查，你能分多少钱啊！”
　　一旁的护士变了脸色：“不管你做不做检查, 我们医生该拿多少工资拿多少工资，我们的工资都是财政发的, 一分钱不挣你的，给你开检查是为了你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吗？说了只要给我打止痛针就可以了。”
　　“要是人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那还要医生干嘛！”
　　林辰歆拍了拍护士的肩膀：“别跟病人吵架。”说着淡淡地看着魏丽清说，“既然精力还这么好，看来疼得还不是很严重，那就更不能直接打止痛针了。”
　　护士也有点没好气：“我忙着呢，那边还有好几个病人在等我，你要不要去做检查，不去的话我就先去忙别的了。”
　　魏丽清赌气：“不去！”
　　护士就真的忙别的事去了，林辰歆也开始接诊下一个病人。
　　送魏丽清来的亲戚是她的表姨和一个表姐，两人忽然想起来，他们在这个医院也是有熟人的，是个护士。
　　这年头人们信奉熟人好办事，她们觉得肯定是没有事先找熟人带过来，医生和护士才会对她们爱答不理的。
　　于是赶紧去找熟人。
　　人家护士今天不上班，都已经在家睡下了，硬是被她们从被窝里挖出来：“快来帮忙看看吧，遇上个医生不负责任的，丽清肚子疼想打个止疼针都不给打。“
　　熟人匆匆忙忙就赶过来了。
　　一看接诊医生是林辰歆，不由得责怪起自家亲戚来：“林医生亲自给你们看病你们还不满意，还想怎么的？你们放心，林医生是我们医院医术最好的医生，她说的话你们绝对可以相信的，她说让做什么检查，只管去做好了。”
　　表姨她们一脸惊讶：“这就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很厉害的医生啊？这么年轻？”
　　“医术好就行了，你管人家年轻不年轻啊！”
　　“可是丽清都疼成这样了，不打止疼针真的行吗？”
　　魏丽清的状态确实不怎么好，躺在急诊科观察室的病床上不停地翻滚着，双手不停地拍着这床板，一边拍一边大哭：“疼死我了，求求你们了，快点给我打针啊！”
　　甚至疼得全身肌肉都在发抖，冷汗把额前的头发全都打湿了。
　　熟人护士的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林医生，你看她这个情况，是不是……”
　　林辰歆点点头：“刚才不建议用止痛药是担心止痛药掩盖了病因，现在该做的检查基本上都做了，先吃点阿司匹林看看吧！”
　　阿司匹林是现在常用的解热镇痛消炎药，对于缓解轻度或中毒的头痛、痛经、肌肉痛和牙痛等等都有很好的疗效。
　　熟人护士也十分赞同林辰歆的这个处理方式，帮忙向她们解释说：“我看丽清这个样子，确实不太像单纯的痛经，还是要仔细查清楚安心一些，现在先让她吃了止痛药，再等等看检查结果吧！”
　　怕她们不相信事情的严重性，还特地举了个例子说明：“就在前不久，一个小姑娘也以为是痛经，结果却是宫外孕引起的大出血，当时要不是林医生及时发现给她做了手术，那小姑娘都活不过当天晚上。”
　　这时，护士拿来了阿司匹林要给魏丽清服用，却被她一巴掌打翻在了地上：“我不吃这个，这个根本没用，我要打针，打杜冷丁！”
　　这话一出，除了完全不懂这些的她表姨和表姐，其他的医护人员都惊呆了，杜冷丁，用杜冷丁来治痛经，怎么可能！谁敢这么干！
　　林辰歆皱眉：“谁告诉你打杜冷丁的？”
　　“我以前在省城的医院一直都是打这个的，那边的医生给我开的，求求你了医生，我真的疼得特别厉害，别的止疼药都没用，只有用杜冷丁才能止得了疼。”
　　“不行，杜冷丁不能随便用，用多了对你的身体没好处。”
　　“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你一个当医生的管那么多干嘛啊，给我开药就行了，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疼死吗？”魏丽清疼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发起狠来。
　　她表姨和表姐也有些不太高兴了，小声嘟囔：“这医生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呀！丽清都疼成这样了，给她用点那个什么丁的不行吗？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她们的熟人护士气恼地说：“你们别乱说啊，林医生不让用是为了丽清好，你们知道杜冷丁是什么东西吗？”
　　两人被她吓了一跳：“什、什么东西啊？”
　　“那玩意儿会上瘾的，用多了以后就离不了这个东西了，就跟以前旧社会的鸦片烟一样！”
　　“哟！”两人被吓得往后一缩，“这么可怕，那怎么医院里还有啊？”
　　“那D药如果用对了也还能治病呢，医院既然有这种药品，当然有它的用处，但肯定不是用来治痛经的。”
　　医院里对于杜冷丁这类药品的管控其实是相当严格的。
　　只有经过培训的高年资医生有开这个药的处方权，而且使用前还必须得到上级领导的审批，处方量也会有限制，还必须保留相应的用药档案。
　　一般只会用于癌症晚期的镇痛。
　　用杜冷丁来治疗痛经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根本就是违法规定的，省城医院的医生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那边给你用杜冷丁确实只是用于痛经吗？”林辰歆问，还是说她身上还有其他什么病症，有不得不用的理由？
　　“当然啊！”魏丽清的四肢颤抖扭曲得更厉害了，脸部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我除了这个没有其他毛病，赶紧给我打啊！”
　　急诊科的护士看了魏丽清的样子，有些惊恐地走到林辰歆身边，在她耳旁小声说：“林医生，你看她这个模样，像不像书上说的那种瘾君子发作的时候的样子。”
　　林辰歆按住魏丽清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用杜冷丁这个药有多长时间了？”
　　魏丽清的眼睛里有疯狂和迷乱，已经不太像是正常人的眼睛了：“我不知道，有一年、两年了吧，我不记得了，医生，求求你给我开杜冷丁吧，我跪下来求你了，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啊！”
　　“你听我说，你现在的情况太过严重，我可以给你用一点，剂量会比你以前用的少，而且，你必须要接收戒断治疗，以后不能再靠这个药缓解痛经了，你明白吗？”
　　魏丽清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啊，她光听见可以给她用药这几个字了，连忙颤抖着说：“快点快点！”
　　“林医生，真的要给她用杜冷丁吗？要不还是等明天主任回来，请示一下主任的意思吧！”
　　“没关系，出了什么问题我来负责，她这个样子，熬不到明天早上的。”
　　开这个药还得用特殊的处方笺，护士一边去取处方笺，一边不忿地说：“林医生你就是太好心了，为了这种人担上责任，多不值得啊！”
　　“如果她真的是在省城医院打的杜冷丁，那有问题也是省城医院那边的管理出了问题，她也是受害者。”
　　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有杜冷丁这种东西的，如果不是医生主动提出给她打，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用到，能连续频繁地使用，直至上瘾，这绝对是那边医院出了问题。
　　杜冷丁见效奇快，一针下去，魏丽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由于太过疲惫而沉沉地睡去了。
　　她的表姨和表姐在听了熟人护士的科普以后，也吓得手足无措，魏丽清这种情况，岂不是就像解放前那会儿的人染上了鸦片瘾一样？
　　“医生，这个能戒得掉吗？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只要有决心，按照我们给她制定的戒断计划来执行，是可以的。”
　　“真的吗？真的可以？”
　　“当然戒断的过程会比较痛苦，所以她本人的决心，和家人的支持和配合非常重要。”
　　“对了，这么重要的事，得赶紧通知她家里吧！”魏丽清的表姐急忙跟她妈说。
　　“对对，得让她爸妈赶紧过来，咱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明天就去跑一趟省城，请他们过来。”表姐立刻说。
　　急诊室的环境并不安静，魏丽清也睡不安稳，睡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她表姨连忙去问她这是怎么回事，都上瘾到这个程度了，她自己没理由不知道吧！
　　魏丽清“嘤嘤”地哭了起来。
　　林辰歆也神情严肃：“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最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魏丽清这才抽抽噎噎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她从小就有痛经的毛病，刚开始的时候不算太严重，又害羞不好意思去医院，所以一直都是自己强忍着熬过来的。
　　去年年初的时候，有一次可能是没有注意着凉了，那次疼得特别厉害，差点晕过去了，她家里人没办法，就把她送去了医院。
　　然后那医生只给她打了一针杜冷丁，立刻就不疼了，效果非常神奇。
　　听到这里，林辰歆皱着眉问：“打针的时候医生跟你说过这个药有副作用吗？”
　　魏丽清连连摇头：“没有，他就说打个止痛针就可以了，一开始我连这个药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
　　那一针杜冷丁让魏丽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让她尝到了甜头，原来解决痛苦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以前只会傻傻地忍着实在是太笨了。
　　于是到了第二个月，一开始感觉要肚子疼了，她马上就自己去了医院，找了上次的那个医生，那医生二话没说，又给她打了一针。
　　魏丽清对这个医生也充满了感激和信任。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这止痛针的效果好像没有原来那么好了，原来只要打一针，就能轻松顺利地度过整个经期。
　　可是到后来得打上两针才行，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不疼就好。
　　当时慢慢地她又发现，以前每个月只有经期的时候才会痛一次，可是后来她不是经期的时候也会很难受，手脚冰冷、发抖，各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的感觉。
　　她又去找了那个医生，医生还是那句话：“打一针就好了。”
　　果然，这止痛针可真是神药，打完以后，立刻就手不抖了，身体不难受了，吃嘛嘛香。
　　甚至还有一种微微的兴奋的感觉。
　　魏丽清甚至爱上了这种打完针之后的感觉，特别舒服。
　　虽然这药有点儿贵，但也还在她的可承受范围内，为了舒服，稍微花费一点儿金钱也是值得的。
　　直到有一天，那医生告诉她，现在医院开始严格管控杜冷丁，不能再开处方了。
　　“那怎么办？”魏丽清一下子就慌了。
　　然后那医生告诉她，虽然医院里不能开了，但他能够通过其他途径拿到这个药，就是会贵一点儿，价格是在医院开的十倍。
　　十倍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魏丽清也想过试着停药看看行不行，顶多又是像以前那样，每个月熬个几天嘛！
　　但事实证明，根本不行，停药之后的疼跟以前的那种疼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停药之后，不仅仅是疼，还会发抖、心慌，难受得想要用脑袋去撞墙，整个人就像是要疯了一样。
　　魏丽清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第214章 
　　为了能持续用这个药, 她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又开始向家里要钱。
　　她用药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渐渐地, 家里也撑不住了，家里没有金矿的，谁也撑不住她几天一次几天一次这样用这个贵价的药啊！
　　她试着想去其他的医院开这个药, 结果别的医生告诉她, 这个药一直以来都是被严格管控的，并不能轻易开到。
　　这个时候魏丽清已经知道自己是被那无良的医生给害了, 他根本就是故意先让她上瘾, 然后再高价卖药给她, 挣这个黑心钱。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 她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要断药，她就是死路一条啊！
　　后来有人给她出了个主意, 省城的大医院管控严, 开不了这个药, 可以到下面一些小医院去开呀。
　　小医院管理肯定没有那么严格的，说不定就能开到了，这么多小医院, 轮着去开一次, 也能省下不少钱呢！
　　魏丽清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的陵川医院。
　　谁知道竟然碰上林辰歆这样一个较真的医生呢，死活就是不肯给她开这个药, 让她不得不暴露了她药物上瘾的这个事实。
　　不过把整件事情都说出来之后，魏丽清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 原本她真的以为自己的生活都沉浸在一片黑暗的泥淖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可是, 眼前这位女医生却告诉她，只要有决心，是可以戒掉的。
　　她紧紧地抓住了林辰歆的手：“医生，你要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不管要吃多少苦，疼成什么样，我都愿意的，只要你能救我，我真的再也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了。”
　　每次药瘾发作的痛苦，用完药短暂的快乐之后的空虚和迷茫，那样的日子太痛苦，她真的一天也不想再过下去了。
　　她迫切地渴盼着新生！
　　魏丽清的表姨和表姐听说完事情的经过其实是很不高兴的。
　　觉得他们家那亲戚也实在是过分了些，他们对魏丽清的情况分明是心知肚明的，却绝口不提，就这样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地把人送到他们家里。
　　亏得她们今晚还被吓成这样呢！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那不是害死人了嘛！
　　出了这样的事，魏丽清是很可怜没错，可也不能这样祸害人啊！
　　第二天早上急诊科主任蒋主任一上班，林辰歆立刻就把这件事向他报告了。
　　事关重大，蒋主任一点没犹豫，又去报告了张院长。
　　然后两人一起合计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肯定不可能是那个无良医生自己一个人违规操作那么简单。
　　他敢在医院里明目张胆地这样做，背后肯定是有依仗的。
　　不然一个应该被严格管控的药，他能这么轻易地开给病人用，而且持续那么长时间还不被人发现，药品管理那些规章制度都被狗吃了吗？
　　还有他后来高价卖出去的那些杜冷丁是哪里来的？
　　张院长和蒋主任不是查案的，他们当然不需要知道这些，但他们知道，这后面的水很深啊，说不定还有级别比较高的领导也掺和在其中了呢！
　　他们真的要管这事吗？
　　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他们断了那些人的财路，会不会招致报复？他们扛得住吗？
　　可是，不管？
　　蒋主任想起刚才林辰歆来找他的时候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将那害人的医生千刀万剐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们要是真的知道了这事还假装不知道，以后别的不说，最起码是没有脸再去见林辰歆了。
　　魏丽清肯定不是那些人害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不知道多少人被他们害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要是不管的话，将来还会有多少人落入这个陷阱？他们的良心过得去吗？
　　张院长一拍桌子：“怕个屁呀，别忘了我们这儿是军医院！”
　　军医院跟普通医院最大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军医院在医疗方面虽然归卫生局管，但在行政、人员编制和资金等方面，是归军区管的。
　　省医的领导手再长也管不到他们这边。
　　不过该怎么上报也是一个问题，按理这事属于医疗方面的问题，是要上报给省卫生局的，可谁知道卫生局有没有他们的人呢？
　　万一走漏了风声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什么都查不到，不了了之了怎么办？
　　最后张院长还是决定，上报军区卫生部这边的直属领导。
　　本来张院长这做法是挺好的，但他忽略了一个方面，林辰歆也没有想到，要嘱咐知道这件事的人保密。
　　昨天晚上整个事件的知情人不少，也不知道是医院这边的人，还是魏丽清亲戚那边的人把事情透露出去的，总之这事儿很快就传开了。
　　第二天林辰歆休息，到第三天去上班的时候，不少人都特地跑来问她有人在省城医院打杜冷丁打上瘾了这事情是不是真的。
　　作为一个学术上的天才，林辰歆在人情世故方面还是天真了些，她以为这个事件既然报了上去，上级部门领导就一定会严查，并且严厉处罚作恶的人。
　　而他们这些医护人员更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引以为戒。
　　所以她也没有藏着掖着，别人来问她，她就坦然地回答了，并且告诫大伙儿以后可千万别犯这样的错误。
　　当然，她并没有对外透露魏丽清的身份，别人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却不知道受害者究竟是谁。
　　卫生系统在接到上报后，对这个事件的处理还是挺迅速的，没几天，整个事件的处理通报就出现在了张院长的办公桌上。
　　看完通报，一向好脾气的张院长都忍不住拍桌子骂了一句脏话。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让消息走漏了。
　　通报里整个事件都让那个无良医生一个人全背锅了。
　　说他伪造病例记录给病人开药，还私底下纂改了领用药品清单，总之用各种手段违规领取杜冷丁并私自给病人使用。
　　最后从该医生家中搜出大量赃款，全部罚没，该医生本人也开除公职，并且被判入狱。
　　从作恶者本人来说，他确实是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但其他人呢？
　　这么大一件事情，真的是他一个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其他的医院上级领导，药品管理部门，确实也被推出了几个炮灰，以管理不当的责任被降了职，记了过，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整个事件就这样看似轰轰烈烈，实际上不疼不痒地落了幕。
　　不过后续处理倒是还算好，经过审问，卫生部门从那名不良医生处拿到了受害患者的名单，成立了一个戒断组，组织专门的医护人员负责帮助上瘾的患者进行戒断治疗，期间一切的费用都是免费的。
　　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魏丽清。
　　林辰歆最后从蒋主任那里听到的结果是，事情已经顺利解决，该处理的人都处理了，而魏丽清也得到了相应的治疗。
　　对她来说，她的职责就算是完成了，这件事也就抛到了脑后，毕竟每天还有那么多的新病人等着她操心的。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十二月份，要高考了。
　　陵川岛设立了一个考场，高考的这几天，陵川附近各个小岛的考生们都会聚集在陵川进行考试。
　　所以这几天岛上热闹了许多，旅馆和招待所都被考生挤满了，有些考生在陵川有亲戚的，就住在亲戚的家里。
　　还有一些没有亲戚在陵川，又没住上招待所的，就只能四处找地方露宿了。
　　见此情况，除了高考考场所在的陵川高中不能随意让人进入之外，其他的学校都暂时停课，把教室让出来，让无处可去的考生们暂时在里面落脚。
　　这一届的考生们确实是很不容易的，但在艰苦之中，又充满了希望。
　　这些天不管是家里有人参加高考的，还是没人参加高考的，见面聊天，说的全都是高考这个话题，颇有一种全民高考的盛况。
　　相比之下，报考研究生的考生与报考大学的高考生就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了。
　　全省报考研究生的考生才一百多人，陵川岛甚至只有林辰歆一个人。
　　所以在陵川单独给她设立一个考场是不可能的，所有考生全都集中到省理工大学进行考试。
　　巧得很，这一届的研究生考试时间，居然跟高考差不多同一个时间进行，刚好比高考早一天。
　　考虑到陵川这段时间热闹的盛况，可想而知省城肯定也不会差。
　　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会设立考场的，有些近郊的小地方考生太少，没有设立考场，就会统一安排到省城的考场进行考试。
　　高考这么重要的考试，总不能考试当天一大早才赶过来，所以稍微住得远的考生都会提前住在考场的附近。
　　这些天省城的旅店肯定也是爆满的。
　　所以林辰歆特地提前两天就请了假，打算去省理工大学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开个房间住下来。
　　顺便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好参加考试。
　　她平时上班总是昼夜颠倒，这作息其实是有些混乱得，得预留点时间好好调整一下。
　　沈焰非要也请假陪她一块儿去，美其名曰是要做好后勤保障工作，让她可以轻轻松松，毫无后顾之忧地参加考试。
　　于是家里的大门一锁，两人双双上省城去了。
　　徐思妍是去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听见别人聊天，才知道林辰歆去省城考试去了。
　　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高考和考研究生有什么区别，林辰歆平日里也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些事，于是别人看她这个时候去省城考试，都以为她也是要去考大学了。
　　徐思妍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她考大学？她考什么大学呀！”
　　别人不知道林辰歆穿越前的真实学历，她可是知道的，这个时代大学里学习的内容对她来说完全就是小儿科了，她上大学有任何意义吗？
　　难道不是浪费时间？
　　别人听她这么说就不乐意了：“这话说的，怎么林医生就不能考大学了？现在国家恢复高考，说明以后文凭越来越重要了，有个大学文凭，以后要提干、调动什么的，都有好处！对了，说起来小徐你也是个大学生呢，啧啧，可惜了。”
　　可惜什么，别人没有说出来，可大家都心知肚明。
　　徐思妍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不是，我只是觉得，林辰歆她已经够厉害的了，哪里还用得着去上什么大学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现在她在咱们医院，大家都知道她的本事，当然有没有这个大学学历都没所谓的，可是以后她如果再想往上边走，有个大学文凭总会好很多的。”
　　完了，林辰歆要走了，徐思妍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林辰歆这个人，如果不是为了离开海岛，何必再花那么多的时间去学一个根本就没有必要的文凭呢！
　　她走了自己怎么办？徐思妍恐慌起来。
　　徐思妍对林辰歆的感觉是很复杂的，她妒忌她、讨厌她，可骨子里又不可避免地有点依赖她。
　　林辰歆在这个世界，于徐思妍来说，是起到一个定海神针的作用的。
　　如果林辰歆走了，那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而她却失去了锚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要往何处而去。
　　就好像，要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别人发现了徐思妍的异常：“小徐，小徐，你怎么了？”
　　徐思妍猛地从强烈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有些狼狈地说：“没、没事，我先走了。”
　　“哎，你不是还没吃饭吗？”
　　徐思妍落荒而逃，别人免不了要在后面议论：“她这人怎么回事啊，人家林医生考大学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自己也是个大学生啊，怎么就看不得别人上进吗？”
　　“有些人啊，就是这样，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
　　“你们可别忘了，当初她们俩一块儿来咱们医院的时候，她可是以优秀医生的身份进来的，可现在你们看看，谁都知道林医生，可还有谁记得她的？”
　　“这人啊，一步错，步步错，走岔了之后，想要回头可就难咯！”
　　这个时候，林辰歆和沈焰已经到达省城理工大学的招待所了。
　　林辰歆拿出介绍信：“同志你好，麻烦你帮我们开一间房。”
　　招待所服务员懒洋洋地接过介绍信：“来干嘛的？”在大学的招待所里当服务员的时间长了，仿佛她自己也是大学生了似的，都不太看得起外来人员了。
　　明明介绍信里都写得清清楚楚，但林辰歆还是好脾气地笑着说：“来参加考试的。”


第215章 
　　“高考呀？”服务员漫不经心地说, “我们这里可是理工大学的招待所，一般不接待不是来我们学校办事的客人的。”
　　这几天所有人都知道，外面来的最多的就是参加高考的考生了。
　　她话还没说完, 沈焰就冷着脸说了一句：“现在是非常时期，报纸上都说了，所有旅店招待所都要热情接待来参加高考的考生, 怎么你们这儿是特殊对待吗？要不我去请示一下你们领导, 你们这儿是不是不一样的规矩？”
　　他身上气势太足，服务员甚至都不太敢直视他：“我的意思是, 平时是不能接待的, 现在情况特殊, 所以例外嘛！这位同志也是来参加高考的吗？”
　　“不是, 我是她的家属，陪她一起过来的，她也不是来参加考试的。”
　　服务员这才打开介绍信认真看了起来：“参加研究生考试？”
　　服务员的脸色变了变, 参加研究生考试, 那就是大学生了, 当即也不敢怠慢了：“你们怎么也不早说，两位是要开一间房吗？”
　　“对。”
　　“结婚证带了吗？还有这位男同志，也请出示一下你的证件。”
　　这年头住招待所不仅得有身份证明和介绍信, 如果是夫妻想要入住一间房的话, 还得带上结婚证。
　　好在都准备好了，林辰歆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结婚证, 沈焰也出示了自己的军官证。
　　原来是当兵的，还是个团长, 难怪这么凶呢！服务员悄悄拍了拍胸口。
　　招待所陈设很简单，好在还算干净, 沈焰拿起桌上的热水壶去打了一壶开水回来，倒进自己带来的搪瓷杯子里递给林辰歆。
　　“歇会儿出去吃点东西？”
　　“嗯，刚才那边路口有家饭店，看着还算干净，就去那里吃吧！”
　　沈焰对林辰歆的这次考试比她自己还上心，生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她吃坏了肚子会影响考试，本来还想自带食物的。
　　林辰歆说自带食物放的时间长了更容易变质，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也说好了，这几天就找一家干净的饭店吃饭，也只吃一些日常简单清淡的饭食，以免影响肠胃，等考完试，再好好地吃一顿好的。
　　两人出了招待所的大门，沈焰才想起来，水壶忘记带了。
　　没错，喝水也要喝自己带的，免得外面的水没烧开，喝了拉肚子。
　　“我回去拿一趟，你等等我。”
　　“我去饭店那边等吧，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挺多人的，我先去排队。”林辰歆说。
　　“也行。”
　　饭店不远，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再走十几米就到了。
　　林辰歆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的店铺，一边往前走。
　　路上遇见两个小姑娘在街上打羽毛球，球不小心挂到路边的树枝上去了，她还仗着身高的优势，用球拍帮她们给挑了下来。
　　得到了俩小姑娘的连声感谢。
　　可是走到十字路口中间过马路的时候，她突然敏感地察觉到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四周太安静了，整个路口就只有她一个行人，安静得不像样。
　　正想加快脚步赶紧走到饭店那边去，忽然就听到一阵夹杂着风声的奇怪响声，然后就发现，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居然都有好几辆自行车疯了一样地朝她冲了过来。
　　就跟不要命似的。
　　他们不要命，她还想要命呢！
　　林辰歆见状急忙想找个地方闪开，可是却发现根本闪不开。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被这么多辆速度飞快的自行车同时撞上，不死也得残啊！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很冷静地思考，等他们撞上来的时候，该怎么保护自己，才能让自己受到的伤害最小。
　　就在马上要被撞上的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阵更为迅疾的风声响起，“哗啦”一下，踢飞了她身侧的一辆自行车。
　　然后，她只感觉到手上一紧，脚底下一轻，竟然硬生生地从包围圈中被拉了出去。
　　下一秒，稀里哗啦地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过后，那几辆自行车撞成了一团，同时还有好几声惨叫声响起。
　　林辰歆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根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式攻击啊！
　　撞成一团的都是年轻人，这些人从车堆里爬起来之后，见机不妙，纷纷拽起自己的自行车想跑。
　　沈焰让林辰歆在一边等着，他上去一脚一个，全都踹扒下了，然后把他们的裤腰带全都解下来，两两的手绑在了一起，串成一大串，数一数，足足有十二个人，硬是一个都没让跑掉。
　　周围的街坊听到响动出来看热闹，看见如此壮观的场景也不由得叹为观止。
　　沈焰踹着这一串人的屁股把他们赶去了派出所。
　　报完案做完笔录，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沈焰心疼媳妇饿肚子，赶紧带了她去吃饭。
　　由于错过饭点，饭店的饭菜已经卖完，不做生意了。
　　服务员正在把卸下的门板往门框上安，现在这饭店就这样，到点儿就下班，再开门得傍晚五点卖晚饭的时候了。
　　沈焰连忙跑过去：“师傅，我们外地来的，错过了饭点，我媳妇饿得路都快走不动了，能不能通融一下，再卖给我们点饭菜？”
　　那服务员抬头看了一眼，饿得差点走不动道的林辰歆连忙“虚弱”地笑了笑。
　　漂亮的姑娘总是比较能让人心软的，但这份心软肯定比不上下班重要，服务员只稍微恍了恍神，就摆摆手说：“没了没了，饭菜都卖完了，下次早点来吧！”
　　“没有饭菜给我们下碗面也行，你看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还能上哪儿找吃的啊！”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了，面条也没有，去去去，别碍事。”
　　这时后厨有人出来：“怎么回事啊？”
　　“没事，田师傅，这儿有人想来吃饭呢，告诉他没饭了，还纠缠不休。”
　　林辰歆正想跟沈焰说算了，去商店买点饼干什么的填填肚子就好了，她也知道，以沈焰的性子，哪里耐烦这样求人啊，还不是为了让她在考试前能吃上正经的饭菜。
　　这时，就见里面那个胖墩墩的大师傅一脸惊喜地走过来：“林医生，是你呀！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坐。”
　　林辰歆看着他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太起来了，好在刚才听那服务员喊过他：“你好你好，是田师傅吧！”
　　田师傅爽朗一笑：“林医生你不记得我了吧，我们可不敢忘，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呢！”
　　那林辰歆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了：“你找我看过病？”她每天遇见的病人实在是太过了，如果不是特别有代表性的，确实不能每个人都记住。
　　“不是我，是我崽儿。”
　　田师傅说，他们一年前一家人一起去陵川玩，他儿子才三岁多，最是好奇的年纪，在海边玩的时候，一下子没看好他，让他伸手去抓一只大螃蟹，结果那稚嫩的手指头被螃蟹的大钳子差点儿给夹断了。
　　急急忙忙地送到医院，当时接诊的正是林辰歆。
　　说到这里的时候，田师傅还很不好意思地说，当时他由于太紧张儿子的伤势，看见林辰歆这么年轻一个女大夫来接诊，怀疑她的医术，态度还不怎么好。
　　好在林医生大人有大量，并没有跟他计较，反而耐心地给他的儿子做了手术接好了断指。
　　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这次治疗的意义，直到后来回到省城，有认识的医生朋友跟他们说，这个能把断指接好的医生实在是太了不起了，要是当时没遇上这个医生，而是在别处看的，这手指肯定就保不住了。
　　是林医生让他的宝贝儿子的手不至于变成残疾！
　　这恩情还不大吗？
　　田师傅一家一直都想找机会去一趟海岛，好好感谢一下林医生，可是总有这样那样的杂事绊着，有总是拿不定主义该送点什么厚礼才能表达谢意，因此一直没能成行。
　　如今竟然亲眼见到她来了省城，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田师傅是这儿的大厨，在饭店里还是很能说得上话的：“两位想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们做，千万别客气，饭店里缺了什么也不能缺这一口吃的。”
　　说什么饭菜都卖完了，那只是哄外人的，饭店里每天早上都是有计划地采购食材，各种新鲜肉菜一大早都送过来了，跟冰块一起存在阴凉的地下室库房里呢！
　　恩人林医生来吃饭，田师傅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给她做一顿满汉全席。
　　不过林辰歆说：“不用太麻烦，做点简单方便的就好了，我们赶紧吃了待会还有事呢！”
　　沈焰也说：“下碗面条就可以了，要是有青菜的话下几条。”林辰歆口味清淡，但每顿饭只要有条件，都必定是要有蔬菜的。
　　光做个青菜面怎么行，那也太怠慢恩人了，就算要快的，也不能那么简单，最起码得让人吃上肉啊！
　　田师傅想了想厨房里还有上好的五花肉：“要不给你们做一个猪油拌面吧，那个也很快，再打个青菜鸡蛋汤。”
　　“也行，那就麻烦田师傅了。”
　　“这有啥麻烦的。”田师傅挥挥手，让其他人照常下班，“这儿有我就行。”
　　他回去后厨，找出一块品相上好的五花肉和一块雪白的肥膘，这年头肥肉可比瘦肉受欢迎多了，不是靠了饭店的关系，一般人根本买不到这样的肥肉。
　　肥膘切小块，五花肉切薄片，先把锅烧热，肥肉小火煎油，锅里滋滋啦啦地冒着细密的小泡泡，金黄色的油脂便从肥肉中被熬了出来。
　　浓香飘出来，林辰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啊！”肚子更饿了。
　　肥肉块逐渐缩小成焦黄酥脆的猪油渣，这时候就可以把五花肉也放进去煎了，耐心地煎得两面焦香，把切好的姜丝蒜末，还有青红椒丝扔进去，煸出香味之后，捞起煮熟的面条直接放进去，浇上事先调好的料汁，快速翻拌均匀，出锅装盘。
　　撒上炒香的白芝麻粒和小葱花，田师傅赶紧一手端着一盘出来，放在林辰歆和沈焰两人的面前：“猪油拌面，赶紧吃，这个得趁热。”
　　猪油就是得热着吃才够香，现在天气冷，一旦凉了，猪油凝固，再吃起来就肥腻了。
　　现炸的猪油渣嘎嘣脆，咬一口，满嘴酥香，面条煮得火候刚刚好，筋道爽口，最主要的还是猪油的那种荤香味，能给人带来一种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替代的幸福和满足感。
　　两人吃得都顾不上说话。
　　田师傅也没闲着，用刚才的猪油锅煎了几个荷包蛋，趁热冲入一瓢开水，锅里的汤立刻就变成了奶白色，沸腾之后再撒进去一把脆嫩的小白菜，稍滚几秒，就可以停火出锅。
　　盛在保温的白瓷盆中送了上来。
　　奶白色的汤中漂浮这金黄色的煎蛋和翠绿的菜叶，赏心悦目。
　　这时他们俩人的猪油拌面也吃得差不多了，喝一口清爽解腻的青菜鸡蛋汤，真是从喉咙妥帖到了胃里，每一个边边角角都迸发出饱足感，原来吃饱饭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
　　就连刚才经历的不愉快都尽数抛诸脑后了。
　　“田师傅，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这饭菜特别好吃，我们好久都没吃得这么满意了。对了，多少钱啊？”
　　田师傅原本笑眯眯的，听他们说喜欢自己做的菜，心里比喝了蜜还高兴，再一听林医生居然说要付钱，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林医生你这不是瞧不起我吗？在我这儿吃饭怎么能收你的钱呢！什么都别说了，你们还要在省城里待几天？只管过来吃饭，想吃什么我给做什么，千万别提钱的事儿。”
　　争执了半天，林辰歆到底还是没有把这钱给付出去，甚至还说好了，他们留在省城的这几天，都来这边吃饭。
　　田师傅说了，他们要是不来，他就每天把饭做好了，亲自给送到招待所那边去。
　　实在是盛情难却。
　　吃完饭两人回了派出所一趟，询问调查结果。
　　派出所的同志告诉他们，就是两伙小混混闹矛盾起了冲撞，林辰歆是被殃及的池鱼。
　　好在她没有受伤，那些小混混也已经拘留罚款处理了，就这么结案了。
　　沈焰不相信：“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林辰歆也这样认为：“我感觉他们当时就是冲着我来的。”
　　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害怕，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心有余悸的，她甚至都能回忆起那些人朝她冲过来的时候眼睛里露出的凶光，那是一种充满了恶意的，像是看着笼子里待宰羔羊般的眼神。


第216章 
　　林辰歆后怕地说：“幸好我当时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叫你赶上来了，不然的话，我现在恐怕都不能站在这儿跟你说话了。”
　　沈焰目光凌厉：“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林辰歆按住他的手背：“别胡来。”
　　“放心, 我心里有数，先回招待所。”
　　回到招待所，沈焰陪林辰歆先躺下了, 拍着背把她哄睡着了, 听了一会儿她绵长均匀的呼吸，才悄悄地起身, 出门去了。
　　林辰歆依稀感觉到有点响动, 翻了个身, 继续安心地沉入睡眠中。
　　沈焰这么多年的兵不是白当的, 市公安系统、市政府，甚至省委都有熟人，而且是那种随时可以开口求助而不必担心背上人情债的那种交情。
　　这件事他是一定要有一个说法的。
　　他也不知道林辰歆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 居然会在她马上就要参加考试的这个节骨眼上特地来害她, 今天如果被那些人得逞, 过两天她肯定是没法再去参加考试的。
　　这件事发生的原因，一是跟她有仇，而是对方能从这件事中得到什么利益。
　　林辰歆一向不爱把工作中的事情拿回去随便乱说, 所以沈焰也不清楚最近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但她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能跟什么人结仇呢？
　　要说别人在工作中嫉妒她吧, 大家都不是同一个等级的存在，就算把她弄倒了, 对方也不可能升职加薪，有这个必要吗？
　　至于说获益？林辰歆考研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什么竞争对手, 也不会挡了别人的路，就算她不能参加考试，也没有任何人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他是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会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但既然对方这次下手没有成功，还会不会有下次呢？下次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一日不把这幕后的黑手揪出来，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林辰歆下午这一觉睡得十分舒畅，很久没有这么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
　　能者多劳，在医院的时候，哪怕是休息呢，也得随时准备着医院里遇到了什么处理不了的疑难病人会来找她，睡个觉也睡不安稳，反而来到这边才能睡得踏实。
　　醒来的时候刚好沈焰也回来了，还带回来几个水灵灵的大柿子。
　　碗口大的柿子已经熟透了，红彤彤的，洗干净之后只要轻轻撕开一个小口，用嘴巴一吸，爽滑的果肉就这么颤巍巍地被吸到口中。
　　甜甜软软，好吃得不行。
　　林辰歆吃完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被沈焰拦住了：“先别吃了，不然待会晚饭该吃不下了。”
　　“咦，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了吗？”转头看看窗外，居然已经夜幕西垂了。
　　“再不过去，待会你那感恩戴德的病人父亲就该亲自送上门来了。”
　　林辰歆摸摸肚子，人家那么热情，待会要是吃不下多不好意思啊！
　　不过虽然睡了一下午，消化得还是蛮好的，居然都能感觉出来有点儿肚子饿了。
　　来到饭店，田师傅早已经把要给她做的菜准备好了，只等她人一到，上锅炒就行。
　　不仅如此，林辰歆还见到了她曾经的小病人和田师傅的爱人。
　　小男孩才四岁出头，已经不记得她了，可是在他妈妈提醒他之后，就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指头给林辰歆看。
　　小孩子恢复能力强，林辰歆的手术做得又精细，除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已经不太看得出来差点儿就断了的样子了。
　　小朋友奶声奶气的“谢谢医生姐姐”让林辰歆心里甜甜的，忍不住抱起他狠狠地揉搓了一阵子。
　　今天这顿晚饭田师傅是下了大功夫的，做了个酸辣鱼汤，炒了个鸡汁虾仁，做了一个红扒大肘子，连菜花都是鸳鸯的，西蓝花和菜花分别撕成小朵，用清汤汆烫过之后，按照太极的形状摆盘，好看又好吃。
　　林辰歆首先感谢了一番田师傅的用心，不过也强调了接下来可不能这样了，吃点简单的家常菜就行，在这样弄她是真的不敢再来了。
　　田师傅只“嘿嘿”地憨笑。
　　毫无疑问，这一顿又吃撑了，林辰歆和沈焰在外面足足散了一个多小时的步，才消了食回招待所休息。
　　下午睡得太多了，一时也没那么早能睡得着，林辰歆索性看书复习，没想到沈焰也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她好奇地探过头去，发现居然是一本外文原版的军舰机械相关的书籍，那文字看着应该不是英文：“这是俄语？”
　　沈焰对上她诧异的目光：“你那什么眼神，怎么就许你有能耐，能看得到外文书，我就不行？我以前也上过学的。”
　　之前沈焰是没怎么在她面前看过原版的俄语书籍，但他确实是懂俄语的。
　　这最近不是林辰歆要考研究生嘛，复习资料里还有洛教授专门给她寄来的英文原版资料，她全都看得毫不费力。
　　沈焰当然是全力支持她考研究生的，但媳妇儿太优秀了，他也会有危机感，万一将来两人的差别越来越大，两人之间没有共同语言了怎么办？
　　英语现学是来不及了，但最近他又悄悄地捡起了以前学过的俄语，刚开始看外文原版书的时候确实是有点难的，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查字典之后，慢慢地也熟悉起来了，谁还不是个聪明人呢！
　　林辰歆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有没有打算过去进修，考个军校什么的啊？”
　　“军校我上过的啊！”
　　“你上过军校？什么时候！”林辰歆惊讶极了，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沈晴老是说他们兄妹两个都不是念书的料，她婆婆，沈焰他妈开玩笑的时候也这样说过，以至于林辰歆一直以为他们兄妹俩就是高中毕业的。
　　“就认识你的前两年，去读过两年军校，不然我这么年轻，资历又浅，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当上团长呢！”
　　她当然以为，他能当上团长，是因为他工作能力强啊，而且屡次用性命拼搏，立下过大功劳啊！
　　林辰歆神色复杂地看着沈焰，自己的枕边人，她居然连他上过军校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是该怪自己太不关心他了，还是怪他太不够坦诚呢？
　　沈焰连忙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一开始忘记说了，后来也觉得没什么好提起来的，就，反正就这样了。”
　　林辰歆看着他：“其实是因为你一直以为我学历不行，怕我不高兴，所以故意不说的吧！”
　　沈焰没法不承认，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说她只受过赤脚医生的培训嘛，而且还因此被质疑调查过。
　　当时他确实是不太敢说出来他自己的真实情况，包括家世什么的，就怕她嫌弃自己的条件太好了，觉得两人不般配，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不过后来等他渐渐了解到自家媳妇究竟有多优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当初的那想法有多幼稚。
　　只是这个时候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就没有必要再提起了，再说他也是真的没有想起来要说这个。
　　如今这是被林辰歆的考研给刺激到了，才不得不把这事儿说出来，提提自己的身价，免得太过配不起她被嫌弃。
　　这一路过来的心路历程，也是相当地复杂了。
　　当然，面子还是要挽回一下的：“你也不要太感动了，其实主要也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说。”
　　“啪！”林辰歆一拍桌子，感动个鬼啊：“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受不了自己的男人比我好？”
　　“不，当然不是，是我小心眼，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焰立刻态度诚恳地承认错误，这滑跪得也是相当地快了。
　　“哼，你知道就好，以后不许再有什么事瞒着我了。”
　　沈焰指天发誓：“绝对没有了。”
　　林辰歆这才低头继续看书，又过了一会儿，沈焰开始不安分起来，把书页翻得哗哗响，一会儿起身去倒杯水给林辰歆，一会儿去整理一下床铺，一会儿又问她要不要吃东西。
　　林辰歆抬头看他：“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吗？这么没有耐心，以后怎么才能跟我有共同语言啊？”
　　“是你一直在干扰我。”
　　林辰歆吃惊地看着他，有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的呢：“我动都没有动过，一句话没说！”
　　“你在我面前，就是在干扰我了，我一看见你就想亲你，不停地想，心里安静不下来。”沈焰委屈地说。
　　林辰歆好气又好笑：“那你出去走走，不要看见我就好了。”
　　“不，我不去，我宁愿在这里受煎熬。”
　　“那你闭嘴，不许说话，不许动，再动就赶出去了。”
　　沈焰到底还是安静了下来，不敢太过打扰她复习。
　　时光悠悠，岁月静好。
　　一转眼，就到了开考的那天。
　　沈焰一大早就醒来了，轻手轻脚地起床，摸黑踮着脚跟出门，买了早餐回来，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喊林辰歆起床。
　　亲自领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媳妇儿去了楼道尽头的公共卫生间，牙膏挤好在牙刷上，漱口杯里的水也是兑好的温水。
　　热热的洗脸毛巾也拧好了，简直就是女王级的待遇。
　　要是被人看见，指不定得以为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人士。
　　待洗漱完回来，看到桌上的早餐时，林辰歆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根油条，两个剥好壳的白水煮蛋，还有一杯牛奶。
　　“你当我是小学生呢，吃了鸡蛋油条就能考一百分啊！”
　　“你吃了再说，反正就是讨个好彩头呗！”
　　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早饭味道居然很好，油条疏松香脆，白水煮蛋本以为是没有什么味道的，可吃起来居然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
　　蛋黄也一点儿都不干噎，居然是油润松软的，非常好吃。
　　就连牛奶里都加了一点点糖，带着适口的甜味。
　　“好好吃呀，这哪里买的？回头去问问这鸡蛋怎么煮的，以后有小孩子了，就这么煮着吃，就不会不爱吃鸡蛋了，还有油条也好好吃，明天再买点。”咦，怎么突然间说起小孩子了？
　　沈焰好笑：“你想得倒是长远，这油条是田师傅介绍的说是全省城油条炸得最好吃的那家店里买的，鸡蛋是他自己做的，据说要提前一天用各种药材浸泡熬煮才有这个效果，就这两颗鸡蛋，老值钱了呢！”
　　说着他竟然忍不住叹息出声：“当医生可真好啊，救命之恩，走到哪里都有人惦记着。”
　　林辰歆把手里剩下的一口鸡蛋塞到沈焰的嘴里：“那给你沾沾医生的光。”
　　沈焰顺嘴就吃下去了：“这个味道还真不错！”忽然懊恼地一拍大腿，“完了，一百分缺了一块，不完整了。”
　　“哈哈哈，没事，我凭实力给补回来。”
　　吃完拿起准备好的考试用品打算出门，沈焰比林辰歆还紧张：“你看看钢笔里面的墨水够不够。”
　　一会又说：“准考证记得带了吧？”
　　唠叨得林辰歆都不耐烦起来：“比我妈还能念叨。”
　　沈焰送她到考场门口：“我去办点事，考完了别急着走，就在这儿等着我来接你，记住了。”
　　然后亲眼看着她安全地进去了，这才放心地离开。
　　还是去派出所打听上次那个案件的调查情况。
　　这一次有了不一样的结果，那群小混混这样做确实是有人指使的，查出来背后的始作俑者居然是那名无良医生的儿子。
　　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小年轻。
　　他原本用他爸昧着良心赚来的钱生活得十分优渥，可是突然之间他爸丢了工作入了狱，家里的钱也统统都被罚没了。
　　他的日子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还要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和闲言碎语，小伙子一时想不开，全部归咎于最早发现他爸的恶行并且上报的林辰歆。
　　于是才收买了一帮小混混，设计了这次事故，本以为就算出事，也能以意外误伤为理由推脱掉。
　　没想到沈焰这边不依不饶，利用上面的关系压下来让派出所继续调查，最后小混混们扛不住，只能把背后的指使者招供了出来。
　　派出所的同志表示他们会对这个人严肃处理，“这个结果你们可算满意了吧？”
　　“不，不满意。”沈焰说，“按照你们的说法，这个人在他父亲出事之后，无权无势，无依无靠，那他是怎么知道是我爱人举报他父亲的？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爱人什么时候会来这边，出现的时机这么恰好？还有，现在省城的自行车已经这么便宜，以至于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们都能人手一辆了吗？”


第217章 
　　派出所的同志无奈苦笑：“沈同志, 我们也很为难啊！”
　　当他们傻吗？都是一线的老公安了，别人随便就能看得出来的问题他们看不出来？
　　可是想要继续深查下去，遇到的阻力真的很大, 现在他们的情况是，不能不查，又不能查得太深, 要拿出一个能让苦主满意的答复, 但有些不该碰的东西有不能碰。
　　难啊！
　　“沈同志，我劝你们也不要太较真了, 再继续下去, 对你们自己也没有好处。”
　　最多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不是他们不愿意帮他, 实在是没办法，帮不了。
　　“怕为难是吧，行, 那我就帮你们找个靠山, 让你们不为难。”
　　沈焰再次违反了自己坚决不靠家里的权势的原则, 为了这件事又打了一个电话回家找沈老爷子帮忙。
　　这相当于就是把整个恶性事件捅上去了。
　　不仅仅是这次的故意伤害事件，而是有利益团伙利用医疗系统上的漏洞，用本应该严格管控的药物害人, 并且医疗系统包括政府部分官员官官相护, 掩盖恶行。
　　沈老爷子听完以后十分震怒，不仅是因为自家孙媳妇受了委屈, 更是因为这些人令人发指的行为，表示一定会给沈焰一个交待。
　　某些人做梦也没有想到, 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了。
　　他们以为把那个医生推出去，事情掩盖得十分干净利索, 之所以要对付林辰歆，只是断了一条财路心里不爽，想要给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医生一点颜色看看而已。
　　可惜这些人自视太高，在打击报复之前，竟然都没有想过要先查一查这个小医生的背景，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在他们看来，一个小海岛上小医院的小医生，那还不是像只蚂蚁一样，任由他们捏圆搓扁。
　　还想考上研究生有大好前程？做梦去吧！
　　害人终害己，在不久的将来，本省将会曝光一起震惊全民的大案，从滥用杜冷丁致人上瘾开始，牵扯出一连串历时几年之久，利益链条牵涉极广的医疗和药品系统的重大案件。
　　其中还拉下了一批贪污受贿的官员，其中还不乏身居高位的。
　　事情曝光出来之后，连张院长都心有余悸，要是早知道这个事牵扯这么广，他说不定当时甚至都不敢报上去。
　　而他报上去了，居然还能全须全尾好端端地在这儿，也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运气好呢，还是沾了林辰歆的光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那些人不仅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还因为之前撞人的计谋失败，而这个小医生居然还有门路找了政府部门的人帮忙翻案重查，实在是太过气愤。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次是想在考场上搞死林辰歆。
　　作为监考老师之一，卢铭生捏了捏口袋里的纸团，手心里冒出了冷汗。
　　昨天晚上突然有人来找他，告诉他今天参加考试会有一名叫做林辰歆的考生，不拘用什么办法，只要能陷害她作弊成功，他等了好几年一直都盼不成的评职称问题，就给他解决了。
　　只要评上职称，不仅待遇上有提升，现在各种家庭、事业上的问题也就全都能迎刃而解了。
　　这对卢铭生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他没法不心动。
　　不就是说一个考生作弊嘛，这对于一个监考老师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卢铭生选择的是英语考试。
　　因为之前国内的教育本来就对英语不重视，许多人的英语水平很差，在英语考试上作弊是很有可能的。
　　他在一张白纸上抄写了大量的专业英语单词和概念解释，揉成一团揣在口袋里，带进了考场。
　　打算等考试考到一半的时候，扔到那个名叫林辰歆的考生的脚下，然后当场抓获，甚至都不用等对方解释，直接就可以把人赶出去了。
　　开考的时候看见林辰歆，他心里震惊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是一位这么好看的姑娘，心里有一丝的愧疚一闪而过，但他还是很快就坚定了决心。
　　她就算考不上研究生，对她的人生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可是他这次要是再评不上教授，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卢铭生还是有点儿紧张的，考场上一共有两名监考老师，还有巡考人员不时会从教室外面走过。
　　偏偏安排跟他一起监考的老师又特别负责人，一双眼睛锐利得像鹰一样，不停地在考场中逡巡。
　　想要躲过另一名监考老师的眼睛，同时还不能让巡考员和考生们发现，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卢铭生一直到考试接近尾声的时候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在路过林辰歆位置的时候，巧妙地将纸团落在了她的脚下。
　　然后一声厉喝：“那是什么，捡起来！”
　　把周围这一片的考生都吓了一跳，林辰歆也奇怪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对方针对的是自己。
　　直到卢铭生指着她的鼻子，再一次怒喝着让她把脚底下的纸团捡起来的时候，她才低头往自己的桌子底下看了一眼。
　　然后用手里的钢笔把卢铭生指着她鼻子的手指拨开：“老师，在没有查清楚事情真相之前，请您放尊重一些，这纸团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卢铭生越是紧张便越是色厉内荏：“还说不是你，我亲眼看见从你的口袋里掉下来的，不是你的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课桌底下？”
　　另一名监考老师也赶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考生作弊！”卢铭生大声说，见林辰歆不肯捡纸团，只好自己弯下腰把纸团捡了起来，摊开，“看看，这就是打的小抄，还敢否认？”
　　另一名监考老师皱眉接过纸条去看：“这是你带进来的？”
　　周围的考生都惊恐地看着他们，有几个本来就因为题太难，时间不够做不完了而着急不已，这下更着急了。
　　可是越着急就越做不出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更是安不下心来做题了。
　　这时外面正好有巡考员路过，林辰歆居然举手示意，请巡考员进来。
　　巡考员严肃地问：“怎么回事？”
　　林辰歆抢先开口：“是这样的，这位老师无故怀疑我作弊，我没有做过，当然是不承认的，可是在这里争执太影响别人考试了，您看是不是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巡考员点点头：“你们等等，其他同学认真考试，不要受到影响。”
　　他很快找来了另外一名巡考员过来帮忙看着考场，然后带了卢铭生和林辰歆出去：“你们跟我来。”
　　林辰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卷子递过去：“老师，我先交卷吧，如果待会证明了我的清白，我这份卷子可不能作废的。”
　　巡考员答应了，让另一名监考老师收了她的卷子。
　　三人来到一处安静的办公室，巡考员又去请来了一名领导，这才让两人都说一说事情的经过。
　　卢铭生悄悄在裤兜里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一般人听见监考老师说自己作弊，早就该吓呆了，然后自己趁机把人赶出去，把试卷作废就行。
　　谁知道这个女生居然这么镇定，还胆大包天，自己招来了巡考员呢！
　　“我看得清清楚楚，她低头偷看纸条，然后在收回去的时候没放好，掉在了地上，这就是证据。”
　　林辰歆也不甘示弱：“我们进来参加考试的时候都是检查过没有夹带才能进门的，请问我是怎么把这个带进来的？你又怎么证明这个就是我的呢？”
　　“我亲眼看见的难道还不能证明吗？你们这些人，不好好学习，一肚子歪门邪道，夹带的手段多了去了，没有检查出来有什么奇怪的？”
　　“你说看见了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不能证明这就是我带进来的。”
　　两人相持不下，巡考员也觉得十分为难，其实在一开始，他还是有点相信林辰歆的，毕竟她的样子实在是太镇定了，落落大方的，心里有鬼的人，怎么有可能这么淡定地招手喊自己进去？
　　“会不会是卢老师你看错了，这是别人传纸条，不小心掉到她的桌下了？”
　　“不可能，就是她，我不会看错的。”卢铭生坚持。
　　这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领导指示，让另外一名考官也进来，说说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不用喊，另一名姓赵的考官自己主动就来了，顺便还把林辰歆的卷子也带了过来。
　　“我觉得这位林同学作弊的可能性不大，她根本就不需要作弊。”
　　其实从考试一开始，他就注意到林辰歆了，当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她做题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别人都是看完题目，想一想，再谨慎地落笔答题。
　　而她是想都不用想，直接一眼扫过就立刻写下答案，要知道这可是英文考试，就连题目都是英文的。
　　作为一个并不以英语为母语的人，在看完题目之后，总要在脑海里翻译一下才能明白它的意思吧，再考虑答案，到落笔答题，这中间总得有一点点的停顿时间吧？
　　但她是真的没有，完全就是这么行云流水般地就这么写下去了。
　　赵考官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乱答的，也许她根本什么都不懂，胡乱写下答案了事。
　　他还有些不高兴，在考研这么重要的考场上这么干，也太不负责任了。
　　但林辰歆的模样实在是太淡定了，别人就算是胡乱写答案还要用橡皮掷个骰子来决定选ABCD呢，她写题的时候实在是太胸有成竹了。
　　忍不住好奇，赵考官特地走过去看了看她的卷子。
　　正好赵考官的英文还不错。
　　这一看可惊呆了他，她写出来的答案居然全都是正确的，而且那一手漂亮的手写体英文，比书上印出来的都好看。
　　不但正确率百分百，还赏心悦目。
　　赵考官暗自点头，是个好苗子。
　　结果他看完才没多久，就出了卢铭生这个事，当时他就觉得奇怪，这么优秀的女生，作弊？有必要吗？
　　特别是看了那张所谓的证据之后，就更觉得不可能了，那纸条上的字体太难看了，跟女生漂亮的字体千差万别。
　　只是他当时还来不及说什么，巡考员就来了，为了不影响其他的考生，他只好留下来继续监考，但考试一结束，他马上就赶过来了。
　　出了好苗子不容易，可千万不能让这女生被冤枉了呀！
　　卢铭生的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谁能想得到这个女生居然这么厉害呢！
　　那些来找他的人怎么也不说清楚啊，他这个时候甚至都没有想过其实他可以承认他可能是看错了，说不定是别人扔过来，不小心掉在林辰歆脚下的。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林辰歆咬死。
　　“就算你说她答题都答对了，那也不能证明这份东西不是她带进来的，毕竟在考试之前大家都不知道题目，她也不知道她自己都能答对啊，说不定就是想带着备用呢！反正不管怎么样，夹带就是作弊。”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的强词夺理了。
　　有这种水平的人，还用得着有备无患吗？
　　但其他人只是以为他是嘴硬，不想承认自己看错了丢脸，林辰歆却狐疑地打量着他。
　　作为医生，她是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一个人生理状态上的不正常的，虽然他在极力掩饰着，可他额上的细汗，不停颤抖的双手，还有闪烁的眼神，都在说明他在说谎。
　　她自己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这次的英语试题比她想象中还要简单得多，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她很快就做完了所有的题目，并且检查了一遍。
　　只是她答应了沈焰，为了安全起见，她不会提前交卷，乖乖地等到考试结束，再跟别人一起出去找他。
　　再加上周围的人都还在紧张地奋笔疾书，如果她太早交卷，会给别人造成心理压力。
　　所以她便耐心地在座位上等着考试结束。
　　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在认真做题，所以周围发生了什么，她是可以很轻松地注意得到的。
　　她四周的考生们都很认真地在做着题，她可以肯定，并没有人做出什么扔纸团之类的小动作。
　　而且只有卢铭生一个人曾经路过她的座位旁边，并且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如果说有人往她的桌子底下扔了纸条的话，那就只能是卢铭生在那个时候扔的了。
　　林辰歆眯了眯眼睛，她与这个卢铭生素不相识，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害自己？


第218章 
　　在想明白是这个卢铭生在害自己之后, 林辰歆决定，今天她不仅要洗清自己的清白，还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 今天这个事件，卢铭生才是始作俑者。
　　这种害群之马，可不能再让他留在教师队伍里了。
　　想到这里, 她礼貌地问了一句：“请问那张纸条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赵考官随手就递了过去。
　　林辰歆扫了一眼, 忽然就笑了起来：“这里有一个单词，今天我答题的时候也用到了, 不过这里写的是错的, 如果我真的作弊了的话, 我答卷上的写法应该也是错的, 请老师们检查一下？”
　　赵考官把她的考卷也拿了出来，林辰歆很快指出两个相同单词所在的位置，仔细一看, 这两个单词果然是有点不一样的, 中间的两个字母的顺序反了。
　　领导高声道：“快, 拿英汉字典过来。”
　　查过字典，事实证明，林辰歆写的单词是对的, 而纸条上的是错误的。
　　卢铭生继续嘴硬：“那也只能说明你没有抄这个单词而已, 还是不能证明这纸条不是你带进来的啊！”
　　林辰歆微微一笑：“其实一个人的写字习惯长年累月根深蒂固，就算他刻意去改变, 但在某些细微之处也是能看得出来的，只要是对笔迹有过稍许研究的人, 仔细看都能看得出来，不知道卢老师敢不敢写几行英语, 跟着纸条上的笔迹对照一下呢？”
　　卢铭生勃然大怒：“胡闹，你这是怀疑我陷害你？我跟你素不相识，我干嘛要做这种事？简直是不可理喻。”
　　林辰歆：“对呀，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就是要陷害我呢？难道是有人给了你不容拒绝的好处？”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你……你……你简直是太过分了！”
　　“卢老师，如果你行得正坐得直，又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呢？只不过是写几行字就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事情，你又何必这么抗拒呢？难道你受的委屈比刚才我被冤枉作弊更严重吗？”
　　“我不写，凭什么你让我写我就得写，你算老几？”
　　卢铭生其实挺后悔的，他怎么就自己写了那张纸条了呢！早知道就找别人写了。
　　可是找别人写也不行啊，别人嘴不紧的话，他不也一样会暴露吗？
　　最重要的是，他一开始真的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怎么能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呢！
　　到了现在，除了嘴硬，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那我有这个资格让你写吗？”领导沉声开口。
　　领导开口，卢铭生不能不写，面对着面前的白纸，他拿着笔的手都在发抖，写出来的字母扭扭曲曲的根本不像样。
　　林辰歆偏偏还要来一句：“为什么要这么紧张？难道是因为心虚吗？”
　　领导也严肃地说：“认真一点，好好写，作为一个大学教师，就这样的写字水平，有人信吗？”
　　卢铭生忽然腿一软，扔开了笔，整个人彻底崩溃了：“对，没错，是我，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是他们逼我的！也是你们逼我的！”
　　他这话一出，领导和其他老师的脸色都变了。
　　林辰歆识趣地说：“非常感谢诸位帮我主持公道，我想现在我已经洗脱了作弊的嫌疑，我的考卷也不会作废了吧？”
　　“当然不会。”如果是别人，他们还会担心她没考完就遇上这样的事，会影响成绩呢，可对于眼前这个考生来说，显然没有任何这样的顾虑。
　　“那我就不打扰诸位继续调查了，我希望到最后能够给我一个公道的调查结果，不然的话我可能就要借助外界的力量了。”
　　“这个你放心，是我们这边的人犯了错误，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谢谢，那我就先走了。”
　　沈焰踩着考试结束的点儿回到考场外等林辰歆出来，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参加考试的考生差不多都走完了，还是一直没有看到林辰歆走出来。
　　难道她已经提前交卷提早离开了？还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没出来？
　　沈焰心里着急，刚好看见两个女生从里面出来，连忙走过去想问一下，就听其中一个女生说：“你都不知道，那个监考老师就那么一声大喝，当时可真是吓死我了，那时候我还有好多道题没做完了，我都以为我这次考试完蛋了，幸好他们很快就出去了，不过后来肯定也是受影响了的，真是倒霉，怎么偏偏就遇上这种事了呢！”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里面还有人没有出来吗？”沈焰走上前，礼貌地问。
　　刚刚跟旁人抱怨的那个女生说：“好像里面没有什么人了。”
　　“那你们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女生，大概这么高，瘦瘦的，眼睛很大，长得还挺好看的？”
　　那女生瞪大了眼睛：“你说的难道就是作弊的那个人？”要说又高又瘦，眼睛大还长得漂亮，也就只有那个女生了。
　　当时她心里还有点抱怨呢，既然学习不行，还考什么研究生啊，反正都长得这么好看了，早点参加工作，早点嫁人不行吗？
　　要考又不好好考，还差点影响了别人考试。
　　沈焰一着急，嗓音不由自主地大了些：“作弊？不可能的！”
　　女生一脸不高兴：“你那么凶干嘛啊，我也是说可能而已，我又不知道你找的人是不是她，你自己去找吧，我不知道！”
　　沈焰急急忙忙要去找人，就看见林辰歆脸色平静地从里面走出来。
　　他连忙冲过去：“怎么样？没事吧？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没什么，出了一点意外情况。”
　　“有人说你作弊？”
　　林辰歆一愣，随即笑起来：“看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啊！”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那结果怎么样？应该不是误会吧，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林辰歆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便点了点头：“嗯。”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说了一遍。
　　沈焰冷笑：“别生气，他们蹦跶不了多久了。”
　　林辰歆笑：“好像你比我更生气吧，你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沈焰便也把在派出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并且再次强调：“不管是什么人，做了坏事的人都会付出代价的。”
　　“好，交给你了。”林辰歆并没有问他打算怎么做，只是全身心地信任他，并且专心地考完了接下来的考试。
　　考完试之后，他们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留在省城里好好地玩了两天。
　　林辰歆虽然来过省城好几次了，但当地一下著名的景点什么的，其实都没好好看过，趁这个机会，也算是好好地放松了一下。
　　恰好是在高考结束的那天回的陵川。
　　“林医生回来啦？”
　　“林医生你真的要去上大学啊？”
　　“那上完大学还回来不？”
　　林医生上完大学以后还回不回来，这是所有人都最关心的问题，几乎没有人是愿意让她离开的，有林医生在，多有安全感啊！
　　可事关别人前程的问题，谁都不好说让她留下来，只好在背后默默叹息，唉，这小地方还是留不住大人才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年的脚步逐渐近了。
　　今年是林辰歆来到海岛之后过的第二个年，也是在陵川医院工作满一整年了，该有的新年福利也都可以享受到了。
　　工会的干部早就开始风风火火地采购福利物资了。
　　最先到的是一大车的桔子，不但有大吉大利的好意头，而且大冬天的，烤火的时候吃上一个清甜多汁的桔子，多舒服啊！
　　医院的职工每人都能分到一小筐，足足有好几十斤呢，这东西比较耐放，存在家里慢慢吃，能吃到开年。
　　部队家属院这边则是分柴火。
　　这是每年的惯例了，家家户户都是要烧柴火的，城里不像农村，可以自己上山去砍柴，自己少量购买又贵又不方便。
　　所以部队每年都会统一运一大批柴火回来，在篮球场上按照住户的数量分成小堆小堆的，一家一份。
　　如果夫妻双方都在部队工作的，可以领双份，一般情况下一整年的柴火都不用再另外买了。
　　军医院隶属军部，所以林辰歆和沈焰这种情况，就算得上是双职工了，可以拿两份的。
　　而像爱华嫂子这种全职在家里当家庭主妇的，就只能领一份了，其实家属院里这种情况占大多数。
　　当然更多的是那些还没结婚的小战士，还有家属远在老家的，住在军营里并不开伙做饭，也可以选择不要木柴，改成领补贴，皆大欢喜！
　　总之到了分柴的这几天，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小孩子们就更高兴了，这一堆堆的木柴就是最天然的玩捉迷藏和攻防打仗游戏的场所，天天在木柴堆里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这木柴堆既然是人工分的，就不可能每一堆都一模一样，总有一些稍微多一点，有些稍微少一点点，还有木柴的质量也不一样，有粗有细。
　　谁轮到自己被分到不好的也不高兴啊！
　　所以得抓阄。
　　每一堆木柴上都贴好了一个编号，另外一个对应的编号写在纸团里，抓到哪个编号就算哪堆，全凭运气。
　　到了抓阄的那天早上，爱华嫂子喜滋滋地就来找林辰歆一块儿去：“林医生，你好了吗？咱们赶紧的，别被人抓完了。”
　　被人抓完是不可能的，都是有数的，不多不少。
　　而且不管是去得早还是去得晚，抓到好号数的几率其实都是一样的，并不是越早越好。
　　但林辰歆两辈子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其实也挺兴奋的：“来了来了！”高高兴兴地跟爱华嫂子一起出发。
　　沈焰不在家，她一个人能抓两份。
　　对此爱华嫂子羡慕肯定是羡慕的，但也不至于像某些人似的酸溜溜，别人虽然得的多，那是别人的本事，有本事你也去当个医生啊！
　　没本事就得认命。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爱人陈团长的收入高，又不需要怎么帮扶老家，只养两个孩子，日子还是过得挺宽裕的。
　　她人也勤快，平时有空了就去附近的山上弄点柴草回来，再加上发的这些，一年到头也够用了。
　　所以用不着嫉妒别人。
　　林辰歆还有些发愁呢，她家主要是沈焰在家的时候有时间才做饭，平时大多数时候就在食堂对付了，这么多的木柴拿回去也用不完啊，找地方堆放也是个难题。
　　倒是可以送点去邓大姐那儿，她那儿对柴草的需求量大，但别人看见了肯定会说闲话的，她自己倒是不怕，就是怕对邓大姐影响不好。
　　说话间到了设在柴火堆旁边的抓阄现场，好多人都已经到了，兴高采烈地排着队。
　　后勤部做了个大木箱子，刷上红漆，顶上一个比胳膊粗一点儿的洞，轮到的人就把手伸进去从里面抓出一个纸团，按照上面的数字去旁边登记，然后就可以把属于自己家的那堆柴火搬回家去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空闲的人早就把所有的柴火堆全都看过一遍了，哪些编号是特别好的，哪些是比较差的，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抽到了自己想要的号码，当然欢喜，抽到差的，就咒骂自己的手臭，抱怨几句，最后也只能是乖乖地认了。
　　林辰歆觉得挺好笑的，什么好啊坏的，不都是一堆柴嘛，能有多大的区别呢？
　　她排在爱华嫂子的后面，而爱华嫂子的前面，则是一个姓郑的副营长的父亲。
　　郑老爹伸手摸出一个纸团，眯着眼睛展开一看，大大的一个数字“十八”出现在眼前，他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手气啊！”
　　这十八号柴堆不仅数字吉利，还都是一些又粗又大的好木头，耐烧，而且仔细挑挑，说不定还能找出来一些可以用来打家具用的好木料呢，那可就值钱了。
　　郑老爹对自己今天的好运气十分满意，喜滋滋地拿着号码纸去找旁边的登记员登记：“郑凯兵家的，十八号，赶紧给我记上了。”
　　登记员翻着登记本：“郑……”忽然愣住了，“不对呀，老爹，这十八号已经被人抽过了。”
　　恰好抽到十八号的是郑家的隔壁邻居，正好在登记本上的名单也连在一起，因此登记员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家的人来得更早，已经把十八号抽走了。
　　“这不可能！”郑老爹把他手里的纸条怼到登记员的面前，“你好好看看，这不是十八号是什么？”


第219章 
　　“肯定是他们家登记错了。”郑老爹言之凿凿地说。
　　这不明摆着的嘛, 十八号肯定只有一个，既然在他的手上了，那对方的肯定就是弄错了。
　　登记员也觉得这事不可能, 但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改了别人的啊，何况他也不知道郑老爹邻居家抽中的号码究竟是什么。
　　他这一时走不开，只好请郑老爹帮忙：“要不您去帮我问问, 他们家抽到的号码是什么吧, 我这边好重新登记。”
　　不料这郑老爹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们家自己弄错了，凭啥让我去找他？”
　　登记员一愣, 他就是想让他帮个忙而已, 说错什么了吗？他们两家不是邻居嘛, 回去的时候顺便说一声让他们重新来登记一下不就行了吗？
　　旁边有了解真相的人告诉他, 这两家人啊，不对付，其实主要是隔壁家的老太太跟郑老爹两个互相看不顺眼, 什么都要争, 一点小事都要吵上半天, 两家的年轻人其实也很无奈。
　　偏偏那么巧，今天隔壁家就是老太太来抽奖的，偏偏十八号又是一个好号码, 当时那老太太还狠狠地嘚瑟了一番呢！
　　现在郑老爹要跑去跟人家说, 你家抽到的不是十八号，我家才是, 那不马上又得吵起来嘛！
　　又听见有人大声笑着说：“郑老爹，现在可不是说凭什么的时候, 你还不赶紧去，当心你这十八号柴堆都被人搬光了。”
　　登记员这才知道自己差点惹了大祸, 不管是不是对方看错了，但他没有检查清楚登记错了数字就是犯了大错。
　　这柴堆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如果因此而因此邻里的争执矛盾，那就是大问题了。
　　他赶紧对剩下还没抓完阄的人说：“不好意思，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赶紧往那户人家赶去，万一要是人家真的把十八号柴堆全都搬回家去那可就晚了。
　　郑老爹也着急了，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他家的柴火，扔了，在外边烧了，也不能便宜那死老太婆。
　　这时候林辰歆和爱华嫂子也已经抽完了自己的纸团了，但登记员连同登记本都拿走了，她们也没法登记。
　　爱华嫂子扯着林辰歆：“走，咱们也看看去。”
　　跟她们一样好奇的吃瓜群众还有很多，都一起兴冲冲地跟着去了。
　　果然到了之后，他们家已经在搬柴了，上好的柴火堆了半院子，乱糟糟的还没有收拾好呢！
　　郑老爹那个心疼啊，连忙冲上去：“住手，这是我们家的柴火！”
　　老太太双手叉腰：“放什么狗屁，青天白日做梦呢，眼红我们家抽中了好号码，居然想明抢了。”
　　郑老爹怒气冲冲：“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十八号，十八号我抽中的，赶紧还给我们，少了一片叶子我都跟你没完，我跟你说。”
　　“笑话，还要不要脸了，抽到十八号的明明是我们家！”老太太也不甘示弱，从口袋里扒拉出自己的号码纸，展开一看，两张纸一模一样，写的都是十八号！
　　纸张的形状、大小，就连上面的字迹、墨水的颜色，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绝对是同一个人统一写出来的。
　　登记员一拍脑袋，他想起来了，这些号码是他写的，当时他是写完一个号码就团起来扔进抽奖箱里，写到十八号的时候，刚好有人找他说了几句话，他一回头，记不清十八这个数字究竟写没写过了。
　　也怪他当时粗心大意，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随随便便就多写了一个。
　　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对不住了，是我的错，我不小心写了两个相同的号码了，那要不郑老爹您……”他想说让郑老爹重新去抽一个号码。
　　毕竟别人是先抽到的，而且人家都已经搬了一半了，总不能全部再搬回去，让人重新抽吧！
　　郑老爹双眼一瞪：“我凭自己的本事抽到的十八号，凭什么让我重新抽？我还就不干了，反正我就要这堆！”说完就要去抱地上的柴火，想要抢回家里去。
　　但凡换一个人跟他抽到了相同的号码，好好跟他说说他说不定就愿意换了，可偏偏是他的死对头，这是半步也不能退让的。
　　对方的老太太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见他动手，急忙来拦，推推搡搡之下，郑老爹忽然捂着胸口大叫一声，躺到了地上。
　　老太太冷笑：“抢不过人就躺地上装死，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要不要脸！”
　　别人也以为郑老爹是在装神弄鬼吓唬人，平日里这郑老爹的身子骨别提多好了，跟隔壁家的老太太吵起架来中气十足，声如洪钟，怎么可能随便推搡几下被人推倒的。
　　还有人开玩笑起哄：“郑老爹，别装了，咱一个大老爷们大方点儿，让给他们就得了呗，说不定再抽一个更好的。”
　　“让一让，大家散开一点。”林辰歆看出来郑老爹的脸色不对劲，连忙挤过去，“散开散开，病人需要通风。”
　　爱华嫂子连忙帮忙疏散人群。
　　大伙儿这才紧张起来：“不是吧，真出事了？”
　　郑老爹面色潮红、口唇发绀，还有呼吸困难的迹象：“林、林医生，我胸口……疼。”
　　林辰歆帮他简单检查了一番，然后请人帮忙把他抬起来送去医院。
　　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这好好地看场热闹，怎么突然差点就出人命了呢！
　　老太太也慌了，连忙辩解说：“我可没推他啊，是他自己倒下去的，不关我的事啊！”
　　可当时两人的争执，以及肢体冲突，大伙儿都是亲眼看见的，不是她说没碰别人就能相信的。
　　老太太的媳妇也十分后悔，刚才两人起冲突的时候她没及时上去拦着，她婆婆平时只跟隔壁的郑老爹吵一吵，还能说是两家人的事。
　　可是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强词夺理，那就是给她男人丢脸了，她得为她男人的前途着想。
　　“妈，您别说了，郑老爹是在咱们家院子里出事的，要真有什么不好，咱们也得负责。”
　　老太太眼一瞪脸一鼓：“凭什么啊，一般人随便这么推搡两下就能倒下去了？我看啊，本来就是他自己身体不好，有毛病！”
　　这时，旁边的人也在议论纷纷：“郑老爹平时身体挺好的，没听说过有什么毛病啊！”
　　“我看他这样子，还说心口疼什么的，指不定就是心梗，人年纪大了啊，就容易高血压，血压一高就受不得气，一生气就发病。”
　　“那不是脑梗吗？”
　　“不管心梗还是脑梗，反正都是气不得的。”
　　老太太跳起来：“他受不得气，我还受不得呢！”说着也捂着胸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喊起疼来。
　　不过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装的。
　　老太太的儿子成大海听到消息也匆匆赶回来了，见状无奈地把老太太拎起来：“妈，别闹了，咱们现在呀，最好求老天爷保佑郑老爹千万别出事，不然你儿子这兵，可就当到头了。”
　　老太太紧张起来：“这么严重？”
　　“就是有这么严重，我现在先去医院看看，你们在家把家里的钱凑一凑，看有多少，要是不够，砸锅卖铁也得把这医药费给凑够了。”他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一些。
　　又嘱咐他媳妇看好他老娘，匆匆走了。
　　老太太腿一软，又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作孽啊，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儿了啊！”
　　林辰歆最开始也怀疑郑老爹是心梗，毕竟年纪摆在这儿了，正是心梗高发的年龄段，说不定还要紧急做手术呢！
　　可各项检查结果出来，却都显示并不是心梗，还有其他会引起急性胸痛的情况，比如肺栓塞，主动脉夹层等等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郑老爹，今天早上来抓阄之前，您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一大早的，吃早饭啊！”郑老爹有气无力地捂着胸口，“林医生，我这个毛病严重不？要不要做手术啊？那死老太婆把我害成这样，这个医药费得他们家负责吧！“
　　这个责任可不好界定，林辰歆也不好乱说：“老爹，你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暂时不用做手术，花不了多少钱，而且您是军属，医药费可以报销一部分的。”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医生，该怎么治疗，该用什么药，你尽管治，花多少钱我们都会负责到底的。”
　　“不行，不能全要你们负责，是他先到你们家闹事的，我们自己也有责任，医生，我爸这样究竟是被人推的，还是他自己身体的原因？”
　　来的是隔壁老太太的儿子成大海和郑老爹的儿子郑凯兵，这俩人倒好，爸妈闹得不可开交，他们这儿倒是互相谦让起来了。
　　林辰歆抬起双手朝下按了按，示意两人稍安勿躁：“你们都先别着急，郑老爹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具体的原因还没有查明白，郑老爹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好掉以轻心，我看要不就先住个院，好好再检查一下吧！”
　　成大海连忙说：“要的要的，老人家的身体最重要，一定要查个明白。”
　　郑老爹却忽然想起了分柴火的事，连忙把病倒了都还记得牢牢抓在手里的纸团塞到儿子的手里：“这是咱们家分到的柴火堆，你赶紧去搬回家去，别便宜了别人。”
　　郑凯兵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您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啊！”
　　林辰歆站起来：“那你们在这儿照看着，我先回去了。”她抓阄的柴火堆还没有登记呢！
　　郑老爹紧张起来：“林医生，你不管我啦？”他可是知道，林医生是这医院里最厉害的医生。
　　林辰歆笑了笑：“你老人家没什么大事，这儿有医生看着呢，好好听医生的话就行，以后少喝酒，对心脏不好，特别是早上。”
　　郑凯兵赶紧对他爸说：“你看吧，连林医生都知道你爱喝酒了，哪有人吃早饭都喝酒的。”
　　林辰歆倒是不知道郑老爹有爱喝酒的习惯，只是她鼻子灵，一靠近他就闻到一股酒味儿，又听他说去抓阄之前是在家里吃早饭，那肯定是在家里喝酒了。
　　郑老爹被儿子这么说脸上过不去：“臭小子，老子都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这才刚好一点，馋了喝两口怎么了？”
　　林辰歆心里正琢磨着他的病情呢，听他这样说，连忙问：“您这几天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没好好吃过饭？”
　　郑老爹摸了摸脸：“倒也不是哪里不舒服，就是牙疼，一开始也没在意，这两天疼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昨天来拿了点止疼药吃，这才好了些。”
　　“止疼药？您吃了什么止疼药？今天早上也吃了吗？”
　　“叫那个甲，甲什么来着，给我开药那医生说，这是新药，效果特别好，果然，一吃下去，立马就不疼了，一觉睡到天亮，早上起来又隐隐有些作疼，就又吃了一粒。”
　　林辰歆这下子全明白了：“甲硝唑，对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儿，这药名怎么这么拗口啊，都记不住。”
　　林辰歆叹了一口气，看着郑凯兵：“真相大白了，你爸没其他毛病，应该也不用住院了，不过他今天发病这事儿还真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
　　郑老爹急了：“林医生，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是他们家那老太婆气我，我怎么会发病？”
　　林辰歆：“吃药不能喝酒，您不知道吗？”
　　“啥？”郑老爹一脸不解，郑凯兵和成大海也茫然地看着她。
　　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郑老爹还说：“怎么吃药就不能喝酒了呢，不是还有人用酒来泡药材，做成药酒喝的嘛！”
　　在他看来，吃完药之后喝几口小酒，血气行得快，还能更快地发挥药效呢！
　　林辰歆：“今天你这毛病就坏在了甲硝唑和你喝的酒上，吃了这个药是不能喝酒的，不然酒精会跟药里面的成分发生作用，就会造成各种不舒服的状况。”
　　郑老爹还是不信：“林医生，你这是故意替他们家开脱的吧，唬我呢，这酒精要真的有毒的话，你们医院咋还整天给病人用酒精呢！”
　　这种老人家要胡搅蛮缠起来，真是拿他没有办法的，他倒也不是非要质疑林辰歆，就是不愿意承认他病倒这事儿跟隔壁家没有关系。
　　郑凯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爸，人家医生都说了，就是你自己喝酒误了事，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什么！”


第220章 
　　郑凯兵问林辰歆：“林医生, 那我爸现在是没事了？还要不要打针吃药什么的？”
　　“你爸现在的症状比较轻，应该可以自行缓解，不过还是先留下来观察一下吧, 如果还是很不舒服，可以给他补一下液，也可以吃点维生素B和维生素C。”
　　听她这么说, 郑凯兵终于放下心来：“好的好的, 谢谢林医生。”
　　“不过你们也不要掉以轻心，今天你爸算是比较幸运的, 他应该是急着去抓阄, 没有喝太多酒, 否则的话, 如果反应严重，是有可能有生命危险的。”
　　郑凯兵想了想确实心有余悸，平时白天他们年轻人都不在家, 要是他爸一个人在家里喝酒, 发病了又没人知道, 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好的好的，今天我回去就把家里的酒全都扔掉，再不让他喝了。”
　　气得郑老爹抬头就要打他：“你这个不孝子, 我都这把年纪了, 别的也没什么好想头的了，就好这一口, 不让我喝酒，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林辰歆笑道：“能戒酒是最好的, 不过就算戒不了，吃药的时候也千万不能喝酒, 至少在吃药的前后三天，尽量不要碰酒，除了酒之外，还有腐乳，长时间存放的腌鱼、腌肉，熟透的水果蔬菜等等，都有可能含有酒精，尽量不要吃。”
　　“等等，林医生，你慢点说，我得记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郑凯兵怕自己记不住，连忙找一旁的护士要了纸和笔，把林辰歆说的那些东西一五一十地记了下来。
　　谁都知道酒喝多了不好，可是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还真是第一次知道，郑凯兵今天可真是吓坏了，以后说什么都得盯着自家老爹，再不让他这样喝酒了。
　　交待完了，林辰歆想离开，结果又被正在上班的医护人员拦住了：“林医生，再给我们说说为什么吃了甲硝唑就不能喝酒吧，是光这个药不行，还是其他的药都不行？”
　　跟专业的人就不能像跟病患家属那样糊弄着说了。
　　“这是双硫仑样反应，在服用过某些含有双硫仑结构，或者是有相同作用机制的药物以后，再食用含有酒精的食物，人体内的某些代谢反应出现障碍，就会产生头痛、恶心、胸闷、心悸等反应，严重的还可能出现心跳过快、血压下降，呼吸困难，甚至有可能会造成死亡。”
　　“当然不仅仅是甲硝唑，还有在使用头孢菌素类、硝米唑类、降血糖类等等药物时，用药前3天和后7天都应该严格禁止喝酒和食用含有酒精的药物、食物。”
　　其实后世就有一种戒酒药，主要成分就是双硫仑，吃过这种戒酒药之后再去喝酒，就会非常难受，从而起到戒酒的作用。
　　大伙儿又赶紧掏出笔记本，把这个知识点记了下来：“林医生，你懂得可真多。”
　　“可不是嘛，比大学生懂得还多呢，哪里用得着去上大学啊！”忽然有人冒出这么一句。
　　然后大家才想起来，对啊，林医生去参加高考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去上大学了，以后哪还有人这么耐心地教他们这么多啊！
　　林辰歆讲完课，终于可以回去登记编号了，登记完了，按照编号找到她家的柴堆，这两堆柴一东一西，而且距离她家院子都还挺远的。
　　林辰歆伸出手捡起一根树枝掂了掂，心里寻思要全弄回家去还真不容易。
　　要不就先这么堆放着，等沈焰回来再说？
　　爱华嫂子撸起袖子：“小林，你别动，这细胳膊细腿的，给搬折了怎么办，等我们家老陈回来让他帮忙。”
　　没等她说完，就看见一群高高壮壮的小战士小跑过来：“嫂子，可算是找到你了，听说今天分柴火，沈团长不在家，我们过来帮你搬回去。”
　　林辰歆惊讶了一小会，很快就高兴地答应了：“那就谢谢你们了啊！”
　　“这有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小战士们力气大，动作又麻利，“唰唰唰”地两大堆木柴就被他们扛回院子里了。
　　有些家里男人不在，只能女人自己扛的家属们不禁眼红起来：“哎呀，我们都是劳碌命，什么都得自己干，哪有别人那么有福气啊！”
　　当然这话是没多少人会去附和的：“那也是人家沈团长有本事！”
　　战士们来帮忙可不仅仅是把柴火搬回来那么简单，他们连工具都带齐全了，有锯子、斧头、柴刀。
　　先用柴刀把树枝上的枝枝丫丫都砍下来，细的树枝直接砍成一小段一小段，然后再用锯子把比较粗的木头先锯成一样的长度，再用斧头劈成恰好方便烧火的大小。
　　最后全都垒在屋檐的墙根下，整整齐齐的，所有横截面几乎都在同一个平面上，看着就舒服。
　　用的时候也非常方便，要用多少拿多少就可以了。
　　人多力量大，大家分工合作，就算是沈焰自己来干恐怕得干上两三天的活儿，一帮小战士们不到半天就干完了。
　　林辰歆心中感激，连忙把单位发的桔子拿出来分给大伙儿吃：“大家都累了吧，吃点桔子解解渴。”
　　小战士们干活的时候热火朝天，这会儿却害羞起来，纷纷摆手不肯吃她的东西。
　　见活儿干完了，一溜烟就跑掉了。
　　林辰歆看着他们的热情活泼的背影，只能无奈地笑一笑，这些小子们！
　　方新国也来了，不过不是跟其他的小战士们一起来的，他这个人还是很知恩图报的，一直都牢记着林辰歆是他夫妻两个的救命恩人呢！
　　憨厚老实的他有事没事就想来报一下恩，帮忙翻一下地啊，修补一些院墙，清理一下鸡窝什么的，林辰歆其实知道方新国的爱人丁群英并不喜欢他这样做。
　　但人家一片赤诚，又是沈焰的好兄弟，她也不好推却太过，只是每次方新国过来帮忙的时候，她都会准备一些鸡蛋呀、点心之类的好东西，让他带回去。
　　次数多了，方新国也感觉自己去她家好像就是去拿人家好东西的，渐渐地，来得也少了。
　　今天是知道沈焰出海去了，想着林辰歆一个女人，分了两堆柴肯定不好弄回家，所以才特地过来一趟。
　　没想到过来之后发现已经有人在帮忙了。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他也没急着走，帮忙把劈好的柴火垒在了屋檐下。
　　这会儿其他小战士都走了，他也想走，被林辰歆喊住了：“新国别急，我这儿有一罐家里寄过来的麦乳精，我们平时也不爱喝，你拿回去给阿英补补身体吧！”
　　方新国的爱人丁群英怀孕了，她这人一向是节省惯了的，肯定不舍得花钱买什么好东西给自己吃。
　　方新国连忙摆手：“不不不，你千万别拿，我也没干什么，老拿你们家的好东西，怎么过意得去。”
　　正推脱间，忽然有人跑过来：“方新国，快去看看吧，你媳妇搬柴的时候动了胎气，刚被人送去医院了。”
　　方新国一听，急得拔腿就跑。
　　林辰歆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这都什么事儿啊！
　　一个孕妇的丈夫来帮她搬柴，而他们家自己的柴却让一个孕妇自己搬，结果还动了胎气，这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不全成了她的罪过？
　　可问题是，她也不需要方新国来帮这个忙啊！
　　但不管怎么样，于情于理，她还是得跟过去看看。
　　到了医院妇产科，就听见方新国不悦的声音：“不是跟你说好了，咱家的柴等我回去再搬吗？你着什么急啊！”
　　丁群英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说：“对不起，新国，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了，平时上班训练就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回来还要帮别人家搬柴，我只是想给你减轻一下负担，没想到……，是我太不小心了，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
　　“我没有不愿意让你帮林医生的意思，她是我俩的救命恩人，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我就是心疼你，反正我平时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在我们老家，这种事儿要是男人不在家，都是女人干的，我以为我自己也可以的。”
　　林辰歆走过去：“阿英说得对，新国，你现在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了，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得先紧着自己家，我们家沈焰呢，也是人缘好，我想要找人帮忙的话，一喊就有人过来了，倒也不差你一个。”
　　“阿英，你这次没事就好，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正好她有点事想要找刘主任说呢！
　　她这边转身才走，丁群英就撇了撇嘴：“你看看，这什么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上赶着呢！”
　　“好了，你少说两句。”
　　林辰歆发现，刘主任这边也不消停，吵吵嚷嚷的热闹得紧呢！
　　她走过去：“这是怎么了？”
　　一个相熟的护士一把拉住她：“林医生，快来帮忙想想办法，这两家人抢孩子呢！”
　　抢孩子？
　　林辰歆第一反应，就是两人离婚了，生下来孩子之后两家都想要，所以才有抢孩子一说。
　　不过这其实没有什么好抢的啊，这么小的孩子，还得吃奶呢，肯定得跟着亲妈的，就算要抢，那也得孩子大一点再说吧！
　　结果并不是，据护士说，是有一家人非说别人家的孩子才是他们家亲生的，自家的孩子不要，就要别人家那个。
　　这两家人，一家姓朱，一家姓李，两家的产妇几乎是同一时间发作进产房的，其中李家的产妇生得比较快，半个多小时就生完推出来了，生了个大胖儿子，也一起抱出来了。
　　而朱家的产妇就生的时间长了些，不过这个时代的女人怀孕期间也坚持劳作，所以孩子都是生得普遍快一些的，也就三四个小时吧，护士才抱了个女娃娃出来，交给姓朱的这家人：“恭喜，喜得千金。”
　　顿时男人和她妈焦急的的脸色就全黑了，她妈念叨了一句：“怎么是个丫头片子！”转身想走，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了。
　　男人怕他妈走了女人孩子都得留给他自己照顾，连忙把人拉住：“这才第一胎，生个丫头片子也好，将来能帮忙干活和带弟弟，养大了也能换彩礼。”
　　虽说是这个理儿，但朱家婆婆想起刚才那家人抱着个大胖孙子出来那欣喜若狂的模样，心里还是十分不得劲。
　　孩子也不抱，产妇被推出来也不看一眼。
　　然后那产妇就抓着她家男人的手，大声说：“这不是咱们家孩子，咱家孩子被他们换了。”
　　据她说，她明明是跟一同进产房的那产妇前后脚生下孩子的，当时她还看了一眼呢，明明就是个带把儿的。
　　结果护士告诉她，孩子有点问题需要处理一下，这一等就等了好久，隔壁病床的产妇和孩子早都被推出去了，就剩下她还在产房里也不知道干嘛。
　　最后护士终于过来了，抱着清理干净的小娃娃露出屁股给她看，变成了一个丫头片子。
　　这大活人怎么能说变就变呢，肯定是医院的人跟那户人家勾结起来用一个丫头片子调换了他们家的大胖儿子。
　　男人和他妈一听，肯定不愿意啊，闯进病房就要抢那家的孩子。
　　人家好好的孩子，怎么可能给你抢去啊，于是两家人便争执了起来，差点儿就打起来。
　　医护人员上前去劝，也差点挨打，要不是医院的保安及时赶过来，都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现在两家人都说孩子肯定是自己的，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
　　接生的医护人员发誓绝对没有换错过孩子，这俩孩子出生的时间间隔这么远，怎们可能换错呢！
　　可姓朱的这家人根本就不听，认定了就是医院的人跟对方勾结，抢了他们家的大胖儿子。
　　“林医生，这孩子生出来都是红通通的，一下子也看不出来究竟像谁，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分清楚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啊？”
　　这年头没有亲子鉴定，确实是个大麻烦。
　　“血型呢，血型验了吗？”
　　“验了，可偏就是这么巧，这俩孩子的血型的一样的。”
　　血型可以分辨一部分的亲子关系，可是遇到相同血型的情况，那就无计可施了。
　　“那这两个孩子，有没有什么明显的遗传特征？”
　　负责给朱家孩子接生的护士眼睛一亮，把林辰歆拉到一边，悄悄告诉她：“有，那个小女娃的右脚有六个脚趾头，这算是明显的遗传特征吗？”


第221章 
　　当然算啊, 这是明显的多指畸形，是新生儿最常见的先天性和遗传性畸形，她的直系长辈也患有多指畸形的可能性非常大。
　　朱家的孩子之所以生出来之后被抱走了一阵子才被抱回来给她母亲, 就是接生的护士发现这种情况之后，抱着孩子去找了医生。
　　可是最让护士气愤的是，明明把孩子抱走之前, 她就已经把孩子给朱家媳妇看过了, 还跟她确认了一下：“是个姑娘，看清楚了吗？”
　　对方看见是个姑娘的时候, 眼神一下子就黯了下去, 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的, 之后护士跟她说要把她的孩子抱去给医生看看,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再接下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一幕了，朱家媳妇死活说当时在产房里看见的孩子是个男孩, 抱出来之后就离奇地变成女孩了, 咬定就是医护人员给她调换了, 说什么都不听。
　　场面混乱之中，护士也没来得及把小女婴长了六个脚趾头的事说出来，再加上她觉得, 现在既然两家人都不想要这女婴了, 要是再把她身体上的缺陷说出来，那她就更不受人待见了。
　　出于一种对小女婴隐秘的可怜心思, 她便没有把这事说出来，直到林辰歆问起小女婴的身上有没有明显的遗传特征。
　　“可是如果他们不承认怎么办？”
　　“婴儿的母亲有这种情况吗？”
　　产妇生孩子的时候是光着脚上产床的, 如果有这种明显的特征，应该很容易被看见。
　　护士摇摇头：“没有。”
　　“那也只能试一试了。”林辰歆忽然推开人走过去, “这位产妇家属，可以麻烦你把鞋子脱下来给我看看吗？”
　　众人都是一愣，这不正吵着孩子的事吗？突然间让人脱鞋子是什么意思？闻大老爷们的脚臭吗？
　　众人神色各异，而姓朱的这个男人眼睛里明显地闪过一丝紧张，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把右脚往后缩了半步。
　　梗着脖子说：“凭什么你让我脱鞋子我就得脱啊！”
　　林辰歆这下心里就有数了：“大老爷们，一双脚有什么金贵的，怎么就不能让人看了。”用眼神示意保安，“你们帮帮忙。”
　　两个保安连忙上去，一左一右架起了姓朱男人的双手，一个护士机灵地蹲了下来给他脱鞋，一边脱还一边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气得姓朱的男人不停大声咒骂。
　　很快，鞋袜脱掉，男人的愤怒也到达了极点，用各种粗言秽语咒骂着林辰歆，但也无济于事，所有人都看见了，男人的右脚上，小拇指的外边，又多长了一个脚趾，很明显地有六个脚趾。
　　“把孩子抱过来。”林辰歆又叫护士。
　　护士把小女婴抱过来，顺便就解开了襁褓，露出一只红彤彤的小脚丫，那小脚丫上，跟男人如出一辙，也长着六个脚趾。
　　“我想你们家几代人里，长六个脚趾的人应该不止一个吧！”
　　姓朱的一家哑口无言，即将出口的咒骂全都憋在了喉咙里。
　　良久，才憋出来一句话：“那又怎么证明她就是我们家的孩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也太强词夺理了，连脚都长得一模一样，不是他们家的孩子还能是什么？
　　林辰歆看着那朱家的女人：“这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生下来之后，没有被妈妈抱过一下，没有喝过一口妈妈的奶，现在你们两家都不想要她，你有想过她会怎么样吗？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心疼吗？”
　　女人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
　　男人黑着脸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自己说的，是他们把咱们的孩子给换了吗？”
　　女人彻底崩溃，哭着说出了真相，其实她知道自己生的是个女孩，但因为她知道婆家十分重男轻女，如果知道她生了而女孩，不但不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女俩，甚至还有可能把孩子扔掉。
　　她想起在她之前的那个产妇生的是一个男孩，便灵机一动，想要把两家的孩子给换了，婆家以为她生了个儿子，自然会把她们母子俩捧在手心里。
　　而自家闺女在别人家，说不定也能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你们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可怜可怜我这个苦命人吧！”
　　对面那家人气愤不已：“你命苦，就能抢别人家孩子，害得别人骨肉分离吗？没见过这样的人。”怒气冲冲地抱着自己孩子走了。
　　姓朱的男人也大怒，不管自家媳妇刚刚生产完身体虚弱，重重的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把旁边的医护人员都气坏了：“你怎么人怎么这样！”
　　但不管怎么样，这场闹剧算是解决了。
　　刘主任也对林辰歆十分感激：“小林啊，这次又多亏了你了。”
　　“没什么，你们早晚也能发现的。”
　　“唉，这小姑娘命不好，怎么偏就投胎到这样一个家庭里了呢，她这个脚，你看能有办法治好不？”
　　“治好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做个手术就行了，趁她现在年龄小，甚至都还可以不留疤。”
　　“不过他们家肯定不会为她花这个钱的。”所以她们也只能感慨一下而已。
　　朱家的女人回了病房之后，她婆婆很快就溜了个没影，她男人也走了，看样子是不打算管她们母女两个，任她们自生自灭了。
　　多亏了护士们看她可怜，时不时帮忙照顾一下，不然的话，这母女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两天之后的一个傍晚，林辰歆下班，忽然遇见那朱家的婆婆，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襁褓往医院的后山走，眼睛不停地往四下瞄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林辰歆觉得不对，便跟了上去。
　　老太太的脚步越来越快，到后面几乎是小跑起来，林辰歆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后山医院的围墙外有一道山崖，就是之前梁楚月偷了林辰歆的户口本扔下去的地方。
　　医院里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以前有人生了女娃娃，或者是身体有点不太健全的孩子不想要的，就会抱到这边来扔掉。
　　还有人说三更半夜的时候在这附近经常会听到小婴儿的哭声，说得鬼气森森的，特别可怕。
　　不过这些大概率只是传闻而已，最起码林辰歆来到这儿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见到过真的有人来这儿扔孩子的。
　　倒是有一次有人路过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死孩子，医院专门请了部队的人来帮忙，下去搜寻了一番，结果死孩子是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死猫尸体。
　　估计晚上听到的所谓婴儿啼哭，也只是猫叫而已。
　　林辰歆见那老太婆抱着孩子往那边去，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看来这次是要亲眼看到真的会有人这么狼心狗肺地扔孩子了。
　　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可是她的亲孙女！
　　朱家的老太婆走到山崖的旁边，犹豫了一下，她手里的小婴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她紧张地连忙用手紧紧地捂住小婴儿的口鼻。
　　“住手！”林辰歆顾不上自己距离她们还有点儿距离，连忙大声喝止。
　　老太婆一听有人来，更慌了，手一抖，直接把小婴儿往下扔。
　　林辰歆一个飞扑过来，堪堪扯住了小襁褓上的一根带子，而另一只手，则牢牢地崖边的一根树枝，才不至于跟小婴儿一块儿掉下去。
　　朱家的老太婆吓得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随即又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当然林辰歆也没指望让她来拉自己，这种心肠歹毒的人，谁知道她拉到一半会不会突然使坏，把自己连同小婴儿一起推下去呢！
　　她仗着自己身体灵活，核心力量好，用双脚勾住上面的一棵树干，硬生生地把自己给拉了上去。
　　亏得小襁褓包得结实，小婴儿没有从里面滑脱出来掉下去。
　　林辰歆上来之后，顾不上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先给小婴儿检查了一下，还好，只捂了一下，没有造成窒息。
　　抱着孩子回去医院，就看见朱家那媳妇失魂落魄地跑出来：“我的孩子，我家孩子不见了！”
　　还有人安慰她：“别急，是你家婆婆抱出去了，她说待会就抱回来。”
　　是隔壁床的，当时朱家媳妇去上厕所了，那婆婆进来抱孩子，他们还多嘴地问了一句，不过听说是孩子的奶奶，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不料那朱家媳妇一听，整个人就软到在了地上：“完了，我闺女，我闺女没了。”
　　她就知道，他们肯定容不下这个小女婴的存在的，要是抱去送人了也还好，起码还能留得一条命在，最怕的是她把孩子掐死或者是扔尿桶里淹死再扔掉。
　　林辰歆抱着孩子过来：“别担心，你孩子在这儿，好好的呢！”一只手把朱家媳妇拉起来，另一只手想要把孩子还给她。
　　朱家媳妇却双手背在身后，惊恐地往后退：“不不不，我不能抱她回去，躲得过第一次躲不过第二次，抱她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医生，我求求你，你收养了这个孩子吧，给口米汤就能活，养了几年就能给你干活了。”
　　林辰歆目瞪口呆，怀中的小婴儿也成了烫手山芋。
　　好在妇产科的刘主任也赶紧带着医护人员过来了：“怎么了，林医生，这孩子怎么在你这儿？”
　　林辰歆简单地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并且建议：“婴儿虽小，也是一条生命，这算是杀人未遂了吧，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报警？”
　　一旁看热闹的群众有些诧异：“这，公安会管吗？”
　　在农村地区，溺杀、遗弃新生儿的情况实在是太多见了。
　　孩子生得太多了，养不起，或者是生了女娃子不想要，拿去扔了就扔了，别人一般不会多管闲事，属于是民不举官不究的范畴。
　　所以很多人都觉得，反正是自家的孩子，怎么处置都是自家的事，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违法犯罪的行为。
　　那朱家媳妇也小心翼翼地过来问：“那如果报警的话，会、会怎么处置我婆婆？”
　　“虽然是杀人未遂，但她毕竟是实施了这个行为，我想，起码会判个几年吧！”
　　朱家媳妇瑟缩了一下：“要、要不还是算了吧！”把自家婆婆送进监狱，别说朱家以后还容不容得下她了，恐怕整个村子都容不下她了吧，以后她还想不想活了？她男人得把她打死！
　　林辰歆对她的这个反应早有预料：“既然这个事发生在我们医院，我们就不能视而不见，这个警我是报定了的。”
　　“你这臭婆娘，安的什么心，看我不揍死你。”朱姓男子怒喝着冲了过来，举起拳头就想要打林辰歆。
　　周围的人肯定是不会让她打着的，几个男的冲上去七手八脚把人给拦住了，医院的保安过来：“老实点儿，你这是殴打医护人员，当心把你也送派出所去！”
　　保安把朱姓男人给赶出去了，朱家媳妇也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当时场面混乱，大伙儿一时也没注意到，等反应过来，想要把孩子抱回去给朱家媳妇的时候，才发现她不但人走了，就连衣服日用品什么的也都收拾了带走了。
　　刘主任皱眉：“她什么时候办理的出院？”
　　“哪有办出院，连住院费都还没交齐呢！”管床护士懊恼地说。
　　也是他们好心，这家的产妇送进来的时候，是在家里生到一半，生出不来才赶紧送来医院的，当时急急忙忙送进产房，也没顾得上交住院费这事儿。
　　谁知道这家人当真这么不要脸，当真连钱都不交就这么跑了呢！
　　人跑了就算了，问题是，这还留下个孩子呢！
　　“这孩子可怎么办呀？总不能真的让林医生收养了吧！”
　　收养是不可能收养的，林辰歆坚持要报警，很快派出所就派了两名同志过来了。
　　好在这家人当初入院的时候也并没有想到会有后面这么多事儿发生，所以填报的姓名、住址等资料都还是真实的。
　　派出所的同志表示一定会严厉查处，但这个小婴儿嘛，他们也很为难啊！
　　要是带回派出所，这刚出生的小婴儿，他们也没法照顾啊，不如先暂且留在医院，等他们处理完那朱家老太婆的事再说。
　　毕竟这时候把孩子送回去，这孩子恐怕也是活不下来的。
　　医院这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重担。


第222章 
　　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妇产科的医生护士们都挺心疼的，把她留在科室里精心照料着。
　　她家长还没来得及给她起名字就丢下她跑了，一开始说起这孩子, 大家都是说朱家那孩子，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喊的小“珠珠”，渐渐地, 大伙儿便都叫起了这个小名, “珠珠”，如珠似玉的珠, 珠宝的珠。
　　小家伙也乖, 只有肚子饿了或者拉了不舒服才会哭, 吃饱了就乖乖地睡, 睡醒了也不吵不闹，瞪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眼珠子随着大伙儿忙碌的身影转来转去的。
　　大伙儿都喜欢她, 来上班第一件事, 就是先来看看小珠珠, 摸一摸小肚子看看饿不饿，再看看尿布有没有尿湿了，这才去忙活别的事儿。
　　这年头没有专门的婴儿配方奶粉, 普通的奶粉这么小的小婴儿不好消化吸收, 好在妇产科里不缺产妇，每天一到点儿, 妇产科的护士就抱着小珠珠去病房里“化缘”。
　　刚生完孩子的新妈妈们心总是特别软的，听说小珠珠死里逃生的经历之后, 都特别心疼，赶紧抱过来喂一顿。
　　时间一天天过去, 小珠珠也在一顿顿“百家奶”的喂养下，逐渐茁壮成长起来。
　　小婴儿的成长真的是一天一个样，没几天，原本出生的时候红通通皱巴巴的小猴子，就长开成一个白白嫩嫩的胖丫头了。
　　胖乎乎的小家伙更讨人喜欢了。
　　林辰歆也喜欢小珠珠，每天上班之前，都会去看看她，下班的时候也会过去看一看然后才下班。
　　当然她也没忘记关注派出所那边的进展。
　　派出所的同志也挺关心这件事的，隔三差五就会来一趟，说一说那边的进展。
　　可惜这进展实在是不太尽如人意。
　　朱家老太婆是抓了，可是她并没有真的害死小珠珠，而且她儿子媳妇还出具了谅解书，派出所也没有办法，只能放人。
　　住院费也追回来了，按理说，这孩子也该还给人家了。
　　期间医院也找过省城那边的福利院，可是福利院的人说，他们只能收养孤儿，这孩子父母俱在，不符合福利院的收养条件，所以不能收养。
　　而小珠珠养在医院里也只能是权宜之计，终究不可能长久的，难道真的要把孩子给送回去？
　　可谁都知道，把这孩子送回到那家人的手里，那就是死路一条。
　　到底是养了那么久的孩子，谁都不舍得……
　　于是，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小珠珠留在了妇产科，由每天来上班的医生护士们照顾着，喝百家奶，穿百家衣。
　　谁也没提要把她送回去的事儿，朱家的人自然也不可能主动上门要孩子，就这么一天天地，拖了下去。
　　虽然谁都知道，长久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这天刘主任突然来找林辰歆商量，说是想让她帮忙，给小珠珠做个手术，把多余的那个脚趾头给切除掉。
　　“趁她现在年纪还小，早点切掉的话，恢复得好的话以后看不出来。”刘主任是这样说的。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给她切掉？”林辰歆问。
　　多出来一个脚趾头确实有点不好看，但既不会对她的健康有危害，又不会有其他特别大的影响，手术切除毕竟是创伤性的，还有感染的风险，其实她是倾向于没必要让这么小的小婴儿吃这样的苦头的。
　　别以为人家小就不怕疼了。
　　刘主任悄悄跟林辰歆说：“这事儿早晚得告诉你，有人想要收养小珠珠，又怕她以后发现自己的身世，所以我们讨论了一下，干脆决定给她做手术切了，以绝后患。”
　　据刘主任说，那对想要收养小珠珠的夫妇也算是她们科室的老熟人了。
　　从三年前第一次怀孕流产开始，这三年来，一共怀孕了四次，每次都是胎儿长到三四个月的时候，无缘无故就流产了。
　　医院这边想了无数方法帮他们保胎，也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就是保不住，这次更是从一开始发现怀孕，就住进医院里来保胎了，结果也还是没保住，前几天刚刚又流产了。
　　这对夫妇伤心之余，也算是彻底认命了，这辈子大概跟自己的亲生孩子是没有缘分的了。
　　正好知道了小珠珠的事，于是动了念头，打算把小珠珠抱回去当亲生女儿养。
　　这样的话，既给小珠珠找到了一个好去处，又解决了妇产科的一大难题，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虽然这事儿确实有点不太合法，但这同样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范畴，只要没有人去告他们，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妇产科甚至还能帮忙出个出生证明，让那对夫妇拿着去给小珠珠办理户口。
　　以后小珠珠就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了。
　　但小珠珠右脚六个脚趾头的特征太过明显，为了不让她以后怀疑自己的身世，也避免她长大以后有出息了，那朱家人想要上门认亲，大家一致商量决定，给她做手术切除掉多余的那个脚趾头，以绝后患。
　　小姑娘以后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林辰歆也是十分高兴的，立刻同意亲自操刀帮她做了这个手术。
　　那对夫妇是真的心疼小珠珠，小珠珠做完手术出来的时候，当妻子的不顾自己刚刚流产完身体虚弱，就心疼地抱起小珠珠：“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遭这么大的罪。”
　　那模样真恨不得疼的是她自己。
　　而那当丈夫的，更是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
　　他居然主动要求做了结扎手术！
　　这年头，男人主动要求结扎的，不说绝无仅有，那也是非常非常少见的，更何况，他甚至还没有自己的孩子。
　　在医院这种地方，可以说各种人情冷暖，大伙儿都见得多了，见过久病床前无孝子，见过老人还没咽气，子女们就为了老人留下的遗产大打出手的，就连生了女儿直接遗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可这男人的做法当真是太稀奇了，连给他做手术的医生都有点不敢置信，一再确认：“真的要做吗？你保证不后悔？真做了的话，后悔了也不能来找我们啊，我们也没办法的。”
　　这个时候的男性结扎手术跟后世不一样，后世的男性结扎，是可以复通的，而这个时候的结扎，是那种永绝后患式，并不给你后悔的余地的。
　　男人一再表示他不后悔。
　　他只是不想让他的妻子再受苦了，一次又一次地怀孕又流产，对她的身体和心理都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不想再让她经历这种有了希望然后又伤心绝望的过程了。
　　反正他们也已经有小珠珠了，看着妻子抱着小珠珠一脸幸福的模样，他觉得就已经够了。
　　这样大家也可以放心，他们这辈子只会有小珠珠这一个孩子，也只会对她好，不用担心他们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之后，会忽视甚至于虐待她。
　　医院里的年轻的小护士们都感动哭了，原来这世上也还是有好男人的。
　　小珠珠被她的养父母接出院的时候，堪比搬家，大包小包全是医院里的叔叔伯伯，阿姨姐姐们送给她的满满的爱和祝福。
　　林辰歆和刘主任并肩站在医院门口，看着男人奋力地蹬着三轮车，载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妻子和女儿渐渐远去。
　　女人抱着小小的襁褓坐在三轮车的车斗中，眉目低垂，笑得温柔而慈爱，大包小包的行李堆在她们的身侧，是让人安心的堡垒。
　　“真好。”林辰歆说，“小珠珠是个幸福的孩子。”
　　“让一让，让一让！”一群人推着一辆板车与三轮车擦肩而过，急急忙忙地朝医院的方向跑过来。
　　车上躺着大声□□的人。
　　刘主任拍了拍身旁年轻女医生的肩膀：“来活儿了。”
　　一般这种紧急的情况，都是去急诊的，林辰歆见状，索性自己迎了上去：“怎么了？”
　　下一秒，待看清楚板车上的人，她就愣住了。
　　她是真没想到还会见到朱家的这个男人。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作为医生，治病救人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不管病人是谁。
　　不过，这次这朱家男人伤得可真是有点难以启齿。
　　据说是因为偷人，被对方的丈夫发现了，用石头把下边那玩意儿砸了个稀巴烂。
　　反正林辰歆接手的时候，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了。
　　男人他妈，没错，就是那个差点儿把亲孙女给扔下悬崖的老太婆，抓着急诊科护士的手说：“你们医院不是有个特别厉害的医生，手脚断了都能接回去，还能打开人的脑子做手术，剖开心肝做手术的，让他来给我儿子做手术，他肯定能给我儿子治好的。”
　　“大娘，治不治得好那也得看伤得怎么样的，林医生就是我们医院做手术最厉害的医生了，您得听她的。”
　　“不行，不能让这个女人碰我儿子，她……，这个人心肠坏的，肯定会故意害我们的。”
　　“那你可以放心了。”林辰歆一边脱着手里的一次性手套一边走过来，“小许，带家属去交一下费用，免得到时候一下子没盯着，人又跑了。”
　　护士有些惊讶：“林医生，你没做手术啊？”
　　林辰歆笑了笑：“谢医生在做呢，我们医院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医生，怎么，什么都让我来做，想累死我啊？”
　　以前遇上这么严重的病人，只要她在，她能主动上都会主动上的，可是现在她不是打算要去读书了嘛，那就不能什么活儿都抢着干了，得多给别人机会。
　　谢医生就是张院长特地安排到急诊科跟着她的，本来就是个很优秀的医生，最近这段时间在她的指导下技术更是突飞猛进。
　　这姓朱的男人伤得确实有点重，但也因为完全没有修复的可能了，所以反而这个手术的操作难度不太大，林辰歆也就放心地交给他了。
　　“跟你们说话呢，你们怎么回事啊，我说我要找你们最好的医生听到了吗？你们领导呢，领导在哪儿，我要找领导说话。”
　　朱家的老太婆见没人理她，上前推了几下小护士。
　　林辰歆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腕举在眼前：“这位家属，这里是医院，麻烦你安静一些，不然我就让保安来赶人了。”
　　朱家老太婆只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钳给钳住了似的，根本动弹不得，不由得有些惊恐：“你，你想干什么。”
　　“想让你儿子好好的，就赶紧去把钱交了，然后安安静静地等着。”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朱家老太婆却仿佛听出了威胁之意，她突然想起来那天这女人飞扑下去捞起她扔下去的小女娃的模样，心里就直发抖，不敢再说什么，等对方手一松，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小护士担心地问：“林医生，她儿子那儿，真的能治好吗？”
　　林辰歆：“怎么可能，我们医生又不是神仙，坏成那样，治不好了。”
　　“啊？那怎么办？这种人最是蛮不讲理的，他们到时候该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吧？”
　　“没事，我们自己不心虚，谁来找麻烦也没用。”
　　朱家老太婆没过多久，就知道了结果，她儿子彻底成太监了。
　　果然不出所料，在医院里大闹了一场，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可惜根本就没人买她的账，闹到最后，只换来别人的指指点点：“看到没，这就是偷人的下场。”
　　“她儿子跟人乱搞男女关系，被人打成了太监，闹有什么用啊，又不是医生害的。”
　　“听说她儿媳妇刚给他们家生了个孩子，他们嫌弃是女的给弄死了，现在好了吧，绝后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就是报应啊！”
　　她不要脸，别人也不给她脸，当着她的面大声议论着，老太婆自个儿闹了个没趣，灰溜溜地爬起来，顺着墙根跑了。
　　只是没过多久又跑回来找林辰歆：“我孙女呢，把我孙女还给我！”
　　这会儿倒是想起她还有个孙女来了。
　　好在林辰歆看见他们出现，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出了，特地跟刘主任她们商量好了，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小珠珠的去向。
　　因此林辰歆冷冷地回答：“没了。”
　　“没、没了是啥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那不正好是你想要的吗？”
　　老太婆一拍大腿就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小孙女啊，被你们这些黑心人给害死了啊，你们赔我孙女，把孩子赔给我们！”
　　“行啊！”林辰歆站起来，顺手就拎起了老太婆的衣领，“一起去派出所，看看这个遗弃致婴儿死亡罪该怎么判，别想着写什么谅解书还有用，这个遗弃罪你们全家人一个都跑不掉！”


第223章 
　　朱家老太婆目露惊恐：“什、什么遗弃罪, 你别、别胡说。”
　　“是不是胡说，去了派出所就知道了，怎么, 你不是不敢去吧？”林辰歆不依不饶。
　　“凭、凭什么你说去就去啊，我就不去怎么了？”前些时候朱老太婆被抓去了看守所几天，虽然很快就被儿子媳妇赎出来了, 但那几天也够她受的了, 再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既然不敢去就滚，少在这里闹, 再闹一下我立刻就让人送你去派出所信不信！”林辰歆声色俱厉。
　　朱老太婆吃了没文化的亏, 到底不敢跟她去派出所对峙。
　　不过还是没死心, 又跑去妇产科到处打听了, 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那孩子被他们家丢下后，没人照顾, 感染了风寒, 没两天人就没了。
　　这么小的孩子, 病一场就死掉的事，简直不要太正常了。
　　朱老太婆以己度人，觉得他们自己都不想要的孩子, 别人肯定更不会用心照料, 所以死了一点都不稀奇。
　　她倒是想借这个事讹医院一把，至少能让医院给赔点钱, 可惜又没有后世那些专业医闹的能力，不但没有讹成, 还被医院的人吓得一愣一愣的，生怕自己要被抓去坐牢, 最后连到医院来照顾儿子都不敢来了。
　　还是她那还在坐月子的儿媳妇来给她受伤的儿子送的饭。
　　那朱家的媳妇也悄悄地来找过林辰歆，眼泪汪汪地问：“我闺女，真的没了吗？”
　　林辰歆对这女人的感觉挺复杂的，看得出来她是有点爱自己的女儿的，可惜并不多，至少比不上她对她男人和婆婆的惧怕。
　　但凡她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不同意出具那见鬼的谅解书，那老太婆也没法逍遥法外。
　　“没了。”林辰歆冷淡地回答。
　　这女人便捂着脸，抽抽噎噎地走了。
　　希望小珠珠这辈子永远都不要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父母家人。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部队里杀年猪发猪肉的那一天，沈焰终于回来了。
　　猪是炊事班养的，平日里食堂里剩下的残羹冷炙养出来的几头大肥猪，一股脑儿都杀了，给大伙儿过个肥年。
　　沈焰一到家，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去把自家的那份猪肉给领了回来。
　　一大块足足有五斤的五花肉，两条排骨，一截猪大肠，一块猪肝和半只肘子。
　　林辰歆看他拿个脸盆去端了满满一大盆回来，也是十分惊喜：“怎么这么多。”
　　“可能今年炊事班的猪养得好。”沈焰胡诌的，他以前过年都在食堂跟其他战士们一起吃，与民同乐，哪里知道别人发些什么。
　　不过一下子发了那么多的肉，也当真是挺高兴的，别看他们平时手头宽裕，但一个月的肉票就那么多，当真还没什么机会敞开了吃呢！
　　物质越是匮乏的时候，就越是能感受到过年时与众不同的快乐！
　　看着眼前这盆肉，林辰歆就先安排上了：“五花肉一半用来做扣肉，一半炸丸子，再炸点小酥肉，炸排骨，爆炒猪肝，九转大肠，肘子就红烧吧！”
　　好家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一点儿都不留啊！
　　不是所有人都舍得好不容易发一次的猪肉就这么造完的，海岛上天气温暖潮湿，就算冬天也不怎么冷，猪肉不能久放，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新鲜现吃其中一部分，另一部分用盐腌了晒干成腊肉，留着慢慢吃，能吃上好几个月呢！
　　用油炸了当然也可以多保存几天，但除了沈焰和林辰歆这俩不会过日子的，谁能这么烧得慌呢！
　　沈焰对自家媳妇的安排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猪肝和猪大肠发下来的当天就得吃了，内脏本来就腥味重，再不新鲜的话就难以入口了。
　　九转大肠什么的没这个技术，直接用盐和面粉抓洗几次，清洗干净之后，用酸菜爆炒，味道也很不错。
　　至少以林辰歆的挑剔，也没吃出什么原味来。
　　吃过熘肝尖和爆炒猪大肠的午饭之后，小俩口就起了油锅，开始炸年货了。
　　五花肉分成三份，最好的那部分五花三层的肉块切成三寸见方的大肉块，煮熟之后要炸成表皮金黄酥脆，这是用来做扣肉的。
　　吃的时候切成厚片，中间加上香芋片，再上锅蒸透，香酥肉烂，肥而不腻。
　　剩下的一部分切成小块，跟红薯丝和面糊搅拌在一起，用来炸小酥肉。
　　两人一起分工合作，林辰歆在一旁用勺子舀一勺面糊，用筷子拨入微微沸腾的滚油中，沈焰则负责将炸好的小酥肉捞起来放进一旁的大盆里。
　　一屋子的肉香中夹杂着红薯炸过之后特有的甜香味，满满的都是幸福美满的味道。
　　两人挤在灶台边，你碰碰我，我挨挨你，时不时对视一眼，又或者忍不住亲亲对方的脸颊或嘴唇，在“滋滋”的油炸声中，只觉得这日子简直美好得不像话。
　　丸子和小酥肉炸好了，肘子也炸过了，排骨炸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打算今晚用来炖汤喝。
　　在油锅边站了半天，上火，炖个苦瓜干排骨汤，清凉解热。
　　不出意料，他们的奢侈行为又馋哭了隔壁家的小朋友，在小孩子的哭闹声中，隔壁家那对冤种夫妻俩又为要不要把发下来的猪肉做完吃掉的事儿剑拔弩张地吵了起来。
　　正所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为啥林辰歆准备吃的不找邓大姐帮忙？不是她太信得过自己和沈焰的手艺，而是邓大姐实在是太忙了。
　　快过年了，许多熟客都求上门来，想让她帮忙做点饼干，不但待客体面，用来送年礼，也是很拿得出手的。
　　邓大姐实在是推脱不掉，再加上邓香妹也放假了，还有借住在她家的苏红丽也高考完了，闲了下来可以帮忙，索性便把订单都接了。
　　这些天三个人在家里加班加点，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赶工呢！
　　大过年的，林辰歆也不好说她什么，只好尽量不给她添麻烦了。
　　凤妮这些天也特别忙，过年了，要做新衣裳的人也特别多，大人的，小孩的，都喜欢她做的衣服手艺好，款式新颖，收费还便宜。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来找她做衣服，她为人又实诚，生怕赶不上别人过年的时候穿，也只能挺着个大肚子不停地赶工。
　　累是真的累的，但心里高兴，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生活有奔头，再累都觉得值得。
　　这忙着忙着，就忙到了大年三十。
　　沈焰一大早就起来，打扫了院子，搬了张桌子到院子里，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红纸，裁好，摊开，准备写春联。
　　林辰歆眨了眨眼睛：“你还有这本事？”
　　沈焰得意地笑：“瞧着吧！”
　　天知道他等到这一天有多不容易，就许她时不时在不经意间展露自己优秀的一面，给他惊喜，让他倾慕？
　　作为一个男人，他也希望能够在自己心爱的姑娘眼中看到羡慕崇拜的光芒的。
　　但如果是自己巴巴地跑过去告诉她自己会什么什么，那就太落于下乘了，没有了惊喜和触动。
　　一直忍到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大展身手了。
　　想当初因为他太过调皮捣蛋，他爸妈为了磨磨他的性子，找了最好的书法大师，天天按着他学习书法，每天不写够一百个大字就不许吃饭睡觉。
　　那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好在任何艰难的付出都有收获甜美果实的一天。
　　沈焰将手中的毛笔蘸满了墨水，大笔一挥，如行云流水一般，笔墨酣畅的大字就跃然纸上了。
　　“春回大地山河秀，日暖神州气象新！”
　　横批：普天同庆。
　　他的字跟他这个人是一样的，跌宕遒丽、鹤膝蜂腰，矫若游龙，力透纸背。
　　哪怕林辰歆并不太懂书法，也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一笔下过苦功夫的好字，她毫不吝啬她的赞赏：“写得真好，你怎么这么什么都会啊，真厉害呀！”
　　她这辈子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呢，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不偏不倚，正巧就被她遇上了。
　　林辰歆目光盈盈，清透的眼眸中有星光璀璨。
　　沈焰最后一笔落下，提起残墨的毛笔，转头看向她，晨光笼罩，仿佛给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仅属于主角的光环。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这一刻，两人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哪怕对方早已是亲密无间的枕边人，依然无法抑制自己随时随地都会为对方心动。
　　“咳咳！”
　　快要粘在一起的两人迅速分开，不太自在地向门口看去。
　　“爱华嫂子，这么早啊！”林辰歆打着招呼，心里却不免有些责怪沈焰，这一大早的开什么院门啊！
　　爱华嫂子也没想到这小夫妻两个一大早开着院门亲热，也颇有点不自在：“早、早啊，家里炸了点猫耳朵，不知道你们爱不爱吃，给你们送点过来。”
　　林辰歆连忙接过爱华嫂子手里的碗，拿进厨房里把这种油炸小面点放好，又装了一碗他们自己炸的小酥肉出来，跟爱华嫂子客套了一番。
　　好不容易才把人打发走。
　　沈焰也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有点抽了，好端端的一大早开什么院门呢，好好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掉了，重来一次的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入状态。
　　正想去把门关上，陈团长来了：“刚听你嫂子说，小沈会写对联啊？”
　　沈焰谦虚：“写不好，随便写着玩玩！”
　　陈团长看着桌上写好的对联：“这还叫写不好？那就没有写得好的了！真没想到，小沈你还有这本事啊！”
　　夸完之后，陈团长搓搓手：“嘿嘿，小沈啊，要是不麻烦的话，帮我家也写一副吧！”
　　“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沈焰这红纸准备了挺多的。
　　索性直接提笔挥毫，给陈团长家也写了一副：“光明磊落忠于党，鞠躬尽瘁为人民！”
　　横批是：振兴中华。
　　可以说是非常地伟光正了。
　　陈团长喜滋滋地双手捧着对联回家去了。
　　沈焰把剩下的红纸裁成小块，长方形的用来写上“出入平安”、“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等等，用来贴在家里的门上。
　　正方形的写“福”字。
　　他看着林辰歆兴致勃勃地盯着他写字的样子，忽然心中一动，把笔递了过去：“你要写一下吗？”
　　林辰歆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嗯嗯，好呀！”
　　接过毛笔，蘸了墨水，正要下笔，忽然想起什么，看了沈焰一眼：“我不会写，你教教我？”
　　沈焰等的就是这一句呢，立刻站在她身后，握住了她执笔的手：“下笔要这样……”
　　感受到身后炙热的体温，林辰歆侧头去看脸侧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神色专注，却没有留意到声音已逐渐暗哑。
　　“这样吗？”她轻轻地在他的耳边吹气。
　　“别闹。”沈焰的手抖了抖，笔下的墨迹也不受控制地歪了半分，“写字呢！”
　　“咳咳！”又是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沈焰的手一抖，连忙放开了林辰歆的手，一个“福”字只写了一半。
　　是谁，吃了一堑还不知道长一智。
　　林辰歆横了他一眼，让他自己去招呼客人，她继续用笔拯救这只写了一半最后一笔还写歪了的福字。
　　原来是看了陈团长显摆的对联，也上门来讨一副的邻居们。
　　沈焰表示，写对联没问题，可家里没红纸了，谁想要的，得自备红纸。
　　有些人聪明，早早就自备了红纸带来了，有些没想到这一茬的，也赶紧回去找。
　　沈焰接过红纸回到桌前，发现林辰歆已经把“福”字写完了，但跟他原来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字体写得圆圆的，胖乎乎的，不小心划出去的那一笔，还顺势画成了一支憨态可掬的梅花。
　　他第一次见人把福字和梅花画成这个样子的，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可爱，而且别有一种喜庆的感觉。
　　旁人看了也十分喜欢：“林医生，你画的这个可以给我也画一个吗？我家那小子肯定喜欢。”
　　“那可不行，我们林医生平时要做手术就很辛苦了，她这双手今天是要好好歇着的。”
　　沈焰把林辰歆画的福字收了起来，自己伸手提起了毛笔：“说吧，要写什么？”
　　“啊？”
　　“对联啊！算了，你大概也不知道，我自己写吧！”
　　这男人的脑子似乎是个取之不竭的宝藏，几乎想都不用想，各种不同的对联就从他的手底下行云流水般地被写出来。
　　民安国泰逢盛世，风调雨顺颂华年！
　　三山伟业千古秀，四化福树万年青！


第224章 
　　上门讨对联的邻居来了一拨又一拨。
　　沈焰这次可真是大出一场风头了, 整个家属院的人在门口贴对联的时候，都在夸沈团长实在是个多才多艺的文化人。
　　卓宇阳拿着他自己写的对联出来贴的时候，甚至还有路过的人问他：“小卓啊, 你这对联也是找小沈写的吧，真没想到，小沈还有这本事呢！”
　　“才不是呢, 这是我爸自己写的。”二宝不高兴地大声说。
　　“难怪呢, 写得没有林医生家的好看，林医生家的门上还贴了画的马呢, 可好看了！”这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小孩子说的。
　　大新年的, 卓宇阳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简直就是脸色铁青。
　　那孩子他爸赶紧一手把孩子扯过来, 捂住他的嘴巴：“胡说什么呢！嘿嘿，小卓啊，小孩子不懂事,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你这字写得也很好的, 各有千秋，各有千秋啊！”
　　说着扯着孩子匆匆走了，顺手还要在孩子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叫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那孩子“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二宝也嚷嚷着：“爸, 咱们家也要马马的图画。”
　　卓宇阳黑着脸：“没有！”
　　“可他们说沈叔叔家有！”
　　“他家有你有本事给他们家当儿子去啊！”
　　“好啊, 他们家有好吃的肉肉吃。”小孩子的思维有时候就是一条直线，根本听不懂别人说的是反话, 二宝说着，竟然真的想要往隔壁家走。
　　气得卓宇阳一把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拎回去, 往院子里一扔：“看看这孩子都脏成什么样了，大过年的, 也不知道给他弄干净点，换身新衣裳。”
　　徐思妍正蹲在一盆热水旁拔鸡毛，闻言翻了个白眼：“没看我在忙啊，爱洗不洗，反正出去了也不是丢我一个人的脸！”
　　卓宇阳一肚子的火，却也只能气哼哼拖着三个孩子去洗澡。
　　隔壁沈焰也在杀鸡。
　　过年嘛，无鸡不成宴，年夜饭上一道鸡肉是少不了的。
　　早上他帮人写了一上午的对联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别人都不好意思白让他帮忙，手里免不了要拿点礼物上门，各种各样好吃的收了一大堆。
　　还有林辰歆曾经救治过的病人，都是懂感恩的，早几天开始就有人往他们家里送好吃的了，鸡鸭鱼，各种海鲜海产品都有。
　　林辰歆整理了好保存的干货往两边的家里寄去了一大部分，现在家里剩下的还有好多，光他们俩人的年夜饭，也能整治出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来。
　　这一天就忙这一顿年夜饭了。
　　黄澄澄的白切鸡皮爽肉嫩，三杯鸭香酥软嫩，四喜丸子口感醇厚，清蒸鱼鲜甜多汁，红烧肘子皮酥肉烂，还炒了一个油汪汪脆嫩嫩的小白菜。
　　沈焰了不得了，这也才结婚没多久，居然就能独立做出来这么一大桌好菜了，赞一句大厨也毫不为过了。
　　林辰歆从储藏室里翻出来一瓶去年在京市过年的时候别人送的五粮液，不知怎么的就塞在行李里带过来了。
　　“怎么样，小酌一杯？”平日里两人的工作都不太适宜喝酒，难得今天正好都休息，小酌怡情。
　　沈焰心里一动：“可以。”
　　忽然又想到什么：“等等。”
　　跑到楼上房间里找出照相机，在餐桌前支好三脚架，酒菜一一摆好，调好自动延时拍照。
　　最后在桌前搂着心爱的妻子，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头靠着头。
　　“茄子！”将灿烂的笑容定格在了胶卷里。
　　接着沈焰又变着角度给林辰歆和他亲手做出来的年夜饭一起拍了好几张照片：“以后我们每年春节的时候都要拍一张全家福，留着以后老了看。”
　　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能够想象得到，照片中的他们，从青春年少，逐渐变成成熟稳重的中年人，再两鬓逐渐花白，照片里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从两个，到三个、四个……，到最后儿孙满堂……
　　但永恒不变的，是他们永永远远都会在一起。
　　终于折腾完拍照之后，两人刚刚拿起筷子，忽然就响起了部队紧急集合的鸣笛声。
　　沈焰立刻放下筷子站起来，往楼上冲去，等林辰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军装，匆匆忙忙地拥抱了她一下：“等我回来。”
　　再一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几乎每一家每一户，都有一位军人顾不上家中热气腾腾的年夜饭，奔赴号召而去。
　　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跟其他所有的军嫂一样，林辰歆茫然失措地站在院门外，看着那些脚步匆匆而去的背影，互相担心地询问着：“这是怎么回事啊？”
　　最后是师长的爱人出来稳定大局：“实战演习呢，没啥大事，大家安心，该吃吃该喝喝，男人不在家也要好好过年哈！”
　　军嫂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便各自安定了下来，回家过年去了，就算男人不在家，家里还有一大家子在呢，可不能慌了，年还是要好好过的。
　　有人担心林辰歆年轻，又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怕她心里不好受，还特地上前来安慰她：“没事的，他们当兵的都是这样，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爱华嫂子也热情地邀请林辰歆到他们家去吃年夜饭，林辰歆客气地拒绝了：“不用了，我们家的饭也做好了，我在家吃就行。”
　　一个人的年夜饭，一下子就变得没滋没味起来，每样菜只是尝一尝味道也就饱了。
　　酒也不喝了，收了起来。
　　林辰歆找了好几个带盖的搪瓷缸，把剩下的菜全都好好地装了起来，放在一个盛了水的大盆里，盆子放在厨房里阴凉的角落。
　　大概也能起到跟冰箱差不多的效果。
　　如今这年头食物金贵，可没有什么隔夜菜不能吃的说法，即便是林辰歆，也不敢这么浪费食物的。
　　年夜饭吃得早，收拾好了时间还早得很，林辰歆是个闲不住的，反正闲着没事，就打算回医院里看看。
　　医院里这几天其实也是很冷清的，为了不在医院里过年，能撑得住出院的尽量都出院了，哪怕过几天再送过来呢，也要先回家去把年过了再说。
　　而只要不是病情严重得非要立刻来医院不可，一般人也不会选这个时候来上医院。
　　门诊部空荡荡的，住院部也空了大部分的床位，只剩下几个实在是太过严重没办法离开的病人，也只有寥寥几个医护人员在值班。
　　与整个医院的冷清状态格格不入的，那就是急诊科了，急诊科真不愧为整个医院最忙碌的科室，哪怕是除夕夜也毫不例外。
　　甚至还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而更热闹了一些。
　　做菜伤了手的，吃鱼卡了骨头的，贪便宜买了假酒喝了酒精中毒的，放烟花炮竹炸伤了手或者眼睛的，年夜饭太丰盛吃坏了肚子急性肠胃炎的，甚至还有喝多了打架受伤的。
　　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架不住人多啊，尽管蒋主任早有先见之明，多安排了两名医生值班，但也还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林辰歆的出现，可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了，也顾不上问她怎么不好好地在家里过年了：“林医生，你来了就好，这孩子你赶紧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辰歆一看那孩子，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孩子她昨天才见过，不到一岁的小男孩，因为小儿腹股沟疝气被送来的。
　　小儿腹股沟疝气俗称脱肠，是小儿普通外科中很常见的疾病。
　　有些小孩腹股沟处的“腹膜鞘状突”的发育不完全，腹腔内的小肠等内脏器官容易从这个地方“漏”出来，向体表突出形成一个包块，也就是“疝气”。
　　当时是林辰歆接诊的这个病人，小男孩的“疝气”挺严重的，腹股沟的区域凸起一个核桃那么大的包块，肠子呈U型卡在了外环口，水肿得比较厉害。
　　当时那孩子哭得都不行了，孩子的妈妈也慌得直哭，求医生赶紧救救她家孩子。
　　孩子的父亲也是一脸着急。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老妇人，看起来应该是孩子奶奶，则一脸的不耐烦，一直在抱怨这点儿小事也值得来医院，不就是肠子掉出来了嘛，按进去就完事儿了。
　　林辰歆跟他们解释，孩子哭闹得太厉害了，腹压太高，暂时不好复位，容易导致肠管破裂，建议等孩子安静下来以后再尝试进行手法复位。
　　当然如果实在是复位不了的话，可能需要做手术复位。
　　而且这么小的孩子不好用麻醉药，如果孩子疼得实在是厉害安静不下来，她也可以尝试一下给孩子试试针灸止痛。
　　谁知道孩子奶奶一听就发火了：“什么破医生，连个疝气都治不好，还说手术呢，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手术？到底会不会看病？”
　　又指着孩子的妈妈：“说了不要来医院非要来，就这种小毛病，孩子他大伯一分钟就能看好一个，早听我的去找他大伯不就没事了，白白让我孙子多遭了这么会儿罪。”
　　还骂孩子他妈看不起孩子他大伯是个赤脚大夫，说别人家孩子有什么毛病都抱着去找孩子他大伯看的，就她矫情，舍近求远，非要来什么医院找什么破医生！
　　连个疝气都治不好，没听说过，疝气还得做手术的。
　　抱孩子的女人被他说得将信将疑，又问林辰歆能不能马上给孩子按进去，孩子哭得叫人心疼。
　　林辰歆还是坚持表示不行，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复位极易造成肠管破裂。
　　然后孩子奶奶就一把抢过孩子抱走了，孩子的父母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去了，根本不给她再劝劝的机会。
　　当时护士还嘟囔了一句：“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被林辰歆给批评了呢！
　　这个时候再看到这孩子，林辰歆心里立刻就生出了不祥的预感，怕是出事了。
　　“孩子怎么了？”
　　“发高烧，人都烧迷糊过去了。”孩子的母亲焦急地说。
　　孩子他奶奶还在唠叨：“不就是发烧嘛，让他大伯给打一针退烧针就可以了，这女医生这么年轻，一看就没有他大伯靠谱！”
　　“昨天多亏了没找她看，抱回他大伯那儿，一下就弄好了，这医院还说要做什么手术呢，就是骗钱的！”
　　孩子他爸终于怒了：“您少说两句，我哥说了，孩子烧得蹊跷，不好随便打针，让我们抱来医院看的。”
　　林辰歆让护士给小男孩量体温，抽血去检查。
　　“昨天的疝气，怎么解决的？”她问。
　　孩子奶奶洋洋得意：“还不是孩子他大伯厉害，一按就按回去了！孩子当时就不哭了，转头就喝了一大碗粥呢！”
　　林辰歆按了按小男孩的肚子，不出所料，腹壁紧张，强直硬如木板，典型的板状腹症状，用听诊器听不到肠鸣音，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是肠子破了。
　　应该就是昨天这孩子疝气嵌顿，肠管水肿，又哭闹不休，然后被人强行复位疝囊，导致了肠管破裂。
　　她把诊断结果跟对方说了一下，孩子母亲一下子就爆发了，扭头要去抓打她婆婆：“都说了听医生的，你们非要找他大伯，这下可好了，孩子的肠子都被弄破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孩子奶奶不甘心：“她又没亲眼看着，怎么知道就是他大伯把肠子弄破了，她不也按孩子肚子了吗？说不定就是她自己弄坏的呢！”
　　“他大伯那个什么水平，你们心里没数吗？”双方吵了起来。
　　林辰歆倒是听出来了，这孩子的大伯确实是个赤脚医生，不过医术水平不怎么样，前不久才因为用药失误被吊销了执照，现在其实是处于一种无证行医的状态。
　　也就只有他妈还无条件地相信他医术了不起了。
　　昨天孩子妈原本是坚持要抱孩子上医院的，可她当时听林辰歆说可能要做手术，也是被吓坏了，一时糊涂就让婆婆把孩子给抱走了。
　　没想到他大伯到真的是一下子就把孩子腹股沟的鼓包给按回去了，当时孩子的状态还挺好的，能吃能睡。
　　谁知道到了今天下午，又开始哭闹起来，闹着闹着竟然还发烧了。
　　孩子奶奶还非说让他大伯给他打一针退烧针就好了，结果孩子他大伯自己怂了，没敢打这个针，这才又送来了医院。
　　“好了，这里是医院，麻烦你们安静一下，不要打扰到别的病人。”
　　“那医生，我这孩子现在该怎么办啊？”


第225章 
　　“先给孩子打个消炎药, 明天一早做个X光，确诊是肠管破裂的话，就直接做手术吧！”林辰歆说。
　　孩子奶奶大声叫了起来：“啥？还得等到明天？现在不能治好？那我们不能回去过年了？”
　　林辰歆哭笑不得, 孩子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回家过年呢！
　　“大娘，医院治病可不是上菜市场买猪肉, 买完就可以回家了, 孩子这个情况，就算做完手术, 也没那么快可以出院的！”
　　林辰歆说着, 安排护士来给小男孩挂水打点滴, 孩子奶奶撇嘴：“还以为多有本事呢, 不就是打个针嘛！这针咱们回家也能打，走，先回家去, 过完年再来！”
　　孩子父亲终于发怒：“要回你自己滚回去, 这儿的事不用你管！”
　　孩子奶奶：“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大过年的，在医院过夜不吉利……”
　　孩子父亲二话不说，直接叉着她的双臂就把人给拖出去了。
　　孩子母亲抹着眼泪：“医生对不起, 之前是我们不好, 没有听您的话，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啊！”
　　林辰歆：“我们会尽力的。”
　　小男孩这边才放下, 又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的症状是腹痛腹胀, 吃什么吐什么，喝水都吐, 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几天下来，眼见人就瘦了一圈。
　　“这种情况有几天了？”林辰歆问。
　　女人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有三四天了，因为以前挨过饿，所以一直以来偶尔也会有胃疼、胀气的小毛病，这次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以为只是小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想着熬两天就好了，再加上快过年了，也不想上医院沾染“晦气”，所以也没有跟家里其他人说。
　　谁知道情况越来越严重，开始的时候还能喝点粥什么的，到今天是真的滴水未进，为了年夜饭操劳了一天，到了晚上实在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上，才被家里人发现送了过来。
　　就这样，家里其他人也颇有微词，怪她病得不是时候，害得一家人过不得一个安生年。
　　女人也是一脸惶恐，做了大错事的模样。
　　林辰歆看着这对抱怨不休的年轻男女：“你们是病人的什么人？”
　　年轻男人表示他是病人的儿子，旁边的女人是儿媳妇。
　　林辰歆满心不悦：“她这个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这么多天不吃不喝，你们居然都没有发现，还好意思责怪她？”
　　儿媳妇撇嘴：“她自己从来不上桌跟我们一块儿吃饭，每天躲在厨房自己偷偷吃好的，她自己不说，谁知道她啊！”
　　就连今天大年三十，她也没有打算跟全家人一块儿上桌吃团圆饭，要不是突然饿得晕倒在厨房里，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根本没吃饭呢！
　　病人一听急了：“我没有，我不是，我把好菜都留给你们，我在厨房吃的是剩饭……”
　　“谁让你吃剩饭了？别说得好像我们虐待你似的，咱家的钱可全都攥在你的手里，你爱吃啥吃啥，可别在这儿装！”这媳妇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好了，都少说两句，医生，您快看看，我妈这是怎么回事啊？”病人儿子吼了一声。
　　这大晚上的，一时也做不了什么检查，林辰歆让病人躺下，伸手按了按腹部，按到胃部的时候，病人大声叫痛，又说了一句，像是里边装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得慌。
　　林辰歆若有所思：“发病之前吃过什么？”
　　病人的儿子媳妇都看向病人：“妈，你吃过什么赶紧跟医生说。”
　　女人赌咒发誓，她什么都没吃过，每天只吃上一顿吃剩的剩饭，绝对没有给自己开小灶。
　　既然这样，林辰歆一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这样吧，先给打个营养针，补充一下营养和水分，明天早上再做个胃镜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病人的儿子倒是没有什么异议，赶紧去交钱去了。
　　病人的儿媳妇像是憋了满肚子的话，跟着林辰歆一直念叨，说她这个婆婆她可真是受够了，一天天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全世界都在欺负她似的。
　　从她嫁进来开始，就没见她上桌吃过饭。
　　一开始还以为是丈夫和公公太过分了，居然不让婆婆上桌吃饭，为此她还跟丈夫吵过架，后来才知道丈夫和公公也为这事烦着呢！
　　根本就没人不让她上桌吃饭，是她自己死心眼，认为女人就不该上桌吃饭，死活要躲在厨房里吃剩饭剩菜。
　　渐渐时间长了，也管不了，只好随她去了，就连她年夜饭不上桌，也都习以为常了。
　　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她都不舍得吃，非说要留着给他们吃，一直留到坏了，才不得不吃掉。
　　这样也就算了，她还爱念叨，天天念她为这个家做牛做马吃了多少苦，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一家人怎么虐待她呢！
　　实际上公公每个月挣的钱，全都交到她的手里，儿媳妇自己跟丈夫也是每个月都把收入的一大半交给她当生活费。
　　那么些钱完全够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了，结果她偏偏就是要自我虐待，自己非要过苦日子给别人看。
　　“就前些天，过年搞卫生，翻出来一包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柿饼，都长毛了，我给扔了，结果人家哭得啊，非要捡回来说她能吃……”
　　“你说什么？”正在埋头写病历的林辰歆猛地抬头，“你说她吃了柿饼？”
　　“可不是嘛，都不知道是她啥时候藏起来了，放了多少年了，完全变了颜色了都，要不说根本看不出来那是柿饼……”
　　“吃了多少？”
　　“谁知道呢！估计怕我又扔了，得全吃了吧！”
　　“走，过去问问。”林辰歆立刻站了起来。
　　病人就是长期水米未进饿晕的，输了营养针之后，眼看着脸色都红润了一些，正睡着呢！
　　林辰歆轻轻摇醒她：“大姐，你最近是不是吃了柿饼？”
　　病人的眼中闪过一阵慌乱：“我没吃，我洗干净晒干了，好好地给他们收着呢！这么好的东西，我可舍不得吃。”
　　病人儿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妈，人家医生又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你吃了就说吃了，没吃就说没吃，别跟医生说谎。“
　　病人这才扭捏捏捏地说：“就，就吃了两个，我，我就替他们尝尝，看看味道坏了没有。”
　　“只吃了两个？”林辰歆有点不太相信。
　　“可、可能有五六、七八个吧，不是我贪吃，他们就是不知道爱惜东西，我要是不吃掉的话，早晚又得被他们扔掉。”
　　她儿子不耐烦地说：“吃了就吃了呗，又没人嫌你吃得多！早点说出来多好。”又转向林辰歆，“医生，她说的那个柿饼，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了，怕就是吃那个吃坏了肚子。”
　　林辰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母亲这个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得了胃结石。“
　　“啊？胃结石是什么东西？”
　　林辰歆便向他们解释了一下，简单来说，柿子中含有大量的鞣质，在胃酸的作用下，鞣质与蛋白质结合成鞣酸蛋白，而鞣酸蛋白则会跟柿子中含有的果胶、树胶以及纤维素粘合在一起，形成胃结石。
　　“医生您的意思是说，我妈的胃里长石头了？”
　　“对，如果胃结石通过消化道进入肠道中，还有可能会造成肠梗阻，这个我们明天要进行一下详细的检查才能确定有没有。”
　　“那怎么办啊？这个需要开刀把石头弄出来吗？”
　　林辰歆想了想：“先尝试一下保守治疗吧！你们家里有碳酸饮料吗？”
　　“碳、碳酸饮料？”
　　“也就是可乐或者汽水。”
　　“有啊，刚好买了几瓶，打算过年这几天给家里的孩子喝的。”
　　“那你去拿来，给你妈多喝点试试。”
　　“医生，这个汽水可以治病？”
　　“别的病治不了，对于她这个情况却刚好对症，汽水中释放的二氧化碳可以穿透胃石的表面并且溶解其内部的纤维结构，促进胃石的溶解，如果运气好能化掉的话，就不用做手术了。”
　　“好的，谢谢医生，我这就回去拿！”
　　病人儿子兴冲冲地回家，取回来两个玻璃瓶的饮料，一瓶橙色，一瓶棕褐色：“医生，这是橙汁汽水和沙示汽水，您看喝哪个？”
　　如今市面上橙汁汽水比较常见，到底有多少橙汁的成分林辰歆不好说，反正喝起来就是一股调配出来的香精味儿，但即便如此，在缺少各种饮料的这个时候，汽水还是很受欢迎的。
　　特别是在夏天的时候，连同玻璃瓶子一起浸泡在冷水桶里，要喝的时候拿出来撬开盖子，喝上一口，消暑解渴。
　　沙示汽水看起来很像可乐，喝起来味道也有点像可乐，喝不习惯的人会觉得味道怪怪的，但喝习惯了却会爱上这种味道。
　　林辰歆点点头：“都可以，少量多次，慢慢尝试着，看能不能喝下去。”
　　病人媳妇满心疑惑：“喝这玩意儿真可以治胃结石？”
　　“医生都这么说了，总不能是哄咱们玩的，反正试试呗！”
　　那女人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你们给小宝买的汽水吗？我不能喝，我怎么能跟个孩子抢东西吃呢，不行不行，我不喝！”
　　“医生说这能治你的病！两瓶汽水多少钱，要做手术的话多少钱？这个数你不会算吗？”
　　“那，那我尝尝。”
　　大伙儿都紧张地看着这女人喝了一口汽水，特别担心她会像他们之前说的那样，喝水都能吐出来。
　　结果居然并没有吐！
　　“太好了，没吐，赶紧多喝几口！”
　　“林医生，吃柿子真的会长胃结石吗？那以后岂不是不能吃柿子了？”
　　“这也不一定，跟个人的体质有关系，只要不要空腹吃大量的柿子，一般是不会有问题的。”
　　“还有这个汽水，连石头都能化掉的话，那一般人喝下去，肉长的肠胃受得了吗？”
　　“我们的肠胃可以一般的石头耐造多了，放心吧，正常人喝个一两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的。”
　　大年三十的夜晚，就在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在急诊科里忙忙碌碌的脚步中过去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天才蒙蒙亮，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急诊科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非常神奇的是，那女人喝汽水越喝越畅通，到了早上的时候，居然嚷嚷着肚子饿了，可他儿子媳妇没敢让她吃饭，说是得问过医生再说。
　　医生说了，还要做胃镜呢，做胃镜之前不能吃东西，不然会被食物遮挡看不见。
　　然后这女人去上了趟大号，回来还说拉出了不少小石头一样的东西。
　　回来之后告诉了林辰歆。
　　林辰歆问：“怎么样，感觉胃里还胀吗？”
　　“不胀了，就是火烧火燎地饿得慌，一个劲儿想吃饭。”
　　“我们食堂里应该有粥，让你们家孩子买点回来给你吃吧！”
　　病人儿子不解：“不用做胃镜了？”
　　“既然好了，就先不用做了，做胃镜也挺难受的，这几天吃东西先悠着点儿，少食多餐，还有汽水也继续多喝几天，注意观察一下，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刻再送来医院。”
　　“对了，柿饼也千万不能再吃了。”
　　“知道了，谢谢医生，回去之后我立马就把剩下的柿饼给扔了，以后也再不买这些东西。”
　　他们也是吓坏了，谁能想到吃柿饼还能吃出这么大的毛病来呢！昨天晚上都发愁一晚上了，如今听说不用做胃镜，也不用手术，全家人都轻松了。
　　“林医生，这回可是多亏了你了。”
　　“妈，以后可别老想着去省那个钱了，您一辈子省下的那点钱，还不够一次上医院看病开刀的钱多呢！”
　　大过年的不用做手术，这算是一件高兴的事了，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出院去了。
　　另一边那孩子一家就远没有那么乐观了。
　　孩子醒过来了，但精神萎靡，遵医嘱不能吃东西，蔫蔫地躺在他妈妈的怀中，看着就叫人心疼。
　　“拍片那边上班了，先去做个X光吧！”林辰歆说。
　　片子拍出来，很明显的膈下游离气体，肠管破裂无疑了。
　　“准备一下，做手术吧！”
　　“医生，您上次不是说，这么小的孩子，不好打麻药，那做手术会不会很疼啊？”
　　“放心吧，我们现在的麻醉师都是很有经验的，而且还会配合针灸的止痛，孩子不会受太大的罪的。”
　　“那做完这个手术，孩子就一定能好起来吗？”
　　林辰歆的脚步顿了顿：“我会尽力。”


第226章 
　　哪怕是大过年的, 即使只是为了让孩子的父母安心，她也没敢说一句肯定会好起来，作为医生,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绝对不可以说，心里还是得有点儿数的。
　　孩子的情况并不太好, 做手术的时候发现, 是结肠的位置破了一个小孔，食糜和粪便已经污染了整个腹腔。
　　需要立刻进行清理, 不然的话很容易造成严重的感染。
　　至于受伤的肠壁, 林辰歆考虑了一下, 决定先给孩子做个造瘘手术。
　　将结肠的肠管翻转以后固定在肠壁上, 代替□□使排泄物从这个地方排出，让受伤的肠道能够得到更好的休息和养护，以便尽早恢复。
　　手术出来以后, 还得向孩子的家长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什么好处, 平时应该怎么护理等等的。
　　孩子的母亲看着自家孩子这个样子只知道哭：“是妈妈对不起你啊！”
　　孩子的父亲想得更长远一些：“那他以后都得带着这玩意儿活着了吗？这，这让孩子以后怎么见人啊！”
　　别人大便都是从□□里出来的，只有他家孩子, 是从肚子里出来的, 等以后孩子长大懂事了，怎么能接受得了。
　　林辰歆忙说：“不会, 这只是暂时的，半年后你们抱着孩子过来, 做个还纳手术就好了。”
　　“半年后再做一个手术就能全好了？”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就全好了。”
　　女人牢牢抱着孩子, 回头看着孩子他爸说：“回去之后，咱就分家，我的孩子不能再让你妈看着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又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把孩子弄他大伯那儿去干什么呢！”
　　男人皱眉：“我妈到底也是孩子奶奶，她也是为了孩子好。”
　　“对，她为孩子好，就为成了这个样子，反正我的孩子是肯定不能待在她身边了，她要不走，我就走！”
　　“行了行了，再说吧，这不还住院嘛，等出院了再说。”
　　“不行，你现在就回去，把这事处理清楚了，不然出院了我们也不回家。”为了自己的孩子，原本看着柔弱的女人也变得强硬起来。
　　孩子的爸爸叹着气走了，女人这才不好意思地对林辰歆说：“林医生，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不过就孩子奶奶那样，我实在是信不过她了。”
　　林辰歆点点头：“你能亲自照顾也好，接下来这段时间，照顾得还是要精心一些比较好。”
　　“那林医生，您说的半年后那个什么还、还什么的手术……”
　　“还纳。”
　　“对，还纳的手术，还是你来给我们做吗？”经过这事，她现在是只信得过林辰歆了。
　　“还纳手术很简单，我们医院的医生每一位都是很优秀的，不管到时候是谁来做，都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到最好。”
　　“不行，我们还是来找您帮我们做吧！到时候还是来急诊这边找您吗？”
　　“呃，好吧，如果时间合适的话，我尽量。”
　　“谢谢，谢谢林医生，我们家这孩子，就交给您了。”
　　病人有时候太热情了，也是很让人吃不消的。
　　“林医生，你干嘛答应她这个呀！”离开的时候，护士不解地问，“半年后您都上大学去了吧！别到时候找不着人，他们又来闹。”
　　林辰歆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上大学还是读研究生的事儿，解释起来一两句说不清，她熬了个夜，又全神贯注地做了个手术，实在是有些累了，不太想说太多话。
　　护士也看出来了，忙说：“呀，你肯定累坏了吧，快点回去休息吧，这儿的事不用管了，真是的，这都什么事儿啊，本来也不是你值班……”
　　林辰歆回到家里，沈焰不在家，她打算把昨天晚上的剩菜挑一个出来随便热热，吃了就上楼睡觉去。
　　正打算烧火呢，大门“咣当”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进来。
　　她惊喜地跑出来：“回来啦！”
　　沈焰上前把人抱了抱，克制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回来洗个澡，拿两身衣服，待会还得出去。”
　　“那你先去洗，饿不饿？我正准备热菜，吃点再走吧！”
　　“也行。”
　　林辰歆便赶紧去烧火热菜，她厨艺虽然不怎么样，但热点儿菜还是不成问题的。
　　怕肉吃多了太油腻，还特地去在院子里的菜地里拔了个萝卜切成丝煮了个萝卜丝汤。
　　沈焰仗着年轻火力壮，一年到头不管春夏秋冬都是洗冷水澡的，他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林辰歆已经把饭菜摆满了桌子了，看起来热气腾腾的，比年夜饭倒也差不了多少。
　　沈焰提起筷子就吃了起来，他吃相不粗鲁，但速度真的是挺快的，饭量也大，那一盘盘让林辰歆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消耗掉的剩菜眼看着就这么一点点地少了下去。
　　看他吃饭是能给人带来一种满足感的。
　　吃得差不多了，沈焰猛一抬头，发现自家媳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伸手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的碗中：“昨晚上没来得及吃，饿了。”
　　林辰歆没说什么，就这么看着他，谁都知道昨晚师长爱人说什么突然演习的借口肯定是假的，不过究竟是什么原因大年三十的突然全体集合，她也不好问。
　　要能说的他自然会说，不能说的问了也白问。
　　“没什么大事，一帮宵小，自不量力，想趁着咱们过年放松警惕过来挑衅，不过没敢真做什么，就飞机飞过来绕了几圈。”
　　所以才会有突如其来的紧急全体戒严备战。
　　“嗯。”林辰歆应了一声，没说什么你辛苦了，他也没说委屈她了让她担心了之类的话，都知道他选择这份职业，就有他要承担的责任，而她选择嫁给他，也早就有了知道要面对些什么的自觉。
　　一切只当是寻常。
　　林辰歆胃口小，吃了一会儿便饱了，于是上楼给他收拾离家这几天要穿要用的行李，沈焰继续在打扫战场。
　　最后也只是一句“保重”就把他送出了家门。
　　不管外面的形势如何紧张，对家属院的大家来说，也只是寻常的一个大年初一而已。
　　林辰歆收拾了碗筷，正打算上楼补眠，忽然有人来喊她：“林医生，有电话找，京市那边打来的长途！”
　　这一刻，林辰歆的心跳确实是漏跳了两拍，急急忙忙就冲了出去。
　　难道是沈焰的爸妈出什么事了？还是沈晴？总不能是沈爷爷的身体不好了吧？
　　就在过年前他们才联系过，当时家里所有人都好好的啊！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还得马上打电话呢？
　　这种紧张担心的情绪直到林辰歆拿起话筒，听到对面沈晴轻松的声音的时候，才彻底放松下来。
　　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新年好呀！也帮我问爷爷和爸妈新年好，他们都还好吧！”
　　“好，我们大家都好得很，爷爷还给你们发了大红包，妈帮你们都收着了，等你们回来再给你们，你跟我哥今年第一次小夫妻俩一起过年，没出什么岔子吧？”
　　“当然没有，你哥做的年夜饭，可好吃了呢！”
　　两人拉了一会儿家常，沈晴这才正式进入正题：“嫂子，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让我帮你留意一下买个四合院的事嘛，这一年都没遇上合适的，碰巧今天就遇上了。”
　　想买到好房子，那是可遇不可求，急不来的事情，所以林辰歆一直也都没有催促过沈晴。
　　但沈晴还是很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的，也到处去帮她打听，只是打听了好几处都不怎么合心意，不是房子不够好，就是产权有纠纷，沈晴自己都看不上，自然也就不会跟林辰歆说了。
　　可这次真是个好机会，那院子曾经是以前一个什么小官员的宅邸，四合院的质量自然是不用说的，最重要的是，在那些年并没有被当成公房分给别人住，因此保存得很好，没有任何被破坏的地方。
　　产权也十分明确，不存在任何纠纷。
　　而且要卖房子的对方也算是知根知底的，知道对方确实是因为缺钱才急着想要把这处的房产卖掉。
　　不存在什么不可说的隐情。
　　院子不算大，要价也不高，只要一万五千块钱。
　　这样的好房子自然是十分抢手的，对方也还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让沈晴优先考虑。
　　所以沈晴这才立刻打了电话来找林辰歆，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找不着这个店了，如果想要得话，得立刻定下来。
　　当然，一万五千块钱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家都能拿得出来的数目，即使是林辰歆留给沈晴的那些钱，其实也还差了两千多。
　　但林辰歆是知道将来京市一座四合院的价值的，这两千多块钱算得了什么呀，咬牙也要拿下来啊！
　　当机立断地说：“我要，沈晴，麻烦你了，一定要帮我买下来，不够的钱我跟爸妈借点儿，回头再想办法还给他们。“
　　沈晴：“钱不是问题，既然这样，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我马上去办。”
　　完成这件大事，沈晴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而沈焰的爸妈那边，借钱肯定是不肯的，儿子媳妇想要置业，借什么钱啊，但父母的肯定要帮忙的啊！
　　贺敏瑛二话不说，就把缺的那部分钱补齐了，不但如此，房子买下来以后，她还特地找了有经验的老工匠，去把那房子破损的地方用老手艺好好地修葺了一遍。
　　家具上有什么缺损的，也尽量买了跟原来相同的料子，要么修补，要么重新打造，总之都补齐了，看起来就是一座崭新漂亮的宅子了。
　　以后沈焰和林辰歆如果回去，现成的房子直接拎包入住就行。
　　房子修好之后，沈晴还特地拍了照片寄给林辰歆看。
　　林辰歆本来是没有想过那么多的，那房子他们这几年暂时应该都还住不上，她甚至还想过，要不先租给别人住着也行，不贪图那点儿房租，主要是有人气，对房子也比较好。
　　不过看到修葺得这么漂亮的房子，她倒是不舍得了租给别人了，只想着以后总得想办法，一年回去住上几天，才算不浪费了这么好的房子。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海岛上的日子也忙碌、也平静，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了下来。
　　很快，参加高考的考生们陆陆续续开始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
　　罗水妹和王庆有是最早收到通知书的，他们报考的是省城这边的医学院，地方近，所以收到录取通知书也最早。
　　两人都考上了，那叫一个喜气洋洋的，一块儿来给林辰歆报喜，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罗耀明打算给他俩把婚事给办了，两人结了婚以后再去上大学。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让一位老父亲安心吧，罗水妹给林辰歆送来了请柬，让她跟沈团长无论如何也得去喝他们的喜酒。
　　林辰歆自然是一口答应了的。
　　接着是林辰歆曾经的病人曲建华，他也考上了大学，他爱人李春兰高兴得满医院各个科室里送糖，还特别准备了礼物送给林辰歆，要不是林医生的妙手仁心，曲建华恐怕现在还是个在垃圾桶旁捡垃圾吃的疯乞丐呢！
　　李春兰也嫁不着这么好一个人，哪来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他们夫妻两个是真心实意地感激林辰歆。
　　只有徐思妍收到李春兰送来的糖果的时候，不屑地“嗤”了一声：“不就是考上个大学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跟谁不是个大学生似的。”
　　她这话说出来，别人也才想起来，对哦，她好像也是个大学生来着，不过她一个大学生，到头来却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太没意思了吧！
　　当然这些话别人美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只是心里想想。
　　但脸上不经意表现出来的不屑，也足以让徐思妍心里暴怒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考了个大学嘛，能不能毕业还不一定呢，毕业了能不能分配个好工作还说不准呢！
　　马上就要改革开放了，到时候让你们这些人都来看看她的厉害！
　　她忍，再忍两年，她就不信，她一个穿越者，还能比不上这些没有见识的土著不成！
　　最后连借住在邓大姐家的苏红丽也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她为了远离这个地方，报考的是远在大西北的一所医科大学，她说，她将来也想像林医生一样，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好医生，帮助更多像她一样，曾经陷入到绝望深渊里的姑娘们。
　　林辰歆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偶像，她一生向往的目标。
　　苏红丽拉上邓大姐，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上门感谢林辰歆。


第227章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 邓大姐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最近到处都听人说考上大学，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什么的。
　　甚至还有人高兴得特地来找她订蛋糕庆祝的。
　　可怎么就没听说林辰歆也拿到录取通知书了呢？
　　林医生那么厉害, 她也应该早就拿到了通知书才对的呀？
　　可看到林辰歆真心实意地笑着恭喜苏红丽考上大学，她心里的疑问又有点不太好问出口，万一她真的没考上……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但万一呢, 如果当中出了什么差错……
　　邓大姐为此真的苦恼极了，这么好的林医生, 怎么可以不心想事成呢？
　　跟她有着同样想法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一点。
　　要知道考上大学是一件大喜事, 就连邮局的邮递员, 也会觉得送一份录取通知书，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每送一份，都必定会宣扬得人尽皆知之后, 才会矜持地把通知书拿出来, 然后坚持亲手送到本人的手上。
　　在邮递员的高调宣扬下, 几乎没有人可能悄声无息地收到通知书然后低调地藏起来，就连林辰歆也不可能。
　　既然没有人听到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消息，那就肯定是还没有。
　　可她明明就是请了好几天假去考试了啊！
　　这录取已经接近尾声, 甚至都已经有人准备好行囊马上就要出发了, 她这通知书还有希望吗？
　　大多数人是不敢当着林辰歆的面问她这个的，就连别人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个上大学的话题, 眼睛瞟到她一出现，也会立刻生硬地转移话题, 生怕她听了心里难过。
　　林辰歆原本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可遇到这种情况多了, 也知道她非得好好地解释一下不可了，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同情”多久呢！
　　可是她一本正经地向别人解释：“我没有参加高考，我上次去参加的是研究生考试，研究生招生是在九月份呢，过些时候还要去参加复试，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的。”
　　别人嘴里说着：“原来是这样，林医生你这么厉害，不管考什么，肯定都能考上的。”
　　可心里却有点不太相信，研究生是那么容易考的吗，听说得大学生才能去考呢，林医生她也不是大学生啊！
　　她该不会是没考上大学怕丢脸，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吧！其实何必呢，不管考不考得上大学，也撼动不了她在大伙儿心目中“神医”的地位啊！
　　大学不录取她，那是大学没有眼光！
　　唉，林医生也是要面子的，算了，她说她考的是研究生，那就顺着她的意思去说吧！
　　于是就形成了一种很诡异的现象，林辰歆觉得自己解释清楚了，别人也觉得自己听明白了，可双方之间就是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可徐思妍是真的听明白了，她也相信林辰歆。
　　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眼前的迷雾，林辰歆的做法给她指引了一条新的出路，是了，可以考研究生啊，她本来就是大学生，考研究生不是很正常的吗？
　　只要考上了研究生，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再不用一直忍了。
　　她气势汹汹地找到林辰歆，不满地责怪她：“林辰歆，你考研究生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辰歆愣了愣：“我考研究生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我们一起来的，你想走怎么能不带上我？”
　　“第一，我们不是绑定在一起的，我做什么都没有必要带上你；第二，我并没有想走，只是提高自我而已；第三，你是小孩子吗？自己不会做决定，非要跟着我？”
　　“那你把你这次上研究生的机会让给我吧！”徐思妍激动地说，“林辰歆，求求你了，就当是帮我一次吧，你在这里受人尊重，又家庭幸福，上研究生的机会对你来说可有可无，可是我不一样，我留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又没有其他的办法离开，这是能让我离开这里唯一的机会了，你让给我吧，好不好？”
　　林辰歆眯起眼睛看着她：“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自己考上的研究生，为什么要让给你？”
　　“你反正这么厉害，明年再考不就行了，而且，谁叫你当初报考的时候不叫上我一起，不然的话不就不用你让了吗？”
　　“那你也可以明年考的啊，我既然考了，就肯定是想去的，为什么要让给你？”
　　“那你的家庭呢，沈焰呢？你都不管了吗？原来什么夫妻恩爱都是假的啊？自己想飞了就要抛弃家庭了？沈焰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林辰歆淡淡一笑：“你倒也用不着挑拨离间，我要做什么，他自然是知道而且赞成的，人生相伴的时间那么长，也不差我去念书的这几年，对吧！你如果真心想要考的话，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明年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这么说你就是不肯让给我了是不是？”
　　“你没有脑子我知道了，可是你能不能别当所有人都没脑子啊，这种东西怎么让啊，有名有姓的啊！”
　　“你让沈焰想办法啊，他家里人在京市不是当大官的吗？他们肯定能办得到的啊！”
　　林辰歆听笑了：“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在跟你商量怎么把念研究生的机会让给你吧，别说我现在还没有真正考上，就算真的考上了，我也不可能让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大家互不相干，明白？”
　　“林辰歆，你要是真的不肯让给我，我就……我就去投诉你！”
　　“哦？”
　　“你没有大学文凭，本来就不能考研究生的，你这肯定是违规操作。”
　　“哦，那你去啊，别忘了我们家沈焰的家里在京市可是当大官的，你要是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告得了我，那你就去吧！”
　　徐思妍当然没有这个本事，她也就是逞一逞口舌之快而已，真让她去投诉，她还没有这个胆量呢！
　　林辰歆当然也并没有仗着沈家的势，她考研究生这事儿，都没有跟家里说呢，完全靠的是她自己的实力。
　　这事儿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天医院里居然来了个熟人。
　　“林医生，快去看看吧，来了个孩子，听说是玩炮仗炸飞了手指，这手术只有你能做得了。”
　　“这不都过完年了吗？怎么还有孩子玩炮仗的。”林辰歆一边说着，一边匆匆赶了过去。
　　却发现孩子的父亲居然是邓大姐的前夫杨长根。
　　她倒是诧异了一下：“你是孩子的父亲？”
　　杨长根看见林辰歆，脸上明显闪过一瞬间的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医生，你看我儿子这手指能接回去不？”
　　林辰歆一看那孩子，整个手掌被炸得血肉模糊，伤了手腕上的大动脉血管，还在汩汩地流血，身上的棉衣都湿透了，孩子都已经不会哭了：“现在要紧的不是接不接手指，要赶紧处理伤口止血，快给他量一下血压。”
　　“血压太低了，要立刻输血，孩子什么血型知道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辰歆就没怎么指望对方能知道，已经在准备让人去检查了。
　　“还有你们也赶紧去找找有没有人可以捐血的，也马上去查查血型，可以的话立刻就要输血。”
　　这个时候就是这样，血库长期供应不足，大多数时候需要输血的话都是要病人自己去找能供应的血源的。
　　也正是因此，催生了职业卖血人这个职业，因此其实想要找到血源也并不难，每天都有人在医院外边等着呢！
　　杨长根她妈一听林辰歆这样说，立刻就把自家儿子推了出来：“医生，这是孩子他爸，让他给孩子输血就可以了。”
　　“不……”抱着孩子的女人紧张地看着杨长根，“他……”
　　林辰歆正忙着给孩子检查伤口，这炸得实在是太严重了，用血肉横飞来说也不为过，应该是相当近距离地接触到很严重的爆炸，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再看他们带过来的炸飞的手指，剩下只有那么一小截了，大部分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可以重新接上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听到孩子奶奶说让孩子他爸输血，随口就说了一句：“不行，直系亲属不能输血。”
　　忽然顿了一顿，看了杨长根一眼：“你的话应该没问题，赶紧去查一下吧！
　　孩子奶奶又把孩子妈也推上去：“她也去查一下，她是孩子妈。”
　　林辰歆有些不耐烦：“说了直系亲属不能输血，孩子妈妈不行。”
　　这就没道理了啊，杨长根她妈不服气：“怎么孩子爸行，孩子妈就不行了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总不会故意害你们的孩子，现在我必须要跟你们说清楚，这手指是接不回去了，只能尽快缝合处理伤口，救这孩子的命！”
　　孩子妈大哭：“医生，求求你了，他们都说你是神医，肯定能把孩子的手指接回去的，没有了手指，叫这孩子以后怎么活啊！”
　　“我不是神医，你们也看见了，都碎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孩子的伤势不能再耽误了，必须赶紧做手术缝合，你们看看谁来签个字吧！”
　　杨长根他妈恶狠狠地推搡儿媳妇：“都怪你带来的那个野种，把我孙子害成这样，我要让他把手指赔给我孙子！”
　　话赶话说到这里，她眼睛一亮：“医生，要是从别的手上切下来的手指头接在我孙子的手上，他这手就可以治好了，对吧？”
　　林辰歆当了那么久的医生，什么样的话都听过，但这么异想天开的说法，还真是第一次见识：“不好意思，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
　　“这怎么是违法犯罪呢，是那野种炸坏了我孙子的手指，就该让他赔，切他几个手指头怎么了？医生你等着，我这就去把那臭小子弄来，你把他的手指头给接我孙子手上。”
　　林辰歆冷了脸：“到底谁能做主签字？”
　　“我我我！”好在孩子他妈还算清醒，“医生，别听这老太婆胡说，孩子的手该怎么治怎么治，就算没了手指头，那也是他的命。”
　　林辰歆还是皱着眉头提醒了她一句：“嫁接手指头是无稽之谈，医学上也不可能成功的，但架不住有人思想愚昧，你们最好找人看住了，千万保护好孩子。”
　　她不知道他们家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涉及一个小孩子的安全，不得不多提醒一下。
　　这时候，验血型的结果也出来了：“林医生，孩子是AB型，孩子父亲是O型。”
　　林辰歆点点头：“可以输血，那让他来吧！”
　　“可是，不是说直系亲属之间不能……”
　　“没关系，我问问他。”
　　别人都不明白林辰歆想要问杨长根什么。
　　林辰歆走到杨长根身边，低声说：“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走到别人听不见他们说话的距离，林辰歆才小声问了一句：“这孩子不是你的吧！”
　　杨长根额上青筋暴起：“你们当初收了我的钱，答应过不把我不能生的事说出来的。”
　　“你放心，我没打算说出去，不过这孩子如果是你的，你给他输血的话可能会有危险，如果不是亲生的，就没问题，现在就看你的了，要是你不愿意输血，你们也可以另外去找一个AB型或者O型的人过来，不过要尽快，孩子现在的情况很危险，等不了多久了。”
　　杨长根脸色变换了几下，终于一咬牙：“行，我输，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许说出去。”
　　林辰歆耸耸肩：“放心，我从不多管闲事。”
　　说真的，她相信就算是邓大姐，如今的想法也跟她一样，巴不得杨长根一家能过得好好的，免得去找她的麻烦。
　　邓大姐现在过得好好的，可真的是半点儿不想沾惹上这些人。
　　杨长根去输血了，林辰歆也进手术室去了。
　　杨长根现在的妻子徐翠玲跟杨长根她妈乌眼鸡似的互相瞪着对方在吵架。
　　一个骂徐翠玲不要脸，带着个拖油瓶嫁给她儿子，那野种玩炮仗炸坏了她亲孙子的手，早晚得让那野种赔命。
　　一个骂杨长根他妈心肠恶毒，苛待她儿子，要是她大儿子有个什么不好，她跟她拼命！
　　饶是完全不知道他家什么情况的，随便听听也就明白了，这徐翠玲是二嫁带着个儿子嫁给杨长根的，杨长根也是个二婚，两人倒也般配。
　　只是杨长根早就查出来有不孕不育症，他妈为什么死活认定了手术室里的那个就是她的亲孙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228章 
　　这边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另一边两个新来的实习生也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血型的问题。
　　一个说：“父亲是O型，怎么可能生出来一个AB型的孩子呢？”
　　“说不定孩子的母亲就是AB型呢！”
　　“一听你就是当初没有好好上课的，O型和AB型的父母, 生出来的孩子只可能是A型或者B型，不可能是AB型的。”
　　“可刚刚验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啊，难道是验错了吗？”
　　“怎么就非说是验错了呢, 就不能那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两人越说越激动, 越说越大声，甚至都盖过了徐翠玲婆媳俩吵架的声音。
　　“不是亲生”这四个字传到徐翠玲的耳朵里, 她整个人“咯噔”了一下, 忽然就暴怒了, 尖利地嚷了起来：“你们胡说什么的, 说谁不是亲生的呢！”
　　杨长根他妈本来没注意到，听儿媳妇这么一说，也跟着骂起来：“谁乱嚼舌根子, 看我不撕烂了他的嘴。”
　　吓得两个实习生连忙说：“没, 没有, 我们没说谁，就随便说说。”说完赶紧溜了。
　　杨长根他妈骂完以后忽然觉得不对劲：“等等，他们刚刚说啥来着？他们说天宝不是我们家长根的亲儿子？”
　　那孩子叫杨天宝, 从这个名字就可以听得出来, 他们家对这个盼了好久才有的孩子是多么的溺爱了。
　　特别是杨长根她妈，当初对邓大姐非打即骂, 极尽磋磨之能事，可是后来杨长根带了徐翠玲回家, 说她肚子里怀着他的种的时候，却是把她捧成了老佛爷, 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等徐翠玲真的生下一个男孩儿之后，杨长根他妈对这个宝贝大孙子就更是心肝宝贝地捧在手心里，当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溺爱才好。
　　但对这个儿媳妇，却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
　　徐翠玲嫁给杨长根之前是个寡妇，带着跟前头的男人生的一个儿子，当寡妇的时候，名声也不怎么好，传闻跟好几个男的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
　　要不是看在她大着肚子进门的份上，杨长根他妈是肯定容不得这样的人当自己的儿媳妇的。
　　但徐翠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杨长根他妈针尖对麦芒，整天闹得鸡飞狗跳的，谁也讨不了谁的好处去。
　　但不管怎么样，杨长根有了儿子，一家人在外人的面前，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现在居然有人嚼舌根在背后说杨天宝不是杨长根的亲儿子，他妈哪里听得了这话，追上去就要打那两个实习生，又追又骂地闹成一团。
　　气得蒋主任都出来了：“什么人在这里闹，把她们都给我赶出去！”
　　她才不得不安静了下来。
　　可是越想越不对劲啊，无风不起浪啊，如果不是知道点什么，别人怎么无端端地说起这个呢？
　　难道真的是徐翠玲那个不安分的骚货，跟别的野男人勾搭上有了孩子，栽到自家儿子的头上？
　　这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按捺不住地疯长起来。
　　杨长根他妈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掏心掏肝疼爱的大孙子竟然有可能是个野种，她这心里啊，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似的，又疼又气，脸都气黑了。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白着脸从输血室里出来，连忙一把拉住了他：“你能确定天宝肯定是咱家亲生的不？”
　　杨长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连嗓音都变得尖锐起来：“谁说的？谁说天宝不是我亲生儿子了？”
　　杨长根他妈被儿子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还不是有些人嚼舌根，说什么血型啥的，我也听不懂，我就问你，天宝确实是咱们家孩子？”
　　“当然是了，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天宝他就是我们老杨家的种！”
　　“我就说嘛，医生都让你输血了，咋还能不是亲的呢！”
　　可是疑心一旦起了，想要根除哪有那么容易呢，等杨天宝做完手术，小小人儿被放在小床上被推出来的时候，老太婆又犯起嘀咕来。
　　“这孩子咋这么白呢！”他们老杨家一家都是黑皮，她，杨长根他爸，她闺女，还有杨长根，都天生地长得黑，就连徐翠玲本身也算不上很白。
　　可怎么生出来个孩子这么白呢！
　　以前她还得意，这大孙子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可是如今起了疑心，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么白能是他们家的种吗？
　　再加上长得也不像，杨天宝这孩子双眼皮高鼻梁，而杨长根这一脉全都是单眼皮小眼睛塌鼻子的，孩子长得俊是好事，可也不能太不像了啊！
　　以前是没有想到这一茬，现在却是越看越不对劲。
　　儿子这边被徐翠玲那个狐狸精给迷昏头了，怎么都不肯相信狐狸精给他戴了绿帽子，杨长根他妈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得自己出手。
　　她端着一碗水进了病房，把碗放在一旁，拿起杨天宝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还有点儿生锈的缝衣针，对准那稚嫩的小手指头就要扎下去。
　　一旁的护士看见了，连忙喊了一声：“你干嘛呢！”
　　杨长根他妈抖了抖，随即又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孩子的亲奶奶，我们家的事，你们管不着！”
　　护士快步过去一掌拍开她的手：“这是在医院，你要伤害我们的病人就是不可以。”
　　“废话，我哪会伤害我的亲孙子！”
　　“那你拿的这是什么？这针都生锈了，刺破孩子的手很容易得破伤风的你知道吗？”
　　“什么破伤风，乡下孩子没那么金贵。”
　　杨长根一脸疲惫地从外面进来，看见他妈在跟护士吵吵嚷嚷的，不由得满心厌烦：“妈，你又在干嘛！”
　　“长根你来得正好，快，往这碗里滴一滴血，咱们来滴血认亲，哼，要是那狐狸精敢给你戴绿帽子，我饶不了她！”
　　杨长根突然暴怒起来，一手抓起那碗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说了天宝就是我亲生儿子，少给我弄这套乱七八糟的。”
　　护士也怒了：“这里是医院，是你们吵吵闹闹的地方吗？不想好好治病就赶紧走！”
　　蒋主任真的烦死了，怎么一天两天的，总有人在医院闹事，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可真闹起来了他又不能不管，正匆匆忙忙赶过去呢！
　　偏有个不长眼的家伙也凑过来：“蒋主任，有个事我实在是不明白，想请示您一下，林医生这样做是真的没问题的吗？”
　　不长眼的家伙姓周，是新分来的大学生，正儿八经的医科大学毕业生。
　　来之前自信爆棚，一个小海岛的小医院能有什么厉害的人啊，他一来到肯定就能脱颖而出，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当然，以他的水平，也不可能在小海岛上多待的，也就是实习几个月，让所有人都看看优秀大学生的水平之后，再拿上一个优异的实习成绩离开吧！
　　来了以后本以为可以被分配到最重要的科室，谁知道院长只是随意看了看他的简历，就把他给安排到了急诊科。
　　急诊科这种地方，病人又多又杂又乱，是整个医院最辛苦最累的科室，而且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病人，根本就展示不出他高超的医术水平！
　　周俊杰以为，以自己的水平来急诊科上班，急诊科这些人总应该捧着他这个大学生，总该遇上什么别人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才让他出马吧！
　　谁知道蒋主任也是同样随意地看了看他的简历，说了一句：“那你就暂时跟着林医生吧！”接着就不管他了。
　　一个女医生，不过仗着长得好看了一些，看起来年纪还没有他大呢，而且听别人说，她还参加了高考，而且还没考上！
　　一个连大学文凭都没有的人，凭什么带他！
　　而且还一天到晚只让他干一些给病人换药、拆线之类无关紧要的小事，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虽然别人都说林医生很厉害，但他是不相信的，能有什么厉害的，不过就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而已。
　　要是给他机会，让他来处理那些病人，他肯定能做得比她更好。
　　女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啊，什么人都捧着她，听说还嫁了个团长，家里还挺有背景的，一般人都惹不起。
　　周俊杰觉得自己这次实习被分配到这个女人的手底下受气，实在是太不走运了。
　　这个女人还凶得很，他有一次只不过就是偷了一下懒，没有按照书本上规定的操作规范操作。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大学的时候很多人都这样图省事，连教授都没说他们什么，这个女人居然就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骂得他狗血喷头，叫人看了笑话。
　　今天好不容易被他逮住了林辰歆的错误，他肯定不会放过的，瞅着机会就找蒋主任来了。
　　蒋主任看见周俊杰就心烦，他最烦这些眼高手低的大学生了，本来推荐入学的，水平就不怎么样，这几年也不见得真的学了什么真本领，偏偏眼高于顶，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实际上没有一个能真正独当一面的，来实习都嫌弃他碍事。
　　特别是这个周俊杰，上次把用过的医疗器具跟刚消完毒的放在一起，差点儿造成交叉污染，被林辰歆发现了批评了几句，他还闹上情绪了。
　　蒋主任正打算跟院长说一声，把人调走，让他到别的科室实习呢！
　　急诊科是最忙又最容易出错的地方，实在是遭不住老有人这么添乱了。
　　听着这人的语气，像是要告状似的，不由得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又有什么意见？”
　　“不是我有什么意见，而是林医生今天的操作，有可能会造成病人的生命危险，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了，别人也都看见了，但没人敢说出来，我觉得我不能这样视而不见。”
　　蒋主任对林辰歆那是绝对信任的：“林医生这样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你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多问问人。”
　　“所以她让孩子的亲生父亲给孩子输血，这也是没有问题的吗？”周俊杰义正词严地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真要怀疑这家医院的专业性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病房，蒋主任正想让他迟点再说，周俊杰已经迫不及待地指着杨长根说：“就是他，林医生就是让他给他儿子输血了，当时的情况并不是紧急到完全找不到别的血源，她这样做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而且当时也有其他医护人员提出了疑问，她完全不采纳，依然我行我素，她究竟是根本不懂，还是太过自大，置病人的安危于不顾呢？”
　　蒋主任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刚赶过来的护士长：“有这事吗？”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那似乎真的是林辰歆做得不对？可林辰歆作为一个有丰富经验的医生，她怎么可能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呢？
　　护士长看了看杨长根，又看看周俊杰，叹了一口气：“确实是有这事，不过是有原因的，主任，这事咱们回头再说吧！”
　　周俊杰大义凛然：“为什么不能当着病人家属的面说清楚，我们医生的一举一动都应该为病人负责，你们不能包庇她。”
　　杨长根他妈的耳朵竖了起来：“啥意思？你们医院干了啥，小伙子，你说清楚！”
　　周俊杰立刻说：“就是接诊的那个林医生，她让孩子的父亲给自己的孩子输血，这是不对的，可能会对孩子造成危险，如果出了事，孩子就没命了。”
　　杨长根他妈一听眼睛都瞪大了：“你们差点害了我孙子的命？”
　　护士长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周俊杰是不是傻，明知道这老太婆不是省油的灯，还这样说，明晃晃就是要引起医患矛盾的，这家人一旦闹起来，他们整个科室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大声说：“林医生这样做当然是有她的道理的，这孩子是AB型，他爸是O型血，他们根本不可能是亲生父子，所以输血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简单的问题，有脑子的人一想就能想明白了，所以一开始大伙儿虽然有点儿疑问，可是在看到这父子俩的血型之后，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他们当医护人员的，都很明白这种闲事不该多管，免得引起别人的家庭纠纷，对医院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个事。
　　也就是这周俊杰，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偏要不依不饶地纠缠这个事。


第229章 
　　周俊杰愣了一下, 居然还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O型，AB型，啊, 对啊，O型血不管跟任何人结合，都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可是你们当时怎么不说, 藏着掖着有意思吗？”
　　护士长把头转向另一边，杨长根他妈发疯般地朝徐翠玲扑过去, 一手去抓她的头发, 另一只手去抠她的脸, 嘴里还大声地咒骂着：“不要脸的骚狐狸, 骗得我好苦，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徐翠玲大叫着跑开，杨长根他妈居然一把抓起病床上躺着的杨天宝, 就要往地上扔：“死野种, 看我不砸死你。”
　　孩子当然没被砸, 一旁的医护人员赶紧冲上去把孩子抢了下来，可还是吓得“哇哇”大哭，一时间, 咒骂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声, 还有孩子的哭声，几乎要把这间小小的病房震塌了。
　　护士长双手一摊, 看向周俊杰：“这就是我们藏着掖着的原因，这下你满意了吧？”
　　蒋主任怒气冲冲：“叫保安过来, 把这些人都给我赶出去！”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杨长根被人戴了绿帽子, 认了个野种当亲儿子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被传得人尽皆知了。
　　杨长根他妈大闹了一场，死活非要杨长根跟徐翠玲离婚，再娶个黄花大闺女生个真正的亲孙子。
　　徐翠玲死活不愿意走，死也要赖在杨家，天天闹得乌烟瘴气。
　　本来大伙儿还挺同情杨长根的，但有一次杨长根喝醉了发火的时候一句话说漏了嘴，骂陵川医院的医生答应了他不说出去的却说了出来，他要找陵川医院算账！
　　别人一听就咂摸出滋味来了，什么叫医生答应了替他瞒着，那就是他早就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还硬生生戴了这顶绿帽，这说明什么？
　　再联想起他前头那个媳妇，结了婚那么多年都没有生出孩子，难道不是那个媳妇的问题，而是杨长根的问题？
　　这种事根本就用不着确认，只要有人提出了疑问，这传来传去，流言都能把它给坐实了。
　　没多久，所有人都知道了，杨长根没有生育能力，巴巴地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结果还被他自己的亲娘给拆穿了。
　　以后他再想讨媳妇怕是难咯，除非又是给别人喜当爹，不然谁家的正经闺女会愿意嫁给一个不能生的男人啊！
　　这传言传来传去的，居然又传回来陵川医院这边。
　　然后，大家又不知怎么的，就知道了食堂的邓大姐就是这传闻的主人公杨长根那个据说生不出孩子的前妻。
　　接着邓大姐忽然就特别受欢迎起来。
　　其实邓大姐一直都挺受欢迎的，虽然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还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而被离婚的，但一直以来，时不时都有人给她做媒。
　　只不过给她说的一般都是一些带着孩子的鳏夫，想着她反正生不出孩子，嫁过去给人带孩子正好合适。
　　只是邓大姐才过上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的美好日子，还要照顾妹妹，根本就没有心思再嫁，所以都拒绝了而已。
　　如今她不能生育的名声莫名其妙就被洗清了，于是给她说亲的，就不止二婚的鳏夫了，连头婚的男人都有。
　　人家说不嫌弃她嫁过人，就看中她勤快能干，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
　　林辰歆也问过邓大姐，有没有看中的，以后的人生还长，如果有喜欢的，大家一起扶持着过日子，也挺好的。
　　邓大姐却觉得自己是被养得心越来越大了。
　　要是在她刚刚离婚的时候，有个条件很不错的男人跑来跟她说，不嫌弃她，她说不定就会感激涕零，恨不得给对方做牛做马了。
　　可是如今，她却觉得，恰恰就是“不嫌弃”这三个字，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不嫌弃，说出这三个字的男人，本来就是把自己放在了高她一等的位置上，用一种施舍的态度，来不嫌弃她。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人不嫌弃呢？
　　她现在靠自己就能活得好好的，就因为男人的一句不嫌弃，她就要感激涕零，做低伏小地去伺候他一家老小，当一个所谓的能好好过日子的好女人吗？
　　她不愿意！
　　邓大姐期期艾艾地向林辰歆表达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还生怕她笑话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没想到林辰歆居然高兴地笑了起来：“太好了，你就该这样想，咱多好的人啊，凭什么被别人挑剔，就该你挑剔别人！”
　　邓大姐惊喜：“林医生，你不会觉得我不识抬举吗？”
　　不止一个人劝过她，别太挑了，这么好的男人还不赶紧答应下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有这么好条件的男人就得赶紧抓住啊！
　　仿佛她不答应就有多不对似的。
　　终于有人可以理解她了，她就知道，林医生跟别人就是不同的。
　　“当然不会，咱们女人又不是非得要嫁个男人才能活得下去，反正你自己慢慢挑，确实有自己喜欢的，愿意的才嫁，不然的话，自己也能过得好好的。”
　　“谢谢林医生，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就有底了。”
　　邓大姐果然变得强硬了起来，拒绝起人来也硬气了，一开始确实有人说闲话的，说她不识好歹。
　　但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佩服起她来，觉得她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么硬气也是很不容易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她不但有工作，有能力，还会挣钱啊！
　　谁不知道邓大姐的糕点生意能挣钱啊，一个女人，只要有本事，能挣钱，嫁不嫁人就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了。
　　至于急诊科那个惹出了大麻烦的周俊杰，蒋主任实在是太烦他了，找了个机会把他弄到了别的科室去了。
　　据说再其他科室跟同事们处得也不怎么好，后来兜兜转转去了有好几个科室，属于那种谁都不想要的。
　　总之他到时候实习结束，实习报告上最起码同事评价那一栏，肯定是不怎么好看了。
　　还有一个突然让人发现很能挣钱的女人是凤妮。
　　就连凤妮自己也完全没想到，帮人做衣服居然那么能挣钱，她一开始除了自己实在是喜欢之外，只主要的就是想挣点儿外快，给自己未来的孩子多攒点儿钱而已。
　　没想到开始接单给人做衣服的第一个月，收入就超过了她的工资。
　　当然，这个时候她还是完全没有想过要改行的，毕竟一份正式的工作，除了有工资之外，还能带来其他很多隐形的好处。
　　比如说各种票证，还有年节的福利，这些都是有单位才能有的。
　　可是一旦额外的收入比工资高出太多的时候，渐渐的，这些福利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在开始帮人做衣服的第二个月，她做衣服的收入就已经是工资的两倍了，到了第三个月，直接高达四倍。
　　已经不仅仅是熟人会来找她做衣服了，凤妮的衣服做得好，整个陵川都出了名，慕名前来找她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
　　有时候看到自己挣到的钱，凤妮都会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以前挣一点钱多难啊，怎么突然间这钱说挣就挣到了呢？
　　只是，挣钱再快，那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凭自己的辛苦挣来的。
　　高强度的劳动渐渐让她不堪重负起来，每天挺着大肚子上班干活，下班以后还要抓紧时间不停地做衣服，哪怕莫向军已经尽力做好一切能做的事情，不让她操心家里的家务了，但也还是有点撑不下去了。
　　特别是那天上班拖地的时候，地上湿滑，一下不小心就滑倒摔了一跤，虽然没伤着肚子，但也还是让莫向军大为紧张，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要不就别上班了。”
　　要是换成以前，这是想都不用想的，可是如今凤妮却不禁有些心动，她如今似乎也有了不上班的底气了。
　　但以后到底该怎么样，她心头还是一片迷惘，最后还是去找了林辰歆，想请她帮忙指点迷津。
　　林辰歆认真地想了想，问她：“有没有想过到省城去生活？”
　　“啊？”凤妮愣住了，她一个偏远小海岛出生的乡下姑娘，能住到陵川，就已经是她人生中跨越的很大一步了，省城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可是大城市啊！
　　可林辰歆却说：“你现在肚子越来越大，医院清洁的工作暂时来说确实不太合适了，而且向军每周都要去柳先生那儿看病开药，你现在还能陪着他一起去，可等你快要临盆，或者生了孩子之后呢？你怎么陪？”
　　“那如果去省城……”
　　“你们去省城，可以租个小房子，帮人缝补一下衣服或者做一下衣服，以你的手艺，挣口饭吃应该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不会耽误了向军去看病，你觉得呢？”
　　“可万一……”
　　“你们现在应该也攒了一点钱吧，能不能先支撑个一年半载的？我们张院长是个好人，跟他说一声，他也能体谅你现在这个情况，实在不适合继续上班了，到时候如果在省城待不下去，再回来上班也不迟。”
　　如果换成别人，林辰歆肯定不会跟她说这些话的，事关别人的未来，如果她以后过得好还好说，万一有点什么不如意的，那就该怪她瞎出主意了。
　　可凤妮是她看着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就连她给别人做衣服，也是在林辰歆的鼓励下才开始的，本来鼓励她给别人做衣服，就有想让她走上这条路的意思。
　　到现在自然也不藏着掖着了：“我觉得，你值得去拼这一把！”
　　凤妮的眼睛亮亮的，里面像是有火把在燃烧。
　　本来觉得绝不可能的事情，如今细想起来，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路是人走出来的，还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那缝纫机……”
　　“当然也是你带过去用。”
　　“那……我明天陪向军去省城找柳先生看病，我们……，我们顺便去找找房子。”
　　林辰歆笑着拍拍她的手背：“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凤妮是个勇敢的姑娘，一定能走出一条属于她自己的道路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爱华嫂子背上背着个大竹筐进来：“哟，凤妮也在啊，怎么，小林又要做新衣裳？”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外边，“你这新衣裳一出来，有人又得吵架了。”
　　这别人家吵架的事儿还真怪不了林辰歆。
　　她家布料多，之前结婚的时候两边家里都给她置办了许多好布料，一直放在家里也没怎么用上。
　　后来发掘了凤妮是设计和制作衣服的天赋之后，她做衣服上了瘾，一连让凤妮帮她做了好多新衣服。
　　这些新衣服每一套穿出去都能引领潮流，这时候人们不讲究怕撞衫什么的，别人看她的新衣服穿得好看，有条件的就买了类似的布料找凤妮帮忙做同款，条件差点儿的也要想办法买差点的布料也做上一两套同款。
　　林辰歆家对门那个院子里住的是一对新搬来的小夫妻，才结婚不到半年，男人姓郭，是个营长，女人是从城里嫁过来随军的小媳妇，名字也很洋气，叫姜艺娜，长得有点娇滴滴的，爱漂亮，爱打扮。
　　还有高中文化水平，部队里给安排到了军医院收费处工作，跟徐思妍成了同事。
　　这姜艺娜为人倒也不坏，就是有点大城市姑娘的傲气，不太看得起这儿乡下地方的女人们，正巧徐思妍也是从大城市来的，也是个爱打扮讲究吃穿的人，两人一拍即合，关系倒是比别的人要好一些。
　　再加上徐思妍的丈夫卓宇阳是个副营长，正好比姜艺娜的男人在级别上低那么一点点，姜艺娜在她的面前有那么一点微妙隐秘的优越感，因此两人便整天混在了一起。
　　姜艺娜本身就有点自大，本以为自己从大城市来到这儿，在衣着打扮上肯定能高别人一头，只有让别人羡慕的份的。
　　谁知道竟然有个林辰歆，一天到晚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在她的面前晃，还受到家属院和医院所有人的夸赞，都说林辰歆的衣服好看，竞相模仿。
　　再加上徐思妍在一旁煽风点火，姜艺娜心里那个不服气啊，把她自己陪嫁的布料，还有结婚之后上班所挣到的工资，几乎全都用在买布料做新衣服上了，天天穿着新衣服试图跟林辰歆打擂台。
　　大院里其他嫂子看在眼里，都在心里暗笑，人家林医生哪里是在乎这个的人啊，你整天打扮得花孔雀似的招摇过市，可人家林医生可能连看都没有看在眼里。


第230章 
　　说真的, 林辰歆还真的是没有留意到自己居然成了别人的假想敌。
　　她知道这回事儿，还是因为姜艺娜因为她跟丈夫郭营长吵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原因是郭营长出身农村, 勤俭朴素惯了，对自己的新婚妻子铺张浪费的行为忍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在她把家里的钱都花完了, 还要找别人借钱做新衣服的时候, 终于开口抱怨了几句。
　　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
　　可怜林辰歆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跟他们这事儿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把她给牵扯上了。
　　总之从那之后, 姜艺娜就看林辰歆十分不顺眼, 原本见了面还能点头打个招呼的, 到后来姜艺娜看见林辰歆总是板着个脸, 高傲地一昂头就从她的身边走过去。
　　当然林辰歆自己是不在意这些的，只是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至于大院里的其他嫂子，当然是站在林辰歆这边的居多, 沈团长有本事, 林医生也有本事, 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不定就得求上他们呢，谁也不会那么傻去得罪他们家。
　　爱华嫂子随口开个玩笑，林辰歆也没放在心上：“没有呢, 就是跟凤妮随便说个话, 嫂子找我有事？”
　　凤妮连忙站起来：“你们有事那你们忙，我家里也还有事呢, 得赶紧回去了。”
　　“慢走啊！”林辰歆送凤妮出门。
　　爱华嫂子叹气：“她过得也是不容易。”
　　“对了，嫂子, 你找我什么事啊？”
　　爱华嫂子拍了拍身后的空竹筐：“上山挖笋子去呗！”
　　人们形容某样事物涌现得又多又快，喜欢用如雨后春笋这样的说法, 正是春天，一场雨过后，春笋“噗噗”地就冒出头来，确实是挖笋子的好季节。
　　林辰歆没挖过笋子，还挺感兴趣的：“好呀，要带点什么？”
　　爱华嫂子让她带个能背在身上的竹筐，再拿个平时家里种菜用的小锄头就可以了。
　　不过爱华嫂子说了她的鞋子：“你穿这个不行，山上都是泥，会弄脏了，得换一双胶鞋。”
　　两人收拾停当，一块儿上山。
　　这山上种着挺多竹子的，雨后春笋果然冒了个漫山遍野。
　　这竹笋长得快，得抓紧时间挖，不然一眨眼就变老不好吃了。
　　笋子的种类也有不少，有细细长长的细竹笋，粗矮短胖的毛竹笋，还有略带苦味的金竹笋……
　　细长的笋子直接用手一掰就断了，矮胖的笋子得用小锄头挖进土里去，两人兴致勃勃的，不一会儿就各自挖了一大筐，背在身上沉甸甸的。
　　“差不多够了吧！”林辰歆说。
　　笋子好吃，但湿气重，吃多了也不好，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就得吃新鲜的，挖回去之后它还会继续生长变老，放两天就不好吃了。
　　爱华嫂子意犹未尽：“没事，多弄点儿，吃不完还可以晒笋干、做酸笋，都好吃。”她家里人多，食物开销大，趁有机会能多弄点儿就多弄点儿，能省下不少买菜钱呢！
　　林辰歆把自己身上的筐子卸下来放到路边，还弄了不少竹叶盖在上面，以免太阳出来把竹笋都晒干了。
　　然后只拎着小锄头一身轻松地跟爱华嫂子继续上山。
　　两人一起又挖了许多大颗的笋子，还有一大堆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的细竹笋，随手扯了跟树藤捆了，挂在锄头柄上，就这么扛着下山了。
　　平时上班太累，偶尔到山上踏踏青，其实感觉也挺不错。
　　两人回到刚才林辰歆放下竹筐的地方，却远远地看见一群人正弯腰围在那儿，将林辰歆放在那儿的竹筐上的竹叶都掀开了，正在瓜分她里面的竹笋呢！
　　爱华嫂子一看就着急了，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说：“你们干嘛呢！”
　　定睛一看，却是那姜艺娜和大院平日里几个跟她玩得比较好的年轻嫂子们。
　　走近一看，筐子被她们翻得乱七八糟的，已经被她们瓜分了一大部分，剩下的一点可能看着没那么好，就掰断了扔在地上，暴殄天物！
　　爱华嫂子气坏了：“你们怎么乱拿别人的东西呢！”
　　姜艺娜不在意地说：“什么别人的东西啊，是别人不要了扔在这里的，反正扔了也是扔了，我们捡点回去怎么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别人扔了的？要是扔了会好好的放在这里，还用竹叶盖着吗？这是人家小林辛辛苦苦在山上挖的，只不过背上山去太重了，暂时在这儿放着，被你们弄成了这样，你们说怎么办？”
　　“那我哪知道啊？这也没有名字写着是你们的啊！一般情况下扔到路边的东西不都是不要的嘛！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林辰歆走过去，把那个被掀翻的竹筐拿起来：“刚好，这上面还真的写着有我的名字。”
　　这个竹筐刚好是过年前那会儿单位发桔子的时候用来装桔子的，发福利那天她刚好休息，东西就发到了科室里。
　　科室里的同事怕弄混了，就在属于她的那一筐桔子的筐子上写了她的名字。
　　姜艺娜看见那个名字，脸色变了变，但还是不肯承认自己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就算有名字又怎么样，也不能证明这就不是你扔的啊！这东西就这么放在这儿，任谁都以为是扔掉不要的好吧！谁叫你们不让人在这里看管着啊！”
　　爱华嫂子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一般情况下，东西整整齐齐的放在路边，一般人都会知道这是有主之物，只不过主人暂时拿不了放着罢了，多厚脸皮的人才会好意思去拿啊！
　　这都已经不叫拿了，简直就是偷。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既然你们都不肯承认，那不如就去找政委评评理吧！看看咱们这大院里，是不是在路边随便放点东西都不行了，那边还有一大片菜地呢，也没有人看管着，你们是不是要说那也是无主的，随便都可以摘啊！”
　　另外几个跟姜艺娜一起的年轻嫂子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们一开始也觉得人家好好放在这儿的东西不好随便拿，是姜艺娜非要说是别人扔了不要的，她们也有些贪心，想着拿了就拿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谁知道刚好被主人撞上了呢！
　　这会儿听说要找政委也慌了，这要传出去了，多给自家男人丢脸啊，连忙扯了扯还要继续狡辩的姜艺娜的袖子：“算了，艺娜，别说了。”
　　“林医生，对不起啊，是我们不好，不应该乱拿你的东西的，我们，我们这就还给你。”
　　说完纷纷把自己拿的笋子往竹筐里放。
　　姜艺娜见状，也把手里的竹笋往地上一扔：“还你还你都还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说起来这是咱们家属院的后山，山上的东西大家都有份的，还给你是给你面子。”
　　林辰歆很生气，她们不但乱拿，还糟蹋东西，好好的笋子被弄成这样，谁能不生气呢！
　　“虽然是后山上的东西，但毕竟也是我们辛辛苦苦去弄回来的，被你们弄坏了这么多，就这么算了？”
　　其他人：“那……我们去山上再弄点回来赔给你吧！”
　　林辰歆点点头：“也行，既然这样，那就不去打扰政委了，他们工作也挺忙的。”
　　爱华嫂子拉起林辰歆：“走，小林，我们先回去，你们待会挖了笋，直接送到林医生家里去就好了，要跟我们这些一样嫩的啊，老的可不行。”
　　姜艺娜气得跳脚：“凭什么呀！”忽然捂着肚子，“唉哟，我肚子疼，啊，疼死我了！”
　　她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其他几个人都吓坏了：“你怎么了？”
　　爱华嫂子“切”了一声：“装的吧，不想去也犯不着装病吧！”说着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血，她流血了！”忽然有人喊。
　　林辰歆也连忙回过头去看，果然一大片鲜红洇湿了姜艺娜的裤子：“她怀孕了？”
　　“三、三个月了。”姜艺娜艰难地说，“快救救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这得赶紧去医院吧！”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想去拉姜艺娜起来。
　　林辰歆严厉地喝了一声：“先别动她，让她躺下来，你们给个人赶紧去找几个男的过来帮忙，最好带上床板或者其他什么可以把人抬起来的东西。”
　　“哦哦，好的。”有人赶紧拔腿就跑。
　　姜艺娜紧紧地抓住林辰歆的手：“救、救救我。”
　　“你先别紧张，深呼吸。”林辰歆安抚着姜艺娜。
　　很快就有人过来了，扛着一块床板，林辰歆帮着把人转移到床板上，让人赶紧把她送去医院，直接送到妇产科，说是有流产的征兆，让人赶紧处理。
　　很快，一群人簇拥着姜艺娜往医院的方向去了。
　　爱华嫂子跟着跑了几步，回头看见林辰歆没有跟上去，反而在整理又一次撒了一地的竹笋：“咦，小林，你不一块儿去吗？”
　　据她所知，这小林是最热心的，平日里大院有什么人身体出点什么毛病，她总是最先冲上去帮忙，要上医院什么的也肯定是一马当先的。
　　听她这么问，林辰歆倒是愣了愣：“医院有医生上班的啊，哪用得着我去啊！”
　　爱华嫂子一想也对：“不过她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流产呢，她该不会是怪咱们害的吧？”
　　“不过咱们又没碰她，怎么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吧！”
　　“小林你放心，要是她们敢冤枉你，我肯定要跟她们争到底的。”爱华嫂子撸着袖子说，“今天碰上这糟心事儿，算咱们倒霉。”
　　林辰歆笑了笑：“真要说倒霉，那倒霉的也不是我们。”
　　只是赔她的笋子是指望不上了。
　　好在有这么多也足够了。
　　回到家刚好沈焰也下班回来了，看到大堆的竹笋眼前一亮：“这么好的竹笋，怎么能不炖个鸡汤呢！”
　　说话间就去鸡窝里抓了一只鸡。
　　他们家的鸡总是消耗得最快的，养得总是赶不上吃得快。
　　沈焰在杀鸡，林辰歆便戴了手套在一旁剥笋。
　　笋壳上有细小的绒毛，得先放在灶火里烧一烧才好剥，不至于弄得手上痒痒的。
　　带壳的笋看着数量多，但实际上壳占了一大半，剥掉壳再砍掉老硬不能吃的根部，实际上能吃的并不多。
　　林辰歆剥了四五根大的，扔在水盆里用水泡着，又开始剥小的。
　　细竹笋剥起来更是磨人，一层层的笋壳剥开，里面能吃的部分只有手指头那么粗，细细长长的一条，嫩生生的，一不小心就会折断。
　　这是个细致活儿，不能粗鲁，只能慢慢来。
　　林辰歆在工作上很细心的一个人，给人做手术像绣花一样缝线也不会烦，可她的耐心大概全都用在工作上了，在其他的事情上就没耐性多了。
　　只剥了几根就不耐烦起来：“哎呀，烦死了，干脆不吃了吧！”
　　沈焰笑了笑：“放着我来。”
　　鸡杀好了先下锅炖着，大颗的春笋切成大块扔进去一起炖。
　　剩下的切成薄片，跟鸡杂一起炒一个春笋炒鸡杂。
　　至于细竹笋，剥好之后用水焯熟，撕成细条，再调一个好吃的料汁浇上去，就是一道凉拌笋丝了。
　　不多时，鸡汤的香味飘了出来，还带着清新的竹笋香气，满满的都是春天的味道。
　　小俩口摆了饭菜上桌，沈焰夹了个鸡腿正往林辰歆的碗里放，郭营长上门了。
　　相比起小俩口的眉目间的温和舒展，郭营长就显得憔悴多了，眉心紧紧地锁着，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沈焰连忙放下筷子站起来：“小郭吃了吗？刚炖了鸡汤，要不来一碗？”
　　郭营长摆摆手：“不了，家里还有事，我过来主要是跟林医生道个歉，今天下午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们家小姜不对，她这个人性子有些急，刚没了孩子，情绪也不太好，以后她要是再说点什么，林医生你也别放在心上。”
　　林辰歆看他这样子，心里就有些不祥的预感：“姜同志怎么样了？孩子保住了吗？”
　　郭营长无奈地摇摇头：“没保住。”
　　林辰歆默了默：“节哀，你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没什么，下午的事还得谢谢林医生你呢！我也没其他事，就是过来说一声，那我先走了，还得回去照顾小姜呢！”
　　郭营长说完匆匆忙忙又离开了。
　　沈焰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啊？”
　　林辰歆便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沈焰皱眉：“小郭他特地跑过来说这些，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郭营长这个样子，与其说是来道歉，倒不如说像是来给他们打预防针来了。


第231章 
　　姜艺娜果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得知自己的孩子没了之后, 她伤心地大哭了一场，说是林辰歆害她没了孩子，要找部队的领导告状, 找医院的领导告状，总之就是要大闹一场，她自己不好过了, 也不想让别人好过。
　　郭营长在她被送到医院之后, 就听到消息赶回来了，当时那么多人在呢, 他很快就问清楚了发生了什么情况, 那几个跟姜艺娜在一起的嫂子们也不敢说谎, 一五一十地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
　　有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根本就不是林辰歆的错, 而且后面姜艺娜突然流产，也是她妥善安排人把她送来的医院。
　　所以郭营长当时就去找了林辰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姜艺娜这边,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他总不能把人绑起来, 捂住嘴不让她闹吧！
　　更何况她刚没了孩子，天然就处于被同情的弱者的地位，单位的领导也不好说置之不理。
　　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 也只能一边安排人去安抚她, 一边装模作样地去调查清楚事实真相。
　　为此部队领导和医院领导都找了林辰歆谈话，当然批评是不至于的, 只是问问当时的情况，走个过场而已。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
　　也不可能因为她弱她有理, 就让林辰歆来跟她道歉的。
　　至于姜艺娜流产的原因，医生也说不清楚,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宫颈口已经开了，羊膜破裂导致羊水流出，而胎儿还太小，根本无法存活。
　　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羊膜破裂，还真说不清楚。
　　好在并不会影响以后的生育，医生只能让她好好休息，养好身体以后再尝试怀孕。
　　这事儿就这么算是过去了，只是姜艺娜每次看见林辰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是看她不顺眼。
　　每次跟人聊天，也总是会像祥林嫂似的，讲起她那个无缘的孩子，絮絮叨叨自己的命苦。
　　一开始大伙儿还会顺着她安慰几句，但这些话听得多了，谁都会烦，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开她。
　　谁都没有想到，姜艺娜会那么快又再一次重新怀孕了。
　　这一次她十分小心谨慎，一发现自己怀了，就去了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一切指标都是正常的，因为她之前无故流产的经历，医生还特地检查一下有没有胎盘异常或者感染，结果无论是血液还是分泌物，都没有感染，胎盘位置也没有异常。
　　于是医生告诉她，一切都很好，放宽心，回去好好地养着就可以了。
　　即便如此，姜艺娜也还是放心不下，早早地就跟单位请了长假，在家里养胎。
　　平日里一般都不出门，也就是每天傍晚她丈夫郭营长回来的时候，会陪她出门走走，散散步。
　　这一晃眼两三个月就过去了，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林辰歆吃完晚饭，洗过澡，换上一条漂亮的新裙子跟沈焰一起出门散步。
　　这裙子还是凤妮特地从省城托人带回来给她的。
　　之前凤妮在她的鼓励下，鼓足了勇气跟莫向军一起，放下了这边的工作到省城去生活。
　　没想到一切都非常顺利，在柳老先生的医馆附近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处房子租住了下来，在家门口摆了台缝纫机，接了些帮街坊邻居缝缝补补，改改衣服的手工活。
　　没想到生意还不错，小俩口糊口过日子没有问题。
　　慢慢地，也打响了手艺好的名声，找她的人越来越多，也渐渐开始有人找她帮忙做衣服了。
　　人真的只要有真本事，哪里都能混得上饭吃，在省城里安顿下来才两三个月，每个月的收入就完全不比当初在陵川的时候差了。
　　而莫向军，因为他们住得距离医馆近，他也就不让凤妮再送他过去了，每天都是自己慢慢地撑着拐杖挪到医馆。
　　有时候柳老先生有空，就亲自帮他针灸，其他时候，柳老先生的徒弟也能胜任这个工作，倒是让凤妮乐得清闲了。
　　所谓久病成医，莫向军生病接受中医治疗这段时间，一有空就找了好多中医方面的医书来看，也算是理论知识非常丰富了。
　　现在有机会便向医馆的人请教。
　　柳老先生当初小时候就是医馆里面的一个小药僮成长起来的，因此医馆里一直都有一种鼓励每个人都努力学习的氛围，莫向军提出的问题，不管是谁有空，都会耐心地给他解答。
　　时间长了，在医馆忙的时候，莫向军甚至都能帮忙分流一下病人，或者再柜台里帮忙抓一下药什么的了。
　　他每天几乎都有一半的时间会待在医馆里，日子倒是过得平静和快乐。
　　凤妮眼看也快要临盆了，慢慢地她也控制着自己接单的量，不让自己干得太辛苦。
　　最近天气开始热起来，省城里流行起一种裙摆压褶的百褶裙，凤妮很快也就学会了做法，特地买了布料，给林辰歆也做了一身，托人给她带回去了。
　　这种新颖的款式，在陵川岛还是头一份呢！
　　穿在林辰歆的身上当然是非常好看的。
　　她跟沈焰这才出来走了没多远，就已经收获了好几拨的赞美和询问，听说是远在省城的凤妮做的之后，又感叹可惜她去了省城，不然也想找她帮忙做一条。
　　还有人说啥时候干脆专程去省城一趟找她做也行。
　　这一路走走停停，一不小心冤家路窄，竟然当面就遇上了姜艺娜夫妻俩。
　　其实这也没啥，沈焰跟郭营长还是同僚呢，两人关系也不错，本来打个招呼互相擦肩而过也就算了。
　　可姜艺娜不高兴呀！
　　她都已经流产吃过那么大的苦头了，最近重新怀孕，她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养胎上，也没怎么好好打扮过，都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没有好好做过一身新衣服了。
　　而眼前的林辰歆，还是每天都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现在还穿了一条整个陵川独一份的裙子在她面前招摇显摆，所有人都去阿谀奉承她，这不是明摆着要气死她嘛！
　　姜艺娜用力地跺了一下脚，重重地“哼”了一声，蓦然加快脚步。
　　郭营长心很累，他是真的不太明白自己这媳妇儿，好端端的这又是发什么脾气了呢！
　　别人说起来都羡慕他娶了个城里人当媳妇，长得好看有文化，一看就跟粗俗的乡下婆娘不一样。
　　郭营长一开始也特别爱她这个娇滴滴的模样。
　　可时间长了，只觉得累，城里姑娘太娇气了，而且他还经常不知道怎么就惹她不高兴了，连哄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哄。
　　可是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郭营长连忙跟上去拉姜艺娜的手，哄人也不得要领，问了句：“又怎么了？”
　　姜艺娜那叫一个生气啊，用力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接着就不妙了，只感觉肚子一抽，一股热流冲破禁锢，顺着大腿汹涌地流了下来。
　　她低头一看，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吓得她大叫了一声：“啊！”
　　郭营长也惊呆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身后的沈焰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医院啊！”
　　郭营长这才如梦方醒般，一把将姜艺娜横抱起来，往医院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个点儿外边有不少散步的家属，全程都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感叹起来：“这怎么回事啊，他们这个孩子该不会又保不住了吧？”
　　沈焰也觉得不可思议，问林辰歆：“女人家怀孩子这么危险的吗？”好在他们暂时还没想着要孩子，所以一直都有在做措施的来着。
　　要是自家媳妇隔三差五给他来这么一出，他这心脏是真的受不了啊！
　　“一般不会的吧！”林辰歆也觉得挺奇怪的，这没磕没碰的，正常情况下没有那么容易流产的啊！
　　姜艺娜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她哭得歇斯底里，死死地抓着医生的手问为什么，别人怀孕都好好的，为什么偏偏就是她会这样，总得给她一个交代吧！
　　医生也觉得很莫名其妙。
　　孕早期的检查一切正常，这两次的流产也并没有明显的诱因，比如说外力的撞击，过度的劳累之类的，甚至都没有明显的先兆症状，没有明确的子宫收缩疼痛。
　　真的是突然间宫口就开放，羊膜囊突出并且破裂，根本就没有挽救的余地。
　　医院这边给不了她满意的答复，还是只能清宫，然后好好休养。
　　这次连姜艺娜那远在大城市的父母都千里迢迢赶过来了，一见到女婿的面，就先给了他一巴掌：“我们好好的闺女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害得她流产了两次！我可怜的闺女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郭营长老实巴交的：“爸、妈，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娜娜，都是我的错。”
　　姜艺娜倒是分得清楚：“爸妈，不怪他，小郭对我挺好的，我这样是别人冲撞的。”
　　“冲撞？”
　　对，就是冲撞，姜艺娜认定了，她就是跟林辰歆八字不合，对方冲撞了她，所以才会害得她每次见过她之后就会流掉了孩子。
　　要不然为什么她以前一直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就一见林辰歆的面，这孩子就没了呢！
　　郭营长皱眉：“娜娜你别乱说，没有的事。”
　　姜艺娜哪里听他的，把两次的事情都添油加醋地跟她爸妈说了，她爸妈一听，也对冲撞一说深信不疑。
　　几天之后，姜艺娜出院，她爸妈也鬼鬼祟祟地不知道从哪里带了个老太婆回来。
　　然后关上了院门，不知道在里边搞什么鬼。
　　周围的人只听见里边模模糊糊传出来一些很奇怪的声音，又从她家的院墙外看见一阵一阵飘起来的黑烟。
　　其实心里面隐隐约约都有数，这怕不是在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呢！
　　这几年算是管得松一些了，早些年要是敢明目张胆搞这些，那可是要被抓去□□的。
　　他们现在在部队的家属院里这样搞，要是真的闹出去了，郭营长也肯定要受处分。
　　只不过大家念在邻居一场，又都是一个部队的同僚份上，再加上也确实是同情他们家刚没了两个孩子，所以只要他们不闹得太过分，大伙儿也只假装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沈焰早起出门，一开门，就感觉一道强光直刺眼睛，他连忙抬手在额前挡住，同时脚底下一滑，一股浓郁的腥臭味直冲鼻端。
　　低头一看，门前一摊黏糊糊的黑狗血，而那道强光的来源，是对面郭营长家大门顶上挂着的一面大镜子。
　　这是搞封建迷信活动舞到他面前来了啊！
　　沈焰气极，弯腰随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在手心里掂了掂，一扬手，只听“哗啦”一声脆响，对面的大镜子碎成数片，掉了下来。
　　同时他还担心林辰歆出来踩到黑狗血会滑倒，还特地朝里边嘱咐了一声，这才出门，啥也不干，直接去找政委。
　　举报对面人家在搞封建迷信活动。
　　真是的，人不出声还当他们好欺负呢！
　　政委赶来的时候，对面的院子里正在跳大神呢，抓了个人赃并获。
　　政委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郭营长：“小郭啊小郭，你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信这个呢！”
　　郭营长冤枉啊，他哪里信了，他也想拦着的啊，可拦不住啊！
　　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居然趁昨天晚上他睡着的时候，大半夜地去对面家门口泼了黑狗血！
　　还真以为没人看见别人就不知道是他们家干的啊！
　　可他喊冤枉也没用，作为部队领导干部，居然纵容家人在家属大院里干这样的事，肯定要受到处分的。
　　那跳大神的婆子自然是被抓了，姜艺娜的父母也受到了批评教育，灰溜溜地拎了水桶去冲洗对面沈家大门口的黑狗血。
　　一边冲一边听着周围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这就是郭营长那城里的岳父母吧！”
　　“没想到啊，还城里人呢，这么封建迷信啊，还搞这些东西！”
　　“郭营长这下惨咯，这营长怕是做到头了吧！”
　　“当不上营长，这院子怕也不能住下去了吧！”
　　“这也是他们活该，人家沈团长和林医生哪里得罪他们了，他们自己运气不好，留不住孩子，关人家什么事！”
　　“可不是，那天大伙儿都看着呢，人家林医生可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不是，他们到底怎么想的，聪明点的，当初第一次流了孩子就找林医生帮忙看看是咋回事了，人家林医生那么厉害，说不定给她治好了这个毛病，第二个孩子现在还好好的呢！”
　　“就是嘛，你得罪谁不好，去得罪林医生啊！”


第232章 
　　林辰歆确实没打算搭理他们的。
　　可妇产科的刘主任找上门来, 她也不能不理。
　　刘主任拿着一沓姜艺娜的病例记录放在她的桌面上：“小林啊，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思路？”
　　林辰歆拿起来随手翻了翻：“怎么了？还是不依不饶？”
　　“可不是嘛, 再这么下去，我们都没法正常工作了。”
　　这年头医闹其实不多，大多数人都还是相信医生, 相信医院的。
　　但姜艺娜吧, 她就是接受不了自己无缘无故没了两个孩子，总得找个人为这件事负责任。
　　林辰歆那边她讨不了好, 就找上医院了, 怪医院不积极抢救, 没保住她的孩子。
　　偏偏医院这边就是查不出她流产的原因, 她就说了，既然不是她自己的原因，那就肯定是医院的原因, 非得让医院给她一个交待。
　　刘主任也是没有办法了, 想到林辰歆特别擅长“疑难杂症”, 其实也就是她见识广，有许多别人想不到的问题她能够想到，所以就来问问她, 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思路。
　　林辰歆想了想：“检查过宫颈口吗？”
　　“没有, 你的意思是……”刘主任忽然恍然大悟，“哦, 我知道了，那先检查看看。”
　　医院这边要求姜艺娜再做一次检查, 她自然是不肯的，双方又是好一阵子扯皮, 最后才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她，让她同意再上一次检查床。
　　结果果然如林辰歆所预料的一样，姜艺娜患有“宫颈机能不全”症。
　　女性在怀孕过程中，胎儿在子宫中，在胎盘和羊水的包裹下生长发育，从开始怀孕到足月生产的整个过程中，宫颈口都应该是紧紧闭合的。
　　而宫颈机能不全的患者，随着胎儿体积的增大，宫颈会变得松弛，扩张、变薄，从而导致自发性的流产。
　　这种情况的发生率，在国内所有的孕妇中，大概只占1%的比例，但遇上了，很不幸，光靠她自己，几乎是没有可能保得住任何一个孩子的。
　　听到这个结论，姜艺娜不可置信地尖叫起来：“你们的意思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当妈了？”
　　“当然不是，你这种情况，是可以通过手术解决的。”既然查出了原因，那对症治疗，就轻松多了。
　　“做什么手术？”
　　“宫颈环扎术。通俗地说，我们可以把子宫看成是一个口袋，袋口松了，里面的东西就会掉出来，但我们可以用绳子把袋口扎紧，那是不是就掉不下来了？”
　　姜艺娜狐疑地盯着刘主任：“真的可以？你们该不会是不想负责任，故意糊弄我们的吧？”
　　刘主任淡定地说：“你如果信不过我们的话，也可以到别的医院去问一问，宫颈环扎术是目前能让你顺利怀孕生下孩子的唯一办法。”
　　“那，那我啥时候能做这个手术？”
　　“下次怀孕十周左右的时候就可以来做了。”
　　姜艺娜心惊肉跳：“要怀孕了才能做，那万一又掉了呢？”反复流产伤害的不仅仅是身体，对心理的伤害也是很大的。
　　她现在已经是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就会心慌意乱的程度了，要是再来一次，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受得了。
　　刘主任特别真心实意地建议她：“我们医院的技术水平有限，到时候你可以尽早去大城市的大医院做手术，成功保住孩子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说实话，遇上比较难缠的病人，能往外推的话最好还是往外推的，毕竟治病的事，谁都不能保证百分百一定成功的，要是遇上不好说话的病人及家属，那也挺麻烦的。
　　要是刘主任一个劲儿地说她们技术有多好，姜艺娜可能还会犹豫，可是这样的说法，她反而听进去了。
　　“那……那到时候我就去试试，如果还是不行的话，我还是会来找你们的。”
　　刘主任好心多劝了她一句：“也别太着急了，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姜艺娜临走的时候，刘主任还是没忍住，喊住她又多说了一句：“别看我们给你做个检查挺简单的，但主要的问题在于，能够想到要去做这个检查不容易，实话说，你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一般很少会考虑到要去做这个检查的。“
　　姜艺娜疑惑：“所以呢？”
　　“是林辰歆，林医生建议我们给你做这个检查的。”刘主任说完，低下头开始做其他的工作，不再看她。
　　反正该说的话说出来，她的心里就舒服了，至于别人怎么想，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了。
　　姜艺娜闻言怔了怔，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离开了。
　　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五月份，林辰歆接到京市医学院的通知，让她去参加复试。
　　沈焰原本说好了要陪她一起回去一趟京市的，可惜刚好这个时候边境的形势有点儿紧张，他走不开，没法陪她回去，心情十分郁闷。
　　林辰歆只能反过来安慰他，她这么大的人了，路线又曾经走过一次，熟门熟路的，丢不了。
　　沈焰打电话回家，让家里那边记清楚她的火车班次，到时候要按时去才车站接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把人送到了省城乘坐火车。
　　火车票依然订的是软卧，好在如今天气尚且不算太热，车上人也不挤，开着窗户凉风习习的，倒也不会太难受。
　　林辰歆对考试自然是不担忧的，但旅途无聊，她还是带了不少书，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床头看书。
　　火车马上就要停靠一个沿途小站的时候，林辰歆的上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特地开口提醒了一句：“姑娘，待会停车的时候把窗户关上，窗帘拉上吧！这边挺乱的，免得到时候有人爬窗户进来。”
　　林辰歆上次出远门坐火车是跟沈焰一起的，这些琐事也都是他在打理，她也不记得火车停靠的时候有没有关窗户这种事了，不过她听对方说的这个似乎也有点儿道理。
　　万一有人没买票又想坐霸王车，可不就得爬窗户嘛！
　　于是便从善如流地把窗户给关上了，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可她对面铺位的年轻姑娘不干了：“干嘛关窗户啊，闷死了，待会停站的时候我还得买点吃的呢！”
　　“唰”地一下又把窗帘给拉开，窗户也打开了。
　　这姑娘上铺的年轻男人朝林辰歆抱歉地笑了笑，但也没说什么。
　　他们俩是一起上车的，看样子应该是一对小情侣。
　　上车之后那小伙子看见林辰歆在看书，还多问了几句，说起来才发现，原来他们俩是应届的大学毕业生，也是去京市医科大学参加研究生复试的。
　　这么说起来，互相之间倒也算得上是竞争对手了。
　　那姑娘见自家对象一上车就跟一个漂亮姑娘聊得热络，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小伙子哄了好半天才哄好了。
　　但那姑娘看林辰歆还是很有一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林辰歆便也识趣地不再跟他们说话。
　　如今见那姑娘非要开窗户，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远离窗户，靠自己铺位的里侧放好了，人也坐得离开窗户远了些。
　　不一会儿，火车就停了下来。
　　窗户外边立刻热闹了起来，许多本地农民打扮的人拿着自家种的食物到窗户下边兜售，煮熟的鸡蛋、玉米，炒花生什么的。
　　火车上的食物又贵又不好吃，这些兜售的农家食品还是有市场的。
　　对面铺位的姑娘便拿着一个小挎包招手叫人过来：“玉米来四根，鸡蛋也要两个。”
　　她应该是上车的时候准备得不太充分，之前就抱怨过好几次没有东西吃，餐车上的食物又贵。
　　如今这些兜售的农家食物倒是不贵，四根玉米加两个鸡蛋只要五毛钱。
　　她打开挎包，看了看没有零钱，便抽了一张一块钱的递过去。
　　那卖东西的是个黑瘦的妇人，接过钱就往裤腰里塞，又慢慢吞吞地掏着什么，似乎是打算要给火车上的年轻姑娘找零。
　　可不知道为什么，掏半天就是掏不出来。
　　林辰歆上铺的大叔“嘿”了一声，悄悄跟她说：“瞧着吧，这姑娘得吃亏了。”
　　这是一个小站，本来停站的时间就不长，这会儿广播已经在通知马上就要开车了。
　　那姑娘急了：“你倒是快点儿啊！”
　　底下那女人连连应着：“马上，马上就好，可拿钱就是掏不出来。”脚步却在慢慢地往远处挪。
　　眼看火车“况且况且”地已经开始慢慢地启动了，车上的姑娘急了，伸手就去扒拉那女人。
　　这时，一个男人猛地扒着火车的窗户窜上来，一把拽下车上姑娘手上的挎包，转身又跳了下去。
　　这时候火车加速，越开越快，车上那姑娘大声叫了起来：“我的包，我的包被抢了！”
　　可是那抢包的人早已经跑没了踪影，火车也开出了车站，她再叫也于事无补了。
　　林辰歆其实在看到那卖玉米的女人一直在磨磨蹭蹭的时候，就想到对面的姑娘会吃个小亏，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有后面那一出，她也被吓了一跳。
　　还好她小心谨慎，把自己的东西都挪到一旁收好了。
　　对面那姑娘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怎么办啊，我所有的钱都在里面，还有我的准考证和介绍信，没有这些我怎么去考试啊！”
　　林辰歆听着也心有戚戚焉，那可真是挺惨的。
　　对面的小伙子去找了乘警过来，可是乘警也没有办法，只能建议这姑娘在下一个站下车，然后尽快回去报警找一找。
　　那些人抢劫只是为了钱财，包里的东西很有可能随手就扔了，准考证和介绍信说不定还可以找得到，实在找不到的话，那也只能回去补办了。
　　那姑娘又大哭：“马上就要考试了，补办根本就来不及啊！”
　　乘警表示爱莫能助：“车快靠站的时候，我们就提醒过，尽量不要开窗户，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哇！”姑娘哭得停不下来。
　　好在下一个站的距离不算远，两个多小时后就能停站了。
　　火车开了两个多小时，这姑娘就哭了两个多小时，到站的时候，她红肿着一双眼睛，拉着小伙子：“咱们快下车吧！”
　　小伙子挣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神色不太自然：“我，我就不下车了吧，你自己回去找吧！”
　　姑娘使劲儿睁开一双肿得水蜜桃一样的眼睛：“你，你不跟我一起？”
　　小伙子为难地说：“我还得考试呢，下车的话就赶不上了。”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把钱，犹豫了一下，分了一半出来塞到姑娘的手里，“这些钱你拿着，要是找不到，也还够买张票回去，我，我去考试还有很多要花钱的地方……”
　　姑娘又惊又怒：“孙良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说过要一直对我好，永远保护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是你自己非要开窗户才让人抢了东西的，我总不能放弃考试的机会陪你回去吧，这次考试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这考试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啊！”
　　“难道是我害你丢的准考证吗？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是赶紧下车去找吧，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呢！”
　　“你……”姑娘忽然放软了语气，“良志，我求求你了，陪我一起下车吧，我一个人，又什么都没有，我害怕啊！”
　　孙良志冷着脸：“我是不会下车的，你还是抓紧时间快下车吧，不然待会车开了，你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这时广播又已经开始在催了，那姑娘气急败坏地跺脚，实在是没办法，最后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下车去了。
　　孙良志吁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那姑娘原来的下铺，自己躺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自嘲地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人很没有担当，靠不住？”
　　“可是凭什么呢？我那么辛苦才通过了初试，得到这个复试的机会，我凭什么要为了别人放弃我的大好前途？”
　　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林辰歆知道，他这话是跟自己说的。
　　今天如果换了是她遇上这样的事情，她可以肯定，沈焰是一定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下车的，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会护着她。
　　可这并不代表别人也有义务要这样做。
　　她淡淡地应了一句：“我并不觉得你这个选择有什么对错之分，只要你自己以后不会后悔就好。”


第233章 
　　孙良志似乎是从林辰歆的回答里得到了鼓励, 在后半段的车程里，他又开始对林辰歆热络了起来。
　　热情地问她在哪个学校上学，报考的是哪位导师的研究生。
　　林辰歆并不想太招摇, 便没有说出洛泽民教授的名字，只淡淡地说自己并不是应届毕业生，正在某个小海岛的医院上班。
　　这无形中又给了孙良志极大的优越感, 他开始大谈特谈大学生活, 言语中不可避免地带着象牙塔学子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林辰歆不置可否，倒是把她上铺的大叔听得一愣一愣的。
　　火车上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 说是某某车厢有一六旬老人突然急病, 昏迷不醒, 如果车上有医生希望能尽快前往救治。
　　林辰歆一听, 立刻把手里的书放下就往外走。
　　另外两人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孙良志不解地说：“她这是去给人看病了？”
　　大叔也有点不明白：“那你怎么不去呢？”刚才一直听他夸夸其谈，把自己说得多厉害多厉害的，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疑难杂症。
　　相反倒是那漂亮的年轻姑娘谦虚多了。
　　可广播一找医生, 怎么还是人姑娘更积极主动呢！
　　孙良志愣了一下：“我干嘛要去？我还没毕业呢！”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要管这种闲事的念头。
　　管这种闲事就是吃力不讨好, 治好了别人不见得多感激你, 甚至会觉得这是你一个医生应该做的，要是治不好，哦豁, 那就麻烦了, 病人家属说不定还要怪你害死人了呢！
　　反正只要是在外面遇上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愿意沾手的。
　　大叔“哼”了一声：“刚才听你说的, 还以为多厉害呢，敢情全都是吹牛的啊！”
　　这句话里充满了不屑的鄙视, 孙良志坐不住了：“算了，我还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小姑娘家家的，别被人欺负了。”
　　林辰歆赶到广播里说的车厢的时候，车厢的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但都离得远远的，没人敢上前去。
　　林辰歆连忙大声说：“麻烦让一让，我是医生！”很快人群就给她让出了一条通道。
　　就看见在走道的地上躺着一位老爷爷，口唇发紫，一动不动僵直地躺在那儿，一旁的乘务员手足无措，还有一位老婆婆估计是他的老伴，软到在一旁的地面上哭天抢地。
　　林辰歆立刻过去：“我是医生，我来看看。”
　　乘务员立刻让开位置，同时还把扑在老人家身上的老婆婆拉开：“快，医生，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林辰歆伸手一探，老人家呼吸微弱，心跳也几乎已经停止了。
　　当务之急，是要恢复自主呼吸和心跳，不然的话，大脑和内部器官缺乏供氧，随时都会衰竭。
　　她二话不说，伸手掰开老人家的嘴巴，俯下来就是人工呼吸。
　　平时人们哪里有见过这种场面啊，围观人群顿时哗然起来：“妈呀，这小姑娘是在干嘛呢！”
　　“这样干，这小姑娘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啊！”
　　“别胡说啊，人家是医生，救人呢！”
　　“没听说过，亲一亲就能救人？”
　　“唉哟，这什么世道啊，真是有伤风化。”
　　林辰歆自然是不会管别人说什么的，继续起来给老人做心肺按压，压一会儿，就俯下去吹几口气。
　　不一会儿，就累得汗流浃背，双手也开始发抖，但老人的心跳还没有恢复，不能停下来，否则前功尽弃。
　　渐渐地，围观人群也不再说什么有伤风化之类的话了，谁都看得出来，眼前这小姑娘是真的在拼命地救人。
　　有人开始不忍心地劝了起来：“姑娘，算了吧，都这么大年纪了，是死是活都是命啊！”
　　这时，一个温和坚定的声音在林辰歆的身后响起：“让我来吧！”
　　她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连忙说：“我也是医生。”
　　林辰歆便立刻让了位置给他，自己脱力地跌坐在一旁。
　　年轻男人立刻接手了她的工作，同样是毫不嫌弃的人工呼吸和娴熟的心肺复苏，是个同行没错了。
　　终于，老人家的喉咙发出了“咯咯”的声响，林辰歆俯身细听了一会儿：“肺里的浓痰必须要吸出来。”
　　说完她并没有多想，立刻就俯身下去，在没有任何医疗器具的火车上，这是救命的唯一方法。
　　但旁边的年轻男人坚定地拦住了她：“我来。”
　　于是，林辰歆便亲眼看着他，从老人家的口中吸出一口又一口的浓痰。
　　这事如果是她自己做的，情急之下，可能并不会想太多，可是亲眼看着别人这样做，她的心却忍不住感触良多，这是要有多坚定的信念，多伟大的情操，才能不管不顾地为一个陌生人做出这么多啊！
　　救死扶伤这四个字，从来就不是随便说说的。
　　周围的围观群众也都被震撼了，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老人终于恢复了顺畅的呼吸。
　　“好了。”林辰歆说，“辛苦你了。”
　　年轻男人立刻站了起来，朝卫生间的方向飞奔而去，远远地，传来呕吐的声音，此刻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嫌弃或责怪他，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与赞赏。
　　林辰歆处理好剩下的手尾，叮嘱老婆婆：“老爷爷现在的情况还不算稳定，待会停站了还是得马上下车去医院。”
　　老婆婆感激涕零：“谢谢你，姑娘，刚才真是谢谢你们了，多亏了你们，才救了我们家老头子的命啊！”
　　“没什么，这是我们当医生的应该做的。”
　　说话间，年轻男人也回来了，看样子应该洗了把脸，胸口上的衣服湿了几分。
　　林辰歆这时候才能仔细打量一番，年轻人二三十岁的样子，穿一件白衬衫，不是沈焰那种一看就很有冲击力的长相，但斯文俊秀，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他回来之后，也问了几个跟林辰歆差不多的问题，然后也是交待对方，要尽快去医院看看。
　　老婆婆感动地说：“知道知道，刚刚这位姑娘都给我说了，车站的乘务员也说了，待会一停站，就送我们下车，找车站的工作人员帮忙送我们去医院，你们都是好人啊！”
　　“不必客气。”男人留下他的车厢号，“如果还有任何需要，随时过去找我。”
　　林辰歆看他这个车厢号，应该是硬座，而且距离比较远，难怪他来得会比她晚一些。
　　既然没有什么事，她也该回去了，于是也留下了自己的车厢号，让老婆婆有需要的话也可以随时找她。
　　正要离开，却被男人喊住了：“这位姑娘，你刚刚做得很好，看你年纪不大，应该才毕业不久吧？”
　　林辰歆微笑：“还好，有过几年的工作经验，还是比不上你的当机立断。”因为刚才的救治，林辰歆对他颇有好感。
　　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
　　然后发现，对方居然也是京市医科大学的研究生，而且还是洛泽民教授的学生，如果林辰歆这次能考得上的话，眼前这个叫做宋正思的年轻男人，就是她正儿八经的师兄了。
　　他这次是家里有点事请假回家了一趟，现在是在回学校的途中。
　　宋正思听说两人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也十分高兴，热情地邀请林辰歆一起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他还可以跟她说一下考研复试的注意事项。
　　林辰歆便邀请他一块儿到她的车厢去，软卧那边比较清净。
　　宋正思也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两人一块儿回到软卧车厢。
　　孙良志已经回去了，心情有点复杂。
　　这没想到有人能做得到这样。
　　他有点庆幸当时自己没有脑子一热就真的上前去，不然的话，万一要他给病人吸痰，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恶心就不说了，那人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传染病，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搭上自己的健康和安全，他可没有那么傻。
　　虽然想得很清楚，但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是有那么点儿不舒服，也许是因为把病人抢救过来的时候，他看见林辰歆和那个年轻男人如释重负的相视一笑，也许是因为周围人群对他们两人的夸赞，也许还因为当初在医学院入学时，背诵过的誓言……
　　正郁闷着，忽然看见林辰歆跟那个年轻男人一块儿过来了，他不免诧异，这俩人，是认识的吗？
　　林辰歆热情地拿出自己带来的食物招待宋正思，清凉解渴的椰子，晒得香喷喷的虾干，还有充满了芝麻香气的海苔脆。
　　孙良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他好歹跟她同个车厢那么长时间，都还没有尝过她的东西呢！
　　待听清楚两人聊天的内容，孙良志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这年轻男人跟林辰歆讲的居然是京市医科大学各位教授的出题风格和喜好，还跟她说面试的时候面对不同的考官的注意事项。
　　而且，这人居然还是名满天下的洛泽民教授的弟子，有他帮忙说一句话，自己想要考上这个研究生还有什么难度吗？
　　他连忙凑了上去：“宋师兄你好，我叫孙良志，这次也是去京市医大参加研究生复试的，能遇见你真是有缘啊！”
　　宋正思看了一眼一脸谄媚的孙良志，他记性好，记得刚才急急忙忙地赶去病人的车厢的时候，有个人探头探脑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客气地说了一句请让一让，对方却置若罔闻。
　　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孙良志。
　　“你今年毕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学习过吧？刚才怎么不去帮忙？”宋正思毫不客气地指出。
　　就连林辰歆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都能毫不顾忌别人的眼光，去给一个男性做人工呼吸，而他却在一旁袖手旁观。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做心肺复苏是极为消耗体力的，宋正思在读研之前，曾经在医院工作过几年，有时候遇到要比较长时间做心肺复苏的情况，甚至需要两到三个医生轮番上阵，才能撑得下来。
　　他到的时候，明明林辰歆一个姑娘家已经累得不行了，还在坚持着，可是这个人，却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
　　这样的人，学医只是玷污了医生这个职业。
　　所以他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
　　“我……”孙良志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就解释说，“我还没有毕业，这些只是学习过理论上的知识，并没有真正实践过，我怕自己做不好反而耽误了事。”
　　宋正思冷笑一声：“连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都做不好，我想你大学这几年的基本功应该打得不怎么好，上研究生怕是还不太够资格吧！”
　　孙良志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害群之马不太合适加入到我们救死扶伤的医生队伍里。”
　　孙良志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你们……”
　　林辰歆看见，他的双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青筋毕露。
　　但很快，他的脸色就缓和了：“对不起，刚才没有主动上去帮忙，是我的错，我太没有自信了，辜负了医生这个职业，两位是我的偶像，以后在遇见这种事情，我一定会尽量努力向你们学习的。”
　　林辰歆颇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人挺厉害啊，瞧这能屈能伸的，要不是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手背在身后几乎要把被子给拧坏了，还真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地认错呢！
　　宋正思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我们京市医科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你要是能考上，将来好好学习，一定能为众多病患带来极大的帮助的。“
　　孙良志一脸激动：“是，谢谢师兄的鼓励。”
　　接着又厚着脸皮不失时机地向宋正思请教考研复试要注意的各种问题。
　　宋正思虽然不太喜欢孙良志，但他正直善良的个性使然，还是耐心地回答了孙良志的问题。
　　倒是林辰歆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宋正思看出来了她的不耐烦，回答完一个问题之后，不等孙良志再说什么，便站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不打扰你们休息，我先回去我自己的座位了。”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和笔，刷刷写下几行字，撕下来递给林辰歆：“小林同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到时候去了京市医大，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林辰歆收了：“谢谢！”
　　孙良志眼睛都红了：“宋师兄，方不方便也给我留个地址，说不定以后我还有需要请教的地方。”
　　宋正思客气地拒绝了：“我们学校的师兄师姐们都是很乐于助人的，我相信你到时候随时都能找到可以请教的人。”
　　说完他点点头，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第234章 
　　孙良志有些不甘心, 一直想去再找宋正思套近乎，试探着问了几次林辰歆对方的座位号在哪里。
　　林辰歆并不想搭理他，几次都是敷衍着过去了, 并没有告诉他。
　　倒是快要到达目的地，倒数第二个车站快要靠站的时候，宋正思又过来了一次。
　　告诉林辰歆他有点别的事要提前一个站下车, 不然的话, 还想着要尽一下地主之谊，带她去学校看看的。
　　林辰歆连忙告诉他不需要, 到时候有人来接她。
　　孙良志还想趁机会跟宋正思套一套近乎, 可惜车子到站, 宋正思匆匆忙忙就下车了。
　　很快他们也到站了。
　　孙良志殷勤地想要帮林辰歆提行李, 被她拒绝了。
　　他有些讪讪地，但还是厚着脸皮跟在她身后一起下车：“有人来接你？你在京市这边有亲戚吗？那可真好，不用住招待所, 以后来上学了也方便。”
　　林辰歆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她上铺的大叔“咚”地从上铺跳下来, 正好拦在她跟孙良志的中间：“小伙子, 我这行李挺多的，我看你也挺乐于助人，不如帮我也拎一下吧！”
　　林辰歆趁机加快了脚步。
　　孙良志想要绕过大叔跟上去, 偏偏那大叔拦着他胡搅蛮缠了好一阵, 最后在他爆发怒火的边缘才放了人。
　　可是这个时候，孙良志已经找不到林辰歆了。
　　沈晴在出站口远远看见林辰歆出来, 就高兴地跳起来直挥手：“嫂子，嫂子, 这儿呢！”
　　清脆的嗓音传入林辰歆的耳中，她朝这边一看, 脸上也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快步走过来：“晴晴。”
　　沈晴双手一张，就把她抱了个满怀：“嫂子，我可想死你了。”
　　旁边的人看着这两个漂亮得耀眼的姑娘，都忍不住发出会心的微笑，真养眼啊！
　　林辰歆自觉在火车上坐了三天三夜，整个人都馊成咸菜了：“我臭死了，你不嫌弃啊？”
　　沈晴皱了皱鼻子：“确实是有点儿，哈哈！”
　　放开林辰歆并且一把将她的行李都抢了过去：“嫂子走吧，咱先回家。”
　　她说的回家，回的自然是沈焰爸妈住的那个家，就算出嫁以后，沈晴也还是家里受宠的小公主，每个星期至少有两三天是住在自己原来的家里的。
　　别人也都由着她，她爱人裴明盛更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想要回家住，他就跟着她一起，丝毫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沈晴还特地找朋友开了车来接的：“我哥叮嘱的，他说你要考试，不能出什么岔子，所以一定要安排最高规格的接待，一遍又一遍地说，没见过那么唠叨的男人。”
　　家里贺敏瑛也把什么都准备好了，见了林辰歆比见到自己的亲闺女还亲：“回来就好，累不累啊？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给你烧了洗澡水，菜也都准备好了，下锅一炒就能吃，你看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林辰歆选择了先洗个澡。
　　上楼去放行李，他们的房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丝灰尘，整洁的床单被褥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这样舒适的环境对于一个远归的旅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慰藉。
　　洗完澡一身清爽，林辰歆把头发擦得半干下楼，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仔细一看，居然全都是她在自己家的时候经常吃的一些家常小菜，而且全都是她喜欢的。
　　林辰歆不由得有些吃惊，很明显，这跟她上次跟沈焰回来的时候沈家的饮食习惯不一样。
　　“小歆快来吃饭，你看看这些菜合不合胃口。”
　　“太合了啊，全都是我喜欢吃的，谢谢妈。”
　　沈晴插嘴说：“那妈可放心了，嫂子你都不知道，我妈这几天天天打电话给顾阿姨，问你平时喜欢吃什么菜，怎么做的，生怕你吃不好，水土不服，影响了考试呢！”
　　贺敏瑛瞪了沈晴一眼：“别胡说，小歆，来，咱们吃饭。”
　　吃完晚饭时间已经不早了，沈晴一肚子的话想要跟林辰歆说，被贺敏瑛拦住了：“你嫂子明天要考试呢，让她好好休息。”
　　又对林辰歆说：“小歆，这就是自己家，千万别拘束，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们说就行，好好休息啊！”
　　林辰歆上楼之后，贺敏瑛连电视都没让沈晴看，也不许她大声说话，沈晴吐了吐舌头抱怨：“您这心眼儿都偏到咯吱窝去了。”
　　“你哥哥嫂子在边疆吃苦受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对她好点怎么了？有本事你也去啊，回来我也对你好。”
　　沈晴想起海岛那边碧海蓝天的悠闲生活，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硬是觉得，他们在海岛那边就是吃苦受累的：“我倒是想去啊，要真去了您可别说舍不得哦！”
　　“又胡说，别忘了你已经是嫁了人的人了，别老这么不着调的。”
　　林辰歆对自己国宝级的待遇也有些无奈，不过都是大家的一番好意，她也只能照单全收了。
　　体检、资格审查，笔试、面试，整个复试的过程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
　　在面试的时候，林辰歆自然见到洛泽民教授了，不过为了避嫌，她事后并没有特地上门拜访，而只是打了个电话问候了洛教授。
　　反正以后在这边上学，就可以经常见面了，也不差在这一时。
　　考试的时候，林辰歆也遇见孙良志了，却没有见到跟他一起上火车的那姑娘，很显然，那姑娘是错过这次考试了。
　　孙良志看见林辰歆很高兴，屡次想要上前套近乎，可惜林辰歆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且她来考试和离开，都是被罕见的小轿车送着来接着走的，这样孙良志眼热又疑惑。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他有些后悔当时在火车上没有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一时又想着，只要考上了京市医大的研究生，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总有办法扭转她对自己的印象。
　　林辰歆这次考试是请了假过来的，为了腾出这个时间，之前就替别人顶了好多个大夜班，才攒出了九天的假期。
　　光是往返的路上就要花掉六天的时间了，还有两天考试，最后只剩下一天的空闲时间，来不及跟沈家人好好相处，只抽空去看了一下沈晴帮她买下来的那处房子。
　　那房子也不着急住，所以就慢慢地修葺着。
　　林辰歆去看的时候，正看见有木工师傅在那儿修补窗户。
　　这木工师傅是传承的老手艺，在如今这个时代，这种老式繁复的工艺，已经没有多少发扬光大的余地了，忽然遇上沈家找他来修葺这个老房子，他兴奋之余，更是一心一意要把这活儿做到最好，不辜负沈家人对他的信任。
　　林辰歆蹲在地上，看着木匠师傅像绣花似的精心雕刻着窗户上的每一个细节，不由得感叹：“真好看呀！”
　　“那可不，当年我师傅，可是给老佛爷住的宫殿雕过花窗的。”木匠师傅随口夸耀了一句，随即醒悟到这话说得不妥，不由得有些慌。
　　林辰歆笑笑说：“那我可是有福气了。”
　　见她并不介意，木匠师傅这才放下心来，给她讲自己这手艺的得意之处，林辰歆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这处院子她真的再满意不过了，无论是大小、格局，还是里面的摆设，都完全符合她对于一座完美的四合院的设想。
　　站在院子里，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在不久的将来，她和沈焰，或许还有一个孩子，还可以再养一条狗，两只猫，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生活在这里。
　　心中的喜爱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沈焰分享，没带照相机，索性便找了纸笔，把这院子里的一切都画了下来，带回去跟沈焰一起看。
　　很快林辰歆便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贺敏瑛自然是有很多东西想给她带回去的，只是念在她一个人坐车辛苦，不方便带太多的东西，只能精简了又精简，但最后还是收拾了满满的一大包。
　　让女婿裴明盛帮她扛上了火车。
　　回程一路顺风。
　　沈焰特地请假来接的站。
　　逆着人流挤上车帮她扛的行李。
　　从见到沈焰的那一刻起，林辰歆就彻底退化成了一个小孩，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操心，空着两手被他牵着下了车。
　　一出车站，手里就被塞了一根冰棒和一瓶汽水：“先解解渴。”
　　接着又七拐八弯地把她带到一家小巷子里的小饭馆里，点了一个小炒黄牛肉，一个豉汁蒸排骨，再来一个解暑的冬瓜老鸭汤，和两碗热腾腾的白米饭。
　　味道居然非常好。
　　林辰歆吃得心满意足的同时，不免有些疑惑：“这儿好像不是国营饭店啊！”
　　当然不是，是一家私人开的小饭馆，沈焰告诉林辰歆。
　　“现在私人已经能开饭店了吗？还有这些肉啊菜啊又是哪里来的？”他们平时想要吃上牛肉啊、排骨啊什么的还很不容易呢！
　　一个月单位就发那么点儿肉票，想吃还得赶早去排队。
　　沈焰其实也不太清楚，不过别人既然敢开这个店，肯定就有他的门路，说起来最近自由交易似乎宽松了许多，走在大街上，时不时也能看见一些小摊小贩了。
　　林辰歆想，如今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改革开放，但似乎不少人已经开始感受到了这股略微宽松的风气，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她跟邓大姐的蛋糕店也该开起来了，不然等她去读研究生几年下来，可就赶不上热乎的了。
　　吃饱喝足，距离回陵川的船出发还有两个多小时。
　　“对了，凤妮生了个女儿，要不要去看看？”沈焰忽然说。
　　林辰歆眼睛一亮：“生了？这么快？”当然要去看看的。
　　沈焰先买好了船票，把行李寄存在码头，然后再去百货商店买了一些奶粉、麦乳精等等滋补身体的东西，拎着跟林辰歆一块儿去了凤妮和莫向军在省城租住的房子。
　　莫向军拄着拐杖来开的门，眉目间尽是喜悦，连动作都轻盈了许多。
　　林辰歆也看见了襁褓里的小娃娃，小猫那么大，粉粉嫩嫩，小脸蛋红扑扑的，带着奶味儿。
　　“带孩子挺辛苦的吧！”林辰歆对坐月子的凤妮说。
　　凤妮笑着说：“还行，做饭买菜向军都包了，这孩子也挺乖的，吃饱了就睡，不闹人。”
　　天使宝宝了。
　　沈焰也凑过来看，林辰歆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羡慕的神色，这可真稀奇了，她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他羡慕过谁呢！
　　“要抱抱吗？”她把孩子举到他面前。
　　沈焰居然紧张起来，想抱，又不敢，一双大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还是放弃了：“算了，我粗手粗脚的，别弄疼了她。”
　　“没事，很好抱的，我一开始也不敢抱，多抱几次就习惯了。”莫向军说，“沈团长你也该学学了，到时候抱自己的娃。”
　　沈焰闻言看了林辰歆一眼。
　　林辰歆笑盈盈的：“来，试试。”
　　小心翼翼地把小婴儿放在了他的臂弯中，沈焰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怀里的小生命软软的，小小的，还带着体温。
　　看着看着，内心里忽然就充盈了一种感动。
　　想当初莫向军忽然查出患有渐冻症，那时候的他们有多绝望啊，谁能想得到，居然有这么一天呢！
　　这个崭新的小生命，给这个家带来了多少阳光和活力。
　　抱了好一会儿，沈焰才僵硬着动作把孩子还给了凤妮，心里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舍不得。
　　看完孩子，俩人就以要赶着搭船为借口离开了，人家坐月子家里一堆事儿，不能给人添麻烦。
　　路上，林辰歆问沈焰：“羡慕呀？”
　　沈焰嘴硬：“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不就是个孩子嘛，咱们迟早也会有的。”
　　“那你现在想要不？”
　　沈焰斜睨了她一眼：“想要啊，你现在给我生不？”就知道逗他，谁都知道，在她去上学的这几年内，他们都不可能要孩子的。
　　“其实晚点也挺好的，我听说父亲的年纪越大，生出来的孩子就越聪明。”林辰歆说，“据说孔子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七十岁了，老当益壮啊！”
　　“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不老不老，正当盛年呢！”
　　哪里老了，他才二十五，就算过了三年以后也才二十八，相较于现在，应该会成熟稳重许多，正是当父亲的好年纪呢！
　　沈焰也觉得过几年比较好：“这几年我再加把劲，争取再往上提一提，以后就不用总是出海了，到时候能天天陪着你。”
　　畅享一下，那样的日子其实也是挺美好的。


第235章 
　　大伙儿是在突然好几天没见着林辰歆之后, 才知道她居然请假去京市考试的事儿的，敢情她之前说什么去考研究生并不是什么挽尊的借口，而是真的啊！
　　不但是真的, 而且人家还考上了，这还去复试了。
　　这研究生果然不一样啊，连考试都得考两回呢, 也就林医生这么厉害的人才能考得上了吧！
　　这会儿看见沈焰去接了林辰歆回来, 这一路上都是热心的邻居上前搭话。
　　“京市的大学是不是特别大？”
　　“京市的教授长什么样儿啊？”
　　“林医生你以后上完学还回来咱们这儿吗？”
　　问题多得林辰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有沈焰帮她打圆场：“林医生刚坐了几天的火车，又刚下船, 累得很了, 让她先回去休息一下, 以后慢慢再说？”
　　“啊, 对对对，林医生这趟肯定累坏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林辰歆这才赶紧往家的方向走。
　　开门的时候, 却发现对面的院子大门敞开着, 不停有人搬着各种杂物进去。
　　“这是？”
　　沈焰告诉她：“之前郭营长一家搬走了, 这一家是新搬进来的。”
　　“郭营长搬走了？搬去哪儿了？”
　　“可能是不想继续留在这个伤心地吧！”沈焰说。
　　郭营长已经不是郭营长了，由于纵容家人搞封建迷信活动，他被撤了职, 一来可能因为在这儿失去了两个孩子, 不想再待在这个伤心的地方，二来可能也是因为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总之他申请了调动到别的军区, 不久之后，上面批复下来, 就带着妻子搬走了，走得悄声没息的。
　　好多人都是好几天不见他们家开门, 才知道他们搬走了。
　　现在搬进来这家人男主人姓冯，是一位副团长，四十多岁，带着妻子和一儿一女，还有一位八十岁的老母亲一块儿住。
　　冯老太太是个热心人，看见沈焰和林辰歆回家，还特地出门来打了声招呼，给他们塞了把自家晒的咸干花生。
　　一进家门，沈焰反手把院门锁上，迫不及待就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下去：“可算回到家了，想死我了。”
　　不但心里想，身体的反应也很诚实地反映出了这份想念。
　　所谓小别胜新婚，虽然他们也常常小别，但却都没有这一次的重逢来得火热。
　　要不是林辰歆坚持要先洗澡，他甚至连屋里都等不及进去。
　　热情的火焰烧遍了浴室、沙发，最后才终结在二楼的卧室。
　　终于有空下来做晚饭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只能胡乱煮了个面充饥。
　　吃着吃着，不经意间目光对上，噼里啪啦一阵火光闪耀，忍不住又滚到了一处。
　　真不敢想，等她去了京市念书，这日子该怎么过。
　　不管怎样，眼前的日子，还是得正常地过。
　　林辰歆第二天起来，久违的腰酸背痛，但还是得去上班。
　　交接班的时候，看见给患者做检查的病床上躺了个病人：“这怎么回事？”
　　“腹痛，停止排气三天，昨天晚上送过来的，估计是肠梗阻。”
　　“怎么不办理入院？”病人看起来六十多岁的样子，肠梗阻如果不是恶性肿瘤的话，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交班的医生无奈地苦笑：“病人家属说不办理入院了，待会就把人带走了。”
　　林辰歆脸色微变：“为什么？”
　　交班医生摊手：“不愿意花这个钱呗！”
　　林辰歆无语，这种情况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不管是这个时候，或者是后世都有。
　　家里的老人生病了，送来医院转一圈，也不进行治疗，就装模作样地住几天院，然后就拉回家去。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直接等死了。
　　一来是不想花这个钱，二来也是觉得反正年纪也大了，不想让老人受这个罪。
　　但不往医院送这么一遭，街坊四邻面前说不过去，送来了，又回去了，就可以跟别人说，医院说了，这病没法治。
　　既全了孝顺的名声，又省下了巨额的花费。
　　每次医护人员遇到这种情况，除了气愤，就是无奈。
　　“家属呢？我跟他们谈谈。”林辰歆站起来。
　　病人家属脑子清醒得很，直接上来就问：“这病要治的话得花多少钱？”
　　林辰歆根据老人的病情，估摸着说了一个数。
　　病人家属笑了：“医生，我们乡下人，土里刨食不容易，哪里出得起这个钱啊！给他治了病，一家人都不要活了吗？我儿子马上就要娶媳妇了，这彩礼钱还没凑齐呢！”
　　“但这个病明明是可以治的，难道你们就眼睁睁地这样看着？”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再说了，这钱砸进去了，你们能保证一定能治好吗？”
　　“我不能给你们这个保证。”
　　“那不就是了，万一还是治不好，那钞票不都打水漂了。医生，你不用劝我们了，大道理我们都懂，可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啊！”
　　“我爸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这个岁数，也算是活够本了，还是得为年轻人着想啊！”
　　林辰歆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病人的两个儿子一起把病人抬走了。
　　老人家瘦削苍老的脸上神色麻木，目光中一片茫然。
　　“林医生，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又不是神仙，帮不了多少人，别人想让咱们给治病的，咱们尽力了就好。”
　　林辰歆默然点头，打叠精神，去处理别的病例。
　　“医生，快帮忙看看，我妈这是怎么了？”
　　林辰歆一看，居然是昨天才见过一面的冯副团长和他的爱人，送来的病人是冯副团长的母亲。
　　她昨天听沈焰说过，冯副团长是老来得子，他妈年近四十的时候才生下的他，所以现在冯副团长才四十多岁，而他的老母亲已经八十多了。
　　“什么情况？”林辰歆一边帮忙让病人躺到检查床上一边问。
　　“早上起来就肚子痛，老人家自己悄悄吃了止痛片，后来突发呕吐，吐了好几次，这才匆匆忙忙送过来了。”
　　“多长时间了？呕吐物都有什么？”
　　“说是早上天才蒙蒙亮就开始疼了，有四五个小时了吧，一开始吐的是早饭，后面，后面……”
　　后面吐出来的是消化道的糜状物，甚至还带着粪便的腐臭味儿。
　　林辰歆大致检查了一下，有腹胀的情况，经过询问，还有停止排气排便的症状。
　　初步考虑是肠梗阻，但也有可能是急性腹膜炎，胆囊炎或者是胰腺炎，还需要配合其他检查手段进行检查。
　　好在病人家属十分配合，说抽血就抽血，让去做X光就做X光。
　　最后诊断结果，极大可能是肠道肿瘤导致的肠梗阻。
　　冯副团长小心翼翼地问：“医生，那我妈这病，能治吗？”
　　林辰歆的心情有些沉重，老人家已经八十三岁高龄了，在这个时代，能活到这个寿数，已经是很少见的了。
　　老人家身体各方面机能衰弱，如果真的是恶性肿瘤，选择手术治疗，很大可能，她根本就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最后的治疗结果是人财两空。
　　但如果选择保守治疗，只要肠梗阻的病因没有真正解除，无论什么治疗方式，营养支持还是灌肠通便，都只是隔靴搔痒，起不到真正的作用。
　　林辰歆把情况如实告诉了冯副团长夫妇，并且心理上已经预设了他们的选择——回家。
　　如果他们做出这个选择也是十分正常且可以理解的，病人已经八十三岁了，实在没有必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去挨这一刀。
　　冯副团长夫妻俩商量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语气坚定：“要治，不管要花多少钱，砸锅卖铁也要治。”
　　“我妈虽然年纪大了，可身体一直硬朗得很，她昨天才高高兴兴地说，要活到一百岁，抱过重孙子才能走呢！”
　　“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都要去尝试。”
　　作为医生，最怕遇上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病患家属。
　　一种是早上那一类型的，病人明明还有救治的希望，但家属就是不愿意治，而病人自己也没有选择权，只能听天由命。
　　遇上这种情况，医生是无奈又心疼。
　　还有一种就是现在冯副团长这种，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要紧紧抓住，砸锅卖铁都要治的，不是说这样不好，遇上这样的家属，医生也很感动，也会拼尽全力去救治病人。
　　可在治愈的希望实在太过渺茫，大家都知道很大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医护人员们最怕面对的，是病人家属失望的眼神。
　　而且还有可能因为家属付出太多了，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大闹起来，造成医疗纠纷。
　　但不管怎么样，第二种病人家属，总比第一种完全不努力就直接放弃的要好得多。
　　林辰歆也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救治冯老太太，但有些东西还是必须要跟病人家属说清楚的。
　　现在老太太的病情极大可能是恶性肿瘤引起的肠梗阻，如果手术之后发现确实是这样的情况，那就需要将病变后面半截的肠道全部切掉，然后将正常肠道与腹壁连接，做成一个“人工□□”。
　　就算手术成功，老太太以后的日子，都要带着这个“人工□□”生活了。
　　而且，就算一切顺利，肠道截断之后，剩下的一部分肠道对营养的吸收不足，容易造成营养不良，对老太太手术后的身体恢复也是非常不利的。
　　“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做这个手术。”
　　在这期间，冯副团长也联系上了在别处的他大哥和大姐，大哥和大姐虽然没有办法立刻赶过来，但都在电话里表示，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要治，不管花多少钱，他们都会一起承担。
　　为了不耽误时间，他们把决定权全权交给了冯副团长，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顾一切都要给他们的母亲治病。
　　周围的医护人员和病患家属听说了之后，都觉得有点不太能理解，何必呢，都这么大年纪了，有必要这么折腾吗？
　　甚至还有人偏激地说，他们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孝心，让老人受罪。
　　老实说，这个手术，就连林辰歆自己也不太想做。
　　但在又一次给老人家做检查的时候，忽然一只枯瘦的手掌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医生，我这病还能治吗？”
　　老人的眼中充满了求生的希冀，就是这个眼神，让她深深地震撼了，是啊，这是一条生命，不管她的年纪有多大，不管疾病有多严重，她都有求生的权利。
　　谁也没有资格对她说，你反正也活不长了，干脆就不活了吧！
　　林辰歆反手握住了老人的手，目光坚定：“能治。”
　　这时，冯副团长夫妻俩也决定了，不管有多大的风险，他们都愿意承担，这个手术，一定要做。
　　既然这样，那剩下的就只有全力以赴了。
　　一张一张的知情同意书摆在冯副团长的面前，上面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触目惊心。
　　冯副团长拿着笔的手一直在颤抖，但他还是坚定地，一笔一划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进入手术室，林辰歆又变成了那个冷静、沉稳的医生，在她的心里，再没有了利益得失，没有值不值得，她只知道，进到这里，疾病就是她唯一的敌人。
　　她要做的，就是打败疾病，挽救生命。
　　病人把生命托付在了她的手上，她就必须要全力以赴。
　　锋利的手术刀顺利地划开腹腔，林辰歆一愣，病人腹膜光滑，比她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得多。
　　探查到肠梗阻的地方，她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恶性肿瘤，只是股疝，仅仅只是股疝而已！
　　问题很轻易便解决了，在温盐水的刺激下，肠管很快就恢复了蠕动，手术结束了。
　　这是林辰歆在她的职业生涯中，极少数的误诊之一，更是唯一的一次，因为误诊而感觉到万分庆幸和喜悦的。
　　当然，最应该感谢的，是患者的家属们。
　　从手术室里出来以后，林辰歆并没有瞒着他们，而是主动向他们讲述了整个手术的过程，并且真心诚意地感谢他们：“谢谢你们的坚持，是你们救了老太太的命！”
　　冯副团长一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并没有责怪林辰歆的误诊：“隔着肚皮呢，医生又没有透视眼，哪能这么轻易看得出来究竟是什么毛病，这次是我妈运气好，但也全靠医生给她做了这个手术，她才能活下来。”
　　在家属的精心护理下，老太太恢复得很好，没多久就出院了，再过没多久，林辰歆每天上班下班路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都能听到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招呼声。
　　偶尔还会热情地往她手里塞一把咸干花生和红薯干。
　　这乐观的老太太，大概真的会长命百岁的吧！


第236章 
　　这段时间, 林辰歆除了上班之外，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设计和装修蛋糕店上了。
　　她是决定要在她离开之前把蛋糕店开起来的，或者暂且先不开, 但装修也要先弄好，等时机成熟，随时都可以开店。
　　蛋糕店的装修首先要宽敞明亮, 有大大的玻璃门窗和精致透亮的玻璃柜台, 让人在外面远远地一眼就能看到柜台里精美诱人的蛋糕点心。
　　店铺整体的色调她选用的是温柔明亮的奶黄色，式样以简单大方为主。
　　其他都还好说, 岛上能找到好的泥水工和木匠, 只要她说明白要求, 都能按照她的意思做出来。
　　最大的问题是她想要的玻璃。
　　岛上没有那么大的玻璃, 只能到省城去找，找到了之后，要运回岛上安装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但这点困难并没有打击到林辰歆的斗志, 她是一个既然下定决心要去做某件事, 就一定要做到完美的性子。
　　她趁着休息的时候, 亲自到省城去找玻璃厂，人家玻璃厂不生产那么大块的玻璃，怕强度不够, 她还给人家提建议怎么改进工艺和配方。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 玻璃厂终于专门给她做出了合适尺寸的大玻璃，然后又要折腾怎么装船运回去。
　　当中还不小心弄碎了两块。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终于把玻璃运了回去，又花费了好大的心思, 才盯着工人们给安装好了。
　　周围的街坊邻居从她们这房子开始装修的时候起就在关注了，现下一般人家修房子, 顶多就是刷刷墙，修补一下屋顶，换一下门窗什么的，顶多一两天就能弄完。
　　这儿叮叮当当弄了好些天，甚至把临街这边的墙都给拆了，大伙儿都看不明白，她们究竟想要弄的哪一出。
　　这究竟是想要弄成什么样子啊？
　　直到最后完工，大伙儿都惊讶了，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房子，这么大的玻璃门和窗户，能安全吗？
　　外边的人在街上一眼就能看到屋里的样子，怎么住啊？
　　再看里面的装修和柜台，好看，是真的好看。
　　比省城百货商店的橱窗柜台还好看。
　　就是感觉里边卖的东西会很贵的样子，这儿以后还是卖邓大姐的面包和蛋糕吗？会不会涨价啊？以后还买得起吗？
　　这段时间因为装修，邓大姐也暂停了制作和售卖面包和蛋糕，大伙儿吃惯了这一口，一时之间还真有点儿不太习惯。
　　就盼着她赶紧恢复营业呢！
　　店面装修好之后，邓大姐下班就过来打扫卫生，每一处都擦得窗明几净，亮亮堂堂的，看着就叫人心里喜欢。
　　许多人都过来问，这店什么时候开张。
　　邓大姐心里欢喜，但还是有所顾忌，不敢坦然地说要开店，只说是自家住的房子太旧了，重新弄一下住得舒服一些。
　　“弄成这样得花不少钱吧？你做这个生意挣得不少啊！”总免不了有人酸溜溜地试探。
　　邓大姐也不生气，笑着说这房子是林医生的，人家城里人跟咱们的想法不一样，可能人家就喜欢弄成这样，好看，舒服。
　　邓大姐私底下其实也是有点着急的，问了林辰歆好几次，店铺什么时候可以开张。
　　倒也不是她自己急着挣钱，说实话，自从开始做这个生意以来，她挣到的钱是在这之前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可以说，只要不大手大脚随便乱花，现在攒的钱都足够养活她们姐妹俩一辈子了。
　　她担心的是林辰歆投入的本钱。
　　这店铺装修到底花了多少钱她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少。
　　林医生花了那么多的钱装修的店铺，如果到时候不能挣回来的话，那她多亏啊！
　　其实做面包和蛋糕不算什么难事，别人看她生意好，私底下多研究几次，也能做得出类似模样的糕点来。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学着她的样子做蛋糕卖了，虽然口味比起她做的是差了些，而且也没有奶油，但毕竟也是蛋糕。
　　价钱还比她卖得便宜。
　　不少人冲着便宜去别人家买的。
　　她就担心她这边长时间不开张，生意都被别人抢完了，到时候没人来，挣不回来这个装修钱，她可怎么对得起林医生啊！
　　林辰歆倒是没她想得那么多，笑着安慰她：“这又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别人有样学样是肯定的，生意做到最后，最终比的是品质，咱们真材实料，货真价实，最重要的是好吃，就一定会有人来买。”
　　现代社会做蛋糕的技术早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蛋糕店遍地开花，只要手艺好，不也一样能生存下来嘛！
　　这个市场大着呢，没有必要现在就开始担忧这些。
　　“至于什么时候开张，还是再看看吧，你也忙了这么久了，趁这段时间，先好好歇歇！要不趁现在暑假，带香妹到处走走，玩一下？”
　　这会儿已经是暑假了，林辰歆也收到了来自京市医科大学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只等这个暑假结束，就要去上学了。
　　至于要不要开店，她还是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让她觉得，在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反正装修好的店铺也不会跑掉，确实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邓大姐虽然暂停了做生意，但她还要上班呢，没舍得听林辰歆的，请假带香妹出去玩。
　　请假得扣工资呢！
　　多亏了林辰歆的第六感，让她没有急着真的开店做生意。
　　她那不祥的预感落到了实处，有人举报了她跟邓大姐。
　　是有人以匿名信的形式，举报到工商管理局去了。
　　无非就是那一套，举报她们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这罪名说大不大，没人追究的话也就过去了，可说小也不小，要真是查实了，林辰歆和邓大姐两人都要丢工作，甚至有可能是要坐牢的。
　　去京市读研究生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可以说是前途尽毁了。
　　但张院长接到工商管理局的通知，也不能不管。
　　只能让人去查，又找当事人谈话。
　　好在林辰歆人正不怕影子斜，她确实没有在做生意，那房子是她买下来的没错，可是并没有政策规定医生不能买房子啊！
　　她买了房子住不上，租给邓大姐住，那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要装修得像是商店一样，她就是喜欢，不行吗？
　　确实没人能说不行，人家自己的房子，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更重要的是，调查人员本来就是站在林辰歆这一边的，自然偏向于她。
　　最大的问题反而是邓大姐那一边。
　　她曾经售卖蛋糕和面包这是事实，但这种行为，究竟是算投机倒把呢，还是自由市场上的交易呢？
　　按照规定，纳入到计划供应范围内的各种产品，都是不允许个人进行买卖交易的，特别是一些工业产品，在街市上随意进行买卖，会被视为是投机倒把的行为，是要受到惩罚的。
　　但同时对于一些农副产品，还是有一定的自由买卖的空间的，农民自家养的家禽家畜，鸡蛋、旱烟叶、蔬菜等等，都可以在自由市场中进行交易。
　　邓大姐在接受调查的时候心里十分慌张，但她牢牢地记住林辰歆跟她说的，千万别说自己就是想做生意挣钱，只一口咬定是做多了面包吃不完，拿去市场卖了贴补一下家用。
　　自由市场上也有卖各种吃食的，农村人自家蒸的包子、晒的虾干、红薯干，都是正常的交易。
　　要判断是自由交易，还是投机倒把，大概就要看交易的数额了。
　　好在当时装修店铺的时候，邓大姐把价目表，平时记账的本子都收起来了，事情一有端倪，林辰歆就立刻让邓大姐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了她的家里藏着。
　　她是军属，调查人员也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来家里搜查。
　　而且当初林辰歆没让邓大姐请人帮忙，也限制了销售的额度，这些措施在如今看来，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调查人员还找了一些买家进行调查，大伙儿异口同声地都说，不是什么做生意，就是邓大姐做这些特别好吃，她们找她帮忙做着吃而已，给人一点材料费和手工费，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调查组来势汹汹，结果却是虎头蛇尾，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算是虚惊一场。
　　邓大姐也重返了工作岗位。
　　但她的心却没有安稳下来，急急忙忙去找林辰歆：“小林啊，这可怎么办？咱们这生意还能做吗？你花那么多钱装修的房子，岂不是白费了？”
　　“不会的。”林辰歆安慰她，“快则半年，最慢也是一两年，自由交易就会彻底放开，到时候谁都可以开店做生意了。”
　　邓大姐狐疑：“真的？你不是在哄我？”
　　林辰歆笑：“钱是我花的，我哄你干嘛？”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还像以前那样，店咱们先不开，有人来找你做，你就给他们做，数量不大，不会有问题的。”
　　听她这么说，邓大姐就安心了，不管怎么样，她要努力挣钱，至少要帮林辰歆把装修的费用挣回来。
　　“只是这举报信，究竟是谁写的，大姐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邓大姐仔细把身边的人都想了一遍，摇了摇头：“我想不到。”
　　她平日里与人为善，从来都不得罪人。
　　上班的时候总是抢着干活，跟同事们也相处得挺好，做生意的时候秉着和气生财的原则，宁愿让利也不占顾客的小便宜。
　　这一点从很多顾客在接受调查的时候主动帮她说话就可以看得出来。
　　她原本还想着，会不会是附近的街坊邻居看她生意太好了，眼红她挣钱，所以才去举报的她，但看着也都不像，而且调查人员来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帮着她的。
　　可见平时她卖不完的面包送给了街坊邻居都没有白送。
　　“算了，反正这次也没事，以后咱们自己做事当心点儿，别被人抓住了把柄就好。”邓大姐宽宏大量地说。
　　林辰歆却不想就这么算了，举报的那人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暗处暗戳戳地找机会害人，这次没有成功，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呢！
　　不把人揪出来，她走都走不安心。
　　其实她也想过，会不会是冲自己来的，邓大姐只是无辜被殃及池鱼。
　　可她也想不到，自己究竟得罪过谁。
　　沈焰见她想得苦恼，随口提了一句：“会不会是隔壁？”
　　他指的是徐思妍，要说有谁一直以来，始终如一地看林辰歆不顺眼，那恐怕就只有她了。
　　林辰歆想了想：“她会做出这样的事不奇怪，但我觉得她未必能有这样的智商。”
　　徐思妍做事冲动，不会瞻前顾后，也特别擅长损人不利己，她一时看林辰歆装修的店铺不顺眼，想要搞她一把是不奇怪的。
　　但她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找医院领导告状，大声嚷嚷而已，真说起来，她恐怕连投机倒把这种事归工商局管都搞不清楚，更不用说这么有心机地写匿名信了。
　　如果真是她举报的，她恐怕还会主动说出来，生怕林辰歆不知道呢！
　　然后还会补上一句：“谁叫你自己偷偷去考研究生不叫上我，做生意也不叫上我！”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沈焰走过来把人揽入怀中，委屈巴巴，“马上就要去上学了，把心思多放点儿在我的身上，好吗？”
　　林辰歆伸出双手揽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去亲他的嘴唇，瞬间就把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这段时间他们都是这样，在这个炎热的酷暑中，只需要一个眼神的碰撞，或者是一个不经意动作的撩拨，就如同干柴烈火，轰然相撞，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真是一个被热情和汗水激烈交缠的暑假啊！
　　在这种有今天没明日的心境中，林辰歆又再一次见到了沈焰的表哥白曜华。
　　白曜华这段时间可一直都没有闲着。
　　他在省城投资兴办了中医药大学，由柳敬堂老先生担任荣誉校长。
　　在柳敬堂老先生的帮助下，由于得到了省中医药协会和政府的支持，所以进行得很顺利，搭上了恢复高考的春风，省中医药大学第一届的大学生已经开学了。
　　虽然第一届招收的学生并不多，校园也还没有完全建好，现在上课都还是暂时借用省医科大学的教室，但毕竟已经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接着他还去了一趟京市，跟沈家人见了面，又回了一趟M国，给他爷爷白弈声老先生办理各种回国的手续。
　　在等待手续办妥的期间，风尘仆仆地又来了一趟陵川岛，却是为了风湿膏药的事情。


第237章 
　　在他回去M国之前, 林辰歆听说白弈声老先生有极严重的风湿，一年中有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关节疼痛，不良于行, 便特地准备了一罐罗耀明医生特制的风湿膏药给他带了回去。
　　告诉他治疗风湿的效果非常好。
　　一般西医，特别是在国外长大的西医，可能不太相信这种东西, 甚至不太敢将这种黑糊糊的东西涂抹到身上去。
　　好在白家家学渊源, 从小白弈声就跟他讲中医的神奇之处，而且他也是亲身感受过柳敬益老先生的针灸麻醉法的。
　　所以白曜华不仅能接受, 还特别相信, 巴巴地收在了行李箱里, 准备带回去给爷爷好好试试。
　　结果据说由于成分不明, 在过海关的时候还遇到了一点麻烦，差点儿没带出去。
　　好在白曜华也有一些人脉，想办法托了关系, 终于还是带回去了。
　　一见面就给他爷爷用上了。
　　据说白弈声老先生用上这药膏之后, 当时就能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膝盖上蔓延出来, 温和地包裹着整个关节，再慢慢，一点一点地渗透到长久以来冰冷僵硬的关节内部。
　　甚至还开始产生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第一次, 他在不借助任何外部工具的情况下, 双腿暖洋洋地，睡了一个好觉。
　　到了第二天早上, 关节的红肿情况就明显好了很多，疼痛感也减轻了许多。
　　坚持使用的第三天, 居然就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就是那么地神奇有效。
　　连一直以来专门给白老先生看病的家庭医生都惊讶不已，要知道风湿这毛病, 在国内外都是医学上的难题，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可能，只能用药物缓解。
　　这中医的药膏也实在太有效了。
　　只可惜这一小罐药膏，实在是用不了多久，白曜华见到效果，恨不得批发回来百八十罐地囤着，让爷爷随时都能用上。
　　说不定用的时间长了，这风湿还能治好呢！
　　只是他也记得林辰歆把药膏给他的时候说过，制作药膏的原材料极为珍贵，产量也低，所以并不是那么容易买到。
　　也就是她跟罗医生的关系好，才能给她那么一大罐。
　　她还得分一部分留着给京市的沈爷爷用呢！
　　所以白曜华这次过来，就是专程来买药膏的，另外他还有一个想法，能不能把这种药膏扩大量产，并且出口到M国去。
　　他相信这种风湿药膏在海外华人是市场也是极受欢迎的。
　　他回国本来就抱着选取几种效果好的中成药走出国门，走向世界的意图，现在他发现，也别说选几种了，只要能做成功这一种，他这辈子就算是值得了。
　　要知道这能解决多少像他爷爷一样饱受风湿折磨的老人家的痛苦啊！
　　林辰歆听明白了他的来意，但还是忍不住泼了一点点冷水：“扩大量产怕是不那么容易，就算罗医生愿意拿出他们家的祖传秘方，这原材料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罗医生说过，这药膏最重要的一味主要药材，生长在半日向阳，半日背阴的悬崖上，采集十分不易。
　　而且至少要五年以上生长期的药效才好，所以他不仅对哪里生长着这种药材了然于心，把每一处药材的生长年份也记得清清楚楚的，每次采摘都严格控制数量，绝不涸泽而渔。
　　这也导致了药膏的产量一直上不去，光是卖给附近岛屿上的乡亲们都还不够的呢！
　　白曜华却兴致勃勃的：“如果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那这药膏也就没有那么珍贵了，有难度才有挑战，我这辈子如果能做出来这一件事，就算是值得了。”
　　既然他这么有信心，林辰歆就把罗医生的住址告诉了他，让他自己搭船去凤尾岛找他去。
　　白曜华兴冲冲地就去了。
　　结果几天之后，哭丧着脸，带着遍体伤痕回来了，哭唧唧地又来找林辰歆。
　　沈焰都有点不高兴了，我才是你家亲戚，你不来找我，老找我媳妇是几个意思啊？
　　林辰歆也很惊讶地问他：“这是怎么了？”
　　白曜华说是被罗医生给打的。
　　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去找罗医生的，想要买下他手里的配方，然后建工厂量产，明明这是一件利国利民，造福群众的大好事啊！
　　而且他还特别强调了，不会直接买断配方，而是直接让罗医生以技术入股分红，以后所有卖出这款药膏所得到的利润，都分给罗医生百分之三十。
　　并且是永久性的，只要这款药膏还能继续生产，罗医生或者他的继承人就能得到分红，这些都可以白纸黑字签合同约定好的。
　　结果罗医生根本就不听他细说，直接就拒绝了。
　　还说什么他们家的祖传秘方绝对不会卖给假洋鬼子。
　　白曜华不甘心，待在凤尾岛的那几天，每天都坚持不懈地去找罗医生，而罗医生也不客气，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最后就弄成了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回来了。
　　白曜华哼唧着求林辰歆：“表弟妹，听说你跟罗医生的关系很不错，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这分明就是一个双赢的合作啊，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呢！”
　　“你帮我问问罗医生，他是有什么顾虑，或者有什么诉求，只要我这边能做到，我们都可以好好谈的。”
　　林辰歆也不知道罗医生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激烈。
　　毕竟罗医生以前也曾经向她表露过风湿膏药产量太低，不能帮助更多的人的遗憾。
　　而且原材料采摘困难，他不想让自己亲生的闺女去冒这个风险，所以这膏药还面临着失传的风险。
　　林辰歆以为，白曜华的这个提议，他应该会很高兴地接受才对，罗医生应该不是那种死守着一个祖传秘方不肯公布出来，让其造福万民的人啊！
　　“这样吧，我陪你再去一次凤尾岛。”她对白曜华说。
　　白曜华感激涕零：“太好了，谢谢你。”他这人也真是够倔强的，哪怕吃了那么多苦头，也依然初心不改啊！
　　林辰歆跟白曜华一起，又来到了凤尾岛。
　　跟白曜华不一样的是，她一下船就受到了岛民们的热烈欢迎。
　　“林医生，又来义诊啊？”
　　“林医生，刚捞了个大海龙，中午来家里吃饭啊！”
　　林辰歆笑眯眯地一一回应：“这次不是，我有点事找罗医生呢！”
　　有人认出了她身边的白曜华：“哟，这不是天天被罗医生赶的那个假洋鬼子嘛！林医生怎么跟她凑在一起了？”
　　“林医生，这假洋鬼子想抢咱们的宝贝呢，你可不能被他骗了。”
　　林辰歆哭笑不得：“你们误会了，白先生他不是坏人。”
　　只不过是一个怀着一片赤诚的爱国华侨而已。
　　出于对林辰歆的信任，她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但罗医生应该也不会骗他们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陵川的放映队来岛上放过电影，电影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外国的坏蛋觊觎我们国家的宝贝，派汉奸过来，设计了各种阴谋诡计想要抢夺，当然，最后都会以失败告终。
　　所以之前，在罗医生怒气冲冲地驱赶那个假洋鬼子的时候，他们还兴冲冲地上去帮忙呢！
　　可是现在林医生居然说他不是坏人？
　　不少人好奇地跟了过去，看看罗医生究竟怎么说。
　　罗耀明看见林辰歆的时候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是紧接着看到她身后的白曜华，脸色立刻就变了：“你们如果还是来找我说那件事，那就走吧，我不会答应的。”
　　“罗医生，你不愿意答应，我们当然不会强求，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谈谈，不管你有什么顾虑，我们都可以谈的。”
　　罗耀明袖手“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谈的，他们这种人，除了想挣钱，还能有什么？”
　　林辰歆皱眉：“为什么会这么想？”
　　罗耀明没好气：“那不然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是真的想帮我们吧！”
　　罗家的这个祖传秘方，能传到罗耀明的手里不容易。
　　据说在解放前的时候，就曾有那有钱有势的大药商打过他们家这个祖传秘方的主意，一边设计陷害罗家人，逼他们交出秘方，一边逼迫劳工们去采药，把那一整面山崖的药材全都采光了。
　　后来罗家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保住了秘方，但也因为采不到原材料，足足有十几年的时间，没有办法制作药膏。
　　知道很久以后，药材重新慢慢地长出来了，他们才能偷偷摸摸地采药制作药膏，给有需要的乡亲们使用。
　　最后罗耀明说：“你以为我这样是自私吗？我只是不愿意涸泽而渔而已，虽然我自己每年做不了多少药膏出来，但毕竟还是年年都有的，可是别人能帮咱们想那么多吗？他们只要说一句高价收购药材，就光是咱们岛上这些人，不到几天，就能把整座山给采秃了啊！”
　　确实，这个药膏想要量产化，最最重要的其实就是药材的问题。
　　就算不是白曜华的本意，但只要他开药厂、大量收购药材，就挡不住人们为了挣钱，把药材给采绝种了。
　　这种情况在后世见得还少吗？比如说高山雪莲，冬虫夏草，野生川贝等等。
　　林辰歆看向白曜华：“这个问题，你怎么解决？”
　　“我不会涸泽而渔。”白曜华举手发誓说，“要实现药膏的量产化，光靠自然生长的药材是肯定不够的。”
　　“我会先在这里投资建立一个培育基地，请最好的专家过来，研究本地的气候、土壤、光照等各方面的条件，尝试人工培育这种药材。”
　　他诚恳地看着罗耀明：“什么时候，这药材能成功稳定地种植出来了，你再拿出你的配方，我们再进行合作，可以吗？”
　　罗耀明有些惊讶地看着白曜华，真有人愿意这样？
　　“那万一到最后培育不出来呢？”
　　“那就说明我跟这个药膏没有缘分，那就算了，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最起码我为此努力过了，以后再想起来也不会再有遗憾，但万一成功了，造福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一个海岛上的人，还有千千万万饱受风湿病痛折磨的患者。”
　　林辰歆这才把白曜华的身世告诉了罗耀明，他可不仅仅是个假洋鬼子，白家的祖先，可是享誉盛名的仁医世家。
　　他如今仅仅想要赚钱，根本就不需要来做这些事情。
　　他是真心实意想要为发扬光大华国的中医药事业做出一番贡献的。
　　罗耀明也是个实在人，明白了一切时候，忽然就懊恼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白先生，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之前多有得罪，请你原谅。”
　　白曜华连忙拦着他：“罗医生，你可千万不要这样说，你能信任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关于这种药材，我研究了几十年，对于他的各种生长习性还是有点了解的，你们到时候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应该也能帮上点忙。”
　　“那是肯定的，到时候还有的是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呢！”
　　既然两人冰释前嫌，那林辰歆也可以功成身退了：“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自己了，我先回去了，单位那边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呢！”
　　“那怎么行，来都来了，吃过饭再走，我去杀鸡。”
　　杀鸡宴客，是这年头最高级的待客之道了。
　　林辰歆也不跟他客气了：“那吃椰子鸡？”
　　椰子鸡好做，方便，就算厨艺水平不怎么样，也不容易失败。
　　白曜华吃得津津有味：“这椰子鸡就得在海边吃才最好吃，这椰子运到别的地方，就不够新鲜了。”
　　罗耀明：“你要喜欢吃的话，就多留几天，我天天给你做。”虽然家里养的鸡不多了，本来还打算留着等女儿女婿回来吃的，不过前些天实在是太对不起白曜华了，也想多做点什么好好弥补弥补。
　　白曜华摆摆手：“留是肯定要多留几天的，不过倒也不用天天吃这个，吃海鲜也行。”
　　想起上次来海岛，被个狂犬病人咬了一口，害得他啥海鲜都没吃成，多遗憾啊，这次可一定要吃回本才行。
　　罗耀明哈哈大笑：“行，我这儿什么都没有，就海鲜是不缺的。”
　　正吃得高兴，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来：“罗医生，快去看看吧，邓七伯公一家，都被放倒啦！”
　　“放倒了？”林辰歆一时没听明白。
　　“林医生您也在啊，那太好了，也帮忙去看看的，不知道是咋回事，他们一家人正吃饭呢，吃着吃着，就全都肚子疼，上吐下泻，一家人都被放倒了，可怜见的，还有个才一岁多的小孙子呢！”


第238章 
　　听着像是食物中毒, 罗耀明二话不说，挎上出诊的药箱就冲了出去，林辰歆也赶紧跟上。
　　白曜华看了眼跟前还剩下一点的鸡汤, 端起来一口闷了，也跟上去看看热闹。
　　来到邓七伯公家，还没来得及进门呢, 就先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恶臭味, 还带着酸腐的气息。
　　进门一看，一家五六口人, 全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满地都是呕吐物。
　　带路的那人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林辰歆和罗医生他们几个都是当医生的, 什么场面没见过, 面不改色地走进来。
　　首先去看餐桌：“吃了什么？”
　　“饺子。”唯一一个看着精神还算好一点的男人说了一句，忽然迅速又艰难地爬了起来，踉跄着朝茅厕的方向跑去。
　　而那个一岁多的小男孩, 身下早已一大片黑黄的污渍。
　　林辰歆端起桌面上尚未吃完的一盘饺子闻了闻, 这饺子比一般寻常人家吃的有着更浓重的姜葱等调料的味道, 但她鼻子十分灵敏，在这一屋子的恶臭中，还是很明显地能闻到饺子中有着变质肉类的味道。
　　“是这饺子坏了。”
　　罗耀明已经打了一大桶清水进来, 让白曜华帮忙, 用土法帮这些人洗胃。
　　先从最小的小男孩开始。
　　白曜华那么体面的一个人，竟也顾不上小男孩身上遍布的脏污, 直接就把他这样抱了起来，灌水, 洗胃，催吐, 最后再给他吃下治疗急性肠胃炎的药。
　　在现在这样的条件下，医生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接下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然后是两位老人家，最后才是年轻的女人和男人。
　　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把这一家六口都处理好了。
　　男人身强体壮，是最快恢复过来的，忍不住抱怨：“妈，你到底给我们吃了什么东西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两个老人家支支吾吾的，扭捏了半天才说出来，原来用来剁饺子馅的那块肉，是上个星期买的，已经存放了一个星期了。
　　这么热的天，在没有冰箱的情况下，每天放在桶里，悬挂在井里，就这么存放了一个星期。
　　男人气坏了：“放了一个星期的肉，那得臭成什么样了，怎么还敢拿出来吃，两个孩子还这么小，要真吃出点儿什么后遗症该怎么办！”
　　老人家心虚地说：“用盐腌过的，我们闻着也不怎么臭，以为没事，我们也没想到，真的会吃坏人啊！”
　　男人的媳妇忍不住说：“不臭？不臭你们知道加那么多的姜葱来掩盖臭味？我当时吃第一口就说了，这饺子怎么味道怪怪的，你们非说没事，还说特地给我们做的，我们都不好意思说不吃！“
　　“大人吃也就算了，孩子还这么小啊，你们怎么敢，怎么敢让孩子吃这些东西的！”女人越说越伤心，大哭了起来，“这安的什么心啊！”
　　老人急了：“不是，真的是特地给你们买的肉，你们上个星期说回来，刚才村里有人杀猪，你爸特地去买的肉……”
　　岛上买肉不容易，要么得去陵川岛上买，要么就是岛上的人家有什么事杀了猪，分出一部分猪肉来卖掉。
　　大部分人家一年都未必吃得上多少次猪肉。
　　邓七叔公的儿子媳妇带着孩子在陵川岛工作生活，好久才能回来一次。
　　上个星期本来早就说好了，一家人一起回来看望邓七叔公夫妇。
　　在有船来凤尾岛的前一天，正好岛上有人家杀猪，邓七叔公喜滋滋地掏出攒了好久的私房钱买了一大块，准备留着第二天儿孙们回来的时候做给他们吃。
　　这是海岛上淳朴的老人家所能想象得到对儿孙最好的招待了。
　　第二天一大早，邓七叔公就跑到码头上等船，结果船来了，下船的旅客里却并没有儿子一家。
　　这个时候就是这样，通讯不方便，普通人家也用不上电话什么的，寄信的话从陵川寄到凤尾岛，至少十天半个月。
　　儿子一家大概是被什么事情拌住了，反正是没来成。
　　人没来，那肉也不能老俩口自己吃了啊，那多可惜啊！
　　当天晚上，邓七叔公就让老伴用盐把那块肉腌了。
　　可海岛上气候潮湿、炎热，那几天还下了雨，肉根本不可能晒干，尽管他们很小心地保存，但肉还是臭了。
　　这个星期的通船日，儿子一家终于来了。
　　老俩口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那块肉拿出来待客，不然的话，他们是真的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嗅觉不灵敏，虽然知道肉已经臭了，但他们闻起来，似乎又觉得还算可以接受，多放点葱姜蒜和调料，应该能掩盖得住这股味道。
　　而且在老人的心目中，没有太多变质的食物吃了对身体不好的想法，他们都是曾经挨过饿的人，在那些年月，只要能填饱肚子，哪怕是发霉腐烂的东西呢，只要还能入口，都不会浪费一星半点的。
　　于是老俩口把肉剁成了肉馅，加入了大量的葱姜调料，又拿出一直都舍不得吃的白面，包了这么一顿饺子。
　　儿媳妇嘴刁，吃了一口就发觉饺子似乎有点不太对劲，问了出来。
　　老俩口怕被儿子媳妇责怪，不敢说出实情，只借口说可能是加了不合他们口味的调料。
　　儿媳妇半信半疑。
　　老伴为了讨好儿媳妇，又说了好一番老头子买到这些肉不容易，特地为了他们回来买的之类的话。
　　儿媳妇便不好再说什么，勉强自己吃了几个。
　　老俩口又热情地把饺子分到孙子和孙女的碗里。
　　小娃娃啥也不懂，给什么就吃什么，直到一家人忽然开始肚子疼，上吐下泻。
　　罗耀明除了治病，还得帮忙当和事佬，两头劝和。
　　一边儿子媳妇说：“算了，老人家他们也不懂，也是一心想对你们好。”
　　另一边又对老人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这次没事那是运气好，不然的话真有可能要命的，以后坏了的东西该扔就扔，千万不能再吃了，为了省一口吃的搭上性命，不值得。”
　　老俩口也颤颤巍巍地认错：“不了不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看了看时间，下午回陵川的船快要开了，林辰歆不能再待下去了，错过了这班船，得多待一个星期。
　　“我得先回去了。”她跟罗耀明说。
　　罗耀明挺舍不得的，但也知道留不住她，只能依依不舍地道别，他刚才处理病人，弄得全身脏兮兮的，也不好送她去码头。
　　倒是白曜华要留下来的，他的培育基地，还有好多细节要确认呢！
　　至于邓七叔公的儿子一家，本来按照正常情况，他们吃完午饭也是要回去陵川的，可刚遭遇了一场大难，身体虚弱，邓七叔公老俩口想让他们留在家里好好歇几天。
　　但那儿媳妇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我可不敢再吃这儿的东西了。”
　　当儿子的有些不高兴：“爸妈也不是故意的，他们不都知道错了吗？也说了以后不会这样。”
　　儿媳妇指着气息奄奄的儿子和女儿：“看看你闺女和你儿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我还得赶紧带他们回去上医院看看呢！”
　　事关孩子的健康，那当儿子的也妥协了，赶紧收拾一下，带着媳妇和一双儿女，跟林辰歆一起，搭船离开了凤尾岛。
　　船开了，林辰歆在船上远远地看着这座美丽的海岛，这一走，下一次再过来，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回到家，沈焰告诉她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上次举报你们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是谁？”
　　她都以为肯定是找不到这个人了。
　　沈焰却说交给他。
　　找不到别的线索，只能看如果举报成功了，谁能从中得到最大的好处。
　　林辰歆身边的人很快都排除了，她跟同事其实并不存在太大的竞争关系，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她马上就要离开这儿去上学了，这个时候把她搞垮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倒是邓大姐那一边找到一个人可能性挺大的。
　　那是一个姓朱红妹的女人，在邓大姐没来之前，就已经在食堂工作了，并且听说她曾经很有机会能调到小炒窗口。
　　虽然都是在食堂上班，但小炒窗口工作轻松，奖金还比别人高一些，是个热门的肥缺。
　　朱红妹仗着自己资历老，手艺也还算可以，本以为小炒窗口有了空缺，把她安排过去是铁板钉钉的。
　　谁知道空降一个邓大姐，抢了她的位置，她哪能不记恨呢！
　　只是她沉得住气，背后有没有动过其他什么手脚不知道，起码表面上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
　　可是这一次，邓大姐才刚刚开始接受调查，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来上班的时候，朱红妹就拎着礼品上管后勤的主任家里去了。
　　好像她早就知道这回邓大姐肯定回不来了似的。
　　沈焰就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了。
　　不过这人做事还挺谨慎，居然没露出什么马脚，可沈焰是什么人啊，他只是随便试探吓唬了一下她，朱红妹就吓得什么都说出来了。
　　那封举报信就是她写的，除了报复邓大姐抢了她的位置，还因为眼红邓大姐卖面包挣了那么多钱。
　　至于为什么要连林辰歆一起举报，是因为她怕举报一个邓大姐不够份量，不能引起上边的重视，而林医生名气大，上面接到举报一定会认真调查的。
　　她也不想想，林医生这么优秀的人，全院上下谁不护着她啊，去举报林医生，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沈焰气得牙痒痒的，但也忍住了，没有出手把人揍一顿。
　　只是把真相告诉了林辰歆和邓大姐，让她们两位受害人自己来决定要怎么处理。
　　邓大姐刚听到的时候还不肯相信，怎么会这样呢，她明明对朱红妹这么好。
　　朱红妹家里条件不好，孩子多，丈夫又没有工作，整天游手好闲，全家人都靠她一个人上班养活。
　　食堂里每天下班的时候都会把一些没用完，但是又不能放着过夜的食材给职工们带回去，算是一种福利吧！
　　邓大姐平时一个人住，也都在食堂里吃，带回去也没什么用，所以每次都将自己的那份东西给朱红妹带回去，她家孩子多，负担重，多拿点吃的回去能减轻很大的负担。
　　她做生意挣了一点钱之后，许多人羡慕她，都想找她学这面包啊蛋糕啊是怎么做的，想着学会了也能挣点钱。
　　邓大姐一个都没告诉，那可是林医生的独门手艺。
　　但朱红妹求上门来，她却心软了。
　　朱红妹说家里的孩子馋蛋糕，天天哭着闹着要吃，她就这么点儿工资买不起，想问邓大姐是怎么做的，她回去好做给孩子吃，哄哄他们。
　　邓大姐听了心疼，第二天就特地多做了些送给了朱红妹，让她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对朱红妹一家这么好，她怎么就能对自己做出这种事呢！
　　也没多想，就去找她对质。
　　朱红妹见瞒不过，只能承认了：“对，就是我，怎么了吧？”
　　邓大姐心里难过：“为什么？我平时待你算是不错了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呵！”朱红妹冷笑，“为什么？你以为你每天给我塞点破烂食材就是天大的恩情吗？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早就去了小炒窗口了，一个月能多多少奖金，我稀罕你那点儿破烂？”
　　邓大姐愣住了：“我，我不知道啊，你也从来没说过……”
　　她能去小炒窗口，主要是因为刚好碰上了个好机会，而且领导也看上了她的手艺，她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运气，根本没想过，朱红妹一直认为是自己抢了她的位置。
　　“说了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能把位置让给我不成？”
　　“也，也不是不可以啊！”对当时的邓大姐来说，有一份能让她安身立命的工作，就已经值得她感激涕零了，“反正都是在食堂，干啥活不是干呢！”
　　“哼，说得好听，钱你也不在乎？那你怎么不肯教我做蛋糕的手艺啊？不就是怕我抢了你挣钱的机会嘛！你明知道我家里困难，比你更需要这些钱，你怎么不说把这门生意让给我？”
　　邓大姐就更不明白了：“你也没说你想做这个生意啊，你自己说是家里孩子想吃，我想着这些东西要用到的原材料多，又贵，做起来又麻烦，还得有烤炉，你做那么一点的不值得这么折腾，干脆我直接做了给你家孩子吃，不是更好吗？”
　　邓大姐心里真的好凉，她掏心掏肺地对别人好，结果现在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对方对她都有那么大的怨气。


第239章 
　　朱红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对,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举报你了，怎么着吧！”
　　她就是笃定了邓大姐并不能拿她怎么办。
　　举报信是她写的没错, 发现有违法犯罪行为积极进行举报，是每个有责任心的公民的义务。
　　就算最后查出来邓大姐没事，但她写举报信也是没有错的, 她是正式职工, 单位、领导都不能拿她怎么样。
　　邓大姐也顶多是骂她几句而已，难不成还能打人吗？
　　不就是吵架嘛, 谁能吵赢还不一定呢！
　　谁知道邓大姐也不跟她吵, 只点了点头：“好, 通过这事看清了一个人, 也算是值得了。”
　　其实沈焰早就把朱红妹的把柄给到她手上了。
　　这朱红妹偷盗食堂的财物。
　　沈焰把这事告诉邓大姐的时候，邓大姐还不愿意相信，甚至想着就算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也肯定是一时糊涂, 不忍心揭发她, 还想着好好劝劝她以后别这样干了。
　　可是经过刚才的对质，她已经完全心冷了，她是善良, 可也不至于不辨是非。
　　于是直接把这件事报告了领导。
　　每天下午三点左右, 是整个厨房最困顿的时间。
　　刚刚忙完中午饭，晚饭也暂时还不用准备, 这个时候上班的人都累得不行，一般都是各自找个地方靠着眯一会儿, 养足精神准备再准备晚饭。
　　而朱红妹，则是每天下午的这个时候, 都让她家儿子到厨房后边的窗户上，她自己则偷偷地从厨房里拿一些肉啊、蛋啊、菜啊之类的，给她儿子带回家去。
　　一家人的伙食费就这么省下来了。
　　难怪她看不上每天邓大姐每天让给她的那些剩菜呢！
　　其实她每天这样拿，厨房也有人发现过端倪，不过朱红妹这个人会做表面功夫，用点小恩小惠就把人哄过去了。
　　再加上反正是公家的东西，别人也不想多管闲事，这事也就一直都没有爆出来，她每天占食堂的小便宜占得心安理得。
　　这天下午，她照例拿了满满一兜好菜，正从窗口递出去给她家儿子，被早就带了几个人埋伏在这儿的后勤主任抓了个正着。
　　一审问之下，才知道她这么干已经足足有两年多了，在食堂里偷拿的东西加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金额，这样的人食堂当然不能再留了，后勤主任当场就宣布要开除她。
　　离开食堂的时候，经过邓大姐身边，朱红妹忽然转头，淬了毒般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她：“是你对不对？是你害我的！”
　　邓大姐神色冰冷：“以后你害人之前，最好先摸摸自己的屁股，看看干不干净！”
　　有人提醒邓大姐，她害得朱红妹丢了工作，要小心她报复。
　　邓大姐也确实小心谨慎地防备了一段时间。
　　不过很快，朱红妹就从医院的职工宿舍里搬走了。
　　他们一家人能够住在医院的职工宿舍，全靠了朱红妹的这份工作，现在她工作丢了，医院的房子自然也是不能住了。
　　医院方面还算是比较好心，宽限了几天搬家的时间。
　　但朱红妹是被开除的，陵川这么小，没多久就传得整座岛都知道了，医院食堂有个职工天天偷食堂的食材被开除了。
　　他们一家人走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再加上她男人本来就游手好闲没有工作，从医院宿舍被赶出来以后，一家人在陵川就待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地回了乡下老家，重新过上打渔种田的日子。
　　渐渐地，邓大姐也就不再担心会遭到她的打击报复了，毕竟报复也是需要成本的，这成本，现在的朱红妹付不起。
　　从此以后，两人就是两个世界，再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了。
　　夏天的白日再漫长，也终于一天天地过去，一转眼就来到了八月底。
　　就在林辰歆各种收拾行李准备启程的时候，家属院突然爆发了一件爆炸性的大新闻。
　　徐思妍跑了。
　　事情来得很突然，卓宇阳出海去了，大半夜的，隔壁屋传来孩子凄厉的哭声。
　　因为他们家孩子经常这样哭，一开始林辰歆并没有在意，过了没多久，隔壁的大宝跑过来拍门，大声哭着说小弟被烫伤了。
　　她才紧张起来，立刻跑了过去，结果隔壁家里乱糟糟的，满地垃圾，厨房里更是脏乱得一塌糊涂，小宝躺在地上“哇哇”大哭，二宝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
　　顾不上问他们家大人在哪儿，林辰歆抱起小宝就往医院跑。
　　小宝是被粥水烫伤的，幸好那粥水不是刚煮开的时候，已经放了一会儿了，所以伤得还不算重。
　　给他处理完伤口包扎好之后，林辰歆把孩子抱回家，大宝和二宝也跟着哭哭啼啼地来了。
　　林辰歆冲了三杯麦乳精，一人给了一杯。
　　看着三个孩子一口气“咕咚咕咚”地喝完，这才问了起来：“你们家大人呢？”
　　“我爸出海去了。”大宝说。
　　“你妈呢？”
　　“她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那你们这三天是怎么过的？”
　　“我做饭给弟弟们吃。”
　　大宝一个孩子，如今也不过八岁，哪里会做什么饭啊，也就是锅里倒点水，再抓几把米扔下去，胡乱煮煮，熟了就吃了。
　　因为平时徐思妍也不怎么管他们，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就做做饭，有时候不高兴了，连饭都不做，随便他们吃不吃，所以三个孩子都习惯了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
　　她三天没回来，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
　　今天大宝煮好了粥，用碗盛起来放在灶台边晾着，想等晾凉了再叫弟弟们来吃，谁知道小宝这几天都是清汤寡水的，早就饿坏了，等不及哥哥把粥端出来，自己跑进厨房就伸手往灶台上扒拉。
　　结果一碗热粥全给浇到胸口上了。
　　亏得大宝还知道找林辰歆帮忙，不然的话，到现在都还没人知道，徐思妍居然就这样把三个这么小的孩子丢在了家里呢！
　　可是她人呢？
　　不回家总得去上班吧，难道几天没上班同事也不觉得奇怪？
　　找了收费处的同事问了一下，结果徐思妍居然是请了假的，她把平日里值班的假期攒下来，一口气请了五天的假。
　　所以这几天她没有去上班，同事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既然请了假，那就不是无故失踪了，这还算好一些，起码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只是这三个孩子，林辰歆虽然头大，也只能把他们暂时安置在了家里，让沈焰把自家书房的折叠床铺开，哄他们去洗澡睡觉。
　　小宝刚受完伤不能洗，林辰歆便让沈焰把大的那俩个抓进浴室里给好好洗刷了一通，不然看着太脏了，她实在是看不过眼。
　　这俩孩子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洗过澡了，足足搓出了好几盆的脏水，差点没把沈焰给洗吐了，心里一直念叨，将来他要是有了孩子，怕是不能脏成这个样子吧！
　　洗完澡把孩子扔上床，好在他们平时也习惯了没人哄睡觉，大宝熟练地哄着小宝，仨孩子很快就睡着了。
　　小夫妻两个赶紧洗洗也回了房间。
　　临近离别，两人的心里都有着万般的不舍，只要一有机会，肯定是要抓紧时间多亲近亲近的。
　　气氛酝酿得刚刚好的时候，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阵哭声。
　　林辰歆身体一僵，连忙把沈焰推开，想要起来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焰按住她：“没事，大宝会哄的。”
　　结果没过一会，房门被“咚咚”地敲响：“林医生阿姨，我弟弟疼得厉害，怎么办啊！”
　　沈焰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林辰歆起身穿上衣服，去看小宝。
　　烫伤肯定是会疼的，之前处理伤口的时候，给他用了一点止疼药，他才睡了一会儿。
　　现在止疼药的药效渐渐过去，可不就越来越疼了嘛！
　　可小宝年纪太小了，怕用太多的止疼药会影响他的生长发育，林辰歆没敢再给他用药。
　　小宝疼得睡不着，一直哭，那也只能耐心哄着。
　　这一个晚上，是谁也别想睡好觉了。
　　好在林辰歆临近出发，医院那边的工作已经交接了，明天不用去上班。
　　一直到下半夜，小宝闹得累了，好不容易才睡过去，两个大人也才跟着迷糊了一会儿。
　　“这两天你妈也该回来了吧！”吃着沈焰煮的面条早饭的时候，林辰歆跟大宝说。
　　既然徐思妍请了五天假，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就算今天不回来，明天也肯定会回来了。
　　到时候不管怎么样，这些孩子都得给她塞回去，帮忙看着这一个晚上，已经把她累得够呛了。
　　沈焰做饭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特别是对于这三个几乎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孩子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才能吃得上的美味佳肴了。
　　大宝吃得头也不抬，“呼噜呼噜”小猪似的，一直到整碗面条都吃光了才抬起头来，随手用袖子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唇：“她回不回来都一个样，反正又不会管我们！”
　　林辰歆皱眉：“那怎么行，她既然要给你们当妈，就得负起这个责任啊！”
　　她想想觉得还是不行，临走前得找政委说一说，让他们好歹多管管这三个孩子。
　　这小宝身上还有伤呢，扔在一边不管不问的可不行。
　　等孩子们都吃饱了，沈焰要去上班，林辰歆也带着三个孩子跟他一起去了部队，找领导。
　　这仨孩子的家长都不在，她作为邻居，出于好心照顾个一时半会还行，但最终还是得领导出面管。
　　不过路上就遇到了卓宇阳。
　　双方见面都很惊讶，卓宇阳奇怪林辰歆怎么会抱着他家孩子，而沈焰则不明白他怎么一大早就出现在这儿。
　　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卓宇阳昨天下午就已经出海回来了，只不过他嫌回家烦，特地在军营宿舍里过的夜！
　　沈焰那叫一个气啊，昨晚他跟媳妇放弃了亲热的大好时光，一晚上累死累活帮他看孩子，结果他这个孩子爸倒当上了甩手掌柜？
　　他直接把小宝从林辰歆的手里抱过来，塞进卓宇阳的手里，又对大宝二宝说：“你们爸回来了，跟他回家去吧！”
　　回头温柔地跟自家媳妇说：“既然他们家有人回来了，你就别管了，赶紧回家补个觉。”
　　林辰歆对卓宇阳把孩子丢家里自己躲清闲的行为也是十分不满，当下也不再管他，扭头就走。
　　留下卓宇阳抱着小宝跟另外两个孩子面面相觑：“这怎么回事？”
　　只是林辰歆最终还是不够狠心，还是回头说了一句：“小宝烫伤了，记得每天带他去医院换药！”
　　卓宇阳回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徐思妍居然丢下孩子，请了五天的假跑出去玩了，可把他给气坏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当即下定决心，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等她一回来，就离婚！
　　其实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破裂了，日子过得一团糟糕，徐思妍也屡次提出想要离婚，可他一直坚持不肯答应。
　　最开始是有着要面子的原因在的，觉得离婚是件丑事，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的，不离婚的话不管里子怎么样，至少还是有面子在的。
　　到后来徐思妍越来越变本加厉地不顾家，不照顾孩子，卓宇阳焦头烂额的同时，也赌了气，要跟她杠到底。
　　当初她既然费尽心思要嫁给他，就要有跟他沉沦一辈子的觉悟！
　　她不是想走嘛，就是不让她走，让她在这个家里跟他一起烂死，也不让她一个人逍遥自在。
　　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家庭暴力。
　　总之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最近部队的领导也找了卓宇阳谈话，说他最近的工作状态不太好，要是再一直这么下去，可能要考虑将他副营长的职位也撤掉。
　　还说不少人反映他们对孩子不好，这三个孩子是烈士遗孤，当初也是他自己主动要求收养的。
　　组织上信任他，才把三个孩子交给他抚养，希望他能好好兑现当初的诺言，善待这三个孩子。
　　最后还提到了他的婚姻问题，倒是也没说徐思妍什么坏话，只说如果不合适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离婚的。
　　以他的条件，离里婚之后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勤劳俭朴顾家的女人重新开始，这样对三个孩子也有好处嘛！
　　卓宇阳这段时间在海上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确实领导说得也很有道理，他这么坚持是为了什么呢？
　　把徐思妍绑死在这个烂泥潭里，何尝又不是困住了他自己呢？


第240章 
　　而这次发生的事, 让卓宇阳彻底下定了决心，离婚吧！
　　放过徐思妍，也放过他自己。
　　想通了之后, 他的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似乎一年多以来，压在心头上的郁气都消散了。
　　他立刻兴奋地回房间去找结婚证, 打算只要徐思妍一回来, 他马上就跟她去办离婚手续，一刻都不想再拖下去了。
　　结果他打开家里放贵重物品和重要证件的抽屉, 才发现徐思妍并不仅仅是出去玩那么简单。
　　她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 一分钱都没有给他留下, 她自己的所有证件也拿走了。
　　这根本就是早有预谋的出走！
　　徐思妍她跑了。
　　卓宇阳匆匆忙忙跑去问林辰歆, 林辰歆刚刚睡醒，一脸懵：“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
　　“你不是跟她一起来的吗？怎么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了呢？”
　　林辰歆正想着这人是不是疯了，自己老婆跑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正巧沈焰拎着一大兜海鲜回来, 远远看见卓宇阳居然在骚扰自家媳妇, 瞧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把他媳妇都吓成什么样了。
　　连忙大跨步跑回来，用力一把将卓宇阳推开：“你干嘛呢！”
　　没想到卓宇阳顺着他的手劲就这么跌坐在了地上，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就这么抱头痛哭起来。
　　把沈焰看得一愣一愣的：“喂, 你可别讹我，我可没有打你啊, 就这么轻轻推了一下，你一个大男人, 你至于嘛你！”
　　卓宇阳哭着喊了一句：“她跑了，她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卷跑了！”
　　“啊？”沈焰和林辰歆闻言也是一怔。
　　跑了？家庭工作都不要了, 就这么丢下跑了？在这个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的年代，一个有正式工作的人，连工作都不要，就这么丢下跑了，还真是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已经有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沈焰知道卓宇阳这人爱面子，他这会儿哭爽了，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后悔呢，说不定还得迁怒于他。
　　于是把手里拎着的海鲜往林辰歆手里一塞，伸手把人揪起来：“好了好了，要哭回家去哭，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推着卓宇阳往他家里走：“走了就走了呗，反正就你们这关系，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不就是拿走点钱嘛，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挣不回来嘛！”
　　走了也好，他住在隔壁，也就不用总听他们家摔锅砸碗地吵架了。
　　林辰歆掂了掂手里的海鲜，沉甸甸的，还真不少。
　　回去找了个盆子，全都倒进去泡在水里。
　　种类还挺丰富，有各种贝壳、鱿鱼、虾蟹什么的。
　　沈焰把卓宇阳弄回家，让他自己在家里好好发泄，很快也回来了，一进门就把院门牢牢关上，他要跟媳妇好好过日子，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开门。
　　“怎么买这么多啊？”林辰歆说。
　　“去了京市再想这么吃可就吃不上了，今天给你做顿好的。”
　　沈焰卷起袖子就开始忙碌起来，分别近在咫尺，也只有专注于这样的忙碌，才能稍稍冲淡心头那份不舍了。
　　偏林辰歆粘人，故意站在他身后，伸手圈住他的腰身，额头在他背上磨蹭：“要好久都吃不上你做的饭了，怎么办呀！”
　　沈焰忍不住转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乖，听话，先别闹。”
　　还有什么能比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在厨房里专注地洗手做羹汤更能让人感觉到幸福的呢！
　　林辰歆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双手托腮，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他，她的男人，真是好看呀！
　　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被别人捡走了怎么办？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把他塞进行李箱里一起带走，又想着要不干脆就不走了吧，反正那些东西她又不是没有学过，这研究生念不念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的。
　　不如就留在这里，吃吃海鲜，过着简单但甜蜜的日子。
　　“啪！”沈焰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醒醒，可以吃饭了。”
　　“这么快！”
　　她男人真是能干极了。
　　紫苏辣椒圈炒鱿鱼，火候把握得刚刚好，鱿鱼软嫩爽口，带着紫苏特有的香气，鲜香开胃。
　　黄椒酱酸汤煮蛏子，蛏子洗得特别干净，一点沙都没有，酸酸辣辣的味道，配上蛏子的鲜味，入口又软又滑。
　　黄脚立是林辰歆很爱吃的一种鱼，生活在淡水和海水的交界处，数量稀少，极难捕捞，因此也不容易买到。
　　今天沈焰买到了两条，用特制的豆酱汤煮的，还放了白贝和鲜虾提鲜，香味浓郁，更能突出鱼肉的鲜味和嫩滑。
　　林辰歆好吃得叹了一口气，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家里已经有了这么多不同的酱料，黄椒酱、酸汤酱、豆瓣酱，有些是别人送的，有些是沈焰自己琢磨着做的，一点一滴地，把这个家打磨成了如今这个温馨又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模样。
　　真是舍不得啊！
　　除了这些香浓口味的菜之外，还有一个头水紫菜白贝汤，鲜美、清甜，简简单单的海边的味道。
　　林辰歆吃着吃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坐在了沈焰的怀里，尝一口他的嘴唇，似乎比海鲜还要鲜美……
　　离家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就在这充满了海鲜味道的混乱中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要拎起行囊，暂时告别这座装载了她两年多生命的海岛。
　　沈焰郁闷死了。
　　他这次原本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送林辰歆去京市的，早在一个多月前，她还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已经跟领导说好了，这次说什么都要请假送她。
　　领导看在沈焰之前几年一直都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休过假，而且小夫妻两个感情好，这一分别又是好几年的份上，也给她批了假。
　　谁知道马上就要出发，沈焰都已经拎着林辰歆的行李准备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重要紧急任务。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即便是万般不情愿，他也只能放下一切，奔赴战场。
　　林辰歆的心里，说没有遗憾肯定是假的，但除了理解，并且接受，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又是一段漫长且枯燥的旅途，好在一切顺利。
　　沈焰爸妈其实是想让她住在家里的，家里住得舒服、清净，衣食住行还有阿姨照顾，实在比一般人家里的生活条件要好太多。
　　但林辰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她虽然脾气不坏，但也绝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类型。
　　所谓远香近臭，婆媳之间的相处肯定要有点距离感的，时不时见个面会觉得对方什么都好，真的住在一起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以住在学校比较方便为理由，还是选择了住宿舍，每周六回去一次，住一个晚上，这样就很好了。
　　第一天去学校报道，因为行李比较多，沈父还是安排了一辆车送她去学校报道。
　　林辰歆没有拒绝他的这份好意。
　　小轿车一直开到京市医大校门口。
　　今天的医大特别热闹，七八届本科的大学生们也是这两天报道入学，校门口人来人往。
　　“小刘师傅，就停在这儿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司机找了个方便的地方停下车，今天虽然人多，但小轿车还是比较罕见的。
　　外地的学生大多都是乘坐火车过来，再搭乘公共汽车来学校，即便是本地人，最多也只是用自行车运着行李过来。
　　到处都是或拎、或背，甚至是挑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年轻大学生们。
　　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积极向上的笑容。
　　这突然出现的一辆小轿车就显得十分稀罕了，好多人都好奇地看过来，想着这车里的怕不是校长或者是什么大人物吧！
　　车门打开，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只纤巧的小羊皮凉鞋，然后是半截莹白纤细的小腿，再往上是浅绿色柔软飘逸的裙摆，盈盈一握的腰线……
　　最后才看清，下车的是一位长发披肩，美目盈盈，亭亭玉立的年轻姑娘。
　　灿烂的阳光似乎都没有她明亮耀眼。
　　驾驶室里下来一个年轻人，颠颠地小跑着到后车厢里拿出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行李袋。
　　林辰歆伸手去接过来：“小刘师傅，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我自己进去就好，不用麻烦你了。”
　　司机小刘有点不太放心：“要不我还是送你进去吧！”
　　“不用了，这车一直停在这儿也不太好，人又多，一不小心被剐蹭了就麻烦了。”
　　小刘正有些犹豫，忽然听到一道略有些惊喜的呼声：“林同学，这么巧，你也是今天来报到！”
　　林辰歆略愣了愣，怎么她在这儿也有这么熟络的熟人吗？
　　转头一看，一股郁闷之气用上心头，居然是上次在火车上遇见的孙良志，这个人居然也考上了？
　　她不想跟这个人有太多的来往，只冷淡地点了点头。
　　一般人见她这个态度，自然也会识趣地离开。
　　可孙良志却像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冷淡一般，依旧热情万分地走过来：“林同学，我就知道你肯定也能考上，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对了，这位是你家亲戚？”他看了眼小刘司机。
　　小刘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就是个司机。”
　　孙良志心里暗惊，这是什么人家，居然还有专职的司机！而且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红旗轿车啊，不是一般人可以坐得上的。
　　换成见识少点儿的人，甚至都还不认识这车呢！
　　之前林辰歆跟他们一起坐火车，言行低调，他还以为她跟他们一样是普通的外地人呢！
　　他有些后悔，之前没有给林辰歆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过也没关系，现在开始也来得及。
　　他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他出身普通农村人家，就是靠讨好大队书记的女儿，得到了这个推荐上大学的机会。
　　上了大学之后，他理所当然地抛弃了大队书记的女儿，闪电般地攀上了班里一个父亲在市委工作的女同学。
　　也就是上次跟他一起坐火车去考研，结果被人抢了证件，最后在半途下车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最终还是没找回来她的证件，耽误了考试。
　　等孙良志考完试回去的时候，那姑娘十分生气，哭着闹着要跟他分手。
　　孙良志不知道自己考研有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考不上的话，想要安排一个好工作，还需要姑娘的父亲帮忙。
　　于是他各种做小伏低，小意殷勤地哄了姑娘一个多月，终于跟姑娘言归于好。
　　姑娘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考研，她爸给她安排了一份工作，孙良志信誓旦旦，等他读完研究生一定会回去跟姑娘结婚。
　　姑娘感动得把自己多年以来攒的私房钱全都拿了出来给他带来上学。
　　孙良志这一辈子，算是凭着一张小白脸和三寸不烂之舌，在姑娘的身上得到了许多的好处，也就让他习惯了这种行为模式，女人就是他一步一步向上的阶梯。
　　在刚刚看见林辰歆从红旗轿车上下来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就决定了，这就是他下一阶段要攻略的目标。
　　所以她态度冷淡什么的，算得了什么呢？
　　等他把她弄到手，成了他的女人，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时，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小刘司机也觉得这车一直停在这儿不太好，便对林辰歆说：“小林，既然你有同学在这儿，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林辰歆忙说：“好，你开车也注意安全。”
　　孙良志殷勤地要去帮林辰歆拎行李，林辰歆动作比他更快地拎起了自己的行李箱：“不用了，我爱人不会高兴别的男人帮我拎行李的。”
　　孙良志一愣：“你，你什么？”
　　“我爱人。”
　　“你已经结婚了？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已经结婚了呢？”孙良志极为震惊，他两次遇见林辰歆，她都是孤身一人，而且看起来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已经结婚了呢！
　　“怎么，学校有规定研究生不能结婚？”
　　“不，不是，就是实在想不到，你爱人……，他也是这里的研究生？”
　　“不，他是一名军人，在边疆保家卫国，守护着我们的安全。”
　　“那……”孙良志受到的冲击太大，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那你……”
　　他那刚刚成型的计划，难道就要出师未成身先死了吗？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条件这么好的姑娘，还长得这么漂亮，叫他怎么甘心就这样放弃！
　　林辰歆不等他反应过来，拎着行李转身就走。


第241章 
　　拎着沉重的行李箱没有对林辰歆笔挺的身姿造成任何影响, 微风吹拂中，裙摆轻柔飘逸，长发披肩的女子美艳不可方物。
　　本来像是这样一个孤身前来报到的女学生, 热情的男同学们早就蜂拥而上，帮拿行李的帮拿行李，带路的带路, 绝不让她感受到孤单和无助了。
　　可眼前的这位姑娘, 她高傲美丽得像是一位女神，让绝大多数的男生在她的面前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自惭形秽, 竟然不敢上前。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 一手拎着一个行李箱, 另一只手挎着个行李袋, 婷婷袅袅地走进了医大的校门。
　　走上了绿树成荫的校道。
　　为了迎新，平日里幽静的校道上热闹极了，到处都拉着欢迎新同学的横幅, 随处可见各个院系的迎新接待点。
　　林辰歆停下脚步, 把行李箱放在脚边, 抬起手掠了掠额前有些汗湿的额发，缓缓地移动目光看向各个接待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 才终于有人醒悟过来自己作为东道主的失礼, 怎么能让一个新入学的女同学，在进入校园的第一天就感觉到茫然无措呢？
　　于是匆匆走了过去：“同学, 你是78届的新生吗？哪个学院的？我带你过去？”
　　林辰歆展颜一笑，正想问研究生院在哪儿, 忽然有人惊喜地招呼：“小林师妹，你来啦, 我特地在这里等你的。”
　　林辰歆诧异：“等我？”来的也是个熟人，上次在火车上跟她一起救人的宋正思。
　　“当然，你可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女性嫡亲小师妹，我们一定要让你在进入校园的第一秒，就感受到像是回家一般的温暖。”
　　洛泽民教授本来招收的研究生就不多，这些年来更是一直都是男生，突然来了一个小师妹，可不让这些人欣喜万分吗？
　　宋正思作为唯一一个见过林辰歆的人，自然就被派过来校门口这儿等着了。
　　宋正思是医大的风云人物，洛泽民教授的爱徒，学校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听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十分惊讶，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师妹，居然是个研究生，而且还考入了洛教授的门下？
　　那得多优秀啊！
　　一时之间，有惋惜自己跟美女无缘的，但更多的是羡慕，或者说是仰慕，到底是大学院校，优秀的人总是受人尊重的。
　　林辰歆笑了起来：“那就谢谢宋师兄了。”
　　宋正思随手轻轻松松地拎起林辰歆的行李箱：“走，我带你去报到，然后去认识一下师兄们。”
　　报到，领宿舍钥匙，领生活用品，宋正思亲自送她去宿舍。
　　医大研究生的数量本来就不多，女生就更少了，因此女生的待遇还是很好的，分配的也是最好的宿舍区，一间宿舍只住两个人。
　　林辰歆来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人了，考虑到有男生陪自己一起过来，便先敲了敲门，得到对方的同意之后，才让宋正思帮忙把东西搬了进来。
　　宋正思把东西放下之后，还想帮忙打扫卫生，被林辰歆婉言拒绝了。
　　理由是女生宿舍里不方便。
　　宋正思只好跟她约好了中午在食堂洛教授门下的几个师兄们一起吃饭，就当是给她接风洗尘了。
　　林辰歆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这样好的待遇，笑着答应了。
　　新室友是很朴实的姑娘，齐耳短发，戴一副黑框眼镜，从林辰歆进门开始，就一直坐在书桌旁认真地翻看一本厚厚的专业书。
　　她可能来得比较早，东西都收拾好了，整个宿舍的卫生都弄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林辰歆的床位上的灰尘都擦过了。
　　她的东西也很简单，只有最基础的生活用品，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她有很多书，书桌前的书架摆得满满当当的，床头和书桌上也摆满了。
　　看见这些书，林辰歆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么多，要搬过来得很重吧！
　　“你好，我叫林辰歆，从南边的一个小海岛陵川岛来的，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海苔脆，要尝尝吗？”
　　林辰歆拿着一个装满了自制芝麻夹心海苔脆的罐子走到新舍友的跟前。
　　新舍友连忙站了起来：“你好，我叫秦冬梅，我家……是本地的，没、没有什么特产。”
　　林辰歆“噗嗤”笑了出声，把手里的罐子往前让了让：“尝尝吧，很好吃的。”
　　说完她自己先拿了一块，“咔嚓”咬了一口，罐子的密封性不错，这海苔还是很爽脆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秦冬梅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学着林辰歆的样子咬了一口，浓郁香甜的芝麻香气在口中泛开，还有一种很特别的带着海风咸腥气息，但又很鲜美的味道，一入口是爽脆的，但很快，那薄薄的海苔在口中融化、变软，便觉得满口都是鲜味。
　　秦冬梅眼睛一亮：“好好吃呀！”
　　“那就多吃一点，自己家做的，我带了好多呢！”
　　好吃的小零食瞬间拉近了两个女生之间的距离，林辰歆很快了解到，秦冬梅是在京市医大上完本科之后直接上研究生的，她学的是儿科。
　　别看她有点书呆子的模样，实际上温柔细心，很喜欢小孩子，立志要做一个让每一个生病的小孩子都不害怕的医生。
　　同时，她也表示对林辰歆很羡慕：“刚刚宋师兄对你可真好，洛教授和他的团队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团队之一，你能跟着他们，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林辰歆一边跟她聊天一边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不算多，从海岛那边带过来的，大多数都是准备带来送人的特产，至于日常生活用品衣物什么的，贺敏瑛早就交待她不用带多少，家里这边都给她准备好了。
　　林辰歆铺好床，把衣服放进柜子里，然后把准备待会儿吃饭的时候给师兄们的小礼物都拿了出来。
　　还有一些比较好的海产品是准备送给洛教授的。
　　秦冬梅有些吃惊：“还是你想得周全，我这个榆木脑袋，怎么什么都没想到呢！”
　　林辰歆告诉她：“我跟洛教授之前就有过一些渊源，他帮过我很多忙，我好好感谢他也是应该的。”
　　秦冬梅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有些话我可能得提醒你一下。”
　　“怎么了？”
　　“洛教授在学术上自然是备受推崇的，可是在私人生活方面，可能有些人会在背后说一些难听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私人生活？难道指的是……”林辰歆想起上次去见洛教授时，在他家遇见的池兰清，虽然跟洛教授以师生相称，可是言行举止的亲密程度却远远超越了师生关系。
　　秦冬梅点点头，神色有些黯然：“池老师其实也很优秀的，在专业的领域也做出了很多贡献，只是因为她跟洛教授的关系，这些光芒都被掩盖了。”
　　其实不仅仅是被掩盖了光芒那么简单，甚至有人说她的学术地位，都是扒着洛教授得来的，把她个人的贡献贬得一文不值。
　　“那些人还说，洛教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收过女研究生，是因为池老师不允许，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那些人肯定会有一些闲言碎语的，不过你千万不要相信，池老师不是那样的人。”秦冬梅担心地说。
　　林辰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有自己的判断，不会轻易受到别人闲话的影响的。”
　　池兰清是不是真的打心底里关心倾慕洛教授，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年龄跨度大一些，怎么就不能有真爱了？
　　师兄们给林辰歆安排的“接风宴”其实是在学校食堂，多打了几个平时舍不得吃的好菜拼在一起，简单朴实。
　　别看宋正思说得这些师兄们对于新来的小师妹是多么地好奇和向往，实际上见到林辰歆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腼腆老实。
　　还是林辰歆大大方方地跟他们握手，一个个送上带过来的海岛特产，人手一份蒸熟后晒得香香的小鱼干，还有又甜又香的芒果干。
　　师兄们手足无措：“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还让你破费了。”
　　“都是海边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我初来乍到，以后还需要师兄们多多帮忙呢！”
　　“那是肯定的，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我们只要能做到的，绝不推脱。”
　　这个时候，师兄们都在心里默默地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罩着这个乖巧懂事还漂亮的小师妹，绝不让别人欺负了去。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林辰歆逐渐地展现出她精湛的技术、卓绝的学习天赋和惊人的能力之后，大家才发现，原来他们才是被小师妹罩着的那个人。
　　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辰歆是晚饭后去拜访的洛教授。
　　洛教授夫妇对于她的到来都十分高兴，拉着她问长问短的。
　　可林辰歆却惊讶又心酸，这一次看见洛教授，他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甚至连原本挺拔的身板也变得有些佝偻起来，看起来真的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家了。
　　可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还精神矍铄的来着。
　　如今的身体状态，甚至比当初下放的时候还要差。
　　当着洛教授的面，林辰歆不好多问，离开的时候池兰清送她下楼，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池阿姨，洛教授他最近是怎么了？状态好像不太好？”
　　池兰清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也没什么。”
　　“池阿姨，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你随时跟我说。”
　　池兰清点点头：“你有心了，你们呀，好好学习，能做出点成绩来，就是对老师最大的安慰了，他年纪大了，你应该是他带的最后一届研究生了，别让老师失望。”
　　“我会努力的，池阿姨，不用送了，您快点回去照顾老师吧！”
　　“那你路上也小心点。”
　　从教师宿舍区出来，林辰歆走在回宿舍的林荫小道上，路灯有点昏暗。
　　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师兄们为了让她注意安全，跟她讲的那些或真或假的校园传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前边一棵大树后边却突然闪出个人：“林同学！”
　　熟悉的让人有些厌恶的声音，是孙良志。
　　“有什么事吗？”
　　“林同学，这么巧又遇见你了，看来我们之间还是挺有缘分的。”
　　林辰歆皱着眉头看了看他藏身的那棵大树：“怕不仅仅是巧合吧！”
　　孙良志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我错了，跟聪明人说话是不应该耍小聪明的，林同学，我特地来找你的。”
　　林辰歆看看黑压压的四周：“换个地方说吧！”说完快步走了起来。
　　这小路上又黑又偏僻的，万一对方起了歹心可不好办。
　　孙良志连忙跟了上来，他的体力看起来可真不咋地，跟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起来：“林、林同学，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前边不远处就是篮球场，不少身高体壮的男同学在打篮球。
　　林辰歆走到篮球场旁边的路灯下，双手互抱着手肘：“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孙良志一时倒是尴尬起来。
　　他之前听说林辰歆已经结婚了，确实有点失魂落魄，但过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甘心，能坐红旗轿车来上学的，她的家世一定非同一般。
　　在这个学校，他也许遇不上第二个像她那么好条件的女同学了。
　　不尝试一下实在是不能甘心。
　　她那丈夫，在遥远的海岛上当兵，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前途，怎么可能配得上研究生毕业的林辰歆呢！
　　她上学期间，长期两地分居，感情肯定很快就会变淡了。
　　到时候她毕业分配，极大可能会留在京市的大医院，那两人就更不可能再续前缘了。
　　当夫妻双方的差距拉得越来越大的时候，分开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那么多的知青为了回城抛夫（抛妻）弃子，不都是见惯不怪的嘛！
　　孙良志觉得，他还是有点机会的。
　　可是这些东西，怎么说呢，总得循序渐进，有个过程的，总不能一上来就说，你别要你男人了，跟我在一起吧！
　　所以他故意过来找林辰歆，却假装偶遇，就是想要先熟悉起来，然后再慢慢地增进感情。
　　以他以前追求姑娘的经验，对方就算看出来了他是故意制造的偶遇，也肯定不会说出来，而是在心里暗暗地窃喜。
　　谁知道这林辰歆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这叫他怎么说？


第242章 
　　林辰歆就这么抱着双手, 直直地看着孙良志：“怎么，说不出来了？”
　　在她充满了压迫感的目光下，孙良志出的汗湿透了背心, 他第一次遇到林辰歆这样的姑娘，这性子太强了，一向在姑娘面前长袖善舞的他都有点招架不住。
　　“其、其实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 当初在火车上的时候, 我表现得不太好，你大概觉得我这个人有点自私自利吧, 但这次考试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我不能放弃……”他支支吾吾地, 好不容易憋出来几句话。
　　林辰歆“嗤”地一笑：“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也不用跟我说这种话，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已经结婚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孙良志涨红了脸：“我想男女之间，除了有恋爱的关系, 也还可以有纯洁的友谊的吧, 我, 我想跟你做朋友。”
　　“可是我觉得，你的目的并没有那么纯洁吧，你是觉得有小轿车送我来上学, 我的家世一定很不错, 所以想要攀附我，对吗？”
　　孙良志真的没见过说话这么直白的人, 更可怕的是，她说的全都是真的, 他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而且你还觉得, 我虽然已经结婚了，但和爱人分居两地，感情也许还会出现裂痕，所以你想趁虚而入，是不是？”
　　心底那些阴暗晦涩的想法全都被她揭穿，孙良志恼羞成怒：“难道不是吗？你一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本来就跟一个臭当兵的不般配，你敢说三年之后，你还肯心甘情愿地回到他的身边？”
　　“你想得其实还挺有道理，不过啊，你想错了一件事情，我爱人可不是什么臭当兵的，你羡慕不已的那辆小轿车，其实是我公公给我安排的，我爱人这么好的家世，你觉得我会舍得丢下他吗？”
　　这当然不是林辰歆的真实想法，但用来说服孙良志这种擅长钻营的人特别管用，因为只有这样，才符合他的思维逻辑。
　　这种人，跟他讲感情，讲军人的无私奉献，他只会嗤之以鼻，但跟他讲利益，他一听就懂了。
　　也瞬间明白了他是彻底没戏了。
　　“明白了吗？明白的话以后就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再来找我了。”林辰歆说完，转身走了。
　　丢下孙良志失魂落魄地站在路灯底下。
　　旁边篮球场上打篮球的小伙子们，自从那俩人站在路灯底下开始，那心思就全不在篮球上了。
　　林辰歆自己并不知道，医大里都已经传遍了，洛教授今年新招了一名女研究生，长得特别特别好看，女神一样的。
　　甚至有今天早上见过她，恰巧又会画画的人，把她的素描画像都给画出来了，不少男人都看到过，其中就包括这几个打篮球的小伙子。
　　没想到传说中的人物居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光从两人的身体姿态就可以看得出来，女方把控全场，而男方一直都出于弱势的地位。
　　到最后更是女方高傲地离去，只留下失魂落魄的男方在这里独自伤心。
　　不用说，肯定是告白失败了呗！
　　大伙儿心里对这小伙子是充满了佩服和同情。
　　佩服他真够勇猛的，居然有勇气去追求这样女神一样的姑娘，他家就算没有镜子，难道撒尿的时候都不顺便照照自己的吗？
　　同情的当然是他的失败了，还有那么一点心有戚戚焉，估计要是换成自己上去，也是一样的结果吧！
　　正想上去劝一句兄弟想开点呢，就看见那男生突然恶狠狠地朝着女神刚刚站过的地方啐了一口，骂一句：“不要脸！”
　　然后带着一脸凶狠扭曲的表情走了。
　　啊这……
　　这就有点难看了吧！
　　林辰歆当然不知道这些后续，她很快就适应并且融入到了愉快的学习生活当中。
　　研究生的课程对她来说其实是很轻松的，于是她便主动申请进入实验室跟师兄们一起做研究。
　　师兄们想着小师妹初来乍到，怕吓坏了她，只给她安排一些简单轻松的任务，结果发现，小师妹实在是太能干了，不管给她安排什么任务，她都能做得又快又好，甚至有好些他们都没有想到的地方，她都能想得到并且做到最好。
　　而且她的知识面也太广了，几乎没有什么是她不懂的，他们的学术讨论，她不但完全能听懂，还能插得上话，甚至还能提出一些他们都不知道的见解。
　　甚至大家发现，她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很强的凝聚力和号召力，让人不知不觉地就跟着她的思路走，按照她的说法去做。
　　这哪里是什么小师妹啊，简直都想让人喊一声大师姐了。
　　他们这才明白，为什么洛教授早已说过要退休不再收学生了，结果却又破例多收了一个。
　　莫名其妙地，林辰歆就以一个萌新的身份，在极短的时间内，混成了实验室的核心人物。
　　不仅如此，她的精力实在是太充沛了，这样的工作量还不够。
　　林辰歆发现图书馆里有不少最新的英文原版医学期刊，上面的内容对于医大学生们的学习进步都是很有用的。
　　但由于之前国情的原因，大家普遍的英文水平都不太高，啃这些英文原版书籍还是有点儿吃力的，所以期刊的利用率不高。
　　林辰歆干脆利用自己的空余时间，把一些她认为比较有用的期刊都翻译成中文。
　　当然，光是翻译出来也没用，还得想办法让所有人都能随时看得到。
　　所以她打算把翻译好的稿件印出来，装订成册，放在图书管理，供学生们借阅。
　　学校自己就有印刷厂，平时给教授们印一些教材啊、试卷啊、资料什么的，但林辰歆一个普通学生，别人肯定是不会给她印的。
　　何况人家也信不过她一个学生翻译出来的东西啊，万一要是有什么错漏，那岂不是误人子弟？
　　因此林辰歆带着一沓稿子去找洛教授去了，这事儿，还得请洛教授来牵头。
　　来到洛教授家所在是家属楼下，她就感觉到有点儿不太对劲，楼上隐隐约约传来吵闹和砸东西是声音，听那声音来源，好像就是洛教授家。
　　林辰歆一着急，连忙加快速度跑上楼去。
　　洛教授家大门开着，各种书籍、生活用品，碎瓷片砸了一地。
　　还有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在大声叫骂：“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这些东西迟早都是我的，现在不给我，难不成还想留给这个贱女人吗？”
　　仔细看看，这男人的样貌轮廓跟洛教授还真有几分相像，看来就是他那位据说早就已经跟他脱离了关系的儿子了。
　　林辰歆以为，洛教授跟这个儿子虽然联系得少，但关系还是可以的，没想到居然到了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
　　洛教授被气得捂着胸口瘫坐在沙发上，池兰清在一旁给他顺气：“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但洛教授听儿子骂池兰清贱女人，还是忍不住颤颤巍巍地指着他：“给我住口，你这个逆子！你，你给她道歉！”
　　他儿子冷笑：“给她道歉？这个贱女人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整个家都快被她给掏空了，我给她道歉？想得美！我还要打人呢！”
　　说着跨步上前，作势要揪起池兰清动手打人。
　　林辰歆再看不下去了：“住手！你想干什么？”
　　洛泽民儿子回头：“哟，又来一个？我爸新收的女学生？长得还挺不错，这么一个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老头子，你们也啃得下嘴，不嫌恶心吗？”
　　洛泽民教授激动得脸色涨红，不停地发出“嗬嗬”声：“逆子，逆子！”
　　林辰歆一手抓住男人指向她鼻尖的手指，用力向上一掰，只听“咔啦”一声，那指骨竟然被她掰断了。
　　男人大叫一声，捂着手，惊惧地看着她：“你，你这个女人……”
　　林辰歆毫不示弱地瞪着他的眼睛：“滚，马上从这里滚出去。”
　　男人自然不甘心，但手上疼得厉害，最终一咬牙，放了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林辰歆连忙朝洛教授冲过去：“洛老师，您怎么样？”
　　又转向池兰清：“家里的药箱呢？”
　　“我，我去拿。”池兰清也是学医的，如今再医大当讲师，自然也有用药常识，只是没有在临床工作过，缺乏一点经验。
　　刚才被那男人气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顾不上了，现在林辰歆提醒才想起来，有什么能比洛教授的身体健康更重要的呢！
　　打开药箱，她的手还在发抖，手心出汗湿滑，药瓶拿起来了，竟然拿不稳又掉下去。
　　林辰歆索性自己过去，拿出一瓶硝酸甘油，倒出一粒送进洛教授的嘴里。
　　人年纪大了，心脏或多或少都会有点问题，洛泽民教授平日里注重锻炼，倒也问题不大，硝酸甘油这种治疗冠心病、心绞痛的药物，家里虽然背着，但还不至于到了必须随身携带的程度。
　　过了一会儿，洛教授终于平静了下来，池兰清心疼地用手绢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是我对不起你们，害得你们父子反目，下次正轩再来，你们好好说，不要再吵架了！“
　　洛教授说起来又生气：“他还敢再来，我打断他的腿！当初是他自己要跟我断绝关系的，我回来以后，也没有多看过我一眼，现在倒是惦记起我的钱来了，我没有这个儿子！”
　　说着他握住了池兰清的手：“兰清，当初要不是你，我根本就撑不下来，更遑论还有今天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兰清，谢谢你！”
　　池兰清泪如雨下。
　　林辰歆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十分多余。
　　此情此境，她也不可能再把书稿给洛教授看了，匆匆告辞：“那洛老师和池阿姨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池兰清连忙站起来要送她：“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叫你看笑话了，你有什么事，下次再过来吧，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
　　“没关系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池阿姨您不用送了，好好照顾洛老师。”
　　林辰歆在离开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段原主的记忆。
　　她以前可能是见过池兰清的。
　　在洛教授被下放到她们学校扫厕所的时候，她因为经常偷偷去洛教授的窝棚里待着，所以知道，洛教授经常会收到从京市给他寄来的包裹。
　　不过每次收到的时候，那些包裹都会被翻得乱七八糟，有些好东西，甚至会被人拿掉大半以后才给他。
　　原主回家跟爸妈说过这事，当时她爸还感叹，在那种时候还能惦记着给洛教授寄东西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多少人为了避免被牵连对他避之不及啊！
　　就连他自己的妻子和亲生儿子，都迫不及待地跟他划清了界限。
　　有一次原主去找洛教授，还没进门，洛教授就匆匆忙忙出来，告诉她他那天有事，让她先回家。
　　还急匆匆地关门。
　　可是原主还是在门缝里看到了，里面有个年轻姑娘，那背影，如今回忆起来，倒是跟池兰清有几分相像。
　　所以当初，要不是池兰清一直在关心和帮助洛教授，落入那样的境地，洛教授还真的未必能撑得过来。
　　他儿子这一次没达成目的，下次肯定还会再来骚扰他们的，林辰歆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可那毕竟是洛教授唯一的儿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跟师兄宋正思商量。
　　对于洛教授家里的情况，宋正思还是知道一点的。
　　洛教授的儿子叫洛正轩，名字是个好名字，为人却一点儿都不正。
　　当初跟洛教授脱离父子关系，还可以说是形势所逼，他那时候年纪也不大，被吓坏了，不敢理他，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洛教授回来之后，他也一味只知道索取，让洛教授给他安排工作，给他钱，要这要那，就是没有问过一句，这些年父亲是不是受苦了。
　　让父亲给他安排工作，向父亲要钱的时候说的是：“我是你儿子，这是你的义务，你必须得管我。”
　　可是洛教授这边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照顾的时候，他说的却是：“当年你一走了之，把我丢下，根本就没有尽过当父亲的义务，我凭什么要理你？”
　　如此地厚颜无耻，师兄们说起来都气得牙痒痒的，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人家是洛教授的亲生儿子？


第243章 
　　洛教授虽然曾经吃过大苦头, 但如今的经济条件还是很好的。
　　当初平反的时候，国家给他补发了那么多年的工资，还有当初被抄没的家产, 也还回来了一部分。
　　他现在职务高，工资也高，还有各种著作的版权费, 钱肯定是不缺的。
　　而且他们夫妻俩生活简朴, 平时也不怎么花钱，慢慢地也积攒了一大笔的存款。
　　当初他的前妻为了前途主动揭发他的所谓“罪证”, 又立马跟他离婚划清界限, 洛教授下放之后, 他的前妻却留在京市过得不错。
　　所以洛泽民对他前妻并没有什么愧疚, 但这个儿子不一样，他确实缺席了儿子的成长，洛泽民对他始终还是抱着几分内疚之情的。
　　因此回来以后, 儿子几次三番以各种理由来找他要钱, 他也都给了, 儿子让他帮忙安排工作，他再不愿意违法原则，也尽量地帮忙了。
　　他甚至还打算, 在他百年之后, 将所有的财产分成两半，一半留给池兰清养老, 另一半就留给儿子洛正轩。
　　前段时间，池兰清娘家出了点事, 急需一笔钱，池兰清便拿了钱给他们。
　　这事不知道怎么的, 就被洛正轩给知道了，那笔钱为数不少，他认为池兰清从洛家拿走那么多钱，等于是直接侵犯了他的利益。
　　在他的观念里，他爸的钱就是他的，只能全部留给他。
　　可实际上，池兰清自己有工作有工资，她拿回娘家的那笔钱，其实全都是她自己的积蓄，甚至在洛正轩闹上门来之前，洛泽民教授自己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但洛正轩肯定是不相信的，就为了这件事，他前前后后来闹了好多次了，甚至还说什么为了不让那个女人掏空这个家，让洛泽民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他。
　　听到这里，林辰歆总算是明白了：“所以这次我见到洛教授，比以前憔悴衰老了许多，就是被他这个儿子闹的？”
　　宋正思叹气：“可不是嘛！要换成别人我们就揍他一顿了，偏偏是洛老师的亲儿子，唉！”
　　“那怎么办？他再这么闹下去，洛老师的身体也撑不住啊！”
　　两人说着话眼看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便索性一边说一边往食堂去吃饭。
　　在食堂的入口处正好遇到了孙良志跟一个女生模样亲热地一起往里走。
　　林辰歆本是不在意的，可恰好那女生跟宋正思认识，高兴地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正思哥，你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孙良志，这位是？”
　　她笑着用稍微有些揶揄的目光看了看林辰歆：“没想到正思哥这棵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啊！”
　　宋正思连忙说：“你别乱说，这是我们洛教授新收的小师妹，林辰歆，小林，这是我们大院的邻居小妹，郑秀枝。”
　　说完，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孙良志，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郑秀枝完全没有觉察到，还高高兴兴地说：“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不如一起吃饭吧！”
　　林辰歆脸色微变，想着如果宋正思答应的话，那她就要找借口离开了，对着孙良志这张脸，她没有胃口。
　　宋正思确实有点想答应，他对孙良志没有什么好印象，但郑秀枝的父母跟他爸妈是世交，他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栽入火坑，所以想多看看孙良志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孙良志却悄悄朝郑秀枝使了个眼色：“宋师兄他们可能有别的话说，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们了吧！”
　　郑秀枝一想也对，她认识宋正思那么久，什么时候见过他对一个女生这么和颜悦色过啊，何况这林师姐这么漂亮，宋正思一看就是对她有意思啊！
　　可他刚才那么急急忙忙地否认，肯定是还没有追求成功，所以她更不能耽误他了。
　　于是“嘻嘻”笑着拉着孙良志就跑开了：“那我们还是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吃哦！”
　　说完还回头朝宋正思眨了一下眼睛。
　　就是个单纯可爱的小丫头。
　　“你这个小妹妹才上大学吧？”林辰歆问，这么单纯，被人一哄就跑。
　　宋正思苦笑：“今年才刚上大一，开学前她爸妈还嘱咐过我要看好她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谈对象了。”
　　那对象还是孙良志，宋正思心里充满了失职的愧疚：“怪我，太忙了，没怎么顾得上她。”
　　“她家的条件应该很不错吧？”
　　宋正思有点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在大多数人眼中看来，应该是很不错的。”
　　他跟郑秀枝家里人都是卫生系统里级别还算是挺高的领导，在一般人的眼里看来，确实算是条件很不错的了，最起码他们毕业以后，就业分配到一个好单位什么的，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林辰歆想了想，还是告诉宋正思：“一开始的时候，孙良志误以为我的家世也很好，开学的时候曾经纠缠过我几次，不过我跟他说清楚之后，他就飞快地跟别人在一起了。”
　　除此之外，她还说了上次坐火车来复试的时候，孙良志跟他当时的对象一起上车，结果那女生出事，他却不管不顾的事实。
　　林辰歆不是一个爱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但看得出来，宋正思是真的把郑秀枝当成亲妹妹爱护，她也实在不忍心一个如此天真纯良的小姑娘被孙良志这种人蒙蔽。
　　所以才选择没有添油加醋，如实将发生过的事情告诉了宋正思。
　　至于要怎么做，那就是宋正思和郑秀枝的事了，她管不着。
　　宋正思十分震惊。
　　他以为孙良志人品不太好，仅仅是他身为一个医学生，但在火车上遇见有人生病却见死不救而已。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
　　要是他早知道这些，刚才他就把那小子揍一顿了。
　　想想还是气不过，宋正思猛地站了起来，四下寻找着那两人的位置。
　　林辰歆说：“宋师兄，你别这样，先坐下，小姑娘家家的情窦初开，你这样强硬反对，说不定还会引起她的逆反心理呢！下次有机会再单独好好跟小姑娘说说。”
　　宋正思也反应过来，人家林辰歆是特地来找她商量洛教授儿子的事该怎么办的。
　　只能按捺自己先把郑秀枝的事放到一边：“其实我们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他是洛教授的亲儿子，我们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没有想到，他居然越来越过分，不行，为了老师和师母的安全起见，我们不能让他再去找老师了。”
　　“那我们可以怎么做？”
　　“我想跟师兄们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可以大家轮流在老师家附近守着，只要发现他一来就把人带走，不让他再去打扰到老师。”
　　“可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吧？”
　　“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见一步行一步了。”
　　宋正思果然跟几个师兄弟商量好了，这段时间大家尽量抽出时间来，轮流好好保护洛教授，尽量不让他儿子再去找他的麻烦。
　　这帮严谨的医学生们还根据每个人的空闲时间排了个值班表，林辰歆也想加入，被他们拒绝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家干这种事呀！
　　除此之外，宋正思也找机会跟郑秀枝说了孙良志这个人的斑斑劣迹，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不肯相信。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谈对象，孙良志为人细心，又温柔体贴，更难得的是特别懂她，两人的兴趣爱好几乎都是一样的，而且还特别博学多才，能够给她讲很多她不懂的东西。
　　她曾经一度认为，她是得有多幸运，才能遇上这么优秀，跟她这么契合的灵魂伴侣。
　　跟孙良志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沉浸在幸福中。
　　结果突然有人跑到她的面前说孙良志不是个好人？
　　就算说这些话的人是她一直尊重的邻家哥哥，她也不能偏听偏信，郑秀枝义正词严地对宋正思说：“正思哥，你说的这些话，我自己会去核实的，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能人云亦云，而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感受，你说对吗？”
　　“秀枝，你还小，接触过的男人也不多，不知道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做出什么事，你不要被他骗了。”
　　郑秀枝猛地站了起来：“你不用说了，正思哥，我当哥哥那样尊重你，但你也不能这样贬低我的对象，没错，他的家世是没有我们那么好，可是他很勤奋上进啊，他能从一个偏僻落后的农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在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读研究生，这本身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不是吗？”
　　宋正思还想再说什么，可郑秀枝已经完全不想听了：“正思哥，将心比心，如果我在你的面前，也一个劲儿地说那位林师姐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你听了心里会好受吗？”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留下宋正思目瞪口呆。
　　他的心思，真的表现得很明显吗？
　　林师妹那么优秀的姑娘，谁能忍得住不喜欢呢？
　　事实上早在林辰歆还没有成为他的师妹之前，在几个月前的那一趟火车上，那个不管不顾一心只想救人的美丽姑娘就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魂牵梦萦。
　　但很明显，林辰歆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因此他也努力克制着自己，尽量不要表现出来，以免吓到了她，以后见面尴尬。
　　自己的同门师兄们都没有谁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怎么郑秀枝就看出来了呢！
　　不过她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如果现在有人跑到他的面前，说林辰歆的各种坏话，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并且心里也是很不舒服的吧！
　　可问题是，林辰歆是个好姑娘，而孙良志却确确实实是个渣男啊！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露出真面目呢？
　　这天林辰歆去给沈焰寄信。
　　虽然每个星期她回去沈家的时候，只要有机会沈焰都会打电话回家跟她说话，可每周一次的电话怎么够呢，每天都有那么多的话想要跟他说。
　　吃到了好吃的菜想要告诉他，遇上有趣的事情想要跟他说，就连偶尔抬头，天上云彩的模样很像一条鲸鱼，都想要跟他一起分享。
　　每次去寄信，都是厚厚的一沓，一张邮票不够，得多贴几张。
　　刚把信封扔进邮筒，一回头，就看见郑秀枝一张委屈的小脸愤怒地盯着自己。
　　林辰歆一愣，想了一下，好像上次跟宋正思一起见过她之后，就一直没见过面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这小姑娘了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郑秀枝义愤填膺地说，“阿志都跟我说了，他一开始确实是对你有过好感，但你既然对他没有意思，也不能不许他喜欢别人啊，更不能因为这样，就跟正思哥编造他的坏话中伤他呀！”
　　“所以你的意思是，孙良志说我把他当成备胎，既不同意跟他在一起，又想让他一直眼巴巴地跟着我，不然的话就到处去说他的坏话？”
　　“难道不是吗？你不但想吊着阿志，现在还吊着正思哥，我正思哥这么优秀的人，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
　　林辰歆笑了笑：“看来宋师兄也没白对你好，不过你误会了，我们就只是普通的师兄妹的关系，但孙良志那边，你还是好好再考虑一下吧，要不你尝试一下，假装告诉他你家里出事了，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再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们就是看不起他是农村出身的不是吗？难道因为他的家世比不上我，他就是冲着我家的好处来的吗？你们，你们根本就不懂爱情！”
　　林辰歆无奈地看着这个被洗脑得很彻底的小姑娘，她这个样子，别人好言相劝，肯定是说不通的，也许只能让她真正撞个头破血流，才能学会看人。
　　可是如今这个社会，对女性太不够宽容了，也许等她真正认识到自己看错人的时候，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实在不忍心看着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栽进去。
　　林辰歆伸出手，按着郑秀枝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
　　“也许你听不进去，可是看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对你好，不是在顺境中看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而是要在逆境的时候，看他会怎么对待你。”
　　“生活不是过家家，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不管你现在多喜欢他，记住一件事，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在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之前，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好吗？”


第244章 
　　郑秀枝呆呆愣愣的样子有些可爱。
　　她明明应该很讨厌林辰歆的才对, 可是为什么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话的时候，自己却莫名其妙地听进去了呢？
　　孙良志，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一样那么好吗？
　　林辰歆寄完信就回沈家去了。
　　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周末之后, 星期天的傍晚，搭乘有轨电车回学校。
　　下车之后，正要往学校的方向走,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
　　转头一看, 正好看见一个穿着有些土气的小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有些惊慌失措地在大街上茫然四顾,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电车的轨道上。
　　而有一辆电车正在朝这个方向开过来, 来不及刹车, 眼看就要撞到母子俩的身上。
　　周围好多人都在大声喊她赶紧躲开的, 可小妇人似乎听不懂，又或许是吓坏了，呆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这时, 一个纤细的身影冲了上去, 抱着孩子一个打滚, 脱离了被电车撞上的范围。
　　而那个小妇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急刹车的电车撞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好在电车及时刹住了, 没有从她的身上碾压过去。
　　林辰歆也连忙跑过去, 蹲下来看那小妇人的情况：“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小妇人一开口讲的是南方的土话，跟陵川岛上原住民的语言有点相似, 好在林辰歆本来就是南方人，而且还在陵川住过那么长时间, 听懂没有压力。
　　“我没事。”小妇人目光还是一片茫然，忽然又紧张起来, “小川，我小川呢？”
　　林辰歆急忙道：“你先别乱动，看看身体有没有受伤。”
　　虽然看起来她没有什么外伤，可是万一伤到了骨骼内脏，一动之下大出血可不得了。
　　这时刚刚抱着孩子滚出去的女人也起来了，带着孩子过来，说的居然也是南方话：“孩子在这里，没事。”
　　林辰歆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对上，双方都愣住了。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这样居然都能遇见。
　　这人居然就是孙良志那前女友！两人曾经在火车上见过面的。
　　当然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两人也没什么旧好叙的。
　　电车司机急忙跑下来：“怎么样怎么样！”见小妇人似乎没什么事，他又发起火来，“你这人怎么回事，跑到大马路中间干什么，找死吗？”
　　小妇人慌里慌张地摆手，一开口就是口音浓重的南方土话：“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乱走，我，我乡下来的，我也不懂……”
　　林辰歆怒道：“你从她发什么火啊，这里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你如果按照规定提早减速的话，根本就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司机这车确实是开得着急了一点，在路口也没有提前减速，被林辰歆怼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转向小妇人：“你没什么事吧？没事就赶紧让开，一车人等着呢！”
　　小妇人连连说：“我没事，没事的。”
　　司机正要走，林辰歆把人拦住：“刚才你的车可是把人撞上了，欺负人不懂，这就要走？”
　　“不然你想怎么样？”
　　“我会带她去医院做检查，你把工作单位和姓名留下，到时候检查的费用你们单位要报销，万一受害者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医药费你们也要赔偿。”
　　旁边的人一听，也觉得林辰歆的这个要求十分合理，纷纷附和：“对对，就应该这样，不能让人白挨撞了。”
　　司机无奈，只能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林辰歆。
　　然后才开车走了。
　　林辰歆对小妇人说：“走，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还有孩子也一起检查。”
　　小妇人紧张地摆手：“不用了吧，我就摔了一下，没事的。”
　　林辰歆：“那可不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事，但如果有什么看不见的内伤，发作起来可是要命的，再说了，是电车司机撞了你，电车公司是要负责任的，又不用你自己出医药费，怕什么啊！”
　　“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了，我亲眼见过，有人就摔了一跤，当时以为没事，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晚上一觉睡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原来是脑袋里被撞出血了。”
　　小妇人很明显被吓了一跳：“那，那么可怕？”
　　旁边救了小孩那女人也走过来说：“对呀，还是去检查一下吧，放心点。”
　　“可是我，我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医院在哪儿。”
　　“没事，医院就在附近，我们医大的附属医院，我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我陪你去。”
　　“那多不好意思啊，真是谢谢你了。”
　　“那走吧！”林辰歆伸手去帮忙牵孩子，“这儿人多，当心点儿。”
　　另外那姑娘看了林辰歆一眼：“怎么，就许你一个人当好人啊，我也去帮忙。”
　　林辰歆笑了一下：“也好。”
　　“那个，我叫温红霞，你呢？”
　　“我叫林辰歆。”
　　很明显乡下打扮的小妇人听不太懂普通话，所以两人都是用她听得懂的南方话说的。
　　小妇人连忙也自我介绍：“我，我叫何花，这是我儿子小川。”
　　林辰歆看了温红霞一眼：“身手挺利索的嘛！”能舍己救人，倒是跟固有的印象不一样。
　　温红霞哼了一声：“我上次那是被吓着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被人抢走了挎包的。”
　　“那后来找到了吗？”林辰歆关心地问。
　　温红霞耸耸肩：“没找着，不过也算了，我现在也工作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何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们认识的啊？”
　　林辰歆和温红霞互相看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算是吧！”
　　两人互相对对方的印象都不太好。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温红霞因为林辰歆长得漂亮，自己对象向她献殷勤，而心生嫉妒，便作天作地，怎么看林辰歆都不顺眼。
　　而林辰歆也觉得温红霞这个人骄纵蛮横，脾气太坏了。
　　这次再次相见，却发现对方居然都有一副助人为乐的好心肠。
　　互相都有所改观。
　　林辰歆又问温红霞：“你的工作安排在这边？”
　　“当然不是啊，我这次是正好放假，来这边玩，顺便来探望一下我对象，他在京市医大读研究生。”
　　“你们还没分手啊？”林辰歆脱口而出，发生了那样的事，在半路上丢下她一个人，要钱没钱，要证件没证件，还人生地不熟的。
　　怎么可能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在一起呢！
　　而且孙良志他，也早就移情别恋了啊！
　　温红霞脸色变了一下：“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当时的情况，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嘛，这次考试对他来说很重要，我已经耽误了，没有必要为了我再把他也耽误了啊，反正我已经原谅他了。”
　　“好吧，你高兴就好。”就是不知道在看见他已经有了新女朋友的时候，还能不能再如此大度地原谅了。
　　林辰歆暗暗决定，一定要想办法让温红霞跟郑秀枝见上一面，不能让这两个女生都被蒙在鼓里。
　　温红霞其实也有些讪讪的，她可以欺骗自己孙良志是无可奈何，但在清楚整个内情的林辰歆面前，她还是觉得有些丢脸，确实是太没骨气了些。
　　索性转移话题去问何花：“你呢，来这里做什么的？就你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吗？没有人陪你一起来？”
　　看她的样子，应该以前是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的，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到这里的。
　　何花脸上一红：“我是来找我男人的。”
　　“小川的爸爸？”
　　“嗯，小川爸爸是我们村最有出息的人，他不但上了大学，还考上了京市医大的研究生呢！”
　　又是研究生，这年头研究生都是批发的吗？
　　说话间已经到了医院，林辰歆帮忙安排何花母子俩体检，至于费用，她就先垫上了，拿好了发票，到时候去找电车公司报销。
　　体检很顺利，母子俩都没有什么事，就是小川嚷嚷着肚子饿了。
　　何花连忙想去捂住他的嘴巴，可没想到她自己的肚子却“咕咕”地响了起来，她顿时臊红了脸。
　　林辰歆笑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请你们去我们学校的食堂吃饭吧，对了，何花，你爱人叫什么名字，在什么系？待会吃完饭我带你去找他吧！”
　　“我男人叫孙土旺，不过我不知道那什么系什么的。”何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不知道什么系就麻烦了点儿，不过医大的研究生就这么多人，知道姓名，要找一个人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没事，那到时候再打听一下就可以了。”
　　“对，我对象也是研究生，到时候让他帮忙找一下。”温红霞也不甘示弱地说。
　　又转向林辰歆：“待会吃饭的饭票就当是我借你的，等我找到我对象，就让他还给你。”
　　林辰歆笑了笑：“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等她知道孙良志跟郑秀枝的事情之后，如果还能记得还她饭票，那才叫做厉害呢！
　　吃饭的时间，简直成了温红霞显摆她对象的专场，说她对象怎么怎么聪明，怎么怎么厉害，出身农村，却可以上大学，虽然家里穷，但从不自卑，而是发愤图强要改变命运。
　　还说他怎么温柔、体贴，对她有多好多好什么的。
　　林辰歆可以看得出来，她其实是想借此说服林辰歆，并且说服自己，孙良志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值得的人，上次在火车上发生的事，只是一个意外而已，不必太过在意。
　　林辰歆屡次想要打断她的话，再让她这么说下去，等她发现事实真相的时候，肯定会恨不得回来杀掉现在这个夸夸其谈的自己的。
　　说不定也会怪林辰歆不及时提醒她，就是想看她的笑话。
　　可这还有何花和小川在呢，她也不好直说她对象出轨了啊！
　　林辰歆屡次试图岔开话题的行为，被温红霞视为嫉妒：“其实你也不用太羡慕我了，你条件也挺好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也能遇上这么好的男人。”
　　林辰歆都要被她气笑了：“我用得着羡慕你吗？我爱人比你对象好一百倍也不止。”
　　“你有爱人？你结婚了？”
　　“当然啊，就许你们有爱人，有对象，我不能有啊？”
　　“那你爱人那么好，他考上研究生了吗？”
　　“又不是非得考上研究生才叫做有出息，我爱人是当兵的，保家卫国，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谁是最可爱的人》是作家魏巍所写的报告文学，五十年代在《人民日报》上刊登，后来入选中学语文课本，影响了数代华国人。
　　温红霞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竟然没有争辩，而是说：“那他很了不起，你也很了不起。”
　　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林辰歆跟孙良志说她爱人是军人的时候，孙良志只会说一个当兵的配不上考上了研究生的她。
　　而温红霞这个人虽然脾气坏又骄纵爱显摆，但她是真的打心底里尊重军人。
　　就冲着这一点，林辰歆也决定不讨厌她了。
　　这时，一直埋头苦吃的小川忽然抬起头来：“我爸爸也很厉害的，他也考上了研究生。”
　　温红霞兴致勃勃：“对了，何花，你也说一说你的爱人吧！”
　　说起爱人，何花的脸上就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骄傲。
　　她说她爱人是个特别上进的人，村里人都觉得念书没啥用，大多数读完小学就不读了，只有他读完小学读初中，又继续读高中，然后还努力争取到推荐上大学的名额。
　　本来以为他读完大学，分配了好工作，就可以把他们娘俩接到城里去过好日子了，可没想到，读完大学以后还有研究生。
　　男人上进是好事情，可是这样没完没了地上学，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再不回家，小川都快不认识他爸了！”何花既骄傲又心酸地叹气说。
　　另外两人惊讶：“他去上大学放假难道都不回家的吗？”
　　何花说：“头两年倒是回来得比较勤的，可是后两年他总是说忙，就不怎么回来了，就过年的时候回来住一两天，这次他考上了研究生，要不是家里出了事，我去他的大学找他，都还不知道他来京市上学了呢！”
　　温红霞气愤道：“这也太过分了，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有出息了，想要抛妻弃子吧！”
　　何花连忙说：“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就是太忙了，而且这些事情，他跟我们说了，我们也不懂。”
　　“那再忙也不能不回家呀，对了，那你这次又是为什么一个人千里迢迢带着孩子来找他的？”


第245章 
　　何花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 她告诉她们，她之所以会过来找他，是因为家里出事了。
　　她婆婆前些日子老是不舒服, 好不容易劝她去县城的医院看了，医生说她的胃里长了一颗瘤子，要治的话就得开刀割掉。
　　做手术开刀, 对农村人来说是天大的事了, 一家人都慌了，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医生的。
　　然后想起来他们家儿子不就是学医的嘛, 这种大事肯定是要找他回来做决定啊！
　　可是他从过年的时候回来住了两天之后, 就一直再没回来过了, 找了村里识字的人写了信寄去他学校, 也一直没有回音。
　　实在是拖不得了，何花这才决定自己亲自出门去找。
　　因为家里婆婆生病了，公公要照顾婆婆, 顾不上带孙子, 她只能把小川带在了身边, 顺便也想着让他长长见识，看看他爸生活的地方。
　　何花这辈子从出生以来，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 第一次舟车劳顿来到大城市, 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既新鲜又害怕。
　　天知道她是克服了怎么样的惊惶才找到男人上大学的学校。
　　谁知道找到学校，人家说他们已经毕业了, 都分配了工作，早就走了。
　　好在学校的人可怜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来找人不容易, 帮忙查了一下去向，才告诉他, 原来他男人考上了京市医科大学的研究生，这个时候已经开学了，让她到京市来找。
　　往京市来的这一路，其中的艰险就更不用说了，连小川都有一次差点儿丢了，吓得她腿都软了，好不容易找到京市医大，刚刚还发生了那样一场惊险的事故，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经历，任谁听了都要生气的，什么男人嘛，大学毕业了，考上了研究生，回家跟家里人说一趟很难吗？
　　就算有什么原因回不了家，写信回去告诉一声也是可以的吧！
　　他这是完全没有把父母、妻子和儿子放在心上啊！
　　可当事人何花却不这样想，她觉得她男人是天之骄子，不管他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这脑子被洗的，也是没谁了。
　　哦，不对，温红霞貌似也差不多。
　　等一下，林辰歆忽然觉得，她似乎从温红霞、郑秀枝和何花的身上，发现了某种相同的东西。
　　这时温红霞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何花，你刚刚说的你男人上的大学，叫什么名字啊？”
　　“南安医科大学啊！”何花没什么文化，城里很多东西都觉得拗口，记不下来，但这所大学的名字她整整念叨了四年，可以说是铭刻于心了。
　　“我就说嘛！”温红霞一拍大腿，她听何花的口音，就是她老家附近的乡下土话，可是那周围只有一所医科大学，果然没错，就是她的母校。
　　“我就是南安医科大学毕业的，这一届的同学几乎全都认识，你爱人叫什么名字来着，看看我知不知道？”
　　何花刚想说，温红霞的脸色又变了变：“等一下，这不对啊，我们这一届，考研究生的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考上京市医大的更是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对象呀！你是不是弄错了呀，你爱人不可能在京市医大上研究生的。”
　　何花急了：“可是当时那人帮我查了，就是这个地方啊！”
　　答案已经在林辰歆的心里呼之欲出：“何花，你爱人叫什么名字啊？”
　　温红霞也有些急切：“对呀，你爱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叫孙土旺。”
　　温红霞很肯定地说：“我们那一届没有这个人，你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的，啊，对了，他去大学以后说这个名字不好听，改过一次名字，还回来开证明了，他后来改的名字叫，叫孙良志！”
　　温红霞猛地站了起来：“你胡说，孙良志是我的对象！”
　　何花一下子就慌了：“我，我没有胡说啊，我男人就是叫这个名字啊，难道是重名了？”
　　怎么可能重名！
　　同一所医科大学毕业，考上了京市医大的研究生，能有几个人。
　　她们只是不愿意相信，想要骗自己而已。
　　林辰歆狠心地打破了她们的幻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何花的丈夫，跟温红霞的对象，其实是同一个人呢？”
　　何花一脸惊惶，而温红霞则是愤怒地瞪着林辰歆，可瞪了没一会儿，两边肩膀就耷拉下去，泄气了。
　　林辰歆趁热打铁：“既然都这样了，那我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也不必感到太惊讶，他在这边也谈了一个对象，家里是卫生部的领导，对他将来的发展应该挺有帮助的。”
　　何花双眼通红，浑身都在发抖，喃喃自语：“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我，我该怎么办啊！”
　　她以为自己嫁了个好男人，终身有靠了，可是现在，主心骨突然被抽掉了，她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了。
　　温红霞咬牙切齿：“孙良志这个王八蛋！”他不但骗了她的心，还骗了她的身子！
　　虽然他们还没有结婚，可是什么都已经做过了，跟结了婚也没有什么两样，现在她周围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个对象在京市医大念研究生，这叫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其实我想请你们帮一个忙。”林辰歆说。
　　温红霞瞪大了眼睛：“我都这样惨了，你还让我帮忙？”
　　何花则说：“我什么都不会，哪能帮得了什么呢，不过你帮了我，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的。”
　　“这么忙其实很简单，你们愿意去找学校领导，揭发孙良志吗？不过这样的话，他大概就前途尽毁了，你们跟他，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以后了。”
　　女人在得知自己的男人居然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的时候，第一时间肯定是极为气愤的，可是在气过了之后呢？
　　林辰歆不知道她们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像何花，也许她会认为，拥有一个名义上的，一年才回一次家的丈夫，也好过离婚带着孩子，甚至有可能她连孩子也带不走，下半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呢！
　　也许温红霞不会介意孙良志曾经在乡下有过妻子，甚至还想着自己能跟他现在的对象竞争一番呢？
　　孙红霞有些迟疑地问：“你跟他有仇？”不然怎么会这么狠心想要彻底毁掉他的前途呢？
　　林辰歆摇摇头：“不算有仇吧，只是不想再有其他无辜的姑娘上当受骗，也不想让这种人将来真的混进医生的队伍里。”
　　“你呢，难道你真的甘心就这么看着他踏着你们的血肉，混得风生水起？”
　　“当然不！”温红霞猛地站了起来，“我同意，去找学校领导，去告发他！”
　　“何花，走！”她想拉上何花一起。
　　何花却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可他到底是我孩子他爸啊！”
　　小川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看着她们：“妈，她们在说什么啊？是说我爸不是好人吗？”
　　小孩儿猝不及防地大哭起来：“哇哇哇，不许你们骂我爸爸，你们才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妈，我爸不是坏人，对不对？”
　　何花连忙哄他：“对，你爸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林辰歆跟温红霞面面相觑。
　　最后，林辰歆叹了一口气说：“要不这样，我先带你们去招待所，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孙良志的事，明天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
　　林辰歆带着她们去了学校的招待所，安排好了住处。
　　对温红霞说：“何花和小川就麻烦你多关照一下了。”
　　温红霞心里感觉怪怪的，这是她对象的妻子和孩子，而她居然要去关照他们？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但她对何花和小川又真的是恨不起来，他们也都是受害者，真正可恨的，是那个骗了她们所有人的男人！
　　林辰歆安排好正打算回去，忽然小川一手捂着耳朵，大声哭了起来：“疼，我耳朵好疼！”
　　耳朵疼？难道是今天那一摔出了什么问题吗？
　　可是在医院里明明检查过没有什么事的啊！
　　林辰歆连忙回头，蹲下来跟他说：“耳朵哪里疼？给姨姨看看？”
　　小川把手放了下来，就看到右边耳朵耳廓前侧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孔洞，正是小洞所在的地方发炎红肿，鼓起了一个小包。
　　温红霞惊讶地指着那个小洞：“这、这个，孙良志的耳朵上也有，一模一样的！”
　　“我们村里的人都说，这是聪明孔。”何花说，“我婆婆也说了，耳朵上长了这个的人都特别聪明，在古时候是能考上状元的，我男人……，我是说小川他爸也有这个，所以他就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大伙儿都说，将来小川也是考状元的料。”
　　林辰歆惊讶：“竟然还有这个说法？”
　　“对呀，你们都不知道吗？”
　　“可是这就是一种胚胎时期耳部结构发育不良导致的先天性遗传病啊！”
　　“啊？遗、遗传病？那长了这个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啊？”何花紧张起来。
　　林辰歆说：“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医学上叫做耳前瘘管，大多数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影响，但也有可能会感染炎症，感染轻微的情况下，会感觉局部瘙痒，严重的时候就像现在，局部红肿疼痛，流脓等等。”
　　“那这该怎么办啊？”
　　“现在可以先用点消炎药，感染好了之后，可以选择做手术切掉，不切的话也问题不大，但是可能会多次感染，对生活造成影响。”
　　“那……”何花有点紧张，一直以为引以为傲的聪明的象征，居然是一种病？如果切掉的话，那儿子以后是不是就不聪明了？
　　“没什么的，只是小川现在疼得厉害，我们还是带他去医院处理一下吧！不然晚上也睡不好。”
　　“那多不好意思啊，又要麻烦你。”
　　“没关系，也就几步路的事儿。”
　　“我也一起去吧！”温红霞说，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闲下来，一停下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孙良志的事儿，一会儿是他的温柔体贴，甜言蜜语，心里十分不舍，一会儿又想到他原来在认识自己之前，就已经跟别人生了一个儿子了，现在还找了新的对象，顿时又咬牙切齿。
　　再这么下去，她都要疯了！
　　林辰歆看她一眼：“也行吧！”
　　孙良志今晚跟郑秀枝约会。
　　花前月下，气氛正好，孙良志看看四下无人，正想趁这个机会，把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更好地绑牢她。
　　于是闭上眼睛，双唇微微撅起，慢慢靠近。
　　郑秀枝心跳得飞快，也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忽然一阵腥臭的味道冲入鼻端，她忍不住猛地一扭头，捂住了鼻子：“什么味儿，怎么这么臭啊！”
　　说完对上孙良志受伤的表情，连忙补救说：“我说的不是你，是不是有人在这附近随地大小便啊，真不讲道德。”
　　说完，她还吸了吸鼻子，想要找出那臭味的来源。
　　可是离开孙良志之后，那股味道又闻不到了。
　　她不由得狐疑地看向孙良志。
　　孙良志额角抽了抽，情不自禁地伸手按了按耳朵前边，那个长了一个小洞的地方又发炎了，疼得难受。
　　这个从小就被人称为“聪明孔”，是他聪明过人标志的小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为了这个吃了多少苦头。
　　小时候不懂讲卫生，一不小心用脏手碰到了，或者是进了脏水什么的，就会发炎，又肿又痛，有时候流脓还会臭烘烘的，那时候他爸妈也不知道要带他去看，只能生生熬着。
　　后来自己学医了，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种病，可他从小因为长了这个，没少被人夸奖是神童，天生有福气，所以当然不舍得做手术切掉，只能小心地护理着。
　　但是不是还是会感染，这不，这两天一下子没留神，就又变成这样了。
　　郑秀枝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了他耳朵上的红肿，心疼地凑近去看：“呀，怎么弄成这样了。”
　　一凑近又闻到了那股腥臭味。
　　这时候她已经明白了，都流脓了，怎么能不臭呢！
　　“不行，得赶紧去医院看看，上点药。”
　　孙良志：“不用，我自己就是学医的，待会回宿舍我自己弄就可以了。”
　　可郑秀枝坚持要让他去医院看，孙良志没有办法，只好让她陪着自己去医院了。
　　只可惜了这么好的花前月下。
　　林辰歆他们几个也刚到医院，大晚上的，普通科室的医生都没有上班，只能看急诊。
　　郑秀枝拉着孙良志进来：“阿志，你看，这孩子的情况跟你一样呢！”
　　一回头，就看见孙良志呆愣地看着拉着孩子的何花，以及一旁的温红霞。


第246章 
　　这气氛好像莫名其妙地有点怪异。
　　郑秀枝忍不住扯了扯孙良志的袖子：“阿志, 你怎么了？”
　　孙良志却突然把怒火对准了林辰歆：“你什么意思？为了报复我，特地把她们两个人找过来？”
　　林辰歆好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哪里有这个本事, 不过我看你本事倒是挺大的，把三个女人同时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郑秀枝吓坏了：“阿志，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温红霞忍不住了, 气汹汹地过来, 一把拉过小川到郑秀枝的面前：“你看看，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这两个人, 长得像不像？像就对了, 这孩子, 是孙良志这个王八蛋的儿子！”
　　郑秀枝瞪大了眼睛：“儿子？这么大的儿子？”
　　小川被吓得哭了起来。
　　林辰歆过来把孩子拉到一边，侧身挡住他：“好了，别吓到孩子, 你们到外面去说吧, 别影响了医生工作。”
　　又蹲下来温柔地对小川说：“小川别怕, 你妈妈跟他们出去说几句话，林阿姨在这里陪着你看病。”
　　温红霞一把扯过何花：“走，我们出去好好说。”
　　郑秀枝看看她们, 又看看孙良志, 终于还是一跺脚，跟了上去。
　　孙良志转头狠狠瞪了林辰歆一样, 用手指指着她：“算你狠！”
　　无奈也只能跟了上去：“秀枝，你听我说, 都是误会。”
　　诊室外的温红霞听见了，不由得冷笑：“误会？那你好好给我们解释一下,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误会！”
　　郑秀枝：“阿志，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温红霞：“那我们就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何花，你先说。”
　　何花：“我，我是土旺，啊，就是他，他的爱人。”
　　孙良志：“你不要乱说，我们没有领过结婚证的。”
　　何花：“可是摆过酒了，在我们乡下，摆过酒就算是结婚了。”
　　孙良志：“没错，是有过这样的事，不过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是不愿意的，我一个大学生，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女人呢！”
　　“秀枝，我跟她没有任何感情，当初结婚，也是为了应付家里，这段婚姻我是不承认的。”
　　何花震惊之余，终于彻底看清楚了自己作为工具人存在的事实，她一反之前惊慌失措的模样，大声说：“你不愿意？”
　　“当初难道不是因为我爸是大队书记，手里捏着大学推荐入学的名额，你才特地来追求我的吗？是你把我领回家去之后，你爸妈才知道我们俩谈对象的，现在你说这是你爸妈逼你的？”
　　“还有，我爸担心你上了大学之后就看不上我了，一定要让咱们结了婚之后才给你推荐，你不是也答应得好好的，如果你不愿意，那咱们的小川哪里来的？”
　　“这些年你在外边念书，我在家里给你养孩子，照顾你爸妈，家里的地，还有屋前屋后所有的活儿，哪样不是我干的？你要敢说我不是你孙家的媳妇，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小川长这么大，你见过他多少次，抱过他多少回？我们大老远来找你，吃尽了苦头，你不问一句我们干嘛来的，还想不认我们？”
　　何花一口气把她所受的委屈全都喊了出来，最后，喘着气愤怒地瞪着孙良志。
　　郑秀枝听完她说的话，如果不考虑她所说的男人是自己的对象的话，那她这些年过得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你们这次过来，是做什么的？”
　　何花说：“婆婆生病了，医生说要开刀，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找不到他，我们写到学校的信也没有回复，我才只好带着小川出门，找到原来的学校，才知道原来他来了京市。”
　　郑秀枝眼睛红红的，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看向孙良志：“你，你也太过分了！”
　　“这才哪跟哪啊，还有我呢！”温红霞说。
　　“我跟孙良志是大学同学，从大一那年他就开始追求我了，我一开始没有理他，我家里也不希望我找一个农村出身的对象。”
　　“可架不住他实在是太有耐心了，使出水磨石穿的功夫，终于让我答应了跟他在一起，我家里原本是反对的，也架不住他一趟又一趟放低身段刻意讨好，终于还是同意了我们的事。”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我爸是市委的领导，我估计他也是看上了这个吧！真没想到，我四年的青春，居然就是在给这个人当跳板！”
　　“哪怕到了今时今日，他也没有跟我说分手，直到我这次出发来京市之前，都还收到过他写给我的情真意切的情书呢！我真是不明白了，你既然已经攀上了更大的树，还吊着我干什么呢？给自己留后路吗？”
　　郑秀枝：“孙良志！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但凡这三个人不要同一时间出现，哪怕她们知道了彼此的存在，他都有本事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一个一个哄得服服帖帖的。
　　可偏偏这三个人聚在了一起，这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选择保一个，而且是现阶段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个。
　　其实温红霞还好说，分了就分了吧，反正他以后毕业了也会留在京市工作，她对他也没有多大的作用了。
　　但何花这里他确实是有点遗憾的。
　　何花虽然是个村姑，但好在人傻啊，这些年来，在他家里勤勤恳恳的，帮他照顾父母，操持家务，养育孩子，有她这么一个人在，他多省心啊！
　　他甚至都想过，以后他就算留在京市跟郑秀枝结婚了，何花那边也没有必要断掉。
　　反正郑秀枝城里娇生惯养的姑娘，也不可能跟他回农村老家的，他只要一年回去一次看看父母，就能稳住何花，让她一直死心塌地地留在孙家给他们家做牛做马。
　　只可惜现在哄不住了。
　　而且她爸还是大队书记，自己父母还留在乡下，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郑秀枝尽量稳住再说。
　　“秀枝，不是这样的，我确实跟她们有过一些渊源，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跟何花说过，我不会承认封建包办婚姻，让她离开的，是她一直非要赖在我家。”
　　“还有她，我跟她真的早已经分手了，她仗着自己父亲是市领导，脾气娇纵，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还喜欢欺负别人，是我实在看不惯才跟她分手的。”
　　“很抱歉，在你之前我曾经有过别的感情，但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美好的女孩，是你让我对爱情又重新有了渴望，秀枝，我是真的爱你的，只爱你。”
　　郑秀枝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可是她不是傻。
　　她是凭自己的努力，用实力考上京市医大的，脑子不是摆设。
　　她现在已经不再相信孙良志了：“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她们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们两个突然间一起出现在这里，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是因为这是有人故意的啊，是她，姓林的，她故意把这两个人找过来，就是为了让她们对你说这些话，陷害我，她是在报复我！”
　　“你对林师姐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她为什么要报复你？”
　　“对呀，我为什么要报复你？”林辰歆走过来。
　　小川那边，因为这段时间他跟着何花舟车劳顿太过辛苦，身体免疫力下降，导致耳前瘘管的感染很严重，为了尽快控制感染，医生建议给他打点滴消炎。
　　点滴已经打上了，孩子累了一天，也躺在病床上睡着了，林辰歆这才有空走出来。
　　刚好就听见了孙良志说她在报复他的这句话。
　　“我有点不太明白，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恩怨吧，只不过是你曾经追求过我，被我拒绝了而已，如果每一个被我拒绝过的追求者，我都要处心积虑去报复的话，那我得多累啊！”
　　“所以，孙良志同学，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才会一直认为，是我在报复你呢？”
　　孙良志语塞：“我……”
　　“秀枝，你不要听她们胡说，你听我解释，我都可以解释的，你等我……”
　　“等你什么？等你好好编织好你的谎言吗？”林辰歆插嘴。
　　郑秀枝定定地看着孙良志，忽然上前两步，孙良志心中一喜：“秀枝，我们走，你听我好好跟你说。”
　　“不用了！”郑秀枝冷冷地说了一句，抬起手掌，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孙良志，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是的，秀枝，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解释的。”伸手试图去抓她的手。
　　也不知道怎么的，郑秀枝的双手飞快地动了几下，就把孙良志的手臂反折扭在了身后：“不许再碰我，我嫌脏！”
　　孙良志大叫一声：“疼、疼，快放开我。”
　　郑秀枝这才松开了手。
　　孙良志捂着手臂惊恐地后退了两步：“你……”
　　“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不然你这只手我给你废了！”郑秀枝恶狠狠地威胁他。
　　孙良志哪里还记得他来医院是为了治耳朵，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郑秀枝叉着腰瞪着他离开，回过头才发现，身旁的三个女人都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笑了笑：“我小时候胆子小，我爸妈怕我被别人欺负，就专门找了人来教我练过一阵子武术，其实我刚才也是使了巧劲，真要打起来，我也未必能打得过他，还好他胆小，自己跑了。”
　　罪魁祸首跑了，三个女人面对面反而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林辰歆只能说：“时间也不早了，大家还是各自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何花，小川还在打点滴，你今晚可能要辛苦一点，留在这儿照顾他了。”
　　何花忙说：“没事没事，小川这里我看着就行，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天为了我们的事儿，忙乎了一天了。”
　　郑秀枝看看明显比其他几个显得苍老了许多的何花，心里挺难受的，其实她的年纪应该跟她们差不多吧，可是因为一直在乡下操劳，把自己累成这样。
　　“何花姐姐，你辛苦了，孙良志那混蛋太过分了，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们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
　　温红霞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他也很对不起我呢！”
　　郑秀枝看她一眼：“你呀，跟我一样，自己瞎了眼。”
　　两个同病相怜的姑娘，却又各自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不过好在两人都有相同的敌人，所以暂时还能当朋友。
　　温红霞回了招待所，林辰歆和郑秀枝各自回宿舍。
　　宿舍楼都已经快要锁门熄灯了。
　　舍友秦冬梅说：“今天怎么这么晚啊，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帮你打了一壶热水，赶紧去洗洗吧！”
　　“谢谢啊！”林辰歆正发愁这事儿呢，学校里供应热水都是定时的，错过了时间水房就打不着热水了，她还想着实在没办法，就用冷水擦擦就算了呢！
　　林辰歆拎起沉甸甸的水壶，忍不住又抱了秦冬梅一下：“哎呀，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秦冬梅笑着推她：“赶紧去洗，待会熄灯了，黑灯瞎火的，吓不死你。”
　　洗澡得去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林辰歆连忙拎着桶和热水过去，趁着熄灯前的时间赶紧洗完，回来才刚刚躺下，电灯“啪”地一下就熄灭了，宿管那边统一拉的电闸。
　　“对了。”秦冬梅告诉林辰歆，“今晚宋师兄来找过你两次，不知道有什么事。”
　　林辰歆应了一声：“哦，那我明天去找他问问。”
　　刚好孙良志的事情也跟他说一声，让他以后可以放心了，他的邻家小妹妹可厉害着呢！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郑秀枝、温红霞跟何花三个人一起写了举报信，交给学校领导揭发孙良志的不轨行为。
　　何花因为不识字，她的那份举报信是由她口述，郑秀枝帮她写的。
　　郑秀枝让何花尽量说得详尽一些，结果她自己先听生气了，恨不得当时就放下笔冲过去揍孙良志一顿。
　　“何花啊，咱们这个举报信一交上去，孙良志这个研究生就肯定保不住了，工作分配肯定也轮不上他，他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回乡下种田去了，他要是真回去了，你会不会还跟他在一起？”
　　郑秀枝想得长远一些，担心地问何花。


第247章 
　　何花摇头, 语气坚定：“不了，我要跟他离婚，我爸好歹还是个大队书记, 我就不信，离了他我就过不下去了，还有小川, 我也要带走。”
　　“这就对了。”郑秀枝欣慰, “咱们就是要拿出大队书记闺女的气势来，你放心, 我们都会帮你的。”
　　说完她看了温红霞一眼：“你说对吧？”
　　温红霞恶狠狠地：“只要市里有我爸在的一天, 他孙家全家人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学校收到举报信以后, 十分重视, 迅速进行调查核实，然后立刻做出开除孙良志的决定。
　　人证物证俱在，孙良志完全就没有狡辩的余地。
　　很快, 他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就传遍了学校, 听到的人都惊呆了, 一个大学生，传说中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特别是那些认识他, 并且还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的, 更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欺骗，人怎么能无耻成这样呢！
　　一时之间, 孙良志在校园里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从学校离开的时候，有一天到食堂里去吃饭, 一个平时行事颇有侠义之风的女生，想起他做的那些恶心事, 忽然满心愤怒，就想做点什么来发泄一下。
　　正巧看见一个厨工用小推车拉着一大桶泔水出来，灵机一动，忽然动手抢过食堂阿姨打菜的大勺子，伸进泔水桶里舀了满满一大勺的泔水，直接从孙良志的头顶上浇了下去。
　　泔水里的各种烂菜叶子，下脚料了，剩饭剩菜，就这么挂在孙良志的头顶上、脸上和肩膀上，里面粘稠的脏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还散发着一股酸馊的臭味。
　　周围的人看见之后愣了一瞬，然后纷纷鼓掌叫好。
　　“干得好！”
　　“再来一勺！”
　　其中夹杂着食堂阿姨气急败坏的喊声：“我的勺子，你们给我弄脏了我还怎么打菜啊！”
　　有人开了个头，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不太可控了，越来越多的人冲上来，用各种各样的工具，甚至有人还用上了自己的饭盆，弄了泔水往孙良志的身上泼。
　　孙良志一开始还能站着，到最后只能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浑身湿哒哒脏兮兮，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
　　到最后学校领导来了，一声大吼，人群散了，这才把他解救了出来。
　　最开始拿泔水泼孙良志的女生，和几个起哄得特别起劲的家伙被留了下来，负责打扫被弄脏的食堂。
　　食堂阿姨也骂骂咧咧地拿回了自己的勺子，只是骂着骂着，又笑了起来：“该他的！”
　　孙良志知道自己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京市工作的梦想是彻底破灭了，跟郑秀枝也是不可能了，便把目光重新转向了温红霞的身上。
　　不能留在京市，回到老家那边，进市里的大医院工作，也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也是他一直哄着温红霞给自己留的后路。
　　只可惜现在的温红霞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对他盲目崇拜，言听计从的孙红霞了，她不仅不愿意跟他复合，反而还放出话来，只要有她爸再的一天，孙良志就不要幻想能进任何一家医院当医生！
　　孙良志恼羞成怒：“别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跟着我，以后还有谁会要你一个破鞋？”
　　孙红霞：“我呸！不就是那点事儿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离了婚都还能二嫁呢，我家里条件好，自己又有好工作，有什么怕的？”
　　孙良志在温红霞这里讨不了好，最后只能把目光放在了何花的身上。
　　如果他到最后只能回家的话，家里还是需要一个女人的，不然家务谁做，他爸妈和孩子谁来照顾？
　　他吃定了何花这里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连孩子都有了，难道还能离不成？
　　乡下可不如城里开放，一个乡下女人离了婚的话那可是要被人吐唾沫淹死的。
　　何况他们还有个孩子呢，何花就算舍得下自己，也舍不下儿子吧！
　　他甚至都没打算要怎么哄何花，只想着等他回去的时候带上她就可以了，她胆子那么小，难道还敢不跟着他回去不成？
　　只是这几天，孙良志还不见黄河心不死，一直在想各种办法走关系，豁出脸去求爷爷告奶奶，看有没有办法挽回一下局面，哪怕分配到偏远的郊区小医院去工作呢，也总比灰溜溜地回乡下种田要好得多。
　　他这边暂时顾不上何花，何花也没空搭理他。
　　小孩子身体恢复快，小川的耳前瘘管感染症状很快就缓解了，但医生建议趁孩子年纪还不大，趁早把切除手术做了。
　　一个很小的手术而已，做完以后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不然的话时不时就感染发炎，对以后的生活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何花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什么聪明孔，福气的象征，如果是像孙良志那样的福气，她宁愿不要！
　　儿子聪不聪明，将来有没有很大的出息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康，三观端正，做一个好人。
　　手术很顺利，恢复得也很好，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温红霞带着何花和小川一起买了火车票上了回家的火车，林辰歆和郑秀枝一起去火车站送的她们。
　　郑秀枝还担心何花回去之后又会被孙良志哄骗了去，结果何花说：“不会的，我这次回去就直接回我自己家，然后喊我三个哥哥一起去孙家，把我的嫁妆全都搬回来！”
　　“你还有三个哥哥啊？”
　　“可不！”何花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当初我嫁给他的时候，我哥就说了，他以后要是敢干对不住我的事，就把他揍个半死。”
　　大队书记家的小闺女，从小也是在爸妈和哥哥们的娇宠下长大的，以前家里没有为她出头，那是因为不知道她在孙家受的那些委屈。
　　孙良志每次回去，都会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上门，各种殷勤讨好，家里还以为她在孙家过得挺好呢，她也从没有跟家里说过他的坏话。
　　不过以后可不一样了，等何花家里人知道了孙良志干的这些事，三个哥哥一人两拳都能打死他了。
　　还有小川，那可是何花一手带大的，肯定是要跟着她走的，一回到家就给小川改姓，以后就跟着何花姓何。
　　郑秀枝这才算是放心了。
　　等到孙良志想尽了办法，都没讨到什么好处，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来找何花一起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何花早已经带着儿子丢下他走了。
　　孙良志的心突然有些发凉，万一何花也不要他了怎么办？
　　在乡下那种地方，大队书记就是天，得罪了大队书记，他以后在村里怎么混得下去？
　　他可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研究生，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叫他怎么面对村里人的指指点点？
　　孙良志这才发现，原来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靠女人得来的，没有了女人，其实他啥也不是！
　　几天之后，郑秀枝悄悄给了林辰歆一个信封。
　　林辰歆打开一看，里面居然全都是她的照片，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的。
　　其中还有好几张她跟宋正思在一起的照片，当时的情况她还记得，明明就是很正常的同学之间的交往，可是照片拍摄角度的原因，却拍得两人好像特别亲密的样子。
　　想到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一双眼睛一直在偷偷地盯着自己，林辰歆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
　　郑秀枝告诉她，之前她跟孙良志在一起的时候，孙良志说是学习需要，借用了她的照相机一段时间，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就直接把照相机给拿回来了。
　　后来孙良志还特地找过她，想问她拿回照相机里那卷还没有用完的胶卷。
　　但那时候郑秀枝多恨孙良志啊，偏不让他如意，故意告诉他那胶卷已经被自己扯出来曝光掉了。
　　从孙良志的态度看来，那卷胶卷的内容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郑秀枝原本是真的想把它扯出来扔掉的，但又有点好奇想看看他到底弄的什么鬼，于是还是把照片洗了出来。
　　结果一看吓了一跳，照片里拍的居然全是林师姐。
　　他这是对林师姐有什么企图吗？
　　想到自己居然跟一个这么可怕的人在一起过，郑秀枝简直毛骨悚然。
　　这事儿她觉得还是得告诉林辰歆，这些照片和底片她也一块儿都给了林辰歆，让她自己处理。
　　林辰歆总算明白，孙良志究竟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情，以至于总是觉得她会报复她了。
　　别人看到这些照片也许会以为孙良志是对她图谋不轨，可林辰歆知道，他想要的不是她这个人，因为他知道他肯定得不到，他想要的是她背后的那些权力。
　　故意借位拍她跟宋正思的亲密照片，很明显是为了用来威胁她的，如果林辰歆不想让她的丈夫，有权有势的婆家人看到这些照片，就必须得满足他的一切不合理要求。
　　虽然对林辰歆来说，这些照片根本威胁不了她，但孙良志能想出这样的方法，可见其恶毒了。
　　好在他现在也终于得到了他应得的一切。
　　这些照片和底片，林辰歆一把火全烧掉了。
　　学校里少了这么一个讨厌的人，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没几天就是国庆放假，林辰歆回了沈家，跟着一起去观看了国庆典礼，晚上还看了有沈晴参与的汇报演出。
　　第一次过了一个这么热闹的国庆节。
　　可惜回到学校不久，就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西边一个叫做清桐市的地方发生了一场严重的地震灾害，同时又有暴雨引起山洪爆发，泥石流灾害，人员伤亡、经济损失都非常严重。
　　林辰歆一回到学校，就看见许多同学手里抱着捐款箱，四处奔走呼吁大家积极捐款，为灾区群众奉献自己的一份爱心。
　　林辰歆拿出钱包，留下这个月必要的生活费，剩下的都塞进了面前的捐款箱里。
　　抱着捐款箱的同学感动地说：“谢谢，同学你这么有爱心，一定会有好报的。”
　　林辰歆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又看见有人拿着大喇叭在宣讲着什么，仔细一听，原来是在招募志愿者。
　　灾区除了缺食物、药品，基本的生存物资之外，还缺医生。
　　组织医疗队千万救援刻不容缓。
　　医大附属医院会组织一个医疗队奔赴灾区，为灾区群众提供医疗服务，医大的学生们虽然还没有正式毕业，但毕竟比一般的民众懂得许多卫生知识，可以帮上许多忙。
　　如今这里招募的，就是跟随医疗队一块儿去灾区救援的志愿者队伍。
　　医大学生们自然都踊跃报名。
　　林辰歆也走上前去：“我也报名。”
　　在这方面，要论经验丰富，她敢认第二，在场的学生们就没有人敢认第一的。
　　大多数医学生都只会一些纸上谈兵的理论知识，顶多也就是去附属医院实习过一段时间而已。
　　而林辰歆，就不说她上辈子那三年的国际救援经验了。
　　光是说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在海岛的那段时间，每一次的下乡义诊，还有那次东阳岛上的海啸灾害，这些可都是真刀实枪的经验，谁能比得上啊！
　　到了灾区，一个顶十个。
　　没想到她居然被拒绝了。
　　负责报名登记的男同学忙得焦头烂额，听见林辰歆说要报名，抬头看了她一眼：“同学，你的热情和爱心我们都明白，可是你看这名额已经满了，你就留在大后方，为我们前往灾区的同学加油吧！”
　　名额满了？
　　林辰歆还想再说什么，旁边有一个男生也来报名，这次负责登记的同学二话没说，就把他的姓名班级给登记上去了。
　　这搞区别对待可就不太好了啊！
　　林辰歆不满地张开手掌按在登记本上：“为什么他可以报名，对我却说名额满了？”
　　对方笑了笑：“同学，是这样的，我们这次的志愿者主要招募男同学，女同学的名额确实满了。”
　　“为什么？”这还搞性别歧视的？
　　对方其实有些不耐烦了，看在她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才耐着性子解释：“同学，这是去灾区，条件非常艰苦，物资也很缺乏，志愿者去到那边是要干活的，男同学力气大、不怕脏不怕累，更能帮得上忙，女同学……，确实没有那么合适。”
　　“不可否认，男同学确实有体力方面的优势，可是女同学也有温柔、细致，有耐心等优点啊！为什么一定要把性别卡得那么死呢？”
　　“同学，灾区的条件之艰苦，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我们是去救援，要吃苦的，不是去玩！”


第248章 
　　“灾区的条件有多艰苦, 我当然知道。”林辰歆看着眼前认为她在无理取闹的男同学。
　　“你们试过在暴风雨肆虐的农家小屋里，在从没过脚背，到膝盖, 到逐渐淹没大腿的洪水中给一个难产的产妇做剖腹产手术吗？我试过。”
　　“你们有在海啸过后一片废墟的海岛上，在潮湿炎热，缺医少药的条件下, 救治各种受伤、生病的群众吗？我有过。”
　　“我有基层医院急诊室的工作经验, 每两个月下乡义诊一次，见过各种各样在教科书上见识不到的病人, 你们觉得, 这样的我, 有资格去参加这一次的医疗救援行动吗？”
　　周围的人都被她的这一番发言惊呆了, 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同学，居然有过这么多精彩的经历，他们这些真正象牙塔里的学生们, 哪里有机会接触这些！
　　大家看她的目光而也渐渐从惊讶变成的崇拜, 太厉害了吧, 好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么精彩的人生！
　　“当、当然有资格，那，这位同学, 你准备一下, 我们今晚就要出发了。”
　　这时，一个女生挤进来：“我也要报名, 是我学儿科的，灾区的孩子们需要我。”是林辰歆的舍友秦冬梅。
　　负责登记的男同学看了一眼林辰歆, 他现在肯定不敢说女生不合适之类的话了：“那，你说一说你有什么优势, 以前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吗？”
　　秦冬梅有些尴尬：“我，我没有经验……，不过我特别会哄小孩子算不算是优势？你们也知道，小朋友在不配合的情况下想要给他们进行治疗是很不容易的，我到时候可以帮忙照顾灾区里受伤或生病的小朋友，让他们能更安静地接受治疗。”
　　这确实也是一个很难得的特长，男同学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好，那你也来吧！不过你们要安排好自己的学习，我们这次可能会去比较长的时间。”
　　“没问题，谢谢，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秦冬梅高兴地说。
　　林辰歆跟她一起兴奋地离开，就听见背后一连串嚷嚷着要报名的声音。
　　“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先来说说自己的优势吧，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经过林辰歆的启发，换了一种招募思路，到是比原来谁来都登记上的做法好得多了。
　　“不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实在是名额有限，去不了那么多人，没有经验的话我们暂时就不收了。”就听见那同学苦恼地说。
　　秦冬梅拍拍胸口：“还好我选上了，辰歆，你可真厉害啊，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做过那么多事情呢！”
　　“对了，我去找一趟洛教授说一说请假的事，你先回宿舍吧！”林辰歆说。
　　“好吧，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林辰歆到了洛泽民教授的办公室，发现包括宋正思在内的好几位师兄都在，而且气氛好像有些凝重。
　　林辰歆的脚步就有些迟疑，她是不是不应该这会儿过来？
　　宋正思已经看见了她，招招手叫她过去：“林师妹，快进来，你来得正好，帮忙劝劝老师。”
　　“劝什么？”
　　原来洛教授把他所有的积蓄都捐出来，作为这次救援灾区的经费，并且还通过他自己的人脉关系，订购了一大批紧俏的药品，准备到时候让他们带过去。
　　附属医院的医疗救援队肯定是会带去一定数量的药品的，但谁都知道，灾区里什么都缺，药品更是奇缺，医院带去的药品未必够用。
　　洛教授的这批药物，能发挥到很大的作用。
　　但即使再有用，也不能让洛教授自己出这笔钱啊！
　　宋正思说：“这次救援活动，学校有拨下经费，校园里的募捐也有一大笔钱，完全可以用来支付这些药物的费用的，老师您要捐钱也可以，但没有必要把全部继续都捐出来啊！”
　　“就是啊，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师母着想啊，您年纪大了，怎么能不留点钱傍身呢！”
　　洛泽民摆摆手：“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就不用再说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为了帮我挡住那个逆子的骚扰，你们都辛苦了。”
　　师兄们面面相觑，他们以为这是个秘密，原来老师早就已经知道了？
　　洛泽民继续说：“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把钱全捐了，他没了念想，也就不会再来了，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我跟兰清也商量过了，她不要我的这些钱，我留着也没用，索性捐出去了事，大家都安宁，我有房子住，有退休工资，就算没有这些钱，以后也不用发愁。”
　　而且以他这样的级别，以后就算是生病什么的，医疗费也能全额报销的，如果不需要留给孩子，自己本身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的话，这笔钱确实有没有都可以。
　　“那老师您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就是您儿子！”
　　林辰歆发现，虽然宋正思让她帮忙劝劝洛教授，可实际上她一点儿作用都没发挥上。
　　“呃，那个，我有个事……”
　　洛泽民看向林辰歆：“小林啊，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我想参加学校组织的灾区救援志愿者，要请几天假。”
　　师兄们都瞪大了眼睛：“你去参加救援队？”
　　“学校里这么多人呢，怎么就轮到你去了呢？”
　　“别去了吧，去救援很辛苦的。”
　　“而且还很危险，不知道会不会有余震，要是继续下雨的话，可能还会有泥石流，食物和饮水的卫生也没有保证。”
　　师兄们七嘴八舌地劝他。
　　跟招募志愿者的人看不上女生不一样，师兄们是真的舍不得让她去吃这个苦，他们这么多个大男人呢，要去也得是他们去啊，怎么能让娇滴滴的小师妹去受这个累呢！
　　林辰歆笑了笑：“要说救援经验，你们还真的未必有我丰富呢！”
　　她把自己在陵川岛做过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这次说得比刚刚报名的时候还要详细一些，事实是说服别人最有力的工具。
　　师兄们都听愣了。
　　谁能想得到呢，本以为娇滴滴的小师妹，经历竟然比他们还丰富。
　　他们有些是大学毕业直接念的研究生，有些是工作过一两年之后才继续深造来读研的，但去的也都是一些大医院，还真没有过这么基层的工作经验。
　　洛泽民说：“既然这样，你就跟师兄们一块儿去吧，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他订购的药品要迟一两天才能送得过来，已经说好了，到时候就由宋正思和另外两名师兄一起带着这批药品去灾区，就不跟学校的志愿者大部队一起去了。
　　既然林辰歆要去，那自然是跟着他们一起才比较放心的。
　　可林辰歆却说：“不了，医疗救援抢的就是时间，我早去一小时，也许就能帮助到多一个人，对被救援的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命，我在灾区等你们。”
　　这个林师妹，在跟她不熟的时候，觉得她乖乖巧巧的，又温柔又听话，可真的熟悉了，才知道她这个人有主见着呢！
　　她决定要做的事情，几乎是没人可以劝得动的。
　　只好嘱咐她千万要小心，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不要太拼太累，安全最重要。
　　林辰歆耐心地应着，也不知道听进心里去了没有。
　　林辰歆回去收拾好东西，还特地喊秦冬梅一起洗了个澡，等去了灾区，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洗澡了。
　　吃完饭之后，就到了约定好准备出发的时间了。
　　林辰歆和秦冬梅都提早了一点过去等候，尽量不要迟到给别人添麻烦。
　　到了指定等候的地点，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女生的数量比预想中要多一些，大概是负责人听进去了林辰歆的话，发现在灾区救援的时候，有些事情也是需要细心的女生去做的吧！
　　可是看见有两个等在那儿准备上车的女生，林辰歆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走过去问了一句：“你们就打算这样过去？”
　　“我们都做好准备了，有什么问题吗？”
　　“穿裙子，皮凉鞋？”
　　“不行吗？穿什么是我们的自由吧！”
　　林辰歆发现，其中的一个女同学的脖子上还挂着现如今十分金贵的照相机。
　　林辰歆忽然就有点理解之前那男同学为什么不想要女志愿者，并且说他们灾区是去吃苦的，不是去玩的了。
　　现在她也想说这句话。
　　“现在灾区一切情况我们都还不明白，但可想而知路肯定不好走，说不定道路还被堵住了，需要翻山越岭才能抵达，路上到处都是泥浆和蛇虫鼠蚁，我建议你们最好换上厚实的长裤和结实防滑，并且可以保护双脚的鞋子。”
　　两个女生互相看了看，都有点犹豫。
　　如果林辰歆只是跟她们说这样的打扮不合适，她们可能不会听，还会申辩几句穿衣自由。
　　可是听说有虫子，顿时觉得光着的双脚又麻又痒起来。
　　“真的吗？”
　　“当然，下过雨之后乡下的土路，一脚下去一个大坑，而且还可能有蚂蟥，钻进肉里吸血的那种。”
　　“啊！”两个女生吓得跳了起来。
　　“这些都是灾区很常见的东西，你们如果害怕的话，干脆还是不要去了吧！”
　　“不行，我们是真心实意想要为灾区人民做点事的。”
　　“要为灾区人民做事在哪里都能做，你们在学校里也可以多做宣传，为灾区募捐，购买灾区最需要的食物、衣物和药品，请专业的人送过去，这样反而还能减轻灾区的负担。”
　　“什么负担？”
　　“要知道我们现在过去，其实也是在变相地给灾区增加负担，我们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要地方住，这些都是要侵占灾区本来就匮乏的物资的，如果你们给灾区人民带来的帮助比不上这些消耗的话，那干脆还是不要去的好。”
　　这时旁边几个男生也凑过来：“听到了吧，你们去就是给人添麻烦的，还是让我们去吧，好歹也有一把子力气，能帮忙搬搬抬抬的，要是遇到有人被压在屋子底下了，还能帮忙挖人呢！”
　　林辰歆上上下下打量了几个男生一番：“看出来了，力气不小，应该吃得也不少吧，看来能分给灾民的补给份额，得分出来一半给你们吧！“
　　秦冬梅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真没想到自己这个看着性子温柔的舍友，说话还有这么刻薄的时候呢！
　　另外两个女生也说：“就是啊，你们去那边干的活都未必抵得上自己吃的呢！”
　　林辰歆转向她们：“考虑好还要不要去了吗？要去的话还有一点时间给你们回去换衣服。”
　　“啊，要去的。”两个女生飞快地跑起来，“我们这就换衣服去。”
　　那几个男生不服气地看向林辰歆：“你说得倒是好听，那你自己呢，去了灾区不吃不喝，光做贡献？”
　　林辰歆从背上取下自己鼓鼓囊囊的大背包，打开给他们看。
　　男生们瞪大了眼睛，原本看她背那么多东西，他们还觉得是女人矫情，带那么多衣服，还想着在灾区天天洗澡换衣服呢！
　　没想到里面衣物只占一小部分，剩下的居然一大部分是干粮，饼干，各种果干、肉干什么的，还有水壶，两个大大的水壶占据了不少的空间，难怪这背包看起来那么沉。
　　还有各种常见的药品，总之林辰歆把自己的这些东西，能带的全都带上了，还问隔壁宿舍的同学借了不少。
　　虽然医院的医疗队也肯定会带药品的，可是到了灾区，多一份药品，可能就能多救一条命。
　　另外还有一些看不懂什么用途的瓶瓶罐罐，有塑胶管子，还有滤纸什么的。
　　“这是自制的净水装置，在灾区缺乏干净水的时候，在水里加点明矾，经过多重过滤以后，煮开了也可以喝。”
　　那几位男生这时候才真的是口服心服了，他们一人只带了一身衣裳，还想着自己轻车简行，是真心去灾区好好帮忙的，结果现在才知道，自己想的实在是太不周全了。
　　原来去灾区救援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并不是只带着一腔热血就足够了的。
　　“不好意思，是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去准备。”
　　“抓紧时间。”
　　那两个女生很快又回来了，换了长裤和解放鞋，包裹里也多塞了很多东西，但脖子上还是挂着一台照相机。
　　其中一个女生解释说：“我们是校报的记者，这照相机是我们工作的工具，我想，其实我们很多同学对灾区的认识都还是停留在想象中，我们想要通过我们的文字和照片，让大家认识到一个真正的灾区是怎么样子的。”


第249章 
　　其实救援队准备得还是挺充分的, 去的一共有三辆车，一辆是客车，运送附属医院的医护人员和医大的志愿者。
　　另两辆是货车, 其中一辆装载着大量的药品、食物和大桶大桶的饮用水。
　　另一辆货车上运的是帐篷、简易的担架、可拆装的病床和一些用得上的医疗器具。
　　到时候会在灾区搭建一个医疗点，专门救治送过来的伤员和病人。
　　大家上车的时候都还挺兴奋的，还热血沸腾地唱起了歌, 响亮的歌声在车厢中回荡。
　　林辰歆却提醒秦冬梅：“抓紧时间, 能睡就多睡一会，到时候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这个时候, 天真单纯的大学生们都还不知道, 他们即将面对的, 是怎么样惨烈的一个人间地狱。
　　经过一夜的舟车劳顿, 在第二天上午到达了目的地。
　　其实还算不上是真正的灾区，这是灾区外围。
　　在地势比较高的一片空地上，大伙儿热火朝天地开始搭帐篷。
　　医疗点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医疗区, 另一部分是生活区。
　　他们先搭的是医疗区, 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是来添麻烦的，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十分卖力地干活儿, 很快, 整整齐齐的帐篷就搭起来了。
　　分了简单的门诊和住院区，情况严重的病人是需要留下来治疗的。
　　甚至还有一间简易的手术室。
　　还没来得及把药品全部搬下来摆放好, 滞留已久的病患们就被送过来了，医大学生们这才真正开始意识到了灾难的残酷。
　　患者们大多数都十分狼狈, 身上沾满了脏污和泥土，甚至还有衣衫不整的。
　　受伤的情况也千奇百怪, 有头部流血的，四肢各种骨折的，身体大面积开放创伤的，被挤压变形的，有些还有精力大声呼痛，有些已经奄奄一息。
　　年龄从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到白发苍苍的垂垂老者，男的女的都有。
　　有些受伤的时间太长，伤口甚至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恶臭。
　　有几个年轻的女学生根本就不敢去看，甚至还忍不住恶心作呕。
　　相较于吓得手足无措的医大学生们，附属医院的医生们就显得镇定得多了。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把病人按照轻重缓急分了类，按照先救命，后治伤的原则，马上开始救治起来。
　　场面一时紧张又混乱。
　　医大的学生们哪里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啊，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是林辰歆最先站了出来：“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忙啊！”
　　“你们两个，去把那边的消毒酒精搬过来，你们去准备纱布，这些暂时用不上的药物搬到临时仓库里，还有你们，去安抚一下那边病人和家属的情绪，别让他们闹起来。”
　　她有条不紊地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工作。
　　大学生们自认为天之骄子，要是换成平时，哪里会那么轻易就听从她的安排啊，她又不是领导。
　　可如今大家都慌了手脚的情况下，她的沉稳和镇定感染了大家，不知不觉地，竟然都愿意听她说话，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竟然也井然有序地开始运行了起来。
　　而林辰歆自己，也接手了一个身上有大面积创伤的病人，开始给他处理清创。
　　附属医院的一名医生无意中看见，不禁疑惑：“你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吧？”
　　虽然有人帮忙是好事，但也不能乱来啊，医生这活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好的，就算是医学生也不行啊！
　　林辰歆手下不停：“我是外科学研一的学生，之前有过基层工作经验。”
　　那医生看她动作确实挺熟练的，也没出错，便点了点头：“行，那你遇到有什么问题就多问问别的医生，别自作主张。”
　　说完他就赶紧去处理别的病患去了，没有办法，伤员实在是太多了，除了灾害中的伤员，还有在恶劣的环境中突发急病或者旧疾复发的，熙熙攘攘地差点没把这简陋的临时医疗点挤倒。
　　但这位医生在忙碌中还是放心不下，又关照了其他几名医生，让他们在忙碌之余多关注一下林辰歆这名女学生，千万别让她闯出什么祸来。
　　能上医大的学生没有哪个是脑子不聪明的，经过一开始的慌乱之后，很快大家便都适应了这里的工作模式，弄清楚整个工作流程之后，再不需要别人安排，自己便知道什么时候该主动去做些什么了。
　　秦冬梅抱着一个小女孩找到林辰歆，一根尖锐的木条从她的眉骨下方斜插进去，周围的血迹已经干涸，看着非常可怕。
　　小女孩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乖乖地窝在秦冬梅的怀中，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红色的毛线娃娃。
　　林辰歆认出来，这毛线娃娃是秦冬梅的心爱之物，一直挂在她的书包上的，没想到她带了过来，还送给了这个小病人。
　　“辰歆，你看看有没有时间，赶紧给孩子处理一下吧，孩子等不了了，你看她的眼睛还能保住吗？”
　　如果没有受伤，这应该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另一边没有受伤的眼睛圆圆的，大大的，有着非常好看的双眼皮。
　　林辰歆心里有点难受，但还是实话实说：“不好说，眼睛周围有很丰富的神经组织，现在看不出来有没有伤到神经，这边手术室条件有限，也做不了太精细的手术。”
　　她让秦冬梅抱着孩子跟她一起去找医疗队的队长：“我想申请使用手术室，给这个孩子做手术。”
　　队长正忙得焦头烂额，一时没有听清楚：“我知道我知道，每个人的情况都很紧急，但我们现在实在是忙不过来，待会一有医生空下来，就来处理你这个孩子，好不好？”
　　“队长，我是意思是，我想申请使用手术室，我来给她做这个手术。”
　　其实所谓的手术室，也只不过是一座稍微宽敞明亮一些的帐篷而已，完全达不到医院里的无菌环境，只比外面稍微好一点点。
　　因为病人实在太多，需要马上做手术处理的外伤也不少，里面甚至摆放了好几张手术床，几台手术一起做。
　　队长诧异地看了林辰歆一眼：“你来做手术？你确定你可以吗？”
　　“确定。”她的语气充满了自信，“我有经验。”
　　一旁的秦冬梅却有些紧张，她是不是给林辰歆添麻烦了呀？她虽然知道林辰歆有基层工作经验，但对她的医术究竟如何却并没有真正的认识。
　　万一她这个手术做不好，会不会对她有不好的影响？
　　队长也有些犹豫。
　　很明显，患者那么多，肯定会有人因为来不及救治而遭受更大的痛苦，但来不及得到救治，跟医生的失误而造成医疗事故，那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他不认识林辰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能力，该不该去冒这个险呢？
　　“相信我，我可以的。”林辰歆说。
　　“让她做吧！”最早关注林辰歆的那位医生刚刚处理完一个腿部骨折的病人，走过来说。
　　他在百忙之中一直抽空关注着林辰歆，发现她处理的好几个病人都处理得非常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非常优秀了。
　　“我觉得，她有这个实力。”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做吧！”队长松了口。
　　“谢谢队长。”
　　刚好空出来一个位置，林辰歆连忙让秦冬梅把孩子放了上去：“你来给我打下手。”
　　“啊？我，我可以吗？我没有给人做过手术。”
　　“万事都有第一次，你只是协助我，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秦冬梅一咬牙：“好！”
　　虚弱的小女孩突然出声：“姐姐，我的眼睛能治好吗？”
　　秦冬梅握着她的小手：“医生姐姐们一定会努力的，乖，闭上眼睛，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很幸运，木片插进去的地方看着凶险，但并没有伤到眼球，也并未伤及神经。
　　“眼睛可以保住，我现在尽量给她处理得好一些，不要留下太深的疤痕。”
　　长大以后，还能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手术期间，队长抽空过来看了一次，看见林辰歆的操作手法之后，彻底地放了心，如此娴熟的操作，很明显就是有着丰富经验的。
　　没想到志愿者队伍中还有这么厉害的学生，可真算是赚到了，这一员大将，能帮上不少忙呢！
　　手术结束之后，小姑娘被安置在住院区，麻醉还没醒来，安静地睡着。
　　“她家长呢？”林辰歆问。
　　秦冬梅摇摇头：“不知道，救援人员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
　　“那你多看着点儿，我去看其他的病人了。”
　　正如林辰歆所料，来到灾区，这一忙起来就没个停的时候了。
　　大家都又累又饿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上午来到的这儿，连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天就已经黑了。
　　而生活区的帐篷，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搭起来。
　　好在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虽然伤员还是在不停地被送过来，但之前没有医疗队的时候积压下来的病人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不用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样，看着那一地呼天喊地的伤员，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志愿者这边的负责人安排人去把车上的食物搬下来，先拿出干粮给大家分了，大家轮流停下来吃点东西。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脏不脏了，都是随意便席地而坐，然后才互相的发现，大家都是狼狈不已，都是平时极为注重形象的人，可是这时候，头发乱了，衣服脏了、皱了，有些人脸上甚至还沾上了伤员的鲜血。
　　可是没有人在乎。
　　他们在乎的，只是能不能再多帮一个人，还有，清洁的水资源很珍贵，洗不洗脸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要把手洗干净，以免造成交叉感染。
　　在这里一天，所能得到的成长，能抵得上和平顺遂环境下的一年。
　　“你们发现没有，林师姐一直都跟医生们一起救治病人呢！”
　　“对呀，她好厉害呀，不仅懂得那么多救援的知识，医术也那么厉害。”
　　“对对对，一开始的时候，我都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要不是她一直镇定地安排，我们的工作哪里能完成得这么好啊！”
　　“什么时候，我才能变得像林师姐一样优秀啊！”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吃完，起来活干吧！”
　　“对，休息区的帐篷得赶紧搭起来了，医生们忙了一天，肯定都累坏了，他们是一定要好好休息的。”
　　“快，行动起来！”
　　来不及多喘一口气，大伙儿又投入了紧张的劳动中。
　　林辰歆在洗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微微在发抖，才醒悟过来，自己是饿得有些过头了，出现了轻微的低血糖现象。
　　这是，一个小学妹递过来一包饼干：“林师姐，工作是做不完的，要注意保重身体，先吃点东西吧！”
　　林辰歆接过来：“谢谢！”
　　撕开包装，拿出一块饼干送入口中，一块普普通通的饼干，居然也吃出了美味佳肴的味道。
　　小学妹还说：“今天先将就一下，我们还带了大米和面条，等安顿好了，到时候给大家熬粥和煮面条吃。”
　　“谢谢啊！”林辰歆感觉有点口渴，去找自己的水壶。
　　却发现不远处存放食物的帐篷门口似乎发生的什么事。
　　她其实很累，并不太想多管闲事的。
　　但在这种集体疲惫焦虑的环境下，哪怕一点小事，都很容易引爆扩大，造成无法控制的后果。
　　想到跟自己一起来的那群只有一腔热血，却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生瓜蛋子，林辰歆决定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过去才发现是抓住了两个小偷。
　　在离这边不远处有一个灾民安置点，被疏散和解救出来的灾民，就安置在那边。
　　因为物资实在匮乏，安置点发给灾民的食物，仅仅能够保证他们不饿死而已，想要吃饱吃好是不可能的。
　　这两个年轻人听说这边来了医疗队，还带来了两大车东西，里面肯定有很多吃的，于是动了心思，想来这边弄点吃的回去。
　　还真被他们摸到了存放食品的帐篷，一人搬了两大箱的饼干正想跑，被人发现了，拦了下来。
　　“对不起，偷东西是我们不对，但我们真的是饿啊，我上有八十多岁的父母，下有三岁孩子，全都饿得嗷嗷叫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干出这种事的啊！求求你们，不要抓我们行不？”
　　单纯的大学生们哪里见得了这个啊，心里难受坏了。
　　“算了，我们也不怪你们，这些吃的就给你们拿回去吧，好好照顾老人和孩子。”


第250章 
　　“不行, 不能给他们！”林辰歆大声说，飞快地赶过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俩人已经抢过饼干飞快地跑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林辰歆有些生气：“你们怎么能随便把我们医疗队的补给给别人呢！”
　　“可是他们也不是别人，是灾民啊，我们这次过来, 不就是为了帮助灾民的嘛！”
　　“但分发食物不是我们的责任, 自然有其他人负责，我们过来的任务是医疗救助, 这些东西是供我们医护人员吃的。”
　　“对不起, 林师姐, 我们也是看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而且我们听你的话，自己也带了不少食物，我们吃少一点, 能省回来的, 保证不会让医生们饿肚子。”
　　林辰歆叹了一口气：“现在可能不仅仅是能不能省下这一口那么简单了。”
　　“这样吧, 你们找两个人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执勤的部队，请他们派几个战士过来帮忙维持一下安全。”
　　人一旦饿得狠了，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上辈子林辰歆在非洲进行医疗援助的时候, 有一个原则, 就是不能给当地的居民分发食物。
　　哪怕是小孩子来乞讨，也不能一时心软拿出食物给他们。
　　因为一旦有了开头, 接下来的发展就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了，为了一口吃的, 他们真的会一群人冲上来打人、哄抢，把食物全都抢走就算了, 还有可能会出人命。
　　她虽然不太了解现在灾民那边的情况，但也不能不防着，真要抢疯了，可能到最后不仅抢食物，他们带过来的干净水，甚至是药品，都有可能会成为被哄抢的对象。
　　群体疯狂的无意识行为是非常可怕的。
　　可其他同学却完全不明白她这样说的意义：“为什么呀，解放军同志在这边解救灾民，比我们辛苦多了，我们这儿好好的，自己也可以守卫安全啊，就不要去麻烦解放军同志了吧！”
　　“顶多待会再有人来要东西，我们不给他们就行了。”
　　“小林，你看你这边能赶紧过来一下吗？刚送来一批伤员，有好几个需要马上抢救的。”不知不觉之间，林辰歆已经成为医疗队的核心主力了。
　　“马上就来。”林辰歆应了一声，又对同学们说，“你们最好尽快去找人帮忙，不然真的出了事，我们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说完急匆匆地赶过去救治伤员了。
　　几个同学互相看了看，觉得去找解放军同志的话还是太兴师动众了，人家说不定都忙得几天几夜没睡了，哪里好意思去麻烦人家，何况不一定会出事呢！
　　最后他们决定，多找几个男同学过来守着仓库，有这么多人在，还怕几个小偷不成？
　　天色已经黑透了，他们带了有柴油发电机，不过发出来的电要紧着治疗区那边用，生活区这边只能稀稀拉拉地开着几盏充电的应急灯。
　　蹲守在仓库旁边的几个男同学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蚊子，一边开始有点不耐烦起来。
　　“哪会有什么事呢，我看就是杞人忧天，那么多的活儿等着人去干呢，咱们却蹲在这儿浪费时间。”
　　“就是，守仓库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啊，要不咱们到那边帮忙搭帐篷去？”
　　“我看行。”
　　两人站起来，正要走开，忽然愣住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从远处冲了过来。
　　就听见有个声音在大声嚷嚷：“就在那儿，那儿有好多吃的。”
　　守仓库的几个男生都慌了：“你们想干什么？”
　　走进前了才发现，来的都是形容狼狈的灾民们，其中带头的，赫然就是刚刚来偷东西，被他们好心送了两箱饼干的小偷！
　　一开始灾民们还试图引起他们的同情：“同志，我们实在是太饿了，再不给点吃的，就要饿死人了，听说你们带来了好多吃的，早晚都是要吃的，就先给我们吃点儿吧！”
　　到后来都不说了，直接往里闯，搬了东西就走。
　　他们来了几十个人，区区几个男同学，根本就完全拦不住，拦得狠了灾民们还会打人。
　　他们又不敢反打回去，情况就非常地被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呼啦啦”地冲进帐篷，把他们带来的一箱箱饼干、面条和一袋袋的大米就这样扛出去。
　　“快来人啊，帮帮忙啊，有人来抢东西啦！”
　　其他人听到喊声赶过来，可是黑灯瞎火的，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拦也是照样拦不住。
　　眼看堆放食物的帐篷被抢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是谁发现了附近一个存放药品的帐篷，大喊一声：“这里还有！”
　　一群人“呼啦啦”地又涌过去。
　　同学们着急地大喊：“那些不是吃的，那是药，不能拿啊！”
　　可是抢红了眼睛的人哪里听得到，还是照抢不误。
　　“砰！”一声枪鸣响彻夜空，部队的人及时赶到了。
　　不是这边的人去求的援，而是解放军同志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特地赶了过来。
　　有解放军战士出手，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被抢走的药品基本上都追了回来，但食物很大一部分都被抢走带回去分了吃掉了。
　　最后收缴回来的，零零散散不到原来的一半。
　　解放军同志也没有办法，对于抢东西的灾民也只能批评教育。
　　同学们看到被抢得七零八落的食物，后悔极了，当初要是听了林辰歆的话，早点去找战士们求助就好了。
　　这可是他们这个队伍所有医护人员还有志愿者们的食物啊，现在少了那么多，可怎么办才好啊！
　　他们志愿者可以尽量少吃一些节省食物，可是医生们不能不吃啊，不然哪里来的精力救治病人呢！
　　带队的学校领导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之后，把他们批评了一顿，然后让他们回去好好反省，灾区形势复杂，让他们以后做任何事情都不能自作主张。
　　“那食物的事情该怎么办？”一名同学担忧地问。
　　“这个你们就不用多管了，我们会想办法。”领导说。
　　可是自己惹出来的祸，哪能不管呢！
　　这其中最为内疚的，就是那几个做主送了饼干给那两个小偷的学生。
　　“我们真是太蠢了，要不是我们滥好心，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要学会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这个事我们不能不管，从我们的手里弄丢的食物，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补回来。”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灾区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连灾民们的基本食物需求都没有办法满足，我们上哪儿还能弄到食物啊！”
　　“灾区没有，就去外面想办法啊！这里的食物应该还能维持几天，我们现在就走，去外面想办法弄到食物运过来，就能接得上了。”
　　“对，外面肯定还有很多人关心灾区人民的，我们出去募捐，肯定能弄到食物送进来的。”
　　“那我们怎么走？”当初送他们进来的车子都已经离开了，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来接他们，现在他们如果要走的话，大概就只能徒步走出去了。
　　“那就用双脚走！红军长征爬雪山过草地，十万八千里都走过来了，区区一点路程，难得倒我们吗？”
　　“可是老师不会让我们私自离开的吧！”
　　“那就偷偷地走，大家都这么忙，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只要我们尽快赶回来就行。”
　　几个人心里都热血沸腾地，决心要去干一件大事！
　　至于刚才带队领导教育他们的，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擅作主张私自决定的话，早就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几个热血上头的青年们，带着满腔要干一番“大事”的激动，幻想着他们带着大批食物载誉归来的荣光，趁着夜色偷偷地摸黑离开了驻扎地。
　　食物虽然被抢走了许多，但日子还是要过的。
　　领队安排志愿者砌了简易的炉灶，用大米熬了一大锅热粥，分给依旧在辛勤工作的医护人员，还有病情严重不得不留下来住院观察的病人们。
　　林辰歆刚做完一台手术，精疲力尽地坐在铺了塑料布的地上，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让温热的食物一点点地抚慰着空虚的胃囊。
　　也听说了食物被哄抢的事，没办法，她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希望这些天真的同学们能从这件事里受到教训，得到成长吧！
　　没办法，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才过了没多久，她就听到了有几名同学失踪的消息。
　　他们想得实在是太天真了，以为大家都在忙，没人会注意到他们，可实际上他们走了没多久，带队的领导就安排了一次点名，然后就发现少了几个人。
　　再仔细一核对，查出来少了的那几个人就是刚刚被他批评过的几个。
　　领导一阵心塞，不是吧，现在的大学生心理这么脆弱，批评几句就闹离家出走的吗？
　　其他时候也就算了，现在这里可是灾区啊，随时都会有余震，一场大雨下来就可能会爆发泥石流，他把学生带出来，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跟学校交待，怎么跟学生家长交待？
　　这时候要是能把那几个臭小子找出来，领导简直想打人。
　　这不是添乱嘛！
　　这时，有同学说，好像听到他们说要去找食物来着。
　　因为弄丢了这么多食物觉得很内疚，他们打算将功补过，出去找食物回来补上！
　　领导气得牙痒痒的：“真是胡闹！”他们能找到什么食物，找到以后又怎么运进来？
　　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什么都不管不顾，脑子一热就私自行动，这是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啊！
　　等把那几个家伙找回来，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可问题是，现在得把人找回来啊！
　　不得已，只能又求助于部队战士。
　　实在是过意不去啊，他们是来做救援的，谁知道带上了这些不省事的主儿，给咱们的战士们增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可不找又不行，这黑灯瞎火的，道路情况复杂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好在这几个人走了不久，部队那边帮忙安排了几名战士顺着痕迹追了上去。
　　也是那几个人倒霉，其中有个人走了没多远就脚底下一滑，往山路旁边的悬崖滑了下去，旁边的人想拉他，结果也被拉了下去，就这么一连串，一个带一个，下饺子似的掉下了路旁的山崖。
　　好在山崖不高，一路上又被树干草丛拦着，倒是没有出现重大的伤亡事故，就是有个倒霉鬼摔断了腿。
　　还连累战士们辛辛苦苦爬上爬下地把他们救了上来。
　　最后那个倒霉鬼是被一名年轻的小战士背回来的，其他几个人吓得腿都软了，自己能走回来都挺不容易的了。
　　林辰歆给倒霉鬼接的断骨，忍不住下手重了一些，疼得他嗷嗷叫。
　　林辰歆把这次来救援的战士们代入到沈焰他们部队的身上，如果他们去抗震救灾的时候遇上这样的麻烦精，肯定气都气饱了。
　　“也不知道一开始是谁说的，救援战士们已经很辛苦了，就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现在反而成了最大的麻烦。”
　　倒霉鬼一脸内疚：“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管干什么都听从组织的安排，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林辰歆淡淡地说：“知道错了就好，我们这是集体行动，个人英雄主义是大忌，以后做事情之前多动动脑子想一想。”
　　倒霉鬼惭愧地低下头：“我知道了。”
　　啊啊啊，真是好丢脸啊，来当个志愿者，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摔断了腿要别人照顾，教训实在是太大了。
　　还被带队领导勒令写检讨，三千字，少一个字都不行。
　　夜深了，医护人员们忙了一天，铁打的也撑不住了，留下一部分人值班应付紧急情况之外，大部分人都先去睡一觉休息一会。
　　不少人为了方便，索性也不回生活区那边的病房了，直接就在医疗区这边随便找个地方打地铺。
　　就连林辰歆也是这样，这会儿也顾不上洗漱什么的了，就穿着这么一身皱巴巴，汗湿了一遍又一遍的衣服，随意找个地方和衣躺下，闭上眼睛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睡着了。
　　可见真的是累得狠了。
　　睡着睡着，竟然做梦梦见回了海岛，正坐在船上，风浪有点儿大，船摇晃得很厉害。
　　摇啊摇啊，猛地醒了过来，怎么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还在？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的确是大地在摇晃。


第251章 
　　地震了！
　　林辰歆立刻跳了起来, 大声喊：“大家快起来呀，地震了！”
　　“什么？”横七竖八躺地上的医护人员们一个个坐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 一脸茫然。
　　地震？不是已经震过了吗？怎么又来？
　　大地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远处似乎还传来轰隆隆的响声。
　　真的是地震了！
　　一个个猛地跳起来：“地震了地震了，快跑！”
　　“护送病人撤离！”
　　无头苍蝇似的忙乱了一阵, 忽然意识到, 他们能跑得到哪里去？
　　他们现在并不是在医院里，只是在帐篷中, 就算帐篷倒下来, 也压不死人, 没有必要跑, 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黑灯瞎火地乱跑反而更危险。
　　医护人员们首先镇定了下来，开始安抚病人们。
　　医大的学生志愿者们慌乱了一阵之后，也在领队的带领下平静了下来。
　　好在这只是余震, 他们又是在平坦开阔的地方, 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大, 除了有些药品、医疗器具被打翻，造成一点损失之外，人员并没有伤亡。
　　但大自然的这一次发威, 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是如此的渺小, 有种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的感觉。
　　在经历过生死一瞬间的大事之后, 才发觉平日里在学校的那些小争执、小烦恼是多么地微不足道。
　　他们仅仅是遭遇了一点点轻微的余震就吓成这样了，当时灾民们经历的那一切, 可比他们惨烈多了，从此对灾民们，除了原有的那一份同情，更多了一份感同身受。
　　当然，也有人吓得哭了起来，闹着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一定要回去的。
　　对此领导表示没有办法，不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也没法安排别人送他回去。
　　带队领导心里很是不屑，之前那几个愣头青虽然也试图回去，但人家是一腔热血要去弄食物送过来，最起码心是好的，而眼前这家伙，还是个男的呢，被这么一点小小的余震就吓破了胆，可太不像样了。
　　就这胆子，当初就别来报名志愿者啊，都知道要来灾区了，肯定得有心理准备要遇到各种各样危险的情况的。
　　结果那人是怎么说的，他说，听说参加志愿者活动能给学校领导留下好印象，以后毕业分配能分到好工作。
　　谁知道会这么危险的啊，要是早知道，他说什么也不来的。
　　好家伙，这是吓得连装都不装了啊！
　　自从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受到了其他志愿者的一致鄙夷。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有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在丢整体志愿者的脸，要是别人也以为其他人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加入志愿者队伍的怎么办？
　　人家明明是带着一腔爱心和理想抱负过来的。
　　就好像林师姐，人家多厉害的人啊，比起附属医院的医生们一点都不差的，如果仅仅是为了前途，她会来这里吗？根本就不需要啊！
　　附属医院的医生们已经在开始打听林辰歆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了，医疗队的队长是附属医院的副院长，直接跟她说了，如果她毕业以后愿意到京市医大附属医院工作，工资、福利、分房，什么都可以安排好。
　　这已经是林辰歆不记得多少次收到大医院递过来的橄榄枝了，她还是只能微笑着应付：“等毕业了再说吧！”
　　真正有本事的人就是这么有底气，完全不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一大早，部队那边就有人找了过来，因为余震的缘故，山里有个村子受灾特别严重，而且山石崩塌阻断了道路，现在里面的伤员都运送不出来，情况非常危急，希望医疗队这边能派遣医生跟他们一起进村子里去现场救人。
　　队长有些犹豫，他带了这些医生们过来，是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任的，那村子里情况不明，要是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部队那边的人拍着胸脯担保，一定会用自己的性命来保证医生的安全。
　　队长心情十分沉重，只能把目光转向刚爬起来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投入到紧张忙碌工作中的医生们：“有谁愿意去的，来我这里报名。”
　　“我去。”“我去！”陆陆续续有声音响起。
　　随即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我也去！”
　　“小林？你要不就别去了吧，太危险了。”
　　“我可以的，我有丰富的野外救治的经验，他们更需要我。”
　　这点其实她并没有说错，比起她曾经有过的丰富经历，附属医院的医生们大多数都是从一毕业就进入大城市的大医院，不管是医疗条件、环境和设备都是最好的。
　　昨天刚来到这边的时候，都觉得条件太简陋了，处处不方便，适应了好久才适应过来。
　　要是进村里，那条件就更差了，不是他们吃不了苦，而是真的不太适应。
　　虽然只经过了昨天一天，但谁都看得出来，林辰歆确实是很有这方面的经验，缺了什么器具，别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她能马上就想到代替的方案，并且动手能力还很强，什么东西到了她的手里，都能改造成最适合使用的模样。
　　这不光是聪明能干就能做得到的，必须是切切实实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练过才能成长起来的能力。
　　现在她说她是最合适的，没有人能够反驳。
　　只是，人家还是个学生呢，而且还是女学生，放着一堆男医生不上，让一个女学生上，这像什么话？
　　林辰歆已经开始在准备要带去的东西了：“好了，你们都不用说了，我是肯定要去的，还有谁一起，赶紧准备起来吧，时间就是生命！”
　　其他人忽然都没什么好说的了，立刻收拾起来，带上了他们所能带上的最齐全器具和药品。
　　刚要往身上背的时候，就被一旁的兵哥哥抢了过去背在身上：“走吧！”
　　只能靠双脚走过去。
　　昨天晚上的余震过后，又下了雨，路上全都是烂泥，每一脚下去，都会陷入泥里几寸深，脚再提起来的时候，就会沾满了泥巴。
　　走不了多远，脚底下沾的泥巴就会有重重的一大坨，不得不先把它们敲掉，然后才能继续走。
　　这一路不仅走得艰难，而且还得抓紧时间赶路，在这种时候，时间真的就是生命，早一点点到达，也许就能多挽救一条生命。
　　终于到了被堵的路段，果真是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就好像是半座山塌了下来，在路上又重新堆起了一座小山。
　　另一边是悬崖，根本无法绕路，只能爬过去。
　　林辰歆咬了咬牙，伸手攀住一块岩石，就要往上爬，前面忽然伸出来一只干燥皲裂，布满了无数伤口的大掌：“我拉你上来。”
　　“谢谢！”林辰歆把自己的手掌搭在了那只大掌上。
　　一股大力传来，轻松地就攀了上去，可接下来的路更不好走，山石松垮，时不时就会脚底下一松，碎石、树枝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一下不小心就有可能会陷进去。
　　头顶上偶尔还会有碎石往下掉。
　　处处都是危险，要是万一在这时候再来一个余震，结果更是不可想象。
　　必须每时每刻都得关注着周围的一切。
　　太累了，平时在医院里连上三天班都没有那么辛苦。
　　大家都没有想到，队伍里唯一的一位女性，林辰歆居然也跟他们一起走完了全程，并且一到目的地，就立刻进入了工作的状态：“伤员呢？”
　　伤员都被集中在一间尚且算得上完整的屋子里，经过昨天之后，大家都算是有点经验了，立刻上前检查，从最危急的情况开始施救。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可以先得到救治，在知道有医生来了之后，屋子里就响起了一阵阵□□和呼救声。
　　林辰歆的目标是一个肚子上一片血肉模糊，已经昏迷不醒的女人，正走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医生，救我，先救我，我腿断了。”
　　林辰歆一眼扫过去，他的一条腿大腿和小腿之间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很显然是骨折了，但是出血量并不多，听他说话还中气十足，便说：“你先等等，那边情况比较紧急。”
　　男人死活不放手：“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先救别人不救我？”
　　“放手！”林辰歆冷冷地盯着男人，低声怒喝，低下头开始掰他的手指，“再不松开，你断的可不仅仅是腿了。”
　　她手指看着纤细，力气却大得很，而且完全没有留力，男人只觉得手指剧痛，似乎再下一秒她就真的要掰断他的手指了。
　　吓得赶紧松了手。
　　林辰歆不再看他一眼，连忙去看重伤昏迷的女病人。
　　“医生，有医生吗？那边有个小孩，双腿被大石头压住了拉不出来，可能需要截肢。”
　　林辰歆刚给女病人包扎好伤口，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吧！”
　　小男孩一双腿膝盖以下都被压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下面，完全搬不动，截肢是唯一的办法。
　　孩子明显很害怕，看见医生过来，浑身都在发抖。
　　林辰歆蹲在他跟前，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替他擦去不停留下来的眼泪：“别怕，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的腿要没有了吗？”
　　林辰歆沉默了一会儿，在这样残酷的情况下，什么样安慰的话语都那么苍白：“孩子，好好活下去。”
　　就算没有了双腿，也请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旁边有个年轻的小战士忍不住哽咽出声。
　　小男孩的双腿被及膝截断，现场没有输血的条件，孩子由于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
　　“这里的治疗条件太差了，还是得尽快想办法把人送出去。”
　　“我们正在想办法挖通道路，等路通了就好了。”
　　有人递给林辰歆一块四四方方的压缩饼干：“我们这儿只有这个，将就吃吧！”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一下子先别吃太多，我们这儿，水也不多了。”
　　“你的手……”
　　递给林辰歆饼干的小战士双手指头血肉模糊，早已不成样子，是他们，硬生生地用自己的双手，扒开一层一层的石头、砖块和瓦片，把压在底下的群众救出来。
　　小战士不好意思地把双手藏到身后：“没、没事，大伙儿都这样！”
　　别人怎么样她不知道，但眼前这个，她看见了就不能不管，硬是将他的手拉出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真、真不用。”
　　林辰歆不由分说地给他清理消毒创口，用纱布把一个个的手指头都包扎起来，一边包，一边拉家常似的问他：“今年多大啦？”
　　“十八了。”小战士红着脸说。
　　还真小啊，才十八岁，也就是才上大一的年纪。
　　她忍不住说：“我爱人也是个军人，他当年参军的时候也是十八岁。”
　　小战士好奇地问：“那他也来抗震救灾了吗？”
　　“没有，他在南方海岛上呢？”
　　“哇，那不是天天都能看得到大海，我还没有见过大海呢！”
　　“嗯，大海很美，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一下。”
　　说话间手指头已经包扎好了，每个手指头都被纱布包得胖胖的。
　　小战士不好意思地动了动手指头：“弄成这样，我都不好干活了。”
　　忽然发现，虽然看起来有点笨拙，但手指头的活动还是很灵活的，而且包得很结实，一般的活动也不会弄掉。
　　“咦，好像还能干活，谢谢医生！”
　　林辰歆笑了笑，坐下来开始吃压缩饼干。
　　压缩饼干硬邦邦的，咬一口牙似乎都要被崩掉，林辰歆只能用牙一点一点慢慢地磨着，水也只有身上背的水壶里剩下的那一点，一口一口珍惜地抿着喝。
　　不远处传来一声欢呼：“看到了，人还活着！”
　　“快，把上面这些东西搬开，再把石板抬起来，就可以把人救出来了。”
　　“兄弟，撑住了，我们很快就能把你救出来。”
　　林辰歆站了起来，把水壶拧紧，赶紧走了过去：“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原来这是在一堆废墟的底下发现了一个人，只是埋得太深，大家想尽了各种办法，终于在废墟上挖出来一个洞，已经可以看得到下面的人了。
　　可是这才发现那人的身上压着一块巨大的石板，把他的大半个身体都压住了。
　　现在是得让人把洞口再弄大一点，让两个人钻进去，才能想办法将压在那人身上的石板抬起来，把人救出来。
　　林辰歆在一旁看了一下，忽然制止说：“不行，那石板不能现在抬起来。”


第252章 
　　救人的战士着急地说：“人是昨天晚上就压在这儿的, 压了一个晚上再加半个白天了，再不赶紧救出来，就快撑不住了。”
　　说完招呼战友：“咱们赶紧进去。”
　　那洞太小, 里面顶多再容纳两个人，所以只能有两个人能进去救人。
　　“真的不行！那石板一抬起来，说不定人马上就不行了, 你们让我先进去, 我去看看他的情况。”
　　那战士几天连轴转不停地救人，又面对过太多的人间惨剧, 声音早已嘶哑, 情绪也不太好：“你别添乱了, 那洞口随时都会塌, 你要看等我们把人救上来再看！”
　　“不行，你们现在直接搬开石板就等于在害他，我必须先下去看看。”林辰歆也硬气得很。
　　“下去太危险了, 我们不能让你下去, 别再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现在耽误的每一分钟时间，对等待救援的人来说都是生命！”
　　“正是为了他的生命着想，所以我才一定要下去。”
　　“怎么回事？”说话的是那名把林辰歆他们从医疗点接过来的军官, 林辰歆听别人叫他孟连长。
　　“孟连长, 人的身体在长时间遭受重压之后，肌肉会出现坏死, 一旦移开重压，坏死的肌肉会释放大量的肌红素、蛋白和钾等电解质, 会非常迅速地引起心脏、肾衰竭而导致死亡，这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孟连长问：“那如果不移开重物, 怎么救人？”
　　“让伤者口服或者滴注百分之零点九的等渗盐水，让伤者进行有效代谢，把血液中的这些物质代谢掉以后再移开重物。”
　　孟连长当机立断：“让她下去。”
　　旁边那战士急了：“连长，这下面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会崩塌的。”
　　孟连长顿了顿：“我跟她一起下去。”
　　林辰歆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孟连长说：“我答应了你们领导，既然把你们带过来，就要一个不少好好地把你们带回去，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谢谢！”林辰歆拎起出诊箱就要往洞口跳。
　　“等等。”孟连长率先跳了下去，伸出双手，“来吧！”
　　林辰歆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被他稳稳地接住了。
　　上面那战士急得不行：“连长怎么也跟着那女医生胡闹。”
　　另一个战士说：“我觉得不是胡闹，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救的那个人，被压着的时候人还好好的，还能说话呢，身上的石块搬开之后，没两分钟，人就不行了？”
　　洞口下，林辰歆迅速地检查了伤者的情况，当场给他挂上了点滴，让孟连长帮忙举着药瓶，她又开了一瓶等渗盐水，一点一点地喂他喝下去。
　　伤者也是渴得狠了，一口一口全喝了下去。
　　旁边支撑的木头传来细微的“咯吱”声，孟连长有点着急：“可以了吗？”
　　林辰歆一脸淡定：“再等一会。”
　　说真的，孟连长当兵那么多年，各种救援行动也参与过多次，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但危险当前，还能如此面不改色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
　　在这种情境下谈论容貌确实有点不合时宜，但哪怕跟着他们一路辛苦，弄得浑身狼狈，也完全无损她的美貌与气质。
　　明明可以在大城市里过着轻松优越的生活，却偏偏要来到这里，主动深入险境，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吱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来不及了！”孟连长说，“你先上去，换一个人下来。”
　　“再等一下，两分钟就可以。”
　　“不行，换个人下来，待会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就可以。”
　　林辰歆看着孟连长，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你是要保护我，但我也有我的坚持，我是一个医生，在我可以做到的情况下，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死在我的面前。”
　　头顶上有扑簌簌的碎石落下，外面的人开始着急地大喊：“连长，快出来！这儿快要撑不住了。”
　　林辰歆迅速拔下针头。
　　孟连长一看她行动，自己也立刻行动起来，双手托着石板，打算用力：“你赶紧上去。”
　　换人恐怕是来不及了，好在他刚才也没闲着，仔细观察了这块石板，仅靠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有点难，但他力气原本就比别人要大一些，拼了命试一试也未必不可以。
　　就怕石板抬起之后会引起支撑结构的变化，瞬间造成洞的崩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跟被压在底下的伤者也只能认命了，他们来震区做救援，本来就是在刀尖上行走，随时都准备着要牺牲的。
　　但起码得让这位女医生先离开了。
　　谁知道林辰歆并没有乖乖地听话上去，反而走到另一边，双手抬起石板，比他更快地用力：“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用力抬起来啊！”
　　“你……”孟连长一瞬间也不知道该骂人还是该怎么样，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怕死吗？
　　没想到这姑娘力气还挺大，石板居然被她搬动了，看她龇牙咧嘴拼命用力的样子，居然还有些可爱。
　　孟连长这时候也顾不上想太多了，拼命地一使劲，跟林辰歆一起，把石板抬了起来。
　　四周又是“咔嚓咔嚓”一轮晃动，好在还是稳稳地支撑住了。
　　两人抬着伤者来到洞口，让外面的人先把伤者拉了上去，然后是林辰歆，最后才是孟连长。
　　三个人全都出来之后，外面的人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林辰歆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对伤者的救治中。
　　她专注工作的时候，仿佛不会受到任何外界环境的影响，就好像全世界对她来说，就只有一件事，救活眼前的这个病人。
　　林辰歆在这个村子里整整待了三天。
　　这三天里，所有的救灾官兵和幸存者赖以生存的食物，都只能通过人力从外面背进来。
　　林辰歆这几天吃的都是军粮压缩饼干。
　　村里的水源原本是几口水井，可是由于地震的破坏，只有一口井可以用了，而且水质还变得十分浑浊。
　　林辰歆他们几个医生，把所有带过来的干净水都留给有需要的病人了，他们跟其他人一样，喝的是经过沉淀但依然浑浊的井水。
　　外面的医疗点，宋正思等几个人终于赶来了，带着洛泽民教授捐赠的大批药品，以及食物补给。
　　这边的负责人借用了部队的通讯工具，联系上了学校，汇报了食物被抢的事，学校那边重新又准备了大量的食物。
　　正好宋正思他们要送药品过来，便顺便让他们把这批食物也一起带过来了。
　　医疗援助队差点儿面临的断顿危机终于解决了，大家都有点欢欣鼓舞。
　　当然，也还是要严加看守，这次可不能再出什么问题了。
　　宋正思交待完事情之后，就开始找人。
　　这几天他人在京市，可心早就飞到灾区这边来了。
　　就惦记着林辰歆，怕她吃不饱睡不好，怕她吃苦受累，更怕她会遇到什么危险，可以说是魂牵梦萦都不为过。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对一个人牵挂到这种程度。
　　好不容易来到这边，他以为终于可以见到林辰歆了，谁知道这边的人告诉她，她居然到震中一个受灾严重，并且被塌方堵了路的小村子里去了。
　　因为交通不便，他们甚至完全不知道那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宋正思急了，脱口而出：“你们怎么能让她一个姑娘家到那种地方去！”
　　“那姑娘性子倔强，她自己要去的，我们也拦不住啊！”
　　确实，如果拦得住，他们当初根本就不会让她到郊区来。
　　真不明白她那小小的身躯里，究竟是怎么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让她可以做出那么多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
　　别人劝宋正思：“别太担心了，后面也没有发生过余震，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宋正思哪里放心得下，一天见不到林辰歆，就好像把他整个人都架在火上烤着，一刻也没法安稳地待下去。
　　“不行，我要去找她。”
　　“路根本就不通，怎么去？”
　　“林师妹怎么进去的，我就怎么去，她都能去的地方，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带队领导发怒了：“宋正思同学，请你注意一下纪律！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得归我管，没有我的同意，哪里都不许去。”
　　真是的，本以为这宋正思是洛教授的得意门生，有过工作经验，还是个研二的学生，在学校也是有头有脸的，总应该比本科的那些愣头青要成熟稳重一些。
　　谁知道也是一个会为了一个女人上头的傻小子。
　　还要自己去震中，出了事怎么办？能不能为他考虑一下，他一个人带着这么多愣头青，他容易嘛！
　　他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同学：“你们都给我把这个人给看好了！”
　　可宋正思哪里是那么听话的人。
　　他打听到部队的人正在挖路，争取早日把塌方的道理给挖通了，里面的人才能够得到真正的救援。
　　于是他向领导申请去那边帮忙，不让他去找人可以，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干，至少要让他能为此而努力。
　　领导只能批准了。
　　你说他一个医生，不好好在医疗点帮忙，却跑去挖土搬石头，像话吗？
　　不像话！
　　好在经过现场官兵们的努力，道路马上就要被挖通了，宋正思干劲十足，手掌心和脚底下被磨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泡也在所不惜。
　　村子里的情况却不怎么好。
　　这几天他们确实救了很多人，但随着食物和药品越来越匮乏，伤员们不断反反复复的感染让他们焦头烂额，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再不能把人送出去，难道要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又这么死在他们眼前吗？
　　“小林，我们的抗生素只剩下最后两支了，可是外面那些病人全都是等着要用抗生素的，怎么办？”
　　“给情况最严重的，能撑多久算多久，也许支援马上就能来的，不是已经有人出去找药了吗？”
　　“可是就这么两支，我真的不知道谁才算是最严重的了。”
　　做这样的选择太难了，每一条生命都是生命，选择把药给了其中一个人，也许就是硬生生地把另外一个也急需用药的人推入了死亡的深渊。
　　“我来吧！”林辰歆拿起那两支药，神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一支给了双腿截肢的小男孩，另一支给了一位腹部受伤感染严重的老人家。
　　刚把药剂注射完，直起腰来，就听见有人高兴地大声喊：“太好了，路通了，补给可以运进来了！”
　　林辰歆紧绷已久的神经一下子就松了下来，太好了，这下所有人都能得到药了。
　　忽然就感到一阵眩晕，连日以来积累的劳累统统向她袭来，算了，睡一觉吧，她脑子里这样想着，却不知道自己整个人已经软软地向后倒了下去。
　　好在孟连长正在旁边查看伤员的情况，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正好把她接住了。
　　软软的身躯倒在怀中，竟然这么单薄。
　　可就是这么单薄的一副躯体，几天下来救了那么多的人。
　　孟连长正想找其他的医生来看一看她究竟是怎么了，就有人猛地冲过来，一把将人从他的怀中抢走了。
　　“辰歆，辰歆你怎么了？”宋正思双眼血红地瞪着孟连长，“她怎么会这样！”
　　道路通了之后，宋正思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过来，好不容易找人打听到林辰歆在这里，还没来得及放下一颗心，远远地就看见她突然倒下的一幕。
　　吓得他心神俱裂。
　　一时之间连林师妹也忘记喊了，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在心里心心念念，萦绕了千万遍的那个名字。
　　孟连长被他吓了一跳：“我也不知道。”
　　另外两名跟林辰歆一起的医生听到响动也赶了过来，赶紧给她检查，发现并没有什么事：“大概是实在太累了，听到路通了，心情放松下来，就睡着了。”
　　“只是睡着了？”
　　“可不是嘛，小林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也没有好好睡过觉，铁人也受不了啊！”
　　“对了，这次送来的补给里有葡萄糖水吗？给小林喝一点吧，补充补充体能。”
　　“应该有，我去拿。”宋正思飞快地跑出去找到正在卸货的补给药品，领了一瓶葡萄糖溶液，又飞快地跑回来。
　　小心翼翼地半扶半抱她坐起来：“林师妹，先喝点水再睡。”
　　林辰歆迷迷糊糊地，竟也知道张口。
　　梦见自己口干舌燥地在烈日炎炎的沙漠中跋涉了很久很久，终于看见一汪清泉，兴奋地扑了过去，一头扎了进去，清凉甘甜的泉水浸润心脾，太畅快了。


第253章 
　　看见林辰歆还能好好地喝得下去水, 大家又都安心了一些，还好还好，应该没事, 就是太累了。
　　孟连长也放心了，悄悄地走了出去。
　　正遇上几个小战士一边搬补给一边说悄悄话：“刚刚来的那人是谁啊？这么着急，该不是小林医生的对象吧？”
　　“我看着像, 唉, 这几天看咱们孟连长对林医生那么好，还以为咱们快要有嫂子了呢！”
　　“林医生多好的人啊, 要是真能当咱们嫂子该有多好。”
　　孟连长重重地咳嗽一声：“别瞎说, 我们这种大老粗, 怎么配得上林医生。”
　　“也对, 林医生这个对象看起来倒是挺斯文的，听说还是林医生一起在京市医科大学读研究生的同学呢！”
　　“哇，研究生啊, 那得多厉害才能研究啊！”
　　是啊, 也只有那么厉害的人, 才配得上站在她的身边吧！孟连长心中有些怅然，但更多的是释怀。
　　更为自己这两天有些不太对劲的小心思感到好笑，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最起码自己不用再纠结了。
　　“你们说什么呢！”一个手指头上包着脏兮兮的纱布的小战士说, “他不是林医生的对象，林医生的爱人跟咱们一样, 也是个当兵的，谁说咱们当兵的配不上大城市的医生了, 林医生跟她爱人可好了呢！”
　　“什么？林医生已经结婚了？不是，这事谁都不知道, 怎么就你知道了？”
　　小战士得意地笑了，举起他那十个手指头：“林医生帮我包扎的时候亲口跟我说的，她还说她的爱人是边防战士，在海岛上守卫咱们国家呢，林医生说起她爱人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她一定特别喜欢她爱人。”
　　其他人嫉妒起来：“那她怎么就光告诉你了呀？”
　　小战士笑嘻嘻的：“那当然是因为她看我特别顺眼啊，她还说了，她爱人参军的时候也是十八岁，跟我现在一般大。”
　　瞧他那得意样儿，简直叫人牙痒痒的想要上去揍他一顿。
　　孟连长若有所思，原来是军嫂吗？难怪身上会有一种舍生忘死的气质啊！
　　林辰歆这一觉睡得可真够踏实的，宋正思抱着她乘坐运送补给物资的货车回了医疗点。
　　跟他们一起运回来的还有好些情况特别严重的病人。
　　另外的两名医生其中一人跟车照顾病人回来，另外一名医生暂时留在了当地，照看那些情况不太严重，却仍然需要继续治疗的病人。
　　林辰歆还是没有醒来。
　　医疗队的队长放心不下，亲自又给她检查了一遍，还仔仔细细地把了把脉。
　　然后，脸色变了：“怎么会这样！”
　　宋正思急了：“怎么样？”
　　队长摆摆手：“这脉象好像有点不对，等等，我再看看，说不定是弄错了。”
　　又把了好一阵子，队长的脸色变得更凝重了，欲言又止的。
　　宋正思急了，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坐了过来，手指搭上了林辰歆的手腕，不就是把脉嘛，他也会的。
　　很快，他的脸色也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那个，我这方面可能学得不太好，会不会劳累过度，也会出现这种脉象？”
　　“脉搏形态圆滑如珠，搏动流畅，由尺部向寸部往来之间有一种回旋滚动的感觉，称之为滑脉。”
　　一位宋正思的同门师兄走了过来：“什么滑脉，有人怀孕了吗？”
　　队长和宋正思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堪，宋正思更是立刻说：“没有，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可他的手指还搭在林辰歆的手腕上呢！
　　而且他急急撇清的模样太不正常了。
　　师兄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就看出了情况有点不太对劲：“是林师妹她有什么不妥吗？”
　　宋正思站起来走出帐篷往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过来，才走回来，沉重地点了点头：“也未必就能确认，不要出去乱说。”
　　师兄连连点头：“我懂的，可是怎么会这样，师妹该怎么办？”
　　他们是真情实感地替林辰歆感到担忧。
　　这年头，一个姑娘家的声誉多重要啊，未婚先孕，要是传出去的话，她还怎么做人？
　　是的，他们都不知道林辰歆已经结婚了。
　　大概就是阴差阳错吧，知道她已经结婚的人，比如说洛教授、池兰清，还有秦冬梅，都以为这事大家都知道，也没有必要特地去提起。
　　林辰歆当然也没有故意瞒着，但也不可能见人就去告诉别人，自己已经结婚了吧，别人说不定还会以为你在炫耀呢！
　　她来到学校以后告诉过同宿舍的秦冬梅，也告诉过孙良志，她自己感觉就是她早就把这件事公开了，还以为别人都知道呢！
　　可宋正思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往她已经嫁过人这方面去想过。
　　而且她平时一心扑在学习上，还抽空翻译期刊，完全一副学习狂的模样，整天独来独往的，身边也没有出现过什么特别的男人，谁能想得到她是有家庭的人啊！
　　说她有对象都没人信的。
　　而且她虽然每个星期都会回家，但她也没有特地告诉别人，那是回她公公婆婆家啊，所以别人也都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回的是她亲戚家。
　　误会就这么产生了。
　　林辰歆自以为别人都知道她是有家室的人，所以对待宋正思，也完全就是师兄妹之间正常的来往，根本没有想过别人会不会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而宋正思，在误会她是单身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就情根深种，如今突然发现她极有可能怀孕了的事实，内心受到多巨大的冲击，也就可想而知了。
　　总之他现在整个人脑袋都嗡嗡地，胸闷气短，手脚冰凉，却还记得首先一定要维护好林辰歆的名誉，一定不能被别人发现了这件事。
　　“我们当然不会说出去，可是这种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啊！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啊！”
　　“要是现在马上结婚的话，应该也是可以瞒得过去的。”
　　按照脉象，应该也就是一个多月的事，到时候就说孩子是早产的就行了，就算有人会怀疑生得太快了些，但毕竟是说得过去的。
　　可问题是，得有人立刻跟她结这个婚啊！
　　根据林师妹从来都没提起过她有个对象这个事情看来，那个男人极大可能是不靠谱的，而且她毫无顾忌地就来了灾区，这么不顾惜身体地拼命工作，说明她自己肯定也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
　　说不定在她来学校之前，两人就已经分开了。
　　那这婚还结得成吗？要是那男的不愿意，上哪儿临时找个男人跟林师妹结婚啊？
　　林辰歆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好笑。
　　三个大男人，居然在这儿自作主张地担忧她的婚姻问题。
　　其实在他们折腾着给她把脉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
　　大概是睡得太深，一下子脑子醒了，可是身体还醒不过来，就像是那种鬼压床似的感觉，能够听得见别人说话，感觉得到身边的人，但就是浑身动弹不了，连眼睛都睁不开。
　　只能一动不动地，听他们小心翼翼地讨论她未婚先孕，还在操心她嫁人的问题。
　　难道她怀孕了就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以走吗？
　　如果孩子他爸真的像他们以为的那样不靠谱，难道她就不能流掉孩子，自己独美？
　　林辰歆很想赶紧清醒过来，告诉他们，不用操心了，孩子有爸！
　　好不容易等到身上感觉轻松了些，手指能微微动弹了，她刚想睁开眼睛，就听到宋正思忽然说了一句：“如果真的找不到人，我可以跟林师妹结婚。”
　　“啊？”另一个师兄傻眼，“正思，你，没必要……”
　　“如果真是这样，其实……，我求之不得。”
　　林辰歆差点就要睁开的眼睛赶紧又闭上了，这次是自发地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醒来。
　　好在他们终于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因为有人来了。
　　是秦冬梅，她好不容易忙完手里的活儿，急急忙忙地来看林辰歆。
　　一进屋就感受到里面三个男人的气氛不对劲：“怎么了，辰歆她出了什么事？很严重吗？”
　　秦冬梅越说越慌：“她该不会是受伤了吧，还是生了什么病？”
　　队长亲自开口：“她没事，就是劳累过度，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队长的话秦冬梅不敢质疑，但还有感觉不太对劲：“那你们怎么都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到底怎么了？”
　　宋正思开口：“我们只是有些感慨，我们的医护人员和志愿者们累成了这个样子，可还是有很多人我们救不回来，有很多事，始终都是无能为力。”
　　这话可说到秦冬梅的心坎里去了，年轻的大学生们，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是最近这些日子，却总是在受到打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始终萦绕在身边挥之不去，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事情，他们总是做不到？
　　其实，这是每一位医生，在开始正式工作之后，都会面临的问题，而他们，只不过是因为这场灾情，这次救援，而提前，又更惨烈地面对了而已。
　　秦冬梅被宋正思一句话带入了深深的感慨中，不得不说宋正思这番转移话题是很成功的。
　　林辰歆却不由得扼腕叹息，他们怎么就不告诉秦冬梅她怀孕的事呢！
　　那样的话秦冬梅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出来她已经结婚了的事实了啊！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宋师兄会对她怀着那样的心思，为什么呢，她真的没有招惹他呀！
　　平时也看不出来呀！
　　到毕业她还要跟他相处至少两年的时间，她是真的不想两人的关系闹僵，也不想以后见面有什么不自在的。
　　既然他一直装得若无其事的，那就一直装下去好了啊，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了好不好？
　　天哪，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自然而然地“醒”过来啊！
　　到底是谁喂她喝了那么多的葡萄糖，她现在很急怎么办？
　　装睡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动了一下。
　　秦冬梅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动了，她动了，是不是醒来了？”
　　林辰歆好想捂起耳朵，她只是睡着了啊，并不是变成了植物人，所以就算醒来了，也没有必要激动成这个样子吧！
　　她顺着秦冬梅的话，稍微又动弹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最后才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迷茫的眼神。
　　宋正思的眼中闪过惊喜，激动地扑过来：“林师妹，你终于醒了！”
　　林辰歆努力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宋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咦，我回来了吗？”
　　“对，路已经通了，你也回了医疗点。”秦冬梅高兴地说，“你怎么睡那么久，吓死我了，没事就好，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弄点吃的？”
　　秦冬梅说着就要去给她弄食物，林辰歆连忙说：“等一下，我身上有点没有力气，你先扶我起来，我想去方便。”
　　宋正思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她，双手快要触碰到她的肩膀的时候，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缩手，把位置让给了秦冬梅。
　　秦冬梅并没有多想什么，连忙过去小心地扶起林辰歆：“可怜见的，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林辰歆醒来之后，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水煮面条，队长还让人给她在里边加了整整一个罐头的肉。
　　吃饱喝足又睡够了，精力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忍不住又准备开始去照顾病人了。
　　如今震区里该救出来的幸存者都救得差不多了，还没有救出来的那些，基本上也不存在什么希望了。
　　医护人员们的工作压力也减轻了很多，每天偶尔会有几个头疼脑热或者是肠胃不适的病人来看病，剩下的就是照顾好原来的伤患了。
　　宋正思一见她又要开始工作，连忙上前拦住：“别忙了，你才醒来，好好休息，现在不缺人手。”
　　“宋师兄，我没事，都休息好了，现在好得很。”林辰歆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甚至还轻快地跳了两下，以表明自己现在真的是精力充沛。
　　宋正思的脸色却忽然变了：“你，别动！好好好，我知道你现在很好，可还是要小心一点。”
　　从他那紧张的态度，林辰歆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对哦，她现在是个孕妇。
　　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
　　她怎么就怀孕了呢？！


第254章 
　　林辰歆仿佛是刚刚才意识到这件事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这事儿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啊！
　　明明是说好了等研究生毕业，回到海岛上，等沈焰工作也稳定下来, 不再需要经常出海的时候，才把生孩子这个事提上日程的。
　　在来上学之前的那段时间两人虽然过得疯狂，但措施还是一直好好地都有做的。
　　由于防护工具的消耗量太大, 不好意思一直在单位领那么多, 林辰歆还特地让她妈顾月云帮忙弄了寄过来给她呢。
　　这怎么就出现漏网之鱼了？
　　可不管怎么样，事实上, 它就是来了, 不是什么普通的物件, 而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
　　既然来了, 林辰歆就没有想过不要它，哪怕计划好的人生将会因此而产生巨大的变化。
　　既来之则安之吧！
　　想了那么多，其实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 林辰歆也不敢乱跳了：“没事, 我就随便帮帮忙, 也不累。”
　　其实她听希望宋正思能把她怀孕的事情说出来的，毕竟她得假装没听到他们说话，那她就不能知道自己怀孕这个事, 必须等他们主动说出来。
　　她才能顺势说出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 不然的话，不管怎么样提起话头, 好像都很突兀的样子。
　　可宋正思偏偏不提，不仅是他, 就连队长和另外一名知情的师兄也绝口不提这个事，难道是担心她心理太脆弱了, 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总不能是在为她选个什么黄道吉日吧！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得趁着宋师兄现在还算不上是泥足深陷，赶紧打消他的念头。
　　林辰歆决定自己来。
　　一般人怀孕都是什么表现地来着？
　　对了，恶心、呕吐，这是最常见的，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见到别人呕吐几声，别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该不会是有了吧！
　　于是她也找了个机会干呕了一阵。
　　旁边的人果然注意到了，而且还很紧张：“林师姐，你怎么了？快快快，把东西放下，你别忙了，唉，都说了，这些事让我们干就可以了。”
　　“肯定是前些日子在村子里没好好吃过东西，胃都弄坏了吧，要不吃点胃药？”
　　“多喝点热水啊，咱们现在条件好了，热水不缺的。”
　　林辰歆：……
　　算了，直接点。
　　“我这几天都有点恶心反胃的感觉，咱们这儿可以查血HCG吗？要不我还是抽点血查一下吧！”
　　“恶心反胃应该是这些天吃得不好，又不定时导致的……，什么？查血HCG？”
　　“是啊，不管是不是，早查早安心嘛！”
　　“不是，林师姐，这个……，你……”把小学妹吓得语无伦次了都。
　　秦冬梅走过来：“怎么了？”
　　“秦师姐，是这样，林师姐说她这几天感觉胃不太舒服，恶心呕吐，我觉得可能是这些天饮食不规律造成的，可是林师姐她居然说想要查查血HCG。”
　　秦冬梅：“唔，那就查查呗！”
　　“可是这一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小学妹理解不了，怎么现在的研究生师姐们都这么放得开的吗？
　　“知道就知道啊，又不是什么坏事，咱们学校也没有规定研究生不能结婚生孩子吧！”
　　当然没有不能，可那生孩子的前提，不是得结婚吗？
　　等等，林师姐也没有说过她没结过婚吧？
　　“那个，林师姐，你结婚了？”
　　秦冬梅先替她答了：“啊，早就结婚了呀，你们都不知道吗？”
　　“我们上哪儿知道去啊！”
　　“也对，这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大肆宣扬的。”
　　“那林师姐，恭喜你呀！”
　　林辰歆笑眯眯地说声谢谢，接下了这声祝福。
　　秦冬梅把她拉到一边，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真有了？”
　　“可能是吧！”林辰歆也不敢把话说得这么死，不过队长跟宋正思两个人把脉的结果都是这样，估计也差不多是了。
　　“你可真行啊，怀孕了还敢来救灾，还几天几夜不睡觉，幸好没出什么事，不然我看你怎么跟你爱人交待。”
　　“我这不是也没想到会这样嘛！我们本来没打算这么早要孩子的。”
　　“那现在有都有了，你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那就生下来呗，我算了一下，预产期大概是明年六月份左右，最好能撑到咱们期末考试结束，这样正好暑假两个月坐月子。”
　　说着说着，林辰歆自己也觉得，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学习生子两不误啊！
　　秦冬梅：“也对，反正早晚都得有这一遭，趁现在赶紧生完了，以后不影响工作，不过这几天你还是注意点儿，别太劳累了，反正啊，你这次来做的贡献也够大的了，好歹把机会让点儿给别人吧！”
　　帐篷外面，师兄无奈地拍了拍如遭雷击的宋正思的肩膀：“算了，正思，这样也好，至少咱们是不用再为小师妹发愁了。”
　　“是啊！”宋正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师兄打了个寒颤，双手互抱着搓了搓双臂：“你别这样，难过的话就说出来，你这样我心里发憷。”
　　“没什么难过的，真的，她能过得幸福，我只有替她高兴的。”
　　师兄：“你真能这么想才好，既然这样，那天你说过的话我就当全没听到，以后你自己也不要再提了，咱们难得有个小师妹，总得和和美美地才好。”
　　“我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相信我吗？”
　　“算了，你也不要想太多，天涯何处无芳草。”
　　是啊，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可是像她这样的，能有几个呢？
　　林辰歆怀孕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医疗点，大伙儿惊讶之余，都把她当成了国宝一般对待，最好最有营养的食物肯定是要留给她的，特别脏的累的活儿也不再让她插手。
　　志愿者里那两名校报记者还兴奋地把她的事迹写进了报道的稿件里，京市医大的女学生，不畏艰难险阻深入震区救治伤员，因为劳累过度昏迷不醒，结果发现怀了宝宝！
　　这是诞生在废墟之中的崭新生命啊，像是一道温暖的阳光，撕裂了阴霾的天空，给绝望的人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林辰歆看了她们的草稿，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是不是也太肉麻了一些。
　　记者同学采访她：“林师姐，我听说你在村里的时候，被人投诉过，是吗？”
　　“有这事吗？他们好像没有告诉过我。”
　　“是另一位也去了村里的陈医生说的，他说是一个骨折的男人，在接受完医生的治疗之后，一转头就去找部队的领导告状，说你见死不救，明明看见他受了重伤，却弃之不理，如果他因此而失去生命，肯定就是你的失职。”
　　林辰歆想起来了：“哦，是有那么回事，当时他抓住我，那力气还挺大的，一时半会死不了，而旁边的那位伤员才是危在旦夕，所以我选择了救另外一个人，就这么回事儿。”
　　“对，陈医生说，当时那位部队的领导，好像叫孟连长吧，也是这么说的，反正就直接没理他，后来那人不服气，又到处找人想告状，结果都没人理他这个茬。不过我们还是想把这个事也写出来，让大众知道一下事实的真相，以免时间长了以后，这事再被人翻出来，反而变成你的不对了。”
　　林辰歆点头：“可以的，你们想怎么写都行。”
　　林辰歆虽然被人当国宝一般对待，但日子并不好过，谁叫她自己作死，演什么不好，非要演孕吐呢！
　　结果真的把孕吐给招来了吧！
　　原本好好的，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天演过之后，就真的开始有了早孕反应，闻不得异味儿，吃不下东西，时不时就恶心作呕。
　　人一下子就萎靡了下来。
　　好在这灾区的救援行动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如今已经进入到帮助灾区群众重建家园的阶段，医护人员们能够发挥的作用就不大了。
　　医疗救援队也准备要撤了。
　　只要把手头上病人都转移给已经重新恢复秩序的灾区医院，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这天林辰歆刚吐了一场，洗了把脸回来，就看见自己的位置上放着一朵漂亮的小花。
　　“哇，好漂亮的小花呀，是哪位小可爱送给我的呀？”
　　一只欢快的小手在她的面前举起来：“是我是我，是我送给医生姐姐的。”
　　“哇，谢谢咱们可爱的小玲玲，来，给医生姐姐检查看看，玲玲的眼睛好了没有？”
　　玲玲就是那天秦冬梅抱着找林辰歆给她做手术的小姑娘，才四岁多，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
　　小姑娘很幸运，虽然被木片插入了眼睛，但没有伤到眼球，做完手术，在医护人员们精心的护理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蒙在眼睛上的纱布被取下，林辰歆仔细地检查了她的伤口：“玲玲真棒，肯定每天都有好好吃饭，伤口长得真好，马上就可以出院了，再过几年，疤痕也看不见了，还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抱着她过来的女人感激不尽：“谢谢，谢谢林医生，玲玲的眼睛多亏了您才保住了，您是玲玲一辈子的大恩人啊！”
　　这是玲玲的妈妈，在地震刚发生的时候就受了伤，然后跟孩子失散了，好在最后终于找回来了，虽然都受了伤，吃了苦头，但最后都还好好的。
　　真是万幸了。
　　临走之前，林辰歆还跟那个双腿被截肢的小男孩道了别，这孩子已经接受了自己失去双腿的事实，心态还蛮好的，正在积极地接受治疗和复健，争取有一天，能凭自己的力量好好生活。
　　这一场灾难，彻底地改变了他的命运，但相比起那些失去生命的人，他又算得上是幸运的了，毕竟还能活着。
　　在回程的客车上，大家都有些沉闷，再没有了来的时候那股唱歌的冲劲和活力，真正直面灾难，带给他们的冲击和成长都太大了。
　　许多人对自己学医的目的，未来要走的道路，都有了不一样认识。
　　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校园，脚底下踩着安稳的土地，有牢固的宿舍遮风挡雨，有温暖舒适的床铺，有用不完的水和每天都能吃饱的饭。
　　简直就是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以前从来都不觉得日常的生活有多么幸福，现在才知道，原来每天都能这样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宣传栏上贴着光荣榜，在这次抗震救灾行动中做出过贡献的人都榜上有名。
　　其中的捐赠榜上，洛泽民教授名列榜首，以私人的名义，捐赠了足足一万八千块钱的巨款。
　　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一笔钱。
　　果然不愧为洛教授，他这是把他一辈子的身家都搭上去了吧！
　　洛教授的儿子洛正轩自然也看到了，他怒气冲冲地去找洛教授，被洛教授的学生们拦了，这次实在是没拦住，他太疯了，被气疯的。
　　学生们担心会出什么事，只能跟了上去。
　　洛正轩盯着洛教授问：“捐款的事是真的？”
　　洛泽民面不改色：“真的，我的钱都捐了，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我还认捐了几个在地震中失去双亲的孤儿，以后我的工资将会有一大半会寄给他们，直到他们长大成人为止，所以我以后也不会再有钱了，你可以不用再惦记着了。”
　　洛正轩怒火冲冠：“你养别人的孩子也不把钱给你自己儿子？洛泽民你是不是疯了，我从小到大你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吗？你凭什么把我的钱都捐出去？”
　　洛泽民：“你要弄清楚，我下放的时候，你已经十六岁了，我好吃好喝养了你十六年，作为一个父亲，我认为我尽到我的责任了，可是你都做了什么？在我被下放的时候，你连同你母亲一起，揭发举报我就算了，你们还一起迫害兰清，那时候她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那样对她？”
　　“你不就是惦记我那点钱嘛，以后我没有钱了，我们父子俩从此恩断义绝，以后就但陌生人吧！”
　　“不行，那些都是我的钱，你们得还给我！”洛正轩疯了似的想要朝洛泽民扑过去，被学生们死活拦住了。
　　他们看着是拉架，实际上这些学医的，一个个都特别会暗地里下狠手，专门在别人看不出来，不会致命，又特别疼的地方动手，小动作不断，把洛正轩折腾得够呛。
　　最后不但没能近得了洛教授的身，还被弄得浑身都疼。
　　宋正思最后警告他：“以前我们不动你，是看在洛老师的份上，以后你要是敢再来骚扰洛老师，我们见一次打一次，可没什么情分好说了。”
　　洛泽民终于散尽家财，换得了他跟池兰清后半生的安宁。


第255章 
　　“呜呜呜, 嫂子你吓死我们了，还好你好端端的回来了，不然的话我哥不得吃了我啊！”
　　周末林辰歆回家, 沈晴抱着她的脖子哭。
　　那天林辰歆决定要去灾区之后，只来得及打了个电话回去，告诉沈家的人这件事,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联系到过她了。
　　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 怎么能不担心呢！
　　林辰歆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张报告单：“那个，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这是她回来以后, 特地去附属医院又做了一次检查, 报告单上明明白白地显示, 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沈晴瞪大了眼睛：“怀、怀孕？意思是我要当姑姑了？”
　　“对。”
　　“天哪, 我要当姑姑了，你这肚子里，居然有了小宝宝！”沈晴高兴得有点晕了头, 在她面前转来转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忽然想到什么：“这么说你就带着一个多月的肚子, 跑到灾区去？”
　　林辰歆抱歉地说：“当时我也不知道。”
　　“天哪, 天哪，这得多危险啊，亏得我这个小侄子命大, 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啊！”
　　林辰歆老老实实地点头：“嗯, 在宝宝出生之前，我都会安安分分的, 哪儿都不去。”
　　“那我哥知道了吗？”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
　　“那还等什么，赶紧给他打电话啊, 你说他要是知道的话，怕不是会高兴疯了吧！”
　　沈晴推着林辰歆, 让她去打电话。
　　林辰歆忽然就紧张了起来。
　　对于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沈焰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反应呢？
　　曾经是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忽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甚至想把这事儿推给沈晴，让她来告诉他就好了。
　　可沈晴说：“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得你自己跟我哥说的，快点儿，打电话吧！”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沈焰正好在办公室，一下子就接到了电话。
　　沈焰一听到林辰歆的声音，喉咙就哽住了，他提了整整半个月的心啊！
　　其实林辰歆去了灾区之后，沈家的人没敢立刻告诉沈焰这事，就怕他担心。
　　可沈焰一听说地震的事，就猜到了，打了个电话回来问，果然，她去了，要不去的话才不像她了呢！
　　谁叫自己就是认定了她这么个人了呢！
　　沈焰只恨自己远在天涯海角，不能陪她一起去。
　　如今终于等到她的电话，可算是安全回来了，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话：“还好吧？”
　　“嗯，很好，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你快要当爸爸了。”
　　林辰歆设想着，他也许会震惊、不敢相信，也有可能会激动狂喜，但却没有想到，他忽然沉默了。
　　沉默了好久好久。
　　久到如果不是话筒里还传来细微的电流声，她都要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就连一旁的沈晴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我哥他难道不高兴吗？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林辰歆的心也提了起来。
　　良久，终于听到电话那头沈焰低沉的嗓音：“对不起。”
　　林辰歆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沈焰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你怀着孩子，我却不能陪在你的身边，所有的辛苦，都只能你一个人撑着，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林辰歆瞬间轻松起来：“这有什么，哪里就很辛苦……”话还没说完，忽然胃里一阵沸腾翻滚，她“呕”了一声，急忙扔下电话就往卫生间跑。
　　话筒里传来沈焰急切的“喂、喂”声。
　　沈晴拿起电话：“哥，是我。”
　　“你嫂子怎么了？”
　　“应、应该是孕吐吧！”沈晴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严重吗？会不会很辛苦？你快去看看她啊！”
　　“哦！不过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有我和爸妈在呢，肯定会帮你照顾好嫂子的。”
　　“你们看好她，我马上回来！”沈焰那边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
　　沈晴愣住了，这个“马上回来”，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哥因为嫂子怀孕了，就急得千里迢迢马上就要回家？
　　哦，对了，要先去看看嫂子。
　　沈晴过去的时候，林辰歆正扶着墙从里面慢慢地走出来。
　　沈晴一脸着急：“嫂子你没事吧，怎么会这样？”
　　林辰歆摆摆手：“没事，正常的，都会这样，对了，电话挂了吗？”
　　“嗯，挂了，我哥说他马上回来。”
　　林辰歆也愣住了：“回来？回这儿吗？”
　　“应该是的吧！”
　　“没必要吧！不行，我得再打个电话跟他说说，好端端的，回来干嘛呀，我又没事，他回来也没什么好看的。”
　　沈晴拦住她：“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那人，他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啊！再说了，难道你不想见他吗？”
　　那必须是得想的啊！
　　虽然她足够独立，但怀孕生子毕竟是两个人都有责任的事情。
　　沈焰就算今天就出发，回到也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沈焰他爸沈绍林的表情一向严肃，看不出来什么喜怒，可他听到消息的第二天，就亲自去了小汤山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沈爷爷了，可见他其实也是很高兴的。
　　贺敏瑛就不一样了，她的高兴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她虽然自己也生过两个孩子，可当初年轻的时候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这俩孩子生出来养大了。
　　如今想要好好照顾怀孕的儿媳妇，还真没有什么经验，
　　这一个晚上都在家里打电话，什么故交好友，各种亲戚，七大姑八大婶的，全都打电话过去问别人该怎么照顾害喜的孕妇，做点什么吃的，既好吃又有营养，以后孩子生出来了该怎么照顾……
　　懂她的知道她是真心想要讨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在炫耀呢，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儿子都二十五六了，儿媳妇才怀上孩子，别人家孙子都抱上不止一个了。
　　但不管怎么样，贺敏瑛就是高兴，也是怕自己不能照顾好儿媳妇，这儿子不在家，这重担不都落在她的肩膀上了嘛！
　　她跟林辰歆说：“其实你这个时候生孩子也不是没好处，要是在海岛上，沈焰经常不在家，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们也放心不下，山长水远地，帮不上忙我们的心里也不好受，现在好歹我们都能照顾着，你也能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
　　巧了，林辰歆的亲妈顾月云也是这么想的。
　　林辰歆的嫂子薛凤琼也怀孕了，比林辰歆这一胎早几个月，正好在计划生育政策出台之前怀上了孩子。
　　据说到了明年，计划生育政策就要严格执行了，到时候再想要二胎可就不那么容易咯。
　　她这一胎算是怀得及时的。
　　顾月云一听林辰歆也怀孕了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庆幸，幸好她去了京市上学，有婆婆可以帮忙照顾。
　　不然的话，如果还在海岛那边，没有长辈看着，叫她怎么放心得下？
　　她倒是想亲自去照顾的，可是儿媳妇这边也丢不开手啊，既心疼女儿，又放不下儿媳妇这边，那是恨不得把自己给掰成两瓣使啊！
　　现在可就好了，女儿这边有人照顾，她可以安心，又不用造成家庭矛盾，多好。
　　林辰歆一再表示，她其实好得很，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她们根本用不着那么操心，可惜她这话没人听得进去。
　　沈晴还说：“等你这早孕反应好了再说吧，就你这吃啥吐啥的模样，说能照顾好自己，谁也不信啊！”
　　吃啥吐啥这个问题确实闹心，贺敏瑛打听到有个亲戚家的酸萝卜腌得特别好，酸酸甜甜地特别开胃，便巴巴地赶了过去，问人讨了一小缸回来，给林辰歆吃。
　　还说了：“我已经学会怎么做了，你要是吃得好，以后我多给你做。”
　　酸萝卜林辰歆倒是吃得挺欢的，可到了吃正餐的时候，还是吃什么吐什么，连带之前吃下去的酸萝卜都吐光了。
　　贺敏瑛那个着急啊，一遍又一遍打电话问顾月云，她小时候喜欢吃什么，做出来让她吃，说不定小时候的味道能满足她的胃口呢！
　　但也还是没用。
　　连她一直以来都特别喜欢的鲜虾荸荠小馄饨都没有办法入口，一闻到那个味道就受不了想要吐。
　　本来她去灾区折腾了一轮就已经瘦了一圈，再被肚子里的孩子这么一折腾，就更是瘦得不能看了，都成纸片人了，风一刮就能吹跑的那种。
　　实在不行贺敏瑛都想送她去医院打营养针了。
　　最后还是林辰歆自己提出来的，她想吃大馒头。
　　那必须得安排上啊！
　　然后大家就发现，白面馒头居然是她唯一吃了能不吐的食物。
　　真的是很奇怪啊，林辰歆两辈子都没有觉得自己爱吃馒头过，她是南方人，本来就不大吃面食，她妈也不会做馒头，可她怀了孕，居然就莫名其妙地爱吃起馒头来了。
　　“亏得这孩子接地气。”她说，“万一爱吃个燕窝鱼翅的，谁供得起啊！”
　　“砸锅卖铁也得供啊，谁叫这是我小侄子呢！”沈晴说。
　　能有东西吃得下就好了，虽然营养单一了些，好歹不用担心饿坏了，而且大馒头这东西方便得很，学校食堂里就能买得到。
　　林辰歆就这么每天啃馒头过日子，不过还是去医院开了些维生素、叶酸什么的，搭配着吃。
　　沈焰回到京市的时候是星期六的早上。
　　这个时候，林辰歆应该正在学校里上课。
　　学校是周六下午开始放假，周一上学，每个星期休息一天半。
　　沈焰在直接去学校接她回家，还是先回家洗个澡再赶去学校之间只犹豫了片刻，便迅速地决定了先回家洗澡，把自己打理干净了再去学校。
　　不能给媳妇丢脸。
　　最重要的是，沈焰其实很有危机感。
　　从林辰歆给他写的信里来看，学校里对她好的男生可是多得很，虽然他肯定是相信自家媳妇不会变心的，可架不住她讨人喜欢啊！
　　哪个男的跟她接触过之后能不喜欢上她？
　　这次去学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宣示主权！
　　当然，他也得表现出，让人觉得他配得上林辰歆的样子。
　　贺敏瑛今天正好在家，开门迎了好久不见的儿子进来，那小子来不及跟她说一句话，一头就扎进了浴室里。
　　在里边稀里哗啦地洗了好半天，家里新拿出来的香皂被他用掉了一大半，然后又仔仔细细地刮胡子，又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妈，你看我这个头发是不是有点长了，需不需要去理一下？”
　　贺敏瑛没好气：“你可以再磨蹭一会儿，待会小歆就自己回家吃饭了。”
　　沈焰急了：“妈，我行李袋里最上边的那套衣服，赶紧帮我拿出来熨一下，我一会得穿。”
　　贺敏瑛打开他的行李袋一看，最上面的就是一套崭新的海军军装，而且还不是便装，是很正式的那种礼服，臭小子回来得这么匆忙，倒也没有忘记带上这些行头啊！
　　她不由得好笑：“你当这是要上台献礼呢，穿这么一本正经！”
　　又劝他：“这样不太好，显得太刻意了，缺少一种坦然随意的松弛感。”
　　“那您说怎么样才好。”
　　“等着啊，我去给你找一身。”
　　贺敏瑛在穿着打扮上向来是个讲究人，除了自己打扮之外，也喜欢打扮小一辈。
　　儿子和媳妇虽然不在身边，但平时看见有合适他们的好衣服，也忍不住会买回来，有些直接就寄过去了，有些留在家里，等他们回家的时候穿。
　　买回来的衣服都洗好熨平整，挂在衣柜里的，要穿的时候直接拿出来就能穿。
　　贺敏瑛在他的衣柜里找出一件穿过一两次，算不上崭新，但质地上好的白衬衫，搭配上他自己带回来的军装裤，这样既能展现他海军的身份，又不会显得太过隆重刻意。
　　傻小子光顾着衣服了，鞋子却只有穿回来那双风尘仆仆的军靴，其实看一个人的穿着打扮，鞋子也是很重要的一环，鞋子整洁干净，可是很大的一个加分项。
　　贺敏瑛把心思都花在了他的那双军靴上，飞快地擦干净打上鞋油，好在军靴的质量好，这么打理一下，很快就改头换面，从风尘仆仆，变得威风凛凛起来。
　　不是，臭小子媳妇都娶回家了，还打扮得像只花孔雀，这是几个意思？
　　不过等沈焰打扮停当，她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我儿子怎么就那么帅呢！这也太好看了吧，走到校园里，还不迷死一校的小姑娘们啊！
　　不等她多欣赏，沈焰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第256章 
　　来到京市医科大学, 看着那气派又充满了历史气息的校门，沈焰忍不住骄傲起来，他媳妇就在这里上学呢！
　　研究生啊, 比大学生还厉害，一千个大学生里才能选出来一两个的那种厉害！
　　他在校门口短暂的停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别看男大学生听起来挺风光的，但在校园里待久了, 免不了带着一股书呆子的土气。
　　像沈焰这种高大帅气又英姿勃发的男生, 平常哪里见得到啊，质地良好的白衬衫又很好的中和了他身上常年当兵而造成的杀伐之气, 整个人既英挺, 又斯文。
　　裤线笔直, 连鞋子都干干净净的, 让人心生好感。
　　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小女生躲在一旁偷偷地看他。
　　“这人是谁啊，是我们学校的吗？”
　　“应该不是吧，你们看他身形这么挺拔, 像是当过兵的。”
　　“他的裤子看着也像是军装裤。”
　　“可军装不是绿色的吗？怎么是蓝色的？”
　　“蓝色的是海军吧, 大海的颜色。”
　　“天哪, 海军！”有女生忍不住尖叫，“好想认识他啊，你们说我要是上去问他要联系方式, 他会不会理我？”
　　“怕什么, 上啊，试试看呗！要不到也不吃亏, 起码说上话了呢！”
　　娇羞的少女羞红着脸，扭扭捏捏地想要上前, 走两步退一步的，就是鼓不起这个勇气。
　　旁边的女生怂恿着她：“怕什么呀, 你可是我们的班花呢！”
　　这时，沈焰却又大跨步往前走了起来，走到一名看着斯文温和的男生面前，礼貌地问路。
　　“咦，他认识宋师兄吗？”
　　“啊，他们两个怎么一块儿走了。”
　　“呜呜呜，我不敢上去了。”
　　宋正思是她们的校园男神，本来她们就不太敢上前跟他说话的那种，现在两个人走在一起，就更没有勇气上前了。
　　“唉，算了，本来这样的人也不是我们能认识的。”
　　“平时我一直觉得宋师兄温润如玉，是公子世无双的典范了，可是今天这两人站在一起，宋师兄居然被比下去了！”
　　“也不一定吧，他们两个人气质完全不一样啊！”
　　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自然传不到他们的耳朵里。
　　宋正思第一眼看见沈焰，心头就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预感，大概这世上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了。
　　虽然明知道不应该，但他还是忍不住自虐般地去打听关于林辰歆爱人的情况，其实别人知道得也不多。
　　只知道他是京市人，家庭条件貌似还很不错，但却在离家很远的海岛上当兵，是一名海军团长。
　　当时他想，团长啊，那年纪应该不小了吧，海边光照强烈，紫外线很猛，当兵的整天在大海上风吹日晒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总是会出现一个大老粗的形象。
　　虽然明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一个保家卫国的军人来说，是很不尊重的，太不应该了，但他就是忍不住，着了魔似的，总是不停地想，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男人，才能得到她的心呢？
　　宋正思很惭愧，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别人眼中和想象中的那么好，他也有许多说不出口的卑劣心思，只希望自己那不堪的一面，能永远都不要让她看见。
　　很奇怪的，在看见沈焰的第一眼，哪怕他跟自己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但他还是几乎立刻就认出来了，这应该就是林辰歆的爱人。
　　他实在是想象不出，除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她还能爱上什么样的人了。
　　在沈焰向他走过来的时候，宋正思的心跳得飞快，然后，他停在了他的面前。
　　果然问起了林辰歆的所在。
　　宋正思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十分平静，微微一笑：“找林师妹？她在实验室，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她。”
　　尽管宋正思表现得十分正常，但凭着男人的直觉，沈焰还是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他立刻就想起了林辰歆在写给他的信里提到过许多次的宋正思。
　　林辰歆从来都没有觉得他们之间的来往有超过正常同学的范畴，所以在信里提起他的时候口气也十分自然。
　　但出于某种只有男人之间才能了解的气场，沈焰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私底下暗流汹涌的那一份剑拔弩张。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歆歆的爱人，沈焰。”沈焰朝宋正思伸出了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就是歆歆经常提起的宋师兄吧！”
　　半挽着袖口，小麦色的手臂修长结实，手掌宽大，掌心满是长期训练造成的硬茧，骨节分明、有力，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看，却让人充满了安全感的手。
　　相比之下，常年待在校园里的宋正思的手，就显得雪白细嫩了很多。
　　一握之下，宋正思很明显地感觉到了那手掌的力度，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对方要把他的手掌捏碎了。
　　但那也许只是错觉，沈焰只是很礼貌地跟他握了个手。
　　“沈同志，你好，我是宋正思，原来林师妹提起过我吗？”
　　“当然，宋师兄曾经在火车上帮过她的忙，来到学校之后又承蒙宋师兄诸多关照，还要好好谢谢你才行，我这次回来会多待两天，不如就让我们夫妻二人一起请宋师兄吃顿饭怎么样？”
　　“沈同志太客气了，我们同门之间关系比较好，其实大家对林师妹都是一样的。”
　　“既然这样，那就不如请所有同门和洛教授一起聚一聚，人多也热闹一些？”
　　说话间，两人来到实验室，林辰歆正在桌子前写着报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两人还没来得及出声，她就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门外。
　　然后就看见了正含笑看着她的沈焰。
　　“呀！”林辰歆愣了一下，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跑。
　　沈焰的心一紧：“小心！”
　　下一秒她已经旁若无人地扑入了他的怀中。
　　再开口时已经带上了哭腔：“你怎么才回来啊！”真的真的不是有心想要埋怨他的，只是忍不住，在他面前就是想要撒娇。
　　沈焰也用力地抱紧了她，感受着她身上熟悉的馨香，恍若隔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吃苦了。”
　　两人都浑然忘记了，旁边还站着宋正思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宋正思转过身去，望天。
　　好在那两人还算有分寸，知道这是公众场合，不宜太过亲热。
　　所以只抱了一下便分开了，沈焰的嘴唇迅速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林辰歆脸颊微红，牵着沈焰的手：“宋师兄，我爱人来了，我想先跟他回家去，这里……”
　　实验还有最后一点反应结果需要观测，记录。
　　平日里林辰歆自然不是这么没有手尾的人，但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跟沈焰已经足足分开快要两个月的时间，这是两人在一起之后分开最长的时间了，从身到心，满满的都是对对方的渴望，脑子里完全容不下别的东西。
　　宋正思温和地笑了笑：“你去吧，这里的东西交给我就行。”
　　林辰歆眼眸中闪着光：“谢谢师兄！”又拉着沈焰，“我们走吧，先回宿舍收拾点东西，看看舍友秦冬梅在不在，在的话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沈焰看向宋正思，微微颔首：“谢谢！”
　　宋正思回以一笑。
　　看着两人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他慢慢地走进了实验室，拿起桌上她写到一半的实验报告，看着那跟她的性格一样，看似清秀，实际上暗藏锋芒的字迹，心里百味杂陈。
　　明明早就告诉过自己要接受这个事实，那个男人面容坚毅，目光清正，跟她万般相配，他应该为她高兴才对的。
　　可为什么心中如此酸涩难忍？
　　桌上的闹钟响了起来，是林辰歆设定好的观测实验结果的时间，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纷乱，把心思专注地放在了工作上。
　　做完实验之后，又开始细致地清洗实验用的器具和设备，刚用完的洗完了还觉得不够，索性把所有的烧杯、烧瓶、试管都重新洗了一遍，洗得那叫一个洁净通透。
　　最后是擦桌椅，窗户，大门，连地上的每一条缝都不放过，在身体的疲惫中，让心情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
　　某位师兄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大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宋正思，打听了一圈，听说他在实验室，匆匆忙忙找过来。
　　推开门一看，被锃光瓦亮，干净得闪闪发光的实验室给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一步，抬头看了看上面的门牌号，咦，没走错呀！
　　这时宋正思手里拿着一块抹布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有事吗？”
　　“有大事，你知道吗，我刚刚听说……”
　　师兄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用说了，看他这个鬼样子，肯定是知道了呀，不但知道，说不定还见过面了呢！
　　真叫人心疼呀！
　　宋正思这个人吧，千年铁树不开花，好不容易开了一次，开的还是一朵有毒的花。
　　“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今天食堂里有特别好吃的红焖肘子，问你要不要去吃。”
　　宋正思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那指针已经指着下午两点：“你确定现在食堂还没有关门？”
　　沈焰和林辰歆两人自然已经回到家了。
　　在如今这个风气保守，男女之间走在一起都恨不得相隔三尺远的时代，他们就这么手牵着手走在校园里。
　　不是因为太过大胆，也不是为了炫耀，实在是舍不得，那手像是有胶水粘着一样，就是分不开。
　　林辰歆在学校里算是名人了。
　　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还因为她在上次抗震救灾救援活动中的突出表现，回来以后，校报上大篇幅地刊登了她的光荣事迹，还附上了当时的照片。
　　从此之后，全校几乎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听说她已经结婚，并且还怀孕了之后，校园里有多少崇拜者们玻璃心碎了一地啊！
　　这次她跟沈焰高调出现，自然也是要引起轰动的，也就是现在还没有网络什么的，不然一张照片发出来，铁定要火爆的。
　　反正现在几乎全校人都知道林辰歆的爱人长什么样子了，超乎所有人的现象，英俊得过分了，但转念一想，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美丽优秀的她了吧！
　　很可惜秦冬梅并不在宿舍，错过了这一大好机会，林辰歆随便收拾了点东西，便跟沈焰一块儿回家了。
　　周六下午放假，本地的学生自然要回家的，其他人也有不少会趁这个机会到外面走走玩玩，所以这个时候校园外面的公共汽车和有轨电车都特别爆满。
　　沈焰索性叫了一辆出租车，他可舍不得自家媳妇怀着身孕还在外面跟别人挤车。
　　出租车直接把人送到了家门口。
　　贺敏瑛紧张地迎了上来，想问问媳妇这几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胃口好不好，能不能吃得下东西。
　　结果林辰歆只来得及跟婆婆打了声招呼，就被沈焰急吼吼地拉着上楼去了。
　　“砰！”房门被他用力地关上。
　　贺敏瑛急得在外面直喊：“沈焰，你别发疯，歆歆她怀着孩子呢！”
　　沈焰在里面回了一句：“我有分寸。”
　　把人按在门上就亲了下去，一秒钟都等不得了。
　　终于品尝到那甜美的滋味，全身喧嚣的细胞仿佛被一片清冽的甘泉流淌而过，瞬间沉醉而乖顺起来。
　　焦躁的急切褪去，开始变得温柔起来，一点点地，探寻着每一个曾经熟悉的角落，用灵巧的唇舌，诉说着分开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里绵绵不绝的思念。
　　过了好久好久，才终于结束了这个充满的思念味道的吻。
　　两人都如同喝了醇酒一般，醉了。
　　沈焰抱着林辰歆，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林辰歆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就这么长长久久地抱着，不用说一句话，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体温，就已经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幸福。
　　良久，沈焰心疼地摸了摸她明显变得尖削的下巴：“瘦了。”
　　林辰歆也抬起手放在他小麦色的脸颊上：“你也是。”
　　“嗯，想你想的。”
　　沈焰低下头，轻轻啄了一下她娇艳欲滴的红唇，正想继续加深的时候，贺敏瑛忍无可忍来敲了门：“该吃饭了，歆歆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儿，饿不得的。”
　　“知道了，马上就来。”沈焰应了一声，忍不住还是飞快地亲了一轮，才把人放了下来。
　　林辰歆红着脸整理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怪你，你看我弄成这样，待会被妈看见了多难为情。”
　　“傻瓜，咱们躲在房里这么久，难道她会以为咱们在开茶话会吗？”


第257章 
　　沈焰终于有幸观摩了一回他那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的小胚胎是怎么折磨他媳妇儿的。
　　两人整理好了下楼吃饭, 他还以为是像往常一样，直接就上桌入座。
　　结果是这样的，首先端出来的是两个雪白的大馒头, 放在林辰歆的面前，然后贺敏瑛端了一盘菜出来，远远地给她看一眼。
　　如果林辰歆摇头, 便赶紧端回厨房去, 一旦她点头，贺敏瑛就会欣喜若狂, 赶紧拿小碗拨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还不敢放得太近：“你先吃一小口尝尝, 要能吃得下, 再多吃点儿。”
　　林辰歆在学校一个星期都没有去过食堂，那儿味道太重，她受不了, 每天都是秦冬梅去吃饭的时候帮她买俩馒头回来充饥。
　　这么一来, 每天呕吐的情况倒是好了很多, 只剩下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呕心裂肺的晨吐，不把黄胆汁都吐出来决不罢休。
　　首当其冲的是同一宿舍的秦冬梅, 看见她这个样子, 真是又心疼又害怕：“虽然我真的是很喜欢小孩子，可是看你这样, 我也不太想生了，怎么办？”
　　总之在学校待了一个星期之后, 林辰歆发现自己的胃口似乎是好了一些，至少能够吃得下几根白水煮青菜了。
　　虽然自己辛苦准备的东西媳妇只吃了一点点, 但贺敏瑛也已经觉得谢天谢地了：“好，好，能吃得下就好。”
　　沈焰目瞪口呆：“就吃这么点儿，身体怎么受得了。”
　　贺敏瑛白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害的，现在已经很好了，一开始的时候连这点儿都吃不下去呢！”
　　再看过去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家小时候被他爸狠揍都不掉一滴眼泪的臭小子居然红了眼眶。
　　一家人等林辰歆吃完以后，让她先上楼去休息，才敢把剩下的饭菜端出来吃。
　　为了照顾林辰歆，不敢做味道太重的饭菜，面前的几道菜都十分清淡，沈焰匆匆几口扒了饭，便准备上楼陪媳妇儿。
　　贺敏瑛连忙喊他：“刷了牙再去，别熏到了歆歆。”
　　林辰歆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午睡了，沈焰刷了牙洗了脸，脱了外衣上床，轻手轻脚地在她的身旁躺下。
　　手掌轻轻地放在她还丝毫不见起伏的小腹上：“辛苦你了。”
　　林辰歆说：“我倒是觉得自己幸运得很，能遇上这么好的婆婆，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你想想那些怀了孕还要下地干活，家务全包，给一家人烧菜做饭的女人，我多幸福啊！”
　　沈焰抱着她：“咱们干嘛要跟别人比，你本来就值得别人对你这么好。”
　　“嗯。”林辰歆在他的怀里磨蹭着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沈焰，你真好。”
　　沈焰亲亲她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不带任何欲望的，单纯只是亲近：“我哪里好了，你怀着我们的孩子，那么辛苦，我却不能一直陪着你。”
　　“可是你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这孩子是不是你的呢！”
　　她发现怀孕的这个时间点其实非常地巧妙。
　　要知道之前两人的夫妻生活一直都有保护措施的，谁都没有想过要在这节骨眼儿上怀孕，而且他们分开两个月了，换成疑心重的人，怀疑这孩子是别人的，也不是说不过去。
　　沈焰抱着她的双手骤然缩紧：“你说什么呢，在你的心里，我难道会是这样的人？在这个时候我要是还怀疑你，我还是人吗？”
　　林辰歆连忙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沈焰终于放松了双臂，但身体还是有点儿紧绷：“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以后不许再说了。”
　　林辰歆双手软软地抱着他的脖子：“那你说说，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她自己也是一直都想不明白，他们俩都是很理智，有责任心的人，不管再怎么激动，每一次的保护措施也一定都有做到位的，这小鱼儿究竟是怎么漏网的呢？
　　沈焰也陷入了沉思，仔细地回忆起来。
　　啊，不能想，这种事情，不想还好，一想就控制不住地浑身燥热起来。
　　林辰歆“噗嗤”一笑，在他耳旁悄声蛊惑：“要不要我帮你？”
　　沈焰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不用。”
　　坚决地坐起身：“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贺敏瑛看着冲了半天冷水澡出来的儿子，好心建议：“要不我把楼下的客房收拾出来给你住。”
　　沈焰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妈：“我千里迢迢赶回来，难道是为了睡客房的？”
　　贺敏瑛：……
　　既然臭小子不识好歹，要自讨苦吃，那就算了。
　　不过还是要提醒一句：“现在孩子还没稳当呢，你千万不要乱来啊！”
　　沈焰懒得理她，直接回了房。
　　就看见心爱的人儿抱着他的枕头已经睡着了，睡容安静恬美，他一颗躁动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清凉的吻。
　　然后就这么坐在床边痴痴地看着，怎么看也看不够。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沈焰就开始坐立不安。
　　一开始是问林辰歆要不要陪她去医院做检查。
　　林辰歆说才刚刚检查过，一开始没必要检查得太过频繁，让他别操心这些事儿，她自己就是医生，这些都懂。
　　沈焰又说要不陪她去逛商店，买一些将来给宝宝用的东西。
　　林辰歆也否决了，现在也没有专门的母婴店，真正为婴儿制造的产品其实非常少，而且自从知道她怀孕以来，贺敏瑛就开始全方位做准备了。
　　连小宝宝睡觉用的婴儿床都专门找了木匠做，用原木做，要全都打磨的圆润光滑，油漆都不用上的。
　　顾月云那边也寄过来了很多小婴儿用的东西，新的跟以前小侄子用过的都有，根本就用不着再买什么了。
　　沈焰空有一身的力气，什么忙都帮不上，急坏他了。
　　“要不咱们去你学校，请洛教授和你的师兄们一起吃个饭，感谢他们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
　　“今天周末呢，人家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回家的回家，不回家的也有自己的安排，明天吧，明天晚上你过来，请大家一起吃个晚饭。”
　　所以这一天，两人就真的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没做，就这么闲闲散散地过了一天，在家里看看书，睡睡觉，趁没人看见的时候抱着亲一亲，吃完饭出去散散步，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周一，林辰歆要回学校，沈焰送她去的。
　　林辰歆让他回去准备请客的事，傍晚的时候再来接她就可以了。
　　沈焰口里应着，却一个人在校园里待了许久，到处都逛了一个遍，要把她日日学习、生活的地方牢牢地记在心里，以供日后思念的时候，用来想象她在校园里的生活。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到学校附近最好的饭店里订了一个包间，菜色、酒水都是按最高的规格来的。
　　又去附近的商店里给每个人都买了一份礼物，寄存在饭店里，然后又回了学校。
　　也不去打扰她，就坐在湖边安安静静地等。
　　期间有大胆的女生上前搭讪，想问他要联系方式，被他礼貌地拒绝了：“我在等我爱人下课。”
　　女生失望离开，这么帅的男人，怎么就已经有主了呢！
　　到了约定的时间，沈焰去找林辰歆，她已经把客人们都邀请好了，除了师兄们和他们的家属（如果有的话）之外，还邀请了秦冬梅和郑秀枝。
　　洛泽民教授见到沈焰也非常高兴。
　　饭店就在附近，倒也不用乘车，大家一块儿走过去就好。
　　这一群人，可以说是汇聚了京市医大最杰出的学术研究顶流人物，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不少人都羡慕林辰歆年纪轻轻就能加入到这个团队中，认识行业中这么多顶尖的人物，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但不可避免也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说她才刚考上研究生就怀孕生子，根本就不是来好好学习做研究的，说不定还会影响了别人，与其这样，还不如把机会让给其他更有需要的人呢！
　　这样对其他兢兢业业一心向学的学子多不公平啊！
　　当然了解林辰歆的人是绝对不会听信这些话的，谁说结婚生子就一定会影响学习了？就算换一百个一辈子就不用结婚生孩子的男人来，也未必能够做得出比她更大的成绩。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总之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就连洛教授，都高兴得破例喝了一杯，只有林辰歆被所有人严格看管着，不许她沾一滴酒。
　　当然她也喝不了，为了避免恶心，她还是全程只吃白面馒头。
　　沈焰这个人，其实他真的想要八面玲珑起来，也是很能面面俱到的，在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就收服了所有人的心，让大家对他都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最后，他还亲手把礼物送到每一个人的手上，郑重拜托每一个人，在他不在京市的期间，请大家帮她照顾好林辰歆。
　　考虑到洛教授和林辰歆的身体，这顿饭并没有吃多久，七点多钟就散了。
　　沈焰真心实意地喝了不少，站起来的时候脚步都有点发软，林辰歆要上前去扶他，他连忙闪开：“别，我身上酒气重，待会熏到你了。”
　　他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洗了脸漱了口，甚至连衣服都换了一件，浑身上下的酒气都没了，只剩下清爽的气息。
　　人也清醒了过来，看着完全不像是喝了酒的人。
　　只是行为动作到底是不一样，牵着林辰歆的手摇晃着撒娇：“不想回家，舍不得，想要多陪陪你。”
　　林辰歆笑：“那要不去看看咱们的新房子吧！”
　　房子已经修葺好了，外面的院子简单朴实，并不张扬，要进到里面才可以看出曾经属于大户人家的华贵来。
　　雕琢着精美图案的影壁，红漆大门，雕花的檐角和窗户，屋子里厚重的家具，都带着深厚的历史沉淀。
　　但又兼顾了现代化的便利，一按开关，明亮的灯光便洒满了院子和整个屋子，在光影中又带出了另外一种不同的味道。
　　厨房、浴室、卫生间都是按照现如今最新最好的水平来设计的，虽然比起后世的方便来说还是差了一点，但已经足以让人生活得很舒适了。
　　林辰歆最喜欢的还是房间里的那张拔步床，那么大，进去之后就感觉像是进入了一间小屋子，充满了安全感。
　　沈焰也喜欢，喜欢它的结实，怎么折腾都不会发出讨厌的吱呀声，更不用担心会散架。
　　他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不想走了：“要不我转业回来吧，咱们就留在京市，不走了，就住在这屋子里，让咱们的孩子在这儿长大，多好啊！”
　　林辰歆趴在他的身边：“嗯，我也觉得挺好的，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哦，不许反悔的。”
　　沈焰沉默了一会儿：“再等几年吧！”
　　总有些东西，沉甸甸地担在肩膀上，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两人在这座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放肆地拥抱、接吻，在不伤害到肚子里的孩子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让对方感受到快乐。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向来习惯早早睡觉养生的贺敏瑛一直在等他们，不满地责怪沈焰：“就知道你这人不靠谱，不知道现在歆歆要早点睡觉多休息吗？”
　　沈焰一反常态，语气诚恳：“妈，我走了之后，歆歆就要麻烦你们了，你们帮我好好照顾他。”
　　贺敏瑛也有点心酸：“好了，知道了，这还用得着你说吗？”
　　第二天林辰歆想去火车站送他，沈焰直言相告，他受不了这个，所以最后还是他先送她去学校，然后自己离开。
　　林辰歆其实也有点怪他的，本来明明好好的，他就算不回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她也已经习惯了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可他偏偏回来那么一趟，让她又再次习惯了他的存在和气息，害得她好几天晚上都因为身边空荡荡的而睡不着觉。
　　不过终究还是适应过来了。
　　日子又那么平静如水地向前流淌着。
　　林辰歆胃口好起来的契机是一个周六的晚上。
　　她按照惯例回了沈家，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间就想念起海岛上的土龙炖鸡汤了，明知道在这边不可能买得到新鲜的海鳗，也不可能吃得上这道土龙炖鸡汤。
　　可她就是想啊，想得抓心挠肝，撕心裂肺。
　　各种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似乎一瞬间都爆发了出来，为什么她的爱人不能在她身边，为什么想吃的东西却吃不到。
　　想着想着，她竟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第258章 
　　林辰歆这一场哭, 伤心难过，歇斯底里，根本就无法自控。
　　这天晚上刚好沈晴和裴明盛夫妻俩也住在这边, 沈晴是最早听见哭声跑过来的，然后是贺敏瑛。
　　裴明盛原来觉得这大半夜的他到嫂子的房间不太好，可听那哭声一直停不下来, 担心出了什么事, 也赶紧过去了。
　　最后连沈绍林都过来了。
　　一大家子都看着哭得不能自抑的林辰歆束手无策。
　　“要不打电话给我哥，让我哥来劝一下？”沈晴提议说。
　　“不, 别找他, 我现在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林辰歆说。
　　大家也都觉得还是不要找沈焰比较好, 他远在天边, 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让他知道了他心爱的妻子哭成这样，那沈焰不得疯了啊！
　　说不定又丢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回来了。
　　最后沈绍林说：“不就是想吃土龙嘛, 我这就让人开车去海边买, 连夜买回来。”
　　“不, 不要，求您了，爸, 不要去买, 你们就、就让我哭一会儿，就没事了。”
　　林辰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矫情成这样了, 不就是想一口吃的嘛，她在灾区的时候, 天天吃压缩饼干，想吃一口青菜都成了奢望的时候, 也没难过成这样啊！
　　她真的不想在大家面前哭成这样的，可她也是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但不能真让人连夜开车去海边给她买啊，不然回过神来，她会恨死自己的。
　　最后这事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地过去的，大概就是裴明盛想办法去弄来了一锅水蛇炖鸡汤，虽然水蛇跟海鳗还是有一点区别的，但看起来是很像了。
　　林辰歆喝了一口之后，忽然就不想喝了，只想睡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昨天晚上那个娇气矫情做作的女人居然是自己，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抹掉当晚所有看见过她那个样子的所有人的记忆。
　　好在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而林辰歆的早孕反应也奇迹般地消失了，从此胃口大开，吃嘛嘛香。
　　奇怪的是，以前很多从来都不爱吃的东西也变得爱吃了。
　　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可她又爱吃酸，又爱吃辣，总之是什么都爱吃，活生生地变成了一个大吃货。
　　贺敏瑛之前准备的那些孕期营养食谱可总算有了用武之地，除了林辰歆放假回家的时候，给她做各种各样好吃的补身体，平时也经常炖个汤什么的，特地送到学校去给她喝。
　　让所有人都羡慕不已。
　　原来她不仅嫁了个好男人，还有一个绝世好婆婆，甚至有人还眼尖地认出来了，林辰歆的婆婆还是一个有名的舞蹈演员呢，国家歌舞团的，以前小时候曾经在京市最高档的剧院里看过她的表演的。
　　这是怎么样一个人生赢家啊，自己优秀也就算了，嫁的人家也那么优秀，这叫别人可怎么活啊！
　　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林辰歆又去做了一次产检，这次还增加了B超的项目。
　　结果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B超显示，她怀的是双胞胎。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沈焰和沈晴就是双胞胎，这个本来就有一定的遗传规律的，她怀上双胞胎好像也很正常。
　　可是两个诶，怀一个孩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两个岂不是更艰难，不论是怀孕是辛苦程度，还是生产的危险性，都成倍地增加了。
　　不过想到可以一下子生下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宝宝，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再加上现在已经开始实施计划生育政策了，本来都想着这辈子大概就只有一个孩子了，这一下子有了两个，也还是挺高兴的。
　　总之这件事情就是喜忧参半吧！
　　沈焰听到这个事也惊呆了。
　　他都已经开始给孩子起名字了，每天闲着没事就翻字典，想着要是女孩就叫什么名字，男孩就叫什么名字，这一下子来了两个，岂不是得起两个名字？
　　就是不知道是一男一女呢，还是两个男孩或者两个女孩。
　　发呆之后就是高兴，想象着自己一边肩膀坐着一个可爱的小娃娃，俩娃娃还长得一模一样，都甜甜糯糯地抢着喊他爸爸，天哪，人生的幸福也莫过于此了。
　　高兴完了又担心，她一个人怀着两个孩子那得多辛苦啊，他真是太不称职了，居然一点儿都帮不上忙。
　　到了五个多月的时候，林辰歆的肚子已经显怀很明显了。
　　她自己的身材倒是变化不大，每天吃的营养品都很好地补到孩子的身上去了，她只是稍微丰腴了一些，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看起来更水灵了。
　　从身后看的话，身段依然窈窕，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孕妇。
　　只有从正面或侧面才可以看见高高挺起来的肚子，没办法，双胎就是比一般的孕妇肚子要大一些，怀得更辛苦。
　　但学习各方面都还是正常的，孩子也不怎么折腾她，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一直坚持到学期末生孩子，然后利用暑假的时间坐月子，出了月子以后又不影响继续上学。
　　这俩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来得时间这么巧，真会体贴妈妈。
　　已经能感觉得到胎动了，最开始的时候是小鱼吐泡泡般的细微动弹，到后来越来越明显，现在已经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小手小脚在肚子里滑过的感觉了。
　　每天晚上临睡前，都是他们最活跃的时候，总是会热情地挥舞着小手小脚，兴奋地跟妈妈玩上好半天，才肯乖乖地睡觉。
　　而且还能很明显地感觉到里边俩孩子的不一样。
　　其中一个比较温柔，动作都是小心翼翼，慢腾腾的，就像在水里温柔地游着泳，一下又一下，轻缓地从肚皮下面滑过。
　　另一个就不得了了，不动则已，一动起来，就跟打架似的，那叫一个拳打脚踢啊，有时候还冷不丁地狠狠踹上一脚，在肚皮上鼓起来一个大包，把林辰歆给疼得一身冷汗。
　　贺敏瑛很有经验地分析说，这肯定是一男一女，就跟她当初怀沈焰和沈晴的时候是一样的，后来果然生出了一个野猴子一般的臭小子，和一个乖巧甜美的女儿。
　　林辰歆也希望是一儿一女龙凤胎，最好男孩像沈焰，女孩像她，各自都有一个迷你版的自己，那真的是太圆满了。
　　沈焰每次听她打电话说起这些，都羡慕得不行，只恨自己不能插翅飞到她们的身边，亲自感受一下胎动是怎么样的。
　　只能让林辰歆把电话的听筒放到肚子上，让他听一听胎动的声音。
　　可惜俩孩子不稀得搭理他，偏偏一动都不动。
　　他就隔着电话和肚皮跟他们讲道理，像个傻子似的，乐此不疲。
　　基本上每个周六林辰歆回沈家，都会给沈焰打电话，只要到了这个时间，沈焰再怎么忙，都会尽量抽出时间来，守在办公室的电话机旁边，等她的电话。
　　可是这个周六晚上，林辰歆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却没有找到沈焰，接电话的是另一个人，告诉她沈焰出紧急任务去了。
　　虽然有点失望，但林辰歆也没有想太多，这挺正常的，去年除夕夜的时候，年夜饭吃到一半还被喊出去了呢！
　　只是当天晚上，却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沈焰在一艘烈焰冲天的大船上跟人打架，对方五六个人围攻他一个人，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抢走什么东西。
　　而他凶悍异常，五六个人硬是近不得身。
　　但他确实也被打得很惨。
　　头被打破了，血流下来糊住了眼睛，背后被人用沉重的铁棍狠狠地砸了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林辰歆看着焦急万分，想要冲过去帮忙，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碰到什么东西都像空气一样，直接就穿过去了。
　　想要大声喊人来帮忙，喊破了喉咙，还是根本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焰跟凶徒艰难地搏斗。
　　歹徒被他打倒了两个，但他似乎也支撑得越来越艰难了，突然被人当胸踢了一脚，重重地摔了出去。
　　然后有个歹徒抽出了刀子，从他的腰侧捅了进去。
　　那一瞬间，林辰歆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拧了一下，差点疼死。
　　但沈焰还是坚持搏斗着。
　　最后，终于把所有的歹徒都打倒了，他艰难地试图走出去，却有一道燃烧的桅杆直直朝他倒了下来，正好砸在他的腿上。
　　沈焰被扑到在地，双手直直向前抓了两下，颓然垂了下去。
　　林辰歆大叫一声，猛地醒了过来坐起身，身上全都被冷汗浸透了，湿哒哒地黏在身上，额头上也全都是汗。
　　因为担心儿媳妇，贺敏瑛最近睡得都比较浅，听到叫声也立刻惊醒了过来，披上衣服就冲过来。
　　看见林辰歆这个样子，更是吓得半死：“歆歆，歆歆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辰歆猛地抓住她的手：“妈，沈焰出事了，我要去找他。”
　　说着就要下床穿鞋，她要去找沈焰，立刻就去，谁也不能拦着她。
　　贺敏瑛连忙用力地抱着她：“你冷静一点，歆歆，做梦而已，这只是做梦，不是真的，乖啊，没事，沈焰没事的。”
　　“不，他受伤了，受了很重的伤，我要去救他，我必须去！”林辰歆哭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真的。
　　就好像很久以前的那一次，她做梦梦见沈焰在外面受伤，他回来的时候，果然就是受伤了，受伤的时间和地点跟她梦见的是一样的，甚至连伤口的形状和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且她想起来了，在她早已经遗忘的那本小说中，那个毫不起眼的配角沈焰，就是死在这个时候，书中的人物感叹过，他为了保护一件被人偷渡出海的珍贵文物，死状凄惨，被打得全身都没有一块好肉。
　　跟她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
　　但她来了，她已经把这个世界改变得面目全非，早就已经跟原本的剧情走向不一样了。
　　所以沈焰也不会死，她一定可以救他的，只要让她去到他的身边，无论如何，她都能够在死神的手里把他拉回来。
　　“妈，你相信我，沈焰他现在真的非常非常需要我，我一定要去救他！”
　　“歆歆，你只是在做梦！你别忘了你还怀着你们的孩子呢，你现在这个样子，沈焰也不会希望你去的。”
　　大概感觉到了妈妈心情的激动，两个孩子在肚子里面也动弹得特别厉害。
　　但林辰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现在唯一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去到沈焰的身边。
　　林辰歆的力气太大，贺敏瑛又要顾及着她的肚子，已经快要拦不住她了。
　　只能大声喊沈绍林过来帮忙。
　　沈绍林早就听到动静过来了，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跟贺敏瑛一起按住林辰歆：“你先别激动，有什么事咱们先好好商量。”
　　林辰歆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爸、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沈焰去执行的任务是保护一件珍贵的文物，他为了完成任务，被人打成了重伤，他现在的情况非常非常危急，我必须要去救他。”
　　“你都说了，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肯定是因为你今天打电话过去没找到他，太过担心了，所以才会做了这样一个梦，别怕啊，梦都是反的，沈焰现在一定好好的呢！”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啊，它们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呢！”
　　“不，这是真的，爸妈，你们要信我，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沈绍林和贺敏瑛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
　　怀孕多艰难啊，瞧把好好的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林辰歆乞求沈绍林：“爸，你给沈焰的部队那边打个电话，问一问他们他这次去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他们要保护的文物是不是一个青铜器，比拳头大一点儿，牛头形状的东西？”
　　林辰歆不知道那个叫什么，只能把她在梦中看到的情景描述出来。
　　沈绍林脸色有点为难，按照规定，军人去执行什么任务，是绝对不许对外泄露的。
　　但以他的身份，如果他去问的话，肯定是能问出来。
　　可是，他要不要为了儿媳妇一个没来由的梦去违反纪律做这样的事呢？
　　正在犹豫不决，贺敏瑛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去问，问清楚了也好让歆歆能安心睡觉。”
　　说着，还朝他使了个眼色。
　　沈绍林明白了，沈焰是不是去执行这个任务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林辰歆觉得不是就行。
　　他们现在的主要目的，是要安抚好她，让她平静下来。


第259章 
　　于是沈绍林连连点头：“好好, 我这就去问。”
　　林辰歆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那我跟您一起去，我听着您打电话。”
　　沈绍林脚步一顿，求助地看向贺敏瑛。
　　贺敏瑛：“歆歆要听你就让她听着嘛, 她也是关心沈焰。”
　　相比之下，她的原则性就差多了，在她心目中, 家庭是最重要的, 现在家里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怀着她两个宝贝孙儿的儿媳妇了。
　　只要能尽快让林辰歆平静下来, 不管让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何况区区打个电话。
　　反正他们又不会泄密的咯！
　　沈绍林最终还是去打了这个电话。
　　林辰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旁, 虽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不停颤抖的双手和起伏不定的肚皮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梦中的场景实在是太凄厉了，只要一想到沈焰曾经受过或者说即将受到那样的痛苦，她的心就疼得跟针扎一样。
　　无法想象, 他如果真的如同小说中所写, 死在了这次的任务中, 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在认识沈焰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想要与一个男人生死与共；认识他之后, 她已经无法接受自己独自存在于这个没有他的世界。
　　贺敏瑛看着她起伏不定的肚子, 心疼得不行，所谓的母子连心, 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一定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害怕，所以也害怕了吧！
　　但她和沈绍林都不觉得林辰歆的梦是真的。
　　都觉得她只是因为今晚没有顺利跟沈焰通上电话而担心, 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
　　至于为什么梦里的细节会这么清晰，可能是她以前在海岛上的时候, 曾经听说过这样的事吧，然后在梦里就套用在了沈焰的身上。
　　没事，只要待会那边的消息传回来，知道沈焰要去参加的任务不是这个之后，她就知道这个梦是假的了。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电了。
　　沈绍林接起电话，只听了两句，神色就凝重起来，然后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你们说的那个牛首青铜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你们给我仔细说说。”
　　贺敏瑛也脸色大变，什么牛首青铜樽，难道真的是林辰歆梦见到的那个东西吗？
　　挂掉电话，沈绍林的脸色十分凝重：“他们说了，沈焰这次去执行的任务确实是去拦截追回一件被偷渡出海，准备带往国外的珍贵文物，牛首青铜樽，形状……，跟歆歆说的一样，还有，他们说，沈焰率领的那个小队，已经跟大部队失联了几个小时了。”
　　贺敏瑛紧紧地抓住林辰歆：“歆歆，你以前见过这个东西，所以才会做梦梦见的，对不对？是不是沈焰以前在电话中跟你说过？”
　　林辰歆：“没有，他没有跟我说过，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真的是今晚才第一次梦见的，我甚至不知道它叫这个名字。”
　　“所以，爸妈，你们相信我了吧！沈焰现在的情况一定很危险，要赶紧去救他啊！”
　　莫非这真的是夫妻之间心有灵犀？
　　贺敏瑛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沈焰真的出事了，所以托梦来跟她道别？
　　转念一想，肯定不会的，沈焰那么爱她，怎么舍得让她看到自己临死前凄惨的状况。
　　到了这个时候，沈绍林和贺敏瑛都已经有了几分相信了，林辰歆更是深信不疑，她现在想的只是怎么样才能尽快赶过去，要是像往常那样慢悠悠地坐火车，去到黄花菜都凉了，肯定是赶不及的。
　　“爸，您有没有办法，让我可以尽快赶过去？”
　　贺敏瑛：“歆歆，你别那么激动，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你急着赶过去也没有什么用啊，那边有医生，会照顾他的，你好歹也要想想，你是个有身子的人，不能出事啊！”
　　“不行！海岛那边没有能够救得了他的医生，只有我可以。”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也没有办法上手术台啊！”贺敏瑛当然担心儿子，可他那边是不是真的出事了还说不准，但眼前的林辰歆，她实在是太过关心则乱了，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爸，你有办法的对不对？即使不是沈焰，不是您的儿子，只是一名普通的战士，我们也是要想办法救他的对不对？他是为了我们的国家才受了那么重的伤的啊！”
　　可问题是，现在一切只不过是林辰歆的一场梦而已，他不可能为了一场未证实过的梦而兴师动众。
　　“那您去跟他们说，让他们赶紧去找，我记得那是一艘很大的船，是在晚上，天是黑的，但火光冲天，那艘船的外表好像是蓝色的，对，是蓝色，你跟他们说，让他们赶紧去找啊！”
　　这个沈绍林倒是可以做到的，因为有了京市这边大领导的重视，海岛军区那边找得就更用心了。
　　失踪的可是大领导的亲生儿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谁担待得起啊！
　　没过多久，那边就传来了消息，人找到了，但是情况很不好。
　　人被找到的时候，他的一条腿被掉下来的桅杆砸断了，而且大面积地烧伤烫伤，腹部有利器贯穿伤，肠子都掉出来了，头部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人已经昏迷不醒，却还牢牢地护着那件珍贵文物。
　　其实也多亏了沈绍林一再打电话过去询问，不然的话，那边还真的未必会那么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谁有这么大的勇气，专门打个电话给大领导，告诉他你的儿子快死了呢？
　　虽然那边说已经拼尽全力在进行抢救，但谁都知道，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救回来的机会其实已经很渺茫了。
　　沈绍林接完电话之后，整个人都木了，果然就像林辰歆梦里的一样，她做的梦居然全都是对的。
　　他这辈子，听到过无数次下属的军官战士们受伤死亡的消息，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轮到自己的儿子，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爸，让我去吧，我去救他回来。”既成事实之后，林辰歆反而镇定了许多，她就这么站在沈绍林的面前，瘦伶伶的，挺着一个大肚子，无比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好，我去安排，我们坐飞机过去，你去准备要带些什么，两个小时后出发。”
　　因为是在梦中亲眼见到沈焰是怎么受伤的，林辰歆对他的伤势很清楚，因此她很快地写出了所需要的药品和器具设备，让沈绍林安排人去医院那边领取。
　　她这里也赶紧换好了衣服等着，在等待的时候，脑子也一直没停，在紧张地思考着在各种情况下的治疗方案。
　　只要她在，就一定会把沈焰救回来。
　　这是林辰歆第一次见识到自家这个公公的能量，她虽然一直知道沈绍林在军中的地位不低，但没有想到，他真的能一句话就安排了一架专机，迅速地协调好航线。
　　两个小时之后，沈绍林夫妇、林辰歆，还有几个京市鼎鼎有名的专家级别的医生，一起登上了飞机。
　　上了飞机之后，林辰歆就开始逼着自己睡觉，一定要好好休息，保持充沛的精力，下了飞机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这是一架军用飞机，飞机上的乘务员也是一名女兵。
　　女兵看见他们上车的时候，林辰歆挺着一个大肚子，眼睛红红的，心里还觉得她挺可怜，怀着孕的时候就遇上这种事。
　　可没想到，她居然一上飞机就睡着了，这心得多大呀，看起来也不像是太担心的样子吧，说不定只是做做样子给沈首长看的。
　　毕竟如果她男人没了，她以后可就要全靠着沈首长夫妇了。
　　飞机果然比火车快得多了，全程只要四个多小时，就是升空和降落的时候会比较辛苦一些。
　　贺敏瑛担心林辰歆没有坐过飞机会难受，好在她并没有表现出难受的样子，也一点儿都不好奇，一上机就睡着了。
　　贺敏瑛倒是没有觉得她不关心沈焰，她能睡着，求之不得呢！刚才哭了那么久，也该累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得要好好休息。
　　说到底他们虽然带着林辰歆过来了，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指望着让她大着肚子站几个小时去给沈焰做手术，更多的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主要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一起过去的这几个专家的身上。
　　专家们也很重视，在飞机上就一直讨论沈焰的伤势和手术方案，只是还没有见到人之前，一时也下不了定论。
　　下飞机的时候，沈焰已经被送到了陵川医院，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再舟车劳顿，在送到省城医院里去了。
　　陵川医院的医生们，想尽了办法，也只是暂时稳住了他的生命体征而已。
　　他们一见到林辰歆，都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林医生，你终于来了。”
　　林辰歆二话不说，熟门熟路地进入更衣室，洗手、消毒，换上手术服，戴上手套，还点了几个她用惯了的助手：“你们跟我一起进来。”
　　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贺敏瑛几乎都没有认出她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儿媳妇，在她自己专业领域的林辰歆，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变得严肃认真而不近人情。
　　而跟着过来的那几个医生，还在讨论着治疗方案，连衣服都还没换，当然也不能说他们有什么错，他们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肯定要先看各种检查报告，确定好治疗方案才能开始。
　　但林辰歆等不及了，沈焰也等不了了。
　　他们看见林辰歆出来，要不是看见她的肚子，还真认不出来这就是他们在飞机上见到的年轻女人。
　　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惊讶：“你这是……”
　　他们只知道她是伤者的妻子，却没有想到她来这边的目的，居然是要亲自上手。
　　“我曾经是这里的医生，对这边的设备和环境都比较熟悉，你们准备好了可以进来，但我现在要开始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决定好治疗方案，你不能乱来。”
　　沈绍林也说：“歆歆，还是听专家的。”
　　他知道林辰歆很优秀，但毕竟年纪摆在这儿，研究生都还没毕业，在他的心里，肯定是更信任专家的。
　　既然这么大老远都过来了，也不差在那几分钟的时间，讨论出一个更稳妥的方案。
　　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林辰歆这次却是完全不给他面子：“里面躺的那个是我的爱人，我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拼尽全力我也一定会救活他，也只有我，才能在不管遇到任何情况的时候，第一时间作出判断和抉择，所以，专家们要进来可以，但他的主刀医生，必须是我。”
　　这一番话，她说得斩钉截铁，不容任何人质疑，在专业的方面，她就是有着最坚定的自信。
　　她不能把沈焰的生命交到任何别人的手里，只有她自己。
　　说完，她不再管任何人的意见，走进了手术室。
　　贺敏瑛叹了一口气：“唉，这孩子。”
　　刚刚站在他们面前的林辰歆，完全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林辰歆，贺敏瑛也算是见惯大世面的人了，可刚刚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点儿怕她，甚至都不敢提一句，让她小心一点肚子里的孩子。
　　气场太强大了。
　　那几位专家，平时在各自的岗位都是独当一面，备受尊重的，突然被一个小辈这么对待，心里当然是有点不太高兴的。
　　但不管怎么样，也只能以病人为重。
　　既然林辰歆已经进去了，他们再讨论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便各自匆匆忙忙地也进入了手术室。
　　林辰歆已经在给沈焰做手术了，她首先处理的是腹部的伤口，那一刀捅得很狠，不但肠子被捅穿了，里面的内脏器官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一一都要修复。
　　看了一会儿她的操作手法，几名专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值得她有这番自信，就算是换了他们自己上去，也未必就能做得更好了。
　　她一边自己不停地工作着，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跟她一起进来的医生按照她的要求去处理其他地方的伤口。
　　只是其他医生的水平，跟她相比起来，确实是差得有点儿远了，专家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要不，让我来吧！”
　　“这……”被点名的医生迟疑地看了眼林辰歆。
　　林辰歆点了点头，示意他让出位置。
　　然后对专家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作为专家，能够在手术室里听从她的安排，真的是非常难得了。


第260章 
　　这一场手术, 持续了非常长的时间。
　　他们是半夜出发的，到了这边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可是这一等, 又等到了天色近黄昏。
　　沈绍林和贺敏瑛就这么不眠不休地等着。
　　跟他们一起过来的勤务兵也不敢去休息，但还是特地去准备了食物过来：“首长，夫人, 好歹吃点儿吧, 你们已经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贺敏瑛突然哭了出声：“歆歆也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她还怀着孩子呢, 这怎么受得了。”
　　现在手术室里面的两个, 哦不, 加上还没出生的两个孩子, 那是四个人，那都是她的命根子啊，他们没有出来, 她怎么可能吃得下饭。
　　勤务兵：“首长, 您劝劝夫人, 小沈同志还等着你们去照顾呢，总不能他好了，你们却倒下了啊！”
　　沈绍林到底还是理智一些, 虽然食不知味, 也硬撑着吃了点东西。
　　还劝贺敏瑛：“吃点东西，到时候两个孩子还要靠咱们呢, 可不能先倒下了。”
　　“那让他们送点东西进去给歆歆吃吧，劝劝她, 真的不能这么不顾惜自己啊！”
　　手术室里的情况他们不知道怎么样，每次偶尔有护士出入, 贺敏瑛都会第一时间冲上去问她们里面怎么样了。
　　护士每次都说，病人的情况还算稳定，林医生一直在努力抢救。
　　“那她一直都没有休息过，也没有吃过东西吗？”
　　护士说：“林医生没有停下来过，也没有吃东西，不过倒是喝过几次葡萄糖溶液。”
　　贺敏瑛那个眼泪就停不下来了，这次要是林辰歆真的把沈焰救了回来，她以后就把她供起来，要什么给什么，对她好一辈子。
　　不，就算救不回来，也要对她好一辈子。
　　忽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护士神色焦急地跑出来找人：“快，去把妇产科的刘主任找来。”
　　贺敏瑛连忙冲过去问：“怎么了？为什么要找妇产科的？”
　　护士说：“林医生晕倒了，还流了血。”
　　贺敏瑛双腿一软，就往后倒了下去。
　　还好沈绍林在后面及时接住了她。
　　还好，林辰歆只是一开始情绪起伏太大，又劳累过度，才会稍微动了一点胎气，处理得及时，很快就没事了。
　　不过她太累了，所以还没有醒来。
　　刘主任也对他们说先不要吵醒她，让她好好睡一觉，等睡够了自然会醒来。
　　沈焰的手术也完成了，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随时密切关注着他的情况，基本上只要顺利地熬过这个晚上，就算是度过了危险期，这条命就算是捡回来了。
　　沈绍林也询问了里面的情况。
　　说起来各位专家们对林辰歆确实是很佩服的，其他医生都轮流休息了好几次，只有她真的是从头坚持到了最后。
　　而且当中遇到了好几次危急的情况，全靠她当机立断，力挽狂澜，这一点真的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没有一个医生敢在没有家属确认的情况下做这样的决定，偏偏当时的情况又很紧急，容不得任何的犹豫。
　　所以她说得没错，她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她的生命完全就跟沈焰绑在了一起。
　　直到最后，一名护士忽然惊呼：“林医生，你的裤子！”大家才发现，她的裤子已经被鲜血洇红了。
　　而她还记得喊了一位专家，说：“麻烦您来帮我缝完这几针。”然后才放任自己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样一种坚强的意志力，才支持着她撑了下来。
　　林辰歆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手背上插着输液的针管。
　　大概是由于补给充足了，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也安分了下来，乖乖地睡着了。
　　真是可怜的俩孩子，还在娘胎里呢，就遭遇了两次危机，一次是在灾区的时候，这次又差点儿没了性命。
　　它们能好好地活下来，还真的不容易呢！
　　林辰歆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正在用棉签沾了水给她湿润着嘴唇，睁开眼睛一看，是贺敏瑛，平日里保养良好的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夜之间，便显得憔悴苍老了许多。
　　“妈，沈焰他怎么样了？”
　　“好孩子，他没事，虽然还没醒来，但医生说各方面的指标都很好，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林辰歆终于放下心来，她做到了，她把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从此彻底改变了剧情的走向。
　　“妈，我也没事，您先去休息一会吧！”
　　“我不累，你先吃点东西，医生说了，你这几天都要好好卧床休息，不能再劳累了。”
　　林辰歆低头抚摸了一下肚子：“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它们两个，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又过了一天，林辰歆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沈焰也醒过来了，可以转入普通病房，林辰歆便让人把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沈焰一睁眼，便看见了自家爸妈，大吃一惊：“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太久没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难听。
　　但在林辰歆的耳中听来，他还能开口说话，这便是天籁之音了。
　　沈绍林让开位置，沈焰终于见到了林辰歆，一时之间，胸口哽住，两人竟然相顾无言。
　　良久，沈焰才说出一句：“谢谢！”
　　原来不是在做梦，迷迷糊糊之间，他以为死神就要来接自己了，可是却突然看见了林辰歆，听见她说，沈焰，别怕，把你交给我，我会把你带回来的。
　　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她在遥远的京市呢，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可原来竟真的不是做梦，她真的来了，是她把他从死神的手里拉了回来。
　　“傻瓜。”林辰歆说，“我们之间，用得着说这句话吗？难道你以为你不在了，我还能好好地活着？”
　　“对不起。”不但没能好好地陪你，还让你为了我，担惊受怕，吃尽了苦头。
　　“那你就要答应我，快点好起来，不能再让我担心了。”
　　儿子媳妇的情况都在好转，贺敏瑛夫妇就放心了。
　　沈绍林本来想把沈焰接回京市养伤的，他这个情况，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恐怕都养不好，他们不可能长期待在这儿照顾，接回京市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飞机也不能长时间停在这边，另外几名医生专家也有各自的工作，得回去的。
　　可是沈焰现在这样的情况，却不太适宜搭乘飞机长途飞行，飞机起落时气压的也会对他的伤情造成影响。
　　只能继续留在陵川医院养伤，等伤势再好一些，再考虑要不要回京市去。
　　既然这样，林辰歆是肯定要留在这边陪着他的。
　　经历过这一番生离死别，如今对林辰歆来说，什么事情都比不上沈焰重要，她现在是什么都不管了，只要跟他在一起。
　　那贺敏瑛也是说什么都要留在这儿照顾他们俩的了。
　　因此只能沈绍林跟专家们一起乘坐飞机先回京市。
　　这边部队有给贺敏瑛安排招待所，不过既然儿子的家在这儿，她自然更愿意去他们家住的。
　　林辰歆身体其实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卧床休息而已，沈焰便让她回去休息。
　　在医院里到底休息得不怎么好。
　　走廊外经常会有人走动，偶尔遇上紧急情况还会非常吵，沈焰现在这样，医护人员半夜会定期来查看他的情况，每天早上一大清早医生查房，都会影响她的休息。
　　所以沈焰虽然非常希望她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但为了她的身体健康，还是让她回家去休息了。
　　林辰歆于是便跟贺敏瑛一起回了他们在海岛上的小院子。
　　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感觉似乎是既陌生又亲切。
　　但远远地听到糯米糕急切的叫声，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就好像她以往每一次下班，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总有一个小生命，在欢快地欢迎她回来。
　　看到它那个兴奋的样子，顿时疲惫感全消。
　　贺敏瑛听到这个叫声，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这就是你们养的糯米糕啊？”
　　她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狗这种生物，碰见别人家的都会远远避开，可是这糯米糕不一样，是儿子和媳妇养的宝贝，她如果表现出太嫌弃的样子，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让她表现得很喜欢的样子，似乎又办不到，毕竟她心里还是害怕的。
　　林辰歆拿钥匙开门：“您别怕，糯米糕很乖的。”
　　当然，这话没能缓解贺敏瑛心中的紧张。
　　门一打开，一条浑身金黄色，威风凛凛的大狗狗就扑了出来。
　　贺敏瑛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就看见那大狗激动地往林辰歆的身上扑，她又吓得叫一声，这还大着肚子呢，被扑坏了怎么办？
　　没想到那大狗竟然在林辰歆的身前自己刹住了车，似乎非常惊讶地看了看她，又围着她不停地嗅了一阵子，汪汪叫了几声，最后撒娇地在她腿上蹭了蹭，居然就真没扑上去了。
　　林辰歆摸了摸糯米糕的脑袋，指着贺敏瑛对它说：“这是咱们家自己人，别吓到她了。”
　　糯米糕便很懂事地朝贺敏瑛看了一眼，友好地“汪”了一声，摇了摇尾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贺敏瑛十分惊奇：“你们这狗教得很懂事啊！”
　　“嗯，都是沈焰教的。”
　　“它刚才不扑你身上，是知道你有身子了吗？”
　　“应该是的，狗的嗅觉很灵敏，它们可以通过气味分辨出主人身体的变化，有些人身体内脏有了病变，还是家里的狗最先发觉的呢！”
　　“哇，这么厉害的吗？”贺敏瑛有些跃跃欲试，想要摸摸身上看着就干干净净，油光水滑的糯米糕，可是看它那么高大威猛的样子，又有点不太敢。
　　林辰歆看出来了，亲自牵了糯米糕到她面前：“你摸摸看，它很乖的。”
　　糯米糕顺从地“呜呜”了两声。
　　贺敏瑛壮着胆子摸了摸，厚实的毛毛蓬松柔软，似乎还能感受到底下健壮的肌肉和温热的体温，手感还挺好。
　　贺敏瑛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不由得有些奇怪：“你们不是说种了好多菜，还养了不少鸡吗？”
　　平时林辰歆没少跟她说他们在海岛上的田园生活。
　　林辰歆无奈：“原本是有的。”
　　她离开之后，沈焰跟她说了，他经常不在家，家中种的菜养的鸡没人照看，老是找别人帮忙也不太好，再说他自己一个人也懒得做饭吃，索性就不种不养了。
　　之前养的鸡都送给了爱华嫂子，菜的话也让爱华嫂子能吃的都拔去吃了。
　　当时爱华嫂子还直念叨可惜呢！
　　不过也没办法，这个家里，只有林辰歆在的时候，对沈焰来说，才叫做一个家。
　　她不在，那就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
　　时间长了不怎么收拾，屋子里的东西不可避免地沾染了灰尘，贺敏瑛连忙让林辰歆坐下休息，她来收拾。
　　可她在家里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有保姆代劳，她哪里会什么的，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半天，好像也并没有比原来的情况好多少。
　　贺敏瑛挺不好意思的：“那个，我虽然慢了点儿，不过肯定能弄好的，你饿不饿？要不我先去给你做点吃的吧！”
　　走进厨房，里边也空空如也，曾经储存得满满当当的食物，也全都送人了。
　　林辰歆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沈焰即使是在家，一般也都吃食堂，极少自己做饭。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生活，只剩下一个人就是生存了。
　　贺敏瑛挠挠头：“那个，好像得先去买菜，你们这边买菜怎么买？”
　　这些平时也都是保姆的活儿，突然之间，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生活能力是这么差，还想着要好好照顾儿子和媳妇呢，原来想要照顾好自己都那么不容易了。
　　林辰歆想了想：“这个时间恐怕也买不到什么东西了，不如先去食堂吃吧！”
　　虽然觉得这么一来，就显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但总不能让媳妇饿着啊，贺敏瑛只好同意：“也行，那今天就先吃食堂，明天我再想法子给你们做点好的。”
　　不过还没等她们出门，就有人来了。
　　是爱华嫂子：“我听说小林回来了，刚刚听你们家的狗这么叫，赶紧过来看看，可不真的就是小林回来了。”
　　进屋一看林辰歆高高挺起的大肚子：“哟，这可真是大喜事啊，几个月了啊，害喜严重不？”
　　跟林辰歆絮叨了一轮，才发现旁边站着个不认识的人，瞧那衣着仪态，肯定不是这儿的人，那模样，那气质，谁站她面前都得自惭形秽，不太敢说话的。
　　“哟，这位是……”
　　“这是我婆婆，姓贺。”林辰歆介绍说，“妈，这位就是我提到过的爱华嫂子。”
　　“原来是贺……”一时竟不知道该喊什么才好。


第261章 
　　按照辈分, 爱华嫂子是该喊一声贺婶子的，可人家保养得好，看起来年纪还没有自己大, 这声婶子实在是喊不出口，而且也太土了，人家可能不爱听。
　　想要喊声贺大姐吧, 那不生生给自己提了个辈分吗？她可没那么大脸。
　　好在贺敏瑛及时给她解了围：“是爱华吧, 叫我贺姨就好，歆歆经常跟我们提起你, 你可帮了他们的大忙呢, 这院子里的菜, 养的鸡, 可全靠你才张罗起来的。”
　　爱华嫂子没想到林辰歆是真的会提起她，顿时又激动又不好意思，忽然想起来自己两手还拎着东西呢：“这是你们家之前养的鸡, 我给帮忙喂了一个多月, 长得还挺好的, 你们先吃着，过两天再去我那抓，你们不常住, 我就先不送回来了。”
　　“还有这些菜, 也是地里刚摘的，你们刚回来家里什么都没有, 以后缺点什么，就去我家地里摘。”
　　贺敏瑛：“唉哟, 那多不好意思呀！”
　　“这有什么，小林给我公公治好了多年的老毛病, 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呢，我们做点什么都是应该的。”
　　爱华嫂子在贺敏瑛的面前到底是拘束，放下东西就走了。
　　贺敏瑛瞅着那只在院子里撒欢狂奔的大线鸡就发愁，她这辈子就没有杀过鸡啊！
　　虽然很想给儿子媳妇炖锅鸡汤喝，但这也没法下手啊！
　　“歆歆啊，你看这个鸡……”
　　林辰歆非常理解，因为她也不会杀鸡，别看她给人做手术下刀下得那么溜，这给鸡开膛破肚她还真的是没试过。
　　“没事，现在咱们先不吃，我迟点儿想办法找人帮忙杀了。”
　　贺敏瑛非常感激她的体贴：“不过让它一直在这儿跑着也不太好吧，万一随地拉了鸡屎……”
　　“嗯，要不就先赶进鸡窝里关着吧！”
　　贺敏瑛没让林辰歆帮忙赶鸡，医生说的，之前差点儿流产，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卧床休养。
　　今天让她从医院一路自己走回来她都有些心惊胆战了，一进门就赶紧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哪里还敢让她进行赶鸡这种激烈活动呢！
　　可没想到她自己连只鸡也赶不好，那鸡一见她过去就“咯咯咯”地拍着翅膀飞快地跑开，根本就不可能按照她的意图进鸡窝里去嘛！
　　贺敏瑛追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脸颊涨得通红，头发也散乱了，狼狈得不成样子。
　　原来所谓的田园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过得好的呢！
　　贺敏瑛挺佩服林辰歆的，老听她说在这边又种菜又养鸡的，小日子过得挺有意思，现在才知道，这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最后还是糯米糕看出来了她的意图，于是也跑过来帮忙。
　　贺敏瑛一开始还以为糯米糕是看着好玩，过来添乱的呢，没想到这狗子挺有本事，居然一下子就把鸡给赶进鸡窝里去了，而且还有小爪子扒拉着把鸡窝的门给关上了。
　　“妈呀，这家伙，成精了吧！”贺敏瑛大惊。
　　林辰歆也笑了起来：“咱们家糯米糕可能干了呢！”
　　不杀鸡，家里还是没肉，贺敏瑛打算去食堂买点吃的，家里又来人了。
　　是邓大姐，手里还捧着一个不大的瓦罐，是特地给林辰歆送汤来的。
　　她知道沈焰受伤了，林辰歆也回来了，还怀着身孕，身体不太好，在休养呢！
　　特地炖了汤给她补身体，刚送到医院才知道她出院回家了，赶紧又送了过来。
　　贺敏瑛在人前还是很讲究体面的，赶紧伸手理了理头发。
　　林辰歆说：“妈，这是邓大姐。”又告诉邓大姐这是她婆婆。
　　贺敏瑛眼睛一亮：“原来就是那个做饭特别好吃的小邓啊！”
　　邓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过奖了，也就是一些乡下人的手艺，也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要是不嫌弃，我下了班就过来帮忙做饭。”
　　贺敏瑛连忙摆手：“这个倒是不用，不过有件事，是得请你帮个忙，你教教我，怎么杀□□！”
　　邓大姐连忙表示，杀鸡这种事儿，她来就可以了，哪用得着学啊！
　　贺敏瑛不肯，非要学，她还得留下来照顾儿子媳妇呢，两个人现在都亟需好好地补身体，每天的鱼和肉肯定少不了。
　　总不能每次都去找别人帮忙，什么都不如自己学会的好。
　　这时林辰歆开口：“倒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大姐，你帮我去打听一下，帮忙找个干活勤快利索又讲卫生的婶子，每天过来帮半天的忙，我们一个月给十块钱。”
　　这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说真的，真让仙女一样的婆婆每天给她洗衣做饭搞卫生，林辰歆觉得自己还真受不住呢！
　　贺敏瑛小声念叨：“一个月十块钱是不是太少了啊？”
　　邓大姐却说：“这个容易，想挣这个钱的人多的是呢！”
　　要是两年前她还没有离开杨家的时候，有人给了她这样一份活干，只要干半天家务活就能挣十块钱，她得高兴得半夜都笑醒过来。
　　邓大姐实在是个麻利人，说话间就帮忙把鸡杀了炖上，留着晚上吃，还利索地给她们蒸了白米饭，炒了三个菜，加上她送过来的那锅汤，也是丰盛的三菜一汤了。
　　两人吃过之后，贺敏瑛把特地给沈焰留的那份饭菜给他送了过去。
　　邓大姐帮忙收拾碗筷。
　　林辰歆跟她说：“有个事前几天就想跟你说的，这里突然出了点事就没来得及说，大姐，咱们的蛋糕店开起来吧！”
　　邓大姐惊喜又有些迟疑：“真可以开了？”
　　“真的可以了，前些时候中央开会，宣布了改革开放的政策，以后私人可以做买卖了，咱们的蛋糕店也完全可以开起来了。”
　　“那咱们就真的可以开张了？”
　　“嗯，可以的。”
　　“太好了！”邓大姐欢喜得团团转。
　　立马就要去店里搞卫生，准备大干一场。
　　天知道自从店铺装修好之后，她有多发愁，就怕这店一直开不起来，让林辰歆亏了那么多钱。
　　改革开放政策什么的，邓大姐也不懂，她就听林辰歆的话，知道她肯定不会害她的。
　　贺敏瑛回来之后听说她们要开店也十分好奇：“早就想尝尝你们说的这个奶油蛋糕有多好吃了。”
　　邓大姐二话不说，回去之后就烤了一个蛋糕给她送过来。
　　贺敏瑛不是那等没有见识的人，奶油蛋糕在京市也能吃得到，不过邓大姐做的蛋糕还是很让她惊喜了一番，味道比京市最好的西餐厅大厨出品的一点都不差。
　　甚至蛋糕胚更松软，奶油也更丝滑细腻一些，最重要的是她们的蛋糕造型好看，颜色也搭配得好，粉粉嫩嫩地特别少女心。
　　属于姑娘家看了一眼就走不动路的类型。
　　“这个蛋糕店开到京市去，说不定生意还更好呢！”毕竟京市更多参加工作的年轻小姑娘，也更舍得为自己花钱。
　　邓大姐才要谦虚两句，林辰歆竟然大言不惭：“这是肯定的，我们以后可是要做成全国连锁，迟早要开到京市去的。”
　　邓大姐张大了嘴巴：“啥锁？”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全国连锁的事以后再说，林辰歆让邓大姐好好去准备开店的事，过两天选个好日子，店铺就可以开张了。
　　还让她准备一些优惠券，送给以前的老客户，争取开张第一天就来个开门红。
　　邓大姐兴冲冲地去了。
　　当然也没有忘记她家的事。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敲门。
　　贺敏瑛开门一看，来的是一个清爽干净的小媳妇，腼腆地问：“是林医生家吗？医院食堂的邓大姐让我来的，说您家想要找人帮忙干家务。”
　　贺敏瑛连忙把人让进来：“对对对，你叫什么名字？”
　　正在下楼的林辰歆却惊喜地喊了一声：“冬妹！”
　　陈冬妹惊喜：“林医生，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林辰歆：“当然记得，你嫂子和孩子都还好吗？”
　　陈冬妹激动地点头：“好，都好得很，我妈虽然还是那个德行，但我小侄子是你的干儿子啊，谁敢欺负林医生的干儿子啊！”
　　林辰歆听得笑了起来，其实这个干儿子也就是挂个名头而已，她也一直没有去看过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当初在暴风骤雨中出生的小娃娃如今究竟怎么样了。
　　贺敏瑛有些意外：“这是……”
　　林辰歆连忙介绍：“两年前我去东阳岛义诊，刚好遇上她嫂子难产，又遇上海上大风暴，情况挺紧急的，是冬妹协助我给她嫂子做了剖腹产手术，接生了一个健康的小宝宝，为了表示感谢，他们就让那孩子喊我干妈。”
　　“那就是干亲呀！”贺敏瑛连忙回房包了个一块钱的红包作为长辈见到亲戚家小辈的见面礼，塞给了陈冬妹。
　　把陈冬妹给吓坏了：“林医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听说林医生想找人帮忙，就算不给钱我也要来的，可不能收阿姨的红包。”
　　陈冬妹前不久才嫁了人，刚好最近陵川岛这边发展迅速，到处都大兴土木盖新房子，需要大量人手。
　　她男人就来了这边的工地上当了个小工。
　　陈冬妹不想自己跟婆家人住在一起，便也跟了过来，平时打打零工挣点零花钱。
　　她是在菜市场帮忙卖菜的时候遇上的来买菜的邓大姐，当时她正好被人欺负，是邓大姐帮的忙，两人这才熟悉了起来。
　　昨天邓大姐听说林辰歆想找人帮忙，立刻就想到了陈冬妹，其实倒也不知道，原来她跟林辰歆也有渊源。
　　也算是巧了。
　　林辰歆笑着说：“收下吧，这几天在这里好好帮忙。”
　　“诶！”陈冬妹脆生生地应了，卷起袖子就要去干活。
　　林辰歆让她先陪贺敏瑛去买菜。
　　陈冬妹便挎上篮子跟贺敏瑛一块儿出了门。
　　至今为止，贺敏瑛知道把林辰歆当成救命恩人的，就有爱华嫂子、邓大姐，和眼前的这个陈冬妹，她以为这已经够多的了。
　　以前她只知道林辰歆是一名很优秀的医生，可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厉害到这种程度，作为她的婆婆，走在她的身边都与有荣焉。
　　可她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陈冬妹把贺敏瑛带到菜市场。
　　陵川其实很小，大家每天见来见去的，都是那几张熟面孔。
　　这突然来了一个容貌气质都远远超出旁人的女人，就连走在菜市场泥泞的路上，都能走出来万般风姿，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还有那衣服、那鞋子，哪里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啊！
　　肯定大有来头。
　　正好陈冬妹之前经常在这儿打零工，跟很多人都混熟了，别人见她跟这个气质优雅华贵的女人走在一起，便都纷纷好奇地打听。
　　陈冬妹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陵川医院林辰歆林医生的婆婆。
　　林医生的婆婆！
　　大伙儿都激动起来，林医生可真是个好人啊，我家那谁谁谁，我亲戚家那谁谁谁，我朋友家那谁谁谁，全都是林医生救回来的！
　　只是林医生不是听说到京市去研究什么了吗？听说比大学生还厉害？
　　陈冬妹说了，林医生的爱人沈团长为了保护国家重要文物受了重伤，这儿的医生都说没办法，救不了了，林医生就赶回来了，大着肚子呢，硬生生站了一天一夜，拼了命把沈团长抢救了回来。
　　不过却动了胎气，要好好休养安胎，她婆婆就过来照顾她啦！
　　大伙儿那叫一个感动啊！
　　沈团长也是好人啊，咱们能够在这海岛上安居乐业，全都是驻岛海军们的功劳啊！
　　想当初解放前的时候，这岛上的渔民日子过得才苦呢，天天被贼寇骚扰，多亏来了咱们解放军战士，大伙儿才过上了好日子。
　　沈团长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命不该绝。
　　要不怎么说林医生是神医，是天后娘娘座下的仙女转世呢！在她的手下，就没有救不回来的人。
　　什么？林医生怀孩子了？那可是大喜事啊！
　　这是自家种的菜，别嫌弃，带回去给林医生吃吧！
　　这是自己捞的鱼，不值什么钱，拿回去给林医生好好补补身体，给沈团长生个大胖儿子！
　　大伙儿热情万分，纷纷拿着自家的东西往贺敏瑛身上塞。
　　陈冬妹一看那菜根上还带着泥呢，还有那鱼扑腾着，一甩一尾巴水，可别把贺阿姨的身上弄脏了。
　　连忙拿着篮子说：“这儿，这儿，给林医生的东西都放这儿来，我肯定都好好地做给林医生吃了。”
　　一下子，那篮子就满得溢了出来，还有好多人都拿着东西放不下。
　　“够了够了，这带回去也吃不完啊，别放坏了。”贺敏瑛连忙说，“大家的心意我们心领了，谢谢大家。”
　　就这样，她们俩一分钱没花，带回去了一大篮子各种肉和菜。
　　足足够吃两三天的了。


第262章 
　　贺敏瑛这辈子都没感觉这么光荣过。
　　她其实很理解大伙儿的心情, 因为她也是一样的。
　　当她看见，是林辰歆拼尽全力，跟阎王爷抢人, 终于把沈焰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之后，她当时真的想着，下半辈子再怎么对她好都是不够的, 就算是要自己的命, 也愿意给她。
　　只是这份感激的对象是自己的儿媳妇，因此感激之余, 又多了几分骄傲。
　　哪怕是当年她作为一名出色的舞蹈演员, 在台上接受观众们热烈的掌声与赞誉的时候, 她都没有那么骄傲过。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儿子和媳妇宁愿一直窝在这个偏僻的海岛上，都不愿意回京市过更舒适优越的生活。
　　原来他们在这儿所做的事情是那么有意义的啊！
　　有了陈冬妹在，贺敏瑛就轻松多了, 冬妹很能干, 收拾屋子、搞卫生、做饭都是一把好手。
　　贺敏瑛腾出手来, 便去照顾沈焰。
　　其实沈焰那边也用不着她动手，部队里安排了战士每天轮流专门过来照顾他。
　　贺敏瑛就两头跑，一会儿去医院看看基本上都处在昏睡之中的儿子, 一会儿又回家跟媳妇说说话, 免得她老一个人躺在床上闷得慌。
　　跑得不亦乐乎。
　　傍晚的时候，陈冬妹来问晚饭做什么。
　　林辰歆突然就想要吃黄豆酱煮黄鱼了, 不过她也没说今晚上就要吃，家里没有黄豆酱了, 只是让她们明天去买菜的时候，记得去副食品店买一瓶。
　　贺敏瑛看看天色, 还早着呢，现在去买了回来再做饭也还来得及，便自告奋勇她去买。
　　不由分说拎起包就出了门。
　　陈冬妹还感叹了一句：“贺阿姨可真讲究，出门还拎个这么精致的小坤包呢，咱们这儿的人都把钱胡乱塞兜里。”
　　人家真的处处都跟他们这些粗人不一样。
　　贺敏瑛才刚住下没两天，就跟这边热情的大院邻居们混熟了，主要是邻居们太热情，她想不搭理都不行，又怕替儿子媳妇得罪了人，只能一路走一路打招呼。
　　好不容易出了大院，不经意间一回头，才发现糯米糕居然也跟着出来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脚边。
　　贺敏瑛有点紧张，在家里糯米糕很乖，大概是知道她有些害怕，所以从来都不会主动去蹭她，她也只有在林辰歆在旁边的时候，才敢稍微靠近一些。
　　不料她居然不小心把它给带出来了。
　　倒也不是怕它咬她，而是怕它咬别人，她跟糯米糕又不太熟，万一有什么事，她也管不住啊！
　　只好学着林辰歆教育糯米糕的样子，用稍微严厉的语气说了一句：“糯米糕，回家去！”
　　为了增加气势，还用力跺了跺脚。
　　糯米糕黑黝黝的眼睛看了看她，往后退了几步。
　　贺敏瑛心里一松，还好这狗子听话。
　　她放心地往前走，走了几步一回头，它居然又跟上来了，而且还很懂事地没有靠太近，隔了几步远不紧不慢地跟着。
　　贺敏瑛尝试了几次都赶不走，只好算了。
　　好在这个时候天色将黑未黑，正是大部分人家做饭吃饭的时间，路上的行人不多，应该也不至于会出什么事。
　　没想到是她精致的小坤包惹了祸。
　　她的模样在这个小岛上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虽然她也不是故意的，但通身的打扮，在这边的人看来，就是很有钱的样子。
　　特别是那个精致的小坤包，连包都那么值钱，里边的钱还能少得了吗？
　　她又是一个女人走在路上，自然就引起了一个小贼的注意。
　　忽然之间，一个男人从贺敏瑛的身后跑过，伸手一扯，拉着小挎包的带子，就把包抢走了。
　　而贺敏瑛被这股巨力往前一带，只觉得肩膀上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就摔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金黄色的影子从她的眼前飞掠而过，猛地扑向前面的小贼。
　　“汪！”地一声，张开大口，重重地咬住了小贼的小腿。
　　那小贼大叫一声，被扑到在地，连忙手脚并用想要去打糯米糕，可无论他怎么踢打，糯米糕就是死死地咬住了他不放。
　　小贼大声喊了起来：“救命啊，疯狗咬人啦！”
　　以前陵川岛上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被狗咬了也不当回事。
　　可是自从那次有人被狗咬了之后，狂犬病发作，死状凄惨，然后陵川医院印发了宣传单到处派发，还举办了讲座让大家注意养狗安全。
　　在那之后，养狗的人家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街道里还组织过打狗队，专门上街扑杀流浪狗，街头巷尾的流浪狗几乎也都消失了。
　　居民被狗咬伤的事件也少了很多。
　　因此听到疯狗咬人这样的喊声，周围的住户还是比较敏感的，不少男人立刻拿了棍子冲出来：“疯狗在哪里，赶紧打死它！”
　　贺敏瑛一开始看见这么多人拿着棍子冲出来，还以为他们是来帮忙抓小偷的，谁知道不对呀，这些人身上的棍子怎么往糯米糕的身上招呼呢！
　　她连忙冲过去：“快住手，不能打，这是我家的狗。”
　　可那些人打红了眼，哪里管是谁家的狗，反正是疯狗就得打死，不然被咬了算谁的？就算赔钱也没用啊，狂犬病没得治，要死人的。
　　糯米糕的身上挨了好几棍，但它还是死活不松口。
　　贺敏瑛一看这不行啊，这糯米糕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子媳妇那不得心疼死，再说它也是为了自己才弄成这样的啊，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打呢！
　　索性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抱住糯米糕，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它，大声喊：“别打了，它抓小偷呢，下面这个人抢了我的包！”
　　尽管那些人收手收得算快的，但贺敏瑛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挨了一棍子，那叫一个疼啊！
　　再想想糯米糕刚才被打了那么多下，得疼成什么样子！
　　那些人这才从发现疯狗的应激反应中回过神来，仔细一看，可不是嘛，被大狗扑倒的那人，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个女人用的坤包呢！
　　他们赶紧七手八脚地改成去抓人。
　　糯米糕看见人被抓起来了，这才松了口，“呜呜”地叫了几声。
　　小巧精致的小坤包又回到了贺敏瑛的手里。
　　她也是大意了，这包里不仅有她带过来的所有钱，还有一些重要的身份证件，都放在里面，要是真的被人抢走了可不得了。
　　主要是她平时的生活环境太优越了，住在守卫严密的军区大院里，平日里进出都有车子接送，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路上还会发生抢劫偷窃这样的事情。
　　今天可真是多亏了有糯米糕在啊！
　　贺敏瑛这会儿是一点儿都不怕糯米糕了，心疼地搂着狗子摸了几下：“辛苦你了。”
　　众人一看，这狗油光水滑，威风凛凛，目光清正犀利，哪有半点疯狗的样子。
　　不由得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疯狗该打，但会抓小偷的好狗，那还是人类的好朋友嘛！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这不是林医生家的糯米糕吗？上过报纸的，是一条英雄犬呢！”
　　“真的是啊，长得跟报纸上的一模一样。”
　　“大姐，这狗真的是林医生家的糯米糕吗？”
　　“哎呀，这是对不起啊，我们居然打了糯米糕，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贺敏瑛没有想到，不但自家儿媳妇在海岛上人人皆知，受尽尊重，就连她家的狗也那么受欢迎。
　　本来看见他们乱打狗，还挺生气的，现在也气不起来了：“没错，它就是我们家的糯米糕。”
　　有人刚刚出来的时候家里正在吃饭，这会儿赶紧进屋去拿了一块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肉出来喂糯米糕。
　　没想到糯米糕特别有骨气地把脸转到了一边，不吃！
　　贺敏瑛也得意地说：“我们家的狗教得好，从来都不乱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的。”
　　“好，好，这样好啊，免得有人起了歪心思把狗给药了。”
　　趁着众人都在关注糯米糕，那小偷想要趁乱跑掉，被一直警惕着的糯米糕发现了，立刻冲着那个方向狂吠起来。
　　众人发现试图逃跑的小偷，纷纷把心中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逮住一顿好揍。
　　“看你还乱抢东西，居然抢到林医生家里去了，真给咱们陵川丢脸。”
　　“大姐，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受到惊吓了，您先回去吧，回去替我们跟林医生问好啊，我们都等着她回来呢！”
　　“这人您就不用管了，待会我们会把人送去派出所的。”
　　贺敏瑛看了看那被打得五颜六色，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小腿上还被撕掉了一大块肉的小偷，觉得他也挺惨的：“行吧，你们也别打了，真把人给打坏了也不好。”
　　最后贺敏瑛还是跟着一块儿去了一趟派出所。
　　毕竟事情因自己而起，总得去说清楚的，那小贼被自家的狗咬上了，要赔医药费什么的，也是理所应当的。
　　贺敏瑛这人还是很正直的，她甚至都没有表明她家老沈和她自己的身份，只说是陵川医院林医生的婆婆。
　　但即使是这样，也得到了派出所民警同志们的尊重，民警同志说了，他们曾经有个同事，在抓坏人的时候胸口中弹，大家都以为他活不成了，结果硬是被林医生给救回来了。
　　林医生家的事，就是他们的事，林医生的家人被欺负了，那就是他们被欺负了，肯定会好好地替她出气的。
　　那小偷在一旁听了瑟瑟发抖，可是也没有办法，谁叫他不长眼呢！
　　最后贺敏瑛不但没有赔医药费，派出所还安排了一辆三轮摩托车把她们给送回去了。
　　贺敏瑛还是第一次乘坐这种带着一个车斗的警用三轮摩托车，她坐在驾驶员后面的座位上，旁边的车斗里威风凛凛地站着一条大黄狗，别提多拉风了。
　　贺敏瑛出门之后，林辰歆在家里躺了一天，躺得骨头都疼了，决定下来活动一下筋骨。
　　不敢走远，只在家门口来回慢慢地走几步。
　　隔壁家的二宝带着小宝在门口玩，看见她还兴奋地冲过来：“林医生阿姨，你回来啦！”
　　林辰歆生怕他们撞上自己，连忙远远地就摆手：“慢点慢点，别冲过来。”
　　二宝好奇地看着她：“林医生阿姨，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
　　他还有印象，他妈怀着小宝的时候，肚子就是这么圆鼓鼓的。
　　林辰歆笑着说：“是呀，很快我家里就要多两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两个？”二宝好奇地四处转头看，“还有一个在哪儿呢？”
　　逗得林辰歆哈哈大笑。
　　这时隔壁屋里走出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喊：“二宝，小宝，快回家吃饭了。”
　　二宝连忙说：“林医生阿姨，我们要吃饭了。”拉着小宝就跑了回去。
　　林辰歆有些诧异，隔壁家这是……换了女主人？
　　见她这样，对面老当益壮的冯老太太特地过来给她八卦。
　　原来那徐思妍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就剩下卓宇阳一个大男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凄凉啊！
　　邻居们都看不下去了。
　　出于同情，就给他介绍了一个乡下姑娘。
　　说是当保姆帮忙带孩子，就这么住了进来。
　　这姑娘倒是个勤快的，一来到就把家里家外都理得井井有条，孩子们身上干净了，也能吃得饱饭了。
　　这家里啊，就是得有个勤快的女人才像话。
　　而且看样子她好像真的跟卓宇阳过到一块儿去了，大家居然都觉得可以理解，男女之间，不就那点子事嘛！
　　女人走了，卓宇阳还这么年轻一个男人，难不成还真的要给她守着不成？
　　至于跟之前那个离没离婚的，反正也没人提起，姑且就当离了吧！
　　都住一个大院里的，大伙儿也希望他们一家能过得安安稳稳的，对孩子好，对大伙儿都好。
　　林辰歆想了想，觉得也对，最起码对那三个孩子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至于有人在背地里说点闲话什么的，只要那女人心理足够强大，那就无所谓。
　　说完隔壁家，冯老太又给林辰歆说起了大院里其他人家的八卦，这大院里发生的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小老太太年纪不小了，活得倒是挺有意思。
　　林辰歆听着也觉得挺过瘾的，才离开了几个月，大院里就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儿啊！
　　忽然就听见一阵“突突”的摩托车声，连忙转头去看。
　　冯老太太立刻叫了起来：“哟，派出所的人怎么来了？难不成是咱们这儿有谁犯事儿了？”
　　再一看：“不对呀，那不是你们家狗吗？”
　　林辰歆不但看见她家狗了，还看见坐在后面的她婆婆了，好端端地去买瓶黄豆酱，怎么坐上警车了呢！
　　急急忙忙地想要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贺敏瑛远远就喊了起来：“你别动，别动，等我们过来。”
　　警用摩托车在他们家门口停下，贺敏瑛赶紧下车去扶林辰歆：“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嘛，怎么出来了。”
　　林辰歆：“躺累了，出来活动活动，一会就回去躺，妈，您这是怎么回事？”


第263章 
　　贺敏瑛连忙把遇到的事情跟林辰歆说了一遍, 最后心疼地搂着糯米糕说：“今晚咱们得给糯米糕多做点儿好吃的，好好犒劳犒劳它。”
　　林辰歆惊奇地发现：“妈，你不怕它了？”
　　贺敏瑛：“咱们家糯米糕这么懂事, 怕什么啊，我才不怕呢！”
　　一直热心听八卦的冯老太也说：“可不是，你们家这狗可是我见过的最通人性的, 等将来生了小狗崽, 可要给我们家一只。”
　　林辰歆这才想起来，他们家糯米糕好像也到了当爸的年纪了, 也不知道它自己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小母狗, 需不需要给它相个亲。
　　贺敏瑛这才想起来：“呀, 黄豆酱忘了买了。”
　　冯老太：“早说呀, 买啥买，我家就有，先拿给你们用着。”
　　贺敏瑛接过冯老太的黄豆酱：“谢谢啊, 明天我们买了还给您。”
　　“客气啥啊, 林医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很好, 又来了一个有救命之恩的，儿媳妇你究竟救了多少人啊，该不会这整座岛上的人都救过吧！
　　陈冬妹说：“这才哪到哪啊, 您有机会去我们东阳岛上, 林医生那才叫一个备受尊重呢，大伙儿都说她是天后娘娘座下的仙女。”
　　好家伙, 这还封建迷信上了，是不是还得给她修座庙啊？
　　林辰歆硬是被贺敏瑛按在床上躺了三天, 刘主任来看过，说已经没事, 可以自由活动，以后只要注意点就好。
　　贺敏瑛才准她出门去看沈焰。
　　沈焰身体素质确实好，才这么几天的功夫，就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要不是腿断了被吊在床头，说不定都能活蹦乱跳了。
　　看见林辰歆过来，还赶紧让人去给他打水洗脸刮胡子。
　　林辰歆好笑：“别忙了，你这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我没看过啊，还会嫌弃你那一点胡子吗？”
　　沈焰牵着她的手：“媳妇，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怕再也见不着你了，我还不知道咱们的孩子们是男的还是女的呢！”
　　“当时那桅杆朝我砸了下来，我怎么爬都爬不出去，我就想，不行啊，我不能死啊，我得撑着啊，我要是没了，我的歆歆她该怎么办呢！”
　　“后来其实我知道我被人救了，也知道他们说没办法了，救不过来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就那么咬着牙，吊着一口气，我就想着啊，就算牛头马面来抓人了，我也不跟他们走的，我得活下去啊，我得看着我的两个孩子出生啊！”
　　“后来你就来了，我在心里说，林辰歆啊，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你看，你就把我给救回来了，真好啊！”
　　是啊，他还活着，真好啊！
　　林辰歆红了眼眶，用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傻瓜！”
　　贺敏瑛不满道：“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又把人弄哭了呢，沈焰，歆歆可是豁出了性命去才救了你，差点儿连孩子都没了，将来你要是敢对她不好，我跟你爸头一个不放过你。”
　　等沈焰可以坐在轮椅上的时候，一家人就准备着带着他一起回京市养伤了。
　　林辰歆的学业不能拉下太多，不然有可能就不能准时毕业了。
　　沈焰这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又立了大功，部队里给他批了半年的假期，除了养好伤之外，还能在家里陪着林辰歆生孩子，亲眼见证着两个孩子的出生。
　　也算是一个小惊喜了。
　　沈绍林专门安排了两个人过来接他们，火车上也安排了专门的包厢，所以虽然一个行动不便的伤员，一个孕妇，行程倒也还算便利。
　　只是家里即将长时间没人住，东西得好好收拾一下，吃的什么的全都送人了，门窗锁好。
　　还有糯米糕，林辰歆的意思是想托付给邻居帮忙养着的，糯米糕这样的英雄犬，又聪明通人性，不知道多少邻居想要抢着帮忙养呢！
　　结果是贺敏瑛不舍得了，非要把它也一起带到京市去。
　　来接他们的勤务兵只能想办法弄了一个大笼子，把糯米糕装进去，想办法一起运回了京市。
　　至于陈冬妹，虽然来帮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林辰歆还是按照原来说好的，给了她十块钱的工钱。
　　一家人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回到了京市。
　　既然沈焰在家休养，林辰歆就不想再住在学校了，宁愿每天辛苦一点赶路，也要回家陪着他一起住。
　　在经历过这一次差点儿天人永隔之后，两人都觉得，只要有机会，排除万难也要尽量在一起，相依相伴。
　　只是一家人实在是放心不下她挺着大肚子还去挤电车，沈绍林便安排了小轿车，每天接送她上下学。
　　林辰歆也不矫情，不逞强，为了自己的身体和肚子里的两个宝宝着想，乖乖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影响确实有点儿不好，但人家大领导唯一的儿子都差点儿为国捐躯了，那俩孩子差点儿成了遗腹子，享受点儿特殊待遇怎么了？
　　当然学校那边的宿舍也可以留着，中午回去睡个觉，晚上有时候太晚了，留在这边住个一两晚也是可以的。
　　这天放学，林辰歆打算回宿舍去收拾点东西带回家，却发现有个男生在哼哧哼哧地帮秦冬梅打水。
　　不由得揶揄起来：“小梅梅，有情况哦！”
　　秦冬梅：“才不是，人家是本科的小学弟，别乱想啊！”
　　“小学弟怕什么，女大三，抱金砖。”
　　小学弟如果不是想追求她，怎么会帮她打水？而秦冬梅如果对对方没有意思，就算对方想要帮她打水，她也不会同意的啊！
　　这还能没情况？
　　秦冬梅没好气地说：“真不是！小学弟这是用他的劳动力换我的牙齿呢！”
　　“啥？”林辰歆真听不懂了。
　　秦冬梅解释给她听，前些时候她智齿疼得厉害，正打算去附属医院看一看，结果有人跟她说，不用去，找个牙科的学生帮忙拔掉就可以了。
　　不但可以免费看牙，还能得到别的好处。
　　比如说根据这颗牙齿的拔除难度，可以让小学弟帮忙打几天或者一个月不等的开水，或者是早饭。
　　林辰歆还是不明白：“你让人家帮你拔牙，不得是你帮人家打开水吗，怎么还是人家帮你呢？”
　　秦冬梅哈哈大笑：“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咱们这智齿啊，可值钱了，这大四的学弟学妹们，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找人让他们给拔牙呢！”
　　原来他们在正式毕业上岗之前，都必须有实践经验，就是真正给人，而不是模型拔牙。
　　还要考核的，考核通过之后才能正式毕业。
　　可这拔牙得有人啊，人家好端端的牙齿也不能随便让你给拔了。
　　所以就只能把主意打在身边的同学身上了。
　　而智齿就是最好的练习对象。
　　据说牙科的学生们，拔智齿的机会都是要互换的，一颗换一颗，你拔我的，我拔你的，公平公正。
　　可架不住有些人的智齿没长出来，或者说早就拔掉了的，没得跟别人互换，怎么办呢？
　　只好找像秦冬梅这样的了，用自己的劳动力换取一个练习给人拔牙的机会。
　　秦冬梅还给林辰歆讲了一个她去找小学弟看牙的时候听到的笑话。
　　有两个牙科学生一言不合打了一架，原因居然是两个人交换拔牙，结果难度不对等。
　　一个是普通正常生长的智齿，而另外一个则是智齿中拔除难度最大的倒置阻生齿。
　　互相拔完之后，倒置阻生齿的那人觉得自己吃亏了，这难度，自己一颗牙齿能顶别人三颗啊，一换一他太吃亏了。
　　想让对方再赔他两颗。
　　对方不同意，两人就吵架啊，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这些可好，其中一个人的门牙被打掉了，然后对方又白得了一个练习镶牙的机会。
　　反正这是流传在牙科学生中的一个故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把林辰歆给笑坏了，回去之后还专门学给了沈焰听，沈焰也笑得够呛。
　　完了还说，其实他也有一颗智齿有点阻生，一直想去拔掉，不如等伤好了之后去找他们学生拔，也算是为我们的医疗教育事业做出一点贡献了。
　　沈焰回来之后，只安安分分地在床上躺了几天，等身体恢复得稍微好一点之后，就躺不住了，开始满屋子蹦跶。
　　他们现在的卧室在楼上，他整天拖着条伤腿上上下下的，贺敏瑛瞧着就累，一心想要把他挪到楼下的客房住。
　　让他跟林辰歆晚上分开睡，也省得年轻小夫妻俩一个把持不住，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可沈焰说什么都不愿意，还说什么他都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还能活着多不容易啊，有一天就要好好地过一天，再把他跟媳妇儿分开，忍心吗？
　　气得贺敏瑛甩手不管了：“那你自己上下楼梯，可别想着别人去扶你，歆歆也不许扶，万一俩人都摔了怎么办。”
　　沈焰不屑地：“嗤！”了一声，当场表演了一手栏杆上楼绝技。
　　只见他大长腿一踮，整个人就坐在了楼梯的扶手上，然后双臂用力，硬生生地把自己拉着滑了上去。
　　别人坐在扶手上下楼，那是依靠重力滑下来，而他则是活生生的反重力，没办法，臂力就是这么强。
　　别看他还瘸着腿，锻炼一点没落下，每天闲着没事就拉着门框做引体向上呢！
　　媳妇儿多喜欢他的八块腹肌啊，每次摸着都爱不释手的，这次身上添了那么多丑丑的伤疤，这腹肌要是再没了，以后让他靠什么来吸引媳妇儿啊！
　　其实贺敏瑛也是多虑了，沈焰的自制力强着呢，这段时间以来，小夫妻两个都是盖着被子搂着纯睡觉。
　　只要有可能伤害到媳妇一丁点儿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的。
　　到了孕后期，因为怀的是双胎的缘故，林辰歆的肚子特别大，上面顶着胃，下面压着膀胱。
　　胃口变小了很多，每次只能吃一点点，但是又饿得很快，所以晚上总是要加餐。
　　还有上厕所的频率也高了很多，一晚上总要起夜好几次。
　　到了这个时候，一家人都已经不敢让她再住在二楼了，夫妻俩都搬到了一楼的房间住。
　　沈焰每天晚上都要起来好多回，给她弄吃的，陪着她去上厕所，每天睡觉前给她按摩水肿的双腿，任劳任怨，标准的二十四孝好丈夫。
　　在他的陪伴下，林辰歆这个孕期虽然过得辛苦，但也挺开心。
　　到了林辰歆快要生的那个月，他的腿基本上已经好了，不影响行走，他更是不放心林辰歆每天自己一个人去上学了，不管是接送都陪着一起。
　　还特地买了礼物去拜访她周围的老师、同学、朋友，让大家都帮忙多关照一下。
　　林辰歆自己倒是觉得还好，除了肚子太大了一些，容易感到腰酸背痛之外，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不妥的。
　　自觉完全可以一直上课直到生呢！
　　这天下午，林辰歆在图书馆里查了一会儿资料，忽然觉得肚子坠坠地有点不舒服，她不想逞强，收拾了书本决定回宿舍休息一下，顺便等沈焰来接她。
　　只是忽然有个女生来找她。
　　这女生叫庞月明，是个大二的小师妹，本来跟林辰歆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不过她在追求宋正思，经常带着一堆点心零食去实验室找宋正思，把零食分给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吃。
　　小姑娘天真活泼，一口一个师兄师姐，特别有礼貌，还挺讨人喜欢的，宋正思貌似对她也并不排斥，就淡淡地相处着，慢慢地大家也都熟络了起来。
　　林辰歆自从知道宋正思对她有意思之后，其实心里是有点不太自在的。
　　她其实挺喜欢宋正思的，当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纯粹朋友之间的喜欢。
　　宋正思是个很优秀，值得深交的人。
　　她不愿意失去这份友谊。
　　所以看见宋正思跟庞月明发展得挺不错，林辰歆感觉到轻松之余，也挺替他高兴的。
　　爱屋及乌，她对庞月明的态度也很好。
　　这会儿庞月明有些着急：“林师姐，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什么事，你说。”林辰歆一只手撑着后腰，揉了揉说。
　　“是这样的，宋师兄今天上午当助教，帮忙带了一个解剖课，可是一不小心把一个很重要的笔记本落在解剖室里了。”
　　这个说法并不奇怪，研二研三的学生帮忙给本科生当助教，也是一件挺寻常的事。
　　“嗯，所以呢？”
　　“现在宋师兄正在实验室做一个重要的实验，正在紧要关头，走不开，可是又需要查到那个笔记本上的一个数据，所以，他请我帮忙，去解剖室帮他把那个笔记本取回来。”
　　林辰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抽得有点厉害，她难受地又揉了揉后腰：“然后呢！”


第264章 
　　庞月明涨红了脸, 都有点想哭了：“可是我不敢去，解剖室阴森森的，我一个人去会害怕, 可是我又不敢让宋师兄知道，如果他知道我这么胆小，一定会看不起我, 认为我不够资格当一名医生的, 林师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能不能求你帮帮忙, 陪我一起去拿啊！”
　　“就一会会, 陪我过去拿了就可以了, 好吗？求求你了，林师姐，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林辰歆其实不太想去：“要不看看还有没有别人可以陪你去吧！”
　　庞月明真的急得哭了出来：“我的同学都跟我一样胆小, 不敢去, 如果找师兄们, 他们一定会告诉宋师兄的，我真的不想给宋师兄留下一个胆小的坏印象，林师姐, 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你也是女的，你可以理解我的, 对不对？”
　　林辰歆其实不太能理解，虽然她也是女的, 但她从来没有害怕过进解剖室，甚至让她单独待在解剖室里过一夜也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不想让自己喜欢的男人知道自己的弱点, 她好像也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情绪，大概是因为她太有自信了，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怕被人知道吧！
　　不过既然小姑娘都难过成这样了，算了，帮就帮一把吧，就当是她欠宋正思的。
　　“好吧，那走吧！”
　　庞月明高兴得跳了起来：“谢谢林师姐，我就知道，林师姐人最好了。”
　　两人一起到了解剖室，今天下午没有安排解剖课，这附近都静悄悄的，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什么特殊需要，人们都不会往这边来。
　　会害怕的人还是占大多数的。
　　何况还有各种传说中的校园鬼故事，像庞月明这样的小姑娘会害怕一点也不奇怪。
　　这会儿庞月明就紧紧地抓住了林辰歆的手，掌心里都是汗。
　　终于到了解剖室的门口，庞月明发着抖说：“林师姐，我真的不敢进去，就在那边的桌子上，麻烦你帮忙进去拿出来好吗？拜托拜托了。”
　　庞月明红着眼睛双手合十求她。
　　林辰歆笑了笑，无奈地说：“行吧，你在这里等我。”毫不犹豫就走了进去。
　　走到庞月明所指的那张桌子前，却没有看见她说的笔记本，正想回头问一声，忽然听到“砰”地一声关门声。
　　回头一看，解剖室的门被关上了。
　　刚才好像并没有刮风？
　　林辰歆回到大门边，用力拧了拧把手，打不开。
　　“月明，月明你在外面吗？帮我开一下门。”
　　外面没有任何声音。
　　林辰歆心里一冷，她被人算计了。
　　虽然想不明白庞月明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毫无疑问，这是她针对自己专门设的一个局。
　　暂时不去管原因，林辰歆迅速地思考着她有没有办法脱困。
　　解剖室的四周陈列着各种标本，中间的福尔马林池子里浸泡着大体老师，空气中是浓浓的福尔马林气味。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待的时间长了，会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由于各种特殊原因，解剖室建造得特别结实，而且隔音效果也很好，周围也没有什么人。
　　她就算大声叫喊，也不会有人听到救她出去，只是徒然浪费力气而已。
　　窗户又高又窄，以她现在的状况，别说爬了，就算爬上去了也钻不出去。
　　砸门也行不通，解剖室的门都是特制的，门锁特别结实，一般没有特别大的力气，别想砸得开。
　　她还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孩子给嘣出来了呢！
　　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大概就是等明天有人来上班再把她放出去了。
　　除非今晚有人大晚上不睡觉来玩大冒险练胆量，不然她今晚应该是不用指望有人会过来了。
　　她当初念大学的时候，班上就有几个二傻子跟人打赌大半夜地去闯解剖室，结果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被抓住了还被罚写了检讨，在学校广播里念给全校同学听。
　　接受了今晚出不去这个事实之后，林辰歆倒也并没有太紧张，惊慌失措是没有的，害怕恐惧也不存在。
　　她只考虑今天晚上怎么过。
　　还好已经六月份了，天气开始热了起来，在这里过一晚上倒也不至于着凉。
　　解剖台上收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当床睡的。
　　上厕所也可以拿个烧杯解决。
　　就是肚子有点饿，两个小家伙要受点委屈了。
　　想好之后，林辰歆坦然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开始思考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庞月明那丫头。
　　应该没有吧，她记得自己之前根本就没跟她有过私底下的接触，见过几次面都是在实验室，跟其他的师兄们在一起。
　　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她一个研究生，跟一个大二的学生，也不存在任何竞争关系，那究竟是为什么呢，纯粹是看自己不顺眼吗？
　　还是因为……宋正思？
　　可林辰歆并不认为宋正思会是一个随便向别人吐露自己曾经的感情的人，除非她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
　　至于吗？她都已经结婚了，而且连孩子都快生了！
　　实在是理解不了，现在的小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其实如果仅仅只是吓唬吓唬她，把她关在解剖室里过一夜，这对林辰歆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问题是，她快要生了。
　　虽然还没到预产期，但她怀的是双胞胎，早产是很正常的。
　　过了没多久，肚子里不舒服的感觉又开始了，这次很明显，是宫缩、阵痛。
　　而且频率还在逐渐加快。
　　等不到明天早上了，林辰歆想。
　　必须要自救。
　　林辰歆拎起一把椅子，开始砸门锁上的把手，不愧是新型门锁，确实结实，木制的椅子都快要散架了，门锁还是纹丝不动。
　　林辰歆却忽然感到一股热流从腿间涌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羊水破了。
　　如果是的话，那就不能再站着了，不然的话，羊水流完了里面的宝宝很危险。
　　实在不行，那就自己来接生吧！林辰歆咬了咬牙想。
　　开始找趁手的工具，柔软的棉垫，锋利的剪刀，手术刀，全都准备好了，用酒精消过毒，放在一边，她自己也找个地方，躺了下来。
　　安静地等待着一次又一次阵痛的来袭。
　　真想不到啊！
　　林辰歆见到过许多临产的时候情况危急的产妇，有些她拼尽全力救回来了，有些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尸两命。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生产的时候会面临这样一种情况。
　　我可以的。
　　林辰歆这样告诉自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越是紧急的时刻，就越不能慌张，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沈焰都快急疯了。
　　他按照惯例准时开车来到学校接林辰歆，却发现她没有在寻常的位置等着自己，一开始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能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安静地等了几分钟之后，他感觉心里有点慌，莫名地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悸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决定自己去找她。
　　她会去的无非就是那几个地方，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沈焰全都跑了一遍，并不见人，能问的都问了一通，也都说没有见过她。
　　他甚至连洛教授的办公室和他家里都去找了一遍，还是找不到。
　　倒是其他人听说林辰歆不见了的消息，也非常着急，帮着到处找。
　　奇怪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这校园里，怎么就能不见了呢？
　　在路过一片湖水旁边的时候，沈焰心里甚至有了一股想要跳下去把整个湖底都翻找一遍的冲动。
　　不过不会的，她明明会游泳，而且技术还很好。
　　有人说：“会不会是突然有什么急事离开学校了呀？”
　　“不会。”沈焰很肯定，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对她的紧张，就算再急，要离开学校也肯定会想办法给他留下个口信的。
　　人多力量大，在百般打听之下，终于有人打听到，下午的时候，有人在图书管理看见林辰歆了，后来有一个年轻姑娘来找她，两人就一起离开了图书馆。
　　再后来上哪儿去了就不知道了。
　　听那人的形容，那年轻姑娘听起来像是庞月明的样子。
　　宋正思主动提出他去找她。
　　找到庞月明的时候，她一脸惊喜：“宋师兄，你是来找我的吗？我真高兴，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呢！”
　　宋正思一脸焦急：“庞师妹，你下午的时候去找过林师姐吗？知不知道她现在去哪里了？”
　　庞月明心里暗自咬牙切齿，还以为他突然开窍知道主动找自己了，原来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脸上却一点儿都不显，只做出一副茫然的模样：“没有啊，我下午一直在上课呀，林师姐她怎么了？”
　　宋正思神色严肃：“真的没有吗？有人说看见你下午去图书馆找她了。”
　　庞月明抿了抿唇，一副受到委屈的模样：“我真的没有啊！今天一下午我们都有课，不信你去问问我同学呀！林师姐她到底怎么了？”
　　“她失踪了，我们所有人都在找，可是都找不到她！”
　　庞月明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呀，怎么会这样！要我帮忙吗？宋师兄，我也跟你一起去找吧！”
　　心里却在大笑，找吧找吧，找到明天早上你们也找不到人，谁能想得到她居然跑到解剖室去了呢！
　　最好今天晚上解剖室里的妖魔鬼怪全都跑出来吓她，他们不都说她心理素质超级好的嘛，要是在解剖室里待一晚上被吓疯了，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宋正思看她的样子像是真的不知情，便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你要是方便的话，帮忙问问周围有没有人看见过她的，有消息的话及时告诉我们。”
　　庞月明关切地点头：“嗯嗯，我知道，我也一定会努力去找的，希望林师姐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她还怀着孩子呢！”
　　宋正思点点头，说了声：“谢谢！”掉头便走，焦急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庞月明心里冷笑，一个结过婚马上就要生孩子的老女人而已，凭什么让这么多人紧张关心她？
　　沈焰几乎跑遍了整座校园所有的地方，跑得太急了，胸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林辰歆在学校里也算得上是名人了，一下子这么多人在找她，不少人好奇地打听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也自动自发地帮忙找了起来。
　　一时之间，好像半个学校的人都在帮忙找人。
　　庞月明有点紧张起来，这么多人都在找，万一真的找到了怎么办？
　　她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设的这个局岂不就白费了？
　　沈焰忽然想起来，他还有个地方没有去过。
　　那是校园很偏僻的一个角落，周围没有什么建筑，只有孤零零的一栋房子，周围绿树成荫，在黄昏的暗影中不知道怎么的就给人一种很阴森的感觉。
　　当时他路过的时候问过一句那是什么地方，旁边跟他一起找人的师兄随口回了一句：“那是解剖室，林师妹没事的话不会去那边的。”
　　当时还有更多有可能的地方还没找过，所以他们下意识地就忽略过了那个地方。
　　沈焰往四周看了看，调转方向，往记忆中解剖室的方向跑去。
　　周围确实很安静，他一路过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解剖室的门窗都牢牢地锁着，他上前推了一下，纹丝不动，看起来也不像有人会在里面的样子。
　　但他还是用力地敲了敲门，喊了几声林辰歆的名字。
　　也没有得到回应。
　　其实林辰歆在里面听到了，可刚刚来了一波剧烈的阵痛，她甚至连下床挪到门边的力气都没有。
　　她倒是应了几声，可惜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做得太好了，外面的沈焰根本就没有听到。
　　眼看沈焰在外边找不到人就打算离开了，林辰歆拼命地爬起来在解剖台旁边摸索着，终于被她摸到一个硬硬的物体，也管不了是什么东西了，她抓起来拼尽全身力气，朝窗户的方向扔了过去。
　　还好她运气不错，“哗啦”一声，玻璃窗被打碎了。
　　沈焰猛地回头，三两下沿着墙攀援而上，趴在了被打破的窗户前：“歆歆，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我在这里。”林辰歆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刚刚为了用力扔出重物，甚至不惜让自己失去了重心，从解剖台上摔了下来。
　　沈焰目眦欲裂：“你等着，我马上进来。”
　　“我……我马上要生了，你快去找老师，拿钥匙。”
　　沈焰哪里还听得到她说什么，对着那扇大门就拼命地撞了起来。


第265章 
　　用脚踢, 用肩膀撞，沈焰这辈子执行过无数次危险的任务，许多次陷入过生死关头, 可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慌张过。
　　慌张到脑子几乎无法思考，只知道咬牙切齿地要把这扇门弄开。
　　林辰歆在屋子里都能感觉到他用的力气之大，似乎想要把整栋房子都掀翻。
　　她无奈极了：“真是个傻瓜。”
　　这才刚刚休养好的身体, 岂不是要被他撞出内伤, 这样子踢法，腿还要不要了？
　　轰然一声巨响, 整扇门都被沈焰给踹了下来,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歆歆, 你怎么样？”
　　林辰歆朝他伸手：“快, 带我去医院。”
　　“好！”沈焰立刻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飞快地朝外面跑去。
　　这一路上，无数的医大学生, 就这么看着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 双手仿佛捧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红着眼睛，健步如飞地跑向医大附属医院。
　　从此，竟然带起一股医大的男学生们热爱锻炼身体的风潮, 特别是引体向上这项运动, 尤其受欢迎。
　　主要是因为，学校里但凡有了对象的女生们, 都会问她们的对象一句话，万一我突然出了什么事, 或者是要生孩子了，你能像林师姐的爱人一样, 抱着我飞奔去医院吗？
　　不少女生还非要让她们的对象当场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把她们抱起来。
　　结果非常惨不忍睹，居然几乎有一半的人是抱不起来的，有些就算能抱起来，那姿势也十分勉强，别提什么健步如飞了，能艰难地往前走几步就算不错了。
　　因此而愤然提出分手的女生不在少数。
　　而男生们也奋发图强，开始努力锻炼起来，一边锻炼，一边咬牙切齿地骂沈焰，长成这个样子就算了，力气还这么大，让不让别的男人活了？
　　来到医院，医生看到这样的情况也十分着急，立马插队送进产房。
　　好在林辰歆一直以来的产检都是在这边做的，妇产科的医生都认识她了，双胞胎呢，前两天才来做过检查，各项详细资料医生这里都是有的。
　　只是当时还觉得预产期应该还有半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发动了。
　　林辰歆被医护人员推进产房的时候，沈焰还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旁的护士不得不提醒：“这位同志，抱歉啊，产房家属是不能进去的。”
　　沈焰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别怕，我在外面等着你们。”
　　林辰歆忽然最后又抓了一下他的手，沈焰忙问：“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林辰歆：“解、解剖室的门，要、要找人修好。”
　　不然里边的东西丢了可不得了。
　　沈焰怔了一下，就这么看着她被推进去，然后产房的门“砰”地被关上了。
　　他双腿一软，身体靠在产房外面的墙壁上往下一滑，就坐到了地上。
　　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双腿都在发抖，记不清楚刚才是用哪只脚踹的门了，只觉得刚受过伤的那条腿隐隐作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一定要没事，沈焰现在觉得，孩子能不能安全地生出来都没关系了，只要林辰歆能好好的就行。
　　沈焰送林辰歆去医院的过程太过高调，很快同门师兄们，还有秦冬梅、郑秀枝等几个跟她比较好的朋友都赶了过来。
　　看见沈焰白着脸坐在地上的样子都吓了一跳，宋正思跑过来把他拉了起来：“林师妹怎么样了？”
　　“在里面。”沈焰抬起下巴朝产房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秦冬梅：“怎么这就生了？不是说还有十几天吗？”
　　宋正思：“在哪里找到人的？”
　　沈焰：“解剖室。”
　　一位师兄：“她好好的怎么会跑去解剖室？”
　　沈焰补充一句：“我找到的时候，门是锁着的，她根本就出不来。”
　　当时来不及多想，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便只剩下了后怕。
　　万一他要是没想到要去那边找，万一他就算去了，可是她没有及时砸碎玻璃，万一她就算砸碎玻璃了，他却已经离开，没有听见……
　　那么多的可能性，只要有一个发生了，她一个人被关在那个地方，面临生产，会怎么样，沈焰根本就不敢想。
　　他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不会放过他。”
　　宋正思愕然：“你的意思是，她是被人关在那里的？”
　　“对呀！”一位师兄说，“解剖室的门锁是内外都可以打开的，除非是有人故意在外面反锁了，可是管理人员在锁门之前，肯定会检查一下里面有没有人的啊，不可能把人锁在里面的。”
　　“刚刚林师妹有说过她是怎么被关进去的吗？”
　　沈焰摇摇头，刚才情况紧急，谁还顾得上这个。
　　不过没关系，人在做天在看，迟早能查得出来的。
　　“对了。”沈焰终于想起了林辰歆在进产房之前的最后关头都还记挂着的事，“解剖室的门和窗都被我弄坏了，你们看看谁帮忙去给负责的部门说一声，到时候的维修费用，我会赔偿。”
　　“那我去吧！”一位师兄说，“赔偿的事以后再说，先查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辰歆生得挺顺利的，当然这也跟她身体比较好，而且在怀孕期间也一直坚持做孕妇体操有关系。
　　在送进产房的时候，就已经开了快十指了，才进去没多久，第一个孩子就生出来了，是个大胖姑娘，过了一会儿，又生了第二个，是个稍微瘦弱一点儿的小男婴。
　　就在外面那一群人一边焦急等待，一边疑惑地讨论这究竟是谁想要害林师妹的时候，产房的门开了，护士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小襁褓出来：“林辰歆家属在吗？”
　　“在，我在！”沈焰紧张得双手都在发抖。
　　“恭喜，生了龙凤胎，母子平安。”
　　听到最后“母子平安”四个字，沈焰的心彻底放松下来：“谢谢，我爱人她怎么样了？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这不第一时间赶着看孩子抱孩子，而是问产妇的家属倒是少见，护士笑了起来：“产妇待会儿就出来了，你们先把孩子抱好。”
　　这段时间，沈焰经常陪林辰歆来医院做产检，见过不少刚出生的小婴儿，在家里也用枕头练习过无数次。
　　可眼前这俩孩子，大概是因为双胞胎的缘故，比一般正常的单胎婴儿要小了一个号，那么小，那么软，他根本就无从下手。
　　看见他比比划划地就是不敢下手抱，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秦冬梅上前帮忙：“我来吧！”
　　但她也不敢一下子抱两个，便抱了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最终还是沈焰自己抱了。
　　那么小的小婴儿，抱在手里只有那么一丁点儿，脸蛋皱巴巴，紫红紫红的，像个小老头，跟他平时设想中的集齐了两人美貌优点的漂亮可爱的小娃娃的模样差了也就一个太平洋吧！
　　这就是我的孩子吗？沈焰的感觉怪怪的，有点像在做梦。
　　不一会儿，产妇也被推出来了。
　　沈焰连忙抱着孩子俯身看她。
　　林辰歆脸色有些苍白，带着疲惫，头发都汗湿了，贴在额头上。
　　沈焰心疼地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辛苦你了。”
　　其他人也赶紧过来，推着推车往病房里去了。
　　到了病房，要把人从车上转移到病床上，沈焰把孩子交给一旁的护士，来到林辰歆旁边，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从腿弯下轻轻一抄，就把人抱了起来，稳稳当当地转移到了床上。
　　“把孩子给我看看。”林辰歆迫不及待地说。
　　别人生完孩子都累得睡过去了，她倒是还挺有精神。
　　于是两个小宝宝都被放到了她的身边，一左一右，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皱巴巴，脑袋长长的小家伙，但很明显，其中一个的脸蛋比另一个要胖一圈。
　　林辰歆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胖丫头的小襁褓：“你呀，天天抢弟弟吃的吧？”
　　沈焰诧异：“她是姐姐？”
　　他还一直以为，个子比较大的是哥哥，小小弱弱的那个是妹妹呢！
　　还没弄清楚各自的性别，他就先心疼起宝贝小女儿了。
　　原来弄错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小家伙在被妈妈说了那么一句之后，小嘴一咧，居然“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然后带动起另一个也哭了起来。
　　这俩孩子，别看比其他孩子长得个头小了一些，肺活量可一点都不比别人小，哭得那叫一个响亮啊！
　　两个响亮的哭声此起彼伏，林辰歆看了一眼沈焰：“怎么办？”
　　沈焰也手足无措：“是不是饿了？”
　　“那是不是要给他们喂奶呀？”秦冬梅说。
　　其他几位师兄见状，连忙告辞了，他们几个大男人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知道林辰歆没事就好。
　　有人还说了一句：“我们这就去给洛老师报喜去。”
　　宋正思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了一句：“解剖室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去好好查一查的。”
　　正在试图哄孩子的林辰歆猛地抬头：“等一下，宋师兄。”她顿了顿，目光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同情，“故意把我关在解剖室里的人，是庞月明。”
　　宋正思脸色骤变，嗓音也变得晦涩起来，他紧紧握拳：“好，我知道了，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沈焰疑惑：“庞月明是什么人？”
　　林辰歆：“这个以后再说，我生了孩子这事，你跟爸妈说了吗？”
　　沈焰一拍脑袋，忘了！
　　难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这就去打电话。”
　　沈焰出去之后，林辰歆对秦冬梅说：“来，你帮帮我，看看怎么喂孩子。”
　　这间病房里一共有三个床位，不过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另外两个床位都是空着的。
　　没有外人在，倒也不用难为情。
　　林辰歆平时自己当医生的时候指导起别人来头头是道，可是轮到她自己，却发现怎么弄都不对。
　　这两个孩子，偏心了哪一个都不好，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让她斜靠在床头坐好，两个孩子一边一个窝在胸前喂奶。
　　好在孩子个头小，两个挤在一起也不觉得憋屈。
　　真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才刚刚出生，居然就已经会吸奶了，那小嘴一嘬一嘬的，可有劲儿了。
　　第一下的时候，疼得林辰歆没忍住叫出声来，生了对双胞胎，连疼都是双份的，一边刚疼完，另一边紧接着又疼了一下。
　　眼泪都出来了。
　　两个小家伙嘬得起劲儿，可林辰歆感觉他们应该什么都没吃到，她还没开奶呢！
　　秦冬梅说：“虽然没有多少，但已经有一点点初乳分泌出来了，里面含有大量的抗体，对提高婴儿的免疫力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吸，而且吸吮对于刺激乳汁的分泌也能起到很好的促进效果。”
　　意思就是，让她忍着呗！
　　其实习惯了之后，倒也不觉得疼了，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喂着喂着，倦意袭来，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本来刚生完的时候就已经累得快要睡着了，后来看见了孩子，忍不住兴奋了一会儿，如今终于是撑不住了。
　　俩孩子吸了一会儿奶也累了，乖乖地闭上眼睛，趴在妈妈身上也睡着了。
　　正好沈焰打完电话回来，见状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从她的身上抱下来，放到一边，再抱着她躺好，轻轻地盖上了被子。
　　秦冬梅晚上还得上课，不能再待下去了，便告辞了：“那我就先走了，辰歆这儿就辛苦你了。”
　　沈焰好笑：“辛苦什么，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送走秦冬梅，沈焰搬了张凳子坐到床边，看着这一大两小三个人，心里涨得满满的，从此以后，她们就是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了。
　　再说贺敏瑛在家里接到沈焰的电话之后，气得她真想穿过电话线去打爆他的狗头！
　　臭小子，孩子都生出来了，才想起来打电话给她，怎么不等出院了再告诉她呢！
　　急得她匆匆忙忙地拎上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拉着沈绍林就出门了。
　　才出门又想起什么，回来吩咐家里的保姆，赶紧炖个鸡汤，然后又打电话给沈晴，让她回家一趟，等阿姨炖好了鸡汤，再帮忙送到医院去。
　　又让裴明盛去接早就说好的“月嫂”去医院。
　　这个时候其实还没有“月嫂”这个说法，还是林辰歆自己提出来的，到时候坐月子，两个孩子肯定不好带，不如请个照顾孩子有经验的阿姨帮忙照顾一个月。
　　因为是专门照顾月子里的产妇和婴儿的，就叫月嫂了。
　　他们也就跟着这么喊惯了。


第266章 
　　这月嫂的人选早就定下来了, 是贺敏瑛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考察过人品是可靠的，为人懂事明理。
　　贺敏瑛还亲自到人家里看过, 家里几个孩子都是那嫂子亲手带大的，家里收拾得干净整齐，孩子也照顾得很好, 乖巧懂事, 干干净净的，这才放心定了下来。
　　说好了等孩子一出生, 就去请她过来, 专门照顾产妇和孩子, 至于家里原来的保姆, 就负责一日三餐和打扫卫生。
　　到了医院，就看见沈焰那傻小子正对着“哇哇”大哭的小婴儿束手无策。
　　而林辰歆还在睡着，她实在累得紧了, 孩子哭成这样, 也没把她吵醒。
　　贺敏瑛上前拧着沈焰的耳朵把他拎了起来：“臭小子, 你怎么不等孩子长大了再告诉我我当奶奶了呢！”
　　真是被这臭小子气死了。
　　关于儿媳妇生孩子的场景她在脑海里都演练了多少回了。
　　等林辰歆一发动，立刻全家人带着待产包浩浩荡荡地去医院，月嫂也请过来, 保姆阿姨在家里炖鸡汤, 等她一生完，立马就可以喝上热腾腾的鸡汤补身体。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襁褓都准备好了, 浅黄色带小花的，不管男孩女孩都适用, 到时候两个漂漂亮亮的小娃娃一起从产房抱回病房，这一路上能吸引多少羡慕的目光啊！
　　就是这臭小子, 把她人生中唯一一次在产房外面等儿媳妇生孩子的经历给剥夺了。
　　沈焰“唉哟”了一声：“嘘，别吵，歆歆还睡着呢！”
　　“知道别吵你还不赶紧把孩子给哄好了。”
　　沈焰一脸难色，他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这咋办啊？”
　　原来是孩子尿湿了，倒也不是他嫌弃自己孩子，就是这小胳膊小腿，嫩生生的，仿佛他稍微用力一捏就能断了，他根本就不敢碰，也不知道该怎么换尿布。
　　更重要的是，他也没有干净的尿布可以换啊，现在用的还是医院临时给包上的，公用的小襁褓，一般都是来得太急，家属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才会用上。
　　贺敏瑛气得又拍了他一巴掌：“谁叫你不早点告诉我们！”
　　家里早准备好尿布了，洁白柔软的棉布，事先洗过好多次，洗得软乎乎的，又在太阳底下暴晒过，柔软又干燥。
　　可事实上，贺敏瑛也不太会带孩子，手忙脚乱地才把孩子的小脚拎起来，沈焰就在那边紧张地喊：“您当心点儿，别这么拉他，会疼的。”
　　臭小子，就会添乱。
　　好不容易给俩孩子都换好尿布，歪歪扭扭地包上新襁褓，不知道怎么的，孩子又哭了起来。
　　“这是饿了吧，要不给泡点奶粉？”
　　“也行。”沈焰手忙脚乱地找出小碗和小勺子，用开水烫过，准备去泡奶粉。
　　倒不是没准备奶瓶，友谊商店里有进口的奶瓶卖，贺敏瑛早就买了好几个。
　　而是林辰歆说，一开始不要让孩子用奶瓶，先试着母乳喂养，以免孩子习惯了用奶嘴，就不肯喝母乳了。
　　贺敏瑛带孩子不怎么样，好在她肯听林辰歆的话，儿媳妇说要怎么弄她就怎么弄，一点儿都不自作主张。
　　就在沈焰准备去泡奶粉的时候，林辰歆也醒过来了，没办法，实在是太吵了，两个孩子争相哭起来，跟在比赛谁的声音大似的。
　　“把孩子抱过来吧，我喂他们。”林辰歆说。
　　沈焰犹豫了一下，把瘦小的弟弟抱了过来：“先喂这个吧！”
　　真不是他重男轻女，实在是弟弟太弱了，在娘胎里恐怕就从来都没吃饱过，都被姐姐抢了，再不赶紧喂，怕他给饿死了。
　　“等等，歆歆你还没吃东西吧，哪来的奶喂孩子啊，我先给你泡点红糖水喝，家里在炖着汤了，待会沈晴就带过来。”
　　贺敏瑛手忙脚乱地又去泡红糖水，沈焰想了想，奶粉还是得泡，不然怕俩孩子吃不饱，沈绍林看他们都忙，也不好自己闲着，走过来笨手笨脚地哄孩子。
　　又被贺敏瑛唠叨：“你当心点儿，孩子身上软着呢，你别抱坏了。”
　　林辰歆看着他们忙忙叨叨的，毫无章法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忽然就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幸福。
　　喝过红糖水，林辰歆抱着弟弟准备喂他，沈绍林识趣地避了出去。
　　这孩子别看个头小，可凶狠着呢，逮着就狠命地吸了起来，也不知道他究竟吃没吃上，反正是吃出了一头汗。
　　难怪人们要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呢，瞧那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一张小脸也涨得通红，可不就是拼尽全力了嘛！
　　倒是姐姐那边，乖乖地张开小嘴，让爸爸用勺子把牛奶一点一点地滴进嘴里，然后砸吧几下咽了下去，吃得轻松多了。
　　林辰歆喂着喂着，忽然皱了皱鼻子：“什么味啊，怎么臭臭的？”
　　然后就觉得臂弯了湿湿热热的，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抬头看着贺敏瑛。
　　贺敏瑛一点儿都不嫌弃地俯身在小家伙的屁屁上闻了闻，然后肯定地说：“拉了。”
　　而且还是大的。
　　这孩子可真是个直肠子，一边吃一边拉啊！
　　在儿媳妇面前，自诩有过一次换尿布经验的贺敏瑛淡定地说了一句：“没事，我给他换了就行。”
　　说着把孩子抱到一边的床上，先在底下垫上一块隔水的油布，再在油布上铺上一层柔软的小褥子，然后才把孩子的襁褓解开。
　　瞧这井井有条的模样，倒是经验丰富的样子。
　　可是刚把尿布解开，小家伙就又尿了，还兹了她一脸。
　　沈焰正好瞧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把怀里的大胖闺女给吓得“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好在这时候裴明盛带着月嫂田嫂子进门了。
　　田嫂子是个麻利人儿，见状立刻找出个小盆，去卫生间打了点儿水，又从热水瓶中兑了点儿热水，温温的刚好。
　　用小毛巾打湿了给小家伙洗干净了小屁股，又利索地包上干净的尿布和小宝被，一下子又变回了干干净净的小宝宝。
　　林辰歆趁这个机会，让沈焰把姐姐也抱给她喂了一轮。
　　沈焰有点心疼：“你别老喂他们，给他们喝点奶粉就行了。”
　　沈晴拎着个保温瓶进来：“我侄子侄女呢？”
　　“妈呀，怎么这么丑，跟猴子似的，真的没抱错吗？”
　　贺敏瑛刚去洗完脸回来，就听到这句话，气得狠狠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个爆栗：“胡说什么呢，你才像猴子！”
　　林辰歆笑了起来，其实她也觉得这皱皱巴巴的模样挺像小猴子的。
　　沈晴见她没生气，也就放心了：“我也没说错啊，我哥跟嫂子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生出来这俩孩子一点儿都不像他们呢！”
　　“谁说不像了，跟你们俩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会吧，我小时候居然这样丑？”
　　“孩子刚生出来都这样，慢慢长开了就好看了。”
　　有田嫂子在，简直像是在变魔法一样，原本乱糟糟的病房一下子就变得整齐干净起来，俩孩子也弄得干净整齐，并排放在小床上睡着了。
　　贺敏瑛让沈绍林跟沈晴夫妻俩都先回去，以免影响了林辰歆休息。
　　其实她想让沈焰也走的，留下她跟田嫂子还清净一些。
　　沈焰当然不肯走，只好都留了下来。
　　还好田嫂子把东西都规整好了，没一会儿，这病房里又送进来了一个刚生完孩子的产妇。
　　生的是个闺女，那当婆婆的明显很不高兴，声音尖利地说：“生了个丫头片子，还住什么院啊，白花了这个钱，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推车进来的护士严肃地说：“产妇刚刚大出血，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必须要留院观察，不能出院。”
　　产妇的丈夫也全程黑着脸：“别人生孩子都好好的，就你能折腾。”
　　这俩人，就这么空着手进来，既不帮忙推车，也不帮忙抱孩子。
　　那孩子就放在推车上，产妇的旁边。
　　产妇脸色苍白得跟一张白纸一样，处于半昏迷状态，可还是伸出一只手臂，牢牢地护住了孩子，生怕她从推车上摔下去。
　　护士把推车推到病床边：“家属帮一下忙，把产妇抱到床上去。”
　　那男人却皱着眉头不肯动，护士不满地又喊了一声：“家属！”
　　他妈又用她那尖利的嗓音开口：“月婆身上不干净，男人碰了会倒霉的，这不是你们护士的活儿嘛，我们可是交了钱的！你要是不好好干活，我可要向你们领导投诉你了。”
　　年轻的小护士被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可护士那瘦削的小身板，根本就不可能一个人把产妇挪到床上去。
　　最后沈焰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打算帮忙，结果那婆婆又叫了起来：“你干什么，想占便宜吗？赶紧拿开你那脏手，别碰我媳妇。”
　　沈焰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自己的媳妇儿就在这儿呢，比你媳妇好上一百倍，他用得着去占这个便宜？
　　索性也不理了。
　　还是林辰歆可怜那产妇，让田嫂子过去帮忙，才跟护士一起把她挪到了床上。
　　小婴儿也放在了床头的木头小床上。
　　过了一会儿，又有护士进来，给产妇挂上了点滴。
　　那婆婆又不乐意了：“打这针得花多少钱啊？怎么别人都不用打，就给我们打？怕不是想讹我们的钱吧！”
　　护士无奈地给她解释：“因为您儿媳妇刚才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必须得补液，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生孩子嘛，女人生孩子哪有不出血的，我早说了，就不该来医院生，就这么个丫头片子，还花了那么多钱。”
　　护士懒得理她了：“你们好好看着，待会药水差不多打完了记得来叫我们。”
　　那婆婆站起来拍拍屁股：“我可没这功夫，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产妇的丈夫闷声不吭地坐在一旁，非常不耐烦的样子。
　　贺敏瑛最瞧不上这样的男人了，不管儿子还是闺女，不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嘛，至于做出这副死样子嘛，给谁看呢！
　　那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只是那哭声也细细弱弱的，跟小猫似的，跟这边林辰歆这两个嘹亮的哭声完全不一样。
　　那男人听着孩子的哭声，一动不动，连眼尾都没撩一下。
　　贺敏瑛怕吵醒了自家两个孩子，到时候再一起闹起来，忍不住提了一句：“孩子哭了，你好歹看看。”
　　病床上的女人也醒了过来，虚弱地说：“阿强，你看看孩子。”
　　男人闷声说了句：“不看，一个死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
　　女人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虽然是个姑娘，但毕竟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男人愤怒了：“还不都是因为你生了个死丫头，你叫我怎么办？现在计划生育，我要么不要这份工作，要么一辈子都没有儿子养老送终，你叫我怎么办？”
　　男人咬牙切齿地，似乎恨不得把那女婴扔地上摔死，好让他能再生一个。
　　女人呜呜咽咽地哭着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啊！”
　　林辰歆真是要被他们气死了：“生男生女本来就是由男人决定的，把责任都推在女人的身上，算什么本事！”
　　男人愤怒地瞪过来，结果正对上沈焰警告的眼神，登时就怂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正要点燃。
　　被沈焰喝了一声：“这儿有产妇和孩子呢，不许抽烟，要抽的话滚出去抽。”
　　男人臊眉耷眼地出去了。
　　本以为他只是出去抽根烟，没想到这一走就不回来了。
　　隔壁床的孩子还一直在哭着。
　　那女人艰难地爬起来打算自己照看孩子，田嫂子心软，看不下去了：“妹子你躺着吧，我给你看看。”
　　“哟，孩子尿了，有干净的尿布吗？”
　　“有的，在那边的袋子里。”
　　他们之前估计没想着会生个女孩，所以东西准备得还是挺齐全的，不过那颜色，一看就是为男孩子准备的。
　　田嫂子给那孩子换了尿布，孩子还是一直哭，闭着眼睛还一直张开小嘴到处找。
　　“这孩子是饿了，你们有没有准备奶粉？”
　　“没有奶粉，麻烦嫂子了，把孩子给我抱过来吧，我喂喂她。”
　　“你这个样子，哪能有奶啊，我们家带了有奶粉，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先帮你喂一下吧！”贺敏瑛主动开口说。
　　女人感激得不行：“谢谢，太谢谢你们了，你们真是好人。”
　　那边孩子刚睡着，这边俩孩子又醒了，还是像原来那样，林辰歆抱着喂一个，另一个喂一点奶粉，然后又轮换过来。
　　两个都喂一遍母乳，喝一遍奶粉。
　　也不管能吃到多少母乳，旨在提高抵抗力。


第267章 
　　隔壁床的女人看到他们家两个孩子羡慕得不行：“你们这两个都是男孩吗？”
　　在她看来, 不是男孩，哪能一家人照顾得那么精心呢！
　　“不是，我们一个姐姐, 一个弟弟，龙凤胎。”说起这个，贺敏瑛还是很得意的。
　　“龙凤胎也好, 以后姐姐还可以帮忙照顾弟弟。”
　　这话沈焰就不爱听了, 什么叫也好？这分明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安排好吗？
　　还有，俩孩子一般大, 凭啥姐姐就要照顾弟弟？他家闺女生出来就是要宠着的, 全家人往死里宠, 弟弟也得站一边。
　　他哼了一声说：“我们家可不兴这个, 都是自己的亲骨肉，两个孩子要公平对待，一碗水端平, 大家互相帮助, 没有让谁照顾谁的道理。”
　　隔壁床女人心里难受起来, 要是她丈夫和婆婆也能这样想就好了。
　　产后的第一天晚上，就这么兵荒马乱地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晴就送了早饭过来, 除了林辰歆那份特制的产妇餐, 还有沈焰他们三个人的早饭。
　　“妈，你和我哥先回去休息吧, 我请了假了，我来照顾嫂子。”沈晴拍着胸口说。
　　贺敏瑛才不信她：“你哪里会照顾人啊！”
　　林辰歆也劝她回去：“妈您昨天晚上累了一个晚上了, 还是回去歇歇吧！”
　　沈焰说：“对，有我和田嫂子在这儿看着就行。”他是肯定不走的, 媳妇在医院里住多久，他就住多久，“下午过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点换洗的衣服过来。”
　　“那我呢？”沈晴问，“我都请假了。”
　　“你就当跑腿的吧，负责送饭就行。”
　　相比起这边的热闹，另一边就凄凉得有些过分了。
　　那男人走了之后，居然就真的走了，一晚上都没回来过，昨天晚上隔壁床那孩子哭了好几回，都是田嫂子帮忙的。
　　到了今天早上，居然也没有人给产妇送饭，一个刚刚大出血完，身体虚弱的产妇，从昨天晚上生完孩子之后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上。
　　还是贺敏瑛看不过眼，给她泡过一杯红糖水。
　　正好家里送来给林辰歆的早饭份量太多，她根本吃不完，索性把剩下的都分给了隔壁的产妇。
　　田嫂子端过去给她：“妹子，别嫌弃，好歹吃点吧，早点下奶也好喂孩子。”
　　女人开始抹眼泪：“谢谢你们，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怎么就生了个女孩呢！”
　　“妹子，坐月子可不作兴哭的啊，别把眼睛哭坏了，女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女孩子贴心、孝顺，国家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咱们现在是新社会了，不搞重男轻女那一套。”
　　“你们生了儿子，当然可以这么说了，现在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超生的话得罚款，说不定还会丢工作，我没有生出儿子，对不起他们家。”
　　田嫂子心想，这大妹子怎么榆木脑袋说不透呢，人家小林都说了，生男生女是由男人决定的，哪门子的对不起人家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也懒得劝了，放下东西就回来了，要不是看她实在可怜，真不想管她这闲事。
　　沈焰照顾孩子的能力进步极大，昨天还束手束脚不敢碰孩子，生怕给碰伤了呢，今天就能毫无压力地擦屁屁换尿布了。
　　估计过两天，他能敢自己给小娃娃洗澡了。
　　那小娃娃托在掌心里，比他的手掌也大不了多少，那大掌却灵巧得很，动作又细致又温柔。
　　林辰歆看着他专注给孩子换尿布的侧脸，心里也软软的，这辈子能遇上这么一个男人，三生有幸。
　　她这个当妈的，除了偶尔喂喂奶，其他关于照顾孩子的事一概不用沾手，省心得很。
　　吃得好，休息得也好，恢复得就快，到了第三天，林辰歆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动了心思想出院了。
　　贺敏瑛也觉得出院回家比较好，最起码能休息得好一些，安安静静地不被打扰。
　　隔壁床那女人，她男人每天就来送一顿饭，孩子也完全不管，那女人身体又弱，好多时候都得他们帮忙照看她家那孩子。
　　帮忙也就算了，顺手的事儿，最讨厌的是，那女人自觉跟他们熟了，一天到晚跟他们哭着诉苦，祥林嫂般地老是念叨着那一套，什么命苦啊，生了个女儿啊，计划生育啊，没有儿子继承香火啊，听得他们耳朵里都起茧子了。
　　要是再不出院也得申请换个病房，再不想跟那女人住一块儿了，再这么听下去好好的人都要变抑郁了。
　　就是沈焰还是放心不下，觉得还是再多住一个晚上保险一点，便多留了一个晚上，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出院回家。
　　不过住院也不能老在床上躺着，林辰歆也不信奉坐月子就得在床上捂着，不能下床不能出门那一套。
　　趁着孩子睡着了，让沈焰陪着她到处走走，活动一下筋骨，促进血液循环。
　　其实也走不了多远，就在门口走廊四下走走而已。
　　没想到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在这儿遇见姜艺娜，林辰歆只是觉得有点儿意外而已，可是对对方来说，可就是一个大惊吓了。
　　姜艺娜甚至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就把手里杯子里的水往林辰歆的身上泼。
　　当然没有被她泼上，沈焰一个闪身，就拉着她避开了。
　　可也恼怒得很：“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无端端地往别人身上泼开水？”
　　要不是他在旁边，岂不是要被她烫伤？
　　姜艺娜却尖叫着捂住了眼睛：“快走快走，我不要见你们，要是这次再害我掉了孩子，我跟你们没完！”
　　姜艺娜是跟她爸妈在一起的，她妈冲上来就朝着林辰歆骂：“你这个丧门星，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呢，害了我女儿两次还不够，还想害她第三次，我闺女这个孩子要是再被你害没了，我跟你拼命！”
　　以前他们女婿是沈焰的下属，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骂，只敢在背后偷偷摸摸地搞小动作，可现在郭营长已经专业，不当兵了，也就无所顾忌了。
　　林辰歆可算是听明白了，姜艺娜这应该是第三次怀孕了，不过现在还看不出来，应该孕周比较小，她应该是听进去了自己之前的建议，一发现怀孕就来医院看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居然也来了京市这边的医大附属医院。
　　不过这边的妇产科是出了名的好，可能他们是慕名前来的也不一定，毕竟她曾经流过两个孩子，对这第三个，应该是比较紧张的。
　　其实姜艺娜的情况是宫颈机能不全，只要在怀孕之后，做一个宫颈环扎术，收紧子宫口，不让胎儿掉出来造成流产就可以了。
　　跟她林辰歆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焰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对林辰歆不敬了，顿时就怒气上头，一把抓住姜艺娜她妈指指点点的手指：“给我爱人道歉。”
　　“凭、凭什么道歉，我又没有说错，就是她害得我女儿掉了两个孩子，我难道还说不得了？”
　　她的意思是林辰歆的命格天生克她的女儿，冲撞了她女儿，所以姜艺娜每次怀孕好好的，一见到林辰歆就会流产。
　　有些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奇怪，他们一方面愿意听医生的意见，知道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所以会来医院看病。
　　但一方面又根深蒂固地迷信着，深信她那套冲撞的说法。
　　这话听在周围不知情的人的耳朵里，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了。
　　于是众人看林辰歆的目光就有些微妙起来，看不出来呀，怎么这么狠毒呢，接连害得别人掉了两个孩子啊，怎么做得出来的。
　　正好沈晴过来看嫂子和小侄子侄女儿，听见了这些话，虽然她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她绝对相信林辰歆的人品，怎么可能会做出害人的事。
　　沈焰一个男人不好打女人，她可没有任何顾忌，冲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姜艺娜她妈的脸上：“你这个臭八婆，胡说什么呢，说我嫂子害了你女儿流产，她做什么了，是给她下药呢，还是推她下楼梯了？说话可是要拿出证据来的，不然的话我们可是要去告你们诽谤的。”
　　“她，她虽然没做什么，可仙姑说了，就是她冲撞的，要不是这样，我姑娘怎么会每次一看见她就流产？”
　　“哦，仙姑说的呀，既然这仙姑这么有本事，你们还来医院干嘛呀，让仙姑帮你们保胎呀！”
　　周围的人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白浪费感情了，什么人啊，自己封建迷信还这么理直气壮地怪罪别人。
　　林辰歆说：“你们有时间在这里说这些，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找医生看看吧，之前的流产完全是她自己身体的原因，不管遇不遇上我，结果都是一样的，迟早而已。”
　　周围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自己身体有问题，怎么能怪到别人的身上呢！”
　　“可不是，真要信什么仙姑的话，还来医院干嘛，让仙姑给你们保胎去呀！”
　　姜艺娜受不了了：“妈，别管他们了，我们走吧！”
　　“等等。”沈焰冷声道，“骂了人就这么走了？”
　　他气势全开，这么一凶起来，还是很可怕的。
　　姜艺娜她妈战战兢兢地：“你，你还想怎么样？”
　　“我说了，给我媳妇道歉，你，还有她，都过来，道了歉再走。”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就是，哪有平白无故被人这么骂的，要换成脾气不好的，早就打人了，只让你们道个歉，算你们走运了。”
　　“刚才那女的还用热水泼人了呢，要真是把人烫伤了，光是道歉哪里够啊，还得赔钱！”
　　姜艺娜实在是受不了了，绷着脸说了一句对不起，她妈也不情不愿地翻着白眼说：“行，我道歉，对不起，可以了吧！”
　　这什么态度，沈晴不满意，还想再说什么，林辰歆拉住她：“算了，跟这种人生气没必要，走，回去看看两个小家伙醒了没有。”
　　沈晴也高兴起来：“对，看我侄子侄女去，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三个人一起回到病房，正碰上隔壁床那婆婆气势汹汹地抱着孩子出来，差点儿就撞上了。
　　“哟，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沈晴说了一句，隔壁床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那当婆婆的，自从孩子出生以后，因为是个闺女，就连看都没看过一眼，这会儿居然主动抱孩子了？可真新鲜。
　　进到病房，就听见那男人站在女人床头居高临下地说了一句：“行了，别闹了，叫别人看了像什么样子，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说完他也不管女人，自顾自地转身就走掉了。
　　丢下女人一个人呜呜咽咽地哭。
　　田嫂子拍着孩子，见他们回来，不满地抱怨：“刚才那家人又来闹了一场，差点儿没把咱们两个乖宝给吵醒了。”
　　还好俩孩子好哄，吵醒了哄了一会儿又睡回去了。
　　林辰歆看了看隔壁脸色依旧苍白得不能看的女人：“这么快就能出院了？”要知道她可是跟自己同一天生产的，而且还是大出血，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
　　田嫂子撇撇嘴：“还能怎么样，他男人都已经办了出院手续了，跟她说她要是赖着不出院，就让她自己交钱，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唉，就是可怜了那孩子，将来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林辰歆听着她这话不对：“那孩子怎么了？”
　　“她婆婆说，找了户乡下的人家，可以帮忙养着，每个月给两块钱口粮钱就行，他们对外就说孩子没保住，难产死了，到时候还可以再生个儿子。”
　　“那她也愿意？”
　　“不愿意还能离怎么的？”
　　“呜哇！”隔壁床的女人哭得更大声了。
　　这事儿没法劝，女人自己立不起来，别人也没法帮得上忙，要说心疼，也只是心疼那孩子，别说未来了，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呢！
　　那女人哭哭啼啼了一阵，慢慢地收拾了东西，一步三晃地走了。
　　剩下的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今天晚上可算能清净了。
　　可惜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下午隔壁床又住进来了一个产妇。
　　这个产妇生的是个儿子，一大家子人都喜气洋洋的，那产妇也一脸得意，一副我可是你们家的大功臣，你们一家人都得好好捧着我的模样。
　　那当婆婆的更是逢人就说自家那大孙子怎么怎么好的，这才刚生下来呢，就已经看得出来有多聪明伶俐，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了。


第268章 
　　隔壁床那婆婆自吹自擂了好一阵, 仿佛这才看到了林辰歆这边的两个孩子，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哟，双胞胎呀, 运气也挺好的，不过你们这孩子养得不太好啊，怎么这么小？”
　　确实, 双胞胎这几天虽然长开了些, 但还是没有别人家刚生出来的孩子大。
　　田嫂子应了一句：“双胞胎嘛，没办法, 肯定比别的孩子小一些, 而且还早产了半个月呢！”
　　“那就是在娘胎里吃得不好, 瞧瞧我们这个。”她得意地把她的孙子抱过来, “我们家这个就不一样了，我媳妇怀着的时候，我可舍得给她补身子了, 什么鱼啊肉啊, 隔三差五就买, 所以才把我孙子养得这么好。”
　　田嫂子探头去看了一眼，顺便夸了一句：“这足月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瞧这小脸蛋儿, 多胀亮啊！”
　　隔壁床那产妇忽然出声：“妈, 跟别人说那么多干嘛呀，赶紧把宝儿抱回来吧, 咱们家孩子养得好，虽然早产了两个月, 但个头就是比别人的大。”
　　“早产？不可能吧，早产两个月的孩子哪可能长这样, 这孩子一看就是足月的啊！”田嫂子不服气。
　　林辰歆其实在听到那女人特地强调早产，就猜到这里边肯定有哪儿不太对了，不过她也不爱听别人说她家孩子养得不好，所以故意没阻止田嫂子说了出来。
　　那婆婆果然就起疑心了，抱着孩子要去找医生问问，这孩子究竟是早产还是足月生的。
　　病床上的产妇急了：“妈，你别听她们乱说，孩子是我生的，是不是早产我还能不知道吗？她们自己家的孩子养得不好，病恹恹的，就来说别人，她们这是嫉妒我们家生了儿子，故意挑拨离间呢！”
　　“什么嫉妒，我们家的可是龙凤胎，一儿一女，刚好凑成一个好字，我们用得着嫉妒你们？我看你就是心虚，大娘，指不定这孩子不是你们家的呢，不然好好的足月的孩子，干嘛非要说成是早产？”
　　那婆婆脸色变了又变：“你们谁说了都不算，我去找医生去！”
　　她婆婆抱了孩子出去之后，隔壁床的产妇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就朝这边扔了过来：“没见过这么多嘴的人，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管人家孩子是不是早产，关你们屁事啊！”
　　沈焰一抄手接住那杯子，顺手扔进垃圾桶：“做人要讲点文明礼貌，不要的东西扔垃圾桶里，别到处乱扔。”
　　那产妇大叫一声：“我的杯子，你凭啥扔我的东西！”
　　这时，刚刚出去那婆婆如一阵旋风般地冲了进来，一巴掌甩到产妇的脸上：“你这个贱人，带了个野种来栽我儿子头上，还想骗我们一家人替你养野种！”
　　这老太太一开始得了大胖孙子有多得意，这会儿就有多愤怒，揪着产妇的头发就要打人，还是沈焰过去拦住了：“这里是医院，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产妇见她空手回来，紧张地问：“我孩子呢，你弄哪里去了？”
　　老太太恶狠狠地说：“那个野种，我扔了！”
　　产妇大叫一声，朝她扑过去：“你还我孩子！”
　　“哇哇！”好好地睡着觉的姐弟俩终于被吵醒了，沈焰把人一推，快步走回来，开始收拾东西：“走走走，回家去，不住了。”
　　这医院多一晚上都住不下去了，哪来那么多破事儿啊！
　　忙乱了一番，终于还是出院回家了，回到家里，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耳根总算是清净下来了。
　　还是自己家里住着舒服。
　　这么小的孩子，每天光睡觉就得睡二十个小时，其实还是很好带的，而且这俩孩子还是属于乖巧听话的天使宝宝类型，只要吃饱喝足，换干净了，就能乖乖睡觉，从不无缘无故哭闹。
　　晚上睡觉的时候，贺敏瑛原本是打算她跟田嫂子带着睡，让小夫妻俩好好休息的，但林辰歆和沈焰都想自己亲自带孩子，最后商量的结果是，他们夫妻俩带一个，另一个跟着田嫂子睡。
　　以免俩孩子哭闹起来互相影响。
　　这样的结果就是，跟着妈妈睡的孩子晚上能喝上母乳，另一个就只能喝奶粉了，为了公平起见，林辰歆每天晚上都换一个孩子带。
　　好在这俩孩子都不认床，不管跟着谁都能呼呼大睡，牛奶也好，母乳也好，给他们就喝，好糊弄得很。
　　过了最初的手忙脚乱期，沈焰闲下来之后，终于开始有心情去琢磨那天林辰歆被关在解剖室的事儿了。
　　“那庞月明是怎么回事？”他问林辰歆。
　　林辰歆其实有点排斥提起这个事。
　　她是知道庞月明肯定是因为宋正思的关系故意在针对自己，可她并不应该知道啊！
　　一旦这件事摊开来说，那宋正思对她曾经的那点小心思就藏不住了，不但她跟宋正思之间会尴尬，沈焰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她都已经快要生孩子了，至于让庞月明嫉妒成这个样子吗？
　　这几天宋正思也没有来找她，也不知道这件事他处理成什么样子了。
　　宋正思没脸见林辰歆。
　　那天他一听见林辰歆说是庞月明把她关在的解剖室，他的心就抽紧了，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
　　那天晚上是他的生日，朋友们说想要一起聚聚给他庆祝，他以自己还有别的事为由拒绝了，大家都以为他是要去跟女生约会，调侃了几句之后，就放他走了。
　　只有宋正思自己知道，他并没有约会，他只是不想要那份热闹而已。
　　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再惦记她了，放下，对大家都好。
　　为此，他甚至还放任自己，接受了庞月明的示好。
　　愿意跟她慢慢接触着试试，也许自己接受了别人，渐渐地就能放下了。
　　可人心如果那么容易控制得了，那就不叫人心了。
　　宋正思的心里实在是苦闷难当，忍不住去买了两瓶啤酒，拎着去了后山的小树林。
　　算了，再放纵自己一次，借着酒意放任自己再想她一回吧，过了今晚以后，就要彻底跟过去告别，重新开始了。
　　至于庞月明，他努力过了，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上她，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勉强自己跟她在一起，那是对她的不负责任。
　　明天还是好好找她说清楚吧，不要再耽误别人了。
　　至于他自己，以后还是潜心于学术研究吧！
　　宋正思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开了瓶啤酒，直接对着瓶口饮了起来。
　　他酒量其实真的不怎么样，一瓶还没喝完，脑子就开始晕了，眼前开始迷迷糊糊地出现幻影。
　　是他喜欢的那个姑娘啊，明眸善睐，巧笑倩兮，宋正思渴望地伸出了手。
　　庞月明找到宋正思的时候，发现他居然一个人坐在树下喝醉了，脸颊酡红，神色迷醉。
　　庞月明一阵心疼，好好的他怎么不跟朋友们一起高高兴兴地去庆祝生日，反而一个人跑来这里喝闷酒？
　　她其实有点不太明白宋正思的心思。
　　是她先看上宋正思的，跟许多别的女生一样，一眼就看上了，可是跟别人不同的是，其他人只敢在心里默默地喜欢，她却大胆地上前示爱。
　　宋正思第一次是拒绝她的，可她并不气馁，一次又一次地主动靠近，精心打扮，设计偶遇，甚至主动凑过去，不停地在他的同学朋友面前刷存在感，追求得十分高调。
　　庞月明觉得自己的追求是成功的。
　　最起码在别人看来，宋正思对她的态度是逐渐软化了的。
　　从最开始的坚决拒绝，到不置可否，到现在似乎已经有点开始接受她的意思了，甚至有人在他的面前调侃他们是一对，他也没说什么。
　　好像有点默认的意思了。
　　可是出于姑娘家的敏感，她又感觉不到宋正思对自己的喜欢，就很矛盾，有时候看着他对自己笑，可她总会觉得，那笑是给别人的。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一直一直努力下去，他的笑总会彻底属于她的。
　　庞月明蹲在宋正思的面前，想要拉他起来：“宋师兄，你怎么了？干嘛喝这么多啊？”
　　结果宋正思手臂一伸，居然把她揽入了怀中。
　　庞月明心脏狂跳：“宋师兄，你……”
　　结果下一秒，却被宋正思的一句话冻得全身冰冷，他用力地抱着她，喊她：“林师妹，辰歆，你来啦！”
　　“我好想你。”宋正思说。
　　庞月明全身僵硬，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是醉了，醉得连人都分不清了。
　　宋正思第一次抱她，居然喊着别人的名字，在她耳边说着绵绵的情话。
　　在人前如此冷清的宋正思，喝醉了居然是这个样子！
　　如果我是你心里的那个人该有多好。
　　就像是有一条毒蛇钻进了庞月明的心里，她恨啊，恨那个姓林的女人，水性杨花，明明已经结婚了，还要来勾搭宋正思，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也恨宋正思，自己有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的？为什么喝醉了都要把自己当成她？
　　庞月明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挣扎着从宋正思的怀中出来，就这么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他，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正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头很痛，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喝醉了，好像做了一个梦，是美梦，在梦中他放纵了自己的情感，也得到了回应。
　　如果那是真的就好了。
　　可是现在，他知道那不是真的了，甚至也不仅仅是一个梦，他可能犯了大错。
　　宋正思从医院里出来，直接就去找了庞月明。
　　“六月十二号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去找我了？”
　　庞月明脸上甜美的笑容一冷：“对呀，你终于想起来了？”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今天故意把她关在了解剖室？”
　　庞月明无所谓地耸耸肩：“唉，真没意思，这么快就被找到了，还想着看看所有人嘴里都那么优秀的林师姐是不是能真的不害怕呢！”
　　宋正思的目光中喷出怒火：“你差点就害死她了你知不知道！”
　　“哪有这么严重，就开个玩笑嘛，在里面关一个晚上顶多就是有点害怕嘛，又死不了人。”
　　“可她是个孕妇，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你知不知道今天她刚被你关进去就发动了？她爱人要是没有及时找到她，很有可能现在就是一尸三命的后果！”
　　“我哪里知道她今天会生孩子啊，她也真是的，快生了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嘛，非要来学校干嘛呢！”
　　“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今天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就是谋杀你知道吗？”
　　“别说得那么严重，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而且她也是罪有应得不是吗？她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还到处勾搭男人，这就是不守妇道的下场，宋师兄，我在帮你出气呢！”
　　“我用不着，你的这个事，我会去告诉学校领导，你准备一下接受处罚吧！”
　　“你要去告发我，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我的事？”
　　“对呀，你对有夫之妇图谋不轨的事，让大家都来看看，你们这对奸夫□□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我们学校人人崇敬的男神女神从此跌落神坛！”
　　“她没有，这不关林师妹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乱说。”宋正思并不怕自己晦暗的心思被公之于众，他自己做错了事情，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
　　可不能连累了林辰歆，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因为他的缘故被人误解，甚至有可能会在他们夫妻之间造成隔阂，那他就真的是万死不能辞其咎了。
　　“那你想怎么样？”宋正思幽幽地盯着庞月明。
　　庞月明扬起下巴：“只要你们答应不追究，我自然也就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宋正思当真是动摇了那么一瞬，他真的无法接受因为他的缘故，让林辰歆遭受流言蜚语的辱骂之苦，但很快他就醒悟过来，就算他答应不追究，沈焰也不可能会答应的。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整件事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尽量不让林辰歆受到太大的影响。
　　宋正思看着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在洋洋得意的庞月明，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不再追究。”
　　“那姓林的女人那边呢？你也可以保证吗？反正如果我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处罚，我可以保证，第二天全校师生都会知道你们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你说到时候大家会不会猜，她生出来的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啊？”
　　宋正思声音暗哑：“我会劝她。”


第269章 
　　庞月明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就是知道，他们肯定不敢把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公之于众，所以她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设计林辰歆的。
　　还是可惜了, 没让她在解剖室里过成夜。
　　第二天早上没课，她美美地睡了一个懒觉，还没起床呢, 忽然宿舍门被人用力地敲响, 是宿管阿姨的大嗓门：“庞月明呢，庞月明在不在？”
　　庞月明不耐烦地起身穿衣服：“来了来了, 等一下！”
　　结果一打开门, 除了宿管阿姨, 还有学校保卫处的人：“庞月明是吧, 跟我们走一趟吧！”
　　庞月明吓得后退两步：“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有数吗？现在有人举报你故意把人锁在解剖室里，差点造成生命危险，请你跟我们去解释一下。”
　　“谁、谁说的？”
　　“你不用管是谁说的, 你就说你有没有做过就行了。”
　　“是不是宋正思, 我也要举报他, 他跟有夫之妇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有什么话跟我们去了再说吧，别以为拉了别人下水，你这个事就不用追究了。”
　　庞月明终于慌了：“我, 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而已, 又没有真的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你们凭什么抓我呀！”
　　庞月明怎么都不明白, 宋正思怎么会完全不顾及她的威胁，竟然敢去举报她, 她早就说过了啊，只要他们敢追究, 她就一定会把她们两个人的不正当关系说出去的。
　　到时候谁吃亏还说不定呢！
　　直到她看到了宋正思亲笔写的那封公开信。
　　一夜之间，学校里所有的宣传栏上，都被贴上了这封“告全校师生”的公开信。
　　信是宋正思用他自己的口吻写的，勇敢地承认了他对林辰歆的感情，但这份感情是在不知道她已经结婚的情况下产生的，在知道之后，就已经很努力地克制，尽量收敛，并且从未宣之于口，所以这完全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林辰歆完全不知道。
　　她对他也从来都只有同门之谊，从来都没有超出过友谊之外的感情。
　　让他懊悔万分的是，在一次喝醉之后，他一不小心让一直在追求他的庞月明知道了他埋藏在心底的这份感情，于是庞月明出于嫉恨的心理，设计将林辰歆锁在了解剖室中，差点儿导致后者在解剖室中生产，造成危及生命的后果。
　　在这里，宋正思向林辰歆夫妇表示深切的歉意，并且希望做了错事的庞月明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同时，他也希望有什么流言蜚语，不好听的话都请冲着他来，是他心思阴暗，产生了不应该的妄念。
　　但整件事都跟林辰歆无关，她只是单纯的受害者，希望任何后续的伤害，都不要牵涉到她的身上。
　　宋正思的这封公开信写得情真意切，毫无隐瞒地把自己整个人都剖开了给别人看。
　　一大早就在校园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从来没有过，一个人竟然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剖析自己的心思。
　　谁能想得到呢，所有人眼中的清冷又温润的男神，居然也会有撕下那一层高不可攀的外表，跌落神坛的一天。
　　可跌落神坛的宋正思并没有受到鄙夷，爱上一个优秀的人有什么错呢？
　　而且他也并没有试图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而是选择了默默地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这难道不让人感动吗？
　　真正可恨的是那个设局害人的庞月明。
　　谁能想到一个看似清纯可爱的小姑娘，竟然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呢！
　　把一个临产的孕妇关在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解剖室，万一出了事，那就是谋杀。
　　那天沈焰满学校找林辰歆，最后奋不顾身地抱着她冲向医院的场景大伙儿都还记得呢，情况多紧急啊，差一点人就救不回来了。
　　宋正思选择贴出这封公开信，就早已经做好了要承受各种侮辱和谩骂的心理准备，甚至是被学校开除都没有关系。
　　他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起这个责任。
　　只要能把林辰歆摘出来就行。
　　结果居然并没有人骂他的，大家都在呼吁要严惩庞月明，开除学籍，剥夺她的大学生身份。
　　这样恶毒的人，不配当医生。
　　庞月明彻底吓坏了，哭着坚持她只是在跟林辰歆开玩笑，顶多算是一个恶作剧而已，而且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学校不能就这样开除她。
　　她愿意向林辰歆道歉，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希望学校能够给她一个机会。
　　庞月明的家人知道了这件事，也拼命地各种找关系，想让学校网开一面，不要开除她。
　　考上大学不容易，这一开除，档案上有了污点，她这辈子就毁了啊！
　　可是宋正思这一手做得太绝了，现在外面群情汹涌，都是要求一定要严惩作恶的人的。
　　而且林辰歆也算得上是名人了，早前她在抗震救灾行动中的事迹，被校报刊登之后，还被市日报转载了。
　　这样的英雄人物被人设计，差点遇上生命危险，结果学校轻拿轻放，不严惩罪魁祸首，谁能接受。
　　还有洛教授，作为林辰歆和宋正思的老师，也在不断地给学校施压，必须得给他的学生一个交待。
　　在这种情况下，学校领导还能怎么样呢？只能是干脆利落地对庞月明作出了开除的处分，同时，解剖室门窗和里面的一切损失，都由她赔偿。
　　不管庞月明怎么哭闹都无济于事，只能灰溜溜地被赶出了学校，过街老鼠似的，还被人一路追着骂。
　　这辈子都没受过那么大的委屈。
　　事情在短短几天之内解决得干脆利索，宋正思的形象不仅没有因此而受损，反而因为心疼而喜欢他的女生更多了。
　　当然，这种喜欢更多的属于对偶像的那种喜欢，并不求回报的，甚至根本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只要在背后默默地喜欢就好。
　　但宋正思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半分。
　　他最不愿意表露出来的感情被他自己公之于众，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再回不去那段只要在背后默默地看着她，就心满意足的时光。
　　也许他将会永远地失去这份友谊，他们之间的相处也再回不去从前了。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怪他自己，如果当初他不是怀着私心默许庞月明对自己示好；如果那天晚上他不喝那么多久；如果……
　　没有如果。
　　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向林辰歆夫妻俩道歉。
　　这个时候林辰歆已经出院了，同门师兄们还有秦冬梅她们几个，正在商量着一起凑钱买些礼物上门去探望她跟她的双胞胎宝贝。
　　问到宋正思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师兄们有些迟疑，宋正思却一口答应了。
　　正好遇上沈焰空闲下来，准备去学校过问这件事。
　　大家就把学校的处理结果跟他们说了，当然这过程避不开宋正思的“丰功伟绩”，秦冬梅甚至还偷偷地从宣传栏上把宋正思的公开信撕了一份回来，带过来给林辰歆看了。
　　其他人都在一旁逗两个可爱的小宝宝玩，以掩饰这份尴尬。
　　这是宋正思最不愿意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一幕，他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到了院子里。
　　沈焰想了想，也跟了出去，抬起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眼光不错！”
　　宋正思无奈苦笑：“对不起。”
　　“说这个干什么，感情的事，又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说真的，我早看出来了，但你只要一天不做出对不住我们的事，我们就一直拿你当朋友。”
　　“谢谢，不过这件事，终究是因为我的缘故导致了林师妹遭遇到这样的危险，是我对不住你们。”
　　“这也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做了坏事的人，你在歆歆的面前也不要再自责了，不然她心里也不好受。”
　　宋正思点点头：“好。”
　　沈焰又问：“那庞月明被开除了，在学校来说，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宋正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应该算是吧，你的意思是？”
　　沈焰“嗤”地一笑：“在我这儿，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差点儿害死了他的爱人和两个孩子，只一个开除就算过去了？没那么容易！
　　庞月明是真的以为事情已经到此为止了。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太过分的惩罚了，她根本就没法接受自己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大学生的身份。
　　回到家以后还要被邻居指指点点说闲话，她太痛苦了，痛苦得恨不得死掉，她以为，这是她人生中无法跨越过去的最低谷。
　　可是现实会告诉她，这还远远不止。
　　她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是林辰歆的爱人，沈焰，居然请了法律顾问，把她告上了法庭，以谋杀未遂的罪名要追究她的法律责任。
　　还向她追讨林辰歆因为受到惊吓而导致的精神损失费，早产造成的医药费，还有产妇和早产儿的营养费，等等加起来一共一大笔钱。
　　沈焰还要追究学校的解剖室管理员对钥匙保管不妥当，而导致的庞月明阴谋得逞的责任。
　　庞月明一家被沈焰的这一手弄得焦头烂额，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求爷爷告奶奶，可是根本就没有用，别人一听说针对他们的是沈家的人之后，立刻摆手，说帮不上忙。
　　他们送去的东西也迫不及待地扔还给了他们。
　　沈焰请的法律顾问也着实厉害，他们不图钱，不接受和解，只要求从严从重处罚他们。
　　庞月明这次是真的怕了，在法庭上“扑通”就朝沈焰跪了下去，求他放过自己，不要让她去坐牢。
　　沈焰完全无动于衷，即使被庞月明的父母亲戚指着鼻子骂他冷血无情，他也一定要让庞月明坐牢。
　　要赔的钱也一分都不能少。
　　一旦想到有人差点害得他跟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天人永隔，他就恨不得让庞月明死在他的面前，没有自己亲自动手，已经是他足够理智了。
　　最后的结果，庞月明被判了十年，非常重的刑罚。
　　听到判决结果的一刹那，她彻底地崩溃了，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被人直接拖走了。
　　等待着她的，将是十年的牢狱。
　　连她的家人，也受到了极大的牵连，一万多块钱的赔款，砸锅卖铁都还不够，只能四处求借，丢尽了脸面，才好不容易把钱给凑齐了，交给了沈焰。
　　结果沈焰一反手，就把这笔钱全都给捐了出去。
　　用实际行动表明，他图的不是这笔钱，就是要出了这口气。
　　学校那边，之前在处理庞月明这事的时候，忽略了解剖室管理员，直到沈焰提起，才想起来应该好好调查一下，庞月明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办成的。
　　管理员不是她的同谋，但也是工作粗心大意，被庞月明说几句好话就晕了头，连钥匙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
　　最后管理员也被开除了，学校方面也重新制定了更严格的规章制度，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至此，这件事才终于算是彻底过去了。
　　两个小家伙也要满月了，这是他们人生中头一件大事，沈绍林贺敏瑛夫妇决心一定要好好办一场。
　　连林辰歆的爸妈都特地过来了。
　　自家闺女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顾月云心疼得不行，一颗心早就飞过来了，孩子满月，她说什么都要过来看看的。
　　只不过林辰歆嫂子的二胎还太小了，才几个月大，不敢让孩子舟车劳顿，所以她哥留在家里照看嫂子，顾月云夫妇带了大孙子林浩斌一起过来。
　　林浩斌看着长得一模一样，还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包着一模一样的襁褓的两个小宝宝惊奇不已：“姑姑，你们真的分得出来哪个是弟弟，那个是妹妹吗？”
　　林辰歆笑，还好吧，虽然姐弟俩真的长得一模一样，但龙凤胎还是没有那么难认的，最起码不用在身上特地做什么标记。
　　经过一个月的喂养，原本瘦弱的弟弟迎头赶上，已经长得跟姐姐一样大了，不熟悉的人光从外表上看，真的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但其实姐弟俩的性格还是有着很明显的差别的。
　　反正自家人都不用特地解开衣服看，只要一眼瞄过去，就能知道眼前的究竟是姐姐还是弟弟。
　　简单来说，就是姐姐活泼好动，弟弟文静乖巧。
　　跟林辰歆原本以为的恰好相反。
　　她以前一直以为，在肚子里调皮捣蛋，总是踢得她一抽一抽地疼的，是个调皮的小男生，而另一个乖乖巧巧，动作斯文的，才是温柔的女孩子。
　　事实告诉她，应该是完全相反。


第270章 
　　姐姐那叫一个能闹腾啊, 一下子没顺着她的意，哭声都能震天的，平时也需要人更多的关注, 只要她醒着，就一定要有人陪她玩，不然就哭给你看。
　　而弟弟就不一样了, 只要吃饱睡足了, 就乖乖地躺在一边，没人理他也没关系, 玩自己的小脚丫就能玩半天, 特别乖巧。
　　林辰歆以前只知道兄弟姐妹之间性格会有很大的诧异, 没想到双胞胎也是这样, 明明是同样的基因，却长出了天差地别的风格。
　　俩孩子刚出生那会儿，真的是一天一个样, 越长越像沈焰, 仿佛在很努力地告诉他, 我们是你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们哦！
　　到了月子里的后半段，那眉眼轮廓, 却越来越多了林辰歆的影子。
　　长到现在, 已经说不出来究竟更像谁了。
　　但只要见过他们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夸这俩孩子真会长的, 爸妈的容貌本来就已经是顶尖儿的那一拨的了，他们还专门挑他们长得最好的地方来长在自己身上, 组合起来更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看一眼真叫人心都要化了。
　　满月酒的时候，沈焰和林辰歆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来, 这一家四口往那儿一站，直接叫人羡慕坏了。
　　林辰歆才刚刚出月子，身形就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完全看不出来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却又比少女时期的清丽更多了几分风韵。
　　沈焰抱孩子的熟练动作也备受夸赞。
　　孩子还小，两人只抱着他们在宾客中转了一圈，收获了一大片的称赞与祝福之后，便回去了，把孩子交给田嫂子照看，两人再出来继续应酬。
　　俩孩子的名字是沈老爷子亲自取的，姐姐叫沈怀瑾，弟弟叫沈文瑜，取自怀瑾握瑜，寓意姐弟俩有纯洁而高尚的品德。
　　沈老爷子有一至交好友，是国内著名的书法家，一幅字千金难求的那种。
　　可今天却兴致大发，现场挥毫，写了一幅“怀瑾握瑜”的大字，送给两个小宝贝当满月贺礼。
　　这可是一份珍贵的大礼啊，沈焰和林辰歆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准备装裱好了以后挂到他们家四合院的大堂里。
　　生生把那房子的档次都拉高了。
　　这场满月酒办得非常热闹，沈老爷子那一桌老伙计，都是如今各个领域跺一跺脚就能让地皮震三震的人物。
　　沈绍林和贺敏瑛的客人，也都是京市有头有脸，其中任何一个出现在一般人的宴席中，都能让人蓬荜生辉的人物，如今齐聚一堂，可见今天这场宴席的规格之高了。
　　还有沈焰和沈晴这一辈的年轻人们，也来了许多。
　　林辰歆则是邀请了洛教授夫妇，同门师兄们，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还有舍友秦冬梅，还有上次孙良志劈腿事件中莫名就跟她熟络起来的郑秀枝。
　　秦冬梅就一普通女学生，哪里见过这么多大人物，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我何德何能啊，这辈子竟然有幸跟这么多牛人一起吃饭。”
　　郑秀枝想起自己之前还差点上了孙良志的当，得罪了林辰歆呢，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还好自己迷途知返了，没有一错到底。
　　林辰歆招呼了一会儿宾客，心里到底惦记着俩孩子，便留下沈焰让他继续招待客人，她到后面陪孩子去了。
　　今天沈家请客的饭店是老牌的国营大饭店，有好几间宴客大厅，他们现在所在的这间大厅是最大的，能同时容纳两百多人。
　　大厅的后面设有几间宾客休息室，田嫂子就在其中的一间房间里照看两个宝宝。
　　房间里还堆满了客人们送给两个宝宝的满月礼物，什么长命锁啦，小银手镯啦，各种婴儿用品、衣服、玩具，应有尽有。
　　连顾月云都说，这俩孩子啊，真的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一生出来就掉进了蜜罐罐里，可真是太幸福啦！
　　林辰歆从前面回来，正好两个小家伙也睡了一觉醒来，正闹着要吃呢，她便抱起其中一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喂奶。
　　田嫂子在一旁给弟弟文瑜用奶瓶喂牛奶。
　　这养孩子啊，还真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套用。
　　之前听说孩子用惯了省力的奶瓶之后，就不肯再费力地吃母乳了，结果这俩孩子都没有这毛病，奶瓶用得好好的，林辰歆亲自喂的时候，他们也愿意吃。
　　别提多省心了。
　　喂着喂着，林辰歆鼻子灵，忽然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什么东西烧焦了？”
　　田嫂子嗅觉迟钝一些：“有吗？”
　　林辰歆仔细闻了闻：“真的有，会不会是电线短路什么的啊？”她抱着孩子站起来四处查看了一下。
　　屋子里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而那股烧焦的味道愈发明显起来，田嫂子也闻到了：“真的啊，烧什么呢，这么熏。”
　　林辰歆看着田嫂子：“你觉不觉得，突然热起来了？”
　　田嫂子连忙把喝完牛奶的姐姐往林辰歆的怀里一放：“不行，我得去找人来看看。”
　　说完正想去开门，林辰歆急喝一声：“别动！”
　　吓得田嫂子动作停在了那儿：“怎，怎么了？”
　　林辰歆指着她的脚下，声音有些颤抖：“有烟，外面着火了。”
　　她虽然年纪轻轻，可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啊，如果现在仅仅是她一个人，她可能并不会感到害怕，可问题是，她现在手上还有两个刚刚满月的小婴儿呢！
　　两个宝宝的安全受到一点点威胁，都是她所不愿意见到的。
　　田嫂子也吓坏了：“那怎么办？咱们不能出去吗？”
　　现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如果火势非常大，硬冲是冲不出去的话，这道门的存在还能起到一点隔绝火势和烟雾的作用。
　　最怕的是，门一开，大火“轰”的一声冲进来，那可真是连躲都没有地方躲了。
　　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林辰歆一边让田嫂子拿了被单去堵门缝，延缓烟雾弥漫进来的速度，一边四下观察有没有出去的可能。
　　可是窗户是用铁条焊死的，只有张开的巴掌那么宽的缝隙，人根本就不可能钻出去，窗户外面不远处就是围墙，根本就不会有人在这边走动，呼救连被人听到的机会都没有。
　　田嫂子拼命把被单压在门缝上，可是浓烟还是顽强地透过缝隙不停地渗了进来，她全身都开始发抖：“歆歆，怎么办啊？”
　　林辰歆现在只是庆幸，幸好她回来了。
　　如果现在她还在宴客大厅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根本就听不到后面的动静。
　　只有田嫂子一个人跟两个宝宝在这里，那场景，她完全不敢想。
　　这个房间在走廊转角的最末端，本来是图个清净，就连服务员，没有什么事的话也极少往这边来。
　　现在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但并没有听到救火的吵嚷声，很有可能是还没别人发现。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林辰歆想。
　　拿了两条薄薄的包被出来，用专门带过来泡奶粉用的暖壶里的热水打湿了，摊开晾凉之后，林辰歆用湿包被把两个宝宝包了起来，对田嫂子说：“我们试一下，冲出去吧！”
　　虽然内心已经慌乱无比，但她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田嫂子也被她的镇定感染了：“行，我跟着你。”
　　林辰歆想把其中一个宝宝交给田嫂子抱着，一人抱一个，跑起来也比较方便。
　　可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宝宝在眼前，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妈妈在笑，她的手就怎么也伸不出去了。
　　两个都是她的心肝宝贝，无论哪一个，她都愿意豁出性命来护住，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厚此薄彼，把其中一个孩子的生命，交到别人的手上。
　　一咬牙，把两个孩子都抱在了自己的手上，就算是火海，她也要亲自护着他们冲出去。
　　她让田嫂子用仅剩下的一点水打湿了一块手帕：“你用湿帕子捂着口鼻，打开门看看，要是可以的话，就冲出去吧，我在后面跟着。”
　　“我……”田嫂子看了看林辰歆怀中的两个孩子，想说让她也抱一个，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用性命护住这个孩子。
　　最后还是一咬牙：“行！”
　　门把手已经被熏得滚烫，田嫂子用一件衣服裹住手，正要去开门，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歆歆，你在里面吗？”
　　是沈焰，他来了。
　　林辰歆大喜，大声应道：“在！”
　　“没事，别怕，我来了！”
　　下一刻，门被撞开，随着一股浓烟冲了进来，一身狼狈，脸上沾着黑灰，身上的衣服也被燎破了好几处的沈焰也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林辰歆抱着两个宝宝站在窗户前，一见到他，眼泪就忍不住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刚才吓死我了。”
　　田嫂子也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谢谢老天爷保佑！”
　　外面有人奔走着拿着水管喷水救火，门外焦黑一片。
　　但似乎火势蔓延的范围就只有这一片而已，其他地方都没有被波及到，很快，火就全都被浇灭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辰歆问。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一定会查出来的。”沈焰说。
　　从这痕迹来看，这场火有极大的可能是人为的。
　　这门外的走廊原本是空的，可是现在却堆满了易燃的杂物，着火点就是这堆杂物，目的就是要堵住这个房间的出口，以及让火势蔓延到这个房间里。
　　目标显而易见就是这房间里的人了。
　　是谁这么狠毒，居然要置两个才满月的婴儿于死地！
　　饭店的经理听说这事，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整个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今天这场宴席来的宾客可全都是贵人，任何一个人出了一点什么事他可都担待不起。
　　他早就嘱咐过负责这个宴客大厅的服务员们，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好好招待。
　　没想到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在前面招待来宾上了，竟然忽略了这个角落里的休息室，更想不到，居然是今天满月宴的主角，刚刚满月的一对龙凤胎险些出事。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饭店经理腿一软，差点这个人都滑到地上去了。
　　这会儿赶过来，更是诚惶诚恐地直道歉：“对不起，真的太对不起了。”
　　沈焰神色严肃：“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是是是，一定会严查，给你们一个交待，这里环境不好，要不换个地方休息一下？”
　　沈焰看了看林辰歆，她点了点头：“换个地方给宝宝换身衣服吧！”刚才打算冲出去，把宝宝身上的衣服都弄湿了。
　　经理迅速安排人清理干净外面烧焦的杂物，让服务员带他们去另一间安全舒适的休息室，沈焰亲手给孩子们换衣服，小家伙们乌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见喜欢的爸爸，还高兴地手舞足蹈。
　　一点都不知道刚刚才经历过怎么样的一场危机。
　　沈焰想起来都还有点儿手脚发软，万一他要是晚来了一步……
　　林辰歆这才想起来，问他怎么知道她们这边出事了。
　　沈焰摸了摸胸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刚刚在前面的时候，突然就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就觉得要马上来看看他们才行。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多想，就进来了。
　　是他发现了房间门口着火了，喊了起来，饭店的人才知道，连忙赶来救火，他等不及，冒着大火率先冲了进去。
　　“爸妈他们还不知道吧？”
　　应该是不知道的，饭店的大厅隔音效果做得挺好，着火的范围其实也挺小，引起骚动的范围不大，应该没有影响到前面。
　　不然他们要是知道的话，哪里还能那么淡定，早就冲进来了。
　　“那你出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不必担心。”林辰歆怕有人一下没留神告诉他们后面着火的事，把他们吓坏了。
　　沈焰不肯走：“我不去，我陪着你们。”
　　经历过刚才的事，他现在是一秒钟也不愿意离开他们了，必须得让他们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林辰歆只好让田嫂子出去说一声。
　　田嫂子刚才慌了一阵子，现在也缓过神来了，出去外面找到贺敏瑛，悄悄说了一句：“歆歆让我告诉你，刚刚的休息室出了点事儿，她带着孩子换到另一个休息室去了，沈焰在一旁陪着，让你们不用担心。”
　　贺敏瑛点点头，有儿子在，确实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厅里气氛依旧热闹，一派祥和。


第271章 
　　沈焰轻轻戳了戳闺女左边的小脸蛋, 又戳了戳儿子右边的小脸蛋，叹气：“你们可真是两个小可怜啊，小小年纪, 竟然就饱受磨难了。”
　　刚发现怀上他们的时候一次，出生的时候一次，刚刚满月又一次, 寻常的小孩哪里能有这么跌宕起伏的经历。
　　这时饭店的经理又来了：“不好意思, 小沈同志，打扰一下, 我们这边的服务员抓到一个人, 想请你们看看认不认识？”
　　沈焰点点头：“行, 你们把人带到外面, 我看看。”
　　很快人就带来了，就在门口。
　　沈焰出去看了一眼，是个年轻男人, 尖嘴猴腮, 胡子拉碴, 形容落魄。
　　那个抓到他的服务员说，忽然看见这个人鬼鬼祟祟地想溜出去，因为今天这里来了很多有身份的人, 他怕这个人偷了贵人的东西, 所以喊了一声让他先别走。
　　谁知道他做贼心虚，一喊他反而吓得跑起来。
　　于是服务员就把他给抓起来了, 刚好听说有人纵火，便把人带过来了, 让他们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
　　沈焰皱了皱眉：“不认识。”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过也不要随便把人放走了，送去派出所吧！”
　　饭店经理：“是是是, 派出所那边我们已经报案了，很快就会有人来调查这次着火的情况的，您请放心。”
　　忽然房间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等一下，我也看看。”
　　沈焰转身回房，看着两个孩子，才让她出去：“你去看看吧！”
　　眼下情况未明，夫妻俩都有共识，绝对不能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秒钟。
　　林辰歆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虽然眼前那人跟他刚考上京市医大研究生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孙良志。
　　“为什么要这样做？”林辰歆问他。
　　“呸！”孙良志狠狠地往她的脚下吐了一口浓痰，林辰歆一个错步避开了，他却被旁边按着他的男人重重地踢了一脚，“老实点儿！”
　　孙良志笑得十分渗人：“你把我的人生全毁了，你也别想好，你给我等着，这次没烧死你们，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死在我的手上！”
　　他犹如一头困兽一般，目光中散发着狠戾的凶光！
　　他的人生已经彻底被毁掉了，本来以他的学历，就算从京市医大退学，想要找到一个工作也还是不难的，毕竟如今正规医学院大学毕业的人才还是很难得的。
　　但他遭到了来自温红霞父亲的疯狂打击，所有的医院都不肯收他，连当个临时工都不行，就连想去乡下偏僻的地方当个赤脚医生也不可以。
　　他这辈子再也没有了从医的希望。
　　那就回老家种田吧，大队长明晃晃地公报私仇，从衣食住行全方位对他一家人全面打压，让他们一家在村子根本就生活不下去。
　　全村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们家说话的。
　　走在村子里被人指指点点吐口水，侮辱谩骂，有些小孩甚至还会往他的身上扔牛粪；回到家里又会被家人嫌弃辱骂，怪他把一家人害成这样。
　　家里一气之下把他赶了出去，只扔给他一床破被子让他去村尾的破庙里容身。
　　就连他的亲生儿子都不肯认他了，何花没多久就带着他儿子嫁到了隔壁村，风风光光地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回娘家探亲。
　　他儿子骑在别的男人的脖子上，高高兴兴地喊别人爸爸。
　　孙良志读了十几年的书，早就忘记一个农村人在村里该怎么生活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去山上打猪草都不认识，被赶出家门之后，他连自己烧火做饭都不会。
　　这日子根本就没法过下去！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跑了，这一路，扒过火车，偷过钱包，从恶狗嘴里抢过食，也曾低声下气地乞讨过，居然被他一路又回到了京市。
　　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大学生，变成了被所有人瞧不起浑身脏臭的盲流乞丐。
　　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拉一个垫背的，让把他害成这样的那个可恨的女人不得好死。
　　当他知道，害完他之后，林辰歆不仅过得好好的，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倍受有权有势的婆家的疼爱，嫉恨的情绪更是像一条毒蛇般日日夜夜都在噬咬着他的心。
　　可惜她的家人把她护得太好了，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靠近。
　　直到他无意中发现了沈家要在这家饭店办满月酒的消息。
　　孙良志找了个公共厕所，洗了个澡，把身上的衣服都洗干净了，还用偷来的钱去剃了个头，刮了胡子。
　　然后混进了饭店。
　　纵了这么一场火。
　　可惜没把那个女人和两个孽种烧死，实在是太可惜了。
　　沈焰听了他这些恶毒的话，实在是忍不住了，抱着两个孩子，冲出来就狠狠地朝他的胸口踹了一脚。
　　孙良志的肩膀原本是有人按住的，结果那一脚的力道太大，两个人都没按住，被他踹得整个人生生地飞了出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沈焰还不甘心，把孩子塞给林辰歆，上前拎着他的脖子把人揪起来，又是重重地一拳头砸了过去，这次喷出来的血中还带着几颗牙齿。
　　周围的人都被他的凶狠惊呆了，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全都没动。
　　是林辰歆及时大喊了一声：“好了，沈焰，住手！”
　　才避免了孙良志当场被打死的命运。
　　派出所的民警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孙良志，不由得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饭店经理连忙说：“这个人在我们饭店故意纵火，意图烧死我们的客人和两个刚满月的孩子。”
　　民警同志看孙良志的眼神立刻就从同情变成了嫌恶，这样的人，死一百次都不嫌多的。
　　前面的宴席并没有受到影响，顺顺利利地圆满结束了。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洛教授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早早地离开了。
　　宋正思他们原本是想着跟林辰歆说一声再离开的，但见她一直都没有出来，想着她孩子还小，可能被什么事拌住了不方便出来，还是打算先走了。
　　却发现隔壁桌有个中年男人一脸痛苦地尝试站起来，却又屡次跌坐回座位上，十分为难的样子。
　　既然看见了，于情于理都要去问问需不需要帮个忙的。
　　宋正思他们几个走过去：“这位同志，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
　　男人先是摆摆手，有点不太想说。
　　但听其中一个人说：“我们都是医学院的学生，这位同志你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不妨跟我们说一声。”
　　他这才难为情地说了一句：“不知道为啥，脚突然疼得厉害。”
　　宋正思问：“哪里疼？怎么个疼法？”
　　那男人慢吞吞地从桌子底下把双腿挪出来：“又肿又热，像是从骨头缝里疼出来的，疼得没法沾地。”
　　宋正思看了看四周，虽然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席了，但也还有一些人仍然在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在这里给人脱下鞋子检查好像不太好，便提议说：“要不到后面找个地方，我给你看看？”
　　这时，沈绍林和贺敏瑛也刚送完一波比较重要的客人，正想回来歇歇，就看到了这边的事，那脚疼得站不起来的男人正是沈绍林的老下属李东峰。
　　连忙过来问一声：“小李，这是怎么了？”
　　李东峰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脚疼得走不了路了，这几个小伙子好心，说是要帮我看看。”
　　宋正思连忙说：“伯父伯母你们好，我们是林师妹的同门，我之前也在医院当过几年医生，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或许也可以帮忙看看。”
　　贺敏瑛：“原来是歆歆的师兄啊，她经常提起你们，多谢你们平时对她的关照，这里闹哄哄的也不方便，这样吧，我们到后面的休息室去好好看看？就是太麻烦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宋正思：“没关系，我也是帮忙看看情况，如果要开药治疗什么的，也还是要去医院。”
　　人太多了不方便，这里边其实真正有临床经验的，也就是宋正思而已，所以其他几个人就先告辞了。
　　宋正思半架半扶着李东峰，跟着贺敏瑛一起往后面走。
　　贺敏瑛招呼了半天客人，一颗心早就飞到后面两个宝宝身上去了，自从俩宝贝出生之后，她还没有离开过他们那么长的时间呢！
　　早就满心牵挂着了。
　　李东峰一边艰难地用单脚蹦跶着，一边感激不尽：“小伙子，今天可真是谢谢你了。”
　　他本来也是一家人一块儿来赴宴的，但刚好家里有点别的事，他爱人带着孩子提前离席了，当时他也没觉得脚疼，直到吃完饭想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脚疼得厉害，都站不起来了。
　　要是没遇上这个好心的小伙子，自己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贺敏瑛熟门熟路地往休息室走去，远远地却发现走廊上一片焦黑的痕迹，地上还湿哒哒地都是水，不由得紧张起来，抓着一个路过的服务员就问：“那边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那边刚刚着火了，休息室现在暂时用不了，你们如果有需要的话，请到这边来。”
　　着火？
　　贺敏瑛腿一软，整个人踉跄了一下：“那里面的人怎么样了，都没事吧？”
　　这时，另一边一个休息室的门被打开，沈焰正在送两名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出门：“这件事就麻烦你们，对于这样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一定要从严从重处罚，不能姑息。”
　　公安同志说：“沈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秉公依法处置的，今天谢谢你们的配合。”
　　贺敏瑛连忙冲过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咱们家小瑾和小瑜呢？”
　　看见孩子在屋里床上好好躺着呢，林辰歆也好端端地陪在旁边，她紧紧揪着的一颗心这才稍微放松了下来，三两步跨进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们俩宝贝没有被吓着吧？”
　　林辰歆微笑：“就出了点小意外，都处理好了，孩子没吓着，睡得好好的呢！”
　　贺敏瑛拍拍胸口：“也是，亏得咱们家这俩孩子胆子大。”
　　林辰歆看见门口的宋正思：“宋师兄有事吗？”
　　贺敏瑛连忙说：“那是你爸单位的李叔叔，吃完饭突然脚疼，你这位宋师兄说帮忙他看看，来来，快进来吧！”
　　李东峰见有女眷在，有些不好意思：“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唉哟，疼。”
　　他的脚实在疼得厉害，眼看再也走不动了，沈焰干脆过去把人直接扛了过来，放在沙发上：“李叔叔，没事，就在这儿看吧！”
　　李东峰的脚上还穿着皮鞋呢，他弯下腰，打算脱鞋，却疼得直叫唤，根本就下不了手。
　　最后还是沈焰跟宋正思一块儿帮忙，才把他因为脚肿了而挤得紧紧的皮鞋给脱了下来，然后又是艰难地脱了袜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脚臭味飘了出来。
　　贺敏瑛微微皱眉，碍于李东峰的面子，又不好说什么，担忧地看向另一边的林辰歆，心想这人也太不讲究了，脚臭成这样，可别熏坏了她的宝贝乖孙儿。
　　早知道就不好心让他在这儿看了。
　　李东峰也十分难为情，一张脸涨得黑红黑红的，也有些后悔，早知道直接去医院的。
　　宋正思倒是不介意，蹲在他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脚，发现他整个脚都肿了起来，皮肤发红发亮，特别是大脚趾关节，肿得特别严重。
　　用手轻轻触摸一下，整个脚的皮肤滚烫，比其他地方的温度要高很多。
　　“刚刚才开始痛起来的吗？”宋正思问。
　　李东峰点点头：“出门的时候还没事儿的，吃着吃着，就开始感觉到脚疼，一开始还能忍忍，本来想着没啥事，没想到越来越疼得厉害。”
　　宋正思想起今天餐桌上丰盛的海鲜，问了一句：“平时体检有查出高尿血酸症吗？”
　　平时一般人们的餐桌上是见不到这么多海鲜的，为了今天的宴席，沈绍林特地让人开车去海边，买了大量的鱼虾蟹等等新鲜的海鲜，连夜运了回来，活蹦乱跳地送到了饭店，成了今天宴席上的盘中餐。
　　如果是有高尿血酸症的人，突然进食大量海鲜的情况下，是有很大的可能会诱发痛风性关节炎的发作的。
　　剧烈的痛风一旦发作起来，那种疼痛，一般人根本就无法忍受。
　　只能尽快地用止痛药，或者打止痛针。


第272章 
　　李东峰点了点头：“确实, 去年体检的时候，是查出有尿酸高，不过以前一直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今天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宋正思：“高尿血酸症通常是由于肾脏的尿酸排泄能力不足引起的，而海鲜类食品中含有大量嘌呤，会被身体分解为尿酸, 大量尿酸无法及时排出体内, 尿酸结晶盐沉积在下肢关节中，就会引起痛风。”
　　李东峰瞠目结舌：“这么说我这脚疼是吃海鲜吃出来的？”
　　贺敏瑛也极为惊讶, 她原本以为李东峰脚疼肯定跟自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好心关照他, 也只是因为他是自己请来的客人的缘故。
　　可原来吃海鲜还能吃出脚疼来？
　　这年头跟食物极为丰富的后世不一样, 痛风这种毛病还是极少听说的，毕竟一般人也很少有大量进食海鲜或者肉类的机会。
　　所以大家听到这个说法都感觉十分新奇。
　　连田嫂子都跟着感叹一声：“原来吃还能吃出毛病来？”
　　李东峰紧张地问：“那怎么办？”
　　宋正思：“痛风没有办法根治，只能尽量缓解症状, 现在先去医院, 用点镇痛消炎的药, 先把炎症消下来再说吧！不过以后可得注意一下，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海鲜了。”
　　李东峰连忙摆手：“不敢了不敢了。”
　　说罢看了看他自己的鞋子，要去医院的话, 那还得下地啊, 可是他这脚肿成猪蹄了一样，肯定是不可能再塞进鞋子里去了。
　　沈焰说：“我去问问饭店的人, 看看能不能借一双拖鞋吧！”
　　“等一下。”林辰歆让田嫂子看着孩子，走了过来, 蹲在了李东峰的面前看了看。
　　李东峰窘得急忙把他这臭烘烘的大猪蹄子往后缩：“小、小林，你别看了, 埋汰！”
　　林辰歆却说：“这应该不是痛风。”
　　宋正思：“不是痛风？”
　　“宋师兄你看，他的小腿也有微微的红肿，这不是痛风应该有的症状。”
　　宋正思恍然大悟：“是了，尿酸盐结晶最容易在大脚趾关节沉积，所以这里的红肿热痛最厉害，另外其余的脚趾头、脚踝、脚背都有不少关节，所以这些部位红肿也是正常的，但小腿上没有关节，不是痛风会发作的场所。”
　　“可不是痛风的话，又会是什么？”
　　林辰歆想起那一阵阵的臭味：“李叔叔，你是不是有脚癣？”
　　李东峰难为情地点了点头：“是。”
　　别人看见他的脚红肿成这样，自然而然地认为是红肿造成的臭味，实际上这臭味的来源却是他长期的脚癣造成的。
　　这儿没有手套，不方便检查，林辰歆本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但她待会还要抱孩子呢，所以不太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去碰李东峰的脚，以免沾上细菌，清洗消毒不彻底的话，会影响到孩子。
　　好在宋正思一听她这么问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仔细检查了一下李东峰的脚趾缝，发现的确有些烂脚丫的情况。
　　“有可能是足癣诱发的蜂窝组织炎。”
　　烂脚丫以后，细菌很容易趁虚而入，顺着血管、组织往上，相继感染脚背、脚踝、小腿……，造成细菌感染并且化脓。
　　也会造成局部组织的红肿、热痛的现象，症状看起来跟痛风有些类似。
　　但痛风跟蜂窝组织炎在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治疗的手段也不一样。
　　蜂窝组织炎是由细菌感染引起的，在治疗上应该使用抗生素；而痛风则是尿酸结晶沉积在关节诱发的炎症，要使用糖皮质激素等强大的抗炎药物来进行治疗。
　　如果不是林辰歆细心，发现他的小腿也有红肿的现象，只当成痛风来治疗的话，那就真的是南辕北辙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宋正思不细心，实在是李东峰的病情发展得太快了，刚刚一开始看的时候，他的小腿还没有开始红肿。
　　可是现在红肿已经又蔓延得比林辰歆看的时候更厉害一些了，并且还有不断向上蔓延的趋势。
　　林辰歆说：“得赶紧送医院，如果情况严重，还要进行切开引流。”
　　李东峰一听要切开，顿时吓坏了：“这、这么严重吗？”
　　林辰歆告诉他：“如果局部有脓肿，只能切开引流，不然是好不了的，还要随时注意有没有发烧，如果发烧的话，很有可能就是细菌入血，引起了脓毒症，是随时都能要命的。”
　　李东峰慌了神，他好好的，只不过就吃了顿饭，怎么突然就有生命危险了呢？
　　沈焰听说要赶紧送医院，就马上去联系安排车辆了，这时候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他直接背起了李东峰，跟宋正思一起送他去医院。
　　直到人离开了，那股淡淡的脚臭味才消失。
　　林辰歆去洗了手，又用常备着的酒精棉球把手擦了一遍，这才过来看宝宝。
　　贺敏瑛到这个时候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个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了呢？
　　她有些紧张地问林辰歆：“他这个病，真的跟咱们这个酒席没有啥关系吧？真不是那什么痛风？”
　　“应该不是痛风。”林辰歆没敢把话说得太满，虽然在她看来，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不会是痛风。
　　“那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吗？”
　　“不一定，可能李叔叔的运气好，只是普通的细菌感染，到医院用上药就能控制住了。”
　　也只能是这样希望了。
　　这一场满月宴，虽然出了一点岔子，弄得人心里惶惶不安的，但在外人看来，还是办得风风光光又很顺利，叫人羡慕不已的。
　　回去的时候，贺敏瑛把有人故意纵火的事告诉了沈绍林，心有余悸地跟他说，反正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那人这辈子都绝不能再出现在他们家任何人的面前，不能再给他伤害他们家的人的机会。
　　沈绍林神色冷峻，一口就答应了。
　　什么人敢害他的宝贝孙孙，怕是不知道这个“死”字是怎么写的。
　　林辰歆确实还有点担心，那孙良志如此疯狂，以后出来后会不会还会继续报复她，听了沈绍林的保证，她才终于安心了些。
　　别怪她狠，在没有孩子之前不知道，有了孩子之后，才懂得为了孩子的安全，无论让她去做什么她都是愿意做的。
　　沈焰在医院耽搁了很长时间才回家。
　　林辰歆问他：“李叔叔怎么样了？”
　　沈焰摇摇头：“情况不太好，入院没多久就发烧了，还有寒战，而且验血的结果，白细胞大大降低，凝血指标和肝肾功能都有异常。”
　　林辰歆神色凝重：“那就不是普通的细菌感染了啊，应该是很严重的细菌感染。”
　　沈绍林和贺敏瑛也紧张起来：“那还能救得回来吗？”
　　就算李东峰这病跟今天的宴席没有任何关系，但人毕竟是参加了宴席之后才生病的，而且突然病得那么严重，他们自然也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更糟糕的是，李东峰的爱人也哭哭啼啼地找上门来了，听说自己爱人好端端的突然就生命垂危了，他爱人一下子就没了主心骨，连忙找李东峰的上级沈绍林来了。
　　“首长，这可怎么办啊，东峰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他要是没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沈绍林只能安慰她：“东峰现在在咱们京市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我相信医生们也一定会全力以赴治好他的，你不用太担心了。”
　　贺敏瑛因为在海岛上住过一段时间，对林辰歆的神医名头是深有体会的，对于海岛上的人来说，几乎就没有什么病是林医生治不好的。
　　她不由得充满了希望地看向林辰歆：“歆歆，你看，李叔叔这病你能治吗？”
　　林辰歆苦笑，细菌感染能不能治得好，主要还是要看药物，如果现有的抗生素恰好能对应上感染的细菌，那就没问题。
　　可问题是，现在抗生素的种类太少了，如果李东峰感染的是罕见的细菌，正好如今的抗生素不能覆盖到，那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过见公公婆婆都如此紧张，她忍不住说了句：“我去医院看看吧！”
　　不管能不能帮上忙，总要尽一份心。
　　沈焰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李东峰的爱人也哭哭啼啼地要跟着一起回医院。
　　到了医院，林辰歆发现李东峰的情况越发严重了。
　　原来小腿只是轻微有一些红肿，可是现在整条小腿几乎都已经肿起来了，而且还起了好几个黄豆大的水疱。
　　林辰歆凝眉，难道这不是足癣引起的蜂窝组织炎？
　　正常的蜂窝组织炎是不会起水疱的，皮肤出现水疱，说明局部的张力很高，皮肤还有坏死的可能。
　　可不是蜂窝组织炎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李东峰的主治医生也走了过来：“病人的病情发展速度太快了，短短一个小时内，水疱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这说明局部的皮肤和血管都已经遭到了破坏，如果再抑制不住，感染扩散到整个肢体，这条腿就保不住了，只能做截肢手术。”
　　听说要截肢，李东峰的爱人腿一软，直接就软倒在地上。
　　林辰歆和沈焰也感到背心凉飕飕的。
　　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只有李东峰那五岁的孩子，还一派天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吵着想要回家吃生蚝。
　　林辰歆一愣：“吃什么生蚝？”
　　李东峰的爱人还没从慌乱中缓过神来，听她这么问，有些不高兴：“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生蚝死蚝的啊！”
　　又不耐烦地吼了儿子一声：“吃什么吃，你爸现在都快没命了，你还只知道吃！”
　　小孩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林辰歆却说：“不，这很重要，李东峰今天有吃过生蚝吗？哪里来的，生吃的还是煮熟吃的？”她神色严肃，“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这关系到他的病情。”
　　李东峰爱人被她吓了一跳，仔细想了想：“吃、吃了，生吃的，直接开了壳沾了点酱油就吃了，他们说这样吃得鲜。”
　　沈焰也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负责帮忙去海边运海鲜的一个小伙子是李东峰的亲戚：“那生蚝是小李帮忙从海边运回来的吗？”
　　李东峰爱人尴尬地承认了，李东峰以前在海边待过一段时间，就爱吃这一口，所以这次趁着亲戚小李帮忙沈家去运海鲜的机会，让他帮忙给自家也带了一箱生蚝回来。
　　就这么活生生地撬开来沾点酱油就吃了，李东峰还说，海边的人就是这样吃的，特别鲜。
　　不过她嫌恶心，腥气重，就没吃。
　　李东峰还给五岁的儿子也吃了几口，小孩儿还挺喜欢吃。
　　“应该是创伤弧菌感染。”林辰歆对主治医生说。
　　创伤弧菌生长在温暖的海水中，主要寄生在贝壳类的生物中，比如生蚝、海蚌等等。
　　被携带创伤弧菌的海产品刺伤皮肤，或者是生吃携带了创伤弧菌的海鲜后，创伤弧菌会通过消化道入血，造成感染。
　　李东峰的主治医生并没有因为不认识林辰歆就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而是神色严峻地点头认同她的说法：“现在看起来，生吃生蚝导致创伤弧菌感染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细菌非常凶险，进入人体后病人会有急性的发热、寒战、休克和大疱样皮损，而且往往从下肢的远端开始发病，病情进展快速，几个小时就有可能发展到整个下肢，甚至累及躯干。
　　这个时候，再去看李东峰的腿，已经可以看到，原本清亮的大水疱已经隐隐呈现恶化的紫色了。
　　时间紧迫，现在只能按照创伤弧菌感染的情况来进行治疗了。
　　李东峰的腿现在肿得厉害，张力很高，会导致血管闭塞，肢体缺血缺氧迅速坏死。
　　当务之急，是要紧急切开皮肤和皮下组织，彻底释放张力。
　　然后再进行抗菌治疗。
　　好在找到了病因，对症下药，李东峰的症状终于不再恶化，并且开始得到缓解。
　　他爱人听说他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叫你贪吃，非要生吃生蚝，为了这一口吃的，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
　　忽然想起什么，又紧张起来：“我儿子，我儿子也吃了，他会不会有事？”
　　林辰歆看了看她家活蹦乱跳的小男孩：“如果被感染，发病极为迅速，几乎没有潜伏期，他现在既然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了，不过可不一定每次都会这么幸运，下次千万不能再吃了。”
　　女人连连摆手：“不吃不吃，这辈子都不能让他们再吃了。”


第273章 
　　李东峰的情况进一步好转, 他的主治医生出来对林辰歆说：“还得谢谢这位女同志啊，要不是你，我们也不可能想得到, 会是创伤弧菌感染。”
　　创伤弧菌存活于海水中，京市人民平时极少有机会接触到，他更是从来都没有接诊过这类病人, 一时之间, 是真的想不到。
　　林辰歆谦虚道：“主要是因为我在海岛上的基层医院工作，这种情况比较常见。“
　　海边的渔民被海鲜刺伤那是常事, 或者是皮肤上有损伤, 接触到有这种细菌存在的海水, 也会导致感染。
　　所以海岛上的大夫对于这种情况都挺有经验的, 一般遇到下肢肿痛的，首先便会怀疑是创伤弧菌感染。
　　这就是面对不同地域的病人，医生思维方式的不一样了。
　　如果是在陵川, 遇上这种情况, 林辰歆也会第一时间判断是不是创伤弧菌感染, 偏偏这是在京市。
　　她也绝对想不到居然会遇到有人生吃生蚝，才一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说来说去，李东峰这次发病, 到底还是跟他们沈家有关, 如果沈家不是特地去运了海鲜回来办宴席用，李东峰今天也未必能吃得上生蚝。
　　李东峰的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但这次病得这么严重，想要彻底好起来, 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呢！
　　林辰歆和沈焰就不陪着，先回家了。
　　贺敏瑛连忙问：“情况怎么样？”
　　林辰歆急着洗了澡去陪宝宝, 让沈焰跟她说。
　　沈焰绘声绘色地把医院里发生的事跟贺敏瑛说了。
　　贺敏瑛那种在海岛上常常产生的与有荣焉的心情又再次涌上心头：“看吧，我就说吧，只要有咱们歆歆在，就没有什么病是治不了的。”
　　宋正思那天因为学校还有事，把李东峰送到医院便离开了，现在虽然是暑假期间，但他跟着洛教授做项目，平日里还是很忙的。
　　本想着如果只是蜂窝组织炎，以如今医院的条件，要治好并不难。
　　没想到后来居然如此凶险。
　　幸好林辰歆发现了病因，宋正思对她的佩服又增添了几分。
　　林辰歆因为提前生产，错过了期末考试，不过考虑到她的特殊情况，学校允许她在下学期开始的时候进行一次补考，补考通过就行。
　　所以这个暑假，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坐月子。
　　孩子虽然满月了，但考虑到她生的是双胎特别辛苦，所以贺敏瑛坚持让她继续坐月子直到42天。
　　田嫂子本来是打算在坐月子期间请她回来帮忙的，可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磨合，相处得很好，有她帮忙照顾孩子大家也放心。
　　贺敏瑛和林辰歆都觉得这个家里少不了她。
　　特别是以后沈焰回部队，林辰歆也回学校上学之后，剩下贺敏瑛和家里原来帮忙做家务的林阿姨，根本就应付不过来照顾两个孩子。
　　所以跟田嫂子商量过后，她也愿意留下来继续帮忙带孩子。
　　过了几天，居委会的人找上门来了，是来讲计划生育政策的，以沈家的身份地位也必须遵守政策，不能幸免。
　　基本上就是，如果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就要去上环，然后每年查环，有准许生二胎的标准，但条件很苛刻，一般人家是不会希望自己家里能达到那个标准的。
　　如果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了，那就没得说了，必须得去做手术结扎。
　　林辰歆虽然只生育了一胎，但一口气生了两个，所以他们夫妻俩也得去做绝育，不能再生了。
　　虽然说结扎手术男女都能做，做完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而且相对来说，男性结扎相对于女性来说，创伤比较小，恢复时间短，对身体的伤害比较小，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绝大多数男性对自己的生育能力都看得很重，认为这是自己男性魅力的象征，并且有流言说男性一旦结扎之后，便容易雄风不再。
　　因此绝大多数男人是不愿意去做这个手术的，约定俗成需要结扎的夫妻都会由妻子去做这个手术。
　　这个观念深入人心，就连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也都是这么想的。
　　因此她们主要将目标对准了林辰歆：“小林可真有福气，一生就是两个，儿女双全，你们看现在孩子已经满月了，坐完月子身体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想着要不就趁这个时候去把结扎的手术做了吧，趁着产假还能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林辰歆从孩子身上抬起眼，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好好商量的话，她不排斥去做这个手术，但她们一进来就理所当然地让她去做，这态度让她不太高兴了。
　　绝育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凭什么就一定要让她去做？
　　沈焰一听要让她媳妇去做手术就不高兴了：“她才生了两个孩子，受了大罪，怎么又得去做手术？这什么结扎是一定要做的吗？”
　　居委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也没有办法，这都是政策规定，现在计划生育抓得很严，有两个孩子的家庭就必须得结扎。”
　　“这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这手术难道只有女人能做吗？男人来做行不行？”
　　对方愣了一下：“当、当然也是可以的。”
　　“那你们怎么不来问我，就光问她了呢？”
　　居委的工作人员尴尬地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打哈哈：“那，那个，沈同志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由你来做这个手术的。”
　　沈焰爽快拍板：“那行吧，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去做？”
　　“就、就这几天就行，做完了拿医院证明到我们那边登记一下就行。”
　　工作人员完成任务，忙不迭地就告辞了。
　　贺敏瑛和田嫂子在一旁听了个全场，全程没敢出声，客人走了之后，也当没事儿发生过似的，该抱孩子抱孩子，该换尿布换尿布。
　　田嫂子想的是，这小沈可真是太疼媳妇了，这样的好男人，几百个里边都挑不出一个来，小林能遇上他真是好福气。
　　贺敏瑛倒觉得没什么，当年她生完双胞胎之后，也是她丈夫沈绍林自己主动提出去结扎的。
　　那时候还没有什么计划生育的说法，大伙儿都可这劲儿生，都说多子多福呢！
　　可她不想影响自己的舞蹈事业，在生完这次之后，就坚决表示，以后再也不生了。
　　于是沈绍林就主动去做了结扎手术。
　　这么多年过来了，老沈雄风依旧，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贺敏瑛是不信外边的人说的那一套的。
　　儿子的这个选择，只能说是继承了他们老沈家一贯以来疼媳妇的传统。
　　她自然是不会提出什么反对意见的，不然不是自己制造婆媳矛盾，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倒是到了晚上回了房间的时候，沈焰自己有些不太有自信，巴巴地问媳妇：“要是我做了这个手术，以后没有以前那么厉害了，你会嫌弃我不？”
　　林辰歆好笑：“男人这方面的能力，会受很多因素的影响，但并不包括做结扎手术。”
　　沈焰搂着心爱的媳妇：“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许嫌弃我。”
　　林辰歆在他腰上捏了捏，嗯，腹肌还在，在家休息了几个月，好在也没把人给养胖了：“要不然我现在先验验货，等做完手术之后再来比较一下？”
　　一句话挑得沈焰心头火热，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算起来，两人自从去年八月底林辰歆来京市以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过过夫妻生活了，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说不憋得慌那肯定是假的。
　　可是分开之后两人头一次见面是林辰歆刚发现怀孕，怕动了胎气自然不好做什么。
　　后来又是沈焰重伤要养身体，等他身体养好之后，林辰歆也到了孕晚期，揣着两个宝宝小心翼翼地护着都还来不及，哪里还能有那份心思。
　　不过现在孩子已经满月了，林辰歆也自觉身体恢复得很好，适当的双人活动可以促进夫妻感情，调节体内激素分泌，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沈焰抱着媳妇狠狠地亲了一通，反应强烈得像是一个从来都没有开过荤的毛头小伙子。
　　但到最后他还是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说：“算了，还是再过些时候吧！等你恢复得再好些。”
　　到底还是心疼，不舍得。
　　反正来日方长，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不差在这十天半个月的。
　　林辰歆轻笑，在他耳边小声说：“那要我帮你吗？”
　　沈焰眸色渐深，带着期待：“可以吗？”
　　这时一旁小床上睡得好好的沈瑾瑜忽然开始哼唧起来，小脚一蹬一蹬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要是再没有人去安抚，下一秒就得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林辰歆立刻毫不留情地推开沈焰，一心一意哄女儿去了。
　　如今对她这个新手妈妈来说，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亲亲老公也要靠边站。
　　沈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卫生间冲冷水澡去了。
　　但林辰歆其实还是很心疼沈焰的，第二天丢下两个孩子，亲自陪他去了医院结扎。
　　跑前跑后办手续，又陪着他在诊室的外面等着。
　　有护士出来喊：“结扎的，沈焰，沈焰在吗？”
　　沈焰连忙站起来：“在，这儿呢！”
　　“快进来吧！”护士转身进去了，沈焰连忙跟着进去。
　　周围的人看留在外面的林辰歆的目光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这个女人不得了啊，居然能让男人去做结扎，她自个儿怎么不做呢？
　　有人悄悄小声地说：“她男人怕是吃软饭的吧，不然哪个男人愿意这样啊！”
　　“也说不定是仗着自己好看，拿捏男人呢，那男人也是没脑子，这女人好看能有几年啊，过几年啊，他保准后悔。”
　　这些闲言碎语，林辰歆其实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不过她当然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手术其实真的很简单，没多久沈焰就出来了，自个儿出来的，岔开腿，躬着腰，慢慢地走了出来。
　　林辰歆见状连忙过去扶着他：“怎么样，很疼吗？”
　　“不疼。”沈焰立刻挺直了腰，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疼就说出来，我不会笑话你的。”
　　“开玩笑，怎么可能会疼呢，我以前受的伤，哪一次不比这次严重？”
　　“那我们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林辰歆扶着沈焰慢慢走出医院，打了辆出租车回家。
　　一个上午没见俩孩子，回来一听见孩子的声音，林辰歆就开始感觉到胸口涨，迫不及待地洗了手换了衣服，她赶紧抱起孩子喂起奶来。
　　沈焰忽然就有点后悔起自己的坚强来了，他就应该表现得虚弱一些，好让媳妇多心疼心疼自己的。
　　“唉哟！”他突然弯腰捂着肚子叫了起来，“疼，伤口突然就疼起来了。”
　　“切！”他爸用不屑的目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昂首阔步地从他的身边走过，不但没施与半点援手，反而吐出一句，“真没出息，出去可别说是我沈绍林的儿子！”
　　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伤口要死要活的，至于吗？
　　林辰歆倒是真心疼的，有心想要过去扶他吧，可怀里的儿子好不容易才粘上的妈妈，叼得可紧了，放都放不开，她只好同情地说：“你等等啊，我待会再来看看。”
　　跟儿子争宠失败，沈焰只能讪讪地自己挪到了沙发上坐下。
　　当然，在家里养伤的这几天，他还是受到了跟产妇一样的待遇的，好吃好喝供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是他自己憋了几天先憋不住了。
　　他身体素质好，人家医生说让回家休息一个星期，他两三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安分地一手托着一个孩子当哑铃举起来锻炼身体。
　　俩孩子倒是高兴得很，咯咯直笑，倒是差点没把贺敏瑛的心都吓得从嘴巴里蹦出来了。
　　从此再不让他单独看孩子了。
　　林辰歆产后四十二天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去了一趟医院，给两个宝宝做身体检查，林辰歆也打算要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看看产后身体恢复的情况。
　　为了节省时间，贺敏瑛跟田嫂子一起带着俩孩子去儿科给孩子做检查，沈焰陪着林辰歆去产科检查。
　　在诊室门口坐着排队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扶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缓慢地走了过来。
　　那男人一脸焦急之色，跟其他人商量：“不好意思啊，我爱人胸口疼得厉害，能不能让我们先看？”
　　有人不乐意：“凭什么啊，来医院的哪个不是不舒服的啊，凭什么让你们先看，这么多人，都乖乖地排队呢，谁让你们插队，就是损害了后面排队的人的利益。”


第274章 
　　听那人这么一说, 原本有好几个面露同情之色，本来想让这女人在自己前面看的，都不敢出声了, 谁乐意担上一个损害后面排队的人的利益的罪名啊！
　　林辰歆却站了起来，招了招手：“到这儿来坐吧，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让你们先看。”
　　女人的脸色实在是太差, 已经完全没有半点血色，再耽误下去怕是会出事。
　　之前说话那人不高兴了, 她就排在林辰歆的后面, 那相当于就是在她的眼前加塞啊：“你这人, 怎么……”
　　林辰歆不等她说完, 立刻堵了上去：“不用担心我损害了你的利益，我从最后面开始重新排队。”
　　那人“哼”了一声，既然有人愿意当冤大头, 反正只要不让她多等, 她才不管呢！
　　这时男人扶着女人还没有走到林辰歆的面前, 忽然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吓得她男人搂着她拼命地喊，却没有一点反应。
　　林辰歆立刻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伸手拉了一下那女人, 发现她手心冰凉, 竟然不像一个活人的样子。
　　连忙去摸她的颈侧，颈动脉搏动消失, 胸廓没有起伏，病人已经心跳呼吸骤停了。
　　“快, 把她放下！”林辰歆一把推开男人，开始给女人做心肺复苏。
　　引起周围的人大声尖叫, 男人也一脸懵：“你，你干什么？”
　　林辰歆手下不停：“赶紧叫医生过来，要立刻抢救！”
　　护士听到外面的响动，出来一看，立刻去叫医生，抬来担架，迅速把病人转移到抢救室，在这期间，林辰歆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病人的胸口，坚持给她做心肺复苏。
　　在病人没有自主心跳和呼吸的情况下，心肺按压一旦停止，大脑和身体各处的器官都会迅速因为缺氧而衰竭死亡。
　　直到有医生过来接手按压，她才精疲力竭地退到了一旁。
　　除了一刻都不能停的心肺复苏，还有就是要迅速地找出病因，才能及时抢救。
　　这已经不是一个产科能应对得了的情况了，不一会儿，便有好几名其他科的医生飞快地跑过来一起会诊。
　　不得不说，京市最好的医院，确实比陵川岛上的小医院医疗条件好得多了。
　　各种检查也立刻上了，没有血压！心率0次/分，心电图显示没有心肌梗死。
　　不是心肌梗死，究竟是什么原因会造成心跳呼吸骤停呢？
　　医生在紧急询问病人的丈夫。
　　那当丈夫的也慌了手脚，语无伦次，但终究是说明白了，女人十天前才进行过剖腹产手术，三天前出的院，一直在家里好好养着，今天早上忽然说胸口闷痛难受。
　　因为刚生完孩子嘛，都以为是剖腹产手术的后遗症，所以就来产科这边看了。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看上医生，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会不会是急性肺栓塞？”一个干脆利落且清晰的声音在乱哄哄的抢救室里响了起来。
　　医生们一回头，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
　　“你是？”
　　一个护士说：“是她，刚才在抢救前一直帮忙给病人做心肺复苏的。”
　　林辰歆：“我也是医生，我觉得她这种情况，肺栓塞的可能性很大。”
　　医生们目光互相对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很有可能是肺栓塞。”
　　确实，孕产妇发生肺栓塞的概率比普通人要大。
　　妊娠期子宫增大，压迫盆腔静脉导致血流不畅，下肢容易形成血栓，而且孕产妇体内的凝血因子增加，整个怀孕生产的过程身体都出于高凝的状态，还有孕产妇活动减少，卧床增多，由于大量补充营养而导致的肥胖等等，都是静脉血栓形成的原因。
　　特别是剖腹产手术后，产妇由于害怕疼痛而不敢下床走路，再加上国内传统的坐月子而导致的长期卧床不走动，都会导致下肢深静脉血栓的形成。
　　而这个血栓一旦脱落，就会循着血流，通过血管进入肺动脉，如果血栓过大，卡住主肺动脉，就会产生肺栓塞。
　　一旦形成肺栓塞，流入肺动脉的血液减少，携带的氧气减少，人体瞬间缺血缺氧，就会产生胸痛胸闷的症状，心肺功能随之受损。
　　严重的心跳和呼吸都会停止，抢救不及时的话，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凶险的疾病。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溶栓。
　　可问题是，这是一个刚做完剖腹产手术才十天的产妇，腹部和子宫上的伤口都还没有完全愈合，如果使用溶栓剂，势必会导致伤口大出血。
　　就算溶栓成功，呼吸和心跳恢复，但大出血导致休克，人一样也救不回来。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溶栓的话还可以有一线生机，不溶，必死无疑。
　　没有医生敢承担这个责任，只能把具体的情况告诉病人的家属。
　　病人的爱人慌乱得不行，见到医生只会哭：“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爱人啊，我们的孩子才刚刚出生啊，不能没有妈妈啊！”
　　想要跟他说一些专业性的东西，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也听不懂。
　　“我来跟他说吧！”林辰歆说。
　　男人见到林辰歆，情绪倒是稍稍平稳了一些，毕竟最开始的时候是她主动提出要让他们先看，后来出了事又是她最先上前帮忙抢救。
　　后来护士都跟他说了，亏得她抢救及时，不然的话，可能都等不到医生过来。
　　所以他对于林辰歆还是比较信任的。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你爱人的情况非常凶险，随时都有可能救不回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男人腿都软了：“怎么会这样，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人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是肺栓塞，这本来就是一个死亡率极高的危重急症，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溶栓，可以解决肺栓塞的问题，但有可能会引起产妇大出血，在抢救过程中会需要大量输血，要花很多钱，而且人也不一定能救回来，就算救回来了，也不一定就能好好的，有可能会因为长时间缺氧缺血造成内脏各项严重损伤，甚至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林辰歆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男人心惊肉跳：“但这是她唯一的生机，如果选择不溶栓，那必死无疑。”
　　“你必须要尽快决定，想好的话就在这上面签字，医生会拼尽全力去救她的。”
　　“我……”，男人慌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林辰歆乌黑明亮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现在就等你一句话了。”
　　男人终于下定决心：“好，我签字，不管用什么办法，要花多少钱都好，我们都治，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我再强调一次，抢救失败的可能性很大。”
　　“我明白的，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我相信医生们也是尽力了，不管救不救得回来，那都是命，我不会怪医院的。”
　　医院终于拿到了男人签了字的同意书，开始拼尽全力抢救起来。
　　林辰歆看着抢救室的门口，心里空落落的有点难受。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一道坎，每次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上转一圈，这女人在十天前，顺利地通过剖腹产生下孩子，本以为这道坎是迈过去了。
　　可谁能想到，后面还有这样的凶险呢！
　　如今人能不能救回来，也完全是未知数，只能看她的运气了。
　　忽然一个温暖的手掌按上了她的肩膀，沈焰用他有力的怀抱把她揽入怀中，带着她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先过来休息一下吧，刚才累不累？”
　　刚才看见她拼尽全力给病人做心肺复苏，片刻就汗湿夹背，沈焰心疼得不行，只恨自己不能帮上忙。
　　林辰歆摇了摇头：“我没事。”但遇上这样的事情，病人生死未卜，终究是高兴不起来。
　　贺敏瑛和田嫂子也抱着孩子过来了。
　　刚过来的时候，她们见这边乱哄哄的，找人一打听，听说有个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产妇突然晕过去了，据说情况十分凶险，正在抢救呢！
　　那时候正好林辰歆帮忙送病人进抢救室去了，贺敏瑛远远只看见自家儿子在抢救室的门口站着，却不见儿媳妇，吓得腿都软了，还以为是林辰歆出了什么事。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别人。
　　围观了下半场，再加上从周围一些人的谈论中听到的消息，她们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产妇怀上孩子的时候年纪已经有些偏大了，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自然是宝贝得很。
　　从怀上孩子开始，就不怎么活动了，天天待在家里好吃好喝地养胎，到临产时由于太过肥胖，无法顺产，只好选择了剖腹产。
　　产后一来是伤口疼痛，二来也是严格遵守坐月子的规矩，几乎从不下床半步，这才导致了今天的这场凶险。
　　妇产科的医生还特地走出来告诫大家，怀孕期间不能盲目进补，生产后，不管是正常顺产还是剖腹产，都应该尽早下床活动。
　　千万别一整个月都窝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月子，适当的活动是必须的。
　　这些话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听到，许多人肯定都会嗤之以鼻，坐月子是老祖宗千百年传下来的传统，难道还能有错吗？
　　但几天亲眼见识到这一场凶险之后，至少在场的这些人，都不敢不信了。
　　谁能想得到呢，坐月子居然还能坐出病来。
　　田嫂子忍不住感叹说：“亏得咱们歆歆是医生，懂得多。”
　　其实她来沈家照顾林辰歆坐月子，很多时候都让她固有的认知体系受到很大的冲击。
　　比如说在她受到的教育中，产妇坐月子是绝对不能洗头洗澡的，就算是再难受那也得忍着。
　　可林辰歆完全不在意这些，还说什么大热的天，身上又出了那么多汗，再不洗捂着，造成细菌感染更要命。
　　何况不能洗澡那是针对于古代天气冷，没有保暖措施，卫生条件不好的情况。
　　如今生活条件和卫生条件都好了，再加上六七月的炎热天气，根本就不会有着凉的担忧，所以洗头洗澡她都是一定要洗的。
　　为着她坐月子，贺敏瑛还特地问了人，准备了大把大把的药草，煮了水放温了给她洗澡用，林辰歆也不反对，让她洗草药水便洗草药水，只要能洗就行。
　　洗完头迅速用毛巾擦得半干，然后用吹风筒彻底吹干。
　　反正双方各退一步，倒也算是磨合得不错，至少是没有为这些事吵过架的。
　　还有传统的做法，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要用襁褓紧紧地裹起来，包成蜡烛包，还有要绑腿的，说这样将来孩子的双腿才能长得直。
　　林辰歆同样完全不管这一套，在她这里，孩子在家里的时候，只穿宽松舒适的棉质衣服，双手双脚都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她甚至还不给孩子穿袜子，说是有助于足部触觉感官的发育。
　　以前的人怕孩子光吃奶吃不饱，才刚出生就会弄点米油或者米糊给孩子吃，这在林辰歆这里也是不允许的，除了奶和水，在她说可以添加辅食之前，都是不能随便给孩子吃的。
　　还要每天都给孩子洗澡，洗完澡用茶油抚触全身，每天早晚要拎着小手小脚给孩子做操，那一套套的，都特有说法。
　　这一切都跟田嫂子以前的育儿经验有太多的不同了，其实她也不太懂，但不敢说。
　　连贺敏瑛都不说呢，贺敏瑛说小林是特别厉害的医生，她说的肯定是对的，照着她说的来做就行了。
　　她是孩子的亲娘，难道还能害了孩子不成？
　　田嫂子的性子好就好在，她特别听话，即便与她自己的认知不符，她也愿意按照林辰歆教的方法去做，而且从来都不会阳奉阴违，当着她的面答应了，背后做的却是另一套。
　　她是真的听话，林辰歆让她怎么做，即使没人看着，她也会不折不扣地按照要求做足全套。
　　从不会故意在她们面前求表现，背后就偷懒。
　　这也是林辰歆和贺敏瑛都特别喜欢她，愿意让她留下来的原因。
　　尽管田嫂子不知道林辰歆的这套做法对不对，但很明显的就是，她这月子里确实恢复得又快又好，因为月子期间一直坚持适当运动，所以身体恢复很好，孩子才刚满月，看起来就已经不像是刚生过孩子的人了。
　　孩子也养得好，白白胖胖的，又活泼聪明，真叫人打心眼里疼他们。
　　特别是今天在医院目睹了这一场，更让田嫂子坚定了听林辰歆的话准没错的信心。
　　田嫂子想，等将来自己儿子娶了媳妇，也生了孩子，她还是得按照这一套来照顾，不然的话，那突然来个什么肺栓……栓啥的，那不吓死人了。


第275章 
　　直到林辰歆做完全套检查, 可以离开的时候，那个肺栓塞的产妇，都还没有脱离危险。
　　抢救室里不停有护士急匆匆地跑出来, 要各种抢救的药物，还有血浆，亏得这边的医院条件好, 血库里有充足的血液供应。
　　要是像在陵川那样, 临时用点血都还得找人现抽的，那才叫一个难呢！
　　没有看到最后被抢救回来的结果, 贺敏瑛到底是有些遗憾, 可是两个宝宝出来太久, 得赶紧回去吃奶睡觉了。
　　只好带着这份遗憾回家了。
　　一路回去贺敏瑛都还在念叨：“也不知道救回来没有, 女人生孩子可真是一道鬼门关啊，好在咱们家以后不用再生了。”
　　田嫂子脑子一抽，竟然说了一句：“不是还有晴晴嘛, 说起来晴晴年纪也不小了, 也该要个孩子了。”
　　贺敏瑛一怔, 也想起了这个问题。
　　沈晴跟沈焰一样大，今年也有二十六岁了。
　　其实她也跟沈晴聊过这个话题，按照时下人们的观点, 还是应该早点生孩子的。
　　一般人到了这个年纪, 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可沈晴说，她在舞团里熬了那么多年, 好不容易今年才跳上了首席，这个时候去怀孕生子, 这首席的位置说不定就被人抢走了。
　　到时候想要再拿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总要趁现在状态好，好好地跳几年再说。
　　再说了, 裴明盛也说过他不着急，她的事业要紧，由得她什么时候想生再生，都没关系。
　　贺敏瑛也是这样过来的，她太理解沈晴了，所以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个事。
　　倒是沈晴的婆婆，不敢直接跟沈晴提，也不敢跟自己儿子说，总是找机会有意无意地在贺敏瑛面前暗示两孩子该早点要孩子了。
　　贺敏瑛也一直都装傻，不接她这个话茬。
　　可心里到底也是有点着急的。
　　这个时候只能叹一口气，说：“她们这一辈的事儿，我们老一辈的少管，他们想要怎么过，那都是他们的事，我们过好自己的，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也就足够了。”
　　有这样开明的婆婆，林辰歆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
　　过了今天，距离她生产就足足过了四十二天，算是正式出月子了。
　　晚上小夫妻两个都有点心照不宣。
　　早早地洗了澡回房，喂饱孩子哄睡了，两人四目相对，忽然都有点儿紧张。
　　“你真的可以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焰问。
　　“嗯，都好了，你呢？”
　　“我，我也应该没有问题。”
　　“那……你关灯吧！”
　　这一晚，沈焰激动慌乱得像是个刚开荤的毛头小伙子，好在硬件还算争气，没有给他丢脸。
　　林辰歆一开始也有些紧张不适，但很快，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便放心地放任自己沉醉下去，好好地享受这属于他们的美好夜晚。
　　大概是因为为人父母了的关系，彼此之间都多了几分耐心和宽容，有一种如鱼得水的融洽，那种感觉，居然比当初生孩子前还要好。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焰神清气爽，精神饱满，林辰歆更是如同一朵成熟绽放的娇艳玫瑰，水水润润，娇嫩欲滴。
　　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对美满至极的小夫妻。
　　沈晴这几天却有点儿不太对劲。
　　她在家里住的时间太久了，虽然她平时也老爱两头跑，但总是家里住两天，裴家那边也住两天，轮着来的。
　　很少像这次这样，在家里一住就是四五天。
　　而且眉宇之间总是挂着一股愁绪，有时候跟小侄子侄女玩着玩着，也会突然出神，不知道想到什么去了。
　　林辰歆找了个机会悄悄问她：“是不是跟裴明盛吵架了？”
　　沈晴摇头：“没有，他都听我的，我们吵不起来。”
　　说着又烦躁：“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我才会这么烦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晴突然抓住她的手：“嫂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不管怎么做都不对，我究竟该怎么办啊！”
　　虽然林辰歆的年纪比她还小，沈晴总觉得她这个人特别靠谱，思想也成熟，遇上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向林辰歆求助，并且觉得她肯定有办法能够帮到自己的。
　　“那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帮你想办法啊！”林辰歆说。
　　“那你得答应我，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咱爸妈，裴明盛，还有沈焰，都不能说。”
　　林辰歆想了想：“这我不能答应你，万一这件事会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影响，我非要帮你瞒着他们，那也是不对的。”
　　沈晴气馁：“嫂子！”
　　林辰歆认真地对她说：“沈晴，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难事，说出来，我们都会尽全力帮你解决的，你这样藏着掖着，到时候你自己受到了伤害，我们也会为你伤心难过，何必呢？”
　　“一家人本来就应该坦诚相待，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反正，反正这件事肯定不会对咱们家的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对裴家，对裴家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影响，不过我觉得这主要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先答应我，至少在我想好之前，先不要说出来吧！”
　　林辰歆叹口气：“好吧，你先说，我答应暂时替你保密。”
　　“嫂子，我，我可能是怀孕了。”沈晴期期艾艾地说。
　　林辰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可能？”
　　“嗯，我的那个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而且早上起来的时候也会感觉到有点恶心想吐，还有这段时间情绪上的波动也比较大，我觉得可能是有了。”
　　“没去检查过吗？”
　　“还没有，我不敢去。”
　　“我明天找个借口，陪你去吧！”林辰歆看着沈晴，“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吗？”
　　沈晴点了点头：“我还没想好，可它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最近有一个很重要的舞蹈比赛，我报名参加了，三个月后比赛，如果我要这个孩子，肯定就参加不了了，这个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是一场全国最高等级的舞蹈比赛，每四年举办一次，拿到比赛的冠军，是所有舞蹈演员毕生的梦想。
　　也是能让他们享誉一生的毕生荣耀。
　　贺敏瑛就拿过一次这个舞蹈比赛的金奖，至今为止，都仍然是她履历中金光闪闪的一笔。
　　这自然也是沈晴的梦想。
　　她十六岁开始成为一名舞蹈演员。
　　十八岁那年，正好遇上她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大赛，可惜那时候她还太小了，资历和经验都不足，连参加的机会都没有。
　　二十二岁那一年她参加了比赛，可惜实力不足，遗憾败北。
　　经过四年的辛苦练习，厚积薄发，今年，是她职业生涯的巅峰状态，也是最有希望夺冠的一年。
　　如果错过了这次，再下一次她就三十岁了。
　　而舞蹈演员的黄金年纪也就这几年，她的状态也只会逐年下滑，这次拿不到奖，以后基本上也不会再有机会拿奖了。
　　如果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参加了，却没有得奖，她认命。
　　可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导致她参加不了这场比赛，她不会甘心，这是一辈子的遗憾。
　　但她也知道，她婆婆有多希望能抱上孙子，裴明盛虽然从来不说，但其实他也是想要孩子的。
　　她如果不告诉他们，自己偷偷地把这个孩子打掉，她其实是问心有愧的。
　　她自己也会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也有不舍得。
　　林辰歆叹了一口气，发现这事完全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给她提什么建议，不管最后做出的是什么选择，都势必会留下遗憾。
　　“嫂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呀！”
　　“明天还是先去一趟医院吧，都还没确认，你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万一只是虚惊一场呢！”
　　“唉，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第二天，林辰歆借口在家里闷了太长时间，想要跟沈晴出去好好玩一玩，放松放松，跟沈晴一块儿出了门。
　　沈焰原本也想跟着去的，却被她勒令留在家里带孩子，让她玩得没有后顾之忧。
　　沈焰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了家里看孩子。
　　“嫂子，谢谢你。”沈晴感激地说。
　　“跟我还说这个干什么。”
　　林辰歆仗着自己有熟人，熟门熟路地带沈晴去做了检查。
　　并且在等待结果的期间，飞快地去逛了个街，买了些东西回去，以证明她们是真的出来玩了。
　　只是沈晴在逛街的过程中一直心神不宁，连累林辰歆也没有什么心思好好逛，东西也是随便买的。
　　很快就拿到了结果，沈晴确实是怀孕了。
　　其实她们对这个结果早就有所预料，真正看到的时候，倒也并没有太惊讶，只是有种头顶上的那一只靴子终于落下来了的感觉。
　　林辰歆诚恳地跟沈晴说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应该告诉裴明盛，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自作主张，将来万一要是一不小心被他知道了，很有可能会成为你们夫妻之间感情的一个隐患。你们好好说，我相信他一定能理解你的。”
　　“还有，最好尽快做决定，孩子越大，做流产手术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别的不说，如果恢复不好，也会影响你参加比赛，你也不希望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参加的比赛受到影响吧！”
　　其实林辰歆这么说，几乎已经是认定了沈晴会为了比赛而放弃这个孩子了。
　　“不管怎么样，我愿意替你保密，你自己尽快做决定。”
　　“谢谢你，嫂子。”沈晴再次对她表示由衷的感谢。
　　晚上回到家吃饭，裴明盛正好也过来了。
　　沈晴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家里，对家里的说法是裴明盛出差去了，而对裴明盛的说法，则是她妈妈最近带孩子太累了，有点不舒服，她回家帮帮忙。
　　结果裴明盛一过来，贺敏瑛就笑眯眯地跟他说：“阿盛出差回来啦，瞧瞧都累瘦了，家里炖了鸡汤，待会多喝两碗，好好补补。”
　　裴明盛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接上了话：“好的，谢谢妈。”
　　他也注意到了，沈晴最近有些不太对劲，但他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如今看起来，倒像是刻意在避着自己。
　　是他最近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吗？还是，她对自己的感情终于开始淡了？
　　沈晴这人，性子其实有点大大咧咧的，说了谎也不知道圆一下，好在裴明盛反应快，贺敏瑛倒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沈晴看完医院的检查结果，单子随手就塞进了随身携带的包包里，回到家，那包包又随手往门口的架子上一扔，就上厕所去了。
　　那包包没放稳，从架子上滑落下来。
　　偏偏她又粗心地连拉链都没拉好。
　　里面的东西也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贺敏瑛正好回头看到，不满地念叨了一句：“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讲究。”
　　裴明盛连忙过去：“我来捡。”
　　拿起那张结果单，他不动声色地捏在了手心中，趁着没有别人注意到的时候，才飞快地看了一眼。
　　随之眸光震动。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把单子放回包里，包包也好好地放在了架子上，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他有任何的异样。
　　接着的晚餐中，他对沈晴也是一贯的温柔体贴。
　　贺敏瑛问林辰歆：“今天逛街买了什么？”
　　林辰歆随口说了几样，忽然想起来今天在医院里看到的事，想着是贺敏瑛一直关心着的，一时没有多想，随口说了出来：“对了，妈您不是一直挂心着上次那个肺栓塞的产妇嘛，已经抢救过来了，人也好好的，没有什么后遗症。”
　　贺敏瑛拍拍胸口：“那就好，谢天谢地，可算是救回来了。”
　　忽然又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林辰歆差点脱口而出今天在医院里看见的，幸好及时醒悟过来，她要是敢说自己去了医院，贺敏瑛和沈焰肯定是要担心地刨根问底的。
　　连忙说：“我们今天不是去买小孩用的东西嘛，正好遇上那产妇的爱人也去买东西，就多问了一句。”
　　贺敏瑛倒是信了，只是裴明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吃完饭，裴明盛一贯是勤快的，帮忙收拾碗筷。
　　林辰歆悄悄地问沈晴：“想好要怎么跟他说了吗？”
　　沈晴一脸为难：“我还没想好，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林辰歆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好好想。”
　　转头看看厨房里裴明盛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第276章 
　　裴明盛从厨房里收拾好出来, 也没坐下来喝口水，吃点水果，就说：“所里还有点事, 我就先走了。”
　　贺敏瑛一愣：“这不是才出差回来，怎么就有事了？”
　　沈晴在这边有自己的房间，平日里她如果住在这边的话, 裴明盛也会跟着在这边留宿, 像这种大晚上的，突然还要离开的情况很少发生。
　　而且沈晴跟他小夫妻两个平时黏糊得很, 这次他出差那么久才回来, 晚上又要出去, 沈晴居然都不留一句, 确实有点奇怪。
　　难道小俩口这是吵架了？
　　当着夫妻俩的面不好问，只好一个劲儿地朝沈晴使眼色：“阿盛可真辛苦，才刚回来又要加班, 晴晴去送送他吧！”
　　沈晴却忽然抱着一个宝宝往屋里走：“这臭弟弟, 尿到姑姑身上了, 看我不打屁股！妈，我先去给弟弟换个尿布。”
　　她不是对裴明盛有什么意见，实在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贺敏瑛气结, 这孩子, 那脾气都是被惯坏了的。
　　裴明盛温和地笑着：“没事，妈, 我先走了，对了, 嫂子，我有点医学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跟我说几句？”
　　林辰歆连忙站起来：“当然可以啊，我送送你吧，顺便散散步。”
　　一家人都看出来了，沈晴和裴明盛夫妻俩肯定是有些问题，沈焰也识相地没说要跟着一起去。
　　林辰歆便跟裴明盛一起出了门。
　　从家门口到大院门口，还有挺长一段距离，路上路灯柔和，安安静静的，倒也挺适合说话。
　　裴明盛也不拐弯抹角：“嫂子，你今天陪晴晴去医院了吧？检查报告单我看到了。”
　　他是个敏锐的人，光凭林辰歆在饭桌上说漏嘴的话，结合那张今天出来的报告单，就猜出了几乎所有的事实真相。
　　既然这样，林辰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是。”
　　“我知道晴晴在这个时候不能要这个孩子，这次的比赛对她来说非常重要，错过了将会是一生的遗憾，我也是支持她的。”
　　“她不想告诉我，我也可以理解，我可以一直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只是我不想让她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去做手术，希望嫂子能陪着她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帮忙好好照顾一下她。”
　　“这是当然，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她这个人要强，比赛时间紧，可能身体还没恢复好，就急着去训练，嫂子帮忙劝劝她，身体重要，一定要先养好身体再去做其他。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不小心，也不至于让她吃这个苦。”
　　“如果能告诉岳母是最好的，岳母毕竟是长辈，比我们有人生经验，也更知道怎么照顾好她，但如果她不想说，那也由得她吧！辛苦嫂子了。”
　　“不客气，我会好好劝劝她的，不过我觉得，这个事如果你们可以摊开了说，好好沟通一下是最好的。”
　　“不用了，说开了她反而会更内疚，更觉得对不起我，这个事我就当从来都不知道好了。对了，组织上安排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封闭性的学习班，这一走可能就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正好这段时间晴晴可以一直住在家里，不用再费心找什么借口了。麻烦嫂子帮我跟晴晴说一声，明天一早就出发，我就不过来道别了。”
　　“好，我会跟她说的，你不用担心。”
　　“谢谢嫂子。”
　　裴明盛骑上自行车离开，林辰歆看着路灯下他寂寥的背影，竟然看出了一种孤寂凄清的味道。
　　回到家，贺敏瑛迫不及待地就上来问：“怎么样，究竟怎么回事啊？”
　　人家夫妻两个要互相隐瞒，林辰歆夹在其中也是很为难的：“也没什么，就是阿盛要去学习一个多月，托我跟晴晴说一声，这个月晴晴要是乐意，就一直住在家里这边。”
　　贺敏瑛叹气，这小夫妻要分开一个多月，本来今天晚上就应该好好亲热一下，好好道个别才对，谁知道自家这个闺女这臭脾气，害得女婿连当面跟她说都不敢，还得让媳妇来传话。
　　“晴晴这孩子也真是的，当初可是她自己要死要活非要嫁给阿盛的，这会儿倒是闹起脾气来了，你说阿盛这么好，哪里能得罪了她呢！她该不是嫌弃阿盛工作忙，总是不着家吧？可他又不是今天才开始干这一行的，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了啊！”
　　林辰歆安慰贺敏瑛：“妈，您也先别着急，我去劝劝晴晴。”
　　“对对，你们年轻人好说话，你去跟她好好说说，别老跟阿盛闹脾气，到时候真的把人气走了，她可就知道后悔了。”
　　林辰歆进了沈晴的房间。
　　“他找你说什么了？”沈晴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他明天要出去封闭学习，大概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让你好好待在家里，好好训练，争取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林辰歆也是很不容易的，这夫妻两个都把她当成靠得住，能为他们保守秘密的人，却不想想，她一个人知道所有的秘密，却不能够说出来，还得藏着掖着有多难受。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干嘛自己不跟我说呀，弄成这个样子，好像我怎么了他似的，刚刚妈肯定又说我了吧？”
　　林辰歆想，说不定裴明盛连这都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她对他有怨气，然后做起她想做的事情来就能更理直气壮一些。
　　“这样也好，我也省得找借口了，嫂子，这几天你能陪我去医院吗？我听说其实月份小的话，很快的，也不怎么疼，当天就可以回家了。”
　　“你也别太不当回事了，就算再小，对身体也是有伤害的，还是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把身体养好了，再想其他的。”
　　“好嘛，我知道了。”
　　“你真想好了，他这一走，一个多月都见不着面呢，你真不去送送他？”
　　“不去，他自己都不跟我说，我干嘛还要巴巴地送上去啊！”
　　“那也不告诉妈？”
　　“不说了，省得她罗里吧嗦的，烦死人了！”
　　林辰歆叹了一口气：“沈晴啊沈晴，你可真会给我找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要是换一个人，我肯定是不会理她的。”
　　她帮沈晴瞒着所有人去做这个流产手术，如果顺顺利利没事还好，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沈家的人哪能不怨她？
　　这事做得确实挺憋闷的。
　　沈晴过来抱着她的手臂摇晃：“我就知道嫂子你人最好了，谢谢你啊！”
　　“仅此一次啊，没有下次了。”
　　“嗯嗯，一定一定，肯定不会有下次的。”
　　林辰歆心事重重的，沈焰什么人啊，哪能看不出来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搂着媳妇问她：“沈晴她究竟怎么了？她让你帮她瞒着什么？”
　　林辰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瞒他，把沈晴跟裴明盛两个人跟她说的话都一股脑儿告诉了沈焰。
　　虽然她确实是答应了沈晴帮她瞒着，但如果真的出了事，她也是真的担不起。
　　沈焰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不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留下隐患。
　　沈焰果真就生气了：“沈晴那个猪脑子干的这都叫什么事儿！”说完他起身掀被子就要去找沈晴。
　　被林辰歆死死地拉住了：“别去别去，我答应了沈晴不说出去的，你这样一闹，全家人都知道了。”
　　沈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也是傻，他们夫妻俩的事，你瞎掺和什么啊！”
　　“谁叫她是你亲妹呢，总不能看着她这样不管呀！”
　　“行吧，你们什么时候去医院，我跟你们一起去，这事儿不能让你一个人担这个责任。”
　　林辰歆搂紧了他的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嗯。”
　　有他真好，她的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许多。
　　说完了正事，沈焰就开始有点儿心猿意马起来：“媳妇儿。”
　　“嗯？”
　　“小家伙睡了，咱们要不抓紧时间……”
　　……
　　沈晴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裴明盛。
　　一时气他要去学习都不亲自跟自己说一声，还要找人传话，算什么意思嘛！
　　一时又满心地舍不得，本来就已经好几天没好好说过话了，他这一走又是一个多月，想到要足足一个多月见不到他，临走前她居然都没有跟他说一句保重，沈晴的心里就十分难过。
　　一时又想起腹中那个尚未成型的胚胎，在最甜蜜的时候，两人也曾经幻想过他们爱情的结晶，憧憬过那一副大手牵小手的美好画面。
　　可是现在，她却要因为一己之私，瞒着他把他们的爱情结晶扼杀在刚刚萌芽的时候。
　　她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呢？
　　沈晴原来并不是这番磨磨唧唧的性子，这番辗转反复，连她自己都觉得烦了。
　　顾不上这会儿已经是三更半夜，猛地一个翻身起来，穿上衣服急匆匆地就出了门。
　　好在如今京市的治安还是挺好的，大晚上的她一个女人家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回到裴家所在的家属楼下。
　　他们家住在二楼，沈晴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想看看那屋里还有没有灯光，她刚才一时冲动回来，到了这会儿却有些心虚起来。
　　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诉裴明盛呢，他要是问起来，自己该怎么说。
　　屋里暗沉沉的一片，估计是都睡了。
　　沈晴脚步顿了顿，有点犹豫是上去好呢，还是回头的好。
　　忽然目光一紧，阳台上一点猩红的火光亮了亮，隐约看到有个人影正站在阳台上抽烟。
　　沈晴的心里疼了一下，这个时候了还不睡觉，他的心里应该也是很难受的吧！
　　这时，楼上的裴明盛也看见她了，立刻把手里的烟一扔，双手撑在栏杆上，就这么直接从二楼的阳台上跳了下来，正站在她的面前。
　　气得沈晴伸手锤了他的胸口一下：“你干嘛呀，不要命了，有楼梯不会走。”
　　“等不及了，怕你又走掉。”裴明盛伸手将人搂入怀中，用力之大，就跟恨不得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沈晴也是真的想他了，贪恋他的怀抱，想念他的气息，忍不住也伸手紧紧地回抱着他。
　　良久，裴明盛才松了手，牵着她上楼去，也不问她为什么突然回来，就如同每一个牵着她的手回家的寻常日子一般。
　　“我先去洗个脸。”裴明盛匆匆进了卫生间，很快出来，带着清凉的水汽，和清新的牙膏味道。
　　他知道她不喜欢烟味，平时在她面前从不抽烟，偶尔在外面抽了烟，回家也是急急忙忙地刷牙洗脸，生怕熏着了她。
　　回到房间，沈晴支支吾吾：“阿盛，我有一……”
　　不等她把话说出口，一个热情的吻就带着他强烈的气息，铺天盖地朝她侵袭而来。
　　在他的攻城略地之下，沈晴很快就丢盔弃甲，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她是真的很爱很爱这个男人呀，曾几何时，她曾经想过，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愿意付出一切。
　　只是幸福的日子过得久了，逐渐地有些东西渐渐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年轻的小夫妻小别重逢，顺理成章地，接下来就应该发生点儿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沈晴迷迷糊糊地觉得有点什么不妥，但又昏昏沉沉地不愿意去细想，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到时候再说吧！
　　裴明盛却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轻柔地亲吻、安抚着她。
　　沈晴有些意外：“阿盛？”
　　裴明盛温柔地吻了吻她的耳朵：“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早点睡吧！”
　　“阿盛，我……”沈晴想要坦白地告诉他一切，可是每次一开口，就被他温柔的吻打断，始终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直到她再也撑不住，昏昏欲睡，裴明盛才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
　　沈晴并没有之前林辰歆那么强烈的早孕反应，但有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就是变得嗜睡了，昨天晚上睡得太晚，这一夜就睡得特别沉，醒来的时候，天色竟然已经大亮。
　　伸手往旁边一摸，身边空荡荡的，被窝冰凉，他应该已经走了很久了。
　　她好像还是没有来得及跟他说一句一路顺风。
　　想到他昨天晚上的温柔和热情，沈晴羞红了脸，忍不住拉起身上的薄被盖在了头上。
　　只是很快，又想起了肚子里的这块肉，她的心又再一次变得沉甸甸了起来。
　　下一次吧，只要让她顺利地参加完这次比赛，下次再怀上，不管是什么情况，她都一定会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


第277章 
　　沈晴起来洗漱, 她婆婆陈玉霞已经把热在锅里的早饭端了出来：“晴晴啊，快来吃早饭吧，要不是阿盛告诉我, 你昨天晚上回来了，我还不知道呢！”
　　因为自己私自的决定，沈晴对婆婆也心怀内疚, 看她还要去给自己泡牛奶, 连忙说：“妈，别麻烦了, 我随便吃点就行。”
　　“阿盛跟我说了, 他这段时间要去学习, 你马上也要参加那个什么比赛了, 平时要加强训练，住在家里比较方便，你就安心回家住一段时间吧！”
　　“妈, 我……”
　　陈玉霞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你不在家, 我一个人还自在一些呢！”
　　对这个儿媳妇，她是没有话说的，这么好的姑娘, 长得漂亮, 家世又比他们家好那么多，愿意嫁给她儿子, 是求都求不来的缘分。
　　尽管她平时有些任性，也不爱做家务, 还常常跑回娘家住，陈玉霞也不敢有一点抱怨。
　　唯一的遗憾是儿子都快三十岁的人了, 还没有个孩子。
　　可是裴明盛也跟她说过了，舞蹈演员职业生涯里的黄金时间也就这几年了，沈晴不想在这个时候生孩子，想要好好拼一拼事业，他们应该要支持她。
　　孩子什么时候不能生啊，再过几年也完全不迟。
　　可自家儿子毕竟从事这么危险的职业，不早点生个孙子留个后，她的心里始终都是不能安心。
　　但儿子告诫过她，在儿媳妇的面前千万不能提这个事，她也从不敢提。
　　说真的，在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面前，她其实是有点儿害怕的，其实她也挺愿意儿子不在家的时候，沈晴回娘家去住，她乐得轻松自在。
　　沈晴吃完早饭便借口要去上班出门了。
　　其实还是先回家找林辰歆，不然她现在这个样子，回到单位也没有办法好好训练，流产的事还是的尽快提上日程，最好这两天就解决掉吧！
　　林辰歆也是这样想的，既然都决定了要做，那就赶紧做完，赶紧休养恢复身体。
　　所以这天一早起来就过去沈晴的房间找她了，敲了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一看，床上被子凌乱地散着，却不见人影。
　　“沈晴出去了吗？”
　　家里起得最早的刘阿姨说：“没有啊，我一早起来做早饭，就没见晴晴出来过。”
　　其他人也表示没有见到她。
　　贺敏瑛说：“怕是突然想通了，回去找阿盛了吧，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做事情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不靠谱。”
　　林辰歆估计也是，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这件事摊开来说。
　　小孩子醒得早，每天早上都是俩孩子精神最好的时候，趁着太阳刚出来，也不猛烈，林辰歆跟贺敏瑛一起抱着俩孩子出门散散步，顺便晒晒太阳。
　　俩孩子现在是越发长开了，小脸蛋白白嫩嫩的，眼睛又大又圆，眼珠子乌溜溜的，总是骨碌碌地转，瞧着就机灵。
　　还有那小鼻子小嘴巴，长得那叫一个可爱啊，路上遇见的街坊邻居都喜欢停下来逗一逗他们。
　　俩孩子也不怕生，瞪着好奇的眼睛四处看，高兴的时候还会手舞足蹈。
　　走累了便再一棵大树底下的石凳上坐下来，刚好有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来，还有习习的微风吹拂，大人小孩都感觉十分舒适。
　　这时大院里的一个老太太牵着她的孙女，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贺敏瑛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有点不太乐意。
　　这老太太是这大院里一位杨同志的母亲，其实她儿子家的生活条件真的不差，可老太太大概是以前家里穷惯了，养成了爱占便宜的性子。
　　这大院里几乎所有人都见识过她贪小便宜的样子，其实挺给她家小辈丢人的。
　　反正大院里没有谁爱跟她接触。
　　她牵着过来的那小姑娘，看着病恹恹的，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而且满脸不情愿的样子。
　　贺敏瑛一看就明白了，准是她孙女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她不舍得花钱带孙女上医院看病，知道她家林辰歆是当医生的，来找她免费看病来了呗！
　　其实他们都是军人家属，去医院看病本来就可以报销一大部分的，个人自费的部分只要付一点点钱就可以了，为了这点事儿去欠别人的人情，何必呢！
　　再说了，她们还带着两个刚满月没多久的孩子呢！
　　一般人知道自己生病了，看见别人家孩子，都会主动离远一些，生怕过了病气给别人家孩子，哪有还这么厚着脸皮凑过来的。
　　贺敏瑛连忙站起来，想喊林辰歆抱起孩子赶紧走。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那老太太已经高兴地喊了起来：“小贺，小贺，先别走，正巧了，有个事想找你们。”
　　“这就是你儿媳妇吧，长得可真好，听说还是个医生呢，医术好得很，咱们这院里都传遍了，就那李东峰，吃生蚝吃出毛病来，医院差点都看不好，多亏了你儿媳妇，才给治好了。”
　　“唉哟，你们家这福气可真好，瞧瞧这龙凤胎，长得多好啊！”说着就想来逗孩子，贺敏瑛瞧着她那指甲，黑长黑长的，还想还摸宝宝的小脸蛋。
　　连忙闪身避开：“出来好一阵了，孩子也饿了，得赶紧回家喂奶去，歆歆，咱们走吧！”
　　老太太忙说：“等等，我有事想找你们家小林帮个忙呢！”
　　她喊得倒是亲热：“小林啊，这是我们家孙女小琴，今天早上突然喊头疼，你给她看看是咋回事？”
　　贺敏瑛：“我们家歆歆还是个学生呢，哪里会看这个的，要不你们还是上医院去看看吧，孩子生病可耽误不得啊！”
　　“这有啥，就是一点小感冒，不值当去医院，邻里邻居的，小林随手帮忙就看看了，对了，你们家有这个感冒药不？我们家的刚好吃完了。”
　　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呢，她自己早就认定了自家孙女得了感冒，不舍得花钱去买药，借机问他们家要呢！
　　贺敏瑛倒是不介意那点儿感冒药，可感冒这毛病是传染的啊，你得了感冒，还凑我们家孩子这么近，这不是有毛病嘛！
　　“小贺啊，我们家老杨跟你们家小沈好歹也一个单位这么多年了，咱们住着大院里也当了几十年的邻居，不会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人不要脸起来，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贺敏瑛只好说：“感冒药我们家倒是有的，你跟着过来拿吧，我看小琴挺不舒服的，就别让她走动了，先回去好好歇着吧！”
　　一边说还一边小心地用帕子遮住了怀里宝宝的口鼻，努力地避得远一些。
　　老太太却说：“来都来了，就让小林给我们家小琴看看嘛，人家去医院医生不都得把个脉嘛，小琴来，让林阿姨给你把个脉。”
　　真没见过这样的。
　　林辰歆只好把怀里的孩子交给贺敏瑛一起抱着：“妈，你带着宝宝回去吧！”
　　贺敏瑛也实在是不想让孩子跟一个病人在一块儿待太久，点点头准备回去了，又小声对林辰歆说：“那你随便应付一下，快点回来，注意不要靠太近了。”
　　林辰歆点点头：“我知道的。”
　　小姑娘其实挺懂事，知道别人嫌弃她的，站得远远地不肯过来。
　　可碍不过她奶奶凶巴巴地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撸起袖子就把那细细的手腕伸到林辰歆的面前：“小贺她媳妇，快看看吧！”
　　林辰歆看了看小姑娘的脸色，三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哪里不舒服啊？”
　　小姑娘声音细细弱弱的：“就是头疼，全身没有力气，还有点儿发烧。”
　　看起来确实像是普通感冒的症状，不过却没有一般感冒经常伴随的咳嗽流涕等症状。
　　林辰歆本想说先吃点感冒药看看，但却忽然发现，她鼻子左侧鼻翼的部位有一大块红肿。
　　再看看小姑娘的脸，正值青春期的缘故，额头上和脸颊下巴上都长了几颗青春痘。
　　林辰歆心跳了一下，想到一个可能，问小姑娘：“鼻子这里，是长了痘痘，你自己挤过吗？”
　　小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看这儿有个脓头，就……就挤了一下。”
　　挤痘痘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很多人都做过，林辰歆青春期的时候，也是挤过的，可有些地方的痘痘，却是不能随便挤的。
　　也就是所谓的“死亡三角”，指的是把人的两侧嘴角和鼻根连线，所形成的一个三角形区域。
　　在这个三角形所形成的区域里面，有很多的浅静脉。
　　人体的正常静脉里面，会存在静脉瓣，目的是阻止血液的逆流。
　　而这个区域的浅静脉里面，却是没有静脉瓣的。
　　也就是说，这个区域的皮肤或者皮下组织如果存在细菌感染，那这里的细菌就很有可能会顺着静脉逆流进入大脑里面的静脉里去。
　　造成颅内感染。
　　小琴长在鼻翼上的青春痘，所谓的脓头，其实就是金黄色葡萄球菌，在她的用力挤压下，这种细菌是完全有可能逆流进入大脑中，造成感染的。
　　一旦感染，那就会造成很多问题了，会导致化脓性脑膜炎，病毒性脑炎，表现出来的症状就是发烧，头疼。
　　当然，也仅仅是有这个可能性而已，不一定就真的是感染了，说不定就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林辰歆不敢说得太严重吓到了她们，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便严肃地说：“小琴这个情况，不排除有细菌感染的可能，我这里也确定不了，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尽快上医院，抽血检验一下比较稳妥。”
　　老太太没太听懂：“啥意思？不舍得给我们感冒药，还是要把我们推到医院去？不就是个小感冒嘛，别人还说你怎么怎么厉害呢，怎么，都是骗人的啊？”
　　林辰歆心里也有气：“是，我还是个学生呢，真的不会看，你们还是赶紧去医院吧，千万别耽误了。”
　　老太太见她这样，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林辰歆索性不理她了，只跟小姑娘说：“小琴，回去找爸爸妈妈，让他们带你上医院看看，让医生给你验血，你说是我说的，让医生验一验有没有细菌感染。”
　　老太太一把拉开小姑娘：“别听她的，没听说过看个感冒还要验血的，指定是医院骗钱的，这有些人啊，上个大学啥本事没学到，就学会了坑蒙拐骗。”
　　“小琴，听明白了吗？回家让爸爸妈妈带你上医院。”
　　林辰歆说完，懒得理那老太太，径直回家去了。
　　回到家把自己好好清洗消毒了一遍，才敢靠近两个宝宝。
　　正好这时沈晴也回来了，悄悄朝林辰歆使了个眼色。
　　林辰歆会意，跟她一起进了房间：“怎么样，都说明白了？”
　　沈晴沉默了一会儿：“没说，不过我还是决定尽快把手术做了。”
　　“行吧，那咱们今天就再去一趟医院。”
　　林辰歆甚至都不用找什么借口，就跟贺敏瑛说沈晴这两天心情不好，想陪她出去散散心，贺敏瑛就连连说她最近带孩子也辛苦了，也出去好好玩玩。
　　沈晴悄悄收拾了一些做手术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故意带了一个大一点的包包，全都塞进包包里，拎着跟林辰歆一起出了门。
　　谁知道一出门就看见门口停了一辆车，沈焰就杵在驾驶室前面，冷冷地看着她。
　　“哥，你，你怎么在这……”
　　沈焰神色严肃地抬了抬下巴：“上车！”
　　“可是我，我要跟嫂子……”
　　林辰歆拉了拉她：“上车吧，他都知道了。”
　　沈晴一下子怂了：“哥，对不起。”
　　沈焰冷笑：“长本事了啊，这么大的事儿都敢瞒着家里了，就瞅着你嫂子性子好，可着她欺负是不是？”
　　“我……”
　　林辰歆出声：“好了，她现在心情已经很难受了，你就不要再说她了。”
　　沈焰利索地发动了车子。
　　沈晴瑟瑟发抖：“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医院！”
　　“啊？你，你同意我做、做手术啊？”
　　“不就是个流产手术嘛，多大的事儿啊！又不是这次不要以后就生不出来了。”
　　沈晴低下头小声嘟囔：“那你刚才还说我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一会儿又说不是什么大事，那到底算不算什么大事啊！
　　沈焰说：“我是恼你事关自己的身体健康，却不跟家里人说，反而让你嫂子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那我不是怕你们不同意嘛！”
　　“万事都应该说出来好好商量，你自己不愿意生，难道我们还能把你绑起来逼你生不成？”


第278章 
　　沈晴低着头：“对不起, 哥，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就好，回去跟妈好好道个歉, 然后在家里好好坐个小月子，把身体养好了再说，自己什么都不懂就跑去做手术, 万一落下了病根, 以后有你后悔的。”
　　“谢谢你，哥。”沈晴知道, 沈焰虽然凶巴巴的, 可打心底里还是疼自己的。
　　到了医院, 医生听说要打胎的, 看了沈晴的结婚证，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了一些检查让她先去做了。
　　在排队做检查的时候, 居然碰上了熟人, 这也是沈晴没有想到的, 只是看见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避开了，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来的是裴明盛单位里一位同事的爱人，那同事的年纪比裴明盛大一些, 论起来沈晴该叫对方一声嫂子的。
　　“张嫂子, 这么巧啊！”
　　张嫂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直往沈晴的肚子上瞄, 两家都是还没有孩子的，女人来妇产科这种地方, 肯定是跟孩子有关的了。
　　沈晴有些心虚，要是被张嫂子知道她是来打胎的, 她回去肯定要跟她爱人说，那岂不是相当于裴明盛也知道了？
　　“那、那个，我最近有点月经不调，所以来看看。”沈晴有些不自在地说。
　　今天这手术是没法做了，她转身就想拉着林辰歆走。
　　恰好这时护士喊了她的名字：“沈晴，沈晴在吗？轮到你了，快进来吧！”
　　张嫂子大声说：“喊你了，赶紧去吧！”
　　沈晴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心里只希望对方不要怀疑她刚刚的说法。
　　好在出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她们了。
　　沈晴有些犹豫，今天该不该做了这手术，做吧，怕被张嫂子她们发现，不做吧，又不想再耽搁时间了，何况下次又要嫂子找借口陪着出来不容易。
　　心想应该没有那么倒霉又遇上了吧，一咬牙，还是决定乖乖等着做手术。
　　只是越等就越紧张，快要轮到她的时候，沈晴猛地站起来：“我，我先上个厕所。”
　　匆匆忙忙地往厕所里去了。
　　在小隔间里解决完问题刚要出来，忽然又听到张嫂子的声音，吓得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听张嫂子说：“刚才那个，长得挺漂亮的，是我们家老张单位小裴的爱人，平日里都说他们感情有多好呢，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小裴还没说出事呢，她这就急哄哄地来打胎了。”
　　另一个声音说：“她不是说来看月经不调的吗？”
　　“这鬼话也就你信，看月经不调用得着做这些个检查，分明就是跟我一样，来打胎的。”
　　“我是跟老张感情不好，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他自己不要命，非要去参加这次的任务，我就跟他说了，只要他敢去，我转身立马就把这个孩子打了，不然他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剩下我们孤儿寡母，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什么任务啊，真这么危险吗？”
　　“那可不是，领导都说了，九死一生，去之前都要写好遗书的，他们要实现他们的伟大理想自己实现去，可别拖累了我，只可惜了小裴啊，年纪轻轻的，连个孩子都没有，平日里还总说他们感情有多好，到头来那女的还不是不肯给他留个后。”
　　“那说起来也怪不得人家，还那么年轻呢，拖个孩子将来也不好嫁人啊！”
　　沈晴脸上的血色褪尽，抓着门把的手也不停地颤抖起来，眼前模糊一片，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难道裴明盛他不是去参加封闭性的学习培训了吗？
　　什么叫做九死一生，去之前还要写好遗书？
　　她们胡说的吧，一定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走之前怎么可能不告诉自己呢？
　　可是那天晚上他异乎寻常的热情，最后她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他眼神中的隐忍和不舍，还有他在他耳边说的那一句：“等我回来。”
　　如今想起来，似乎都在向她道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辰歆等不到沈晴出来，便进来找她：“晴晴，你在里面吗？”
　　沈晴浑浑噩噩地打开门出来，林辰歆见她脸色苍白，一头冷汗，不由得担心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沈晴摇了摇头：“我没事。”
　　林辰歆只以为她是太紧张了，用力握着她的手：“没事的，医生会给你打麻药，不疼的，睡一觉就过去了。”
　　沈焰也焦急地等在外面：“快，轮到你了，快进去吧，别害怕，我们都在这儿呢！”
　　沈晴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被人推进了手术室，又被安排着躺在了床上。
　　耳朵里听着护士叮叮当当地准备着手术的器具，她突然猛地醒悟过来。
　　裴明盛他不是去学习，而是去执行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去了，很有可能没有命回来！
　　而他如果回不来，那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她跟他之间唯一的连结了，如果她做了这个手术，那么她将会失去这个世界上裴明盛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沈晴猛地坐了起来，下床，冲了出去。
　　护士大声喊她：“哎，你怎么回事，你这手术还做不做了？”
　　沈晴冲到门口跟等在那儿的沈焰和林辰歆说：“哥，嫂子，我们走，这个手术，我不做了。”
　　“你想好了？真不做了？”
　　“对，不做了！”
　　“即使错过这次比赛的机会，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拿到这个大奖，也在所不惜。”
　　“对，没有关系，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要这个孩子好好的。”
　　沈晴低下头轻轻地抚着肚子：“我现在觉得，我特别特别对不起它，我居然生出来过要把它杀死的念头，宝宝对不起，你不要怪妈妈，妈妈以后一定都会对你好好的。”
　　这时手术室里的护士也追了出来：“怎么回事？这个手术你们还做不做了？”
　　沈焰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们不做了。”
　　“搞什么嘛，那我告诉你们啊，我们都准备好了，这手术就算不做，费用我们也不退的。”
　　“好好好，没关系，不用退。”
　　沈焰和林辰歆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轻松和喜悦。
　　林辰歆扶着沈晴：“既然想好了，那就回家吧！”
　　“好，回家。”
　　既然想通了，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让林辰歆不理解的是，在回去的路上，沈晴依然是失魂落魄的。
　　她有些担心沈晴其实并没有真正想通，刚才只是一时害怕而做出的冲动行为：“你要是还没想好的话也没关系，也不急在这一时，回去再好好想想。”
　　沈晴摇头，落下泪来：“不，我想好了，这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生下来的。”
　　“那你怎么还……”
　　“呜呜呜，嫂子！”沈晴终于忍不住，扑进林辰歆的怀里大哭起来，“阿盛他，他根本就不是去学习，他是去执行任务去了，非常、非常危险的任务，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林辰歆一愣：“你怎么知道？”
　　沈焰也猛地在路边停下了车。
　　“我刚才在厕所里的时候，听阿盛单位同事的爱人说的，她不想当带着孩子的寡妇，所以来打胎，她以为我跟她是一样的。”
　　“不、不一定是真的吧，可能她爱人是真的去执行危险任务了，可阿盛是去学习呢！”
　　沈焰：“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说着又启动了车子，这次是直接开往裴明盛的单位。
　　这种事情，原本是属于机密，不能对外透露的，但沈焰身份不一般，裴明盛的领导还是告诉了他，裴明盛确实执行任务去了。
　　具体的任务内容不好说出来，但危险性确实很大，遗书也是写了的，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单位就会将那遗书交给他的家人。
　　沈晴失魂落魄的样子瞒不过家里人，很快，一家人就都知道了，沈晴怀孕了，而她的丈夫，生死未卜。
　　这真的是一个最坏的消息了。
　　没有人能感受得到一个新生命到来的喜悦，事到如今，作为沈晴的家人，倒是有点不太希望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
　　她还那么年轻，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带着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拖累啊。
　　沈晴自己反而坚定起来：“妈，嫂子，你们的丈夫都是军人，你们都知道军人这份职业，除了有荣耀，更多的是危险，就连我哥，前不久也才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如果在你们怀孕的时候，我爸或者我哥出事了，你们会为了自己将来生活得轻松一些，而把孩子打掉吗？”
　　贺敏瑛和林辰歆都没有话说了，她们当然不会。
　　从嫁给这个男人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很清楚，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扮演好军嫂这一个角色。
　　林辰歆决定告诉沈晴：“其实，裴明盛他知道你怀孕了，他只是不想让你难做，所以才故意装作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叫我出去，其实就是拜托我要好好照顾好你。”
　　沈晴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真是个傻子。”
　　贺敏瑛抱着她：“哭完这次可别哭了，不然以后生出来的宝宝也是个爱哭包。”
　　沈晴抹掉眼泪：“我不哭了，他会回来的，他跟我说了，让我等他回来，他从不骗我，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那他回来以后，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沈晴这边，情绪刚刚变得稳定了一些，林辰歆今天经过这么一番大起大落，也有点儿精疲力尽，趁着两个宝宝睡着了，正想上楼去好好睡一会，忽然有人冲进来大声嚷嚷：“小贺，贺敏瑛，你媳妇儿呢，快叫她去我家看看，我家小琴不好了。”
　　贺敏瑛一看又是今天早上那老太太，不由一阵头疼：“这又怎么了？”
　　跟在老太太身后进来的是她的儿媳妇，也就是小琴的妈妈：“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婆婆说早上我们家小琴不舒服，找你们家小林帮忙看的，说是感冒，给吃了感冒药，可是现在她头疼得更厉害了，还发高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林能不能再去帮忙看看？”
　　林辰歆惊讶：“你是小琴的妈妈？”
　　“啊，我是。”
　　“你们今天没有带她去医院吗？”
　　“啊？不是说就一点小感冒，吃点感冒药就好了？”
　　“这话是你婆婆说的，我没有说过，我跟小琴说了，让她回家找你们带她上医院去检查，最好验个血，查查有没有细菌感染，怎么她没有跟你们说吗？”
　　“没有啊！她没说过。”她转向老太太，“妈，这怎么回事？”
　　老太太一点都不心虚：“不就是个感冒嘛，哪里值当花那个钱。”
　　林辰歆真的要被她气死了，小琴如果出了什么事，全都是这个老太太害的。
　　“除了头疼，有没有呕吐？像是喷射状地那样喷出来？”
　　“有，有的，对，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喷出来的。”
　　林辰歆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喷射性呕吐，就是呕吐物从口中喷涌而出，这是因为颅内压增高造成的。
　　而颅内压增高，则意味着颅内感染了。
　　发高烧，剧烈头疼，喷射性呕吐，接下来有可能是昏迷，甚至是休克。
　　“还等着干什么，赶紧送医院啊！情况非常严重，再不抢救就来不及了！”
　　沈焰跳起来：“我去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不行，来不及了，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林辰歆当机立断，“我现在就过去你们家，看看小琴的情况。”
　　颅内压过高十分凶险，除了会导致剧烈头疼、呕吐和昏迷之外，还有可能会导致脑疝，那可是会随时让人没命的。
　　她怕就算救护车来了，她家里人也糊里糊涂地说不清楚情况，所以还是得她自己过去，到时候要立刻用上抗生素，解决颅内感染的问题。
　　还要用上脱水消肿的药物，尽快降低颅内压。
　　小琴妈妈也吓坏了：“真的这么严重吗？”
　　“你要是想你女儿还能好好地活着，就听我的。”林辰歆甚至顾不上换下身上的家居服，就这么急匆匆地出门了。
　　沈焰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
　　老太太吓得再不敢说什么了，讪讪地跟在后面。
　　小琴妈妈凶狠地瞪着她：“这次我闺女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贺敏瑛捂着胸口：“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儿啊！咱们家歆歆也真是辛苦，休个假都休不好。”
　　田嫂子接口说：“能者多劳嘛，谁叫咱们家歆歆有本事呢！”
　　“她是有本事，要换了我天天遇着这些事，这心脏也受不了啊！”


第279章 
　　小琴这小姑娘算是幸运的, 救护车很快就赶来了，因为有林辰歆及时向医生说明情况，节省了大量检查判断的时间, 医生及时用药抢救，小姑娘终于有惊无险地挺过来了。
　　林辰歆和沈焰也一直陪着去医院，确定小姑娘脱离危险之后, 才回的家。
　　杨家一家人都对她感激不尽, 只有那老太太不停地小声嘀咕：“哪有那么严重，这不好好地没事嘛, 还叫救护车, 得多花多少钱啊！说不准她就是想要显摆她的能耐, 才故意说得那么严重的呢！”
　　小琴妈妈气死了：“人家医生都说了, 要是再来晚一步，我闺女就救不回来了！要是今天早上就听了小林的话，及时来医院检查, 哪会有后面这些事！”
　　老太太：“那我哪里知道会这么严重的咯, 感冒发烧那不都是很寻常的事儿嘛, 别人也都没有这样的啊！”
　　“那既然小林都这样说了，你就跟我们说一声会怎么样？一天到晚就为了省那几个钱，要是我闺女都没了, 省了钱有什么用？”
　　小琴爸：“好了, 都少说两句吧，都已经这样了, 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了，妈她也不是故意的, 小琴是她的亲孙女，她还能不想小琴好吗？”
　　小琴妈冷笑：“老杨我告诉你, 就是因为你这和稀泥的态度，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你也不想想，自从你妈来了之后，咱们家在这大院里的名声都变成什么样了，好几次你有升迁的机会，不都是因为群众基础不好，没有了下文？”
　　“看起来她是占了不少小便宜，省了不少钱，但实际上咱们亏了多少？你算过吗？就说今天，要是一早就来医院，花不了几个钱不说，我闺女还不用受这个罪，现在呢？”
　　小琴爸一脸难堪：“行了，你别说了，再怎么样，那到底是我妈，难道我还能不管她不成？”
　　“你妈又不止你一个儿子，为什么就非得住在咱们家，还不是看你愚孝，你那些兄弟一个个都精着呢，不乐意接她回去得罪人，老杨我跟你说，从今天起，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要不就把她送走，要不咱们就离婚！”
　　小琴爸：“这好好的，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至于嘛！”
　　老太太：“小贱人，还想赶我走，我告诉你，没门！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想住就住，谁也赶不了我，想离婚啊，那赶紧地腾地方，不会下蛋的母鸡，就生了个破闺女有什么了不起的，早点儿滚，别耽误我儿子再找一个生儿子！”
　　护士过来：“吵什么吵，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让你们来吵架的吗？要吵回家吵去，别影响了我们病人休息！”
　　老太太张口还要骂，被小琴爸拦腰堵嘴拉开了：“妈，当我求您了，少说两句吧，孩子她妈还在气头上，回头我再好好劝劝她。”
　　这边安抚了老太太，又去劝小琴妈：“我妈年纪大了，没文化，说话难听，你不要跟她计较，这事等小琴好了，咱们回家慢慢再商量，好不好？”
　　小琴妈只冷笑一声。
　　林辰歆和沈焰回到家，一屋子人都好奇地迎上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辰歆把事情的原委解释给她们听了，听得一屋子人都一愣一愣的：“说实话啊，这谁能想得到呢！”
　　沈晴紧张地问：“那我小时候，鼻子、嘴角这些地方长痘，我都挤过啊，会不会有事啊！”
　　林辰歆笑：“要出问题早就出问题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哪里还会有事。”
　　沈晴一脸庆幸：“那还好。”
　　林辰歆：“其实这种情况会发生的几率很小。”
　　“但也是有可能的对不？不行，我得赶紧打电话告诉亲戚朋友，家里有女孩子青春期的，脸上长痘千万不能挤，这一个挤不好可是会要命的。”
　　经此一役，林辰歆的名声更响亮了，每天抱孩子出去散步晒太阳都会有一堆人凑过来跟她说话套近乎。
　　虽说现在没什么事，可万一有事要求上门，那不能临时抱佛脚啊是不是？
　　搞得林辰歆都不太敢带孩子出门玩了。
　　沈晴的早孕反应一直都不怎么强烈，不过她现在这个样子，舞团首席的位置肯定是要暂时让给别人了，日常的训练也不能参加。
　　舞团的领导对于她不能参加这次的比赛，都觉得挺可惜的，原本以她的能力，是这次比赛热门的夺冠人选之一。
　　但既然她铁了心要暂时停下来一段时间生孩子，大家也没有办法，还给她暂时转了文职的工作，让她先好好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但其实谁都知道，舞团里人才济济，鲜嫩的小姑娘一茬接一茬地进来，全都盯着首席那个位置呢！
　　她这一让出来，以后还能不能再拿回来就很难说了。
　　有人问沈晴：“后悔吗？”
　　沈晴淡淡一笑：“人生哪能没有遗憾呢，不过都是选择罢了。”
　　时间过得飞快，两个月的暑假看似很长，实际上一眨眼就过了大半了。
　　开学的时候，林辰歆还要补考，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要复习准备着了。
　　而沈焰这边，他那半年的假期也说过去就过去了，大概到这个暑假结束，他也得回海岛报到了。
　　这些日子，他天天都跟俩孩子在一起，亲手把他们从不到他的巴掌大，养到现在白白胖胖的可爱样子，一下子说要离开，怎么可能舍得啊！
　　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要丢下他们回海岛，沈焰就觉得心都要碎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是这么儿女情长的人。
　　要是早知道这时候会这么舍不下孩子，当初他就应该丢下那边的一切，陪着媳妇儿一块转业回来的。
　　老婆孩子热炕头，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知道这有多幸福呢！
　　看着他每天抱着孩子不撒手，除了喂奶他干不了之外，其他一切都要亲力亲为照顾宝宝的样子，贺敏瑛都有点儿不耐烦了。
　　“你能不能出息点儿，就没有点自己的事儿可以干了吗？”
　　孩子都让他一个人给霸占了，还要她跟田嫂子干嘛，当摆设吗？
　　“没有。”沈焰义正词严，“现在照顾俩孩子就是我最大的事业。”
　　想了想又觉得感伤：“你们说我要是去了海岛几个月不回来，他们会不会就不认识我了啊？”
　　“要不这样，我带着他们一起过去吧！”沈焰兴冲冲地提议。
　　贺敏瑛冷冷地看着他：“要不你去问问歆歆同不同意？”
　　沈焰登时泄了气。
　　其实吧，他要是真的不想回去，也不是没有办法，把他调回来京市这边，沈绍林这点儿能力还是有的。
　　只是沈焰其实并不是真的就想离开海岛了，他只是舍不得媳妇和俩孩子，就想等着跟他们一块儿回去呢！
　　正在发愁的时候，忽然海岛那边传来一个好消息，京市这边的军校想从陵川那边的军区借调一名军人，作为新开设的一门海军实战课程的教官。
　　那边的领导一琢磨，这不是给沈焰量身定做的好机会嘛！
　　沈焰这人有文化，在军校进修过，有实战经验，还是个团长，资格是足够的，而且人长得体面，又能说会道，军事技能上也是处处优秀，拿出来那就是陵川军部的门面啊！
　　正巧他现在人就在京市，并且刚得了一对双胞胎，看着就是乐不思蜀的模样，让他留在京市那边教书，那绝对是皆大欢喜的选择。
　　刚好沈焰的爱人在京市念研究生还有两年才能毕业，军校这边的借调期限也是两年，什么都是正正好。
　　只要沈焰自己没有意见，这事儿就妥妥的了。
　　沈焰当然不会有意见，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得到消息的当晚，他就高兴得一手托举着一个孩子，在屋里高高兴兴地奔跑转圈圈开飞机，差点没把贺敏瑛的心脏病都吓出来。
　　愤怒地表示，他要是敢再这么玩孩子，就把他赶回海岛去，再也不让回来了。
　　同样很高兴的还有林辰歆，虽然孩子在这边不缺人照顾，但终究还是比不上父母都能陪伴在身边。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连老天都在帮她，怎么这日子就越过越顺心了呢！
　　更让人高兴的是，裴明盛终于平安地回来了。
　　跟他一起出去执行这个危险任务的三名同志，全都好端端地回来了，并且成功地完成了这项艰难的任务。
　　当然，可能也算不上是好端端的，毕竟回来的时候，三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胡子拉碴，像是老了一轮，身上大大小小也增添了不少的伤痕，但怎么说也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由于贡献巨大，单位特地打了报告，向上级申请，为他们请立二等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给他们每人都批了一个星期的假期，让他们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当中有一位张同志是最惨的，在离开之前，就在跟家里的媳妇闹矛盾，主要是媳妇不满意他工作忙，不顾家，工资还不高。
　　媳妇吵着要离婚，还说他要是敢去参加这个任务，她就敢把怀着的孩子给打掉。
　　结果回来之后，媳妇果然已经走了，家里冰锅冷灶的，家具上面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桌面上压着两张纸，一张是打胎的病例记录，还有一张是离婚申请报告。
　　单位的同事们怕他心里难过，闹着要给他们接风洗尘，大伙儿凑了钱去好好吃一顿，以免他回到家触景伤情。
　　至于裴明盛，大伙儿都很体贴地让他先回家了。
　　谁不知道小裴跟他媳妇感情好得蜜里调油，这么久没回家，肯定迫不及待要回家跟媳妇小别胜新婚了，哪里有心思跟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厮混。
　　裴明盛一颗心确实早就飞回了家里，可心情却远远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轻松，沈晴她应该已经去做完手术了吧，不知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是不是不管不顾地又在拼命训练？
　　自从家里多了两个孩子，沈家客厅里的欢声笑语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裴明盛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出来有沈晴欢快的笑声，他竟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以至于放在门把上的手一直推不下去。
　　恰好林阿姨出门倒垃圾，一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裴明盛：“哟，这不是阿盛嘛，到家了怎么不赶紧进来，这次出差很辛苦吧，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晴原本是背对这门口坐着的，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僵住了，良久，才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看过去。
　　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
　　裴明盛将手里的行李袋扔在脚边，上前两步，看着她的模样，忽然又怔住了。
　　沈晴虽然还没有显怀，但已经养成了站着的时候一手托在后腰，一手虚虚地搭在小腹前，做出一副保护腹中胎儿的模样。
　　“你……”裴明盛有些不可置信。
　　沈晴嫣然一笑：“嗯，没错，你很快就要当爸爸了，高兴吗？”
　　巨大的喜悦让裴明盛一瞬间脑子全然空白，他一时之间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
　　沈晴露出失望的神色：“哦，原来你不高兴呀！”
　　下一秒，裴明盛就冲上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高兴地转圈圈：“我要当爸爸了？我真的要当爸爸了？”
　　沈晴双脚离地，吓得连忙捶他的肩膀：“你是不是疯了，赶紧放我下来。”
　　周围的沈家人也都惊讶地看着他，想不到一向稳重的裴明盛，也会做出这么孩子气的举动。
　　裴明盛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嘿嘿，我就是太高兴了。”
　　但高兴过后，又有些不安，其实他真正高兴的不是沈晴怀孕了这件事，这个事他早在离开之前就知道了，真正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愿意将这个小生命留下来。
　　但他也知道，这对她意味着什么。
　　“那你的比赛……”
　　沈晴：“那就先不参加呗，我作为一个舞蹈演员的价值，又不是只能靠这一次比赛才能体现出来，就算是四年后，我也才三十岁，到时候再参加也不迟。”
　　“晴晴！”
　　“好了，不许说那些煽情的话，现在你只需要很高兴地接受这个事实就可以了，咦，你臭死了，赶紧去洗澡吧！”
　　“对对对，赶紧去洗了澡吃饭。”贺敏瑛连忙说，又去招呼林阿姨看看想办法多加几个菜，这孩子这段时间辛苦了，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一定得好好补补才行。


第280章 
　　暑假终于结束, 林辰歆要回学校上课了，开学那天，一早喂饱了两个孩子, 便匆匆地出了门。
　　而沈焰任教的军校也开学了，每天也得早早出门去上班。
　　要说对这个改变最不习惯的，当然要数两个小宝贝了。
　　以前每天一睡醒来, 就在妈妈香香的怀抱里, 吃饱喝足之后，还能跟爸爸一起玩, 多高兴呀！
　　现在虽然在身边照顾的奶奶和田奶奶都是熟悉的, 一开始玩得开心还不觉得什么, 可到了快中午的时候, 却突然想起妈妈来了，“哇哇”地就哭了起来，一个哭起来, 另一个也跟着哭。
　　贺敏瑛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饿了, 泡了奶粉来喂, 却怎么都不肯吃，检查了尿布，却是干爽的, 身上的衣服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可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一直哭，哄都哄不住。
　　最后还是田嫂子说了一句：“怕不是想妈妈了吧！”
　　奇了怪了, 听到妈妈两个字，俩孩子居然都不哭了, 使劲儿伸长了小脖子两边张望着，像是在找妈妈的样子。
　　找了一会儿没找到, 这才又哭了起来。
　　这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平时这俩孩子哭都是干嚎几声，不会流眼泪的，这会儿居然哭得泪汪汪的。
　　叫贺敏瑛也心疼不已。
　　立刻抱了孩子站起来：“走走走，咱们找妈妈去。”
　　上赶着就让田嫂子收拾带孩子出门要用的东西。
　　田嫂子张大了嘴巴：“真、真去啊？”
　　贺敏瑛刚想到了这个好主意特别高兴：“当然真去啊，反正我们也是闲着，歆歆一早上没见着孩子了，肯定也涨奶了，这会儿带过去，刚好喂奶。”
　　林辰歆的学校距离家里有点远，中午休息时间赶回来一趟时间上不太来得及，所以本来是说好了的，她中午就不回家了。
　　俩孩子就慢慢让他们习惯白天的时间都喝牛奶，她只在早上和晚上亲自喂。
　　但她忽略了自己初为人母对孩子的牵挂，一个早上都心神不宁，听到一点响动都会想起家里的两个孩子。
　　胸口更是一不小心就被渗出的液体湿透了，中途不得不回了一次宿舍换衣服。
　　快到中午的时候，她甚至起了一股马上赶回家里去的冲动。
　　她这么想着，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好在刚出校门，就看见一辆熟悉的小轿车，她连忙小跑过去，就看见抱着孩子正在下车的自家婆婆。
　　林辰歆激动得差点哭了，迫不及待地带着她们回了宿舍，关上门就抱起孩子喂了起来。
　　俩孩子终于如愿以偿地跟妈妈亲热够了，甜甜地睡着了。
　　贺敏瑛还从家里带来了两个保温饭盒，里面是林阿姨做的饭菜和炖汤，赶紧拿出来让林辰歆吃了。
　　秦冬梅一脸羡慕：“你婆家对你可真好啊！”
　　上学期间生孩子的也不是没有，可是中午婆婆亲自带孩子过来，还给送饭的，真的是第一次见。
　　沈焰上了一天的班，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也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直接能飞回家去看他的两个宝贝。
　　回到家，远远地就看到贺敏瑛和田嫂子两个人一个人抱着一个孩子站在自家院子的门口。
　　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小跑上前：“怎么了？站岗呢！”
　　又高兴地跟俩孩子打招呼：“小瑾，小瑜，爸爸回来啦！”
　　俩孩子听见他的声音，竟然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贺敏瑛没好气地说：“这俩小没良心的，中午才带了他们去看歆歆，下午一觉睡醒来，又开始闹了，非要抱出来等爸爸妈妈才肯消停。”
　　沈焰听说他们中午居然去找林辰歆了，满心妒忌：“怎么不来找我？”
　　贺敏瑛撇撇嘴：“你有奶给他们吃？”
　　沈焰伸手要去抱孩子，被贺敏瑛闪身避开：“赶紧回家洗澡去，一身的灰，别带回来什么细菌沾我们宝宝身上。”
　　沈焰又依依不舍地逗了孩子一轮：“你们乖乖的啊，爸爸先去洗澡，回头再跟你们玩。”
　　很快林辰歆也回来了，虽然中午才见过，但俩孩子都特别粘她，只要她抱，换个人就哭，连沈焰都不行。
　　沈焰又好气又好笑，不得不跟着贺敏瑛说了一句：“真是两个小没良心的。”
　　大概孩子就是这样，天生跟妈妈亲吧！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大家才逐渐适应这种生活节奏，孩子们也渐渐习惯了白天妈妈不在家的情况，见不到她也不会再闹了。
　　不过每天中午贺敏瑛带孩子去找林辰歆，顺便送饭却成了定例。
　　反正有车接送着，倒也不会觉得很辛苦。
　　沈焰最近的工作主要是在带军训，普通大学生入学一般会有半个月左右的军训，而军校生，也是要军训的。
　　而且时间长达两个月，各种训练项目，强度要求都比普通大学生的军训要高得多，颇有一种把这些刚入学的新兵蛋子往死里练的架势。
　　而且男生女生一视同仁，在这里，没有娇滴滴的女生，只有英姿飒爽的女兵。
　　一开始，同学们见沈焰年轻，长得白白净净地特别好看，脸上还带着笑容，还以为他这人好说话，想着跟着他训练说不定能偷点懒。
　　没想到一到训练场上，他立刻化身黑面阎罗，下手那个狠啊，把他们练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还特别铁面无私，谁来求情都不管用的，说了要练多少，那是一点折扣都不能打的，必须得完成了才能去吃饭。
　　偏偏他还特别能打，一开始同学们还有点儿不服他，被他拎出几个刺头儿好好地教训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跟他叫板不听话了。
　　他还以身作则，每次都跟他们一起训练，让他们练多少，他也在旁边一起练多少，甚至还比他们更多的，叫人不得不口服心服。
　　一天天地在烈日底下摸爬打滚。
　　这样的结果就是，一个星期之后，沈焰好不容易休假半年在家里捂白了的脸又黑了。
　　有一次那黑黑的脸蛋突然出现在沈怀瑾的面前，把人小姑娘都给吓哭了。
　　不过林辰歆其实更喜欢他这个黝黑结实的模样，黑黑俊俊的，怪好看，而且稍微有了一点点松弛迹象的腹肌又重新结实起来。
　　晚上抱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之力，劲儿劲儿的，叫人心醉神迷。
　　最让沈焰不高兴的是，当教官不仅仅要白天上班，晚上还得轮着值夜班，带学生拉歌夜训，有时候三更半夜还要来个紧急集合什么的。
　　他倒不是怕辛苦，就是不高兴晚上不能回家。
　　这天又是他值夜班，忽然有人跑来告诉他：“小沈啊，快去看看你们班的学生吧，在操场上闹呢。”
　　沈焰一阵头疼，这帮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一整天高强度的训练下来，居然还有力气闹事，可真有本事啊！
　　匆匆赶去操场，情况似乎跟他想的不一样。
　　这些小子们，似乎正在加训？这么积极主动的吗？
　　好像不止男生，还有不少女生也在，主要是，在围观两个小伙子比赛。
　　正在单杠上做引体向上的那俩男生沈焰印象特别深刻，两人几乎是全班长得最高大的，体能也好，一直以来训练的成绩，在班上都是数一数二的。
　　就是颇有一种王不见王，互相不服气的感觉。
　　沈焰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有竞争才有进步嘛！
　　没想到他们白天训练里还竞争不够，晚上还要竞争一回，这是有多看对方不顺眼啊，都不累的吗？
　　“怎么，玩得挺高兴啊！”沈焰开口。
　　同学们回头看见他，都吓了一跳：“沈教官好！”
　　“都不够累是不是，那明天再加码！”
　　“不敢了不敢了，我们全都累趴下了，千万不能再加了。”
　　“那他们呢，怎么回事？”
　　场上的两个人明显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可是却不肯比对方先下来，咬牙切齿地硬撑着。
　　大伙儿有些心虚：“没，没什么，就闹着玩呢！”
　　“嗯？那还是练得不够，明天我看看，再加多少好呢？”
　　“别呀，沈教官，我们说。”
　　要是换个老成严肃的教官，他们可能不敢说，可沈焰这不是年轻嘛，训练的时候虽然凶，但平时也挺能跟他们打成一片的。
　　他们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那俩人这么针锋相对，其实是为了一个叫做夏晓琳的女生。
　　据他们说，这夏晓琳长得特别漂亮，性格又活泼开朗，能歌善舞，是他们这一届的校花。
　　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特别多，眼前这两个斗得跟乌眼鸡一样的男生就是其中的两个。
　　大概就是他们向夏晓琳表白，而夏晓琳说，她只会喜欢最优秀最厉害的男生，所以他们两个就斗起来了，就为了抢这个在夏晓琳面前最优秀最厉害的名号。
　　沈焰失笑，还是年轻啊，这一个人优秀不优秀的，哪里是这样一两次比赛能看得出来的？
　　也只有这样的小年轻能做得出来这种事了。
　　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多年以后想起来，也是一段难得的回忆了吧！
　　“沈教官，你说他们俩究竟谁比较厉害啊，夏晓琳会喜欢谁呢？”
　　沈焰笑着骂了一声：“幼稚，比个引体向上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在全校军事技能大比武上拿个奖牌回来啊，到时候人家姑娘可能就看得上了。”
　　“沈教官，那你有没有在大比武中拿过奖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焰转头，就看见夜色中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热烈地盯着自己，是他们班的一个女生。
　　沈焰笑了笑，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最嚣张的话：“我拿全国冠军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沙呢！”
　　这时，单杠上的两个人终于撑不住了，几乎是同时摔了下来，有人大声喊：“夏晓琳，怎么办，他们没有分出胜负来。”
　　那目光明亮的女生根本不朝那边看一眼，目光炯炯依旧注视在沈焰的身上：“我说的条件，要再补充一条，等他们拿到全国大比武的冠军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沈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大喝一声：“好了，都别闹了，赶紧给我回宿舍去！”
　　同学们嘻嘻哈哈地一哄而散。
　　夏晓琳似乎还想要跟他说什么，但被几个女生拉着要走，她忽然神采飞扬地笑了一下，转头走了。
　　是一个被宠坏了的骄傲的女生。
　　说实话，在这之前，沈焰是真的没有留意过她，在他看来，女生都是穿着军装，帽子底下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有什么特别的。
　　什么校花之说，也是今天才第一次听见。
　　至于漂不漂亮什么的，他还当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大概他这一辈子对女人的审美，都用在了林辰歆的身上了。
　　除了亲戚之外，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对他来说，只有林辰歆，和不是林辰歆的其他女人。
　　不过他到底也是从小被小姑娘追逐着长大的，在结婚之前，围绕在他身边的大胆姑娘也从来不少，刚才夏晓琳那样的眼神，他见得多了。
　　不可能不懂。
　　之前那些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不理就行了，可现在夏晓琳是他的学生，这就有点让人头疼了。
　　总得尽快想个法子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才行。
　　可人家也没跟他说什么，他总不能自己主动巴巴地过去跟人家说：“你别喜欢我，没有结果。”吧？
　　沈焰头一次为这种事烦恼了起来。
　　回家就开始缠着林辰歆：“你还没有去过我们学校呢，想不想来看看是什么样子的啊？”
　　林辰歆奇怪：“你们军校不是管理得特别严格，不能随便出入吗？”
　　“别人是这样，我带着你进去没问题的。”
　　“你们学校风景特别好？”
　　沈焰想了想那整天一群泥猴子摸爬滚打，黄沙漫天的操场，再想想京市医大百年老校那充满了历史沉淀气息的幽静校园，没有什么底气地说：“也算不得特别好。”
　　“那你们学校的食堂特别好吃？”
　　“就还……还行吧，比不上你们的。”就主打一个量大管饱，一天高强度的训练下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里还顾得上好吃不好吃，能吃饱就行。
　　“那我去看什么呀？”林辰歆特别真诚地问。
　　沈焰气急：“看我，我就想你去看看我，行吗？”
　　林辰歆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行，就去看你，看看你是怎么当教官训练学生的，肯定特别帅，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的，对不对？”
　　沈焰有些心虚：“是呀，连校花都喜欢我呢，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呀，我男人这么受欢迎，说明我眼光多好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焰咬牙切齿地扑过去，不给她点颜色看看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第281章 
　　可惜林辰歆虽然答应了沈焰, 却一直没有成行，她太忙了。
　　去年因为怀孕，洛教授一直没怎么敢使唤她, 如今既然卸货了，那该干的活还得干，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他这么辛辛苦苦劝她考上的这个研究生了嘛！
　　正好这段时间洛教授接了一个人工心脏生物瓣膜的研究项目, 他门下的所有博士和研究生都一起帮着他投入了这个研究中, 林辰歆当然也不例外。
　　事实上，在这方面, 林辰歆比其他所有人都更有经验。
　　她上辈子主攻的方向就是人工心脏。
　　在穿越之前, 国内最好的医院就重金聘请她回来加入该医院的心外中心重症组, 专门研究全磁悬浮人工心脏的临床应用。
　　相较之下, 洛教授如今主导研发的人工心脏生物瓣膜，那技术水平其实是差了好几代了。
　　但对于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说，如果能研发成功, 并应用于临床, 将会极大地降低心脏病人的手术费用, 大大地缩短我国心胸外科与世界先进国家的差距。
　　这是一项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要研究，如果能够在研究生期间，参与并帮助这个项目取得成功, 也不枉林辰歆特地回来念的这个研究生了。
　　所以, 她带着满腔的热情，一心地扑到了这个工作上, 连孩子都有点不太顾得上了，哪里还顾得上专门去探望沈焰。
　　所以沈焰盼着她能来宣示主权, 让觊觎他的女生早点死心的愿望一直都没能实现。
　　这天晚上的训练任务是夜间急行军，目标是往返距离学校十公里外的一座小山, 晚上十点出发，在第二天凌晨五点之前回到学校签到即可算是合格，成绩是要算到这次军训的总成绩中的。
　　当然在沈焰看来，这个条件已经是非常宽松的了，足足有七个小时的时间，总行军路线才二十公里。
　　他们以前在部队训练，正常的行军速度是每小时五公里，这二十公里，只要四小时就能轻轻松松走完了。
　　当然，这些新生的体能跟正规军没法比，而且还是第一次带他们走出校门进行这么大规模的行军活动，沈焰压力还是挺大的。
　　最怕这路上丢了一两个人，又或者是摔倒、踩踏、受伤的，都很麻烦。
　　因此在出发之前，他一再强调了纪律，一定要严格按照规定的行军路线行走，不管因为任何原因，都绝对不能乱跑。
　　有任何事情都不能自作主张擅自处理，要报告教官，或者寻找沿途的补给点寻求帮助。
　　有任何的不舒服或者劳累过度坚持不下去，都要及时上报。
　　另外所有的学生都分成两人一组，互相帮助，全程都不能分开。
　　宣布完纪律之后，急行军开始出发，好在这次不是负重的，每人只要随身携带自己的水壶，已经一些应急用品就可以了。
　　到达终点的山脚下有一个报到点，需要学生在那边亲笔签名确认到达之后，再返回学校，回到学校的报到点再签一个名，才算是完成任务。
　　按完成的时间计算成绩。
　　一开始，队列还是很整齐的，大家一起大跨步向前走。
　　但走着走着，队伍不可控制地就松散了起来，体力好的同学越走越快，有些体力不支的，不可避免地就开始掉队，渐渐地就跟其他班的人混到一起去了。
　　沈焰一会儿跑到前面给走得快的同学加油，一会儿由跑到后面给掉队的同学鼓劲，还要随时留意有没有人傻乎乎走了岔道的，有没有人耍小聪明想走捷径的。
　　来来回回跑了一遍又一遍，忙得不可开交，走的路程比其他人多出两三倍都不止。
　　当然，这点儿运动量对他来说还算不得累。
　　十二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终点山底下的签到点，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同学签完到陆陆续续往回走了。
　　一般都是这样，去的路程会比回程用的时间比较短，因为去的时候体力情况比较好，劲头也比较足。
　　到了回程的时候，许多人都累得泄了气，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沈焰去签到点查看自己班级的情况，发现已经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平时在训练中表现得比较好的，他点点头，感觉很合理，决定在这边多等一会，等大部分人都到了再说。
　　不过，班里平时训练成绩最好的那两个，乔振华和陈文进，怎么还没到？这不应该是他们的水平啊！
　　没错，乔振华和陈文进这两个人，就是那天晚上为了夏晓琳单挑的那两个小伙子，沈焰故意让他们两个组队，也是够促狭的。
　　他又在名单了找了找，发现夏晓琳果然也还没到，不用想，那俩小子准是又在女神的面前找存在感呢！
　　这时，一个女生急匆匆地跑过来：“沈教官，不好了，晓琳她，她不见了。”
　　沈焰一个激灵：“你说谁不见了？”
　　“夏晓琳，我跟她一队的。”
　　“不是说了组队之后，无论什么原因也要在一起，不能分开吗？”
　　“对不起，沈教官，我不是故意的，是晓琳说她想去山上那边的林子里解手，让我在外边帮她望风，可是我等了她好久，都不见她出来，大声喊了也没人应，我胆子小，不敢自己进去找她，沈教官，怎么办啊？”
　　沈焰生气地说：“沿途不是安排了解决卫生问题的地方吗？”
　　“是，可是晓琳说那儿人多，又臭，她不想去……”
　　“算了，她在哪里，你带我去找她。”
　　“就，就在那边，上去一个山坡以后的林子里。”女生给沈焰指路，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来。
　　沈焰叹气：“你在这里等我，我找到夏晓琳以后你们再一起回去。”
　　女生连连点头：“嗯嗯，谢谢沈教官。”
　　沈焰正要往那边去，忽然瞥见乔振华和陈文进那俩小子互相十分不对付地相携而来。
　　正好，连忙招招手把他们俩喊过来了：“你们来得正好，跟我一起去那边找个人。”
　　这俩人之所以来得这么晚，主要是互相之间一直在给对方拖后腿，都不想让对方在夏晓琳的面前出风头。
　　结果弄来弄去，俩人一路上都没见到夏晓琳不说，还拖拖拉拉的，都拿不到好成绩。
　　这时听到沈焰喊他们，都有点不太情愿：“找谁啊？”
　　“夏晓琳。”沈焰吐出一个名字。
　　俩男生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争先恐后地跑到沈焰面前：“晓琳她怎么了？”
　　“跟她同组的女生说她进了那边的树林就没有出来，你们赶紧去找她吧！”
　　话音刚落，那俩人已经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小树林，沈焰喊都没喊住，只好也跑了过去，已经丢了一个女生了，可不能再连这俩男生也丢了啊！
　　坐在签到处里那女生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夏晓琳是想让沈焰一个人进去找她的啊！
　　是的，夏晓琳根本就不是什么不见了，这件事根本就是她自己设计的，故意让跟她同组的女生找沈焰说她不见了，让沈焰去找她。
　　然后她假装在小树林里摔伤了脚，走不动路，让他背自己回去。
　　为自己跟沈焰创造亲密接触的机会。
　　那女生原本有些不太乐意，这么弄可是会影响她们最后的成绩的，可架不住夏晓琳软磨硬泡，还许下很多好处，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最先进去找夏晓琳的不是沈教官，而是乔振华跟陈文进啊！
　　那这样她的任务还算不算是完成了啊？
　　夏晓琳坐在林子里的土地上，双手抱着脚：“嘶，疼死了。”
　　身上还沾满了泥土和树叶，看着有些狼狈。
　　她知道沈焰是个讲原则的人，为了表现逼真，她硬生生地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歪着脚让自己摔了下来，是真真正正地崴了脚，不是装的。
　　可她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疼啊！
　　树林里安静得过了份，偶尔传来不知道在哪里的小动物叫声和虫鸣，更显得黑暗和可怕。
　　在恐惧中时间过得极慢，她害怕极了，不由得担心，那女生要是没找到沈焰进来救她怎么办？要是她自己跑了怎么办？
　　要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到明天早上，她会吓疯的。
　　还有脚疼成这样，会不会断了啊？要是治不好以后瘸了怎么办？
　　就在夏晓琳越来越后悔自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开始传来些许动静，远远地还能看到有手电筒的光亮照了过来。
　　她心里一喜，他来了！
　　赶紧坐好一些，擦了擦脸，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想了想，还是把衣服和头发弄得乱了一些，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心跳越来越快。
　　“晓琳！夏晓琳！你在哪里？”
　　夏晓琳才想回应，忽然发现不对，这不是沈焰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班上那两个讨厌的傻小子。
　　这怎么回事啊，怎么把那两个人也弄来了？真讨厌啊！
　　要是被这俩人发现自己，那她今天晚上的罪不都白受了吗？
　　好在过了一会儿，也听到了沈焰的声音，夏晓琳这才高兴起来。
　　可恶的是，是那俩人先找到这边来的，夏晓琳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藏在了树后面，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
　　那俩人果然粗心，真的没有发现她，又走远了。
　　终于，等到沈焰的声音朝这边过来了，夏晓琳连忙出声叫了起来：“沈教官，我在这里，救命啊！”
　　沈焰快步过来：“你怎么样？”
　　夏晓琳等了好半天，又疼痛又害怕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都不用装，声音里就带了哭腔：“沈教官，我摔倒了，腿受伤了，好疼啊，动不了。”
　　沈焰来到她的附近，看看她所在的位置，又看了看她原来坐的地方，眉头皱了皱。
　　夏晓琳心中一惊，不会吧，他不会看得出来吧，这么乌漆嘛黑的，怎么可能发现呢？
　　急忙叫了一声：“啊，好疼啊，沈教官，我站不起来，你能不能过来帮帮忙啊？”
　　沈焰沉声：“你等一下。”说完气沉丹田，大喊了一声：“人找到了，在这里！”
　　那俩男生一听，忙不迭地跑了过来：“来了来了，在哪里？”
　　乔振华眼尖先看见了夏晓琳，连忙冲了过去，陈文进也不示弱，赶紧跟上去，两人互相碰撞对方的身体，拉扯对方的手脚，互不相让，都想把对方挤开，好让自己去扶夏晓琳。
　　夏晓琳恨得牙都咬碎了。
　　硬撑着自己扶着树干站了起来，低声喝道：“你们都走开，别碰我！”
　　沈焰：“好了，都别闹了，安全要紧，乔振华，你先背着夏晓琳下山。”
　　乔振华大喜，高声应道：“是！”
　　陈文进不满他的这个安排：“沈教官！”
　　沈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一人十分钟，轮流背。”
　　让乔振华占了先机的陈文进只能悻悻地接受了。
　　可夏晓琳不接受：“我不用你背，我自己能走。”才向前迈了一步，差点没站稳又摔了，为了演得逼真一点，她确实把自己给摔狠了。
　　乔振华连忙把她扶住：“没事的，晓琳，这是意外，没人会取笑你的。”
　　沈焰也严肃地说：“这里不安全，抓紧时间，赶紧离开吧！”
　　夏晓琳趴在乔振华的背上，闻着他身上讨厌的汗味，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沈教官，乔振华和陈文进两位同学还要赶着回去签到呢，不能因为我是缘故影响了他们的成绩，不如让他们先回去吧！”她还在试图争取着跟沈焰独处的机会。
　　沈焰倒是很民主：“你们两位同学的意见呢？”
　　那俩男生当然争先恐后地说，只要能帮助同学，不会计较个人的得失。
　　沈焰也让夏晓琳放心：“他们这是见义勇为，热心助人，就算没有成绩，我也会给他们合格的，而且现在时间还早，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一定能带着夏晓琳同学准时顺利地回到学校的，对不对！”
　　两人士气大振，大声回答：“没问题！”一时间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沈焰也是经过这个阶段过来的，当然知道对于深陷于爱情的年轻人来说，这点重量算得了什么，在这种时候，根本就是感觉不到累的。
　　“很好，辛苦你们了。”
　　等在签到处的女生远远看见他们一行四人，有点不知所措，这跟设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啊，该怎么办？
　　夏晓琳也看见了她，用力地瞪了她一眼，怎么办事的，弄成了这个样子。
　　“沈教官，那我……”
　　沈焰想了想，叫住另外两名正要往回走的女同学，让这女生加入她们一起回去了。
　　“我还要在这里等一等其他同学，你们俩个带着夏晓琳同学回去，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第282章 
　　不管夏晓琳是真的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沈焰都觉得这事儿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正好国庆节，学校要组织新生举办一个汇报演出，每个班都要出两个节目。
　　沈焰自告奋勇, 跟班上的几个男人一起，上台表演一套他自创的拳法。
　　每天在吃完饭之前，都挪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进行排练。
　　班上不少没参加表演的女生都特别热心地帮忙做好后勤工作, 在他们排练的时候, 帮忙清理场地，递水送毛巾的。
　　夏晓琳气死了, 谁不知道那些女生是什么心思啊, 难道还能是真的关心那些臭男生不成？还不都是为了多接近沈焰。
　　可惜她最近脚受伤了, 被裹得像个肿胀的大馒头似的, 还不能随意走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献殷勤。
　　其实她这样想也没错，班上的同学, 不管男生女生, 对沈焰都是又敬又怕, 特别是女生们，对于这样优秀又英俊，充满了男人味的男人,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可是别人的喜欢, 是出于对师长的尊敬，对偶像崇拜式的喜欢。
　　这种喜欢更多的是单方面, 不求回报的，甚至也不会影响她们喜欢其他男同学, 跟别人发展那女感情。
　　跟夏晓琳对沈焰那种，想要成为他身边的女人的喜欢并不同类型。
　　关于表演的事, 沈焰老早就跟林辰歆说了，再三强调，到时候一定她一定要去看，学校说了，可以带家属的。
　　他不仅想让林辰歆去，还想她把俩孩子也带着一起去。
　　平时在学校里没人跟他聊起孩子的话题，他也没好意思提起自己有一对双胞胎这个话头，以至于一直都没有机会向别人显摆一下他的俩宝贝。
　　这话一说出来，贺敏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脑子里想什么吃的呢，宝宝才多大？把他们带那种地方去，吓着了怎么办？”
　　这话沈焰不爱听了：“什么叫那种地方，不都是大学嘛，你们还天天把俩孩子带到医大去呢，怎么不怕把孩子吓着了？”
　　“那怎么一样，我们去医大是为了找妈妈呀！去你们那儿干嘛？一堆臭男人，咱们宝宝才不爱去。”
　　“就去一会儿，带他们看完我带学生表演就走，成不成？”
　　林辰歆觉得，要是贺敏瑛再不答应，他敢把俩宝宝揣兜里就带走。
　　于是帮忙开口：“妈，就带宝宝去一趟吧，让他们长长见识也好，小时候多见点人，以后不会胆小。”
　　既然儿媳妇都开口了，贺敏瑛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白了沈焰一眼：“就知道给我添乱。”
　　不知道带两个宝宝出门有多麻烦吗？要换的衣服、尿布、奶粉，一大堆东西要带呢！
　　终于到了表演的那一天，其实林辰歆她自己的学校也有文艺汇演的安排，但她并没有参加表演，为了满足沈焰的心愿，她特地请了假在家。
　　沈焰早上出门前就千叮咛万嘱咐：“我的节目大概安排在十点左右，你们提早一点来，我去门口接你们，位置也给你们安排好了，一定要准时过来啊，千万别迟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走吧！”贺敏瑛不耐烦，带孩子出门时间哪能那么准的，万一要出门的时候孩子哭了拉了，那不得弄妥贴了才能走？
　　好在今天出门一切顺利，到了沈焰学校门口，就看见他已经等在那儿了。
　　甚至都已经登记好了，只等人一到，跟门卫说一声，便带着人进门。
　　顺手还把田嫂子怀里的宝宝也抱了过去，就这么一路抱着走进去。
　　他还特热情，见到个脸熟的就打招呼。
　　要知道旁人平时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啊，一个大男人怀里抱着个奶娃娃走在校园里，多新鲜啊，忍不住肯定要问一句的。
　　这时候沈焰可就得意了：“今天不是有表演嘛，刚好我妈跟我爱人她们也没什么事，就让她们带着孩子来看看。”
　　“啊，对，这我孩子，两个，龙凤胎，快三个月了。”
　　这么显摆一轮，别人免不了要夸赞个几句，沈焰那个笑啊，跟花儿一样。
　　林辰歆总算明白他干嘛要让她们这么早来了，就这么个走法，一个多小时也走不到表演节目的礼堂啊！
　　这么一路走下来，全校师生都知道他沈焰有一对超级可爱的双胞胎了。
　　于是在宿舍的夏晓琳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这段时间因为养伤，一直都没怎么出过宿舍门，不过今天有沈焰的表演，她肯定是要去看的。
　　舍友回来就是为了扶她去礼堂。
　　结果带回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你知道吗？原来沈教官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了孩子，两个，双胞胎，今天他爱人带着孩子来看他了。”
　　夏晓琳抓着对方的手一紧：“真的？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真的，大家都知道了啊，从校门口一路走进来，很多人都见到了呢，都说沈教官的爱人长得特别漂亮，那俩孩子也是超级可爱的。”
　　夏晓琳的手抓得愈发紧了，她舍友有点受不了：“你轻点，疼呢！那个，晓琳，你要是不高兴的话，那要不就不去了吧！”
　　夏晓琳喜欢沈教官，想要追求他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她们周围很多人都知道，其实有人也说过，沈教官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一般人到了这个年纪应该都已经结婚了吧，说不定他也早就有妻有子了呢！
　　可夏晓琳却理直气壮地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追求爱情从来都是没有罪的。”
　　别人虽然不好说她什么，但心里到底是不怎么认同的。
　　见此情景，忍不住心里都生出一种看好戏的心态。
　　夏晓琳果然不可能退缩：“当然要去啊，我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嫁给沈教官这样优秀的男人。”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对那女人是不屑的，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能好看到哪里去？
　　沈教官说不定也并没有多喜欢对方，可能就是年轻的时候家里安排着相亲，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吧！
　　她反正是不信能有人比她还好看的。
　　好在今天是去看表演不用穿军装，她找了一条裙子换上，精心打扮了一番，虽说头发在学校的要求下不得不剪短了，可是别上一个亮闪闪的小发卡，还是很可爱的。
　　她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对自己今天这个形象非常满意，这才让同学扶着她去了礼堂。
　　这个时候沈焰已经安顿好了林辰歆她们，回到后台去准备上场了。
　　夏晓琳的位置刚好离她们不远，有同学指着那边告诉她：“那就是沈教官的爱人，还有她婆婆，也就是沈教官的母亲，看，那两个就是双胞胎。”
　　从夏晓琳这个角度看过去，最先看到的就是有点胖墩墩的田嫂子，为了带孩子方便，她穿的衣服也是以简单舒适为主，看着就有那么点土气。
　　因为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正在好奇地四下张望，满眼兴奋：“可真了不得啊，原来大学是这样的。”
　　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农村妇女。
　　夏晓琳差点儿就笑了出声：“就这？你们什么眼神，这样的人也能叫做好看？“
　　旁边的同学奇怪地说：“你是不是看错了呀？”就算校花眼光高点，也不至于就高成这样吧，长成这样还不叫好看，这个世界上还有好看的人吗？
　　说句不好听的，你夏晓琳也未必能比得上人家呢！
　　“你别看错了，是那个啊，左边那个年轻的才是沈教官的爱人，中间那个应该是沈教官的母亲，听说她以前是舞蹈演员，所以保养得特别好。”
　　这时正好田嫂子弯下腰整理东西，刚刚被她遮挡住的两个人毫无遮拦地出现在夏晓琳的眼前。
　　她被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竟然是真的，这世上居然真的有这么好看的人。
　　不仅仅是容貌上的美丽，还有她身上那气质，完全就不是周围那些年轻的小姑娘可以比得上的。
　　这些大学女生们也算得上是青春靓丽了，可是坐在她的旁边，完全就是众星拱月里明亮的月亮外围那些黯淡的星子，而那个女人，就是一轮华贵的明月。
　　中间那妇人也长得十分好看，虽然看起来年纪明显是大了些，但通身华贵的气质，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可见沈教官的家世，可能比他们所能想得到的还要更优越一些。
　　而那个女人在沈教官的母亲身边，居然也完全没有丝毫逊色，这样的气度，一般人家怎么可能养得出来。
　　夏晓琳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这样的人，她拿什么跟人家比？
　　为什么，她所见过的那些生过孩子的妇人，哪一个不是面目模糊，只剩下一身狼狈？
　　似乎为人母之后，她的人生中就应该只剩下孩子了，全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不再讲究穿着打扮，一天到晚蓬头垢面。
　　那才是她印象中的生过孩子的女人应该有的样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精致美丽的气息。
　　旁边的同学还在说着：“能嫁给这样的家庭可真好啊，婆婆和善，连带孩子都有保姆帮忙，在家里应该也不用做什么家务吧，难怪孩子才三个月大就恢复得这么好了呢，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生过孩子的样子。”
　　沈焰的节目已经上场了，一套拳法打得虎虎生威，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之气，哪怕是在这个男性荷尔蒙有些过于旺盛的地方，也是极为出挑的。
　　林辰歆的眼睛里闪耀着星光，目光一直紧紧地追随在他的身上，从未离开。
　　她一直都是爱极了这个男人的，也从不吝于让他知道。
　　沈焰的目光也只落在她的身上，要不是为了她的这个目光，他才没有耐心来参加这什么劳什子表演呢！
　　此时此刻对他们来说，外界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世界只是一个以他们两个人为圆心的一个虚影。
　　这胶着的眼神交缠中弥散出来的丝丝缕缕的情意，大概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了。
　　“沈教官这眼神，也实在太过分了些，他眼里还能容得下其他人吗？”
　　夏晓琳整个人似乎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如果说刚才在看到沈焰的爱人的时候，她还可以说服自己，长得好看也未必就一定是真爱，说不定他们只是门当户对的联姻关系，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感情呢！
　　可是在看到沈焰的这个眼神之后，她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如果他这眼神可以哪怕分一半到她的身上，叫她为他去死了，她也是愿意的啊！
　　作为前国家歌舞团的首席舞蹈演员，以及现任团长，贺敏瑛什么没见识过，这种小打小闹的表演是真的入不了她的眼的。
　　如果不是沈焰坚持，她才不愿意过来这边浪费时间。
　　看了沈焰的表演，她都不想承认这是她儿子，一点儿舞台表现力都没有，走位走得也不好，只顾得自己出风头，老把后面的人挡住。
　　要是她手下的人敢表演成这样，她可是要骂人的。
　　既然沈焰已经表演完了，她也就不想再待下去了，看看时间，孩子们也快要饿了，得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他们喂奶，不然小家伙饿了一闹起来，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人家已经是三个月的大宝宝了，再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好哄，一旦饿过了头生起气来，你把奶瓶怼到他们嘴上，人家都不乐意喝的。
　　小脾气可大了。
　　所以她也顾不上等沈焰回来了，跟林辰歆说了一声，就跟田嫂子一起带着两个宝宝先走了。
　　至于林辰歆，她肯定是要等着沈焰过来的，不然他肯定会生气，别看他一个大男人，有时候小气得很，还爱撒娇和吃醋。
　　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沈焰很快就过来了，身上还带着刚才卖力表演的热汗。
　　好在林辰歆从来都不嫌弃他身上的汗味，当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就连他身上的汗味都是好闻的。
　　“妈她们走了？”
　　“嗯，宝宝要喝奶睡觉了。”
　　“那你还要看吗？”
　　林辰歆点点头：“再看看吧！”毕竟是军校的表演，还是以刚健有力为主的，台上一个个的都是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精干结实，还带着腹肌的那种。
　　不看白不看啊！
　　沈焰见她捧场，还是挺高兴的，但看着看着，见她目光太过专注，又有点不太高兴起来，不屑地说：“都是些毛头小子罢了，瘦不拉几的，有什么看头，你真想看的话，回去我给你看。”
　　林辰歆笑着睨他一眼，还为人师表呢，真不要脸啊！
　　这互动在别人看来，那就是他们夫妻两个感情好的证明了，谁见过沈教官这么温柔小意地在别人耳旁小声说话呢，而他爱人看他的眼神，也是那么含情脉脉的。
　　叫人看着牙都酸了。


第283章 
　　好不容易看完表演, 沈焰又提议带她在校园里四处走走，看看他平时工作的地方。
　　林辰歆自然是答应了的，来都来了, 肯定是要顺着他的意好好满足他一番了，不然以后又得缠着她来看他。
　　于是两人就这么随意地在校园里转了一圈。
　　一边走沈焰一边给她介绍，哪里是办公室, 哪里是教室, 哪里是操场，平日里训练的地方, 还有食堂、值班室, 学生宿舍等等, 恨不得把自己每天上班之后从早到晚是怎么过的都跟她说一遍。
　　林辰歆就这么温柔地微笑着, 安静地听他说。
　　在公共场合，两人都非常注意，言行举止中并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沈焰更是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 两人一直保持着一尺左右的距离。
　　但谁都能看得出来, 那股融洽和谐的气场，两人自成一个小世界，当中谁也插不进去。
　　所以, 所有人都很自觉的并不上前打扰, 不去做那破坏和谐的电灯泡。
　　逛完校园，也到了吃饭时间了, 林辰歆主动提出，去他们食堂吃一顿饭, 也看看他平时吃的什么。
　　沈焰难得积极起来，撒腿就往食堂跑：“你慢慢走过去, 我先去打菜。”
　　他们学校学生和教师吃的都一样，在同一个窗口打的，并没有分学生窗口和教师窗口。
　　而这些学生们，一个个的都是饿狼崽子，食堂里但凡有点什么好吃的，一准早就被他们抢光了。
　　稍微去晚点儿，连汤汁都见不到。
　　沈焰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这些孩子饿起来是什么德行，所以平时从来都不跟他们抢，反正回家肯定有好吃的。
　　平日里家里给林辰歆做的那些滋补身体的食物，她吃不完，还不是都进了沈焰的肚子。
　　可是今天不一样，媳妇儿要在这儿吃饭，那肯定不能让她受委屈的啊！
　　不过沈焰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稍微好一点的肉菜一点儿渣都没给他剩下。
　　好在沈焰这人脸皮够厚，看见自己班的同学也刚打完菜在这儿，便说了一句：“同学们啊，今天中午你们师母要在咱们这儿吃饭，咱们不能在她面前丢这个脸是不是，不能让她以为我在这儿什么都不吃上啊，你们打了什么好菜的，能给我匀一点不？今天把你们师母招待好了，下次我请你们到外边吃饭。”
　　要招待师母啊，那当然是没有话说了，同学们齐心协力，把自己没有动过的好菜都分享了出来。
　　等林辰歆终于来到的时候，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好几盘子的好菜了。
　　她不禁震惊：“这么丰盛的啊！”
　　沈焰得意：“那可不，这儿可都是祖国未来栋梁之材，国家对我们很好的，连伙食补贴都比别处的多一些。”
　　林辰歆点点头，竖起大拇指：“不错。”
　　沈焰连忙给她递筷子：“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那殷勤劲儿，就差没有自己动手喂了。
　　夏晓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上赶着过来受这个虐，大概多看几眼，就能让自己彻底死心了吧！
　　林辰歆尝了几口，大锅菜嘛，味道也就那样，不过她还是很给面子地赞扬了一番：“不错，很好吃。”
　　周围的同学们便都与有荣焉了起来。
　　林辰歆吃不了多少，剩下的便全进了沈焰的肚子，一点儿都不嫌弃她吃过的。
　　吃完饭，下午沈焰也没什么事，可以回家了。
　　两人刚刚站起来，忽然旁边隔着一条过道的一个男同学忽然头一侧，朝着地上“哇”地大口呕吐了起来。
　　一股酸馊的气味弥漫开来。
　　顿时引起周围一片怨声载道，怎么回事啊，弄成这个样子，叫别人还怎么吃啊！
　　林辰歆毫不介意地跨过呕吐物走过去：“你怎么了？”
　　呕吐的男生一脸抱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忍不住了。”
　　他对面的同学说：“会不会是太热了啊，刚才在外面晒了半天，刚刚还在说热呢，是不是中暑了？”
　　今年的秋老虎确实严重了一些，不过都已经国庆节了，再热能热得到哪里去，这个时节想要中暑也不容易吧！
　　林辰歆看他的脸红通通的，不仔细看的话确实会以为他很热，但她注意到，他的全身皮肤都在发红，而且毛孔突起有粗糙感，像砂纸一样。
　　看起来像是过敏反应。
　　“你刚刚吃什么东西了吗？”
　　虽然俩男生都不认识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问起话来有一种特别威严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愿意配合她。
　　呕吐的男生看起来有点难受，对面的同学帮他回答的：“就吃了饭啊，还有土豆、白菜……”
　　都是食堂里寻常的饭菜，桌上的饭盒里还剩下一半呢，一目了然。
　　不是什么容易引起过敏的食物。
　　“以前有没有试过对食物过敏的现象？除了这些，今天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男生摇了摇头，说他也不懂什么叫过敏，不过有时候吃到不合适的东西，也会呕吐或者拉肚子，但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全身都发痒的。
　　“呀，对了，他刚刚还吃了一块巧克力。”
　　是一个女生给他的，这个时候巧克力还属于一种非常少见且高档的糖果，一般人寻常都吃不上，这男生没忍住，吃饭前就把巧克力给吃了。
　　林辰歆点点头：“如果以前没有吃过的话，巧克力也有可能会引起过敏的。”
　　呕吐的男生有气无力地说：“也不是第一次吃了，以前还吃过一次。”
　　“看情况还是过敏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样，我先陪你去一趟校医室，先吃点抗过敏药吧！”
　　过敏是耽误不得的，只要过敏原还在，说不定就会越来越严重。
　　而且就算不是食物引起的过敏，其他很多东西也有可能会引起过敏的，比如空气中的花粉，动物毛发等，甚至是被某些昆虫咬上也会导致过敏。
　　还是先去校医室里比较稳妥。
　　沈焰班上的同学见到这一幕都十分好奇：“师母怎么懂得这么多啊？”
　　沈焰可得意起来了：“当然，我爱人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医生。”
　　“哇，居然是医生啊，好厉害的样子。”
　　沈焰这时也站了起来，准备陪他们去校医室。
　　谁知道这男生刚站起来，就捂着胸口说很不舒服，然后就呼吸急促起来，紧接着，就连站都站不稳了，直接倒了下去。
　　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四肢也是冰冷的。
　　不好，这是过敏性休克了。
　　典型的过敏性休克进程是非常快的，在接触过敏原五分钟之内就会引起休克，这个时候，如果抢救不及时，随时都有心跳呼吸停止的可能。
　　旁边的同学都吓坏了：“这，要赶紧送校医室吗？”
　　“来不及了！”男生的呼吸愈发急促，明显已经喘不上气了，心跳也开始变得微弱起来。
　　林辰歆把人平放在地上，开始胸外按压：“快去校医室，告诉医生有人过敏性休克，需要注射肾上腺素救命，还要输入生理盐水，另外再找人去叫救护车。”
　　她手上忙碌，嘴里却还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可旁人就远远没有那么镇定了：“肾、肾什么上来着？可校医他也不会听我的啊！”男同学都快急哭了。
　　好端端地一起吃着饭，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沈焰你去！”林辰歆说。
　　下一秒沈焰已经跑得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亏得是沈焰过去，要是换成普通学生，传不清楚话不说，校医还会当对方在胡闹呢！
　　沈焰传话传得干脆利索又清晰，校医一听就紧张起来，过敏性休克，那可是随时都会死人的。
　　利索地拿上所需的东西，跟着沈焰一起跑了出去。
　　好在肾上腺素这种救命的药品，库存还是有的，只是平常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能用得上。
　　平时回来校医室看的，都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或者是受点不怎么严重的外伤的，真正严重的都直接去外面的医院看了。
　　说实话，校医一边跑一边想，要是有学生在他面前突然过敏性休克了，他可能根本都反应不过来该怎么抢救。
　　不是谁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用肾上腺素的。
　　肾上腺素是一种效果十分强大的收缩血管、刺激心脏的药物，通常情况下，是用来抢救心脏骤停的病人的。
　　但也有比较大的副作用，如果不是病情比较凶险，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心跳停止马上就要死了，一般医生是不敢轻易使用的。
　　但它确实是抢救过敏性休克最有效的药物。
　　因为它能迅速收缩血管，提升血压，同时扩张呼吸道，缓解呼吸困难。
　　究竟是谁这么艺高人胆大，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判断出是过敏性休克，并且决定要给病人用肾上腺素？
　　“那个，食堂那边有医生吗？”
　　“是的，我爱人，她很有经验，不会出错的，你可以放心。”沈焰的这番自信也是没谁了。
　　林辰歆还在努力地进行心脏按压，已经持续了快十分钟了，一秒也不敢停。
　　男生的自主心跳几乎已经停止了，只有持续进行胸外按压，才能保证大脑的供血不至于完全中断，不然的话，就算后面抢救药来了，恢复了心跳，也会脑死亡。
　　周围的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滚落下来，汗水一点点地洇湿背心的衣服，直到湿透。
　　谁能想得到呢，这个看起来柔弱斯文的年轻女人，在这个时候，竟然强悍如斯。
　　“对了，叫了救护车没有？”
　　“有人去找领导打电话了。”
　　“有没有人能上去帮忙啊，我看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可是我们都不会啊怎么办？”
　　“来了来了，校医来了，快让一让。”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躺在地上的男生脸色煞白，毫无生气的模样，校医还是吓了一跳。
　　林辰歆的声音倒是还能保持镇定：“肌注肾上腺素0.5毫克。”
　　“好……”校医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在手还是能稳得住的，迅速掰开药水安瓿，注射了进去。
　　林辰歆继续吩咐：“开静脉通道，大量快速输入生理盐水。”
　　这是为了补液，迅速大量地补液，提高血压。
　　病人脸色惨白得吓人，手脚都是冰冷的，哪怕不测量，都知道现在的血压肯定低得没法看。
　　血压过低也是能要命的，必须把血压提上来。
　　“抗过敏药，也立刻用上。”
　　做完这些，林辰歆就不再吩咐校医再做什么了，而她还在不停地进行这胸外按压，只要病人的心跳不恢复，按压就一秒也不能停。
　　“我来吧！”校医说。
　　林辰歆也不强撑，立刻把位置让给了他，然后虚脱地跌坐在一旁，双手累得不停地颤抖。
　　沈焰心疼地扶她起来，给她擦了擦汗，又抓起她的手臂一下一下地按摩着。
　　校医有点着急：“怎么这个心跳还不恢复呢？”
　　林辰歆也不知道，她也没有把握人究竟能不能救回来，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咯”地一声轻响，校医顿了一下：“肋骨按断了。”
　　林辰歆：“不要停，继续按。”
　　在抢救生命面前，断了一根肋骨算不了什么，只要能把人救回来，全断了都不要紧。
　　这其实是胸外按压很常见的一种现象，甚至连医疗事故都算不上，就算事后家属投诉，医生都不需要负责任的。
　　病人的喉咙忽然响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呼吸了，校医俯身，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听了一会儿，高兴地说：“心跳恢复了！”
　　他激动地跌坐在一旁，林辰歆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人总算是从鬼门关上扯回来了。
　　一阵鸣笛声由远而近，有人高兴地跑进来：“救护车来了！”
　　林辰歆功成身退，把病人交给了随着救护车过来的医生，校医当然也跟了上去。
　　“对了！”林辰歆跟校医说了一句，“他很有可能是巧克力过敏，记得叮嘱一句，让他以后不要再吃巧克力了。”
　　有同学被刚才那一幕吓坏了：“原来巧克力那么可怕呀，我以后可再不敢吃了，再好吃也没有命重要啊！”
　　林辰歆笑了笑：“正常人巧克力过敏的几率是非常非常低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还是可以正常享受美味的。”
　　“可刚才那个人不是说他以前也吃过吗？那怎么之前没事，这次却这么严重呢？”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就有点复杂了，不过林辰歆还是耐心地跟他们说了。
　　事实上，很多过敏都是第二次接触抗原才会发生，人体在第一次接触到抗原的时候，会产生一种预致敏状态，当时并不会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而是在第二次，或者是三、四次接触到抗原的时候，才会引发过敏。
　　所以，就会发生有些人原本不过敏的东西，接触多了，反而会过敏的情况。


第284章 
　　经过这件事, 这些军校生们看林辰歆的眼神都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他们只是把她当成是沈教官的妻子，惊叹于她的温柔和美丽，可是对一个真正厉害的人来说, 外表是最不重要的。
　　如今所有人都为她的博学睿智，为救人奋不顾身的精神所折服。
　　现在的林辰歆，已经不仅仅是沈教官的爱人, 更是受人尊重, 值得钦佩的林医生。
　　甚至还有人问：“林医生，你在哪个医院上班啊？我以后不舒服的话可以去找你看病吗？”
　　林辰歆告诉他们她现在还在京市医大读研究生。
　　他们又问：“那毕业以后呢, 是去医大附属医院吗？”
　　“应该不是。”林辰歆指了指沈焰, “到时候他会回海岛, 我也会回去那边的医院工作。”
　　夫唱妇随,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
　　经过这件事，沈焰夫妻恩爱，神仙眷侣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
　　夏晓琳也彻底死心, 消停了下来。
　　学校里时不时还会发生有男生为了她争风吃醋的消息, 不过沈焰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时间长了，那个叫做夏晓琳的女生，在他的心里也逐渐面目模糊起来。
　　幸福且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一个学期一眨眼就过去了, 眼见着就放了寒假，马上就要过年了。
　　这是俩宝宝出生以后的第一个春节, 距离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也已经七个多月了。
　　俗话说七坐八爬, 俩孩子在家里的科学养育下，每天都给他们按摩, 进行被动运动训练，所以各项大运动都发展得很好，比其他孩子发育得稍微快一些。
　　但也并没有超前太多，如今大概发展到了满地乱爬的阶段。
　　抱都抱不住，一会儿就要下地，床上那一点地方也困不住他们，特别是姐姐小瑾，都学会自己下床了。
　　有一次贺敏瑛一转身，发现原本好好在床上睡觉的小丫头居然在地上爬，差点没把她吓死，还以为是啥时候摔下来了。
　　赶紧抱起小丫头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小丫头不仅不哭，还咯咯笑，也不像是摔到了的样子，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贺敏瑛还到处问是谁把她抱下来的，结果谁都说没有抱过她，这事便成了不解之谜。
　　直到有一次，沈焰亲眼看到小丫头自己下床。
　　就是在床头上倒退着往后爬，小肚子贴在床上一直蹭啊蹭啊，蹭到床边以后，小脚丫试探着往下探，一点点往后挪，最后爬到了比床头稍微矮一点的床头柜上。
　　然后拐个弯，继续向后，到了床头柜的边缘，小脚丫就往下探，整个小身子都悬在床头柜的边上往下蹭。
　　最后双脚着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然后一翻身，在地上欢快地爬了起来。
　　这一整套操作行云流水，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她居然知道直接从床上下来的话脚不够长会摔跤，还知道借着床头柜来过度。
　　这孩子怕不是成精了吧！
　　沈焰震惊之余，兴奋的宣布，他闺女是个天才！
　　等晚上全家人都聚齐之后，他激动地把全家人都叫进房间里，然后把闺女放在床上：“来，闺女，表演下床给大家看看。”
　　结果小丫头根本不为所动，坐在那儿，整个人趴下去，捧着小脚丫啃得满脸都是口水。
　　贺敏瑛根本就不信他说的。
　　不过也意识到，俩孩子都会爬之后，把他们放在床上玩确实不太安全了，毕竟孩子的动作太快了，拦得住一个拦不住两个，万一从床上摔下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让他们在地上爬吧，要是夏天还好，现在大冬天的天气太冷，怕他们着凉。
　　后来终于想了个好办法，把地板清理干净以后，铺了两床棉被在地上，四周用木头做了围栏，让他们在里边爬个够。
　　只是，小丫头神奇的下床技术就再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不过沈焰还是很兴奋，念叨了很多天他闺女怎么这么聪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还能成为很厉害的运动员，将来拿个奥运冠军什么的。
　　甚至还制定了一系列的天才培养计划。
　　只可惜全家人没人支持配合他的，单靠他一个人，这计划也进行不下去，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随着俩孩子的长大，姐弟俩的性格差异也很明显地显现出来了。
　　姐姐活泼好动，一整天摸爬滚打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弟弟却安静得很，手里拿着一个玩具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哪里玩很久。
　　姐姐爬上爬下研究着怎么爬出围栏越狱的时候，他就这么老神在在地看着。
　　各项大运动的发育也比姐姐要慢一些，姐姐能坐起来的时候他刚刚能翻身，姐姐已经开始一蹭一蹭地学着爬了，他才愿意坐起来。
　　搞得贺敏瑛一度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出来得迟，在娘胎里闷久了，以至于智力有点问题。
　　林辰歆却劝她放宽心，说孩子的发育也是因人而异的，只要各方面发育都正常，不会比绝大部分的孩子差就行。
　　他们每个月都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医生都说他们发育良好的，用不着担心。
　　贺敏瑛认真一想也对，她之所以会觉得弟弟有点笨笨的，那是因为有太过聪明活泼的姐姐作为对比，其实相比起别人家的小孩来，弟弟学会的东西已经算是很快的了。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不用担心，因为小家伙很快就把他聪明的头脑给大家伙展现出来了。
　　话说有一条枕巾是弟弟小瑜的心头挚爱，从两个多月开始，就每天非要抱着抓着才能睡得着觉，平时也几乎从不离身的。
　　这整天抱着的，不得脏嘛，都发臭了，这天贺敏瑛好不容易趁他睡着了，偷偷把枕巾从他的小手里抽出来，拿去洗了。
　　洗了还不敢晾着等它慢慢干，而是特地放到炉子上烤着，尽快烤干了好还给他。
　　这些天天气实在是冷了，怕孩子们冻坏，家里也生了炉子。
　　没敢放得离孩子们太靠近，就远远地放在角落里，旁边一个架子，搭着几件等着烤干的衣服。
　　这枕巾还没烤干呢，姐弟俩就睡醒了，弟弟醒来没见着他的宝贝小枕巾，哼唧着找了一会儿。
　　好在田嫂子动作快，立刻就泡了奶粉来喂他。
　　他抱着奶瓶喝了一会儿，暂时忘了这事。
　　吃饱奶后，田嫂子把他们抱到地铺围栏里玩儿，小家伙在地上爬着转了几圈，就透过围栏的缝隙看到他的宝贝枕巾了。
　　他指着那边“啊啊”地叫了几声，贺敏瑛告诉他：“巾巾洗了还没干呢，待会儿再给你。”
　　小家伙也不知道听懂没有，但奶奶现在不会把枕巾还给他这个事实，他是明白了的。
　　与此同时，姐姐正在百折不挠地试图翻越围栏，这几天她都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着，可惜围栏太高，她的腿太短了，无数次试图爬上去又滑下来，滑下来又继续试图爬上去。
　　贺敏瑛才说了一句：“这围栏怕是拦不了他们多久了。”
　　一转头，就看见弟弟“哼哧哼哧”地把地上的抱枕往姐姐的那边推过去。
　　贺敏瑛惊奇地看着他，这可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积极主动地活动，要知道平时就算用玩具逗着他想让他多爬几步，他都不愿意搭理的。
　　想让他动一动都不知道有多难。
　　今天居然主动朝姐姐爬过去，而且还艰难地带着一个抱枕。
　　贺敏瑛惊喜地喊来田嫂子：“快看，咱们家弟弟今天终于活泼起来了。”
　　田嫂子也赶紧过来看，就见小家伙把枕头推到姐姐的身旁，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双胞胎姐弟之间大概有他们自己的交流方式，反正别人都听不懂。
　　然后小丫头就爬到了枕头上，一翻身，居然顺着枕头翻到了围栏外。
　　然后骨碌一下滚到了外面的地上。
　　贺敏瑛那叫一个自责和心疼啊，就是一时好奇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谁知道小丫头的动作那么快，一下没赶得及，她就摔地上去了呢！
　　要知道围栏里面垫着厚厚的棉被，随他们怎么摔都不疼，可围栏外面却是硬邦邦的地板的，就这么“咚”地一下摔下去，那得多疼啊！
　　吓得贺敏瑛和田嫂子都赶紧冲过去。
　　小丫头居然也不哭，一骨碌翻身起来，那小手小脚扑腾得飞快，竟然朝炉子的方向爬了过去，看样子怕不是想帮弟弟拿他的宝贝枕巾！
　　贺敏瑛冲过去一把将小丫头拎了起来，小丫头四肢悬空，“咿咿呀呀”地大叫起来。
　　围栏里弟弟眼巴巴地看着这边，看见这样，忽然整个人往旁边一歪，就这么挨在抱枕上，一动也不动了。
　　敢情这个小家伙他根本就不傻，不仅不傻，还聪明得很，知道用枕头垫着可以让姐姐爬出去，他平时啥也不动不管，其实就是懒！
　　经过这一遭，贺敏瑛知道以后只有一个人是看不住这两个孩子了，这才多大，就已经这样了，再大一些那还得了，怕不是要上天啊！
　　她气呼呼地点着姐姐的小鼻子：“你们这两个家伙，比你爸当年可真是淘气多了。”
　　沈焰也算是个调皮的孩子了，可这么小的时候也还是傻乎乎的，哪有那么多的小心眼儿，这俩孩子真是聪明得过了份了。
　　贺敏瑛叹口气，其实她倒是希望孩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好，太聪明了也未必就是好事。
　　不求他们将来有什么大出息，只要平安喜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就好。
　　等沈焰回来，她第一件事就是让沈焰赶紧想办法加高加固围栏，沈焰听说弟弟今天的天才事迹，心里又是一阵火热，重启天才培养计划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可惜又再次被家人的不配合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两个小家伙过年的新衣服也准备好了，改革开放之后，市面上的物资极大地丰富起来，很多东西都不再受限于票证的供应，只要有钱，基本上想要买什么就都能买得到。
　　贺敏瑛花高价买了一匹大红色的绸缎，专门找了老匠人，给俩孩子各自做了一身可爱的唐装，穿起来那叫一个玉雪可爱，憨态可掬。
　　年前要大搞卫生，趁着前些日子天气好，贺敏瑛安排刘阿姨把家里的床单被罩都拆出来洗干净了，棉被也都在大太阳底下晒过，拍得松松软软的，睡着舒服。
　　林辰歆只需要打打下手帮点儿忙，根本就不用操心这些家务上的事。
　　不过她却觉得有点奇怪，明明家里的被子全都洗好晒好了，刘阿姨这几天怎么还老是在洗晒被子。
　　她已经连续好几天一早起来就看见刘阿姨洗被子晒被子了。
　　开头两天她还特地跟刘阿姨说了声家里被子太多，辛苦她了。
　　后面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还没洗完吗？”就看见刘阿姨露出慌乱的神色，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她。
　　这不是什么大事，林辰歆不想让刘阿姨为难，便顺着她的话头没有再提这件事。
　　这天林辰歆正好闲着在家，想着把糯米糕的狗窝清理一下。
　　糯米糕自从上次她还怀着孩子的时候，被他们从海岛上带回来之后，就在屋后一个避风的地方给它砌了一个宽敞高大的狗屋，小家伙住得挺高兴的。
　　一开始其他人还有些怕它，慢慢地相处熟了，如今糯米糕在家里的地位，仅次于两个孩子呢！
　　天天刘阿姨出门去买菜都是糯米糕陪着去的，它还能帮着叼篮子，可能干了。
　　林辰歆去到狗窝那边，却发现刘阿姨今天又晒棉被了，奇怪的是，她这被子不晒在前边阳光充足的地方，偏偏要晒在屋后这个阴凉的角落。
　　她随口说了一句：“这被子晒在这儿，哪里见得着阳光。”
　　忽然，却有一股刺鼻的尿骚味直冲鼻端。
　　仔细一辨别，这味道居然是从那棉被上散发出来的。
　　再仔细看看，那棉被的中间都是斑驳的黄色痕迹，竟是被画上了不少“地图”。
　　倒像是给家里唯二会尿床的双胞胎用的被子，可问题是，这并不是给俩孩子用的垫被啊！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刘阿姨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脸上涨得通红，满脸尴尬：“我……”
　　见此情景，林辰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个大人，居然有尿床的毛病，多丢人啊，难怪要偷偷摸摸地把被子晾在这里呢！
　　礼貌的话，她这时候大概应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比较好。
　　可问题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经常尿床，这本来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啊，她既然发现了，总不能不管吧！


第285章 
　　于是林辰歆尽量语气温和地问刘阿姨：“您最近是不是有些什么不舒服啊？”
　　说起来她也有些责怪自己的粗心, 其实她早些日子就已经发现了刘阿姨的不对劲，时不时默默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跟她说话有点心不在焉, 反应迟钝，有时候又会表现出有些焦躁、慌张的样子。
　　可她什么都不说，林辰歆也只以为是她家里有点什么事不太顺心, 或者是最近过年前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太过劳累导致的，所以也并没有多问一句。
　　说到底还是不够关心她。
　　林辰歆柔声说：“没关系的, 刘阿姨, 你在我们家那么多年, 我们都把你当成自己家人的, 遇到什么难事只管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会尽量帮你的。”
　　刘阿姨捂着脸：“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实在是没脸说啊！”
　　大概在半个多月前, 有一天早上刘阿姨一觉醒来, 忽然感觉自己□□里湿湿凉凉的, 起身一看，发现自己的裤子□□的位置全湿了，就连底下垫着的棉被都湿了, 一股尿骚味儿。
　　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谁把宝宝抱她床上尿床了？
　　仔细一想，不对啊, 这是她自己尿的。
　　简直不敢置信，她一个大人怎么可能尿床呢！而且她完全一点感觉都没有, 连尿床的梦都没有做一个。
　　但事实证明，她确实是尿床了。
　　这么丢脸的事, 她自然不好意思声张。
　　悄悄地换了裤子，把床单被套拆洗了，棉被也静悄悄地抱出去晒了。
　　本以为这事只是偶然的一个意外，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居然再一次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又尿床了。
　　晒干的被子又湿了好一大片。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这样。
　　刘阿姨慌了，她这是得了什么病了吗？
　　如果被沈家的人知道自己病了，自己一定就不能再留在他们家工作了。
　　她家里条件不好，丈夫没有正式工作，只能干临时工，收入菲薄，儿子还在上中学，家里的老人年纪也大了，三天两头生病上医院。
　　正是要花钱的时候，全家人就靠着她在沈家当保姆的这份工资过日子呢！
　　贺敏瑛人好，待人宽容，工资开得也高。
　　以前家里人口简单，她工作轻松，现在家里人多了，她的工作量也增加了许多，贺敏瑛怕她有意见，还特地给她加了工资。
　　一般人在外边正式单位上班，一个月还拿不到她那么多钱呢！
　　而且主人家还大方，经常有什么吃不完的好东西，不要的衣服物品什么的，都给她带回家去，能省下家里的不少开销。
　　刘阿姨相信，离开沈家，她肯定再也找不到一份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所以她特别害怕会丢掉这份工作。
　　想着尿床也不是什么传染病，不会影响了孩子，便小心翼翼地把这个事瞒了下来。
　　好在她也留意过了，在白天的时候，她的尿意还是可以自己控制的，就算有时候比较急，也还可以忍得住，并不是那种无法控制的尿失禁。
　　这样就好，只要晚上尿床的事不被人发现就行。
　　刘阿姨自己偷偷去做了很多尿布，每天早上睡觉前都给自己垫上尿布，可是还是会时不时把尿布湿透了，弄湿了床铺。
　　这床铺如果不好好晒一晒，那味道实在是受不了，不得已，只能偷偷地拿出来晒。
　　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就被林辰歆给发现了。
　　说完，她忐忑地看着林辰歆，生怕她下一句就说出让她离开，以后不要在这里工作的话来。
　　说实在的，谁愿意找个有病的人来家里干活啊！
　　林辰歆却轻轻地说了一句：“没事的，咱们有病就治病，今天你放一天假，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看是什么问题，该吃药吃药，该治疗治疗，总能治好的。”
　　刘阿姨告诉林辰歆，其实她有偷偷地出去找人看过，说是肾虚，只是她平日里都住在沈家，不好熬中药，就拿了一些滋阴补肾的药丸子回来，每天都吃着的。
　　人家跟她说这些东西没有那么快见效，得慢慢地吃着调养，可是这都吃了快半个月了，情况还是那么糟糕，没有一点变好。
　　刘阿姨知道林辰歆医术很好，其实她早就想求助于她了，只是怕丢了工作，才舍近求远，却找别人介绍的中医看。
　　看中医这事儿效果其实不好说，主要看运气好不好，如果能遇到一个有真材实料的好医生，自然能药到病除，但如果遇到不好的，也有可能不但治不好病，还延误了病情。
　　刘阿姨看起来这运气应该是不怎么好的。
　　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小林啊，要不你帮我看看吧，我这个到底是什么毛病啊，能不能治好？”
　　林辰歆有些无奈：“我真不是什么神医，就这么看，是真的看不出来的，我只能给你提出几种可能的原因，然后去医院做检查，逐项排除和确诊，可能需要花点钱，你看没问题吧？”
　　刘阿姨忙说：“当然没问题，只要能把病治好，花点钱算什么，你等等，我去拿笔和本子，把要做的检查都记下来，全都做一遍。”
　　林辰歆最喜欢这样的病人了。
　　不可否认，他们西医治病，确实比较依赖各种检查检验，遇到不理解的病人，总会指责他们学艺不精，自己什么毛病都看不出来，只会让病人做检查，还有人说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故意挣病人的钱。
　　这可真是冤枉啊！
　　他们让病人做各种检查，是为了更快地找到病因，然后对症下药，目的都是为了更好地给病人治病。
　　就比如说一个普通的感冒发烧，病毒性感染和细菌性感染所需要的治疗方式就是不一样的，一旦有什么疏忽，造成严重的并发症，最终受罪的也还是病人。
　　所以感冒发烧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二话不说让你去验血检查，真不是他们巧立名目为了多赚你的钱。
　　像刘阿姨这种乐意去做检查的病人就很让人省心了。
　　成年人尿床，首先要考虑到的，是不是尿路感染的问题，但刘阿姨发病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却没有尿频、尿急和尿痛的症状，看起来不像是尿路感染，但尿液标本检查还是要先做一下。
　　还有也有可能是神经系统的问题，比如说大脑有肿瘤，也会刺激到尿液的分泌和控制。
　　造成尿床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尿失禁，这是膀胱括约肌损伤，或者是神经功能障碍，造成的尿液不由自主地流出。
　　产后的妇人如果恢复得不好，这种情况也比较常见。
　　但刘阿姨的儿子都已经上中学了，跟产后应该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她白天的时候是可以控制的，只是晚上睡着了之后才无法控制，更有可能的是神经系统方面的原因。
　　为了稳妥期间，林辰歆让刘阿姨去把血常规、尿常规、大便常规、肝肾功能的检查都做了，还有颅脑的X光，泌尿道的检查等等。
　　刘阿姨忧心忡忡地拿着纸条请假上医院检查去了，既然要请假，这事儿也没法瞒着贺敏瑛了。
　　好在贺敏瑛的态度跟林辰歆是一样的，要找一个用得顺心的保姆不容易，马上就要过年了，突然换人，这家里得乱上好几天呢，过个年都过不安生。
　　再说了，尿床这毛病也就是说起来埋汰了一点，不影响她日常工作，也没有传染性，实在用不着如临大敌。
　　贺敏瑛也安慰刘阿姨，不要紧张，慢慢治，大不了就是多花点钱买被子而已。
　　把刘阿姨感动得不行，千恩万谢地出门去了。
　　沈焰出门去给他的两个调皮捣蛋鬼找木匠做新围栏去了，只剩下几个女人在家的时候，田嫂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来，其实她也有漏尿的毛病。
　　她一共生过三个孩子，生完第二胎的时候就开始了，总是憋不住，打个喷嚏或者是笑得大声了一些，那尿“哗啦”一下就涌了出来，活动得稍微剧烈一点也不行，裤子上总是湿哒哒的。
　　好在量不算大，倒也不至于湿一大片被人看出来。
　　为了避免在人前尴尬，她特地在自己每条裤子的□□上都缝上厚厚的一层棉垫，一不小心弄湿了就及时换掉。
　　效果倒是挺好，就是热，特别是大夏天，那叫一个闷热啊，都闷得长痱子了。
　　这事儿她一直没敢跟别人说，要不是今天话赶话说起来，她也不会提起。
　　林辰歆不禁说：“你怎么不早说呀，这个问题可以解决的呀！”
　　田嫂子惊喜：“真的可以？我妈也是生完孩子之后得了这毛病，跟了她一辈子，年纪越大，漏得越厉害。”
　　而且跟她同龄的女性，她也听说有好多人都这样。
　　因此她一直以为，生过孩子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没有办法，只能忍着。
　　结果原来不是的？
　　“我来教你一套训练方法，坚持每天练习，情况肯定会有慢慢改善的。”
　　接着，就把一整套凯格尔训练法详详细细地教给了田嫂子，让她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好好练一练。
　　田嫂子听得脸都红了：“你要是不说，我这辈子都不能知道居然还有这样的法子啊！”
　　贺敏瑛虽然她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但也曾经听别人说过，也十分好奇，认认真真地听了，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那按照这个方法练习多了，对那个夫妻生活……”
　　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虽然她跟儿媳妇关系好，可到底是婆媳关系，说起这些东西，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林辰歆却大大方方地说：“没错，还能提高夫妻生活的质量。”
　　田嫂子笑着说：“你看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林辰歆认认真真地说：“田嫂子，你先按照这个办法，练上一段时间，看能不能够有改善，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去医院做手术的，总之，完全没有必要一直悄悄地吃这个苦。”
　　田嫂子问：“我妈今年六十多了，这毛病也十分严重，这对她也有效吗？”
　　“也可以试试，可能效果会差一点，但总比什么都不管的好。”
　　田嫂子高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妈为了这个遭了一辈子的罪，如今可算能让她舒坦些了。”
　　说起来还多亏了今天说起这个话题，不然她这辈子也不可能知道还有这样的方法啊！
　　刘阿姨不在，中午饭是田嫂子做的，她手艺其实也不错，正好林辰歆也在家可以帮忙看着孩子。
　　不过刘阿姨还是在晚饭前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到底还是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过了两天，各项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拿给林辰歆看，居然全都没有异常。
　　林辰歆考虑到的那些有可能的原因，居然全都不是。
　　相当于是花了那么多钱，什么都没有检查出来，刘阿姨仍然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尿床，这个问题依然无法解决。
　　刘阿姨现在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去做检查的时候，其实真的挺害怕自己得了什么严重的病的，特别是脑瘤什么的，听着就叫人心惊胆战。
　　但现在结果出来，什么问题都没有，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但尿床的原因查不出来，难道这辈子以后都只能这样了吗？
　　贺敏瑛也觉得奇怪：“这怎么就查不出来了呢？”
　　要是在医院遇到这样的情况，病人可能直接就责怪医生了，就是你，非要让我花钱做那么多的检查，结果可好，什么都不是！
　　贺敏瑛下意识里也担心刘阿姨会埋怨林辰歆：“会不会是这医院的机器出了什么问题，没检查出来啊？”
　　反正她是绝对相信林辰歆的，什么出了问题，都不可能是她出了问题。
　　林辰歆却不在意这个，如果连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那还当什么医生啊！
　　问题是肯定存在的，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而已，但总有能找到的一天。
　　“抱歉啊，刘阿姨，可能还有些什么是我暂时还没有想到的，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刘阿姨哪敢应这话啊，连忙说：“没事的没事的，你肯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医院的医生也说，我这毛病来得实在是蹊跷，他们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要是实在治不好，我也认了。”
　　“那个，我先去做饭了。”说完急急忙忙进厨房去了。
　　她哪敢抱怨啊，只要沈家不介意她这个毛病，愿意让她继续留下来工作，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第286章 
　　饭做好了, 准备开饭，刘阿姨端着盘子出来，因为站在桌子长边的一侧, 距离比较远，放过去的时候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正好在林辰歆的面前。
　　她忽然发现了什么：“刘阿姨，你过来一下, 我看看你的脖子。”
　　刘阿姨在自己的颈上摸了摸：“我脖子怎么了？”
　　“甲状腺好像有点大。”说着, 林辰歆直接伸出双手，在刘阿姨的脖子上摸了好一会儿。
　　刘阿姨挺不好意思的, 有些疑心自己早上洗脸的时候, 脖子可能没有洗太干净, 还有刚才做饭的时候, 也不知道有没有沾上油渍。
　　林辰歆神色凝重：“确实有点大，最近有没有容易饿，饭量增加, 怕热出汗, 心慌等症状？”
　　她说的这些都是甲状腺功能亢进, 简称甲亢的典型症状。
　　刘阿姨认真想了想，却说：“怕热出汗是没有，心慌倒是有的, 就是出了这事, 害怕嘛，饭倒是吃得少了。”
　　“这样, 你再去做个甲状腺功能指标的检查吧！”
　　刘阿姨：“这个什么甲状腺，跟我尿床的事有关系吗？”
　　“说不准, 但如果甲状腺真的有问题，那也得治的。”
　　刘阿姨紧张起来：“那这个甲状腺的毛病, 会过人不？”说到底还是怕会丢了工作。
　　林辰歆笑着说：“不会传染的，不过甲亢的病人，经常会脾气暴躁，如果你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那可能还是会对工作有一点影响。”
　　刘阿姨连忙说：“我立刻就去检查，要是查出来真有毛病，一定会好好治的。”
　　“不用紧张，甲亢不是什么大病，大部分人吃药就能好，实在不行，也还可以做手术治疗，肯定能治好的。”
　　刘阿姨总算稍稍安心了些。
　　林辰歆去洗了手继续吃饭。
　　田嫂子忽然想到什么：“歆歆，你说的这个什么甲亢，是不是就是大脖子病啊？”
　　她记得在很多年前，大脖子病还是挺常见的，据说是因为食物中长期缺碘导致的，后来国家推行食用加碘盐，这种情况就很少见了。
　　“大脖子病和甲亢虽然在外观上看起来比较相似，都是脖子这里肿大，但实际上还是不一样的。”林辰歆说。
　　“甲亢是由于自身免疫反应异常，引起的甲状腺内分泌腺体功能异常；而大脖子病单纯就是因为身体缺碘，甲状腺为了制造出更多的甲状腺素来满足身体需要，而出现的代偿性肿大，补碘就可以了。”
　　“那刘阿姨的甲亢真的跟她的尿床有关系吗？”
　　“我也不清楚，尿床不是甲亢的典型症状，但也不能排除有可能会产生这种情况，总之先把甲亢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吧！”
　　刘阿姨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医院检验科就放假了，因为过年了。
　　除夕这天，刘阿姨上午帮忙把年夜饭要用到的食材都准备好之后，贺敏瑛就让她回自己家跟家人一起过年去了。
　　至于田嫂子，她自己主动提出留下来一起过年的，孩子离不了人。
　　贺敏瑛也没亏待她，过年这几天都给她算了三倍的工资，还给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感谢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尽心尽力地把两个小宝贝照顾得这么好。
　　林辰歆也早早就给两个小宝贝洗完澡，换上了新衣服，红彤彤的唐装，穿得跟两个小红包似的，别提多可爱了。
　　小瑜的头顶上还戴了一顶红色的小帽子。
　　小瑾的帽子戴不住，一会儿就被她抓下来玩了，林辰歆就用她头上那几根毛扎了两个可爱的小冲天炮，还用红绸带系了两个小小的蝴蝶结，一看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贺敏瑛高兴地说：“过完年，我们小宝贝就两岁了呢！”
　　林辰歆只觉得好笑，按照这时候人们惯常的算法，一出生就一岁了，过一个年又长一岁，可不就是两岁了嘛！
　　沈焰特地请了人过来帮忙拍照片，沈老爷子也从疗养院回来了，在院子的中间坐着，两个孩子一边一个坐在他的腿上。
　　沈绍林跟贺敏瑛夫妇站在沈老爷子的身后，沈焰和林辰歆分别站在两人的旁边，以家里的大门口为背景，高高兴兴地拍了一张全家福。
　　接着沈焰跟林辰歆又各自抱一个孩子，拍了一张小家庭的全家福。
　　今年这个家里有了新一代，显得充满了生机和活力，里里外外都是一个圆满。
　　晚上沈焰也不像往常那样跑出去跟人玩烟花炮竹瞎闹了，到底是当了爸爸的人，沉稳多了。
　　陪家人守了一会儿岁，早早地便去哄孩子睡觉了。
　　临近十二点，他特别紧张，因为按照习俗，新年伊始，家家户户都要放鞭炮的，他生怕巨大的鞭炮声会吓着了他的两个孩子。
　　把门窗都关得紧紧的。
　　人也一直守在两个孩子的身边，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捂耳朵。
　　好在这俩孩子也真的是安全感很足，这么大的声音，居然也没有把他们吵醒的，不知道睡得多香。
　　等这一阵子热闹过去，沈焰牵着林辰歆的手，中间是安安静静躺着的俩孩子，只觉得岁月静好，心里满满当当的，充溢着的都是幸福。
　　接着又是忙忙碌碌的各种拜年。
　　欢声笑语之中，一晃就到了年初八，许多单位都开始上班了，生活节奏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刘阿姨也把她的检查报告拿了回来，果然是甲亢，医生还给她开了药。
　　她不放心，拿回来先给林辰歆看过了，林辰歆说没有问题，让她先每天按时吃药。
　　过了几天，刘阿姨悄悄地找到林辰歆，高兴地告诉她，她今天早上醒来没有尿床了。
　　随着尿床的频率越来越低，终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尿床之后，林辰歆又让她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这次查出来，甲亢的情况也好了很多。
　　看来她的尿床果然跟甲亢有关。
　　虽然这种情况十分罕见，但毕竟还是发生了，果然治病救人不能墨守成规，全凭经验判断，遇上特殊的病情，多想几分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个时候林辰歆自然也早就开学了，还是继续在跟着洛教授研究人工心脏瓣膜的项目，日日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忽然收到海岛那边邓大姐给她寄来的信，还有一张汇款单，居然有两千多块钱。
　　邓大姐在信里跟她说，自从她们的面包店开张之后，生意一直非常好，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请了几个人帮忙。
　　除了配方和其中的关键工艺是自己把关之外，其他很多工作都交给别人做了，每天早上和傍晚各出炉一次面包，每天都能被一扫而空。
　　赚了不少钱，如今市场上卖东西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也越来越有钱了，都舍得花钱买点好吃的。
　　邓大姐把赚到的钱都存在银行里，本来是想着等林辰歆回来再决定怎么处理的，但钱真的是越来越多了，看到那么大笔的数额，她的心都有点发抖。
　　还有香妹已经上高中了，成绩很好，专门学会了算账。
　　趁着寒假的时候，帮忙把账都盘清楚了，按照之前说好的，除了每个月要付给林辰歆店铺的租金之外，还有面包店的分红，一共有两千多块钱，随信全都给她汇过来了。
　　本来这事应该在过年前做的，只是过年前那段时间面包店里的曲奇饼干和一些耐放的糕点的订单大增，她们实在是忙不过来，只好拖到了这个时候，不过料想着林辰歆应该也不缺这点钱过年，应该不会耽误什么事。
　　林辰歆看着那张汇款单，心里也是觉得意想不到。
　　最开始她教邓大姐做蛋糕做面包，纯粹是因为自己嘴馋想吃，手艺又不好，只能求助这方面特别都有天分的邓大姐而已。
　　后来帮助她买这些挣钱，也是因为看她过得太辛苦，让她挣点小钱贴补生活。
　　谁能想得到居然就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呢？
　　说起来主要还是靠邓大姐能干，她就是个沾光的，拿这么多钱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之前店铺开张的时候两人说好了，因为林辰歆长期不在，店铺都是邓大姐一个人在管理，所以挣的钱邓大姐占大头。
　　二八分，邓大姐八，她二。
　　为此邓大姐还不安了许久，觉得她占了大便宜，毕竟开店的主意是林辰歆想的，店铺也是她花钱费心思一点一点装修起来的。
　　而邓大姐自己不过就是出了点劳动力而已。
　　在邓大姐看来，劳力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林辰歆费了好多的口舌才说服了她。
　　这店满打满算才开了一年多，如果其中的两成利润就有两千多块钱的话，那岂不是一共挣了一万多！
　　要知道这可是改革开放才刚刚开始的八十年代初，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才几十块钱！
　　一万多块钱是多大的一笔巨款啊，当初林辰歆都能在京市买一套四合院了。
　　难怪邓大姐看到那么多钱会吓得腿发抖呢！
　　最后林辰歆忍不住在给邓大姐的回信里提了一下，可以考虑一下把分店开到省城去，光是在陵川一个小海岛上就能挣那么多钱，在省城那还得了啊！
　　不过林辰歆也没敢把话说死，只说她只是建议一下，要不要做，还是看邓大姐自己的意思。
　　到底她也只是指手画脚而已，真正干活的还是邓大姐。
　　而且如果真的要到省城去开分店，像现在这样一边上班一边兼职开店肯定是行不通的，邓大姐必须辞掉医院食堂的工作专心去省城开店。
　　这万一要是不成功，工作也拿不回来了。
　　这个风险可是要邓大姐自己承担的，所以她说话的语气都必须小心了又小心，不能让邓大姐觉得自己是在怂恿她，而仅仅是提供了一个思路而已。
　　当然，如果邓大姐在省城的店真的开成了，那也是她一个人的，林辰歆并没有打算再分一杯羹，做人不能那么贪得无厌的。
　　再说她又不缺钱，她人生的意义就不在这方面。
　　别看她现在日子过得挺好，但实际上她对物质没有太大的欲望，也花不了多少钱，她读研究生学校有发补贴，沈焰有工资，而且还不低，两个人真要养两个孩子，也还是很宽松的。
　　陵川那家面包店的钱完全就是额外的惊喜了。
　　林辰歆暂时也没想好这笔钱应该怎么花，就先存在了银行里。
　　紧接着又听到一个好消息，白弈声老先生终于要回国探亲了。
　　其实白老先生回国的手续早就办好了，但上次临行前却突然病倒了，毕竟年纪大了，家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便取消了行程，好好养了一段时间的病，直到彻底痊愈，才将回国的事宜重新提上了日程。
　　其实说是回国探亲，白家如今在国内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亲人了，也就是白弈声的妹妹白琬珺的后辈，沈家这一支了。
　　白曜华这段时间其实一直都在国内，他也一直没有闲着，海岛的药材培养基地，中医药大学，还投资兴建了一个中成药制药厂，颇有点要把事业的大本营转移到国内的架势。
　　因为他爷爷要回国的事，他最近也回了京市。
　　在京市的国际大饭店开了个房间住着，天天到沈家蹭饭，逗俩双胞胎玩。
　　沈家全家都十分重视这个事，为此沈爷爷还特地从疗养院回了家。
　　只是家里实在是腾不出合适的地方来给白老先生住了。
　　白曜华觉得没有关系，到时候直接住国际大饭店就可以了，他可以包下最好的套房给爷爷住，那儿的环境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住着也方便。
　　沈老爷子却不赞同。
　　要知道当年白家在京市，那可是产业遍布全城，哪儿哪儿都有他们家的宅子，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白老爷子的心里得是什么感受？
　　而且听白老爷子的意思，他这次回来，应该是打算住下来就不走了。
　　年纪这么大了，每一次长途舟车劳顿，都是一次冒险。
　　人到了这个时候，总是想要叶落归根的。
　　白曜华自小在国外长大，虽然在祖父的教导下对中国也有很深的感情，但到底隔了一层，一时没想到这方面也是正常的。
　　听了沈老爷子的话之后，他也觉得，对爷爷来说，这是回家来了，可是他却让他去住酒店，像是做客一样，爷爷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于是张罗着想要在京市买一处环境条件都不错的老宅子，作为白老先生回来之后的落脚之处。
　　钱他是不缺的，只是时间太紧，一时之间想要买到一处适合立刻入住的老宅子，还真不容易。


第287章 
　　林辰歆便主动提出来：“我正好有一处四合院, 刚刚装修好，什么都是齐全的，白老先生回来住着刚刚好, 你们自己买宅子的事不用着急，慢慢看到合适的再说。“
　　贺敏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白弈声是她婆婆的哥哥, 招呼好白老先生是她沈家的责任, 怎么好让儿媳妇把她自己的房子拿出来招待客人呢！
　　林辰歆不以为意：“反正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再说了,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 还是妈帮忙修葺的呢！就当是沾点人气, 热闹热闹了。”
　　贺敏瑛：“行吧, 那就先借用一下你这个院子。”
　　于是沈焰还特地带白曜华去看了一回，白曜华说实话，回国那么长时间,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古色古香, 有中国传统气息的房子。
　　惊叹得说不出话来：“回来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爷爷一定很高兴。”
　　他原本打算买个像现在的沈家那样的房子就已经很好了，看过林辰歆这四合院之后，内心的期待提升了一大截, 将来要买的房子至少不能比这个房子差啊！
　　沈焰告诉他：“这得看缘分, 想当初我媳妇目光长远，早早就提出想要买个院子, 也足足等了快一年才等到呢！你呀，就慢慢等吧！”
　　他可真是, 一天不炫耀媳妇就受不了。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白老先生也终于回来了。
　　白曜华和沈焰、林辰歆几个小辈一起去机场接他。
　　白老先生双腿原本风湿严重, 不良于行，但后来用了海岛那边的罗医生的独门风湿药膏之后，渐渐也能拄着拐杖自己行走了。
　　老人家要强，非不愿意坐轮椅，自己慢慢从飞机上走下来的。
　　这一走就是几十年了呀！
　　当他的双脚踏实在祖国的土地上的时候，忍不住泪水就盈湿了眼眶。
　　“我……回来了……”
　　沈焰他们连忙迎了上去：“舅爷爷，我是沈焰。”
　　白弈声一眼就认出来了，激动地握着沈焰的手，颤抖着把他从头看到尾看了一遍：“像、像，真像啊！”
　　是说他像他奶奶白琬珺呢！
　　一番抱头痛哭之后，白老先生上了沈焰开来的车子，白曜华又给其他跟着一起来的人安排了另一辆车。
　　为了安全起见，白老先生这次回来带了一个贴身照顾他的团队，有生活助理、私人医生、营养师等等，就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健康。
　　沈家订了一个百年老字号的酒楼的宴席给白老先生接风洗尘，酒楼的厨师据说是御厨后代，做一手传统好菜。
　　接待安排得也十分妥帖，酒楼里有舒适的休息室，先让白老先生洗漱休憩，小睡一番，养足了精神之后，才出来跟沈家的人见面。
　　两位老人家一见面，自然又是一番抱头痛哭，白老先生急切地问起自家妹妹在他离开之后的事情，沈老爷子回忆起来，也是感慨万分。
　　因为拥有同一个最重要的亲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被白琬珺紧密地联系了起来，他们都是共同从那是年代走过来的人，有太多的话平时没有法子跟小辈们说的，互相之间都能有理解，有共鸣。
　　别人根本连话都插不进去。
　　好不容易看他们说累了，停下来喝水的当儿，贺敏瑛走上前去：“爸，舅舅，菜都上齐了，大家都等着呢，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两位老人家才想起来，还有一堆小辈在等着呢！
　　沈晴肚子已经很大了，他们两兄妹都长得有点像白琬珺，白老先生看到她，又想起妹妹年轻的时候，要是当年他能一直陪在妹妹身边，好好地照顾她，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得那么早了？
　　眼看气氛又要难过起来，沈焰连忙说笑话活跃气氛，沈晴也是个活泼的，两人争着说小时候跟奶奶一起的有趣事儿，白老先生的脸上这才又有了笑容。
　　一顿饭也是吃得感慨万千。
　　在国外，哪怕再有钱，也吃不上这么正宗的中餐啊，这么多年过去，白弈声几乎都忘记了家乡的味道了，如今味蕾全部复苏：“对对对，就是这个味道，我在那边，做梦都念着这个味道啊！”
　　两位老人家到底年纪大了，情绪大悲大喜，身体也承受不了，大家便提出先送他们回去休息。
　　白老先生倒是看得开，当初变卖家业支持革命，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如今也没有奢望过能拿回家业。
　　所以他也想好了回来之后就先住酒店的。
　　没想到他们居然把他带到了一座小巷中的四合院前。
　　几十年的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和平年代的重建，这座城市已经跟过去有了太多太多的不一样。
　　白弈声哪怕是在这里出生长大，也已经不太能认得出来了。
　　直到来到这座四合院前，久远的记忆冲击着脑海，他浑身颤抖起来：“你们怎么知道……”
　　他流下两行浑浊的老泪：“你们把这儿找回来啦！”
　　这话听起来……
　　莫非这座宅子跟他有什么渊源？
　　白曜华回国之后，其实也曾经打听过他们白家当年的老宅。
　　当年白家人住的那座老宅子，有一部分已经毁损于战火中，剩下的那一部分，也早已收归国有，作为大杂院分配给几十户人家使用。
　　白曜华去旧址看的时候，已经完全大变样，几乎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了。
　　只有一处曾经的白氏回春堂，作为文化遗产保存着，已经成为要收门票参观的景点了。
　　白家后人去参观的话可能可以免费，但想收回来，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要不先进去吧！”林辰歆去开了门，里面保存的完好更让白弈声不敢置信，几十年过去了，竟然跟他记忆中当年的模样没有什么两样？
　　仿佛还是当年那座崭新、漂亮的小宅子。
　　就好像是在时间的长河中被封存了起来，直到今天，才有重新解冻，原封不动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又……又怎么保存得这么完好的？”
　　白曜华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爷爷，这房子其实是歆歆的，考虑到您刚回来，暂时无处落脚，所以暂借给我们住一段时间。”
　　爷爷啊，您可别再说得这宅子好像是我们家的似的了，这是您外甥媳妇的私产！
　　白弈声惊讶地看着他们：“原来你们不知道……”
　　林辰歆也说：“舅爷爷，这是我前两年从别人的手里买下来的，刚买下来的时候其实里面也挺旧的，这些门窗啊，还有一些老家具，其实都是我妈帮忙找了懂这些的老匠人，修旧如旧，按照从前的款式重新做的。”
　　这时，白弈声也发现了，这房子里有电灯、有自来水，确实是现代化的房屋，并不是真正以前的老房子了。
　　他叹了一口气：“缘分，真是缘分啊！没想到这房子兜兜转转，又到了你们的手里，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白老先生说起来，大家才知道，当年白家变卖家产，却独独留下了这一出的小院子，其实是给他妹妹白琬珺留下的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他又跟妹妹失散了，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就阴差阳错地出国去了，当时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出去，就是几十年回不来。
　　这房子当初托付给了家里的一房忠仆代为保管，当然，后面家国巨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了。
　　他也不想去追究了。
　　看沈家人的态度，他们应该是完全不知道这座宅子的，也是，白琬珺后来投身革命，摒弃了过去的一切，连名字都改了。
　　过去的事情只剩下追忆，但这座宅子，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沈家人的手里，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听说这房子跟自己家居然有这样的渊源，白曜华一激动，说：“歆歆，既然这是我们家的老房子，爷爷对这里也很有感情，不如你把这房子卖给我吧，你当初多少钱买的，我出三倍的价钱！”
　　“这……”林辰歆看了看沈焰，有些不太愿意。
　　三倍的价钱算什么，真要说起来，几十年后价格能翻上上千倍呢！
　　即便不说钱的问题，她对这座房子也是付出了很多心思的，也曾经幻想过以后一家四口再加上一条狗在这儿的幸福生活。
　　她固然尊重白老先生，但说到底，白弈声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位才刚刚见面的老人家而已，感情远远还没深厚到愿意将自己喜欢的房子拱手让人的程度。
　　沈焰当然也明白她的意思，正要开口婉拒，白弈声就先怒了，他瞪了白曜华一眼，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原本就是琬珺的房子，虽然曾经辗转流落于外人之手，但能够回到她的后人手中，就是难得的缘分，我怎么可能去抢？别以为你自己有几个臭钱就有什么了不起的。”
　　白曜华一脸惭愧，其实他刚刚看到林辰歆脸上为难的神色就反应过来了，只怪自己不懂人情世故，连忙诚恳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谢谢你们把房子借给爷爷住。”
　　白弈声点点头：“这段时间，你也好好留意着，看看有合适的宅子买下来咱们就搬出去，跟着我来的那些人，他们愿意留下来的就留着，不愿意地就让他们回国外去，咱不耽误别人的前程。”
　　“至于我，我是不走的了，也是时候叶落归根了，你爸妈还有我们家里的其他人，他们愿意跟我过来在这边生活也可以过来，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求。”
　　说着看了看林辰歆：“小姑娘啊，这宅子虽说现在是你的，可是有个地方，你一定不知道吧！”
　　林辰歆好奇：“什么地方？”
　　这座房子她虽然还没有正式入住过，但前前后后全都仔细看过一遍，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地方。
　　“你跟我来。”白老先生也兴致勃勃的。
　　那是一间书房，林辰歆也没有多做改动，还是打算继续用作书房，以后可以培养孩子们喜欢看书学习的习惯。
　　墙边有个书架，当初修复刷墙的时候，工匠发现这个书架是固定在墙上的，无法移开，征求过她的意见要不要拆掉。
　　林辰歆见这书架用料精良，做工考究，虽然有些旧了，但擦拭干净之后，反而更有一种厚重的韵味，当然不舍得拆。
　　便让人小心翼翼地刷了周围的墙壁，这书架却依然照原样保留着。
　　直到看到白老先生的操作，才知道原来这个书架确实是跟墙固定在一起，但却是连着墙一起可以移动的。
　　白老先生上下左右鼓捣了一番，一边弄还一边嘀咕：“太长时间没有搞过这个，也不知道记错没有。”
　　好在终于被他弄对了，只听见一阵“咔啦咔啦”的闷响，整扇墙壁缓缓旋转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密室来。
　　这密室设得巧妙，竟然连那么些来帮忙修葺的工匠都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里面年深月久没有打开来过，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灰尘，门一打开，一股灰尘扑面而来，白曜华紧张地说：“爷爷，当心，您的肺受不了，要不让人先来打扫一下再进去吧！”
　　白弈声摆摆手：“不用。”
　　里面挺干爽，虽然这么多年没有人进来过，但并没有什么霉腐的气味。
　　等灰尘稍微平息了一些，白弈声便走了进去，密室并不大，也就一米多宽，纵深大概有三米左右，沿着一侧的墙面堆了许多箱子。
　　“这些，都是我父亲留给琬珺的嫁妆。”
　　作为当年的大户人家，如果白琬珺在和平年代正常出嫁，那肯定是十里红妆，十分风光的。
　　但形势不由人，当年他们父亲变卖家产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白琬珺这个小女儿。
　　于是不但给她留下了这一处宅子，还把给她准备的嫁妆里面的一部分藏在了这里，留给她将来使用。
　　可惜，白琬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些东西。
　　不过其实也好，在那个年代，如果真的拥有这些东西，他们也留不住，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祸端呢！
　　白弈声让白曜华打开箱子给他们看。
　　林辰歆瞪大了眼睛，华贵的金银珠宝，头面首饰，名家字画，精品瓷器，如果流传到后世，怕不是价值连城啊！
　　可想而知白琬珺曾经是怎么样的一位千金小姐。
　　这里的东西，光是其中一小部分的价值，就已经远远地超过了这座宅子的价值了。
　　林辰歆买的是这座房子，可不是房子里的这些珍宝，她连忙说：“既然这些都是白家的东西，那你们都搬回去吧！”
　　太贵重了，她可不敢要。


第288章 
　　白老先生却说：“这怎么能是白家的东西呢！这是琬珺的嫁妆, 按理说，她是要带到沈家，留给她的孩子们的。”
　　“琬珺一辈子就生了绍林一个孩子, 绍林生了沈焰和沈晴两个，既然琬珺已经不在了，我就替她做这个主, 把这些东西一分为二……”
　　他话还没说话, 沈焰就赶紧说了：“不行，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我们不能要。”
　　白弈声瞪了他一眼：“我说了要给你了吗？着什么急啊！”
　　沈焰：“……”都说一分为二了, 难道还不是分给他们兄妹俩吗？
　　结果白弈声说：“其中的一份, 给沈怀瑾和沈文瑜这两个孩子, 另外一份，给沈晴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她将来还要生, 那就他们自己分配, 每个孩子都有份。”
　　林辰歆瞪大了眼睛, 做梦也想不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家那两个小家伙就这么拥有了一大笔巨额财富。
　　白弈声看着他们说：“这是给琬珺后辈的东西, 不许你们替他们拒绝。”
　　他倒是聪明得很, 知道给沈绍林或者是沈焰两兄妹，他们肯定不会要的, 但给孩子就不一样了，为人父母者, 怎么能替孩子拒绝得了呢！
　　说完这些，他挥了挥手：“好了, 就这么说定了，我今天累了，你们也先回去吧，到时候等我把东西分好了，再写一份赠送文书给你们。”
　　林辰歆和沈焰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四合院，还感觉双脚有点儿踩不到实地上，怎么突然就暴富了呢？
　　沈晴这次没有跟过来，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事，不过后来沈焰告诉她的时候，她也惊得久久合不拢嘴。
　　什么叫含着金钥匙出生？她肚子里的这个就是了。
　　白弈声说到做到，过了几天，果然在他带来的律师的见证下，给了他们两份他亲笔签名的文件，证明这些财产原属白家，现在他做主赠送给沈焰及沈晴的后代。
　　于是，两个尚且咿呀学语的宝宝，成了最大的赢家，一跃而成为如今沈家最有钱的人。
　　只不过这对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影响，依然是该喝奶喝奶，该换尿布换尿布。
　　也并没有因为突然暴富了，而换成金奶瓶和丝绸尿布。
　　那些东西沈焰和林辰歆也不会去碰它们的，依然好好地收藏在密室中，白老先生把操控密室门的方法教给了他们，便不再管这事了。
　　沈焰问过沈晴，属于她孩子的那份宝贝要不要拿走，沈晴吓得连连摆手，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她哪里敢随便放在家里面的，还是继续藏在密室里的好。
　　都藏了几十年了，也不差再多藏几十年，好歹等孩子长大，有了自主能力的时候，才能把这些东西的存在告诉他们。
　　沈老爷子一开始的时候天天去四合院找白老先生玩，一开始大家互相客气着，相处得还挺好。
　　沈老爷子甚至还在四合院住了下来。
　　但老小孩老小孩，慢慢地熟了之后，就像孩子一样不时会产生一些争执，吵得凶的时候还会面红耳赤。
　　跟孩子似的宣布跟对方绝交，然后沈老爷子收拾包袱吵着要回疗养院去，想那边的老伙计了。
　　不过过不了多久又会和好，白老先生问起疗养院的事，沈老爷子跟他显摆疗养院的温泉，说得白老先生也心动起来，索性跟他去那边也住了几天。
　　住下来发现，周围都是同龄人，天天打牌遛鸟，比跟家里的小辈一起玩有意思多了。
　　也吵着要住进来。
　　本来这疗养院只有高级干部离休以后才能住的，但在沈老爷子的运作下，白老先生还是顺利地住进来了。
　　两位老人家过得怡然自得，后辈们也放心，白曜华也继续天南海北到处跑，忙他的事业去了。
　　不久之后，沈晴的预产期到了。
　　她这个孩子怀得很顺利，因为她之前一直跳舞，身体比较好，怀孕之后也一直都有坚持锻炼身体，所以怀得并不怎么辛苦。
　　产前检查的时候，医生都说她这个胎儿状况良好，生产也应该会比较顺利。
　　对沈晴来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像嫂子一样怀上双胞胎。
　　虽然别人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但沈晴自己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她嫂子生孩子的时候，过程虽然惊险，但最后也是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了。
　　现在她自己顺顺利利的，正好就在预产期那天，天快亮的时候上厕所发现有一点点见红了，裴明盛马上就送她到了医院。
　　医生检查之后，说这是初产，还有得慢慢等呢，先安排了她入院先住着，各项产前检查都做好了，只等宫缩的频率缩短为十几分钟一次的时候再找医生检查就可以了。
　　裴明盛又打了电话回沈家，于是全家人都放下手头的东西，齐刷刷跑到医院来一起陪着她。
　　就连两个马上就要满周岁的孩子都带来了。
　　沈焰和林辰歆也放下工作，请了假特地过来陪着。
　　这阵势，怎么能不让沈晴安全感满满呢！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九点多，沈晴还在医院的卫生间里洗了个澡。
　　等肚子疼得比较频繁的时候，医生来检查过，说她宫口开得比较慢，让她去走一走楼梯。
　　于是，裴明盛便扶着她去上下地走楼梯，走着走着，一阵宫缩袭来，疼得她弯腰直喘气，好不容易这一阵子过去，又咬着牙继续走。
　　把裴明盛心疼得不行，这生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折腾呢！
　　沈焰也觉得不明白地问林辰歆：“当初你发动得怎么就这么快呢！”
　　要是像沈晴这样，也不至于才被锁进解剖室没多久，就破了羊水马上要生了，沈晴一大早见红，到现在羊水还没破呢！
　　林辰歆跟他解释这是个体差异，每个人生孩子都是不一样的，没有定式可言。
　　终于可以进产房了，别看她之前的进程挺慢的，但平日里的锻炼还是没有白费，最后生起来挺快，进去不到一个小时，护士就抱着一个大胖娃娃出来了：“恭喜，是个千金，六斤八两。”
　　沈焰吃惊地看着那胖娃娃，那小身子，简直比自家两个小娃娃刚出来的时候大了一倍！
　　虽然也是红通通皱巴巴的，但很明显小脸蛋，小手小脚都胖了许多，忍不住啧啧两声：“这小丫头，倒是长得好。”
　　林辰歆笑他：“自己的小外甥，也值得你去酸这一把。”
　　怎么就不能酸了呢，外甥再好，也比不过自家亲生的小宝贝啊！
　　自家闺女生孩子，最担心的当然要数贺敏瑛这个老母亲了，如今听得女儿终于顺利地生完了，她一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高兴地过去抱孩子：“瞧这孩子，长得多好啊！”
　　裴明盛问护士：“我爱人怎么样？”
　　护士笑着说：“生得太急，有点儿撕裂，现在医生正在里面给她缝针呢，一会儿就能出来了。”
　　这时，忽然有人跑出来大声喊：“快，找抢救室的医生过来帮忙，产妇的情况不好了！”
　　贺敏瑛一听，腿都软了：“护士，我女儿怎么样了？”
　　护士没空搭理她，急急忙忙地去打电话叫医生，裴明盛虽然也很紧张，但还是理智在线地拦住了贺敏瑛：“妈，别打扰医生工作。”
　　那护士打电话找抢救室的医生，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产妇突发呼吸困难，血氧很差，可能需要上呼吸机。”
　　这时候的呼吸机又大又笨重，而且只有抢救室才有，这会儿要用的话，还得赶紧让人从抢救室搬过来。
　　林辰歆听到这话，背后一凉，脸色都变了。
　　贺敏瑛看着她：“歆歆，这是怎么回事啊？晴晴她这是怎么了？”
　　林辰歆：“高度怀疑是羊水栓塞。”
　　“羊水栓塞是什么？”
　　因为羊水栓塞的发病率极低，事前林辰歆也不想吓到她们，让她们太担心，所以并没有跟她们科普过羊水栓塞这个病。
　　事实上，羊水栓塞是拦在每一位待产孕妇面前的魔鬼。
　　羊水栓塞在发病前没有任何的征兆，发病率也极低，只有十万分之五，也就是说，十万个产妇，只会有几个人有可能会得这个病。
　　就连一些大医院的妇产科医生，从医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得到几例羊水栓塞的病人。
　　但它对待所有的产妇又都是公平的。
　　不管你是皇宫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得这个病的概率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有所差异。
　　而且没有办法预防。
　　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在这当口，这些话林辰歆压根儿就不敢说出来。
　　只能告诉他们，在生产的过程中，由于子宫收缩，导致羊膜腔里的压力剧烈升高，羊水就有可能会挤入破损的微血管，而进入妈妈的血液循环中。
　　造成羊水栓塞。
　　没敢告诉他们的是，这些在子宫中保护宝宝的羊水，对母体来说，却是“剧毒”，会导致剧烈的过敏反应，从而造成一系列炎症反应，甚至是各器官功能的严重衰竭。
　　这一切，都会在毫无预兆的前提下，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迅速发生，抢救难度极大，病死率非常高。
　　谁能想得到，这概率极低的事件，居然会发生在沈晴的身上呢！
　　虽然不清楚病情的严重性，但看见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如临大敌，好几个一看就特别有经验的医生急匆匆地跑进产房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情况肯定是非常紧急了。
　　“歆歆，咱们家晴晴不会出事的，对吧？”贺敏瑛只好这样来寻求安慰了。
　　可没事的话，林辰歆实在是说不出来，她只能说：“医生一定会尽力抢救的。”
　　贺敏瑛忽然用力地抓住她的手：“你去吧，你去救救晴晴，就当是我求你了，你救救我的晴晴吧！”
　　贺敏瑛拉着她的手大哭起来，在她看来，林辰歆的医术是很神的，她能救得了那么多人，还能把沈焰从鬼门关里拉回来，那就一定也可以把沈晴救回来。
　　殊不知林辰歆两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直面羊水栓塞，她又不是产科医生，这种事根本就轮不到她。
　　而且她又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人家哪里会理她呢！
　　贺敏瑛疯了一般地让沈绍林去想办法。
　　还好林辰歆本身就是洛教授的弟子，而且之前她在这边还帮忙抢救过一个急性肺栓塞的产妇，这边妇产科的医生大多数都认识她。
　　在沈绍林的要求下，这边医院终于答应让她穿上无菌服一起进去，但肯定还是不可能让她上手的，只是让她在一旁看着安心一点而已。
　　这样贺敏瑛确实也安心了很多。
　　林辰歆一进门，就看到好几个医生和护士都围在沈晴的跟前，医生不断下口头医嘱，护士手忙脚乱地推针给药，正在忙乱地抢救着。
　　“病人血氧太低了，必须马上上呼吸机，不能让心脏停搏。”有人喊。
　　“不行啊，患者不配合，这管子插不进去。”
　　情况紧急，医生选择的是经口气管插管，但沈晴一直紧紧地闭着嘴巴，牙齿死死地咬着，就是不肯开口。
　　林辰歆连忙过去，在她的耳旁大声喊她的名字：“沈晴，是我，医生在给你救命呢，张开嘴巴，配合医生，好吗？”
　　沈晴仿佛根本就听不见，嘴巴还是紧紧地闭着，用力得全身几乎都在痉挛，甚至根本不是她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这样不行，羊水栓塞之后留给医生抢救的时间太少了，有数据统计表明，有将近百分之二十五的病患会在症状出现后一小时之内死亡。
　　如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十分珍贵的，不能浪费在插管的困难上。
　　必须得让她先安静下来，才能配合气管插管。
　　“上镇定剂吧！”林辰歆提议。
　　其他医生立刻表示：“不行，病人的血压已经很低了，现在上镇定剂，不是把她往死路上推吗？”
　　所有的镇定剂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会让血压降低。
　　正常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都会伴随血压升高，所以这个时候用镇定剂是没有问题的。
　　可沈晴现在血压已经很低了，刚刚才用过升压药，如果血压继续降低，也是很危险的。
　　“但现在如果上不了气管导管，病人同样会因为缺氧而发生心脏停搏！”林辰歆说，“在用镇定剂的同时，可以使用升压药，再大量冲入液体，保住血压。”
　　那医生盯着林辰歆看了两秒钟，这可真是个大胆的提议啊，不过也听得出来，她是在急诊待过的，一般没遇上过这么紧急情况的医生想不出来这么冒险的做法。


第289章 
　　但这是此时此刻唯一的选择了。
　　那医生当机立断：“听她的！”
　　镇定剂推入沈晴体内, 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她就睡着了，牙关也松开了, 顺利地进行了插管。
　　呼吸机开始启动。
　　“上来了，病人的血氧饱和度上来了！”有人高兴地喊。
　　林辰歆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这只仅仅是解决了其中的一个小问题而已, 羊水栓塞所造成的的严重性还远远不止这一点。
　　羊水栓塞主要会造成三个方面的严重问题。
　　第一个, 羊水中的抗原会造成产妇严重的过敏反应，呼吸困难, 严重缺氧, 当然, 这个问题已经通过呼吸机解决了。
　　第二个就是心脏衰竭, 低血压，通过大量的输血、输液，血压也暂时稳住了。
　　然而还有最最可怕的一点, 几乎没有羊水栓塞病人能够逃过的一个难关, 那就是弥漫性血管内凝血。
　　因为羊水中的物质会消耗掉母体血液里的凝血物质, 并且产生大量微细的微血栓。
　　这些微血栓游走到身体各处，会导致各器官衰竭，同时还会造成出血。
　　这种一边血栓, 一边凝血障碍的矛盾, 几乎是无解的。
　　这也正是羊水栓塞的可怕之处。
　　同时，沈晴的子宫还在大量出血, 因为凝血功能障碍的原因，根本就止不住, 只能通过大量输血补充红细胞来吊着命。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人体大量输入外来的血液, 会导致肾功能受损，发生急性肾衰竭。
　　“不好了，病人的血压又掉下来了。”
　　医生和护士又是扑上去一轮紧急抢救。
　　林辰歆全身冰凉，这个坎，难道沈晴真的挺不过来了吗？
　　怎么会呢，她还这么年轻，还在憧憬着生完孩子以后可以重返舞台，她的人生怎么能就停在这里了呢？
　　不，林辰歆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一定要全力以赴，努力到底。
　　“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切掉子宫。”她说。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她。
　　林辰歆并没有慌，而是有条有理地解释她想要切掉沈晴子宫的理由：“病人现在子宫的出血量很大，并且完全止不住，只有及时切除子宫，结扎血管，才能避免血液流光。”
　　“另外，切掉子宫，也可以让羊水不再进入血液循环，最起码能让局面不会再继续糟糕下去。”
　　“可是病人现在身体的状况那么差，根本就承受不住开腹手术，这种情况下非要上手术台，分分钟都有可能下不来的。”
　　不切，像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必死无疑；切了，也许能走出一条生路。
　　“病人的家属能同意吗？”
　　“我去跟他们说。”林辰歆立刻走了出去。
　　贺敏瑛一看见林辰歆出来，立刻就冲了过来：“怎么样，晴晴救回来了吗？”
　　林辰歆严肃地说：“爸，妈，阿盛，晴晴的情况现在非常危急，唯一的办法是立刻切除子宫，还有可能有一线生机，你们需要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
　　其他医生担心病人家属不会同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有时候家属根本不管你是不是在救命，只是觉得切掉身体的器官是一件很大的事，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可能同意的。
　　再者这个产妇刚刚生了一个女儿，如果切掉子宫的话，意味着她以后再也不能生了。
　　虽说现在计划生育，也只能生一个吧，但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生了一个女儿之后，都会想方设法再生第二个，所以不会同意切掉子宫。
　　只是他们不知道，沈家的情况不一样啊！
　　对贺敏瑛来说，现在林辰歆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不听的可能！
　　管它切掉什么呢，只要能保住她闺女的命就行！
　　要是裴明盛敢反对，她就敢跟他拼命！
　　“行行行，你们要怎么做都行，我都签字，赶紧的，快救救晴晴啊！”
　　裴明盛也说：“只要对救命有用处，什么都行，我都签。”
　　林辰歆迅速地拿到同意书，那边的医生也在准备做手术了。
　　手术的过程也十分惊险，堪称惊心动魄。
　　但最终沈晴活着被送出了手术室。
　　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虽说暂时从死神的手里把人抢过来了，但也还不能掉以轻心，她的身体经历了这么一场大战斗，太虚弱了，还存在很多很多的问题，稍有不慎都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林辰歆出来以后，才知道裴明盛那么一个大男人，居然在外面哭得稀里哗啦的，一直在喊着后悔不该让沈晴生这个孩子，劝都劝不住。
　　沈晴出来以后，他不吃不喝，也不肯离开，就一直守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最后连贺敏瑛都看不过眼，过来劝他：“知道你担心晴晴，但好歹也要看在你们刚出生的孩子的份上，好好保重自己啊！”
　　只有孩子让他听进去了，勉强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不至于沈晴那边还没脱离危险，他又倒下去了。
　　这几天，所有人都过得度日如年，连两个调皮的孩子都能感受到气氛不对，乖乖地不敢吵闹。
　　直到第三天，沈晴的身体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可以从重症监护室中出来了，这说明，她终于熬过了这个难关，成了那十万分之五的不幸者当中，罕见的幸运儿。
　　沈家人和裴明盛都对当时参加抢救的医护人员们感激不尽。
　　妇产科的医生们都说，连他们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从这么凶险的情况下活下来。
　　最后大家都一致认为，在这场艰难的战役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是及时做出了切除子宫这个决定。
　　是这个决定最终救了沈晴的命。
　　所以，沈晴的真正救命恩人，其实是及时提出切除子宫的林辰歆。
　　贺敏瑛激动地抱住林辰歆：“歆歆啊，你又一次救了我们全家啊！”
　　这辈子，沈家能够遇上她，何其幸运。
　　沈晴微笑着用虚弱的嗓音说：“我就知道，只要有我嫂子在，连阎王爷都不收我。”
　　这一遭，沈晴真的是受了大罪了，可以说是劫后余生。
　　贺敏瑛心疼她，坚决要把她接回家好好养身体。
　　为了让贺敏瑛能够安心照顾沈晴，沈焰和林辰歆也尽量抽出空来自己带孩子。
　　因为情况特殊，沈晴这个月子足足坐了两个月，才算是慢慢恢复了元气，小丫头也养得胖乎乎的，十分可爱。
　　林辰歆的两个小宝贝都特别喜欢跟妹妹玩，虽然姐弟之间经常一言不合就打架，但从来都不打妹妹。
　　家里三个孩子，整天热热闹闹的，虽然辛苦，但也是辛苦并快乐着。
　　沈晴身体恢复了之后，就开始回去歌舞团上班了，长时间没有训练，身体都僵硬了许多，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地练回来。
　　这段时间养身体长的肉也得慢慢减掉。
　　这首席的位置暂时肯定不能拿回来了，不过也没关系，不管跳什么位置，只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就行。
　　经过这一番死里逃生，沈晴的心态也变得平和了许多，没有那么多的争强好胜了，大家都说，她当妈之后，脾气变得好了很多。
　　更好相处了。
　　沈晴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好了，老是赖在娘家让亲妈帮自己带孩子有点不太好，本来家里就已经有了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再多带一个孩子也太辛苦了。
　　再加上孩子她奶奶也想孩子，时不时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会露出落寞的神色，偏偏她的性子又不爱往沈家跑，大概是怕别人说她攀附权势。
　　沈晴索性就把小丫头带回了裴家，让她婆婆帮忙带着。
　　谁知道小丫头平日里都有小哥哥小姐姐陪着，这一回去，生活环境全然是陌生的，什么都不习惯。
　　当天晚上就又哭又闹的，不肯吃不肯睡，第二天就发烧了，小脸烧得通红还一直哇哇大哭。
　　把沈晴和裴明盛心疼得不行，沈晴她婆婆也慌了手脚，这可是儿媳妇拼了命才生出来的孩子，要是在她手里出了什么事，她怎么担得起。
　　赶紧主动提出，要不还是把孩子送到她外公外婆那边住着吧，她经验不足，怕带不好孩子，只能辛苦孩子的外公外婆了。
　　为了表示歉疚，她还提出把她每个月退休工资的一半都给沈晴，让她拿去孩子外公外婆那边，就当是她这个当奶奶的也出了一份力。
　　沈晴当然不会要她的钱，不过还是厚着脸皮把自家闺女又送回娘家了。
　　只是自己花钱又多请了一个育儿嫂过去帮忙。
　　这些可好，沈家这小院里更热闹了，里里外外都是人啊！
　　时光倏忽而过，一转眼，沈怀瑾和沈文瑜两个大宝贝儿两岁了。
　　早就能跑能跳会说话了。
　　姐姐依旧是个调皮鬼，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英勇事迹是曾经有一次趁着家里人不注意，骑在糯米糕的背上，让糯米糕作为坐骑，背着她在大院里转了一圈。
　　把大院里其他小孩馋得不行，围上来各种讨好小丫头，只求让他也骑一遍糯米糕。
　　小丫头人小鬼大，谁给她好吃的好玩的越多，就让谁骑着糯米糕绕着大院里的篮球场转一圈。
　　林辰歆发现不对劲找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沈怀瑾被一圈小朋友众星拱月般地围在那儿，身边堆了一大堆的各种零食玩具。
　　而她家狗糯米糕正“哼哧哼哧”地驮着一个小胖子在绕圈圈呢，那小胖子还“驾、驾、驾”地使劲儿折腾。
　　林辰歆那叫一个心疼啊，一把将小胖子拎了下来：“小朋友，不许欺负小动物哦！”
　　小胖子大声嚷嚷：“是你们家金金让我骑的，我把我最喜欢的玩具都给她玩了。”
　　怀瑾这个名字对小朋友来说有点拗口，其他小朋友总学不会念她的名字，索性就喊她“瑾瑾”，喊着喊着，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谐音的“金金”了。
　　现在还有好多大人都以为沈家的双胞胎小闺女名字就叫“金金”呢！
　　正好她弟弟叫做小鱼，大伙儿就叫他们双胞胎“小金鱼”。
　　林辰歆眼睛从洋洋得意的闺女身上扫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拍了拍糯米糕的脑袋，大步朝“金金”走去。
　　小丫头还不知道危机降临，喜滋滋地喊了一声：“妈妈！快来看我的好东西！”
　　林辰歆严肃地看着她：“把东西还给小朋友。”
　　小丫头不干：“这是糯米糕给我挣来的，我不还。”
　　“糯米糕的事回家再跟你算账，现在把东西还给小朋友。”
　　“就不！”小丫头的脾气也大着呢！
　　糯米糕跑了过来，挡在小丫头的身前，抬头朝林辰歆“汪”了一声。
　　林辰歆被它气笑了，好家伙，居然还护上小主人了。
　　她上前一步，直接把小丫头拎起来，单手夹在了腰侧就往回走。
　　小丫头脑袋和四肢都朝下，徒劳地挣扎着：“救命，救命啊！”
　　就这么一路喊回了家。
　　贺敏瑛虽然心疼，但她从来都不会在沈焰或者林辰歆管教孩子的时候横插一手，再心疼也得看着，顶多就是待会儿多做点儿好吃的给乖孙女儿补回来。
　　林辰歆把小丫头按在身前，语气严肃，尽量用简单她能听懂的说法告诉她她错在哪里了。
　　小丫头听说这样有可能会让糯米糕受伤，而且要是弄疼糯米糕的话，它说不定会咬伤别的小朋友，这样别的小朋友的爸妈就会来打糯米糕的时候，她是真的吓坏了，连忙双手抱着糯米糕摸了又摸，保证以后再也不为了一点好吃的就让别的小朋友骑它了。
　　林辰歆话锋一转：“虽然你已经知道错了，但你今天的确是做错了事，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我现在要打你的屁股啦！希望你能牢牢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再也不要犯了。”
　　小丫头瞪大了眼睛，双手捂着小屁屁直往后退，被林辰歆一把揪过来，按在膝盖上：“一、二、三！”在那小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三下。
　　小丫头只觉得有一点点疼，她本来是可以忍住不哭的，却在最后那一瞬间眼角瞥见了正在进门的沈焰。
　　她立刻“哇”地大哭起来：“爸爸，爸爸抱抱，妈妈打我。”
　　她就知道，爸爸最疼她了。
　　沈焰果然心疼极了，走过来问林辰歆：“打完了吗？”
　　林辰歆松开手：“打完了。”
　　他这才心疼地抱起小丫头：“宝贝乖哦，不哭不哭，爸爸给揉揉，妈妈打宝贝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咱们以后要听话，妈妈就不打了。”
　　小丫头委屈地撇撇嘴：“我要吃大白兔。”
　　家里的大白兔奶糖都被妈妈藏起来了，三天才能给一颗，宝宝好委屈，宝宝想要吃糖糖。
　　沈焰：“爸爸也不知道妈妈把大白兔放哪里了，你去问妈妈吧！”
　　于是，小丫头又蹭到了林辰歆的身边，腻腻歪歪地喊：“妈妈~~”


第290章 
　　相较于姐姐三天两头挨打的日常, 弟弟小瑜就显得乖多了。
　　乖得简直就不像一个小男孩。
　　最大的爱好就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玩玩具，翻小人书，不管姐姐在一旁怎么闹腾, 他自巍然不动。
　　想当初姐弟俩周岁的时候，家里给他们安排了抓周。
　　姐姐看见面前摆的一大堆东西，激动得“咿呀”直叫, 抱着她的大人手一松, 她立刻就四肢着地，飞快地爬过去, 手脚并用地把东西搂成一团, 整个人都趴上去护在身下, 全都是她的, 谁都不许抢。
　　霸道的性子显露无疑。
　　围观的众人差点没被她给笑死。
　　林辰歆把她抱起来，好生劝说了一番，告诉她只能选一样自己最喜欢的。
　　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重新放她回去的时候, 她犹豫了好半天, 终于从里面挑出来了一本小人书。
　　就在大家都在吃惊，这么调皮的小家伙最喜欢的居然会是书的时候，只见她一回头, “蹭蹭蹭”地爬到弟弟的跟前, 把手里的小人书塞给了弟弟。
　　然后又立马回到那一堆抓周物品前，把全都都搂住了。
　　大概她以为妈妈刚才在教育她要学会分享呢！
　　那就把自己最不喜欢的小人书给弟弟吧！
　　也就那是跟她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弟弟, 不然的话，其他人谁也别想从她这儿拿到什么东西。
　　真让人哭笑不得。
　　轮到弟弟抓周的时候, 林辰歆把他放在物品边上，他就这么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 一动都不动。
　　“弟弟乖，去拿一样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去吧！”林辰歆推了推他。
　　小家伙还是不想动，只缓慢地抬起手，指了指当中的那本小人书，“啊”了一声，示意他想要那个。
　　但就是不肯自己动手去拿。
　　一旁被奶奶抱在怀里的姐姐用力地挣扎着，一心想要过去帮忙。
　　被贺敏瑛牢牢地抱住了不许动。
　　沈焰左手拿起小人书，右手拿起一个颜色可爱的听诊器玩具，递到小家伙的面前：“弟弟想要哪一个啊？”
　　小家伙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小人书。
　　周围的人都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厉害的知识分子，说不定会成为科学家，或者是大学问家呢！
　　话说回来，两岁的沈文瑜，最爱的依然是小人书。
　　林辰歆很注重孩子的智力启蒙，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绘本之类专门的儿童书籍，但是连环画小人书却有不少。
　　她看过一些，发现有些连环画的质量还是很不错的，权威的出版社出版，还是知名画家画的呢！
　　于是精挑细选了好一批买回来，每天晚上哄孩子睡觉前，她或者沈焰都会把两个孩子抱在身前，一页一页地给他们看图画，念里面的内容给他们听。
　　俩小家伙还挺喜欢这种亲子交流活动的。
　　姐姐总是听不了几分钟就脑袋一栽，睡着了。
　　弟弟是真的爱听，听完一整本之后，还会喊你再念一遍。
　　对，不是换一本念，而是同一本书再念一遍。
　　他就喜欢一本书重重复复地听上好几遍，不管你大人烦不烦，反正他是不会烦的。
　　林辰歆给他算过，一本书他大概要听十遍左右，就不要再听了，换一本，然后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
　　就在姐姐一本书都从来没有从头到尾囫囵听全过的时候，弟弟已经循环往复地听过好多书了。
　　这天，林辰歆照常把两个洗干净了的宝宝抱到床上，拿了一本今天晚上准备给他们念的连环画放在旁边。
　　贺敏瑛进来找她拿点东西，林辰歆给她找，就这么耽误了一小会儿功夫，等她回头的时候，就看见弟弟稳稳当当地坐着，手里翻开了连环画，开始给姐姐读了起来。
　　林辰歆和贺敏瑛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好笑，都以为小家伙只是学着他们平时给他们读书的样子装模作样的。
　　但听着听着，又觉得不对，那字句，根本就不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孩自己能够胡乱说得出来的。
　　正好林辰歆昨天晚上读的也是这本书，她还记得里面的文字呢，原来弟弟读的就是里面的字句，难怪她听着觉得那么耳熟呢！
　　只见小家伙读完一页，又翻开下一页，磕绊都不打一个地继续读了下去。
　　两人越听越是心惊，不由得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
　　另一边的沈焰也发现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弟弟的身后，伸长了脖子去看他手里的那本书。
　　惊得他脸色都变了，小家伙读的居然就是他手指指着的那一页的内容，一个字都不差，就这么完完整整地读了下来。
　　读了还不到三页，姐姐就开始小鸡啄米似的，小脑袋朝前一点一点的，终于再也撑不住，“扑通”一下脑袋朝前栽倒在了床上。
　　就这么脸埋在被子里，撅着小屁股，香甜地睡着了。
　　弟弟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继续一页一页地读着，也不知道他那小嘴巴累不累。
　　三个大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一整本连环画翻完了。
　　最后沈焰像做梦似地跟她们说：“一个字都没错！”
　　贺敏瑛不可置信地说：“你们啥时候教他认识那么多字的？”
　　林辰歆随手抓了一张纸，写下几个常见字：“宝宝告诉妈妈，这个字念什么？”
　　小家伙看了看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
　　林辰歆肯定地说：“他不是认识字，而是在我们给他读书的时候，把每一页的内容都记下来了。”
　　贺敏瑛仍是不敢相信：“不可能吧，这怎么可能背得下来呢，别说这么小的孩子了，就算是大人都背不了吧！”
　　林辰歆有些奇怪：“这不会很难吧，这本书我给他读过至少五六遍了，就算记下来了也很正常吧！”
　　她是真心不觉得奇怪的，因为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太小的时候不知道，但开始上学之后，要背的课文她只要念过一遍，就能背得出来，从来都不觉得背书是一件难事。
　　“正常？你管这叫正常？”贺敏瑛感觉自己受到了来自天才的深深伤害。
　　被忽略在一旁的弟弟不满地用手拍了拍床单：“妈妈，读书。”
　　虽然姐姐已经睡着了，但今天妈妈还没给他读书呢，他是一定要听完才肯睡的。
　　林辰歆想着他都已经能把整本书背出来了，应该不想再听这本了，便打算去换一本。
　　结果他还非就要听这一本不可了，小天才的思维不是一般人能随意揣度的，一本书还没听够十遍，他就乐意一直听下去。
　　贺敏瑛脑子里晕乎乎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房间，跟沈绍林说了这个事：“之前这孩子老不爱动，我还有点发愁，谁知道这孩子竟然能聪明成这样呢！”
　　这么聪明，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好事。
　　沈绍林却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发愁的：“我们沈家的孩子，还有他们舅老太爷给他们留下的那么多钱，不管怎么样，将来的日子总不会差，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
　　现在已经是林辰歆在京市医大念研究生的最后一年期末，马上就要毕业了。
　　在毕业之前，还有最后也最重要的一件事，国产人工心脏瓣膜的临床应用。
　　这两年，林辰歆一直跟着洛泽民教授在进行人工心脏瓣膜的研究，之前跟他们一直在做这个项目的好几个师兄们都已经毕业，并且都分配了前途很好的工作，陆陆续续都离开了。
　　宋正思是去年毕业的，但他留了下来，现在还在这个团队的医大学生，就只有宋正思、林辰歆，还有一个研二的师弟赵东华。
　　在人工心脏瓣膜面世之前，人体内的心脏瓣膜如果产生病变，不能正常工作，会对人的日常生活和工作造成严重的影响，甚至危及生命。
　　但人工心脏瓣膜能够置换人体内发生病变的心脏瓣膜，重新建立身体内的血液循环，恢复健康。
　　可以说，人工心脏瓣膜是造福心脏病人的一大利器。
　　现在医院临床上其实也已经在使用人工心脏瓣膜了，不过如今的心脏瓣膜都是进口的，数量有限，且价格极为昂贵，普通人家要置换一个心脏瓣膜，几乎到了要倾家荡产的程度。
　　如果我们国家自己生产的，质量稳定，价格低廉的人工心脏瓣膜如果能够顺利制造出来，那将是千千万万心脏病患者的福音。
　　洛泽民教授带领着他们，这几年来就一直都在为这件事而努力着，并且马上就要获得最后的成功了。
　　洛教授的研究团队跟有军工优势的华飞医疗器械有限公司，以及京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联合研制、生产的第一代标准型人工机械心脏瓣膜已经通过了各项检测和动物实验，马上就要进入最后的临床人体实验阶段了。
　　成败在此一役。
　　这段时间，林辰歆几乎吃住都待在了工厂里，就为了这第一枚将要置换到人体中的国内自主生产制造的人工心脏机械瓣膜。
　　人工心脏瓣膜中，机械瓣由瓣叶、瓣环和缝合环组成，其中瓣叶是最核心和最关键的组成部位。
　　置换后，要达到在人体正常的生理条件下，每年开启关闭四千万次，并且能坚持使用几十年的要求。
　　因此对于瓣叶的制作工艺有着极高的要求。
　　现在这个技术，也是两年来，研究团队跟工厂的工程师们经过无数次设计、改良，在失败中吸取教训，一点一点成熟起来的。
　　林辰歆跟师兄宋正思一起，几乎全程都在跟进着这个项目，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人是这个项目里最重要的骨干，对所有的细节和技术问题都如数家珍。
　　这个时候，瓣叶的安装还是纯靠人手工安装的，那么精密细小的部件，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技巧，林辰歆跟着工厂里的师傅一起，不眠不休地练习，千锤百炼之后，终于实现了左右手大拇指和食指配合精准安装。
　　马上就要置换入病人体内的这一枚人工心脏瓣膜是林辰歆亲手安装的，经过各种测试，确保没有任何质量问题之后，密封封存好，明天就要送到医院了。
　　医院里那位即将要接收人工心脏瓣膜置换手术的病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农村人，之前发现经常心口疼的时候不舍得花钱去医院看病，耽误了，等病发昏厥的时候送去医院，发现了心脏问题的时候已经晚了。
　　除非做心脏瓣膜置换手术，不然绝对活不过一年，并且随时都会有病发死亡的危险。
　　进口心脏瓣膜置换手术的费用不是一般人能够支付得起的，所以对这个病人来说，基本上是处于等死的状态了。
　　不过他运气好，命不该绝，给他治病的医生收到医大附属医院发出来的征集愿意自主参加国产人工心脏瓣膜置换临床试验的志愿者。
　　好心的医生特地跑了一趟，到乡下找到这个病人，强烈建议他去报名参加，不但整个手术过程和后续的治疗都是免费的，而且如果手术成功，今后还将一直随访，检测他的人工心脏瓣膜的运行情况。
　　如果能置换成功，那他就是不花钱白白捡回了一条命啊！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情，病人和他的家属们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立刻签字同意了参加试验。
　　就算不成功，他本来也活不成了，不吃亏。
　　林辰歆加班到了晚上十点，临走之前，忽然想起要回实验室取点东西，便临时又回了一趟学校的实验室。
　　这个时候，实验室已经没有人了，林辰歆取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准备离开，忽然一不小心，撞倒了宋正思常用的一张书桌上的一大堆资料。
　　她蹲下来把资料整理好捡起来，却一不小心发现了夹在一沓资料中的一张印着菲斯利医疗器械有限公司抬头的信纸。
　　林辰歆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如果说有谁最不希望他们的人工心脏瓣膜能够研制成功的，当属这一家菲斯利医疗器械有限公司莫属了。
　　这是一家外资公司，自己本身在国内并没有生产工厂，是专门做医疗器械进口的。
　　如今国内所有人工心脏瓣膜置换手术所用到的人工心脏瓣膜，都是通过这家公司进口的。
　　如果我们的国产瓣膜研制成功，会给这家公司带来很大的利润损失。
　　在这个关键时刻在宋正思这里看到跟菲利斯有关的东西，林辰歆实在没有办法不多想。
　　明知道偷看别人的东西是很不道德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起来。


第291章 
　　这是一封菲利斯公司的总经理亲自写给宋正思的信, 在信里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把他挖过去替他们公司工作。
　　信里许诺了宋正思非常好的条件，包括各种优厚的福利待遇，优越的发展前景, 宽松的工作条件等等，还有出国学习进修的机会。
　　别的不说，光是工资, 就是他现在的十几倍, 一个月的工资足足有一千多块钱，年底还有分红和奖金！
　　要知道, 现在普通人的工资也就几十块钱一个月, 哪怕是像洛教授这样专家级别的高级知识分子, 也才一百多块钱。
　　这一千多是什么概念？
　　一个月挣的钱就能抵别人一年了。
　　还有更吸引人的是出国进修的机会, 凡是醉心学术的人谁不盼着能有这样一个机会，见识一下国外的先进技术？
　　真的有人能抵御这样的诱惑吗？
　　林辰歆不想去考验这个人心。
　　其实宋正思就算答应了，也一点儿都不奇怪, 没有人努力学习、工作, 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的。
　　当时, 这样的一封信出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宋正思有没有答应对方？如果答应了的话，会不会为对方做点什么事呢？
　　林辰歆不想怀疑宋正思, 他真的是一位非常好的, 优秀的合作伙伴。
　　虽然之前因为感情问题两人之间有点儿尴尬，但自从加入了这个研究团队之后, 两人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完全忘记了曾经发生的那些事。
　　她一直相信, 以宋正思的能力，将来一定能对国家医疗技术的发展做出很大的贡献。
　　当然, 人各有志，如果宋正思能够坚守原则，不对这次的临床试验做任何不利的事情，不管在此之后他选择去哪里发展，她都会尊重祝福他。
　　林辰歆怀着不安的心思把信夹回资料中，再把资料原封不动地整理好，放回原来的地方，离开了实验室。
　　回到家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沈焰哄的，他还没睡，等着她回来呢：“这么晚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让我去接你。”
　　其实沈焰去接她了，记得她出门的时候说过今天要去工厂的，所以去的工厂接她，结果到的时候工厂的门卫说她已经离开了，他就以为是路上错过的。
　　回到家发现她还没回来，他还担心了好一会儿。
　　林辰歆疲惫地笑了笑：“有点事又回了学校一趟。”
　　沈焰见她笑意不达眼底，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了？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
　　其实这两年，他们在工作上遇到的困难无数，找不到合适的原材料，有了材料之后，制作工艺又不达标，种种种种，都一点一滴地克服过去了。
　　“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不怕失败，每失败一次，就说明错误的道路又少了一条，距离正确的答案又更近了一步。”
　　林辰歆暂时还不想跟他提宋正思的事：“如果这次的试验失败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边，你跟宝宝怎么办？”
　　沈焰借调到这边的军校只是两年的时间，过完这个学期之后，就期满了，势必要回海岛那边的。
　　除非他决定永远都不会去，把工作关系调到这边来。
　　很显然他暂时是不想的。
　　他们之前早就说好了，等林辰歆毕业，他们俩就一起带着孩子回陵川生活。
　　沈焰答应过陵川那边的领导，要帮他们带出一个有理想有文化，高素质，战斗力高强的现代化海军队伍。
　　这两年他在军校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忘记一直进修学习，他决定要用四年的时间来完成这个理想。
　　到时候孩子刚好六岁，该上小学的年纪了。
　　这四年是林辰歆为了他的理想陪着他回海岛工作，四年以后，就是他追随林辰歆了。
　　不管她想要去哪里，他跟两个孩子都跟着到哪里。
　　他要么调到当地的部队，要么转业，两个孩子也跟着去当地上学。
　　总之无论如何，一家人都要在一起。
　　可如果这次人体临床试验不能成功，那后续的工作又会有一大堆，下一次的试验遥遥无期，林辰歆也不可能就这么丢下这里的一切说走就走，那样就太不负责任了。
　　到时候该怎么办？
　　沈焰倒是洒脱：“咳，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那就我先过去好了，孩子留在这边，有妈帮忙看着，我也放心，就在那边安安心心地等你们吧！”
　　“对了，咱们这儿的幼儿园也挺不错的，听说吃得特别好，你们要是先不回去的话，就让俩孩子在这边上幼儿园，也挺好。”
　　“怎么样，听我这么一说，是不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了？来，快点安心睡觉吧，明天的事明天再想。”
　　虽然沈焰并不知道她烦恼的真正原因，但经过他这么一番安慰之后，林辰歆的心情莫名地轻松了许多，很快就睡着了。
　　当然，即使压力不这么大了，她也还是盼着手术能成功的，毕竟关系到一条人命啊，如果置换得好，病人能多活好几十年呢！
　　眼看病人的身体各方面条件都调理得很好，到了最适合做手术的时候了，病人那边出了幺蛾子。
　　病人嚷嚷着不做这个志愿者了。
　　因为菲斯利公司的人找过他，跟他提出，要免费赠送给他一个最好的进口人工心脏瓣膜，手术免费，后续治疗免费，还会给他支付一大笔营养费。
　　条件就是离开附属医院，到他们指定的医院去做置换手术。
　　附属医院一直负责照顾他的护士十分生气：“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这段时间我们医院没有收你一分钱，我们费心巴力地照顾你，好吃好喝，各种好药地供着，把你的身体调养好，可以做手术了，现在你来跟我们说这个？”
　　病人支支吾吾的：“可是他们说，他们用的东西是国外最先进的，质量非常好，换上去以后，用几十年都不成问题，而你们给我用的这个，是咱们自己做的，以前还没有别人用过，我就是那什么白、白老鼠，成功率根本就不高，我，我就是想好好活着。”
　　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人们普遍还是存在着这样一种观念，外国的东西就是好的，先进的，国内生产的东西就是落后的，质量差的。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啊，那就是一家洋鬼子公司，专门帮外国人来赚咱们中国人的钱的，他们肯定要说咱们的东西不好了，可是咱们的东西好不好，总是需要有人去试用的啊！”
　　“你想想你当初得知自己生病没钱治的时候的绝望，再想想听到可以免费给你治的时候有多高兴，如果你不帮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陷入没钱治病的绝望中，但你帮了我们，就有可能让更多的穷人都可以用上我们价格便宜的国产人工心脏瓣膜，你想想能让多少人高兴啊！”
　　可是不管护士怎么说，病人老实巴交的，就只有一句话：“我就是想好好活着。”
　　菲利斯公司的人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用了他们公司的东西，他就一定能活下去。
　　可是医大附属医院这边，根本就不敢给他这个保证，还跟他签订过一个免责协议，要是试验失败，他这条命就没了。
　　他一个农民，不懂什么大道理，就是想活下去。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林辰歆和宋正思默默地在一旁站着。
　　宋正思忽然说：“我来跟他聊聊吧！”
　　他没有再说那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而是拿出了一份数据。
　　上面记录了菲斯利公司进入我国之后，所代理过的两款人工心脏瓣膜产品的所有数据资料。
　　包括进口的数量，使用的数量，分别是在什么地方哪个医院使用，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手术成功后，病人的存活率和存活年限分别是多少。
　　他耐心地给病人和他的家属念着这一连串的数字，并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但这些详实的数据，最终都在证明一个结果，使用菲利斯公司的人工心脏瓣膜，并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万无一失。
　　甚至可以说，事实上，成功率并不理想。
　　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保证，病人去他们那边做手术，就一定能百分之百地活下去。
　　他们对病人所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的。
　　那么他们的话，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呢？
　　然后，他又告诉病人，我们的人工心脏瓣膜确实是第一次在人身上使用，但也是经过了各种最权威的检测和验证的，还做过无数次的动物试验，证明它是安全有效的。
　　他们不会拿志愿者的生命开玩笑。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他一定能活下去，但可以保证的是，成功率一定会比数据显示的，菲斯利公司的产品的成功率更高。
　　还有，医大附属医院是京市心脏外科最好的医院，京市最好的心外专家都在这个医院里。
　　他如果转去其他医院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医生来给他做手术。
　　而且，他的身体状况其实是很不好的，在转院的过程中，随时都会有病发的危险。
　　最后，宋正思让他和他的家人好好地考虑一下，是选择最早提出要给他免费提供帮助，并一直以来都对他坦诚相待，精心照顾他的附属医院呢？
　　还是选择满口谎言，为了恶性竞争不顾病人死活的外资公司呢？
　　林辰歆感慨万千地看着宋正思，他会选择从这个角度来说服病人，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而且他煞费苦心收集菲斯利公司的这些资料，并且在病人面前不遗余力地抹黑它的行为来看，倒是不像被对方收买了的。
　　宋正思的这一番说法最终还是说服了病人，他答应留在附属医院做手术了，至于菲斯利那边，就由他的家人出面去拒绝了。
　　所有人都很高兴。
　　手术的时间就安排在明天。
　　做手术的医生是附属医院心外科最权威的专家，曾经多次成功地做过心脏瓣膜置换手术，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
　　跟他配合的，也是附属医院最好的手术团队，林辰歆和宋正思都是只作为副手参加这次手术。
　　在人员的配备方面，肯定可以放心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傍晚的时候开始，林辰歆的心里就开始不安起来，总觉得到时候肯定不会那么顺利，一定会出什么事似的。
　　虽然没有什么科学道理，但她对她自己的直觉还是比较相信的。
　　这回沈焰也没有劝她放宽心了，而是帮她分析：“你觉得是哪个环节有可能出问题？”
　　林辰歆想了想：“应该不会是手术环节，因为如果是在手术当中出了问题，所有参与手术的人都要负责任的，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职业前途开玩笑。”
　　“而且，菲斯利不想让我们的瓣膜试验成功，在手术过程中做手脚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因为如果在手术当中出了问题的话，那并不能说明我们的瓣膜不好。”
　　想到这里，林辰歆悚然一惊：“所以，他们可能会在人工瓣膜上做手脚，最好是那种刚换上去的时候好好的，过两天人却不行了，最后解剖一查，是人工心脏瓣膜出了问题，那才能彻底地将我们这个产品毁掉！”
　　她猛地站了起来：“我要去一趟工厂。”
　　明天手术中要使用的人工心脏瓣膜还密封存放在工厂中，原本是说好了明天一大早由工厂的工程师亲手送过去医院的。
　　可是现在，她说什么也放心不下，一定要去亲眼看一看才行。
　　“我陪你一起去。”沈焰也跟着她一起出门。
　　两人很快来到了华飞医疗器械有限公司旗下的生产工厂，负责这个项目的总工程师刘总工也还没有离开。
　　这两年来，林辰歆跟刘总工也是极好的工作伙伴，这项工作的每一项进程，都有他们一起共同流下的汗水。
　　对于明天的手术，他也非常紧张，反正回家也安不下心来，索性留在单位再好好检查一遍这个人工瓣膜在生产过程中的所有技术数据资料。
　　林辰歆跟他打招呼：“刘总工，怎么还没回家？”
　　刘总工笑了笑：“你不也一样？太紧张了吧，这么晚了还带着家属过来。”
　　沈焰之前经常过来这边接她回家，这边的人也都是认识他的。
　　“哦？难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也这么紧张？”
　　“可不是嘛，今天你们那边的赵东华来过一趟，说是放心不下，要再看一看人工瓣膜；他那边才走，小宋又来了，他更紧张，说是担心明天早上出点什么意外，耽误了送过去，索性他今天晚上就把瓣膜拿走了。”
　　林辰歆大惊：“宋师兄把人工瓣膜拿走了？”


第292章 
　　刘总工愣了一下：“拿走了有什么问题吗？”
　　林辰歆强忍着心中的不安, 没有说拿走有什么问题，而是说：“那我可能比宋师兄更紧张，我觉得他拿走了瓣膜也不一定就能十拿九稳, 最好还能有一个备用的，我们之前做出来的瓣膜都还在吗？”
　　为了这次手术，他们当然不止生产了一个人工瓣膜, 只是挑选了其中一个, 经过周密的检测，提供给这次手术使用而已。
　　“当然在的。”刘总工说。
　　“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安稳, 不如我们再挑一个出来, 检测之后, 作为备用, 明天我一起带过去吧！”
　　刘总工笑了笑：“行，不过这样的话，就要多找一个人回来加班了。”
　　工厂有规定, 每一个出厂的人工心脏瓣膜, 都必须经过两名工程师级别以上的技术人员签字确认以后才能带走。
　　哪怕是林辰歆要拿走人工瓣膜, 也必须要遵守这个程序的。
　　刘总工找来了他的副手，这个项目的副总，副总被叫过来也没有生气, 跟他们一起, 认认真真地进行了一轮周密的检测，才把一个密封包装好的人工瓣膜交给了林辰歆。
　　“小林, 给你了，明天一定要加油啊！”
　　“我会的, 谢谢你们。”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沈焰准备开车回家：“回去你还是早点睡吧, 养好精神明天进手术室。”
　　“等一下。”林辰歆让沈焰先别开车，“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宋师兄。”
　　“哦？为什么这么说？”
　　她把上次在宋正思那里看到的东西告诉了沈焰：“你说，就算是你，看到这么好的条件，能不心动吗？”
　　沈焰不假思索地反驳：“这叫什么话，要是有人花那么多钱请我去敌军的部队干活，我能心动？”
　　“那你不一样，他去菲斯利工作也不犯法。”
　　“但如果帮菲斯利做破坏我们的人工瓣膜的事就犯法了，不是啊，你怎么就认定了一定得是宋正思背叛你们了呢，我记得刚刚刘总工好像说过，你们那师弟赵东华也去看过明天要用的人工瓣膜啊，你怎么就不怀疑他呢！”
　　“他哪有这个动机……，咦，对呀，他怎么就没有动机了呢，菲斯利的人会去找宋正思，也有可能会找他的啊！就算不会出大价钱请他去工作，也有可能会花钱买通他帮他们做事啊！”
　　这么想起来，赵东华的可能性也是挺高的。
　　因为他是后期才加入这个项目组的，也并不是组里的核心人物，就算最后取得了成功，给他带来的好处也没有林辰歆和宋正思他们两个大。
　　如果真的是在巨大利益的引诱下，他做出什么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辰歆紧张起来：“那你说怎么办？”
　　明天的手术，本来应该是洛泽民教授亲自主持的，但他因为前段时间太忙了，身体出了点问题，正在住院。
　　所以明天的事，主持大局的就是宋正思和林辰歆。
　　如果人工瓣膜真的出了什么事……
　　沈焰：“你手上不是还有一个人工瓣膜吗，我今晚不睡觉，就帮你看好它了，明天也亲自把你跟它一起送到医院，直到拿进手术室为止，到时候就用这个瓣膜，总不会有问题了吧！”
　　“可是要换一个瓣膜的话，还是需要宋师兄同意的，并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真的是宋师兄，他会答应吗？”
　　沈焰没有再说话，就这么看着林辰歆。
　　林辰歆想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地说：“沈焰，陪我去找宋师兄吧！”
　　如果每天一起并肩奋斗的人都不可信，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宋正思还是住在学校的研究生宿舍里，不过是他自己一个人单独住的。
　　本以为这个点儿去找他，他应该早就睡着了，没想到沈焰只是轻轻地一敲门，里面就传来了宋正思清醒的声音：“谁？”
　　林辰歆开口：“宋师兄，是我，我有点事想找你说一下。”
　　宋正思有点迟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好像不太好吧！
　　“事情很急吗？不急的话能不能明天再说？”
　　沈焰连忙说：“我也在。”
　　这下宋正思可以放心开门了：“林师妹，怎么了？是明天的手术出了什么岔子吗？”
　　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会让林辰歆这么大半夜地跑来找他了。
　　林辰歆开门见山：“宋师兄，我想看一下明天手术要用到的心脏瓣膜。”
　　“在这里。”宋正思把盒子拿了出来。
　　见林辰歆不假思索地想要把盒子拆开，他伸手拦了一下：“不太好吧！”
　　这心脏瓣膜是在研发团队几个重要负责人的见证下消毒灭菌之后密封保存的，原本是只有在手术前才能拆开的。
　　林辰歆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宋正思敏锐地觉察到了：“你是在怀疑什么？”
　　林辰歆没有说话，宋正思说：“其实我也是担心会出什么岔子，所以特地去工厂把这个拿了回来，在自己的手里拿着会安心一点。”
　　林辰歆把她刚从工厂拿回来的人工瓣膜拿出来，上面还贴着刘总工和副总工签了字的封条：“这是我刚刚从厂里拿来的，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这里面的人工瓣膜绝对没有问题。”
　　言下之意，那就是怀疑宋正思手里的那个有问题了。
　　宋正思神色严峻，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口说：“好，打开看看吧！”
　　两人一起把包装拆开，拿出里面那个小小的人工心脏瓣膜，他们都对心脏瓣膜的构造了然于心，对里面的每一个构造都无比熟悉，只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就看出来了，绝对被人动过了手脚。
　　如果真的用上去了，不出十天，人工瓣膜的瓣叶就会脱落，势必会造成病人的死亡。
　　到时候，菲斯利就可以大肆宣传说我们国产的人工瓣膜质量不行，以后再想翻身，怕是很难了。
　　林辰歆和宋正思的心里都是一阵后怕，如果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这么任由这个人工瓣膜安装到了病人的身体里，那后果……
　　在场的三个人背后都是一身的冷汗。
　　宋正思忽然想起了刚才林辰歆看他的时候那眼神，连忙举起双手发誓：“不是我，我把它拿回来之后绝对没有碰过。”
　　林辰歆看着他，他也坦然地回视，目光清澈，坦坦荡荡。
　　林辰歆轻声说：“师兄，我看到菲斯利给你的招揽信了。”
　　宋正思脸色一变，忽然有点垂头丧气：“是有这么回事儿，如果你要因为这件事而怀疑我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能为自己辩驳的。”
　　“师兄，如果我真的怀疑你，今晚我就不会过来了。”
　　“那你的意思是？”
　　“如果师兄你信得过我，相信我拿过来的这个人工瓣膜是没有问题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就守着它，确保万无一失，明天早上我们去医院，沈焰带着被破坏的人工瓣膜去公安局报警。”
　　宋正思毫不犹豫：“好！”
　　林辰歆带过来的那个盒子，就放在三人中间的桌面上，无论谁都无法在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下做任何手脚。
　　过了一会儿，宋正思还是忍不住问：“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林辰歆：“我听刘总工说，在你之前，赵东华也去过工厂。”
　　“赵师弟他……”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真相大白之前，不好冤枉了任何一个人，我相信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公安一定能查出来的。”
　　“嗯，那我们明天早上如常把这个带过去，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这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好在这几个人都是精力充沛过人的类型，就算一晚上不睡，第二天照旧还能精神奕奕地工作的那种。
　　再加上明天的手术不是他们主刀，这夜熬得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第二天早上，林辰歆和宋正思带着人工瓣膜一早就来到了医院，沈焰按照计划，带着被破坏的人工瓣膜去报警了。
　　赵东华比他们晚了一点点到的，看不出来什么异样，按着胸口跟他们说：“好紧张啊，今天的手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又着急地朝外边看：“那边的人怎么还没到？人工瓣膜能按时送来吗？早知道我们就应该先拿过来的。”
　　宋正思告诉他：“我昨天已经拿过来了。”
　　赵东华又紧张地问：“检查过了吗？确保没问题吧？”
　　宋正思笑：“那天我们不都是亲眼看着检查无误之后才装起来的吗？”
　　“也对，瞧我，就是太紧张了，有你们在，哪里会出什么问题呢！”小年轻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事，表现得紧张一些也是很正常的，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宋正思和林辰歆换了手术服，带着人工瓣膜也进去了。
　　手术顺利开始。
　　刘总工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姗姗来迟。
　　在手术室外面遇上赵东华，连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一早单位那边出了点事，耽搁了。”
　　赵东华赶紧说：“刘总工客气了，其实今天这边也没什么事，过来也就是等着，你们不用过来也是可以的。”
　　“那可不行，今天可是检验我们这么久以来工作成效的重要日子，怎么能不过来亲眼见证手术的成功呢！”
　　“再说了，你们都那么重视，昨天接二连三地都过来了，我们也不能落后啊！”刘总工说。
　　赵东华似乎有些惊讶：“我们？您是说宋师兄和林师姐吗？他们也都过去了？”
　　“可不是嘛！小宋担心我们今天早上耽误了送不过来，特地过去把人工瓣膜先取走了，小林就更绝了，专门让我们又给她弄了一个备用的带过来。”
　　有备用的人工瓣膜？
　　赵东华想到刚才他们两人根本就没有跟他提起这件事，忽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莫非他们在防着他？
　　为什么防着他？他们觉察到了什么？
　　冷汗忽然就浸透了他的背心：“不好意思，刘总工，我忽然有点内急，先去上个厕所。”
　　说完急急忙忙地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走到走廊拐角处，立刻换了一个方向，往医院外面跑了出去。
　　身前却忽然出现了两名身穿制服的公安：“是赵东华吗？跟我们走一趟吧！”
　　赵东华慌乱极了：“你们干、干嘛抓我，我又没有做坏事。”
　　“有没有做坏事我们一调查就清楚了，你先跟我们回去！”
　　“不行，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医大的研究生，你们不能无缘无故随便抓我。”
　　赵东华拼命挣扎着，可他那点子力气，怎么跟身经百战的公安比，两名公安从身后押着他的双手，按着他推进了一直等在外面的警车中。
　　赵东华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是逃不掉了。
　　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校园中的天之骄子，他太自信，也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自己做得隐秘一些，别人就查不出来。
　　却没有想到，今天早上沈焰去报案之后，警方对这个事件非常重视，立刻就兵分几路，分别安排了人去工厂和学校进行调查。
　　今天早上刘总工他们之所以来迟了，也是因为配合调查的原因。
　　各种证据很快就指向了赵东华。
　　而且还在他学校的宿舍里搜出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千多块钱，和一沓数额不小的外币。
　　以赵东华普通学生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拥有外币，他的嫌疑一下子又增大了许多。
　　公安同志们当机立断，立刻来医院抓人。
　　正好遇上赵东华忽然警觉起来想要逃跑，恰好就自投罗网了。
　　赵东华一直都在学校读书，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审讯的时候被吓了几句，立刻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确实是菲斯利公司的人让他干的。
　　对方不但给了他一大笔钱，而且答应全额资助他出国留学，留学回来后可以在菲斯利工作，工资待遇都非常高。
　　赵东华被大手笔的金钱和美好的前途迷晕了头脑，根本没有多做考虑就答应了，不过就是在人工瓣膜上做点手脚而已，荣华富贵就唾手可得。
　　至于病人的性命，有什么大不了呢，他得了心脏病，如果不是有他们帮他，本来就活不长了。
　　就算试验成功了，他在研究团体中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从中根本得不到多少好处。
　　审讯人员听了他的这番说辞都直摇头，想不明白一个大学研究生，怎么会愚昧无知到这个地步，是太小看他们的刑侦能力了呢，还是根本就没想到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报警？


第293章 
　　赵东华确实没想过有人会报警。
　　他想得很天真, 只要他动过手脚的那枚人工瓣膜被置换进病人的心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再发生问题，大家只会以为是人工瓣膜的性能有问题, 而根本不会去想是不是被人弄坏了。
　　他到最后也没想明白，好好的，他们怎么就会发现了呢？
　　到了公安局, 他还天真地问：“公安同志, 我这个会判刑吗？”
　　公安同志冷冷地看着他：“你说呢？”
　　“应、应该不用吧，这不是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吗？”
　　“你要是想尽量减轻刑期, 就好好地配合我们, 把该说的都说了, 该检举揭发的人一个都不要漏掉, 说说，菲斯利公司那边跟你联系的是什么人？”
　　最后菲斯利公司推出了一个替罪羊扛下了这件事，但卫生部也对他们进行了巨额的罚款, 并且对于他们公司将来在我国的经营活动增加了很多限制。
　　菲斯利公司这次也算得上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而赵东华, 更是由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天之骄子变成了阶下囚。
　　所有熟悉他的人都忍不住啧啧叹息, 真是可惜了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要去做这种事呢！
　　多有前途的一个孩子啊，就这么全都毁了。
　　好在这次人体临床试验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 置换入病人体内的人工心脏瓣膜运行良好。
　　宋正思和林辰歆也没有掉以轻心, 一直待在医院守着他。
　　事后洛教授也得知了这件事，匆匆拖着病体赶过来：“你们两个, 叫我怎么说呢，这么重要的事, 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宋正思：“是我不让林师妹去找您的，您那几天身体不好, 怕惊扰了您，好在现在也都顺利地解决了，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洛教授点头：“你们两个处理得很好，你们能够互相信任，最后顺利地解决这件事，我很欣慰，我没有看错你们。”
　　林辰歆有些惭愧：“我不如宋师兄，他才是毫不犹豫地无条件信任我。”
　　其实当时那种情况，林辰歆可以怀疑宋正思，宋正思也完全可以怀疑林辰歆的，说不定她拿过来的那个心脏瓣膜才是真正有问题的。
　　但宋正思真的完全没有怀疑过她，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彻底的信任，让林辰歆也不由得为自己最初的怀疑而心怀愧疚。
　　宋正思说：“我是亲眼看着林师妹这两年为了这个人工心脏瓣膜付出了多少心血的，别人看着是我跟她一起主导的这个项目，实际上她所作出的贡献比我大多了，说这个心脏瓣膜是她的第三个孩子也不为过，我是绝不相信她会为了一点利益出卖自己的孩子。”
　　“而且，”宋正思还说出了一个让人无法辩驳的理由，“她的丈夫和公公一家都是什么人物，菲斯利一个外资公司，他们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试图收买她啊！”
　　“宋师兄你完全没有被菲斯利所提出的优厚条件所打动，也是挺难得的。”
　　宋正思苦笑一声：“不瞒你们说，我还真的被打动过，所以我才会特意去搜集他们公司这些年来进口人工心脏瓣膜产品的资料，要去一个公司工作，我总得看一看它值不值得我去才行。”
　　“不过发生了他们的人怂恿我们的志愿者反悔的事之后，我就彻底打消了去他们公司工作的念头了，这种完全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公司，不值得托付终身。”
　　“那宋师兄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你这不是马上就要毕业回海岛上了嘛，这边就算这次试验成功了，以后也还有很多后续的工作要跟进，近期我的主要精力应该还是放在这边，以后……，要么就进咱们附属医院，要么就去华飞医疗吧！”
　　“宋师兄，谢谢你！”林辰歆这个时候丢下这一摊子事毕业离开，其实心里感觉挺对不起洛教授的，好在还有宋正思在，如今也就只剩下他是洛教授身边唯一得用的人了。
　　洛教授也已经决定，完成这个项目只有就退休了，以后不再带学生，就算有什么项目需要他的，也只是以顾问的身份提供一些建议，不会再负责什么重要的工作了。
　　把人生奉献给了工作那么多年，也该回家跟家人好好一起过一过日子了。
　　病人的情况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不久之后，就可以自己下地行走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头不晕了，心口不疼了，喘得上气了，腿脚也有劲儿了，感觉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半个月之后，病人出院，林辰歆叮嘱他以后要按时回医院复查，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一定要及时找他们。
　　病人跟他的家属对他们自然是千恩万谢，说是再生父母都不为过，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才抹着眼泪离开了医院。
　　林辰歆的学业也顺利地毕业了。
　　跟陵川医院的张院长那边约定好了八月份回去上班，这对张院长来说，自然是一大惊喜。
　　他都做好心理准备林辰歆不会再回来了。
　　特别是沈焰也去了京市那边工作，又听说林辰歆在那边搞什么人工心脏瓣膜的研究取得很大的成功之后，更是几乎不抱任何希望了。
　　没想到林辰歆居然主动跟他联系说要回来上班，张院长喜出望外，还不到半天呢，好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医院。
　　大伙儿听说她真的要回来都特别高兴，自从林医生离开了之后，陵川医院在病人们心目中的地位都下跌了。
　　京市这边，贺敏瑛一边给他们打点行李，一边难过得不行，舍不得啊，太舍不得了，儿子儿媳妇都还好说，两个乖宝贝可是她亲手从两个肉团子养到这么大的啊，一想到他们马上就要去遥远的海岛生活了，她的心都快要疼死了。
　　去到那边两个人都要上班，虽说他们两人早就说好会请保姆在家里带孩子，而且部队里也有托儿所和幼儿园，完全可以把他们送过去，不用担心。
　　但贺敏瑛哪里能不担心呢，孩子渴了饿了，保姆或者托儿所的老师照顾得不精心怎么办？
　　她自己现在虽然不怎么上班，经常在家带孩子，但其实还在歌舞团里挂着个团长的名号呢，时不时还是要回团里看看的，家里还有沈老爷子和沈晴的小娃娃要照顾，她哪怕再想跟着一起到海岛去，也要顾及这一切走不开的。
　　贺敏瑛倒是很希望田嫂子能跟着一块儿去的，毕竟俩孩子也是她一手带大的，田嫂子跟着过去照顾她能放心。
　　为此她还特地跟田嫂子说了，只要她愿意去，可以给她双倍的工资。
　　田嫂子现在的工资就比一般的育儿保姆要高一些，双倍工资，那比很多干部都要好了，她自己其实也是愿意的。
　　最后却是田嫂子的丈夫和儿女们说什么都不同意，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反正就是不让她去。
　　大概在他们看来，海岛那种地方就是古时候流放犯人的蛮荒之地，去了就不一定能有命活着回来的那种。
　　田嫂子满心愧疚，却也没有法子，她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他们的意见就这么跟过去。
　　最后林辰歆跟贺敏瑛说，她跟邓大姐联系看看，问问之前她怀着孕回去的那一次，来帮过忙的陈冬妹有没有空，看能不能请她来家里帮忙看孩子。
　　贺敏瑛想起陈冬妹是个勤快能干的妹子，人品也干净，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但她要给孩子们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她总是觉得海岛那边什么都买不到，什么都缺，每天一想到缺了点什么，就往清单上添加。
　　三天两头就拿着清单出去一趟，大包小包的东西买回来。
　　包裹装了一箱又一箱。
　　连沈焰都看不过去了：“妈，这么多东西，我们没法带，我还得抱孩子呢，哪里拿得了。”
　　“不用你们拿！”贺敏瑛说，她全给他们寄过去。
　　隔几天攒够了一批就寄一次。
　　林辰歆临走前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爱华嫂子，让她有空的时候时不时帮忙去家里看一看，免得长久不住人，屋子里出点什么毛病。
　　如今也只能把东西寄给爱华嫂子的爱人陈团长，请陈团长有空的时候帮忙去邮局把东西取回去，先给放进家里。
　　于是，七月份这段时间，总有人看见陈团长骑着自行车去邮局取包裹，然后大包小包地运回来。
　　知道的明白他是在帮沈焰林辰歆的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有钱又大方的亲戚，天天给他们家送好东西呢！
　　还是林医生他们家的日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过得好啊，回家一趟要带这么多东西的，除了他们家也没谁了。
　　日子就在这种即将别离的忧伤中一天天地过去了。
　　当然俩孩子是感受不到这种忧伤的，对他们来说，海岛还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概念，但林辰歆告诉他们，海岛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们就完全顾不得奶奶的伤心，一心向往着遥远的海岛了。
　　没想到临走前还要出事。
　　这天田嫂子带着双胞胎和糯米糕一起出去大院里玩。
　　本来呢，弟弟小瑜是不愿意出门的，他巴不得哪儿都不去，天天就在家看他的小人书呢！
　　可贺敏瑛担心他老不动弹在家里会闷坏了，对身体也不好，好说歹说终于劝动了他跟姐姐一起出去走走。
　　小瑜虽然答应了，但也固执地一定要带上他现阶段最喜欢的一本小人书一块儿去。
　　贺敏瑛当然只能同意了啊！
　　贺敏瑛留在家里继续给俩孩子整理将来到了海岛上可能用得上的东西，田嫂子带着他们出去的，顺便还带上了糯米糕。
　　主要是姐姐太能跑了，田嫂子年纪大了，跟不上，只有糯米糕能跟着她护着她了。
　　大院里有一处专门给孩子们弄的游乐场地，砌了一座水泥滑梯，挖了个沙池，里面堆满了细沙，还弄了一些秋千啊、跷跷板之类小孩子喜欢玩的设施。
　　平时大院里从一岁到七八岁的小孩子们都喜欢来这儿玩。
　　田嫂子也带着俩孩子过来了。
　　姐姐一看见滑滑梯，眼睛就亮了，一阵风似的从田嫂子的面前掠过，三两下冲上滑梯，“咻”地一下就滑了下去，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你们家这孩子可真是活泼得紧。”有人跟田嫂子说。
　　像姐姐这样活泼开朗又十分可爱的小女孩是很讨人喜欢的，这儿喜欢她的小朋友也很多，一会儿就有好几个小女孩子过来找她玩了。
　　至于小瑜，来到这儿他就觉得自己出门的任务完成了，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小人书就开始翻看了起来。
　　田嫂子得去看着玩疯了的姐姐，虽然她运动能力很好，轻易不会摔跤，但这里毕竟孩子多，有些五六岁的大孩子手底下没轻没重的，怕他们一不小心弄伤了她。
　　便让糯米糕守在弟弟的旁边好好看着他，她自己过去滑梯那边看顾姐姐。
　　糯米糕尽忠职守地蹲坐在弟弟的旁边，狗脑袋凑过去跟他一块儿看书，就好像它也看得懂似的。
　　糯米糕比一般人还靠谱呢，有它看着，田嫂子是绝对放心的。
　　姐姐这边正玩得开心，田嫂子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呼，随即有人大声喊：“不好了，狗咬人了，有狗咬小孩了！”
　　田嫂子回头一看，就看见糯米糕张开大嘴咬在一个小胖子的手腕上，小胖子大声地尖叫着，有几个大人正在冲过去要打糯米糕。
　　把田嫂子给吓得呀！
　　急忙一把抱起姐姐就冲了过去，大喝一声：“糯米糕，快放开！”
　　糯米糕听话地放开了那小胖子的手。
　　弟弟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捡起地上从小胖子的手里掉下来的小人书，爱惜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那几个冲过来的男人见糯米糕听话地松了口，便也停住了动作，只是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
　　都知道这是沈家的狗，平日里天天跟着他们家的小姑娘一起出来玩的，平时也听话得很，从来没有咬过人。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情况，他们也不想得罪了沈家的人。
　　只有一个胖乎乎的老太太不依不饶地冲过来，一脚就要踹向糯米糕：“死狗，敢咬我孙子，看我不打死你！”
　　糯米糕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站在那儿让人踹，一个闪身就躲开了，反而是胖老太太用力太猛，一下收不住脚，反而自己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顿时拍着大腿哭了起来：“不得了了，狗咬人了啊！”


第294章 
　　旁边有人劝胖老太太：“先别哭了, 快看看你孙子吧！”
　　那小胖子还在哇哇大哭着呢！
　　胖老太太麻溜地把孙子拉到一边，不去查看他的伤口，也不劝他别哭, 就一个劲儿地指责护着两个孩子的田嫂子：“你们家的狗咬伤了我孙子，你们得赔医药费，还得把这条狗宰了给我孙子赔罪。”
　　田嫂子忙说：“这位大娘, 医药费好说, 我们一定会赔的，要不我们还是看看孩子伤得怎么样了, 赶紧先送孩子去医院吧！”
　　把狗宰了什么的, 她只当对方说的是气话, 这狗是林辰歆跟贺敏瑛的心肝宝贝, 也是从小一直陪着俩孩子长大的玩伴，对他们来说就跟家人一样的，当然也不能让人随便欺负了。
　　而且糯米糕那么乖, 从来都没有过乱咬人的时候, 今天为什么突然会咬人还有得掰扯呢, 当然现在肯定是要以给孩子治伤为重，其他的就暂时先不提了。
　　俩双胞胎小小年纪，也听懂了胖老太太的话, 小瑜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姐姐则抱着糯米糕的脖子：“糯米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胖老太太仿佛脑子有些问题, 这个时候不先带孩子去医院治伤，反而不依不饶地要让田嫂子给她一个说法：“今天你们要不把这死狗宰了, 我就跟你们没完！”
　　旁边有人劝她算了，人家都答应赔礼道歉, 还愿意送孩子上医院了，都是街坊邻居的，何必这样呢！
　　再说了，得罪了沈家对他们又没有什么好处。
　　胖老太太可不管这些，她刚被儿子从农村里接过来这边生活，之前在村里就是个泼辣的，也正是因为她的泼辣，在村里才从来都没有人敢让她吃亏。
　　如今她可不管什么沈家，她只知道奉行乡下的那套生存法则，人要不硬气起来就会被人欺负，所以遇上任何争执，都必须占尽上风，才能不给人爬到她头上的机会。
　　乡下孩子被狗咬了算不了什么，但她要是不把对方的狗打死了，那就是她怂。
　　不过对方这条狗养得也太壮了些，那两排锃亮的獠牙，她看着就有些心惊胆战，所以不敢自己上手去打，正在大闹着想让周围的人来帮她出这口气。
　　田嫂子当然不可能让她如愿的，一边张开双手牢牢挡住两个孩子和一条狗，一边还试图跟她讲道理：“打不打狗的咱们以后再说，先救孩子要紧。”
　　早有人见状不妙，赶紧跑去告诉沈家人了。
　　正好林辰歆回来了，一听这事赶紧就跑了过来，贺敏瑛也立马扔下手里的东西跟上：“都怪我，我应该跟他们一块儿出来的。”
　　林辰歆这会儿也顾不上安慰她了，迅速来到儿童游乐场，挤进看热闹的人堆里，先蹲下来搂了搂自家两个孩子，确认他们并没有被吓坏之后，才转头看向田嫂子：“怎么回事？”
　　田嫂子三两句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糯米糕忽然咬了他们家孩子，这会儿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送孩子上医院，可对方怎么都不肯去，非要打死糯米糕。
　　贺敏瑛可心疼坏了，上前搂住两个小宝贝：“我的乖乖，吓着没有啊？不怕啊，奶奶和妈妈在呢！”
　　林辰歆站起来，走到小胖子跟前：“伤的是哪只手？”
　　这话一问出来，众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对呀，这被狗咬伤了，不该鲜血淋漓才对嘛，这小胖子怎么看起来好好的，不但一点血都没有，甚至连哪只手受伤了都看不出来呢！
　　“右手吧！”田嫂子说，她记得她冲过来的时候，糯米糕的嘴巴是咬在他的右手腕上的。
　　她也是太着急了，一看这样就下意识地认定糯米糕肯定把人咬伤了，再加上胖老太太这么个闹法，还真以为伤成怎么样了呢，都没想起来好好检查看看。
　　林辰歆拿起小胖子的右手，仔细检查了一下，终于在手腕的位置发现了两排浅浅的牙印，连油皮都没有刮破一点，要不是她来得及时，再过一会儿，这牙印恐怕都消失不见了。
　　林辰歆问：“刚才狗咬的是你这只手吗？”
　　小胖子点点头。
　　“咬疼你了吗？”
　　小胖子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老实说：“不疼。”
　　他之所以哭得那么凄厉，纯粹是吓的。
　　林辰歆又问小瑜：“小瑜能告诉妈妈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瑜虽然不爱说话，但他不是不会说。
　　众人就听到他用奶声奶气的小萌音说：“刚才我在这里看书，糯米糕陪着我，他想要看我的书，我不给，他就硬抢，还打我了，糯米糕是帮我把书拿回来。”
　　周围的人都没有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能把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得条理分明，虽然奶声奶气的，但口齿十分清晰，声音又清亮，哪怕旁边有胖老太太在撒泼，众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这么一来，众人都看清楚了，是小胖子先欺负人，打了人家小孩，还抢人家的小人书，人家那狗也没有真的咬人，就吓唬吓唬他而已。
　　这时，林辰歆也站起来跟大家说：“我们家糯米糕是英雄犬，曾经抓过歹徒，上过报纸，得到过表彰的，它也非常懂人性，从不会胡乱咬人，刚才的事，大家也应该看明白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说明白。
　　原来还是英雄犬啊，难怪这么懂事呢，这老太太居然还嚷嚷着要打死它，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林辰歆继续说：“不过我们家的狗吓到了别人家孩子这的确也是事实，该负的责任我们还是会负的，我们会负责送这孩子去医院看看，并且打狂犬疫苗的费用我们也会全部负担的。”
　　小胖子一听还要上医院打针，顿时吓坏了：“我不上医院，我不打针！”
　　林辰歆笑眯眯地说：“小朋友，不可以的哦，被狗狗咬了是一定要上医院打针的，而且一共还要打五针，少了一针都不行，阿姨家一定会负责到底，让你打上这个针的。”
　　别人一听，也觉得这林辰歆怪损的，大伙儿都看见了，小胖子一点儿油皮都没伤着，哪里用得着打什么针啊！
　　难道真的不是在为她儿子报仇吗？
　　可她这么说，真的是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的，还得夸她一句负责任。
　　这时，沈焰也听到消息赶过来了，正摩拳擦掌要护着自家媳妇儿孩子狗子呢，一来到，就听见林辰歆对着一个小胖子说：“你爸爸妈妈有没有教过你，作为一个小小男子汉，一定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任啊？”
　　“咱们一码归一码呀，我们家狗狗咬你的事情我们已经负责了，那现在轮到你了哦，你欺负了我们家弟弟，现在是不是应该要向他道歉了呀？”
　　小胖子傻乎乎地看着林辰歆，似乎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一旁的胖老太太人都傻了，这怎么三言两语的，就所有人都站到她那边去了呢？枉她在这儿撒泼打滚闹了那么久，居然没有一个人理她？
　　就听林辰歆说：“来，跟我说，弟弟对不起，刚才我不应该打你，也不应该抢你的东西的，请你原谅我，我以后一定要做一个讲文明的好孩子，不会再欺负别人了。”
　　小胖子其实本性并不坏，只是在家里被溺爱得有些过分，所以霸道了一些而已。
　　林辰歆这样跟他讲道理，其实他是听得懂的，也有自尊心，愿意当一个讲文明的好孩子。
　　小胖子正要跟着开口，胖老太太一把揪起了他：“道什么歉，他们家的狗咬了你，凭什么让你道歉，咱们老李家没有那么怂的种！不许说！”
　　小胖子害怕地看看自家奶奶，又看看林辰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旁边的人都在叹气，这孩子怕是要被这奶奶养废了。
　　林辰歆是好心才帮忙对方教孩子，顺便给自己家孩子树立一个好的榜样，见胖老太太这个样子，也没那么心思了，直接对沈焰说：“你来了刚好，送这孩子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吧！”
　　沈焰也看见了那小孩根本就没受伤：“这非得打吗？”
　　林辰歆肯定地回答：“当然要打，你也知道狂犬病有多可怕吧，以防万一。”
　　反正只要带孩子去打了狂犬疫苗，以后这孩子再有什么事，可就赖不到他们身上了。
　　沈焰一想也对，上前一把抓起那孩子，夹在了腋窝底下，大步往外走。
　　小胖子猝不及防被人夹了起来，吓得大喊救命。
　　急得那胖老太太赶紧追了上去：“你要带我孙子去哪里！”
　　只是那一双小脚，哪里追得上。
　　沈焰一边走，一边回头朗声到：“我带你家孩子上医院打针去，放心，这儿的人都认识我，不会把你孙子拐去卖了的。”
　　胖老太太气得直跺脚，这打什么针啊，白白让他孙子受那皮肉之苦。
　　沈焰可一点儿都不心疼，谁叫他欺负自家儿子来着，没揍他一顿算自己脾气好了。
　　他到了医院，叫医生给开狂犬疫苗。
　　医生一听说小孩被狗咬伤了，连忙准备处理伤口，谁知道找半天没找到：“咬哪儿了呢？”
　　沈焰好不容易在小胖子的手上找到一丁点儿皮肤破损的地方，大概是啥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刮的，或者是他自己抓破的。
　　反正他就指着那点子伤口，信誓旦旦地说：“咬这儿了。”
　　医生无奈地摇头：“你这要是晚来一会儿，伤口都得愈合了。”
　　沈焰：“但就算是再微小的伤口，被狗的口水沾上了，如果里面含有狂犬病毒的话，也还是有可能会感染的吧？”
　　这点医生不能否认：“确实有可能，但这个可能性很小。”
　　“就算再小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以孩子的安全为重啊，医生，还是赶紧给我们开药吧！”
　　医生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开药方了啊！
　　狂犬疫苗一共要打五针，分别是在第0、3、7、14、28天各打一针，沈焰一次性把费用全都付清了。
　　然后把单子和打针的时间小心地收好，待会还要交给孩子的家长，让他们记得按时带孩子来打针的。
　　没想到小胖子特别害怕打针，一针下去，嚎得什么似的，听说接下来还要再打四针，整个人都不好了，哭得悲痛欲绝。
　　沈焰吓唬他：“不许哭了，再哭刚才打下去的药水都变成眼泪流走了，你还得再打一针。”
　　吓得小胖子立刻不敢哭了，抽抽噎噎地忍得十分辛苦。
　　糯米糕今天因为护主有功，又没有真正咬伤人，回到家以后被全家人好好地夸奖了一番，又特地专门炖了一锅肉骨头，不放盐的，专门用来犒劳它。
　　然后，糯米糕这两年多在京市的生活就结束了，要回海岛了。
　　出发那天，一家人依依不舍把他们送到了火车站，糯米糕还像来的时候一样，用一个大笼子把它装了起来。
　　其实它并不会乱跑咬人，但带一只活蹦乱跳的大狗子上车，还是容易吓到别人的，装起来只是为了让别人看起来安心。
　　好在这个时候火车站对于带小动物上火车的行为管理得还不算是太严格，经常能看见有人带着鸡鸭上车，最夸张的甚至还有抱着猪上火车的。
　　沈焰为了安全起见，还特地买了软卧同一个包厢的四个铺位，整个包厢就他们一家人，更是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别人了。
　　沈晴气喘吁吁地姗姗来迟，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网兜，网兜里装了好几罐看着像是罐头的东西：“不好意思，排队去买这个，来迟了，哥，拿着这个，路上给嫂子和两个小宝贝吃。”
　　贺敏瑛皱眉：“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也敢乱给孩子吃？”
　　这一趟在火车上要走三天三夜，贺敏瑛可发愁了，大人还好说，熬一熬就过去了，可孩子怎么办？给他们吃什么好呢？
　　怕火车上和外面卖的吃食不卫生，自家做吧，这么热的天，带上火车也早变质了。
　　为了让孩子们在火车上也能吃饱吃好，她可是费尽了心思，四处找人商量讨教，最后才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把各种蔬菜水果和各种豆子之类的食材，或烘干、或炒熟，然后跟炒熟的大米一起磨成细细的米粉。
　　到了火车上用开水一冲，就能变成一碗好吃有营养的米糊糊，给孩子吃是最好不过了，方便快捷还卫生，最适合容易发生肠胃问题的旅途了。


第295章 
　　为了让孩子们爱吃她做的米糊糊, 贺敏瑛在家里尝试了无数遍，各种改良配方，还做出了甜、咸各种口味。
　　每次都换着口味吃, 这样就不会吃腻了。
　　甜的主要是各种水果口味，咸的是蔬菜口味，还特地买了最好的猪前腿肉, 炒成金黄色的肉松, 用一个玻璃罐子装着，吃米糊的时候舀一点出来拌上, 好吃还能补充营养。
　　各种不同口味的米糊装了十几个瓶瓶罐罐, 光是火车上这几天俩孩子吃的东西, 就装了一个行李袋。
　　这会儿沈晴忽然又拿了几个罐头过来说要给孩子吃, 贺敏瑛哪能放心呀！
　　罐头里的东西，为了延长保质期，盐都放得特别多, 味道重, 别说小孩了, 大人吃多了也不好啊！
　　水果罐头什么的也是一样，平时放两天就坏的东西，在罐头里能保存一年半载的都不坏, 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呢！
　　反正贺敏瑛是不乐意让孩子吃这些的。
　　沈晴说：“哎呀, 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啊, 偶尔换换口味，又不是经常吃, 没什么问题的啦！嫂子，这个叫八宝粥, 新出的好东西，粥里面加了桂圆、红枣、薏米什么的，甜丝丝的，可好吃了，打开盖子直接就能吃。”
　　林辰歆当然知道八宝粥，后世居家旅行必备佳品啊，不过这种开盖即食的方便食品，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还是很新鲜的。
　　得益于改革开放，如今市场上各种各样新鲜东西如雨后春笋般地层出不穷，以前的有钱都买不到好东西，现在是各种好东西有的是，就看你有没有那么多钱去买。
　　贺敏瑛：“什么八宝粥，不就是腊八粥嘛，这煮好的粥放那么多天，真的不会坏？”
　　沈晴：“到时候再买点回去尝尝您不就知道了？”
　　林辰歆接过她手里的网兜：“谢谢啊，这个在车上吃确实很方便，那我们就先上车了。”
　　好在他们的东西虽然多，但大部分都已经寄过去了，现在带的只是在车上这几天的一些随身用品而已，轻便得很。
　　两个人各自背着一个孩子，空着双手拎行李，也算是应付得过来。
　　以前半路上还得转火车，现在新开通了一条直达的线路，不用转车也方便多了。
　　上了车之后，林辰歆先把俩孩子放在下铺的床上，把两个行李箱挨在床边放着，拦着他们不要摔下来，就开始整理这几天要用的东西。
　　本来他们只需要两个铺位就够了的，现在要了四个铺位，浪费是浪费了一点，好在这个时候乘客不多，车票本来就卖不完，倒也不算是浪费了公共资源。
　　好处就是都是自家人，东西可以随便放。
　　林辰歆把孩子吃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好，要换的衣服也拿出来放在方便取用的地方，甚至还准备了一个痰盂，给孩子大小便用。
　　这么小的孩子，虽然已经不需要用尿布了，但大小便的控制能力还是比较弱的，便意来了，说拉就要拉，容不得你慢慢带他去卫生间，说不定还要排队。
　　反正也没别人，沈焰把糯米糕也放了出来，让它帮忙看着俩孩子。
　　第一次坐火车，俩孩子自然是很新奇的，一上车就睁大了眼睛四处看个不停。
　　弟弟还是一贯沉稳的性子，他虽然很好奇，但也只是认真地看，要是有哪个地方看不明白的，就盯着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大人发现了，过来告诉他那是什么，用来干什么的，应该怎么用。
　　但他还是会一直看到彻底明白了，才会转过头看其他地方。
　　小小年纪就特别有钻研精神。
　　调皮的姐姐就不一样了，对她来说，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她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所有的领地都巡视一遍，征服脚底下的每一个地方。
　　她还不要人抱着，要靠自己的。
　　这会儿正手脚并用，努力地从下铺往上铺爬呢！还不让人帮忙，沈焰伸手想从底下托一托她的小屁股，都被她不耐烦地推开了。
　　沈焰只好站在她身后，双手虚虚地护着她。
　　从这头爬到那头，这边玩到那边，不亦乐乎。
　　林辰歆不由得再次庆幸，他们包下了一整个车厢，不然这熊孩子这么个折腾法，其他旅客岂不是要被烦死了。
　　好在他们家姐姐玩归玩，但不吵，从不大哭大闹，也不大声嚷嚷。
　　偶尔高兴起来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林辰歆朝她竖起食指“嘘”一声，她就会心虚地吐吐小舌头，然后放低了声音说话。
　　这些妈妈上火车前都教过她了，如果在火车上大吵大闹吵到别人了，乘务员就会过来批评的。
　　隔壁车厢的乘客很显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上车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隔壁车厢也有一对带着孩子上车的年轻夫妇，那孩子看着才一岁左右。
　　他们应该是买了两个铺位，那个车厢另外还有两名乘客，一位是三十多岁看着有点凶相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年轻姑娘。
　　那对夫妇看着不怎么会带孩子的样子，孩子哭了也不太会哄。
　　这一路火车才开了没多久，林辰歆就听到好几次隔壁那孩子哭了，每次哭起来都是撕心裂肺的，而且一哭就哭好久。
　　隔壁那男人不耐烦地抱怨了好几次。
　　那年轻的爸爸只会吼孩子妈妈：“你怎么带的孩子，他怎么就哭不停呢，肯定是饿了，你赶紧给他吃东西啊！”
　　然后就是那妈妈一个劲儿哄孩子吃东西的声音，好半天才能消停下来。
　　林辰歆看了看时间，不过才两三个小时，那边就已经哄孩子吃了三四次东西了。
　　要不就是他们家孩子吃东西特别艰难，每次只能吃一点点，要不就是他们家孩子特别能吃。
　　不过刚才看着那孩子有点瘦弱的样子，倒是不像特别能吃的，应该就是那种让他吃点东西都特别不容易的孩子。
　　遇上这种孩子，做家长的就辛苦了。
　　好在她家这两个不这样。
　　看着也差不到该是他们肚子饿的时间了，林辰歆让沈焰去打了开水回来，拿出两个小碗：“宝贝们要吃什么口味的米糊，自己挑。”
　　姐姐大声说：“我要吃香蕉味的，还要加苹果。”那是要将苹果削了皮，切成小丁，撒在上面吃。
　　弟弟则表示他要吃南瓜味的咸米糊，并且加两勺肉松。
　　林辰歆把他们要的口味的米粉各加了小半碗到碗里，冲入开水，搅拌均匀，不一会儿，两碗香喷喷的米糊就拌好了。
　　她先搁在一旁：“待会晾凉了再吃。”
　　弟弟看了一眼就不再说话了，低头继续翻看他的小人书。
　　姐姐性子比较急，眼巴巴地盯着她的小碗看，隔一小会儿就问一句：“好了吗？凉了吗？”
　　沈焰每次都耐心地摸一摸，然后告诉她：“还不行呢，再等一会儿。”
　　林辰歆给俩孩子穿好吃饭专用的罩衣，把他们抱到小桌子前坐坐好，然后把晾凉的米糊放到各自的面前。
　　两个小家伙就自己认真地吃了起来。
　　两岁多的孩子，很多都还要家里大人追着喂饭呢，能像他们一样用勺子用得这么好，一点不漏全都能送进嘴巴里的可不多见。
　　林辰歆告诉过他们，吃饭的时候不可以说话，也不可以玩闹，因为容易呛到，会有危险。
　　还不能乱跑乱动，一旦离开了座位，不管这顿饭吃没吃完，都不许再吃了，也不能吃零食，只能饿到下一顿吃饭的时间。
　　林辰歆管教起孩子来的时候特别严格，说到做到，家里其他人不管其他时候怎么宠孩子，在这种时候都不会跟她对着干。
　　所以俩孩子也很清楚，要是敢不听话，就会没饭吃。
　　所以从来都不会去挑战她的底线。
　　就连调皮的姐姐，也只敢在妈妈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地伸手到弟弟的碗里偷挖一勺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弟弟碗里的米糊看起来把她碗里的好吃的样子。
　　姐弟俩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隔壁包厢又闹了起来，男人愤怒地爆喝，还有孩子尖利的哭声，和女人不知所措的道歉声。
　　这边两个孩子都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听，姐姐实在忍不住了，咽下嘴里的东西，才开口问：“妈妈，他们在干什么呀？”
　　林辰歆听得隔壁那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弱，直觉有点不对劲，她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可那孩子如果有什么事，她心里过不去。
　　还是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
　　沈焰点了点头：“当心点儿。”又敲了敲桌子，“认真吃饭，待会妈妈回来再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林辰歆过去一看，当真是混乱得可以。
　　暴怒的男人一头一脸黏糊糊的，沾满了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粘稠液状物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他愤怒地抓着年轻的爸爸想要揍他，那爸爸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招架。
　　小男孩小脸蛋红通通的，奄奄一息地被妈妈抱在怀里，紧闭着眼睛。
　　年轻的妈妈紧张地大声喊着孩子的小名，惊慌失措地拼命摇晃他。
　　还有一个无辜乘客，那年轻的姑娘在上铺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想去找乘务员吧，底下一片混乱，她根本都不敢下来。
　　看见林辰歆在门口出现，她像是见到救星般高兴地喊了起来：“快，快帮忙去找乘务员，要打起来了，还有那孩子，孩子好像生病了。”
　　林辰歆：“我是医生，先看看孩子，你去找乘务员。”
　　年轻姑娘看看底下依旧暴怒的男人：“我……”
　　林辰歆其实大概也能看明白一些，那男人身上的脏污应该是小男孩的呕吐物，任凭是谁，被人吐了一头一脸，都会这么生气的。
　　“这位大哥，你这个样子肯定很难受吧，要不先去洗一下？”
　　男人狠狠地瞪了年轻的爸爸一眼：“给我等着！”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上铺的年轻姑娘麻溜地下来，钦佩地看着林辰歆：“你胆子真大，他这么凶，我都不敢看他一眼的。”
　　林辰歆走到年轻妈妈的跟前：“孩子怎么了？”
　　年轻妈妈慌乱地说：“我也不知道，原来好好的，刚刚突然一下子就吐了。”
　　而且还吐得特别夸张，猝不及防地一张嘴，呕吐物像喷泉似地喷了出来，正好他坐的位置面对着对面铺位的男人，一点没浪费，全都喷在了他的头上和身上。
　　林辰歆看那孩子，这大热天的，她家俩孩子都穿短裤小背心呢，这孩子身上居然穿着长袖长裤，还加一个小马甲，再伸手一摸，身上那个烫的呀，都快可以煎鸡蛋了。
　　“孩子这是中暑了，你别搂那么紧，快点把他放开，躺床上，车窗户开一下，通通风，还有这衣服裤子，都脱了。”
　　接着又吩咐孩子爸爸：“你也别愣着，赶紧去打盆水回来。”
　　孩子爸爸赶紧去了，孩子妈妈却不太配合，让她把孩子的衣服脱了，她说：“不行，这孩子身子弱，脱了会着凉。”
　　让她开窗，她说：“这孩子不能吹风的。”
　　林辰歆怒了：“这么热的天，车厢里三十多度，让你穿着这么厚的衣服闷着试试？”
　　孩子妈妈：“我，我大人啊，孩子不一样。”
　　“孩子比成年人更怕热，他这个样子，就是被你们捂出来的毛病。”
　　林辰歆只能自己动手，可怜的孩子全身都是不正常的潮红，温度高得可怕，身上的衣服都被大量的汗水湿透了。
　　“你看看，还说他不热？”林辰歆真的是很生气，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这孩子能长这么大，也真算是他命大了。
　　难怪之前一直在哭闹呢，都热成这样了，能不哭嘛！
　　小孩四肢瘦弱，小肚子却鼓鼓的，林辰歆轻轻按了按，很胀：“孩子这肚子怎么回事？”
　　“可、可能是吃多了。”孩子妈妈被她凶了，有点儿瑟缩着说。
　　“吃多了？”
　　“从上车到现在，一共吃了三罐八宝粥。”
　　林辰歆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三、三罐。”女人还指了指桌上的空罐子，跟沈晴给他们带来的八宝粥包装是一样的，净含量是280克一罐，普通人吃一罐也就差不多饱了。
　　这女人是疯了吗？一下子给这么小的孩子吃这么多？就算她觉得这是再好的东西也不能这么吃啊！
　　“他这么小，能吃这么多吗？”
　　女人支支吾吾地说：“他一上车就一直哭，吵到别人，我以为他饿了，就给他喂了粥，他吃了就不哭了。”
　　“他一上车就哭那是热的。”林辰歆气道。


第296章 
　　这个时候火车上自然是没有空调的, 再加上又是铁皮的，在外面暴晒着，里面的空间又小, 肯定是比外面要热得多的。
　　林辰歆刚上车的时候都感觉到灼闷的热浪扑面而来，赶紧开了窗户，又打湿了毛巾给自家俩孩子擦身子, 直到车开了, 有风吹进来，这才慢慢好了些。
　　这孩子从上车就一直这么闷着, 不热坏了才怪呢！
　　热又出汗, 肯定口渴, 所以才会难受得哭闹起来。
　　他妈妈喂他八宝粥, 甜甜的又能解渴，孩子感到舒服一些了，当然就不哭了。
　　孩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受, 只知道喝了粥就会舒服一些, 所以他妈妈喂多少他就吃多少, 吃撑了也不知道。
　　到最后中暑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可不就一下子全都呕吐出来了嘛！
　　可小孩子不知道饥饱，大人总该有个概念吧, 为了让孩子不哭就能一直喂吗？
　　孩子爸爸打了水回来, 林辰歆让他打湿了毛巾给孩子擦身体，他还有点状况外：“为啥啊？”
　　孩子妈妈还在试图顽抗：“孩子身子弱, 会着凉的。”
　　“中暑也是会死人的知不知道，有没有可以喝的温水？赶紧给他喝点。”
　　孩子爸爸有些迟疑地问：“你真的是医生？”
　　“我京市医大研究生毕业, 你说呢？”有时候这个名头抬出来唬人还是挺好用的。
　　两人一听立刻就肃然起敬，当下也不对林辰歆的处置方式有任何的怀疑了, 她说什么他们就怎么干。
　　林辰歆让孩子爸爸不停地给他擦身体降温，又让孩子妈妈尽量给他多喂水。
　　刚才那倒霉的大哥终于把自己身上的脏污洗干净回来了，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湿哒哒的，还没消气，回来站在夫妻两人的跟前正想发火。
　　忽然那眼看情况已经好了一点儿的孩子一个翻身，又呕吐起来，这次的呕吐物正好都落在了那倒霉大哥的双腿上，裤子和脚上的皮凉鞋都毁了。
　　大哥气得跳了起来：“特么的小兔崽子，我宰了你。”
　　幸好年轻姑娘去找的乘务员终于赶过来了，见状连忙拦住暴跳如雷的大哥：“这位乘客，请您冷静一点，有什么话我们好好商量。”
　　“我冷静不了！”大哥指着脚下的一摊，“刚刚吐了我一头一脸，现在又吐了我一脚，你说，这怎么办？”
　　孩子妈妈战战兢兢地说：“我，我给你洗？”
　　孩子爸爸也表示可以给他赔钱。
　　可这个大哥还是觉得消不了气。
　　林辰歆站起来：“这位大哥一看就是个热心乐于助人的，您看您能帮个忙吗？孩子生病了，您能稍微安静一点吗？”
　　突然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跟自己说话，还在夸自己，大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我去洗脚！”
　　匆匆又走了。
　　乘务员终于松了一口气：“孩子怎么了？”
　　“天气太热，中暑了。”
　　乘务员举起手里的医药箱：“中暑啊，那得喝点藿香正气水吧！”
　　刚刚他听那年轻姑娘说这边有个小孩可能生病了，便急急忙忙把车上的医药箱也一块儿拿过来了。
　　他们在火车上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忽然有人突发急病的情况了，好在那姑娘说车上有个医生，已经在帮忙了。
　　“孩子太小了，藿香正气水里面有酒精的成分，不能给他喝这个。”
　　“那还能吃什么药呢？”乘务员在医药箱里面翻找着，里面都是一些常见的普通药物，治疗感冒咳嗽，头疼脑热之类的，还有小磕小碰用得上的一些伤药，再复杂一些的就没有了。
　　林辰歆看这孩子吐完第二次之后，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知道他不仅仅是中暑，还积了食，现在都吐出来了，身体轻松了，自然状态就好了。
　　“先暂时不用吃药，可以多喝点淡盐水，车上有盐吗？”不管什么药，都会加重孩子的肾脏负担，如果情况良好，能不吃药的话尽量就不吃药。
　　“盐？餐车那边应该有，我去找！”乘务员急急忙忙地就去了。
　　林辰歆让他们继续好好照顾孩子，有什么问题再去隔壁车厢找她。
　　孩子妈妈怯怯地问了一句：“他刚才吐了那么多，会不会饿啊，能不能再让他喝点八宝粥？”
　　林辰歆有点想笑，在她的心目中，这八宝粥有多么好啊，一天到晚就惦记着让孩子喝。
　　“不要，只要尽量多喝水就行，让孩子的肠胃多休息一下，过一段时间实在饿了才喂，记住千万别喂太多。”
　　“还有这窗户不用关上，衣服也一定不要穿太厚了。
　　孩子妈妈见孩子的状态真的好起来了，对她的话也信服起来。
　　只是林辰歆走了之后，她还是十分疑惑地跟她男人说：“这医生说的，怎么跟咱妈说的都不一样啊？”
　　男人想了想：“咱们听医生的。”
　　隔壁车厢俩孩子见到妈妈回来，立刻伸长了手臂要妈妈抱，林辰歆挨个抱了抱，说：“隔壁的小弟弟，因为天气太热，吃得又太多，所以生病了，以后你们也要记住了，天气太热的时候不能一直在大太阳底下玩哦！”
　　“可是，可是隔壁的弟弟不是一直在火车上吗？他怎么出去晒太阳玩的啊？”
　　“弟弟生了什么病啊？”
　　林辰歆忘记了，她家这两个宝宝在最会追根究底问个明白的，她只能挨个问题解释，解释完了又会引起下一个问题。
　　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都哄睡着了，林辰歆把他们抱着一人一头睡在一个卧铺上，旁边用行李箱拦着。
　　沈焰拿出了两人的口粮，烙得干干的白面饼，干得只有泡在热水里才能咬得动，因为这样才不会容易坏，还有一罐炒咸菜，幸好里面还有几条肉丝。
　　虽然这伙食也不算差了，可比起俩孩子那精心制作口味丰富的米糊糊，俩人就像是家里捡来的。
　　林辰歆一边用勺子戳着搪瓷口盅里的泡面饼，一边看着桌上那罐黄灿灿的炒肉松眼馋：“我也想吃一点儿。”
　　沈焰大方地拿起来，挖了一大勺子给她：“想吃就吃呗，谁还吃不起似的。”
　　“可这是妈专门给她两个小宝贝做的，要知道我跟孩子抢吃的，那不得气坏了啊！”
　　“这有什么，谁还不是个宝贝呢！他们还小，以后有的是吃好东西的机会，你才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媳妇，我不疼你疼谁？”
　　这人倒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沈焰给她挖完了肉松就把盖子给盖上了，林辰歆问：“你不吃点儿吗？”
　　“我一大老爷们，不喜欢吃这玩意儿。”
　　吃完东西，两人各自搂着一个孩子睡了一觉。
　　傍晚的时候，隔壁车厢的女人抱着孩子过来了，她还算听话，给孩子换了一身轻薄的短袖。
　　孩子看起来虽然还是有些萎靡，但精神明显是比上午的时候好得多了，林辰歆问：“怎么了？”
　　女人期期艾艾地说：“我就想问问，现在可以喂孩子吃东西了吗？”
　　林辰歆其实有些奇怪，一般当妈的哪怕没有经验，但对孩子的喂养都有一种母性的直觉，真没见过这种不知饥饱乱喂的。
　　好在这孩子长得跟她爱人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亲生的，不然都会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他们的孩子了。
　　“你以前不怎么带孩子吗？”
　　女人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孩子都是他奶奶带的，孩子他奶奶比较……比较说一不二，不爱让我们插手带孩子的事，我也不懂……”
　　其实真不是她懒不愿意带孩子，是孩子奶奶非要占着孩子不让她自己带，而且听不进去任何人的意见，只有她那一套才是对的。
　　女人性子比较懦弱，孩子体弱多病，她也只以为是孩子体质差，从来都不敢质疑婆婆。
　　这一次她男人工作调动，她婆婆还想只让她跟着男人一起过去，孩子留在老家让她带着呢！
　　恰巧前两天她婆婆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摔伤了腿，暂时带不了孩子了，孩子的爸爸又坚持，这才把孩子带了出来。
　　可是他们俩之前都没有自己带过孩子，可不就是手忙脚乱嘛！
　　她婆婆出门前还一再嘱咐说，这孩子身子弱，怕冷，厚衣裳一定不能脱，还有不能吹风，不能喝冷水什么什么的。
　　她摔伤腿的时候别人来探病送的八宝粥，她自己也舍不得喝，千叮咛万嘱咐这是给孩子吃的，让她儿子千万看好了，别让孩子他妈给偷吃了。
　　老人家疼是真心疼孩子的，就是这带孩子的方式可能是有点不太对，经过这次的中暑事件，孩子的爸妈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特地让女人抱着孩子过来，向林辰歆请教一些带孩子的常识呢！
　　这会儿女人看着他们家这两个白白嫩嫩，胖乎乎的孩子，心里羡慕得不行：“你们家孩子养得真好，能不能教教我是怎么养的啊！”
　　林辰歆其实也可以理解，现在不像后世，有那么丰富的育儿书籍，还有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各种育儿讯息。
　　现在的人养孩子，都是学着老人家的那一套，老人家怎么说的，她们就怎么养，她们自己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
　　所以说那时候婴儿的夭折率也高呢！
　　正好旅途漫漫，林辰歆便给她讲了一些简单的养孩子要注意的事项。
　　有些她觉得十分简单，甚至是常识的东西，对方听完却觉得十分惊讶，一副“竟然是这样的吗”的表情。
　　“差不多也就是这些吧，其实养孩子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主要是要用心，遇事多想想，慢慢地就有经验了，我看孩子也饿了，你可以先给他喂点粥，先不要吃太多，小半碗就可以了，之后看看情况再慢慢添点儿。”
　　女人千恩万谢：“诶诶，林医生，真是太谢谢您了。”
　　“不客气，接下来这两天还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女人抱着孩子离开之后，她闺女凑了上来，朝妈妈做了个鬼脸。
　　就是小嘴巴拼命把双颊的肉往里吸，努力想要做出一副下巴尖尖的模样来，可惜她的小脸蛋实在是太肉乎乎了，怎么缩都缩不进去。
　　林辰歆连忙叫沈焰来看她的这个搞笑的样子，笑着说：“哪里学来的搞怪玩意儿！”
　　小姑娘嗓音清脆：“刚才那个小弟弟怎么会长成这样的啊，像葫芦娃里的妖精一样。”
　　“那叫青蛇精。”弟弟很严谨地补充。
　　林辰歆和沈焰愣了一下，然后爆发了一阵剧烈的狂笑，天哪，这孩子怎么这么有意思呢，学得可太像了，完全模仿出了精髓。
　　隔壁那孩子身体不好，养得瘦瘦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可不就是小姑娘模仿的那样嘛！
　　不过笑完了，林辰歆还是要教育孩子：“因为弟弟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所以比较瘦，脸上没有肉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后弟弟身体好起来，就会像你们一样了，我们不能取笑弟弟哦，知道吗？”
　　“妈妈，我知道的，我们没有取笑弟弟，可是为什么他长得跟我们家里的妹妹都不一样呢，他的手像我们家扫把的棍子一样细。”
　　只能说这孩子的观察能力还是挺强的。
　　旅途三天，对大人来说，是一场煎熬，可是对孩子来说，只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每天有吃有喝，想睡觉的时候就能睡觉，他们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的。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能出门玩了。
　　不过爸爸妈妈抱着他们在窗口看外边“唰唰”过去的风景，也挺好玩的，越到南边，就越是他们以前都没有见过的风光。
　　连路边房子的样式都不一样，可新鲜了。
　　隔壁车厢带孩子的年轻夫妇在半途就下车了，下车前孩子爸爸还拿来两罐八宝粥，说是给林辰歆的两个孩子吃，以表示他们的谢意。
　　林辰歆笑着收下了。
　　不过连同沈晴拿来的八宝粥一起，都没有给俩孩子尝上一口，全都趁孩子睡着的时候，进了她跟沈焰的肚子了。
　　终于到达目的地，要下车了。
　　天气依然很炎热，南方的热跟北方的干热是不一样的，这是一种潮热。
　　一下车，一股黏糊糊的潮热气息就扑面而来，仿佛有一层湿湿闷闷的罩子糊在了身体上，像是进了桑拿房。
　　在干爽的京市住了两年，林辰歆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太适应了。
　　两个孩子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气候，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蔫蔫地了。
　　笼子里的糯米糕也热得直吐舌头。
　　林辰歆心疼得不行，催促沈焰：“快点快点，赶紧回家吧！”
　　回家还得坐船，来到码头，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映入眼帘，俩孩子终于兴奋了起来：“哇！”


第297章 
　　“妈妈, 这里好漂亮啊，这里的河这么大这么大，都看不到边了！”
　　“这不是河, 这就是爸爸妈妈跟你们说的大海！”
　　“哇！”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两个孩子彻底被大海的雄伟壮丽给震撼了，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都不舍得眨。
　　天空中有海鸥飞过, 小家伙更是兴奋得不行：“妈妈, 有鸟，好大的鸟啊！”
　　“妈妈, 我们以后就住在大海里了吗？”
　　“不, 我们住在海边, 你们爸爸工作的时候, 会住在船上。”
　　“哇，我们也想住在船上。”
　　“不行哦，小孩子不能住在船上的, 等你们长大了, 如果也想当海军, 就可以住在海上了。”
　　“海军是什么呀？”
　　林辰歆原本还挺担心两个孩子会晕船的，但他们身上不愧有沈焰的基因，第一次坐船, 居然一点儿事都没有。
　　甚至因为在海风的吹拂下, 刚才那点病蔫蔫的模样也消失不见了，又变成了元气满满的可爱宝宝。
　　就是话实在是太多了些, 心好累。
　　船靠岸的时候，俩孩子还依依不舍：“妈妈, 我们以后还能再坐船吗？”
　　同样是第一次，下火车的时候他们可没说这句话。
　　林辰歆：“能, 以后有的是你们坐船的机会。”想怎么坐就怎么坐，别腻了才好。
　　就跟林辰歆当初第一次踏上这座海岛的时候一样，沈焰神奇地去借来了一辆三轮车，把他们的行李和一个大人两个小孩都塞到了车斗里。
　　他在前边用力地骑了起来。
　　忽然问林辰歆：“还记不记得你刚来陵川那年，船出了事去了凤尾岛，回来的时候岛上的人送了你好多海产，我就是这样帮你运回去的？”
　　林辰歆当然记得，那不仅是她刚到海岛，还是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
　　第一个遇见这个世界的人，便是踏着海浪而来拯救她的超级英雄。
　　那时候怎么能想到，她居然与她的英雄建立了家庭，还有了两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呢？
　　“妈妈，凤尾岛是哪里啊？”
　　“妈妈，海产是什么东西呀？”
　　小宝贝们又开始了一轮延绵不绝的问题。
　　小家伙们觉得，海岛跟家里真的太多不一样了，这里的房子是矮矮的，树也是矮矮的，有些树上还长着超级超级大的叶子，上面还有一颗颗绿色的，圆溜溜，比宝宝的脑袋还大的果子。
　　妈妈说那个叫做椰子，里面有甜甜的椰子汁，可好喝了，以后宝宝们可以天天喝。
　　家里只有游乐场里有一小池的沙子，有时候只能跟其他小朋友一起抢着玩，可是这里却有那么一大片，比宝宝们张开的手臂还要大很多很多的大沙滩，上面全都是又细又白的沙子。
　　爸爸说这些都是宝宝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海岛真是太好了。
　　虽然这里的空气闻起来有点咸咸的，腥腥的，可爸爸说，这就是大海的味道。
　　大海会给人们带来最美丽的馈赠。
　　“爸爸，馈赠是什么呀？”
　　“就是最珍贵的礼物。“
　　“那大海送了什么礼物给你呀？”
　　“大海把你们的妈妈送给我了呀！”
　　哇，大海可真好，那他们也喜欢大海的味道吧！
　　这一路，遇到了好多不认识的叔叔阿姨，他们都很热情地跟爸爸妈妈打招呼，还来摸他们的头，称赞他们长得漂亮可爱。
　　姐姐最喜欢别人夸她了，扬着甜甜的笑脸，脆生生地喊人，妈妈说她是天生的社牛，她不用大人教就知道看见什么人该喊什么，年纪大的喊爷爷奶奶，比爷爷奶奶看起来脸上的皱纹少一点的，喊大伯娘娘，跟爸爸妈妈一样的，喊叔叔阿姨。
　　但是遇见单身的年轻阿姨，就要喊姐姐，这样阿姨就会很高兴地夸她，有时候还会给她糖吃呢！
　　弟弟不爱吃糖，也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但是爸爸妈妈和姐姐都那么高兴，他就不生气了，抿着唇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来到一座小院的门口，爸爸终于停下了车：“到家咯！”
　　妈妈说：“这就是以后宝宝们在海岛上的家了。”
　　糯米糕早就自己先跑回来了，在门口激动地摇着尾巴。
　　林辰歆掏出钥匙打开门，并没有想象中的枯枝落叶满地的萧条，反而扑面而来一股清新整洁的气息。
　　林辰歆笑了起来，不用说，肯定是邓大姐来帮忙打扫过了。
　　她离开的时候也给了邓大姐一把钥匙，本来是为了以防万一的，结果倒是方便了邓大姐给他们打扫卫生。
　　坐了三天火车，半天轮船，一家人早已疲惫不堪，想到回到家还要面对满屋的灰尘，还得打扫一番才能安顿下来，林辰歆就觉得头大。
　　半路的时候，甚至还想着要不今晚先去住招待所算了，好好歇过之后明天再回家打扫卫生。
　　但终究抵不过思家心切，还是先回来了。
　　回到家看见四处都那么整洁干净，井井有条，那心情丝毫不亚于大热天喝了一个冰镇椰子汁，实在是太爽了。
　　贺敏瑛从京市寄过来的东西都没有拆封，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客厅的一角。
　　厨房里的食材原本在离开的时候都已经送人了，现在多了一些新鲜的大米、挂面和鸡蛋。
　　两人把孩子放到干净的地上，随他们怎么的，然后把日常用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沈焰到厨房里做了一锅鸡蛋面出来，吃了两个小家伙来到海岛上的第一顿饭。
　　两个小家伙在火车上吃了三天的米糊，再好吃也吃腻了，吃到爸爸煮的面条都特别高兴，西里呼噜地就吃了个干净。
　　这么热的天，连洗澡水都不用烧，拿一个大大的洗澡盆，盛上井水，放在外面的大太阳底下晒一晒，过不了多久，水就都变成温热的了。
　　在屋檐的阴凉处把俩孩子剥光了扔进去，由着他们自己嬉闹、玩水，顺便把自己也洗干净了。
　　林辰歆拿了一条大毛巾出来，把泡水泡得手指头都发白了还不愿意从澡盆里出来的小人儿从水里拎出来，囫囵揉干了，穿上宽松清凉的衣服，便让他们自己在院子里跑着玩。
　　她跟沈焰开始整理从京市寄过来的东西。
　　家里多了两个孩子，好像需要用到的东西一下子就多了很多。
　　衣柜里还得专门腾出一个地方来摆放孩子们的衣服。
　　沈焰从衣柜中拿出以前林辰歆送给他的那条船，船上原本是有两个木雕的小人，一个是沈焰，一个是林辰歆。
　　后来沈焰惦记着将来想要个闺女，在海上漂着闲来无事的时候，自己雕了一个可爱的女娃娃放了上去。
　　小人雕得很传神，两个小家伙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妈妈，这是爸爸！”
　　然后姐姐拿起那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姑娘，肯定地说：“这个是金金吧，对吧？”
　　沈焰随口回答：“对呀，这就是金金。”
　　“那弟弟呢？”姐姐绕着小船走了一圈，甚至还翻开底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再多一个小人儿，“爸爸你们有做弟弟吗？”
　　沈焰：“呃……”转头去看弟弟，却发现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去了对面的房间，找了个角落一言不发地蹲在那里。
　　沈焰急忙跟过去：“弟弟别生气，爸爸不是故意不做弟弟的，是因为……”
　　他急中生智：“因为小人儿是按照出生的顺序做出来的啊，爸爸最早，跟着是妈妈，然后是姐姐，轮到要做弟弟的时候，爸爸忽然有急事要到爷爷奶奶那边去了，所以就还没来得及把弟弟做出来。”
　　“别着急，爸爸现在马上就去做，好吗？”
　　弟弟终于抬起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姐姐跟弟弟都是爸爸妈妈的最喜欢的宝贝。”
　　还好，弟弟虽然聪明，但毕竟还没有幼儿园文凭，还是比较好哄的。
　　沈焰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跟林辰歆说了一声，就出门去找木匠，打算找一块好木头，把弟弟的小木头人赶紧做出来。
　　养孩子不容易，养两个孩子要完完全全一碗水端平，更不容易。
　　邓大姐听说林辰歆一家回来了，赶紧喊上陈冬妹，顺便在菜市场买了一堆菜，匆匆忙忙过来了。
　　接到林辰歆的信儿之后，她就去找了陈冬妹，陈冬妹的男人这两年一直都在陵川这边跟着建筑工地干活，最近这两年盖新房子的多，他挣得不少，不过就是得跟着建筑工地跑，夫妻两个聚少离多。
　　陈冬妹见识过陵川的繁华之后，就不想回乡下种地打渔了，在这儿就算是打零工，挣的钱也比在乡下多得多呢！
　　她男人便索性让她在陵川租了个房子住，平时打打零工，日子也过得挺好的。
　　就是因为夫妻团聚的时间不多，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生孩子，怕回去被婆婆说，她就更不想回去了。
　　邓大姐来找她，问她还愿不愿意去林辰歆家当保姆，主要是帮忙带两个孩子，工资开得挺高的。
　　陈冬妹当然愿意啊，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前两天刚跟邓大姐一起，帮忙把林辰歆家的屋子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呢！
　　今天一听邓大姐说林辰歆他们一家回来了，赶紧跟着便上门来了。
　　正好遇上沈焰出门。
　　“沈团长这急急忙忙地是要上哪儿去啊？”
　　林辰歆把刚才木雕的事跟她们说了，两人口里赞叹着：“这孩子可真是聪明。”
　　心里其实也有些感慨，这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像她们小时候，家里根本就不把她们这些女孩子当人，有点吃的穿的都轮不上，什么都要让着哥哥弟弟，哪敢耍这些小脾气呀！
　　陈冬妹更是告诉自己，以后在这家里干活一定要多提醒自己注意，千万不能把以前在家里受到的那一套教育用在这里，千万要记得对两个孩子都一样才行。
　　其实这也是不容易的，从小到大受到的影响太过根深蒂固了，就好像邓大姐，哪怕她现在自己能挣那么多钱了，可是有很多好东西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配吃，不配用。
　　陈冬妹也是这样，她当初为了嫂子敢直接跟她哥和她妈对上，已经算是很难得的性子了，可家里有点什么好东西的时候，仍然是会下意识地想得留着她男人回来给他吃。
　　她生怕自己在这儿也会无意识地做出这种事情来，比如说家里有点什么难得的好东西，会不自觉地给弟弟多一点，给姐姐少一点。
　　只能努力地把“公平”这两个字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千万别做出偏心的事情来。
　　林辰歆把两个孩子喊过来：“这是陈阿姨，以后爸爸妈妈去上班，就由陈阿姨在家里照顾你们，你们要乖乖地听陈阿姨的话哦！”
　　俩孩子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海岛上没有奶奶和田奶奶！
　　“哇！”一个孩子哭了起来，“我要奶奶！”
　　另一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我要田奶奶！”
　　陈冬妹吓坏了：“我吓着他们了吗？”
　　林辰歆安慰她：“没事，他们就是想奶奶了，以前一直都是奶奶带着的，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让他们先哭一下，发泄一下情绪。”
　　她还对两个孩子说：“妈妈知道你们现在很难过，所以允许你们哭一会儿，不过你们在这里哭会影响到别人，可以换一个地方哭吗？等你们哭好了，妈妈就带你们去打电话给奶奶报平安。”
　　没想到孩子真听得进去，指了指楼梯地下的储物间：“我们可以去那里哭吗？”
　　林辰歆点点头：“可以。”
　　于是姐姐就牵着弟弟，俩孩子迈着小脚丫就这么走进储物间，自己找了个地方站着，才开始传来肆无忌惮的大哭声。
　　陈冬妹以为自己是会带孩子的，她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就帮忙带过自己的小侄子，嫁人之后，又带过她男人大哥的孩子。
　　要是在乡下，孩子哭闹，大人不耐烦，一巴掌就扇过去了。
　　当然，她知道城里人都宝贝孩子，不会随便打孩子，但孩子哭了不是应该赶紧哄吗？怎么还能让他们自己好好哭一会儿呢？
　　她忽然惶恐起来，觉得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跟林辰歆的教育理念似乎完全格格不入。
　　陈冬妹有些紧张地说：“林医生，我，我怕我带不好你们家的孩子，要不我还是不干了吧！”
　　林辰歆不以为意：“不会就慢慢学，没有人天生下来就懂得怎么教孩子的，我自己也在摸索当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死脑筋，死守着以前那一套就行，你放心，我要是觉得你做得不好的地方，会提醒你注意的。”


第298章 
　　林辰歆知道, 在这边想要找到一个像田嫂子那样听话肯学的保姆肯定是不容易的，与其继续在外面乱找，不如就找个知根知底的。
　　像陈冬妹这样就很好, 年轻，打心底里尊重自己，愿意听话, 也肯学, 那就很好了，至于思想上暂时还有点转不过弯来的地方, 慢慢教就好了, 自己教出来的, 比从外面请回来的更放心。
　　邓大姐也劝她, 林辰歆不是那么挑剔的人，只要她肯学肯干，真心对孩子好, 就没问题的。
　　陈冬妹这才安心地留了下来。
　　储藏室里的哭声渐渐小了, 两个小家伙眼睛和鼻子红红的, 脸蛋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漂亮的大眼睛里含着两包泪走了出来：“妈妈，我们哭好了。”
　　这懂事的小模样, 叫人瞧着心里都要化了。
　　林辰歆把俩孩子搂进怀里, 又让陈冬妹去拧了毛巾过来，给他们好好地擦干净了脸, 最后在小脸蛋上一人亲了一下：“好了，那我们现在去打电话给奶奶吧！”
　　陈冬妹：“那我在家里做饭吧！”
　　林辰歆：“行, 孩子吃不了太硬的东西，米饭煮得软一点, 剁点儿肉沫蒸蛋给他们吃，其他的你看着做就行。”
　　京市的家里有电话，俩孩子从丁点儿大就知道，就算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通过打电话就能听到说话。
　　以前林辰歆有时候在学校或者工厂太忙了，晚上赶不回去，也会打电话回去跟他们说两句，所以别看他们小小年纪，也是会打电话的人呢！
　　林辰歆带着他们回医院借用电话机。
　　熟人们看见她带着两个一模一样玉雪可爱的孩子，都眼馋得不行，一个个地都要过来逗两句。
　　好不容易才打上电话，林辰歆先跟贺敏瑛说了几句，主要是报平安，接着话筒就被姐姐迫不及待地抢过去了：“奶奶，奶奶，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好想你呀，弟弟也好想你，还有田奶奶，你们也想我们吗？”
　　贺敏瑛自从他们离开之后，那叫一个牵肠挂肚啊，好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白天像丢了魂似的，干什么都没滋没味。
　　这会儿听到孩子们的声音，眼泪都要下来了，又怕惹哭了孩子，只能强忍着跟他们说话：“想呀，奶奶和田奶奶都可想宝贝们了，宝贝在火车上好不好玩呀？”
　　姐姐就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一会儿说火车上的事，一会儿说坐轮船，还说了大海好好看，甚至连火车上遇见一个长得很像葫芦娃里边的青蛇精的小弟弟的事儿都说了。
　　她自己说了不够，还时不时把话筒放到弟弟的耳朵边上，让他也说几句。
　　最后林辰歆不得不催促他们，时间到了，不能再多说了，才依依不舍地跟奶奶道别，挂了电话。
　　因为之前哭了一场，坏情绪已经爆发出来了，所以整一场通话情绪都很稳定，一直都没哭。
　　林辰歆又夸了他们一番，说好了下个星期再带他们来打电话，就准备带他们回家了。
　　正好张院长回来，想跟她聊一下回来上班的安排。
　　妇产科的刘主任也才跟张院长谈完事，看见两个小宝贝，立刻冲了过来：“唉哟，哪来两个这么漂亮的小宝贝呀，可不可以给姨姨抱抱呀？”
　　沈怀瑾看看妈妈：“妈妈，你认识这个阿姨吗？”妈妈说过的，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说话，更不能跟他们走。
　　林辰歆笑起来：“当然认识呀，这是妈妈的好朋友，你们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这个阿姨就看过你们了。”
　　那是她抢救沈焰差点儿流产那会儿，刘主任亲自给她保胎，做B超的时候见过他们俩窝在妈妈肚子里的样子。
　　听说自己还在妈妈的肚子里的时候就认识这个阿姨了，俩孩子对刘主任的感情一下子就不一样了，热情地张开小手：“姨姨抱抱。”
　　刘主任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孩子：“我带他们回科室转一圈。”仿佛这是她家孩子似的，忍不住就想抱去炫耀一下。
　　林辰歆笑着点头：“去吧！”
　　她留下来听张院长对于她接下来工作的安排。
　　张院长觉得，她带着俩孩子，再让她去忙得像狗，下班不定时，总是要加班的急诊就不太好了，以她的能力，放到普通门诊，每天看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太大材小用。
　　张院长想让她去外科，专门负责一些情况比较复杂的病人，再给她弄个专家号，挂号费比普通号要贵一些。
　　倒不是为了多赚病人的钱，只是筛选掉一些普通的病症，节省她的时间，也可以更好地接诊一些怎么也看不好的疑难杂症。
　　林辰歆觉得这些安排都没问题，不过她提出她还是想定期去参加义诊，两个月一次或者三个月一次都行。
　　张院长自然也答应了。
　　说好了两天之后正式上班，林辰歆就去妇产科找刘主任了。
　　俩孩子在那边玩得如鱼得水，科室里几乎所有的医护都可稀罕他们了，把压箱底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出来逗他们了，俩孩子收到了一大堆的礼物，抱都抱不住了。
　　“好了，不玩了，咱们要回家了哦！”
　　刘主任找来一个网兜，帮忙把孩子们收到的小礼物装起来给他们带回去，忽然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嗓音问：“妈妈，什么是鬼啊？”
　　林辰歆一愣：“什么鬼？”
　　“刚才姐姐们说的啊，停尸房里有鬼，昨天晚上放在里边的尸体不见了呢！”
　　“妈妈，停尸房是什么，尸体又是什么啊？”
　　林辰歆目瞪口呆，一旁的小护士们也快要吓疯了，刘主任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谁让你们在孩子面前乱说话的？”
　　小护士战战兢兢：“我、我们没跟他们说啊，谁知道他们竟然能听得懂呢！”
　　她们确实不是故意在孩子面前说这些的，只不过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怪事，反正传得有鼻子有眼，挺恐怖的，她们忍不住就聊了几句。
　　并不是在孩子身边说的，而是在另一边。
　　再说了，这么小的孩子，一般人心里都是默认他们什么都听不懂的，所以并没有说话要避着他们的概念。
　　谁知道这俩孩子耳朵这么尖，还能把她们说的话记住呢！
　　“对不起呀，林医生，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小护士愧疚地说。
　　这下林辰歆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这俩孩子聪明过人，不能当成普通的小孩子对待，所以每次他们提出的问题，林辰歆都会很认真地回答，从来都不会因为他们太小而随便说点什么敷衍他们，也不会说假话骗他们。
　　可是这一次的问题涉及到生死、伦理等比较沉重的话题，她确实不希望他们这个时候就接触到。
　　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骗他们。
　　最后只好使出绝招：“这是大孩子才能知道的东西，所以要等你们长大到五岁了，妈妈才能回答你们的这个问题。”
　　孩子们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开了，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还要长多久才能长到五岁。
　　可惜林辰歆从来都没有教过他们算数，以至于怎么都算不清楚。
　　林辰歆告诉他们：“至少要等你们长到这么高吧！”她用手比了比办公桌。
　　姐姐高兴起来：“那我回去就多吃肉肉，明天就长这么高啦！”
　　“好，那我们现在赶紧回家吧！”
　　林辰歆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犯了错误的小护士们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刘主任严肃地教育她们：“吸取教训，以后好好管好你们这张嘴。”
　　“可是那件事真的是很奇怪啊，怎么会这样呢，到底去哪里了呀？该不会真的是被人偷去那啥了吧？”
　　“不会吧，才这么小，不至于吧！”
　　刘主任也好奇起来：“什么这啥那啥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小护士压低嗓门悄悄地说：“管停尸房的老杜头说，说不定是被人偷去配阴亲了。”
　　刘主任板起脸：“别胡说，不许宣扬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小心被人听见了去举报你们。”
　　小护士们又吐吐舌头，但心里那份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的激动感，怎么也压抑不住。
　　主要是平时的生活太平淡如水了，突然间发生了那么一件怪事，能不激动嘛！
　　故事的开头要从一个弃婴说起。
　　昨天有人在路边的垃圾堆里发现了一个弃婴，报了警，警察去了一看，是个病恹恹的小姑娘，只剩一口气了，赶紧送来了医院。
　　结果小姑娘病得太重，没有抢救过来，死掉了，警察说他们也得回去请示领导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明天再过来。
　　所以那女婴的尸体就被送去了停尸房。
　　再说这停尸房吧，条件属实不怎么好，跟大城市的大医院没法比，就是在医院的角落里盖了一间四四方方的红砖房子，里边只砌了两张水泥台子，再加上一道破破烂烂的木门，简陋得很。
　　事实上，跟大医院的太平间不一样，这停尸房平时也很少能用得上。
　　因为海岛上并没有殡仪馆，也没有火葬场什么的，病人去世之后，家里人大多数都是立刻就拉回家里办葬礼去了，没有必要停在医院这边。
　　只有像这个弃婴这样无主的尸体，暂时找不到人可以负责处理，才会送进去。
　　负责管理停尸房的老杜头平日里清闲得很，最大的爱好就是喝两口小酒，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医院的领导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除了他之外，也找不到别人来干这份工作了。
　　这天儿科的人找来老杜头，让他把弃婴的尸体送到停尸房去，老杜头喝得有点上头了，晕乎乎地送了过去放在水泥台子上。
　　准备锁门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门锁坏了，要换的话还得打报告去后勤申请，他嫌太麻烦，索性直接找了根树枝把门别上就算了。
　　能防着不让一些野狗野猫进来就行，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可能有人来偷的。
　　结果今天早上老杜头酒醒了，准备再去那边巡视看看的时候，居然发现大门敞开着，里面两个水泥台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把他给吓坏了，大声嚷嚷起来：“不好啦，尸体被人偷走啦！”
　　这一下子就传得整个医院都知道了，把医院领导可气得够呛。
　　这还没完，医院的公共厕所也建在距离停尸房不远的地方，因为厕所味道大嘛，所以得建得偏远一些。
　　昨天晚上有两个来陪床的病人家属说，他们昨天晚上上厕所的时候，听到有女人的哭声，特别凄惨，呜呜咽咽的，一下子远一下子近，听着特别可怕。
　　再结合停尸房的尸体不见了的传闻，医院里闹鬼的流言一下子就传扬开来了，各种说法都有，闹得沸沸扬扬的，压都压不住。
　　林辰歆正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俩孩子长得好，抱在手里沉甸甸的，她一个人抱两个一会儿还行，可走不了多长的路。
　　于是让他们在地上自己走，两边手一边牵一个，胳膊上还挂着妇产科的姐姐们送给他们的小礼物。
　　忽然发现前边闹哄哄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医院依山而建，高低落差大，有些地方路旁边就有两三层楼高。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些地方都砌了栏杆。
　　如今便是有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坐在了栏杆上。
　　旁边站了好几个人，正在努力劝她下来，却有不敢直接上前，怕吓到她直接就跳下去了。
　　那女人一看就是精神不太正常的，这么热的天气身上居然还穿着一件花棉袄，披头散发，脏得都打绺了。
　　她抱着的那孩子更是奇怪，用一块白布裹着，脸色青白。
　　林辰歆一惊，那明明就是个死孩子！
　　那女人却一脸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孩子，一边用手轻轻拍着，一边哼着歌儿：“宝宝乖，不怕不怕，妈妈在哦！”
　　一会儿又凶狠地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人：“你们都是坏人，想抢我的宝宝，坏人走开走开！”
　　这是林辰歆带着孩子们回家的必经之路，路本来就不太宽，这么多人挤在路中间，她带着两个孩子根本就过不去。
　　要是换成平时，遇见这样的情况，她肯定要去帮忙的，可是这会儿她还带着两个孩子呢，保护孩子的安全最重要，她决定先折返回医院，待会儿等事情解决了再回去。
　　两个孩子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由于大人们平日里经常带他们出去玩，把他们养得胆子大得很，这会儿也不害怕，还大声地问：“妈妈，那个阿姨在做什么呀？”
　　小手扯着林辰歆还想靠近一点去看热闹。
　　不料那女人听到孩子清脆的嗓音，忽然抬起头看向这边。
　　林辰歆发现，在看见孩子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了两簇火焰，都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就飞快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朝着林辰歆和两个孩子冲了过来。


第299章 
　　林辰歆大惊, 这会儿抱着孩子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蹲下来，把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牢牢地护住他们。
　　那女人冲过来，一手抱着死孩子，另一只手伸过来要抢她的孩子。
　　那手脏兮兮的, 干瘦如枯枝, 还有着长长的，黑漆漆的指甲, 把俩孩子吓坏了, “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好在其他人也立刻冲了过来, 有人一把抢走女人手里的死孩子, 有人从背后反剪着她的双手把她控制了起来。
　　女人失了孩子，忽然凄厉地大哭起来：“宝宝，我的宝宝, 快把我的宝宝还给我！啊！”
　　女人疯狂地挣扎着, 力气大得出奇, 竟然好几个男人都不怎么按得住她，那哭声更是凄厉无比。
　　“你们带她到医院去，让医生给打一针镇定剂吧！”不然这种情况, 她根本就不可能消停下来。
　　一堆人七手八脚地把人给押走了。
　　林辰歆哄着两个宝宝：“宝贝乖, 没事了，妈妈在呢, 不怕不怕哦！”
　　小丫头闭着眼睛不敢张开：“妈妈，坏人已经走掉了吗？”
　　林辰歆心里有些难过, 看那女人刚才哄孩子的时候一脸温柔的模样，她也曾经是一位很好的妈妈呀,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刚才那个阿姨不是坏人，她只是太想念她的宝宝了，认错人了，以为你们是她的宝宝，所以才会过来的。”
　　“那她的宝宝不跟她在一起了吗？为什么呀？”
　　“妈妈也不知道，可能是离开了吧！”也可能是去世了，作为一个见惯了生死的医生，虽然还做不到完全冷漠，但确实已经没有太大的触动了。
　　可自从自己也有了孩子之后，她根本就不敢想，如果她的两个小宝贝离开她了会怎么样，只要想到有一点点这样的可能性，林辰歆就心疼得快要发疯了。
　　俩孩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那这个阿姨她好可怜呀！”
　　两双柔软的小胳膊搂着林辰歆的脖子：“我们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妈妈。”
　　疯女人被送到医院，一针镇定剂下去，不到几秒就睡着了。
　　那弃婴的尸体也被交给老杜头重新送回了停尸房。
　　有人认出来：“这不是隔壁那条街上的疯女人嘛！”
　　疯女人原本不疯，有一儿一女过得很幸福，有一年夏天，儿子在海边玩水被海浪卷走，女儿冲到海里去救弟弟，也被卷走了。
　　几天以后，才被冲上了另一处的沙滩被找到。
　　女人悲痛欲绝，又整日被家人责怪，被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神思日益恍惚，渐渐地就疯了。
　　后来她家里人也不理她了，就任由得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在垃圾堆里捡别人不要的衣服穿，捡别人扔掉的坏掉的食物吃，偶尔有好心人看她可怜，施舍一点吃的，就又能撑下去好几天。
　　街上的孩子们都特别害怕这个疯女人，因为她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就窜出来，死死地搂着别人的孩子喊宝宝，还把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脏兮兮的东西往孩子的嘴里塞。
　　把孩子们都吓坏了，每次远远地见到她都会拼命跑，然后她就会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回来，不能去玩水，千万不能去啊！”
　　这次有人估计是人们在垃圾堆里捡到孩子送去医院的时候被她看见了，就悄悄地跟了上去，之前因为人太多不敢上前，后来发现孩子被送到停尸房了，她才趁没人的时候去偷走了。
　　人终于被抓到，打破了闹鬼的传闻，医院终于松了口气，可这女人在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还是只能找公安。
　　女人醒来之后倒是不疯了，只呆呆地坐着，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跟孩子说话。
　　医院里好心的护士看着女人实在是可怜，又怕她跟弃婴的尸体接触太久了，沾上什么致命的细菌，便好心帮她清洗了一下。
　　那一头打绺又爬满了虱子的头发干脆就剃了，剪了指甲，把她带去卫生间里从头到尾洗了一遍。
　　之前那身破烂衣服也扔了，给她换上一套病号服。
　　这样弄干净之后，居然还是一个挺体面好看的女人。
　　后来公安跟街道办的人商量了，决定把她送到省城的精神病院去，以免以后发病再做出点什么事来！
　　听到这个消息，街上有孩子的人家都松了一口气，大家心里虽然同情这个女人，但还是自家的孩子更重要。
　　这次是偷死孩子，下次要是偷了谁家好端端的孩子可怎么办？
　　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辰歆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好好陪他们玩了一会儿，孩子忘性大，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开开心心了。
　　只是到了晚上睡觉前，忽然发现俩孩子又情绪低落起来，躺在床上一人一边搂着她的手臂不出声。
　　沈焰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妈妈，那个阿姨的宝宝是再也找不到了吗？”
　　“那宝宝也想妈妈了怎么办？”原来还在纠结这个事儿呢！
　　“妈妈，我们不在奶奶身边，奶奶想我们的时候，会不会变得像今天的那个阿姨一样啊？”
　　“不会，那个阿姨的宝宝是再也找不到了，可是你们还可以每个星期打电话给奶奶，还可以给奶奶写信啊，对不对？”
　　“妈妈，可是我还是好难过。”
　　林辰歆把俩孩子都搂在怀里：“嗯，妈妈知道，宝宝们想奶奶了心里难过，跟自己最喜欢的亲人分开了，每个人都会难过的，没有关系，我们都要好好的，奶奶才会放心。”
　　俩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生并不是事事如意，也第一次学会了，跟难过和平共处。
　　但他们还是很快就融入到了海岛的生活中，还认识了好多小伙伴。
　　他们最喜欢的是隔壁的小宝哥哥，小宝哥哥比他们大两三岁，正是小男孩最调皮捣蛋的时候，俩孩子一天到晚跟着他到处乱跑，连带着小瑜弟弟也跟着变得活泼了一些。
　　虽然他每次出去玩还是要带着一本小人书，逮着空儿就坐下来争分夺秒看几眼，但好歹是愿意出门了。
　　姐姐就更不得了，招猫惹狗，钻鸡窝，爬树掏鸟蛋，就没有她不敢干的。
　　再加上这边没有奶奶和田奶奶一天到晚拘着她，更是无法无天了。
　　林辰歆离开的时候小宝还太小了，已经不认识她了。
　　不过大宝和二宝还是记得她的，大宝已经长成了一个稳重的小小少年，身上有着比这个年纪的孩子成熟许多的气质。
　　以前小时候可能不太懂，可是回想起来，却发现，那混乱的几年，对自己帮助最大的竟然是林辰歆和沈焰夫妇。
　　要不是他们在每次最关键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自己可能早就已经走了歪路，别说好好照看两个弟弟了，连他自己现在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二宝对林辰歆的印象不是那么深，只记得那是一个经常给自己好吃的东西的阿姨，阿姨长得特别好看和温柔，他小时候特别特别希望自己是林医生阿姨家的孩子。
　　当他们家的孩子多幸福啊，不会被打，不会被骂，还每天都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吃。
　　不过后来他就不想了，因为家里那个讨厌的妈妈走了之后，也来了一个很好很好的阿姨。
　　阿姨会温柔地跟他们说话，每天给他们做好吃的饭，给他们洗澡洗衣服，阿姨来了之后，爸爸的脾气也变得好起来了，变得爱回家了，也会跟他们笑了，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跟他们一起玩。
　　二宝好喜欢这样的爸爸，也想要家里一直都是这样。
　　他问罗阿姨，可不可以喊她妈妈。
　　可是罗阿姨说不可以，因为她不是他们的妈妈，她只是来帮忙带孩子的阿姨。
　　可是晚上的时候，他看到爸爸跟罗阿姨一起睡觉了，人家说男人和女人一起睡了觉就会生孩子，他特别担心，要是罗阿姨生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对他们这么好了。
　　好在罗阿姨一直都没有生孩子，也没有离开，就这么在他们家里，安安稳稳地过了三年多。
　　有一天，有一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来了他们家，罗阿姨喊他爹，罗阿姨的爹扇了罗阿姨一巴掌，骂她不要脸，没名没分跟一个有三个孩子的男人不清不楚，害得他们都没法做人了。
　　让罗阿姨要不跟他们回去好好嫁人，要不就让那男的拿两千块钱彩礼，再回乡下去好好地摆一场喜宴，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过来，给他们做面子。
　　随着现在人们越来越有钱，彩礼也跟着水涨船高，但两千块钱实在是太多了。
　　之前卓宇阳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被徐思妍带走了，这三年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从零开始的，他一个人的工资要养这么一大家子人，就算孩子们有抚养费，罗秀敏也勤俭持家，十分会过日子，但也攒不下两千块钱那么多啊！
　　罗秀敏想到自己前途未卜，晚上偷偷地哭。
　　卓宇阳听说事情的原委之后，失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当着孩子们的面，对罗秀敏说：“别担心，我去借钱，彩礼要给，宴席也要办，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孩子的妈了，没人再会在背后说你的闲话。”
　　二宝特别高兴，罗阿姨终于要成为他们真正的妈妈了。
　　隔壁的林医生阿姨回来之后，家里多了两个漂亮的小宝贝，不过他现在一点儿也不羡慕他们了，因为他自己也有了很好的爸爸妈妈。
　　这天二宝带着小宝，和隔壁家的两个孩子一起在家门口的树底下挖蚂蚁玩。
　　哥哥说隔壁的林医生阿姨以前对他们兄弟几个很好，所以现在他们也要对林阿姨家的小宝宝好。
　　所以二宝一点儿也没有不耐烦，总是好好地带着两个双胞胎玩。
　　玩着玩着，二宝忽然听见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哒哒哒”的，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直敲打在石头上的声音，还有“骨碌骨碌”像是轮子在地上滚的声音。
　　他好奇地抬头看过去，然后就彻底地呆住了。
　　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一个穿着大红色连衣裙，披散着一头卷曲的长头发的女人，嘴巴涂得红红的，像是刚吃完小孩子。
　　短短的裙子底下露出一大截细白的小腿，脚底下穿着一双奇怪的鞋子，鞋头尖尖的，鞋跟也尖尖的，踩在地上发出可怕的尖锐响声，每一步都像是狠狠地跺在了二宝的心尖上。
　　她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
　　徐思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见鬼的破地方，怎么还能热成这样，这么多年了，这路也不好好修一下，刚才不小心踩到个小坑差点儿崴了脚。
　　行李箱也拖得特别艰难。
　　三年多了，外面的世界发展得日新月异，这儿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么又穷又破。
　　幸好她走出去了呀，要是一直窝在这个鬼地方，怕是早就憋屈死了。
　　她这三年过得挺不错。
　　一开始确实是有点辛苦的，拿着家里所有的钱去了鹏城，那个改革开放的春风最先吹拂到的地方。
　　她运气好，碰上了一批从港城那边走私回来低价处理的丝袜，大胆地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运回内陆城市转手卖掉，挣到了她的第一桶金。
　　然后开始倒卖服装，凭着她在后世多年省吃俭用买名牌锻炼出来的眼光，生意做得还算不错，挣的钱也越来越多。
　　这才是穿越者该过的生活啊！
　　挣到一点钱之后，她又开始自己设计服装，其实就是把后世的那些服装款式拼拼凑凑，就当是自己的原创，找一些小工厂代工，做自己的品牌，慢慢地也有了一点小名气。
　　后来还遇上了一个港城来这边开服装厂的富商，她看中了富商的家财万贯，富商也欣赏她的设计能力，两人一拍即合，开始了合作。
　　从一开始工作上的合作，发展到了身体上的合作。
　　徐思妍其实知道，富商在港城那边已经有了家室，但没关系，富商答应她，在这边也跟她办个婚礼，就当是两头家。
　　以后鹏城这边的生意，就交给她来管，如今她徐思妍走出去也是要被别人喊一声“徐总”的。
　　徐思妍如今也算是翻身上了一个阶层了。
　　富贵不还乡，跟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当初她在海岛这边混得灰头土脸的，别人心里肯定都在笑话她，这次她一定要回来让所有人都好好看看，她如今是有多么的风光。
　　这些人一辈子都过不上她这么好的日子。
　　林辰歆有什么了不起，就算她再厉害，读完研究生回来，不也就是一个医生嘛！
　　一年的工资还买不起她现在手里的一个包包呢！


第300章 
　　而且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徐思妍要回来跟卓宇阳离婚。
　　虽然他们现在事实上也相当于离婚了，可是还没办手续，万一将来卓宇阳要来跟她分家产怎么办？
　　她凭自己努力挣的钱, 为什么要跟别人分享？
　　还有那三个孩子……
　　咦，等等，反正她现在有的是钱, 把孩子接过去养也不是不可以的, 不过就是找几个保姆的事儿。
　　将来可是能有大收益的啊！
　　将来会成为全国首富的大宝，顶尖医疗科学家的二宝和顶流歌唱家的三宝, 哪一个都是潜力股啊！
　　本来早已死了养孩子这条心的徐思妍又再次心痒痒起来, 人家离婚还要分孩子的呢, 自己分个孩子带回去养怎么了？
　　要不就要小宝吧, 年纪小，容易养熟；二宝也行，不过科学家将来可能挣的钱不多；大宝就算了, 这孩子心思重, 而且也懂事了, 将来肯定不会太孝顺自己。
　　徐思妍想得美滋滋的。
　　忽然看见树下的二宝和小宝，小孩子虽然变化挺大的，但毕竟是自己照顾过的孩子, 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旁边还有两个白白嫩嫩长得十分漂亮的小孩, 看那衣着打扮就不像是这种乡下鬼地方能养得出来的，什么时候这大院里多了两个这样的孩子？
　　“二宝, 小宝！”徐思妍高兴地喊了一声。
　　二宝猛地醒悟过来，立刻拉起小宝就往家里跑去, 双胞胎姐弟俩不明所以，也立刻把手里的小木棍一扔, 跟着他们跑了起来。
　　“喂，你们跑什么呀！”徐思妍穿着高跟鞋跑不快，追不上他们。
　　几个小不点跑进卓家的大门，二宝“砰”地一下重重地把门关上，门板差点儿拍在追上来的徐思妍脸上。
　　她用力地拍起门来：“快开门，二宝，我都看见你了，你跑什么啊，赶紧给我开门！”
　　小瑾好奇地问：“那个人是谁啊？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二宝竖起食指在嘴巴前面“嘘”了一声：“别出声，那是个坏女人。”
　　小瑾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巴：“那她在外面一直不走怎么办呀？她要是把门砸坏了怎么办呀？”
　　小瑜提出建议：“要不要我喊我爸爸来把她赶走？”
　　正在屋里做饭的罗秀敏走出来：“你们怎么了？有人来了怎么不开门呢！”
　　二宝吓坏了：“不能开！”
　　两个双胞胎也跟着大声嚷嚷：“不能开，外面有坏人。”
　　小瑾接着大喊了起来：“爸爸、妈妈，这里有坏人，快来啊！”
　　徐思妍在外面听到，都气笑了，竟然说她是坏人？
　　“二宝、小宝，我知道你们在家，赶紧给我开门！”
　　罗秀敏一脸惊疑，能喊出二宝和小宝的名字，应该是认识的人吧：“外边到底是谁啊？”
　　徐思妍也听见了里面有女人的声音，不由得火冒三丈，好啊，趁她不在家，竟然弄了个女人回来鹊巢鸠占！
　　也不想想是她先丢下这里自己跑了的，这三年来也从来都没把这里当家过，如今见了个女人，倒以女主人自居起来，说到底不过是独占欲作祟罢了。
　　隔壁沈焰不在家，林辰歆倒是正好在家，听见孩子的喊声，吓得她立刻跑了出来，然后就看见了站在隔壁门口的徐思妍。
　　“你回来啦？”
　　徐思妍正叉着腰拍门呢，看见林辰歆出来，立刻放下手，扶着她那价值不菲的行李箱，做出一个妖娆的姿势：“对呀，我回来了，咦，你不是去京市读研究生了吗？怎么毕业了没有留在那边，还回来了呀？”
　　林辰歆笑了笑：“是呀，我爱人在这边，我的家就在这边，当然要回来的。”说着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这几年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也还行吧！”徐思妍动作优雅地打开她的名牌包包，从里面抽出一个名牌钱包，打开，抽出一张压花名片，递了过来，十指纤纤，指甲上还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我现在在鹏城做服装生意，自己兼做设计师，有一个自己的品牌，生意还算不错，在港城那边的销量也挺好的。”
　　林辰歆随便瞄了一眼那张印着好几个唬人的名头的名片，随手就塞进了家居服的口袋里：“那恭喜你呀！”
　　说完敲了敲门：“小瑾，小瑜，你们在里面吗？”
　　小瑾立刻紧张地喊了起来：“妈妈，我们在这里，你看见外面那个坏女人了吗？你把她打跑了吗？”
　　徐思妍看了林辰歆一眼，心里有点发酸，她竟然生了双胞胎？而且还长得这么好？凭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个人给占了？
　　“那两个你的孩子啊？怎么，上个学还带生孩子的啊？不过这几年孩子爸爸不在身边，过得很辛苦吧！据说，不在爸爸身边长大的孩子，性格也会不太好呢！”
　　她也就只能在这些地方找着优越感了。
　　林辰歆也不惯着她：“是啊，这几年我不但生了孩子，研究生也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可以算是学习和生活两不误了呢！而且巧得很，孩子爸爸这几年也刚好借调到京市工作，他不仅亲眼看着孩子出生，还每天都陪着孩子们一起长大呢！”
　　徐思妍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她这次回来，明明是回来炫耀的啊，怎么变成了听别人炫耀了？
　　“你可真幸福，可不像我，一心扑在事业上，好在我男朋友跟我在事业上也是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以前啊，一直想着要是能多挣点钱多好，现在钱挣多了，感觉也就这样，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也就买东西的时候能随心所欲一点吧！”
　　林辰歆很想笑，这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啊，不想再跟她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了，提高了声音喊：“小瑾、小瑜，回家了。”
　　屋里面罗秀敏听两人说了那么久的话，知道外面的肯定不是二宝说的什么坏人了，其实她心里也隐隐有点明白，应该是这个家原本的女主人回来了。
　　她上前打开门。
　　两个小家伙一头扎了出来，一人一边抱着林辰歆的大腿，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妈妈，这个坏女人欺负你了吗？”
　　徐思妍笑着说：“我可不是什么坏女人，我跟你们的妈妈从小一起长大，是好朋友呢，你们要叫我徐阿姨。”
　　说着又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崭新的大团结，递到两个孩子的面前：“没给你们准备什么见面礼，一人十块钱，拿去买点好吃的吧！”
　　俩孩子当然是不会拿她的钱的，只是很疑惑：“妈妈，她说的是真的吗？那为什么二宝哥哥要说她是坏人呢？”
　　林辰歆牵了两个孩子的手：“见面礼就不用了，我们家孩子小，还不会花钱呢，小瑾小瑜，跟大家再见，我们回家了。”
　　徐思妍被驳了面子，手里拿着钱收回去也不是，继续塞也不是，气得她狠狠地瞪了林辰歆一眼。
　　转头把气撒到别人的身上，挑着眉对罗秀敏说：“你是谁呀，在我家里干嘛？”
　　罗秀敏心里一慌，她出身小渔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陵川岛了，从来都没有见过像徐思妍这样的女人，不由得心里就有些发憷：“我，我是这家的保姆。”
　　二宝气势汹汹地张开双臂挡在罗秀敏的身前：“不许欺负罗阿姨，罗阿姨很快就要变成我们的妈妈了，你这个坏女人，不许你进来，你快走，快走！”
　　看见二宝这个样子，当初他们兄弟几个拦在他们亲妈面前跟自己作对的画面又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徐思妍心里那个恨呀！
　　“好呀，卓宇阳你这个王八蛋，趁我不在，弄了个女人回来，住我的房子、吃我的饭、睡我的男人，还抢我的娃？你们可真不要脸！”
　　“谁不要脸？”门口传来一声怒喝，卓宇阳愤怒地走进来，“当初是谁趁着我出海，卷走家里所有的钱丢下孩子一走了之？要不是隔壁小沈小林好心帮忙，这三个孩子早就饿死了，你有当过他们是你的娃吗？你怎么好意思说这个话！”
　　“就算当初走了是我不对，可是我们还没有离婚呢，你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给我戴绿帽子呢！组织上管不了你了是不是？我要找领导举报你们乱搞男女关系！”
　　卓宇阳一巴掌扇在徐思妍的脸上：“瞧你这身骚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敢说你在外边就没勾搭过男人，没乱搞过男女关系？好啊，你想搞死我，那我也搞死你，大家拉着一块儿死啊！”
　　卓宇阳也恨啊，他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才正常了起来，这个女人她怎么就不死在外边了呢，她还回来干什么？
　　徐思妍被打得懵了一下，她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她明明是回来离婚，顺便炫耀一下她现在是个有钱人的啊！
　　卓宇阳要不要找别的女人跟她有什么关系？怎么就闹起来了呢？
　　对，都是这个女人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徐思妍把被打的仇恨全都发泄到了罗秀敏的身上，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就要扇巴掌。
　　结果被卓宇阳狠狠地捏住了手腕，她吃疼，只能放开了抓着罗秀敏头发的手，紧接着，她就被卓宇阳毫不留情地推了出去：“滚，自从三年前你走出了这道门，这里就再也不是你的家了，以后也别想再踏进来一步！”
　　说完，她那昂贵的行李箱也被“砰”地一声，重重地扔了出来。
　　刚好有几个人路过，惊讶地看着这边，徐思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呀！”


第301章 
　　徐思妍怒气冲冲地拖着行李箱去招待所：“给我开一间你们这里最好的房间。”
　　军区的招待所房间的规格也是有不同档次之分的, 最好的套房不但有客厅和卧室，还有独立使用的浴室和卫生间，床上用品和卫浴用品的质量也是最好的, 甚至连伙食的规格都是最高的。
　　只是……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住得上的，那都是得一定级别以上的大领导来了才能住的。
　　至于徐思妍，服务员看了她一眼：“有介绍信吗？”
　　在鹏城过惯了自由生活的徐思妍不可置信：“现在什么年代了, 还要介绍信？”
　　“不好意思啊, 这位同志，我们这是军区招待所, 只有系统内的人, 或者是来我们这边办事的, 才能入住, 是需要看介绍信的。”
　　这还是看在她衣着打扮不凡的基础上才对她这么客气的，要是换了其他打扮得土气一点的，说不定一个白眼就翻过去了。
　　“系统内？我是陵川军医院的, 可以住吧？”徐思妍没好气地说。
　　对方仍旧看着她：“那也不能你说是就是吧？”
　　徐思妍气死了, 可这里跟鹏城不一样, 并不是一个有钱就是王道的地方，再气她也只能乖乖地在挎包里翻找起来。
　　好在她这次回来，把之前在这边的所有证件都带回来了, 除了要离婚之外, 她还得跟单位办理离职手续。
　　当初可是什么都没管，直接就走了的, 但现在她也算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了，这些东西不理清楚, 她担心以后会带来什么麻烦。
　　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张工作证, 拍在服务员的面前：“这样总可以了吧！”
　　服务员仔细看了她的工作证，确认不是假的之后才开口：“那给你开一个标间吧！”
　　徐思妍：“是我没表达清楚还是你没有听明白？我不要什么标间，我要你这里最好的房间，套房，明白吗？”
　　她的态度终于惹怒了服务员，刚开始服务员看她穿成这样，全身上下处处都露出高档来，一开口就是要最好的房间，还以为她是个什么人物呢！
　　因此就算她没有介绍信，也还是对她客客气气的，这会儿看了工作证，发现她原来只不过是军医院一个小小职员，还在这里颐指气使，顿时不乐意起来：“是你不明白还是我不明白，这套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的吗？也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我给钱还不行吗？你们套房多少钱，我出两倍、三倍的价钱行不行？”
　　“少来这一套，什么钱不钱的，有钱了不起啊，你不是这个级别，就别肖想不该是你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我今天不管花多少钱，就是住不上套房了？”
　　“这就不是钱的事儿，你有这个级别吗？就想住套房？反正就只有普通的标间，你爱住住，不住就算！”
　　徐思妍咬牙：“标间就标间吧，我住！”这军区招待所，是岛上条件最好的招待所了，不住这儿，难道还能去其他小旅馆跟那些满身鱼腥味的渔民们一起住吗？
　　服务员撇了撇嘴：“早这样不就行了嘛！”扔了一枚钥匙出来，“从这儿上去，二楼，倒数第二间。”
　　徐思妍东西带得多，行李箱极重，当然她也知道，在这儿是不可能有人帮她拎的，只能自己咬着牙拼命拎上楼去，一边上楼一边唠叨：“什么破地方，人家港城那边的大酒店，服务态度可好了，进出都帮忙拿行李的，活该你们这些人一辈子拿一份死工资！”
　　服务员听见了，使劲儿翻了个白眼：“别人那儿那么好，那你去住啊！干嘛还死皮赖脸地住我们招待所呢！”
　　徐思妍好不容易把行李拖了上去，打开房间门，一股闷久了的霉味扑面而来，赶紧又去开窗，外面吹进来的是潮热咸腥的海风。
　　她真的是受够了，这次离开以后，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来。
　　但很快，打开行李箱，看见里面那些精美的物品，她的心情又愉快起来，这次回来，她可是要扬眉吐气的。
　　接下来的几天，徐思妍过得确实很快活，她找到以前跟她交好的几个人，送给她们她带回来的她自己的工厂做的衣服，又让她们帮忙攒局，在陵川最好的饭店大宴宾客。
　　终于成功地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衣锦还乡了。
　　与此相反，卓宇阳这些天就过得不怎么好了，各种各样的流言又开始围绕着他流传了起来，他跟徐思妍如今还算是夫妻关系，可徐思妍回来了却不回家，只在招待所里住着。
　　而他的家里，现在还住着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
　　罗秀敏受不住了，收拾的包袱要回老家。
　　卓宇阳拦着她不让她走：“你别走，该走的人是她，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跟她断清楚的。”
　　卓宇阳在招待所堵了一天，终于等到喝得半醉回来的徐思妍。
　　“徐思妍！”
　　徐思妍顿住脚步：“咦，这不是卓团长，啊，不对，卓营、卓副营长吗？是这个级别吧？应该没有再被贬职了吧？”
　　卓宇阳冷然道：“少废话，你这次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徐思妍朝他挑了挑眉：“回来跟你过日子啊！”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我早就当你死在外面了，你这次回来刚好，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要离婚也行，孩子我带走，家里的财产分一半给我带走。”在她的观念里，这么说还真没什么错，她就是觉得婚内共同财产有一半是她的。
　　至于她之前拿走的那些钱，还有现在她自己的钱，在她的概念里，根本就没有算进共同财产里面去。
　　卓宇阳简直不敢相信有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家里的财产？这个家的财产跟你有一分钱的关系吗？你居然好意思开这个口？”
　　他冷笑：“你想都不要想，不可能！”
　　徐思妍这两天虽然高兴，可也受够了这岛上什么什么都不方便了，她也想早点离开，会鹏城那边去。
　　她现在的那个男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可架不住人家有钱啊，想往他身上扑的女人就跟那扑火的蛾子似的，那是一茬一茬地没完没了啊！
　　偏那男人又不是什么守得住的性子，当初她也是费了点心思才把人拿下的，现在不赶紧回去，她也怕被别人钻了空子。
　　再说想想那天在那院子里看见的穷酸样，想必卓宇阳手里也不会有多少钱，分一半连她身上的一个包包都买不起呢！
　　算了，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不分财产也行，那我带孩子走。”
　　“孩子？你搞搞清楚，那是你的孩子吗？你脑子有病是不是，你要那三个孩子干什么？”
　　“大的不要，要小的两个，或者只要小宝也行。”
　　“该不会是你现在找的男人生不出来吧？”
　　事实上还真有这么回事。
　　徐思妍一开始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想过，生个儿子，长大以后让他去参与豪门争家产什么的。
　　男人跟她在一起也不做什么措施，她以为男人也是乐意她生孩子的，谁知道一直都怀不上。
　　后来有个跟那男人在一起过的女人找上门来，说是怀了他的孩子，让他负责，结果男人根本不信，直接把人赶跑了。
　　徐思妍后来才从男人的司机那里打听到，男人在港城那边的婚姻算是豪门联姻，但男人的家世比他老婆的家世要差一点，男人算是高攀。
　　而且男方家里很多生意都是要靠着女方家里的。
　　他老婆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的做派改不了，她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就逼着他去做了结扎手术，以后不管他在外面怎么玩她都不管了，只要不弄个私生子回来将来跟她的两个儿子分家产就行。
　　徐思妍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直跟着这个男人，但她自己肯定是想要一个孩子的，不然也不会打着把小宝带回去的主意。
　　当然收养其他小孩也不是不行，可别的小孩哪能有小宝将来那么大好的前程呢！
　　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居然被卓宇阳这么随口就戳破了。
　　她当然是不肯承认的：“你胡说什么呢，现在说的是我跟你离婚的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我一分钱都不要你的，还带走了一个孩子，帮你减轻负担，你有什么不同意的？”
　　“你就不是一个真心待孩子的人，谁知道你要带走小宝打的什么鬼主意，万一你把他弄去卖掉了，我对得起他爸吗？”
　　卓宇阳养三个孩子确实养得挺烦的，但好歹也养了那么多年，多少也是有点感情的。
　　“哟，你还有这份良心呐？”
　　“带孩子走的事你不用想了，就算我答应，部队的领导也不可能会答应的。”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可就谈不拢了，要不明天去找领导再谈？”
　　“行，那我们明天就去找领导在离婚报告上签字。”
　　卓宇阳离开之后，徐思妍满心不耐烦：“真是个死脑筋，有福不会享，有人帮你养孩子你还不乐意！”
　　收拾了衣服去洗澡，她住的标间没有独立卫生间，只能到楼道尽头的公共卫生间去洗，还没有花洒，只能用桶打水洗。
　　用的桶还是招待所公用的。
　　她有点儿嫌弃，用了好多热水烫了一遍又一遍，正好被服务员看见，忍不住说了她一句：“这位同志，我们烧热水也是要花钱的，请不要那么浪费好吗？”
　　徐思妍撇撇嘴：“小气巴拉的。”
　　打了水进去，清洗到某些地方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酒醒了三分。


第302章 
　　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
　　徐思妍到底也曾经是学医的, 虽然专业水平不怎么样，但该懂的还是懂的。
　　长在这个位置，摸起来圆圆的硬硬的, 有溃疡，但不疼……
　　不不不，不可能的, 不可能是那种可怕的病, 她又不是那种会出去乱搞的人，上哪儿去沾染这种脏病啊！
　　大概只是这几天太劳累, 乡下地方卫生条件不好, 又炎热潮湿, 造成了一点小感染而已。
　　没事的, 不要自己吓自己。
　　徐思妍拼命找各种理由说服了自己。
　　第二天去找部队的领导。
　　军婚虽然不好离，但只要双方都同意，领导也不会故意为难他们的。
　　他们夫妻俩的情况大家有眼睛看得到的, 家不成家。
　　领导们都知道, 自从跟徐思妍这个女人搅和在一起之后, 原本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生活就变得一地鸡毛，连带工作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这两年这女人离开之后, 才又好了一些, 现在他们来离婚，领导们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们之间条件没有谈拢。
　　徐思妍坚持要带走一个孩子：“虽然我跟小宝没有血缘关系, 但毕竟他也是我从一个奶娃娃一手带大的，怎么说也是有感情的, 而且我现在有钱，他跟着我去鹏城, 能够得到的优越生活和良好的教育环境，是留在这里不能想象的。他只要跟我走，他的人生将会完全不一样。”
　　卓宇阳冷笑：“说得好听，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留在这边，最起码可以安安稳稳地长大，未来也有保证，何必为了你那虚无缥缈的所谓好日子去冒那个险？”
　　“你这是自私，你为了你自己一直能顶着这个抚养英雄子女的荣誉，就要生生毁了一个孩子的大好前途。”
　　“跟着你这种人孩子才是毁了呢！你也知道，小宝是英雄子女，不可能跟着你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就这么走的。”
　　领导被他们吵得脑袋都大了，双手虚空往下一按：“好了，都别吵了，谁是真心对他好，孩子的心里最清楚，孩子要跟谁，咱们听听他自己的意见，这样，你们先回去问问孩子自己，然后再来吧！”
　　徐思妍：“不行，这不公平！”
　　“这怎么又不公平了？”
　　“我离开的时候孩子还小，这几年又是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小宝还小，并不懂得跟着我对他将来的好处，我认为让一个小孩子自己做选择是不公平的。”
　　领导说：“既然你觉得小宝太小了，还不懂事，那你可以带走大宝或者二宝嘛，既然都是想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和前途，带哪一个有什么问题呢？”
　　卓宇阳冷笑：“还不是因为小宝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被她拿去卖了都不晓得跑，大宝二宝她敢带走吗？”
　　“行了。”领导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好好商量好再过来，不要在我这里吵架，我这儿还忙着呢！”
　　“给我三天时间，要是我有办法说得动小宝，让他心甘情愿跟我走，你们就放人，怎么样？”
　　“呵，你只管试试。”
　　试试就试试，不就是个孩子嘛，有什么难的。
　　徐思妍去买了很多好吃的，一般人家的小孩子都舍不得吃的零食，还有小男孩爱玩的玩具枪啊，小汽车等等玩具，以及小孩的衣服。
　　趁着小宝出门玩的时候就凑了过去。
　　小宝正跟沈家的俩双胞胎一块儿玩呢，他们家的狗狗糯米糕也在。
　　徐思妍走过去：“小宝，还记得妈妈吗？”
　　糯米糕认识徐思妍，倒也没有冲她叫，只是警惕地护在了双胞胎的身边。
　　小宝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徐思妍拿出好吃的：“妈妈给你带来了好多好吃的哦，还有好玩的玩具呢，要不要去妈妈那里玩呀？看，妈妈还给你买了新衣服，喜欢吧？”
　　小宝明显对零食最感兴趣，他从小就是一个馋嘴的孩子，小时候天天被隔壁家飘过来的香味馋哭。
　　他伸手想要去拿，双胞胎小瑾张开双臂拦在了他的跟前：“不许拿，我妈妈说过了，用好东西来引诱你跟他走的都是人贩子，你不能要她的东西，不然她就把你带走拿去卖了。”
　　双胞胎是各种好吃的都没缺过的孩子，内心富足，不会轻易被来历不明的食物吸引。
　　“嘿，你这小孩，我跟我家孩子说话呢，关你什么事，再吵当心我真的把你抓去卖掉！”
　　小瑾立刻大声地喊了起来：“救命啊，这里有人贩子要抓小孩啦！”
　　她嗓门大，又清亮，顿时有好几家人跑了出来，包括在沈家干活的陈冬妹，还有隔壁家的罗秀敏和二宝。
　　二宝一见徐思妍，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老虎，猛地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推开，她手里拿着的那些东西也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大伙儿冲出来本来是打算抓人贩子的，还觉得奇怪呢，哪来的人贩子胆子这么大，敢在部队大院里拐小孩。
　　出来一看原来是徐思妍，想起她家里那些破烂事，都有点儿讪讪的。
　　徐思妍也讪讪地：“这俩孩子，嫌我当初走得太突然，还在生我的气呢！我没其他意思，就是给他们买点东西。”
　　罗秀敏深知自己在这儿也是尴尬，默默地回屋去了。
　　别人也都识趣地散了。
　　二宝一把拉起小宝，大声说：“不许要坏女人的东西，以后也不能跟她说话！”说完，怒气冲冲地拉着小宝回家去了。
　　小宝嗦着手指头，眼巴巴地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零食。
　　徐思妍气愤地瞪着俩双胞胎：“臭小鬼，都是你们坏的事！”
　　小瑾朝她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们才不是臭小鬼，你再骂人，我就让糯米糕咬你啦！”
　　糯米糕也跟着凶凶地吠了一声。
　　由于二宝提高了警惕，徐思妍再没有找到机会单独跟小宝说话，等到晚上，才终于见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大宝刘世伟。
　　“大宝！”徐思妍走上前去，“大热天的上哪儿去了，热得一身汗，我这儿有汽水，先喝一瓶吧！”
　　刘世伟冷漠地转开了眼睛：“我不喝。”
　　徐思妍笑了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去垃圾站捡垃圾了吧，你小小年纪，这么辛苦挣那一点钱，不就是为了给你两个弟弟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吗？可是你挣的那点钱，能有什么用？”
　　“我现在在鹏城那边，有大公司，还有工厂，每天挣钱都是成千上万的，只要小宝跟我过去，他每天能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我送他去当地最好的学校上学，能让他过上比在这里好几百倍的日子，你当哥哥的，难道不想让弟弟能过上好日子吗？”
　　“凭什么？”刘世伟冷冷地问。
　　“啊？当然是凭我有钱啊，我有钱能给他提供那样好的条件，靠姓卓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是问，你凭什么要对小宝那么好？你不是一直都很嫌弃我们吗？”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是，我以前是脾气不太好，有时候也会不耐烦，但我真的是把你们当成亲生孩子看待的呀，现在有钱了，我也只想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既然这样，不如你把我带到鹏城去吧，我去鹏城学到了真本事，很快自己就能挣钱了，以后还能把两个弟弟也一起接过去，既然你把我们兄弟三个都当成亲生孩子看待，一定也是乐意的吧！“
　　“这……”徐思妍没有想到她居然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想养小宝，难道是做慈善吗？当然是为了日后的回报啊！
　　这不是因为小宝年纪小不记事，以后还能把她当亲妈嘛！
　　“这、这个，你爸他肯定是不愿意的吧！”
　　“只要你愿意，我有办法说服我爸让他答应。”
　　“我……，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连弟弟的好日子都要抢，你跟着我去鹏城吃香喝辣，留下两个弟弟在这里吃苦受罪，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那你就把我们兄弟三个一起接过去啊，我们一起过好日子就好了。”
　　“你……”徐思妍这会儿也总算是听出来了，这孩子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跟她去鹏城，在这儿跟她玩以进为退呢！
　　“我跟你没法说，反正我只能带走小宝一个孩子，想不想让他过上好日子，就看你们有没有良心了！我最多只等三天，三天之后还不来找我，那以后你们谁也别惦记着我的钱！”
　　刘世伟冷漠地盯着她：“滚，没有人惦记你的钱，钱我们将来自己会有。”
　　就是这种眼神，徐思妍烦透了这个孩子，当初就老是用这种眼神盯着她，害得她背后直发凉。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徐思妍扭头就走。
　　回到招待所，徐思妍越想越气，那一家人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哪有人放着现成的好日子不想要的，真是不识抬举。
　　洗澡的时候，她又摸到了那个硬硬的东西，不知怎么的，心里越来越慌，终于忍不住，匆匆穿好衣服，出门去找林辰歆。
　　小地方的人睡得早，九点多钟，大院里就已经静悄悄的了。
　　徐思妍来到林辰歆家门外用力地敲门：“林辰歆，你在不在家？快开门。”
　　门里立刻响起了糯米糕的吠叫声。
　　隔壁的卓宇阳也听见了，安抚身边忽然紧张起来的女人：“别怕，不管她搞什么鬼，别想再影响我们的生活。”
　　沈焰不在家，林辰歆正在房间里哄两个宝宝睡觉。
　　“妈妈，那个坏女人又来了！”小瑾眼睛一亮，顿时睡意全消。


第303章 
　　林辰歆戳了戳这个八卦的小家伙的小脸蛋：“乖乖睡觉！”
　　睡在隔壁房间的陈冬妹披衣出来：“林医生, 要去开门吗？”
　　林辰歆：“来找我的，我去吧，你过来, 帮忙哄这两个小家伙睡觉。”
　　林辰歆怕徐思妍继续这样用力敲门影响了邻居们休息，赶紧下楼跑出去开了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徐思妍闪身进来，立刻把门关上, 又警惕地在她身后看了看：“你家其他人呢？”
　　林辰歆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刚才喊门就别喊那么大声啊！
　　“到底什么事？”
　　“你帮我看看, 我这儿长的究竟是什么！”
　　“哪儿呢？”
　　徐思妍又四下看了看：“走, 到卫生间去。”
　　看完之后, 林辰歆沉默了一会儿, 问：“有过冶游史吗？”
　　徐思妍的声音一下子拔尖了：“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的性伴侣呢？”
　　“他……”徐思妍下意识地想否认，最后却哑口无言。
　　那个男人风流成性, 光是徐思妍知道的, 跟他有过那种不清不楚关系的女人就有好几个。
　　这几年鹏城那边的经济飞速发展, 与之相应的，也滋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现象，再加上港城那边的声色场所鱼龙混杂, 就更不用说了。
　　这已经不是有可能了, 简直可以肯定，就是那个男人传给她的。
　　徐思妍慌了：“那怎么办呀？”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 你这个应该是硬下疳，梅毒第一期的症状, 不过要确诊的话最好还是去医院抽血做个检查，好好治疗, 不是大问题。”
　　“不行，我不能去医院，林辰歆，你直接帮我开点药带回来就好了。”
　　“不检查，没有诊断证明，怎么开药？”
　　“你，你就说是你家亲戚病了，托你帮忙开点药不就行了嘛，求你了，要是被人知道我得了这种病，叫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那我家亲戚招谁惹谁了，要给你顶这个锅？”
　　“你真不帮我？”
　　“这事儿没法帮。”
　　“那算我找错人了，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这么自私自利，你都嫁得这么好了，还生了一对双胞胎，还是这么见不得人好吗？”
　　“这是两码事，另外我得告诉你，按照规定，梅毒属于传染病，我发现有梅毒患者是必须要上报的。”
　　“上报？你这是想要害死我吗？害我颜面扫地，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作为陵川岛上的医生，就必须要对岛上居民的健康安全负责，在众多医务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下，这种病在岛上已经绝迹了十几年，如果因为你的缘故，导致这种病再重新流行起来，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呵，你也不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很快就要走了，这种病也不是那么容易传染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你就是见不得我现在比你有钱，过得比你好，所以故意想要害我。”
　　“害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你想要多少钱？只要你答应我不说出去，我可以给你一笔钱。”
　　林辰歆打开门：“你走吧，不上报是不可能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相关人员会注重对患者的隐私保护的。”
　　“林辰歆，你等着，要是这件事真的被别人知道了，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林辰歆也有些生气，等她走了之后，用力地关上了门，开了水龙头“哗哗”地洗手，一遍又一遍地打肥皂。
　　真是的，她招谁惹谁了，竟然要认识这样一个人，她自己做人不检点，得了那样的病，凭什么让她也别想好？
　　她有做错任何事情吗？要说错，也就错在刚才不该开门把人放进来。
　　陈冬妹把俩孩子哄睡着了，下来担心地问：“林姐，刚刚是谁呀，怎么了呀？惹你生气了？”
　　林辰歆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摇摇头：“没什么，早点休息吧！”
　　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这几天注意一下，别让俩孩子自己在外边玩，还有我不在家的时候，也尽量别让不熟悉的人进来家里。”
　　谁知道徐思妍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来呢，林辰歆可不敢拿两个孩子的安危去赌。
　　陈冬妹吓了一跳：“真出事了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这儿是部队大院，一般人不敢乱来的。”
　　“也是，在部队大院里做坏事，不要命了吗？”
　　一家人自去歇下不提。
　　再说徐思妍气呼呼地回到招待所，一路上都在想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林辰歆闭嘴。
　　去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多想，一心只担心着万一要是真的得病了该怎么办，所以迫不及待地去找了林辰歆帮忙看。
　　现在她可后悔死了，就算真病了又怎么样，又不是治不好了，她就不该去找林辰歆的，要是真的被传出去，那才叫社死呢！
　　绝对不能让她说出来，既然利诱不成，那就只能威逼了。
　　她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
　　徐思妍的脑海里冒出了双胞胎的身影。
　　对，只要她把那对双胞胎其中的一个弄到手里，就不怕林辰歆不乖乖地听话。
　　林辰歆不爱钱，她家保姆还能不爱吗？
　　徐思妍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行得通！
　　回到招待所门口，却发现自己的行李全被扔了出来，乱七八糟地躺在门口的泥地上。
　　她差点儿气疯了，冲进去想要找人算账：“你们怎么回事！凭什么乱扔我的东西，告诉你们，我这些东西可都值钱得很，少了一件你们赔都赔不起！”
　　两名招待所的服务员一人拿着鸡毛掸子，一人手里握着一把扫把：“不要脸的烂货，得了一身脏病还来祸害我们，没把你的东西一把火烧了都算是便宜你了。”
　　徐思妍眼前一黑，第一反应就是林辰歆这么快就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了？
　　转念一想不可能，她才从林辰歆家出来，就算她当时就去上报了，也不可能处理得那么快。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随便污蔑人，我可是要告你们诽谤的，还有你们乱扔我东西的事，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们没完！”
　　“笑死，还诽谤呢，你干的那些事，我都说不出口！你等着吧，现在医院传染科的人正在消毒你住过的房间呢，待会就轮到你了。”
　　徐思妍瞳孔紧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你们是什么意思？”
　　“上面的通知都发下来了，我们轮到这几天上班，真是倒了大霉了，看着穿得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就是个不要脸的破鞋！”
　　直到有人拿着一份文件来通知她去医院做检查，徐思妍才知道，事情不是出在她这里，而是在鹏城。
　　她刚离开鹏城不久，她傍上的那个富商就因为乱搞正好碰上扫黄被抓了，然后被查出了患有梅毒。
　　这可不得了，卫生部门和防疫办都十分紧张，立刻排查跟他关系密切的人。
　　而徐思妍作为他公开的情人，自然也是重点关注对象。
　　于是消息一层层地传递过来，终于在今天晚上紧急通知到了陵川这边。
　　招待所的人可都吓坏了，这几天她可是吃住都在招待所，在招待所的公共卫生间洗澡，还用了他们这儿的桶呢！
　　服务员还每天都去给她收拾房间。
　　这几天服务过徐思妍的服务员们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在心里面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对她的东西当然不会客气了，带着口罩和手套把东西全都扔出来了还不算，恨不得狠狠地上去踩两脚。
　　徐思妍当天晚上就被传染病科的人带走了。
　　林辰歆是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事的。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特别是这种带着一点色彩的八卦消息，传播的速度简直是可怕，一夜之间，几乎整个岛上的人都知道了。
　　林辰歆从出门到医院那么短短的一段路程，就被人拉住八卦了无数次，每一次的开场白都是一样的：“小林啊，你听说没有，当初跟你一起来我们陵川的那个小徐，昨天晚上被抓了，巴拉巴拉……”
　　“难怪突然间要回来跟小卓抢孩子呢，原来是自己得了那种脏病，生不了孩子了，还好小卓没让她把孩子带走，孩子要真被她带去了那种地方，还能好吗？”
　　“当初我一看她那个长相眉眼，就知道这种女人肯定安分不了，这不，果然出事了吧？”
　　林辰歆从一开始听到的震惊，到最后变得麻木起来，好不容易赶到医院，差点儿就迟到了。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徐思妍，只知道医院以她三年前不告而别，以及生活作风不正的理由把她开除了。
　　卓宇阳也匆匆跟她离了婚，没人再提她要带走一个孩子的事。
　　徐思妍的名声算是彻底地臭了，被人津津乐道地议论了一个多月，还被添油加醋地传出了好多不同的版本。
　　直到说的人说烦了，听的人也听厌了，才渐渐地被其他的新鲜事儿所代替。
　　只有招待所的服务员和几个徐思妍回来之后跟她关系比较好的女人提心吊胆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潜伏期过了之后，确定没有染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事儿带来了一个不好的影响，那就是造成了陵川的人们对于鹏城这种率先开放，先富起来的地方产生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并且将那边过来的人都视为洪水猛兽。
　　有些年轻人听说那边遍地有黄金，一心想去挣钱的，家里的长辈都会用这事来教育他们，千万不要去。
　　一个好好的大学生，还曾经是个医生呢，到了那儿没多久，就被不良思想腐蚀，前途尽毁。
　　吓得陵川在好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敢出去闯一闯。


第304章 
　　卓宇阳终于跟罗秀敏办了婚礼。
　　林辰歆家的两个孩子也从一开始到海岛上有点儿水土不服, 渐渐地也彻底习惯并适应了这个地方。
　　一切都步入了正规。
　　陈冬妹的男人最近在省城的工地上做工，这天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她男人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了, 正送进医院抢救呢，让她赶紧去看看。
　　陈冬妹吓坏了，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去医院找正在上班的林辰歆：“林姐, 怎么办？”
　　林辰歆：“下午两点还有一班去省城的船, 你赶紧收拾一下过去还来得及。”
　　“可是，两个孩子怎么办？”
　　“没事, 交给我就行。”
　　陈冬妹满心愧疚地匆匆离开, 两个小家伙第一次跟妈妈一起上班, 倒是兴奋得很。
　　好在林辰歆现在换了个工作岗位, 倒也不是很忙，偶尔要工作的时候，也有其他的医护人员可以帮忙看着点儿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也听话, 小瑜是不用说了, 就连小瑾那么调皮的孩子, 只要告诉她哪里不能去，哪些东西不能碰，她就能够遵守规则。
　　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医院里人多口杂还有病菌, 林辰歆也不能让他们长期待在医院里。
　　还有就是孩子吃饭的问题有点麻烦。
　　她家孩子养得精细，每顿吃的东西都是专门给他们做的, 要营养均衡，丰富多样, 还得适合小孩子的牙口。
　　食堂的饭菜肯定达不到这个要求。
　　而且他们年纪小，胃口小, 要少吃多餐，每天上午和下午还得再加一顿点心，林辰歆和沈焰都上班的话，根本就顾不过来。
　　两天下来，就有点焦头烂额了。
　　跟沈焰商量着看能不能把他们送去幼儿园。
　　部队里有子弟幼儿园，两人抽了个空带着孩子去了一趟。
　　姐弟两个一看到幼儿园操场上的滑滑梯、跷跷板，还有墙壁上心灵手巧的老师们画的彩色的卡通画就瞪大了眼睛。
　　“妈妈，幼儿园好漂亮啊！”
　　“那你们想每天都来这里玩吗？”
　　“想啊想啊！”
　　“是想在幼儿园玩还是在妈妈上班的地方玩？”
　　“幼儿园！”俩孩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们去问问幼儿园的老师，能不能让你们来上学。”
　　林医生鼎鼎大名，岛上几乎就没有不知道她的，幼儿园的老师们也不例外。
　　园长亲自接待的他们。
　　只是园长也有些为难：“按照规定，我们只接收三岁以上的小朋友，你们家这两个，确实还小了一点。”
　　林辰歆：“园长，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知道让你们为难了，只是请的保姆这段时间家里有事回去了，我们两个人都要上班，这俩孩子实在是顾不过来，要是实在不能入学，您看能不能借读一段时间，让我们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
　　园长：“我非常理解你们的难处，你们的工作也是为人民服务，我们本来是应该支持的，可是你看，我们这里孩子多老师少，如果孩子太小，没有一定的自理能力的话，实在是顾不过来。”
　　听到这话，林辰歆的心里定了许多，她家孩子别的不说，就是聪明、懂事，自理能力强。
　　幼儿园不愿意收年纪太小的孩子，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孩子小，什么都不会，上厕所吃饭都不能自理，听不懂老师说话，甚至还有一些连话都说不好，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这样的孩子带起来可太费心思了。
　　一个班二十多个孩子，只有两个老师，如果都是这样的话，根本就顾不过来。
　　但她们家这俩孩子不一样啊！
　　“园长，自理能力方面您大可放心，我们家这两个孩子会自己用勺吃饭，上厕所自己穿脱裤子也是没有问题的。”
　　园长有些吃惊：“真的？”
　　她看着这俩孩子长得白白嫩嫩，身上的衣服也干净体面，一看就是被家里宠着养大的。
　　有些家里宠孩子的，别说两岁自己吃饭了，追着喂到五六岁的都有。
　　幼儿园的午饭吃得比较早，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了，园长便说：“既然这样，不如试试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能自己吃饭？”
　　于是带他们到小班的教室，让老师多准备两份饭菜，小班的小朋友们看见来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朋友，都十分惊奇。
　　纷纷围上来，这个伸手戳戳他们的脸蛋，那个动手摸摸头发：“你们是谁呀？为什么要来我们班？”
　　这要是换成胆小一点的小朋友，可能当时就吓哭了。
　　俩孩子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小瑜有些不太高兴地皱了皱小脸蛋。
　　小瑾拦在了弟弟的身前，大声说：“我是金金，这是我弟弟小鱼，我们是小金鱼，你们不可以随便对我们动手，因为这样是不礼貌的，你们如果喜欢我们，想要摸摸我们的脸的话，可以先问问我们，要我们答应了才行。”
　　这也是妈妈教过他们的，因为他们太可爱，在外面遇见的大人也很喜欢捏他们的脸，妈妈就会拦住他们，并且对他们说，如果实在想捏，要问过他们自己的意见，他们自己同意了才行。
　　园长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就能口齿清晰地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来，心里对他们再次刮目相看。
　　幼儿园的伙食还算不错，每人一小碗南瓜拌饭，一小块胡萝卜鸡蛋饼，还有肉沫豆腐和鱼滑冬瓜汤。
　　比很多人家里的伙食都好了。
　　俩孩子平时在家里虽然也吃得不错，但第一次吃外面的伙食，都十分新奇。
　　乖乖地排队去洗了手，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在小桌子前坐了下来，老师把饭菜端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还甜甜地道了谢。
　　林辰歆夫妇和园长一起站在窗户外面看着。
　　就看见两个孩子有模有样地拿起勺子吃了起来，那姿势跟其他大孩子比起来一点儿都不差的，吃得也很干净，并没有掉得到处都是。
　　甚至比他们旁边的孩子吃得还好，有些孩子吃着吃着会忍不住说话，或者打闹起来，小瑾和小瑜偶尔也会好奇地看一眼，但不闹腾也不动弹，乖乖地吃着饭。
　　连园长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你们这俩孩子确实教得好。”
　　她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下午让俩孩子跟着小班一起上上课，如果能确定这俩孩子上课的时候不会胡乱吵闹，确定会自己上厕所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收下的。
　　这时，忽然一个老师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不好了，我们班的罗明浩晕倒了。”
　　园长急了，连忙对林辰歆夫妇说：“我先去看看。”
　　林辰歆：“我也去。”
　　园长：“瞧我糊涂了，林医生就在眼前呢！你愿意帮忙看看，我们是求之不得啊！”
　　来到孩子所在的大班，里面闹哄哄的，孩子们都吓坏了，被一名老师安抚着，带到一边。
　　那个名叫罗明浩的小朋友倒在餐桌旁，没有敢去乱动他，园里的保健医生刚刚赶过来，也是束手无策。
　　林辰歆一看不好，孩子脸如金纸，情况非常差，摸一摸脉搏和呼吸都很微弱，这是已经休克了。
　　这马上要送医院抢救啊！
　　大班的孩子个头已经不小了，幼儿园里从园长到老师全都是女的，这时候只有沈焰上了。
　　他一把抱起孩子就往医院里跑。
　　林辰歆交待一句：“来一个知道情况的人，路上跟我说说这孩子是什么情况。”
　　又抓紧时间去跟还在小班吃饭的两个孩子说了一声：“有个哥哥突然得了急病，爸爸妈妈得帮忙送他去医院，你们俩在这里好好吃饭，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好的，妈妈，你快去吧！”
　　孩子班上的一个老师跟着去的，路上就告诉林辰歆了，这罗明浩两天前快放学的时候突然说肚子疼，老师就在放学的时候告诉了他的家长，让家长带他去医院看看。
　　昨天罗明浩请了一天假，今天再送来幼儿园的时候精神还不太好，病蔫蔫的，也不怎么吃东西，老师安排的各种活动也不愿意参加。
　　问他就说是肚子不舒服。
　　老师问他昨天家里带他上医院看了没有，他说没有，在家里用土办法给他治了。
　　今早上起来，没那么疼了，家里人就把他送来上幼儿园了，老师只是以为他还没恢复好，谁知道会突然就晕倒了呢！
　　也就是说，老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肚子疼。
　　那可就麻烦了，要知道会引起腹痛的原因多种多样，肠胃炎、阑尾炎、胰腺炎、胆囊炎、肾结石、肠梗阻、消化性溃疡并穿孔等等，都有可能引起急剧的腹痛，严重的话甚至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罗明浩的状态显然就很危险。
　　根本没有时间让医生一个个做检查来排查究竟是什么原因。
　　林辰歆索性也不让老师跟着她一起去医院了：“这样，你赶紧去一趟这孩子的家里，让他家里能说得上话的大人赶紧过来一趟，你告诉他们，非常紧急，一定要让能做主的人立刻过来。”
　　老师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好的，我马上就去。”
　　医院急诊科的医生都是很有经验的了，接到病人之后，立刻吸氧，大量输液稳住血压，总之是先保住命再说。
　　接下来……
　　“林医生，怎么办啊？”关键时刻，还是得有林医生坐镇才行。
　　“通知手术室做好准备，剖腹探查，等病人家属一到，签了字马上进手术室。”
　　由于情况不明，一样一样检查做下来，可能孩子的性命就保不住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开病人的肚子，看一看病因究竟是出自哪里。


第305章 
　　急诊科的医生们都惊呆了, 这话也就林医生能说得出来了，什么病因都不知道，什么理由都不给, 就要给病人做开腹大手术？
　　病人家属能同意吗？
　　“不同意也得同意，除非他们想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死。”
　　病人家属赶来，是一个大嗓门的老太太, 人还没进门, 声音就远远地先传进来了：“我的乖孙孙啊，你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他们怎么就把你弄进医院了啊！”
　　林辰歆皱眉, 问随后气喘吁吁跟进来的老师：“孩子的父母呢？”
　　“他父母都不在家, 家里就只有奶奶一个人在。”
　　“想办法去通知他的父母。”这孩子的奶奶一听她说话就知道是个难缠的人, 林辰歆可不想在这儿跟她浪费时间。
　　“没办法。”老师为难地说，“孩子爸爸出海去了，他妈妈去了省城出差, 一时半会回不来。”
　　林辰歆叹了一口气, 正要过去找孩子的奶奶, 对方就已经先冲过来了：“你就是说要给我孙子开刀的医生是吧？你们这些医生，怎么动不动就要开刀呢，我孙子早上还好好的, 肯定是在幼儿园他们给他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你们居然还想害我孙子！”
　　“林医生！”有护士过来, 着急地说，“孩子的腹部发现严重烫伤的痕迹。”
　　“烫伤？”
　　“对, 一大片，伤处形状规则, 怀疑是被人故意烫伤的。”
　　如果是不小心，很少会烫到这个部位。
　　“那孩子身上还有其他被虐待的痕迹吗？”
　　如果是被认为烫伤，说不定还会有遭受过虐待的情况，那很有可能就是内脏器官遭受打击破裂或者内出血严重而造成的休克。
　　那老师说的话也就未必能信得过了。
　　可检查了一番却发现，孩子身上并没有其他被虐待过的痕迹。
　　“罗明浩奶奶，你知道孩子腹部的烫伤是怎么回事吗？”
　　如果是在幼儿园造成的，那他们可就要好好重新考虑一下把孩子送去幼儿园的决定了。
　　没想到听了这话，罗明浩奶奶居然面露尴尬：“不、不就是烫红了一点吗？有啥大不了的，我已经给他抹了油了。”
　　林辰歆脸色一变：“他肚子上的烫伤是你弄的？”
　　老太太不在意地说：“那天晚上他回来不是说肚子疼嘛，我就用咱们农村的土办法，把粗盐炒热了用布袋子装了给他捂肚子，可能、可能就是盐炒得太热了点，把肚子烫红了，不是什么大事！”
　　“好，烫伤的事我们姑且先不说，孩子肚子疼，你如果当时就把他送来医院，可能就没有今天这事儿了。”
　　“你这医生怎么说话的，前儿他肚子疼，我不是给他捂好了嘛，今天这事儿得问她们！”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幼儿园的老师：“我们交了钱去上学的，给我们看孩子看成这样，得赔钱！”
　　“谁的责任以后再说，现在孩子的情况很危险，必须要马上做手术，既然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在，那就麻烦你签一下知情同意书吧，不会写字按手印也行。”
　　“不做手术，这人好好的，干嘛要把人的肚子给剖了？好好的人剖了肚子还能活吗？你们现在这些医生，啥也不懂，就知道害人。”
　　林辰歆生气地说：“那你看看你孙子现在这个样子，我实话告诉你，要是我们现在把他身上连的这些管子撤了，他活不了半个小时，要是不做这个手术，他活不到明天早上！你要是不想让你孙子死在你的面前，不想让你儿子媳妇怨恨你一辈子，你只管不签！”
　　旁边的医护人员包括幼儿园老师都瞪大了眼睛，林医生可真敢说啊，平时医生们跟病人或者家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的，更是提都不敢提一个“死”字，就怕刺激了他们。
　　也就林医生敢这么跟病人家属叫板了。
　　老太太果然吓得脸都白了：“你……你不安好心，咒我孙子，你……，我跟你拼了！”
　　“好啊，你过来打我啊，打坏了我，更没有人救你的孙子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你面前吧！”
　　老太太“哇”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急诊科的护士长叹一口气，过来劝人：“大娘，我们都是一心一意想要给孩子治好病的，你要相信我们医生。”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问：“那开了刀病就能好了？”
　　护士长看向林辰歆。
　　“不能保证，只能说做手术就有希望，不做必死无疑。”
　　“大娘，孩子的情况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您得赶紧签字才行，不然孩子的爸妈回来了，您也没办法跟他们交待啊！”
　　老太太紧张地伸出手：“那我按、按手印。”
　　罗明浩的剖腹探查手术终于能做了。
　　肚子一打开，周围的人全都不忍直视地皱起了眉头。
　　果然是急性阑尾炎，阑尾化脓坏疽，并且已经穿孔了，整个腹腔都已经被脓液污染，这孩子是感染性休克。
　　清楚了病因就好了，把阑尾切除掉，清理干净腹腔，后续再进行一些抗感染的治疗就可以了。
　　孩子这命算是救回来了。
　　林辰歆把切下来血肉模糊，都已经烂得发黑的阑尾扔在托盘上，让人拿出去给病人家属看。
　　“啊？这不太好吧？把人老太太吓坏了怎么办？”
　　“就是得吓吓她，她才知道怕，看下次还敢不敢孩子病了不送医院，自己家里用什么土办法治。”
　　自从自己也有了孩子之后，林辰歆就特别见不得这种事。
　　“也对啊！”护士说，“阑尾炎急性发作，那得有多疼啊，这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真是想起来就叫人心疼。
　　跟阑尾坏疽穿孔的疼痛相比，什么手术刀口、烫伤的疼痛都算不得什么了。
　　前一天晚上，孩子在家肯定疼得四处打滚吧，就这样还能坚持不送孩子上医院，这老太太确实该吓一吓了。
　　手术室外，罗明浩奶奶惊魂未定地坐在那儿，正煎熬着呢，一会儿想着孙子要是活不下来，她也没脸见儿子，也是活不成了；一会儿又想着儿子会不会怪自己答应了让医生给孙子开刀，在乡下的时候，村里有好几个人都是去医院开刀开死了的。
　　要是她刚才不答应，孙子说不定还能活下来，这下可真没指望了。
　　她越想越是害怕，忍不住又要嚎啕大哭起来。
　　忽然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端着一个托盘出来。
　　她连忙扑了过去：“医生，我孙子怎么样了？”
　　对于大多数很少进医院的人来说，他们是分不清楚医生和护士有什么区别的，看见穿白衣服的都喊医生。
　　护士把托盘送到她面前：“看看吧，这就是你孙子的盲肠，都快烂完了，里面的脓流了一肚子，要不是林医生及时给他做了手术，你想想还活得成吗？”
　　老太天一辈子哪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啊，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一阵子都缓不过来。
　　“那，那我孙子还活得成吗？”
　　最后还是护士长出来收拾残局：“您孙子没事，做完手术，再好好养养，就全好了。”
　　急诊科有个年轻的女医生是新分来的，以前没有见过林辰歆，只听了满肚子关于她的传说，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医术精湛、学识渊博，人美心善的好医生。
　　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跟她近距离接触，却发现她跟自己想象中的温柔善良完全不一样，看看她对病人家属做的这些事，一把人还真的做不出来。
　　不过却真的好爽快啊，她更喜欢这样的林医生。
　　沈焰帮忙把小男孩送过来就离开了，幼儿园的老师一直等到了手术结束，确认孩子没事了之后，才敢离开。
　　林辰歆今天本来是不用上班的，刚刚纯属是加班，而且还是因为别人都不敢做这个毫无把握的手术，她才不得以亲自上阵。
　　这会儿做完手术，她也得赶紧回去幼儿园接孩子了。
　　路上幼儿园老师感叹说：“真想不到，怎么得个阑尾炎也这么凶险啊！”
　　阑尾炎这种病其实很常见，她一直认为这只不过是个小毛病而已，做个小手术把阑尾切掉就好了，怎么知道还能差点要人命呢！
　　林辰歆说：“其实本来可能不严重的，就是没有及时送医，拖出来的危险。”
　　老师还是有点不明白：“可是这孩子的阑尾都已经坏成这样了，按说应该越来越严重才是，怎么昨天在家里歇了一天，今天却说好了，还能来上学了呢？”
　　林辰歆告诉她，有时候感觉好了一些，可未必就是病好了，说不定还更严重了。
　　“阑尾是一段只有入口，没有出口的管腔器官，如果有粪石或者是其他异物堵住了出入口，管腔里面的压力就会逐渐增大，导致阑尾发炎、肿胀，就会压迫、牵拉到神经，造成疼痛。”
　　林辰歆打着手势向老师解释：“肿胀得越厉害，疼痛也就越剧烈，但压力一旦加剧到某个临界点，砰，炸裂了，阑尾穿孔了，压力一下子全都释放出来，疼痛也就减轻了。”
　　所以阑尾炎疼痛到顶点的时候，突然不疼了，那并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意味着阑尾穿孔了，里面的脓液像是火山爆发的岩浆一样，蔓延至整个腹腔，会造成病人的感染性休克，甚至是死亡。
　　“这阑尾炎也太可怕了，回去得跟孩子们好好说说，刚吃完饭一定不能跑跑跳跳，不然引起阑尾炎可就不好了。”
　　林辰歆无奈：“饭后剧烈运动确实不好，但这跟阑尾炎没有关系。”
　　“咦，不是吗？可是老人家都是这样说的啊！”


第306章 
　　“老人家还说, 肚子疼用粗盐炒热了捂肚子能好呢！”林辰歆用了刚刚罗明浩奶奶的说法。
　　老师立刻脸红了：“是我的错，还没有学会不用老眼光老经验去看待事物。”
　　老一辈都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刚吃饱饭千万不能跑跑跳跳, 不然会得盲肠炎，年轻人听得多了，便也深信不疑。
　　“其实老人家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热盐敷肚脐可以起到温通散寒的作用, 对于肠胃受寒引起的腹痛、腹泻，确实有一定的治疗作用, 但对于阑尾炎发作, 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 所以, 对症下药最重要。”
　　“同样，剧烈的运动有可能会导致阑尾中的粪石堵塞入口，造成阑尾炎, 而刚吃饱饭就运动, 确实对胃不太好, 所以饭后不宜剧烈运动，也是有道理的。”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样预防阑尾炎啊？”
　　“预防阑尾炎，最重要的是要保证肠道的蠕动顺畅, 不要便秘, 所以要多吃蔬菜水果，适量的运动就可以了。阑尾炎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咱们有病治病，没有必要太担心了。”
　　“谢谢你, 林医生，你说得真好。”可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愿意这么耐心细致地跟别人说这么多的。
　　说话间两人回到幼儿园, 发现沈焰正站在小班的窗户边上看得起劲呢！
　　林辰歆也过去看：“俩孩子一直在这儿玩吗？怎么样了？”
　　沈焰告诉她：“吃完饭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吃了点水果点心，现在在上课呢！“
　　果然，俩孩子跟其他小朋友一样，双手背在身后，乖乖地围成一圈坐着，在听中间的老师讲故事。
　　沈焰还说，他们刚刚还唱歌跳舞了呢，俩孩子虽然还不会，可一点儿都不胆怯，很积极地跟着摇头晃脑的。
　　幼儿园园长一来是感谢他们夫妻俩刚才帮了大忙，二来也是俩孩子表现得确实好，答应了让俩孩子明天就可以来上学。
　　林辰歆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俩孩子的去处可算是有着落了。
　　高高兴兴地牵着孩子回家，正好遇上来找她的邓大姐。
　　林辰歆十分惊喜：“大姐怎么回来了？”
　　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在林辰歆提议她可以到省城去开蛋糕店的分店之后，邓大姐犹豫了一段时间，终于大胆地决定辞掉了医院食堂的工作，全心全意到省城干事业去了。
　　一开始她也是十分忐忑，心里没底的，但想着总不能什么都靠林辰歆，所以还是咬着牙自己一个人把店给开了起来。
　　包括找铺子租下来，学着林辰歆的样子做装修，跑玻璃厂买玻璃，一样一样，还没做的时候觉得登天那么难，真做下来了，其实也觉得不过如此。
　　总之分店就这么开起来了。
　　到目前为止，在省城已经有了三家分店，加上陵川的这一家，总共就有四家店了。
　　邓大姐没听林辰歆的，什么她不要股份，这店就算开上一百家，也绝对有她的一份。
　　没有当初她帮忙开起来的第一家店，哪里能有她邓大姐的今天？
　　现在邓香妹也去省城上了高中，学习成绩也很好，将来准备考理工大学的食品加工专业，打算毕业出来以后，跟大姐一起，把这个事业做强做大呢！
　　邓大姐这次是听到陈冬妹的男人受伤，她赶去照顾的消息，担心林辰歆家里的两个孩子没人照看，所以特地回来一趟，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在她看来，林医生什么都好，业务水平更是好得不得了，就是生活自理能力差了一些，时时让人担心，要是沈团长不在，她自己连吃饱饭都成问题的那种。
　　更不要提自己一个人照顾好两个孩子了。
　　现在听说她要把两个孩子送去幼儿园，又心疼起来：“孩子才多大，就要被送去幼儿园被规矩管着，而且幼儿园孩子多，老师也管不了那么细致，孩子多可怜啊！”
　　小瑾说：“大姨，才不是呢，上幼儿园一点儿都不可怜的，幼儿园好好玩，还有好吃的饭饭吃。”
　　林辰歆也觉得没问题：“没事，过集体生活也有利于孩子性格的培养，不过有个事还真需要大姐您帮忙。”
　　她想给俩孩子弄点营养米粉。
　　早上出门太早来不及了，一冲就能吃，晚上睡觉前肚子饿了，也能随时冲了给他们充饥。
　　这玩意儿当初贺敏瑛试着调配了很久才搭配出了几个最好吃的配方，方子都写给她带过来了。
　　林辰歆自己试着弄过一次，俩破孩子非说不好吃，说什么都不肯吃，把她的一番心血都给浪费了。
　　林辰歆没办法，只好再次求助于邓大姐。
　　好在邓大姐这次回来，本来就打算多住几天帮忙带孩子，等她找到新的保姆再离开的，所以省城那边店里的工作事先都已经安排好了。
　　现在店铺多了，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亲力亲为了，每家店都招了可靠的店长，把具体的工作都交给她们，她自己只负责管理方面的工作。
　　之前她什么都自己干，把自己累得要死要活的，主要是担心别人学会了来抢她的生意。
　　可是林辰歆告诉她，要是老担心这个，那一辈子都不要想做大了，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秘方，她们做得出来，别人迟早也能做出来的。
　　有竞争对手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自家的品质和口味都有保证，并且不断推陈出新，生意就不愁做不下去。
　　邓大姐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
　　但不管她怎么小心，省城里还是一下子冒出了好几家相同类型的蛋糕店，有些卖得比她家还便宜。
　　那段时间生意确实也一下子差了许多，客人们都跑到别家店去尝鲜了。
　　那些日子邓大姐那叫一个着急上火啊，嘴上都长燎泡了。
　　可是没过多久，客人慢慢又都回来了，她好奇地打听了一下，客人们都说，别家店的东西没有她家的好吃，要不就是太甜太腻了，要不就是不够松软，硬邦邦的口感粗糙。
　　还有一家价钱特别便宜的，被人发现用劣质的原材料，鸡蛋都变质了还加进去，有孩子吃了他们家的东西拉肚子都上医院了，谁还敢再去买他家的东西吃啊！
　　邓大姐这才终于相信，林辰歆说的果然没错，只要保证了口味和品质，就不愁客人不来。
　　所以她慢慢地也就放开了，把主要的生产工作都交给了别人，自己主要抓产品品质，还有研究新品种，保证每个月都有新口味推出。
　　人轻松了，生意反而越来越好，蒸蒸日上，钱挣得多了，花钱也舍得起来，吃、穿，甚至打扮都舍得给自己花钱了。
　　现在的邓大姐，哪里还有当初乡下土大姐的模样，走到哪里别人不夸一句有气质啊！
　　“这米粉好啊！”邓大姐听完林辰歆说的做法，拍着手掌说，“简单，方便，又有营养，孩子还爱吃。”
　　“回头我们要是弄点出来，包装好了在店里卖，准能卖得出去。”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家家户户都只能生一个孩子，特别是城里的孩子，宝贝似的养着，给孩子买东西特别舍得花钱。
　　挣孩子的钱可是最好挣的。
　　邓大姐成长了，如今说起生意经来，也头头是道了。
　　不再需要林辰歆去鼓励她做什么，她迈的步子比林辰歆还要大。
　　林辰歆提醒她：“给孩子吃的东西，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如果真要卖的话，包装方面一定要做好，不能就这么散装卖出去，不然出了问题不好界定责任。”
　　“还有，我们现在做着自己吃的，都放不久，时间长了容易坏掉，所以在保质期方面，还得下点功夫，这些我也不太懂，最好可以找个专业人士咨询一下。”
　　邓大姐满心佩服：“你们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想得比我周全多了，行，反正咱这事也不着急，回头我慢慢琢磨一下，要是行的话，咱再卖。“
　　林辰歆笑起来：“那我又沾你的光了。”
　　邓大姐如今都快成了她源源不断的钱袋子了，每个月光是蛋糕店那边分红的钱，都比她跟沈焰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还高了。
　　邓大姐留在林辰歆家，做米粉就做了两天，看着那一盘盘切细烘干的蔬菜粒，林辰歆又冒出一个念头，她馋方便面了。
　　方便面这种东西，就是你明知道没有什么营养，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但长时间不吃，就是会惦记着的食物。
　　没办法，它就是香啊！
　　其实现在也有方便面，不过比后世的简单多了，塑料袋包装，里面就只有一块面饼和一小包调料包。
　　也只有一种口味，比起后世的百花齐放来差远了。
　　说干就干。
　　“大姐，咱们来做方便面吧！”
　　邓大姐不懂：“啥叫方便面？”
　　“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各种蔬菜、胡萝卜、玉米、香葱，全都切成小丁，焯水后平铺在烤盘里，入烤炉里烘干。
　　牛肉不是每天都能买得到的，只有逢五逢八逢十的赶集日才能买到，正好逢集，林辰歆买了一大块牛肉，切成拇指那么大的肉粒，用各种调料腌了，同样烤熟烘干。
　　然后就是熬酱料，各种五香大料用牛油熬了，加入大葱辣椒熬出香味，过滤掉残渣，熬好的牛油倒进一格一格的模具里，让它冷却凝固。
　　接着是粉包，什么盐啊、五香粉啊、十三香、白糖、香葱粉、生姜粉之类的，全都混合在一起，分成小包小包的。
　　最后才是做面，邓大姐自己擀的手工面条，用筷子压出波纹的形状，放进一个圆形的盘子里定型，然后蒸熟，再油炸。
　　那叫一个香啊！


第307章 
　　邓大姐对她这一番复杂的操作直接无语了：“你这叫做方便面？我看叫做麻烦面还差不多, 你说说，咱俩都忙活多久了，这面还没能吃进嘴里, 它是怎么好意思叫做方便面的！”
　　林辰歆哈哈大笑：“待会吃的时候你就知道方不方便了。”
　　她拿出一个大碗，一次把炸好的面饼、各种蔬菜干、牛肉干放进去，再加入一块凝固好的酱料, 倒入一包调味粉。
　　最后倒入滚烫的开水, 用一个盘子把大碗扣了起来：“等几分钟就能吃了。”
　　邓大姐一开始有些不明白，这些面条、蔬菜牛肉什么的, 明明可以直接煮了吃的, 偏偏要费那么大心思全都弄干了, 然后再用水泡软了来吃,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但看着林辰歆趁着这会儿功夫，把刚才准备的所有配料都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 用塑料袋装好, 然后按压出里面的空气, 用烧红的火钳烫压封口。
　　她突然就醍醐灌顶了。
　　没错，这什么“方便面”做起来确实麻烦，可吃起来真的方便啊, 什么时候肚子饿了, 用热水一泡就能吃，可不就方便快捷嘛！
　　这其实跟给孩子们做的米粉也是一样的。
　　要是可以大规模批量制作, 放在店里卖……
　　邓大姐不知不觉就把这个念头说了出来。
　　“可以的啊，只要能解决包装跟保质期的问题, 这个生意肯定有得做的。”林辰歆随口说。
　　邓大姐扼腕叹息：“要是香妹能早点上大学，早点毕业就好了。”
　　想做的事情那么多, 她亏就亏在没有文化，想等香妹大学毕业了来帮自己吧，又觉得时不我待，急死她了。
　　林辰歆打开盖着的盘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虽然刚才在熬酱料的时候就已经很香了，但这种将面香、酱料和调料以及各种配料的香气融合在一起的浓烈香气，还是让邓大姐大吃了一惊。
　　“怎么这么香呢！”
　　不但香，还好吃，面条爽滑柔韧有嚼劲，味道鲜香浓郁，竟是好吃得不得了。
　　沈焰接了两个孩子从幼儿园回来，还没进门就大声嚷嚷：“好香呀，大姨做什么好吃的了？”
　　林辰歆好笑地瞪他们俩：“怎么就只惦记着大姨做的啊，就不能是我做的？”
　　“妈妈做饭没有大姨做饭好吃。”小瑾实话实说，“大姨做饭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比奶奶和田奶奶做的都好吃。
　　别看他们小，小嘴儿可叼着呢，这两天邓大姐住在这边给他们做饭，他们一吃就吃出来啦，大姨的手艺比所有人都好。
　　林辰歆直发愁，对邓大姐说：“等你走了，我可怎么伺候这俩小祖宗啊！”
　　俩小祖宗对着香喷喷的面条扑了过来：“我们也要吃。”
　　“行，咱们今晚就吃方便面吧！”
　　“你们两个家伙看着啊，今晚的面可是你妈我做的。”
　　林辰歆亲手烧了一锅水，把面饼跟配料和调料一起放下去。
　　两个孩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锅里逐渐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咽了咽口水：“哇，妈妈好厉害呀！”
　　林辰歆给一人盛了一碗：“吃吧！”
　　面一入口，俩小家伙的眼睛就瞪大了：“真的好吃耶！”
　　“妈妈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会做饭了！”
　　林辰歆得意地笑：“看你们还瞧不起我。”
　　邓大姐有理由怀疑，她让自己帮忙做这个方便面，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沈焰可不像俩孩子那么好糊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面好吃的关键在于面条油炸过，香，还有酱料和调味粉的味道调得好，而这些，全都是邓大姐的功劳。
　　当然他不会笨到当面拆自家媳妇的台，便也跟着夸奖：“这个面好，多做点儿，下次给我带到船上去。”
　　嘴里没味的时候泡一包，羡煞旁人。
　　一家人吃方便面吃得香喷喷的，可苦了周围的邻居们了。
　　特别是隔壁家的三兄弟，又想起了当年每天都被隔壁家的香味馋哭的日子，好不容易消停了三年，这林医生一回来，又开始天天做好吃的了，还让不让别人好好过日子了。
　　俩孩子自从上了幼儿园之后，各自认识了新的朋友，每天回来都叽叽喳喳地跟林辰歆说个不停。
　　其实俩孩子的性格差异太大，并不是太玩得到一块儿去。
　　只是以前没有办法，家里就他们俩孩子，只能跟对方玩。
　　现在到了幼儿园就不一样了，自由活动的时候，小瑜喜欢自己安静地待着，而小瑾却喜欢在外面疯玩疯跑。
　　上学不到几天，她便以全班最小的年纪，成为了身边围绕着一群小弟小妹的大姐头。
　　要说他们班主任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第一天的时候看走了眼，以为他们姐弟俩都是乖巧听话的乖宝宝，把他们收到了班里。
　　早知道就该推给隔壁班的。
　　他们班上本来就已经有了一个小刺头儿，也是个女孩子，皮得无法无天，一下子没看好就敢爬树翻窗户。
　　这下可好，来了个沈怀瑾，跟那个叫孙连娣的小姑娘一拍即合，天天上房揭瓦，差点把老师吓得啊，心脏病都要犯了。
　　很快林辰歆就知道现在小瑾最好的朋友叫孙连娣了，因为她每天回到家，嘴里都会念叨这个名字。
　　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有些奇怪，这很明显就是重男轻女的名字，已经很少会在现在的孩子身上听见了，现在不都计划生育了嘛，生都不许生了，上哪儿“连弟”去？
　　这天林辰歆去接孩子们放学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孙连娣，是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年纪虽然比小瑾他们大一岁多，可长得跟他们差不多高。
　　身上的衣服也破旧得有些过分了。
　　要知道这里是子弟幼儿园，能来这里上学的，家里的条件都不会太差，又不像以前，一生就是五六七八个孩子，一件衣服老大穿完了老二穿，老二穿完了给老三。
　　现在普遍都一个孩子，很少能有孩子把衣服穿得破烂到这个程度。
　　不过也许是孩子太调皮了？穿衣服比较费？
　　对于这一点，林辰歆也是深有体会的，她家两个孩子，买来一模一样的衣服，小瑜穿在身上还好好的，小瑾的那一身就膝盖和袖子都磨出了大洞。
　　而且因为总是穿得脏兮兮的，洗都洗不出来，穿过一段时间之后，两身衣服放在一起一比较，小瑾的衣服颜色上都能比小瑜的衣服灰上一个度。
　　偏偏孩子奶奶还喜欢给俩孩子穿一模一样的衣服，那反差，可太明显了。
　　小瑾高高兴兴地牵着孙连娣的手出来，给林辰歆介绍：“妈妈，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孙连娣。”
　　林辰歆笑眯眯地蹲下来：“你好呀！”
　　孙连娣好奇地打量她：“金金，你妈妈长得真好看。”
　　小瑾可得意了：“那当然，我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
　　“连娣，快，回家了。”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林辰歆转头一看，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阿姨好，弟弟好！”小瑾热情地打招呼。
　　孙连娣跑过去，被那孕妇牵着手走了。
　　林辰歆诧异地看看四周：“哪来的弟弟啊？”
　　“阿姨肚子里的弟弟啊！”
　　林辰歆有些哭笑不得：“谁说阿姨肚子里的一定就是弟弟了，也有可能是妹妹啊！”
　　“就是弟弟，孙连娣说的，她奶奶说找人看过了，她很快就要有弟弟了！”小瑾肯定地说。
　　“好吧，弟弟就弟弟吧！”林辰歆有些心不在焉，有点想不太明白。
　　按照政策，一对夫妇只能生一个孩子，农村似乎有政策是说如果第一胎是女孩，那么间隔四年以后，还可以再生一胎，不管男女，都不能再生了。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农村人为了生儿子，诞生了各种超生游击队。
　　相较之下，城里有公职的人就安分多了，为了不丢工作，一般都不敢超生。
　　那孙连娣这个弟弟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别人家的事情，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忽然小瑾神秘兮兮地跟她说：“妈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孙连娣她是个神经病！”
　　这孩子，哪儿学来的，林辰歆严肃地跟她说：“小瑾！不可以这样说别人，这是很没有礼貌的，以后不许再说了，知道了吗？”
　　小瑾一脸不明白：“可孙连娣她就是个神经病啊！”
　　林辰歆板起脸：“你还说？”
　　“是孙连娣自己告诉我的，她还有证明呢！”
　　林辰歆一愣：“什么证明？”
　　“就是证明她是神经病的证明！她奶奶说的，有了这个证明，她妈妈就能给她生弟弟了。”
　　林辰歆心里一抽，忽然就对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充满了同情。
　　难怪呢，为什么可以生二胎，原来是这样来的。
　　小姑娘是不是真的精神方面有问题不好说，但从她的名字上来看，她家人故意想办法弄的这个证明，以便有理由可以多生一个孩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也就是她们现在还小，不懂得这个证明对她的人生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所以才会这样，高高兴兴，若无其事地说出来。
　　等将来小姑娘长大了，懂事了，她该有多难过啊，她以后人生的路因为这个又会增添多少困难曲折？
　　林辰歆都不敢想。
　　“小瑾，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说孙连娣是神经病，你们自己也不许再说了，知道吗？”
　　“为什么呀？”小瑾不明白。
　　“因为……，她不是一个神经病，她跟你一样，是个健康的好孩子。”


第308章 
　　因为经常去接孩子, 林辰歆跟孙连娣的妈妈也逐渐熟悉了起来，偶尔来得早了，在门口等待的时候, 也会说上几句话。
　　说起林辰歆的两个孩子，孙连娣妈妈总是羡慕得不行。
　　林辰歆感觉她也并不是多重男轻女的人，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挺心疼的, 但她没有工作, 自己不挣钱，在家里没有什么话语权, 都是她婆婆说了算。
　　她婆婆那重男轻女的思想可就是真的根深蒂固了, 当初孙连娣刚生下来, 她一看是个女娃娃, 当时就想拿去扔了。
　　孙连娣爸妈一起，才好不容易把孩子给抢了回来，为了让她能容得下孙连娣, 不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再伤害孩子, 只能答应了她, 想办法给孙连娣弄了个有精神疾病的证明，可以生第二个。
　　其实孙连娣妈妈没敢告诉林辰歆，这已经不是她怀的第二个孩子了, 之前还有一个, 几个月大的时候，她婆婆找人算了出来说是女娃娃, 硬逼着她去打了胎的。
　　现在这个倒是算出来是男的，不过孙连娣妈妈不放心, 想让林辰歆帮个忙，看能不能在他们医院里照个B超, 看是不是真的男娃。
　　这么大了，B超是能看得出来男女的，不过现在不允许性别选择，除了有关系的，一般人医生是不会说出来的。
　　孙连娣妈妈有些尴尬：“小瑾妈妈，真不是我嫌弃女孩子，我是怕生出来以后她没有活路啊！”
　　林辰歆同情她，但也要坚持原则：“不好意思啊，这个忙我帮不了，而且，你这月份也不小了吧？”
　　孙连娣妈妈的脸色有点难看：“八个月了。”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早产生下来，孩子也能养得活了，就算查出来是女娃娃也不可能做引产的。
　　这时幼儿园的放学铃响了起来，大门打开，开始有小朋友高高兴兴地往外跑。
　　林辰歆远远看见自家两个小宝贝也出来了，正要抬手跟他们打招呼，忽然手腕被孙连娣妈妈紧紧地抓住了。
　　“小瑾妈妈，我，我头痛，眼睛突然花了，什么都看不见！”
　　林辰歆转头一看，就见她脸色苍白，手脚不停地抽搐，然后就晕倒了。
　　好在也有男家长在，赶紧手忙脚乱地帮忙送医院。
　　林辰歆也跟老师说了一声，让她先帮忙照顾一下她家两个孩子跟孙连娣，然后赶紧也跟着去了医院。
　　幼儿园那边同时也找了人赶紧去通知孙连娣家里。
　　紧急情况还是先去了急诊，林辰歆来不及跟急诊的医生多说什么，就一边解开孙连娣妈妈的衣领检查呼吸道是否通畅，一边让人去通知妇产科，让妇产科派医生下来会诊，肚子这么大，怕不是随时都要生了。
　　“赶紧准备吸氧，量血压，开静脉通道，注射镇静解痉药物！”林辰歆迅速地吩咐着。
　　好在急诊科的护士之前跟她合作惯了，跟得上她的节奏。
　　“林医生，孕妇的血压很高。”
　　“用降压药！准备心肺复苏！”孕妇的生命体征已经非常不稳定了，心跳几近于无。
　　这时，妇产科的医生也赶到了，看见孕妇的第一眼就叫了起来：“是她啊，她有过先兆子痫！”
　　林辰歆并没有太吃惊，这跟她判断的差不多。
　　先兆子痫又叫做子痫前期，是妊娠期高血压疾病的一种类型，严重影响母婴的身体健康，甚至会造成生命危险。
　　既然有过先兆子痫的病史，那她这次就是子痫发作了。
　　子痫发作时，患者会出现肢体僵硬、抽搐，昏迷等症状，但最凶险的地方在于继发心脑血管疾病，比如说脑出血等，有可能会造成死亡。
　　甚至也有可能会造成腹中胎儿的缺氧。
　　“病人家属呢？来了吗？”
　　林辰歆跟妇产科医生一致认为，现在想要保住大人和孩子的生命，有必要立刻终止妊娠，也就是马上做剖腹产手术，把孩子拿出来。
　　“来了来了！”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冲了进来，“医生，我爱人怎么样了？”
　　“你爱人的情况现在很不好，需要马上剖腹产，麻烦你签一下字。”
　　孙连娣爸爸倒是个爽快人，二话不说就签了字：“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爱人。”
　　“保孩子！”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一个干瘦的老太太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说，“一定要保住我大孙子。”
　　男人脸色变了变：“妈，医生没说不能两个都保住。”
　　“我不管，反正你们得把我大孙子给保住了。”枯瘦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林辰歆的手臂。
　　林辰歆冷冷地看她一眼：“对不起，我们没有保大保小这个选项，只会全力以赴抢救所有的生命。”
　　男人急忙把他妈的手扯下来：“妈，别妨碍医生工作。医生，辛苦你们了。”
　　林辰歆朝他点点头：“我们会尽力的。”
　　剖腹产手术由妇产科的医生操刀，不需要林辰歆亲自动手。
　　但她还是在外面陪着孙连娣的爸爸一起等着：“有连娣妈妈以前的病历吗？给我看看？”
　　孙连娣爸爸摸摸脑袋：“太着急了，没来得及带来。”
　　一旁的妇产科护士插嘴说：“这个病人啊，我记得，来过好几次了，都是因为血压不稳定。”
　　护士说，她第一次是怀孕二十四周的时候，因为头晕、小腿水肿来住过院的。
　　当时的诊断就是先兆子痫。
　　住院期间，经过药物调理，各方面的指标都恢复了正常就出院了。
　　但后来又来了两三次，都是因为血压升高，来医院吃药控制以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因为病情反反复复来过好几次，所以这儿的医护人员都认识她了。
　　林辰歆皱眉：“连娣妈妈平时在家里没有按时按量吃药吗？”
　　妊娠期一旦有高血压发生，是需要整个孕期都服药控制的，一般来说，如果正常吃药的话，血压应该不会这么不稳定才对。
　　孙连娣爸爸连忙说：“当然，出院的时候医生交待得很清楚，这药一定要每天都吃的，孩子妈妈很重视这个孩子，每天都准时吃药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他妈。
　　他妈目光躲躲闪闪地没说话，孙连娣爸爸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妈，是不是你干什么了？”
　　他妈大声嚷嚷起来：“我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啊！是药三分毒，还有人怀孩子的时候吃药把孩子吃坏了的呢，生出来缺胳膊少腿的，你们这些人，就知道听医生的，我们那时候哪有什么产检的，生出来不都是好好的。”
　　“现在的人就是娇气，生个孩子都生不好。”
　　男人愤怒起来：“你到底干嘛了！”
　　他妈这才撇撇嘴说出来，原来她怕儿媳妇吃药吃多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所以偷偷地把她药瓶里的药片给换了。
　　换成从药房里买的维生素C片，药房的人说这个药肯定吃不坏人。
　　孙连娣她爸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抱出来一个小襁褓：“孩子生出来了，是个千金，有点小，你们先来看一眼，待会需要放到保温箱先养几天。”
　　老太太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什么？”
　　“怎么可能，你们肯定弄错了，不可能的，我这个明明就是个孙子！”说着上手就要去扒护士手里的襁褓。
　　把护士吓得后退了几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是你孙女了吗？”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们给我掉包了，我孙子呢，给我藏哪儿去了？”说完就要往手术室里闯！
　　孙连娣爸爸急忙把人给拉住了：“对不起啊！”连连道歉。
　　护士不满地说：“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这么重男轻女！”说完抱着孩子就要走，孩子早产，各方面发育都还不够成熟，得及时放进保温箱里好好养养。
　　“等等！”老太太叫了起来，“这送去保温箱，得花钱不？”
　　“就一个死丫头片子，花那个钱干嘛，不去不去，拿来给我，我抱走。”
　　孙连娣爸爸连忙拦着：“医生你先去忙，别管她，孩子跟大人都一样，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老太太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就哭天抢地起来：“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好啊，我们老孙家要绝后了啊！”
　　男人愤怒：“不管是男孩女孩，这都是孩子她妈用命生出来的孩子，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
　　老太太忽然爬了起来，呸了一声，掉头就走。
　　孙连娣爸爸又问他爱人的情况，护士告诉他还不太好，等过一阵子才能出来。
　　孩子虽然生出来了，但大人小孩的情况都不太好，男人坐卧不安，忽然又想起来，还有个大闺女在幼儿园没接回来呢，不由得又着急起来。
　　跑到护士站：“护士，这边能不能先帮我看着点儿，我闺女还在幼儿园没接呢，我去接一下孩子马上回来。”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是我妈回来了，要抱走这个孩子，可千万别让她给抱走了。”
　　他这是怕他妈想想不甘心，回头把这孩子拿去弄死了，还别说，这事儿他妈还真的干得出来。
　　林辰歆连忙说：“我是你们家连娣同学的妈妈，我孩子也还在幼儿园呢，我去一起接了，先带去我家吃饭吧，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你爱人和孩子。”
　　孙连娣爸爸这才知道林辰歆原来不仅是这里的医生，刚刚自家媳妇突然出事，还是她帮忙送来的，不由得千恩万谢。


第309章 
　　林辰歆匆匆赶回幼儿园, 幼儿园里其他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只剩下小瑾他们班的老师，带着三个孩子还在这儿。
　　林辰歆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 给你添麻烦了，我先把三个孩子一起接回去吧！”
　　“这叫什么话，小瑾妈妈你也是学雷锋做好事, 对了, 连娣妈妈她还好吧？”
　　“还好，剖腹产生了个女儿。”
　　“啊！”老师低声轻呼, “怎么是个女孩啊！那她家婆婆……”
　　看来孙连娣婆婆想要孙子想疯了的事, 全世界都知道了。
　　“不是说算过了, 是男的吗？”
　　林辰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老师不好意思地说：“孙连娣整天说，我们都信以为真了，其实这种东西, 哪里能信呢！”
　　孙连娣瞪大了眼睛：“阿姨, 我妈妈没有生弟弟吗？”
　　林辰歆笑着跟她说：“你妈妈生的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妹妹哦！”
　　孙连娣垮着小脸：“我不想要妹妹。”
　　“妹妹也很好呀, 妹妹多可爱呀，长大了还可以跟你一起玩呢！”
　　“可是奶奶会骂妈妈的。”孙连娣说。
　　“你奶奶是大坏蛋，我奶奶才不会骂我妈妈呢！”小瑾说。
　　孙连娣突然狠狠地说：“等我长大了, 力气大大的时候, 谁再骂我妈妈我就打她！”
　　林辰歆吓了一跳：“你奶奶骂你妈妈是她不对，但我们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知道吗？”
　　怕她们再继续说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林辰歆赶紧说：“好了, 我们先回家吧，连娣今晚在阿姨家吃饭, 你爸爸忙着照顾你妈妈和妹妹呢！”
　　小瑾很高兴：“太好了，妈妈今天我们吃方便面吧，孙连娣还没有吃过方便面呢！”
　　今天因为孙连娣妈妈的事耽搁得太晚了，还没有做饭呢，林辰歆本来就打算吃方便面算了的。
　　“行，就吃方便面。”
　　“耶，太好了！”
　　孙连娣听小瑾吹嘘了无数遍方便面有多好吃，也是好奇得很，一路上都在问，小瑾就一直说一直说。
　　林辰歆都不明白，就是一个方便面而已，怎么就可以有那么多可说的。
　　回到家，她先烧了一锅开水，趁着水还没开的时间，在自家院子的菜地里摘了一些青菜，用来煮面。
　　又煎了四个荷包蛋，每人一个。
　　煮出来的方便面比开水泡的更好吃。
　　孙连娣惊奇地看着林辰歆端上来的每一碗面里都有一个大大的荷包蛋，惊喜地问：“我也可以吃的吗？”
　　林辰歆好笑：“怎么会不可以吃呢？”
　　孙连娣笑着说：“你们家真好。”
　　要是她也是林阿姨家的小孩那该多好啊！
　　在她家里，鸡蛋只有爸爸能吃，奶奶说了，小女娃不需要吃鸡蛋，鸡蛋要留着以后给弟弟吃的。
　　有时候爸爸会偷偷把鸡蛋夹给她，可是要是被奶奶看见了，奶奶会骂人的。
　　“快吃吧！”林辰歆说。
　　孙连娣小心地咬了一口鸡蛋，真香啊，面条也很香，很好吃，还有大块的牛肉粒呢！
　　吃着吃着，她就忘记了所有不高兴的事，全心全意沉浸在美味的食物中了。
　　吃完面条，孙连娣居然还知道站在凳子上主动帮忙收碗筷！
　　小家伙都还没有桌子高呢！
　　林辰歆家的两个孩子已经算是培养得很好的了，她都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这么小的孩子学习做家务。
　　“连娣，放着吧，不用你，你去跟小瑾玩。”
　　小瑾也来拉她：“我带你看我的玩具。”
　　第一次有同学来家里玩，小瑾非常兴奋，献宝似的把自己的玩具都拿了出来，其中就有她最心爱的布娃娃，妈妈还给她的娃娃做了好多漂亮的小裙子呢！
　　孙连娣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瑾把玩具一样样拿出来，露出羡慕的神色。
　　“我们来给娃娃换裙子吧！”小瑾说。
　　孙连娣忽然用一种很不屑的语气说：“你怎么玩这种女娃子的东西啊！我才不玩呢！”
　　小瑾一脸懵：“为什么呀？你不喜欢布娃娃吗？”
　　孙连娣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她很快就说：“我从来都不玩这些东西的，我只喜欢爬树、玩棍子，玩男娃子喜欢玩的东西。”
　　小瑾是个好主人：“这样啊，我也有，你看，这是我爸爸给我做的木头枪，你要玩吗？”
　　孙连娣一把拿了起来，可是想了想，又说：“这是你弟弟的吧，我们玩他的玩具，他会不会不高兴啊？”
　　“不是呀，这是我的，小鱼才不喜欢玩这个呢，他只喜欢看书。”
　　孙连娣大声说：“怎么可能，这明明就是男娃子的玩具，怎么会是你的。”
　　小瑾都被她搞懵了，一会儿说不玩女孩子的玩具，一会儿又说她是女孩子不能有男孩子的玩具，那到底该玩什么啊？
　　林辰歆却看明白了，孙连娣这孩子之所以会这么矛盾，还是跟她家里的教育脱不了关系。
　　常年生活在一个非常想要一个男孩子的家庭环境中，她自然而然地会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男孩子。
　　而在她的心目中，爬树、打架，干各种各样调皮捣蛋的事儿就是男孩子的特性，所以她不自觉地去学，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一个男孩子。
　　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家人的喜爱。
　　也许她曾经也想要拥有男孩子经常玩的玩具，可是被家里骂过，说她是一个女孩子，不能玩那些，因此她才会下意识地认定，女孩子是不配拥有那些玩具的。
　　林辰歆走过去，蹲在两个孩子的面前：“连娣，小瑾没有骗你，这木头小枪确实是小瑾爸爸特地送给她的礼物，在我们家，玩具没有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区别，有的只是你喜不喜欢玩。”
　　“小瑜可以玩布娃娃，小瑾也可以玩小木枪，都是没有问题的，连娣，你告诉阿姨，最想玩什么呢？”
　　孙连娣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布娃娃，小声说：“我想玩那个。”
　　俩小姑娘高高兴兴地玩了起来，假装她们是布娃娃的姐姐，要照顾小娃娃，给它洗澡、换衣服，还假装给它喂饭吃。
　　林辰歆不止一次听幼儿园的老师抱怨过，孙连娣这孩子怎么怎么皮，怎么不好带，说实话，她今晚把这孩子带回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发憷的。
　　沈焰又不在家，她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要真是又皮又不听管教的话，还真怕应付不过来。
　　可现在发现，孙连娣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皮嘛，相反倒是乖乖巧巧的一个小淑女。
　　甚至可以说，身上有着一种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应该有的懂事和有眼色。
　　能感觉到，她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你的神情，看你是不是高兴，她在努力地讨好你。
　　真叫人心疼。
　　其实她不知道，这一次来他们家，在孙连娣小小的心里产生了多大的冲击。
　　在家的时候，她最常听到的一个句式就是：一个女娃子，哪用得着什么什么，等以后有了弟弟再怎么样怎么样。
　　所以她从小就形成了这样一个概念，在一个家里，男孩子和女孩子所受到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男孩子天生就应该比女孩子得到更多的好东西。
　　可是来到小瑾家之后，才知道原来不是这样的。
　　他们家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可是他们的所有待遇都是一样的，吃一样的东西，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书包，连鞋子都是一样的。
　　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当你们家的小孩真好啊！”孙连娣不止一次这样说，她想，如果她表现得乖一些，听话一些，林阿姨是不是就愿意让她留在他们家了？
　　小瑾吵着要让孙连娣晚上跟她一起睡觉，林辰歆想了想答应了，给三个孩子洗了澡，哄他们上了床。
　　孩子睡着以后，又特地找了爱华嫂子过来帮忙先看着他们，她得去跟孙连娣的爸爸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来到医院，先问问孙连娣妈妈的情况，护士告诉她已经脱离危险了，孩子在保温箱里，情况也还好。
　　接着又跟她说了件八卦：“那个老太婆可真不是人啊！”
　　原来是孙连娣爸爸回家去取妻子和孩子的生活用品的时候，孙连娣奶奶来过一次，手里还拎着一个空的黑色布袋子，说是要抱走孩子。
　　亏得孙连娣爸爸临走的时候交待过，千万不能把孩子交给他妈，再说了，孩子这样的情况，抱回家去不一定能养活，所以医院的人没有答应。
　　那老太婆还闹了一场，还好孙连娣爸爸及时赶回来，连吓带吼地把人弄走了。
　　走之前老太婆还一直叫嚣着早晚要把小赔钱货给弄死。
　　林辰歆找到孙连娣爸爸的时候，他正双手抱头蹲在病房的门口，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林医生，怎么办？”
　　他告诉林辰歆，如果他妈真的想弄死这个孩子，防不胜防。
　　孙连娣小时候就有好多次差点被她弄死了，后来是他们夫妻俩答应一定会想办法再生一个，而且这个大的可以帮忙带弟弟，长大以后嫁出去还能帮弟弟挣彩礼娶媳妇。
　　他妈这才容得下孙连娣，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年。
　　可是这一个，她无论如何肯定是容不下的。
　　该怎么办才好？
　　林辰歆爱莫能助。
　　“连娣今晚在我家睡了，这几天如果你实在忙不过来，就让她在我那边吧。”
　　高大憨厚的汉子手足无措：“那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连娣很乖，不用我怎么管，小瑾有伴一起玩，还更高兴呢！”
　　“你家里的事，尽量在她们出院之前处理好吧！”有些事情其实并不是处理不了，而是看你愿不愿意去做而已。


第310章 
　　孙连娣在林辰歆家住了几天, 倒也没有给她添什么麻烦，甚至有时候还能帮点小忙，比如说帮忙递点东西, 扔扔垃圾什么的。
　　就连幼儿园的老师都说，孙连娣这孩子最近这几天乖了很多，不再那么调皮了。
　　这天放学的时候, 林辰歆照例去幼儿园接孩子, 却见到孙连娣的爸爸也过来了：“今天你接孩子回家？家里忙得过来吗？”
　　孙连娣爸爸一脸过意不去：“这几天我们家连娣一直在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家里都安顿好了, 我把孩子接回去, 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真的, 太谢谢了！”
　　“安顿好了就行，孩子其实挺乖的，不麻烦。”
　　孙连娣跟小瑾和小瑜手牵着手, 蹦蹦跳跳地走出来, 在看到他爸爸在门口的那一瞬间, 灿烂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
　　她下意识地就躲在了小瑾的身后。
　　孙连娣爸爸一愣，抬手招呼她：“连娣，爸爸来接你啦！”他以为这么多天没有接孩子回家, 她一定想家得紧, 一见到他会立刻扑过来委屈地喊爸爸呢！
　　结果这孩子怎么还认生了？
　　“连娣，快过来, 爸爸在这里。”
　　孙连娣却跟在小瑾和小瑜的后面，来到了林辰歆的跟前, 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林辰歆。
　　小瑾也有些舍不得：“妈妈, 连娣今天不能去我们家了吗？”
　　林辰歆：“她爸爸来接她了，她得跟爸爸回家。”
　　小瑾撅着小嘴：“好吧，那连娣我们明天再一起玩哦！”
　　孙连娣低着头不动弹，脚尖一下一下地踢着地面。
　　“怎么了？”林辰歆低下头来问她，“连娣这是不想跟爸爸回家吗？”
　　孙连娣抬起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我不想回家，我不想当他们家的孩子了，林阿姨，你可不可以收养我啊，我一定会很乖很乖的，也不会吃很多。”
　　林辰歆跟孙连娣的爸爸都愣了，互相对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
　　“连娣，这么多天没回家了，爸爸妈妈都很想你，你不想回去看看妹妹吗？”
　　孙连娣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我不要。”
　　她爸爸想到了什么，跟她说：“奶奶已经不住在我们家了，以后咱们就爸爸妈妈跟连娣还有妹妹一起住，以后没有人再骂连娣了。”
　　孙连娣惊讶地看着她爸：“真的吗？那以后连娣也可以有自己的房间，连娣也可以吃鸡蛋，可以吃肉肉吗？”
　　孙连娣爸爸一个大男人眼睛又红了：“可以，以后连娣想吃什么好吃的，爸爸都买给你吃，以前是爸爸不好，爸爸对不起连娣，以后不会了。”
　　孙连娣点点头，上前去牵了她爸爸的手：“那好吧，我们回家吧！”
　　后来，林辰歆听说，孙连娣爸爸把她奶奶送回了乡下老家去住了，再后来，她还听说，孙连娣爸爸给她改名字了。
　　以后她就不叫孙连娣了，叫孙梦洁，妹妹叫做孙梦怡，姐妹俩都有了一个好听的新名字。
　　也有了一个不一样的新人生。
　　小瑾跟孙梦洁依旧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而小瑜，也有了一个喜欢跟他一起看书，特别喜欢听他讲故事的好朋友，肖晓雯。
　　晓雯是个特别安静的小姑娘，别的小孩都喜欢跑跑跳跳，打打闹闹的，只有小瑜跟晓雯两个小孩，就喜欢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坐就是半天。
　　两人都是慢热的性子，小瑾熟得跟恨不得跟全班同学都称兄道弟了，小瑜和晓雯才刚刚开始说话。
　　两人慢慢熟悉了之后，小瑜就开始给晓雯讲故事，小瑜讲的故事是晓雯在哪里都没有听到过的，因为是他自己编的，但是特别特别好听。
　　晓雯每一次都听得瞪大了眼睛，捂着小嘴巴惊奇不已。
　　他的故事还好长好长，每天只给她讲一小段，所以她每天都特别盼着想要去幼儿园，继续听小瑜讲故事。
　　其实小瑜也很高兴，小瑾太闹腾了，耐不下性子来听他讲故事，爸爸妈妈又太忙了，没时间听他讲。
　　自从有了晓雯这个小听众，他也每天都盼着去幼儿园，盼着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别人都到外面玩了，只有他们在教室的角落里，可以尽情地天马行空地发挥他的想象力，给晓雯编一个又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
　　可是有一天，晓雯没来上学。
　　小瑜去问老师，老师说：“晓雯生病请假了。”
　　小瑜很担心。
　　第二天、第三天，晓雯还是没有来，小瑜想，怎么办呀，他攒了那么多的故事，再不讲都快要忘掉了。
　　晚上回到家，他问妈妈要了纸和笔，把自己准备要讲给晓雯听的故事全都画了下来，只是很简单的一些圈圈、方块和线条。
　　谁都看不懂他画的故事，只有他自己看得懂，记下来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忘记，等晓雯回来的时候，就带上他画的故事书，去讲给她听。
　　等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终于，老师告诉小瑜，晓雯到省城的医院看病去了，要很长很长时间都不能回来上学了。
　　晚上回家，小瑜就哭了。
　　周末的时候，林辰歆跟沈焰一起，特地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一趟省城医院，去看晓雯。
　　病床上，晓雯穿着条纹的病号服，瘦瘦小小的一个，脸色苍白，小下巴尖尖的，看着真叫人心疼。
　　小瑾不明白地问：“天气这么热，你为什么还要戴帽子呀？”
　　晓雯抿着唇没有说话，小瑜帮她解释：“因为她生病了。”又转过头跟晓雯说，“是医生让你戴帽子的，对吧？”
　　晓雯感激地点了点头。
　　晓雯妈妈眼眶一红，转头看见他们带来的水果：“我去给你们洗苹果吃。”拿了几个苹果匆匆忙忙地转身出去了。
　　小瑜拿出他这段时间的画画本给晓雯看。
　　晓雯眼睛一亮：“这是泡泡鱼，这是飞天小猪，他们一起去找能打败坏坏龙的宝剑。”
　　连林辰歆和沈焰都看不懂小瑜的画，晓雯居然一眼就看懂了。
　　小瑜沉稳地说：“没错，这一页讲的就是找宝剑的故事，你要听吗？”
　　小瑜开始把他积攒下来的故事一个一个地讲给晓雯听。
　　小瑾有些不耐烦，沈焰就带她到外面玩去了。
　　晓雯妈妈感激地看着小瑜：“这么久以来，今天是我们晓雯最高兴的一天了，她天天都惦记着小瑜给她讲的故事。”
　　她告诉林辰歆，晓雯得的是白血病，现在只能是尽量控制着病情，要想彻底根治，要进行造血干细胞的移植。
　　可是她跟晓雯爸爸，还有家里的其他亲戚都查过了，不符合捐献的要求，后来有医生给他们提了个建议，可是试着生二胎，用二胎的脐带血来救晓雯。
　　“那你们已经决定好要生了？”
　　晓雯妈妈摸了摸肚子：“嗯，已经两个多月了，医生说不一定能配型成功，但希望还是很大的。”
　　两人在外面说着话，病房里面却忽然吵闹起来，有小孩的哭声和中年妇女的叫骂声。
　　两人连忙进去，就看见晓雯坐在床上大声哭着，而小瑜则双手叉腰，对一个中年妇女怒目而视。
　　“这谁家孩子，怎么这么坏呢，小小年纪还学会打人了，你们大人怎么教的！”中年妇女大声嚷嚷。
　　小瑜不甘示弱：“是她先欺负晓雯的！”
　　林辰歆抱起小瑜：“告诉妈妈，她怎么欺负晓雯了？”
　　“她说晓雯的病治不好了，她爸爸妈妈不要她了，准备再生一个小孩呢！”
　　这种话大人听了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个生病的小孩呢！
　　林辰歆转向中年妇女：“你怎么能对一个生病的小姑娘说这种话！”
　　“我就说了怎么了？难道不是吗？她妈又怀上了孩子，还不是因为她活不成了，要再生一个？”
　　晓雯妈妈“啪”地一个耳光甩了过去：“我叫你胡说，我跟你拼了！”
　　中年妇女也大叫一声，两人撕打起来，又抓头发又是抓脸的。
　　晓雯吓坏了，跌跌撞撞下了床，大哭着要去拉妈妈。
　　好在晓雯爸爸及时赶回来，把两人拉开了，搂着晓雯妈妈安慰：“别气了，没事，没事的。”
　　晓雯妈妈用力地抱住晓雯，哭着说：“晓雯乖，别信那个坏人说的话，你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妈妈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是要用他的血来给晓雯救命，我们不是不要晓雯了，晓雯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母女俩哭成一团。
　　小瑜离开的时候，把自己画的那个本子留给了晓雯，并且答应，他回家以后还会继续画，画好了就给她送过来，继续给她讲故事。
　　回家的路上，小瑜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不止一次地问林辰歆：“晓雯的病肯定能治好的吧？”
　　“她爸爸妈妈肯定不会不要她的吧？”
　　得到林辰歆一再肯定的回答之后，才稍微好一点，就连活泼爱闹的小瑾，受到他的影响，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了。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晓雯还是回来幼儿园继续上学了，瘦瘦小小的，每天都戴着帽子。
　　她妈妈说，她的病情暂时得到了控制，只是要等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才能知道配型能不能成功。
　　她每天在家里也很难受，不如去幼儿园有小朋友陪着，还高兴一点。
　　晓雯又能上学了，她很高兴，小瑜也很高兴。
　　可是有一天，一个调皮的男生趁着晓雯不注意，突然拿掉了她的帽子：“哈哈哈，我没说错吧，她就是个小光头！”
　　全班同学都看到了，晓雯的头上光秃秃的，一根头发都没有。
　　“小光头、小光头！”几个调皮的男生围在她身边，又笑又跳。
　　小瑜又打架了，他非常英勇地把嘲笑晓雯的每一个小朋友都推到在了地上。


第311章 
　　小瑜第一次在幼儿园受到了老师的批评, 虽然他是为了帮晓雯才推小朋友的，但打架也是不对的，所以老师还是批评了他。
　　可是小瑜难过的并不是自己被批评, 而是晓雯被人嘲笑了。
　　晓雯被人欺负了很难过，再也不愿意上幼儿园了。
　　“妈妈我想让晓雯上幼儿园。”小瑜说。
　　林辰歆想了一个办法，打算送给晓雯一顶假发, 戴起来像真头发一样的那种, 让她戴着，就不会再被人取笑了。
　　又一个周末, 林辰歆特地带着小瑜去了一趟省城, 想买假发, 可能由于他们不熟悉行情, 又没有找对门路的原因，打听了半天，找遍了全城, 都没有买到。
　　看着小瑜欲哭无泪的表情, 林辰歆一咬牙：“实在不行, 我们就自己做吧！”
　　她上辈子在网上看过怎么用网纱和真人的头发钩织假发的视频，得益于她超凡的记忆力，她到现在还记得假发怎么钩织, 只不过……没有真正尝试过而已。
　　为了儿子, 说不得也得努力尝试一番了。
　　至于原材料嘛，网纱和钩针都好找, 真人的头发，用她自己的也行。
　　不过成年人的头发相对于小孩子来说有点过于粗硬了, 似乎有点不太自然。
　　她想起了自家闺女那齐肩长发，小瑾你别看她性子跟男孩子似的, 可也爱美得很，留了一头长发舍不得剪掉，每天还要梳漂亮的小辫子。
　　她的头发也养得好，细软顺滑，用来做假发是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林辰歆去买了网纱和钩针，然后跟小瑜说：“我们回去跟小瑾说，让她把头发剪下来，我们做成假发送给晓雯吧！”
　　小瑜愣了一下，认真地看着林辰歆说：“不行的，小瑾也很喜欢她的头发，要是剪掉了，她会难过的。”
　　“剪掉还会长出来的呀，而且是为了帮助晓雯，她一定愿意的。”
　　“不。”小瑜固执地说，“是我自己想要帮晓雯，不是小瑾想，我不能因为我想要帮晓雯就让小瑾做她不想要做的事情。”
　　这下轮到林辰歆发愣了，她一个成年人，思想觉悟居然比不上一个小小孩，仔细想想，她让小瑾剪头发的事情，不正是道德绑架，慷他人之慨吗？
　　“你说得对，咱们不能让小瑾剪头发，可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头发了，该怎么办呢？”
　　小瑜想了想，下定决心般地说：“我把我的头发留长了送给晓雯吧！”
　　“可是做假发要很长的头发才可以哦，你是个男孩子，留长头发别人会笑话你的怎么办？”
　　“我不怕的。”小瑜坚定地说。
　　林辰歆的心里涌起一股感动，忍不住用力地抱了抱他：“小瑜真是个好孩子。”
　　日子就在小瑜的头发一点点变长中一天天地过去了。
　　他的一头长发果然受到了不少嘲笑，甚至有些大人也不解地问林辰歆：“为什么要给你家的男娃娃留长头发？”
　　每一次，林辰歆都会耐心地解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不希望自家儿子的一番心意会受到误解。
　　终于，在小瑜上中班的时候，他的头发长到了可以剪下来做假发的程度，而晓雯的小妹妹也出生了。
　　留了她的脐带血，配型成功了，提取造血干细胞移植到晓雯体内就可以了。
　　在晓雯准备做手术的这段时间，林辰歆跟小瑜一起，在努力地编织头发。
　　其实具体的操作不难，但要把几千万根发丝细密地编织在一个网套上，却是一件工作量极大的细致活儿。
　　需要非常非常大的耐心。
　　像小瑾那样的性子，是肯定坐不住的。
　　但小瑜，却从头到尾都坐在林辰歆的身边，陪着她，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一点一点地做完了这一顶假发。
　　晓雯出院的那一天，林辰歆带着小瑜去接她。
　　又是夏天，晓雯换上了妈妈给她买的新裙子，由于长时间没有晒太阳，皮肤有点过于白皙了，小脸蛋尖尖的，带着一顶红色的毛线帽。
　　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朝小瑜挥手：“我的病治好啦！以后又可以跟你一起上幼儿园，听你讲故事啦！”
　　小瑜给晓雯的故事书，已经画到了第十二本，每个月都有一本，在不能去上学，还有住院的孤单寂寞的日子里，晓雯就靠翻阅这些故事书，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从第一本翻到最后一本，就可以看得出来，小瑜画故事的能力有了很大的长进，从一开始的简单线条，谁也看不懂他画的什么，到现在每个人物的特点鲜明，让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就算没有听过他讲故事，也能看得懂啦！
　　小瑜笑眯眯地拿出一个盒子：“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晓雯眨了眨眼睛：“什么礼物啊？”
　　“你打开看看吧！”
　　晓雯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哇，这是什么？头发吗？”
　　“假发哦，用来戴在头上的，我妈妈知道怎么戴，妈妈，你帮晓雯戴上看看吧！”
　　晓雯迫不及待地摘下了帽子。
　　林辰歆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假发戴上，量身定做的假发，大小刚刚好，齐耳的短发，剪成可爱的学生头，看起来就像是她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晓雯小心地伸手去摸了摸，“吧嗒吧嗒”地跑去卫生间找镜子。
　　镜子太高了，她够不着，晓雯妈妈连忙抱起她：“快看，多好看呀！”
　　晓雯高兴地左看右看，怎么看都看不够：“真好看呀！”
　　晓雯妈妈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小瑜。”
　　这个小男孩，在这一年以来，顶着别人不解和鄙夷的目光，坚持留着一头长发，每个月来给晓雯送一次他自己画的图画书，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呢！
　　一转眼，孩子们就要幼儿园毕业了。
　　其实最开始林辰歆把俩孩子送到幼儿园的时候，是因为保姆陈冬妹突然离开，家里实在没人带孩子，才把他们送过去的。
　　陈冬妹丈夫的腿伤痊愈之后，又回来照顾两个孩子直到他们上了大班。
　　最近由于她自己也怀孕了，便辞掉了这份保姆的工作，不过却给林辰歆家介绍了一个不住家的阿姨，每天过来帮忙做两顿饭，搞搞卫生，傍晚的时候帮忙接孩子，等他们下班回来就回家。
　　习惯了倒也觉得这样也挺方便。
　　林辰歆本想着让俩孩子多念一年小班，然后再跟着跟他们同龄的孩子一起升班。
　　可到了第二年要升班的时候，俩孩子已经在班上各自有了好朋友，不愿意分开，再加上他们也能跟得上进度，便让他们一起升班了。
　　不知不觉，居然就跟着原来的班级一起念到了幼儿园毕业。
　　好在现在上小学的年龄卡得也不太死，如果想让他们跟着上小学的话，想办法运作一下也不是不行。
　　不过林辰歆也不太着急，实在不行，那就多念一年幼儿园嘛！
　　现在当务之急，是跟现在班上的同学一起排练好毕业汇演上的节目。
　　他们班的主打节目是一个大型歌舞节目，有造型、有布景，还有唱歌、跳舞环节的那种。
　　小瑾由于能歌善舞，被老师选中跳舞蹈的主要部分，每天放学后都要多排练半个小时。
　　而小瑜，扮演的是舞台上的一棵树，到时候只要穿上大树的服装，从头到尾蹲在台上就可以了。
　　两个孩子都对自己的角色非常满意。
　　天天念叨着让爸爸妈妈到时候一定要去看他们的表演。
　　林辰歆跟沈焰自然是要答应的，早早就跟单位的人协调好时间了，到了那一天是一定要休假的。
　　终于到了看表演的那一天，两人早早就去了幼儿园，占了一个前排的位置，沈焰还特地带上了家里的照相机，里面是新装的胶卷，准备要把自家孩子们每一个精彩的镜头都记录下来。
　　表演终于开始了，排练了好久的孩子们却完全不受控制，乱糟糟的，一会儿这个孩子忘记动作了，一会儿那个孩子踩到别人的裤子摔跤了，有孩子紧张得哭了起来，还一边哭一边坚强地跳着舞。
　　不过来看表演的全都是自家的家长，不管孩子表演成什么样子都不介意，哈哈笑着，气氛一派祥和。
　　小瑾穿着漂亮的蓬蓬纱裙，不管别人怎么闹怎么乱，她都丝毫不受到影响，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个舞蹈动作，跳得标准又好看。
　　沈焰的每一个抓拍都是一张漂亮的照片。
　　林辰歆忍不住感叹：“这孩子将来说不定能接下她奶奶跟姑姑的衣钵呢！”成为一个舞蹈演员也不错。
　　至于小瑜，以他这个性子，大概是不太愿意去当兵的，要是能学医也挺好。
　　林辰歆憧憬着，让沈焰也给小瑜多拍几张照片。
　　“拍着呢，每一张都有他。”沈焰说，小瑜穿着大树的服装，就树干上一个洞，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蛋。
　　从头到尾，动作、表情丝毫都没有改变过，以同一个姿势存在于每一张照片中。
　　表演结束，还有一个环节，让每一个同学，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出自己将来的理想。
　　孩子们有的说要当科学家，有的要当解放军，还有当老师、医生、售货员什么的。
　　轮到沈怀瑾的时候，小姑娘大声说：“我将来要当一个大富翁！”
　　台下的家长们一愣，随即都爆笑起来。
　　而沈文瑜说：“我将来想当漫画家。”
　　好吧，俩孩子，没有一个人的理想是符合林辰歆的预期的。
　　不过养孩子的乐趣不正在于此吗？
　　将来永远都是未知的，充满了各种可能性。
　　毕业汇演圆满结束，俩孩子手里抱着满满的奖状跟奖品，依依不舍地跟相伴了三年的同学们道别。
　　事实上，从这里毕业的孩子们，过不了多久，大概率还是会一起进入部队子弟小学一起上学，可是这一天，仍然是一个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的与童年告别的日子。
　　终于回到家门口，林辰歆看见匆匆跑来的张院长。
　　“小林，有大事，有大事要找你！”张院长的表情很奇怪，有激动、有兴奋，还有一些难过和不舍。
　　林辰歆好奇：“什么事啊？”
　　“省城那边要成立首家心血管病研究所，你不是一直都想做全磁悬浮人工心脏吗？现在研究所要组建一个人工心脏研究组，上面的意思，是想让你来带这个头，把这个队伍组建起来，进行人工心脏的研发！”
　　“真的？”林辰歆惊喜！
　　“当然，这种事谁拿来开玩笑啊！不过这样的话，你可得到省城那边上班了啊，舍得不？”
　　林辰歆看向沈焰。
　　沈焰一笑：“当然要去，这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梦想，我们当家属的肯定要支持啊，就算不舍得，也要创造条件让她舍得！”
　　林辰歆深深地看入他的眼睛里，他的目光中，有着对她无条件的支持。
　　未来的路，不论如何，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能好好地走下去。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