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我靠举铁追影帝 作者：园有星 ================ 第1章 　　坚持了半小时，明宸还是被几个身高体壮的姑娘挤出了最佳观景点，踉跄两步靠在路灯灯柱上。 　　裤兜里，手机已经震了三分钟。 　　明宸大口喘气，衬衫已经湿透了，刚要抬手擦汗，想起来脸上涂着找代购买的黑人粉底，怕一擦一道白印，只得让汗自由落体，掏出手机。 　　手机被他捂得滚烫，明宸接起来，嗯了一声。 　　“嗯个蛋啊！”周三压着声音：“你往回走了没？上车了吗？刚电话怎么不接？不对你那儿怎么这么吵？……你不会还在那儿等着跟司那什么的握手吧！？” 　　明宸把手机稍稍拿开一点，等周三最后这声喊完，才慢吞吞答：“哥，你智商是不是有点问题，男神叫司延安，司，一安延，安安安。” 　　不等周三爆发，他接着说：“握不到手了，我被挤出来了……我还在等，得看他一眼再回去，帮我跟西施姐说一声吧，就说……我死了。” 　　明宸说完，坚定地关了机。 　　的确快死了，三十八度的大热天，他已经在太阳底下晒了五个小时。 　　现在唯一的感受就是热，热炸了，热得他头昏眼花。 　　加上刚刚跟那群粉丝挤来挤去的体力消耗，他现在不靠着路灯灯柱都有点站不住了。 　　先歇会儿吧，拍个照。 　　明宸狠狠喘了几口气，心情热切把摄像头对准对面的老影院的外墙。 　　外墙上挂着司延安新电影的大幅海报，影帝裸着肌肉紧实的后背，上面画满图腾，头发编成小编，侧脸上涂着红色颜料，正向后看。 　　海报中央两个大字——兽神。 　　用粉丝的话来说，电影还没看，就被A晕了。 　　明宸也有点晕了，欣赏了一会儿，把手机横过来，取景框将右边那张海报一起框住，顿时更晕了。 　　妈呀，这是合影啊，他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和男神（的海报）合影了！激动！！ 　　营销号的九宫格邻居图不算。 　　“明宸那活动不是上周就结束了吗，怎么海报还不撤啊，放在这儿膈应人……”前方传来粉丝的声音，大概是太热了，怎么听都带着股暴躁感。 　　“明宸谁啊？就右边那个吗？‘第九神域’什么扑街东西？” 　　“哎这话你别跟兔兔说，她喜欢明宸的……这好像不是个电影，游戏还是动画的我也不知道……上周大概是什么配音的见面会吧。” 　　“又不是下周才见！” 　　“就是，见完就该撤了，搞个开了八级滤镜的娘炮穿裙子背翅膀的东西来瞎我的眼……” 　　听到这儿，明宸又仔细审视了一下自己那张照片。 　　八级滤镜不至于，六级大概有吧。 　　海报上，他垂眼笑着，浅亚麻色的长发垂了两绺在脸侧。 　　衣服是飘飘垂垂的金白长袍，首饰一大堆，从头发武装到耳朵，项链戒指手镯脚链一样不少，明宸还记得这份沉甸甸的重量，仿佛自己是个即将上刑场的罪犯。 　　哦，还有那对超大的天使翅膀，在棚里拍照的时候就觉得背带勒得喘不过气，晚上回去一看，肩膀上果然两道青紫。 　　不过这张成品图他还是很满意的，这种二次元的衣服谁穿谁尴尬，他已经算很还原角色的了，刚发的时候全网好评如潮好吗！？ 　　放在男神的海报旁边也不丢脸啊！ 　　明宸想着，举起手机又连拍了好几张合影，一番陶醉。真是野性与秩序的碰撞，刚与柔的交融…… 　　“啊啊啊啊哥哥！！！司延安！！！延安哥哥啊啊啊啊——” 　　前方突然爆出一阵尖叫，明宸手一抖，留下一张糊到看不清的照片，迅速攀着灯柱往上蹦了几下，看向老影院的大门。 　　传闻，影帝司延安第一次主演电影时还很青涩，那部电影侥幸在某些偏远地区获得上映机会，他特地在首映后感谢赶去支持的粉丝，并亲切握手会晤。 　　按照他现在的风格，这种事真的很难想象，但他首映礼结束后会感谢粉丝的习惯一直保留着，为这则传闻添了几分可信度。 　　就为了这个“握手会”，司延安每次首映的影院都选在这里，因为地方偏僻，可以封路，容得下这么多粉丝跟排出十里长街。 　　不过人实在太多，几年前司延安想一个个握过去已经不可能，基本上就跟黄线后面的第一排粉丝意思一下。 　　而眼下这部电影，是他时隔一年半的新作，粉丝憋了这么久都疯了。 　　明宸又蹦了几下，终于看到了司延安的身影。 　　影帝身前身后一共四个黑衣保镖，在明宸眼里就是一团马赛克。他只能看到当中那个穿了白衬衫的人。 　　还很远，就是个小拇指大的白点，白点似乎从旁边人手里接了个什么东西，然后转头冲着另一边的粉丝笑了一下。明宸猜的。 　　窒息了。 　　好A啊。 　　男神啊啊啊啊啊—— 　　前方的大规模的狂热女粉们用声带发出了他不敢喊的心声，然后就是一阵我挤你你挤我的波浪。 　　明宸看看前面，扯了扯已经湿透粘在身上的衣服，抿嘴压了压帽檐。 　　往年人没有这么多的时候，他都没妄想过可以冲到前排和男神握手。 　　但这次不一样，他前不久竟然获得了一个……系统。 　　脑中响起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的声音：[明宸先生，左前方有空隙，请你九十度弯腰，使用钻地式前冲。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还是个自我介绍名叫“武神再世”的系统。 　　明宸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懂钻地式是什么式，但他打算再冲一次。之前他就成功过，但被小姑娘们挤出来了，这一次他应该可以撑到男神走到他面前。 　　毕竟这是“系统”给他连着半个月每天跑了五公里的奖励！和男神握手！ 　　今天，此刻，马上，如果不是得了精神疾病，他就能握到司延安的手了！ 　　明宸呼吸急促起来，脸上泛起忽略不去的潮红。他静静等着司延安走到离这儿五十米的地方，听得系统一声提示，屏住呼吸矮身往前冲。 　　但这一次的阻力比之前大得多，他冲到一半帽子挤得往下掉，不得不伸手捞。这一捞反而发现一个空隙，他几乎是从两个姑娘光着的大腿中间挤了过去，再直起身来时，当真到了紧贴黄线，最前排的位置。 　　心脏砰砰跳得飞快，他赶紧把帽子扣上，探头向右看。 　　妈呀。 　　司延安！！！ 　　大的，活的，热的！ 　　就是空气太热了一会儿他碰到影帝的手会不会感受不到影帝特有的体温！？ 　　明宸乱七八糟想了一通，随着司延安距离的接近，大脑信号逐渐被屏蔽，变成一片空白。 　　就一个感觉，无法呼吸。 　　“司延安我喜欢你！”右边隔着两人的一个妹子忽然带着哭腔表演了一个大狮子吼，把司延安都惊得顿了顿。 　　他眯起眼睛，看向那边，笑着伸过手去：“哎，吓我一跳，小妹妹中气还挺足。” 　　这位中气十足的粉丝碰到司延安的手，发出了一声救护车般的鸣泣，明宸看着，忽然一阵心慌。 　　[不行了。]明宸心说：[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明宸先生？下盘扎稳，再有十秒即可领取“与男神握手”奖励。]系统说。 　　明宸闭上嘴，又坚持了七秒，在司延安将视线缓缓移到他身上时忽然往下一蹲。 　　[明宸先生？]系统说。 　　身后的小姑娘们就像无法抵挡的浪潮，很快把他这颗缩进沙子里的贝壳淹没，明宸只用了三秒就退出了人群，回到了路灯下。 　　司延安已经过去了。 　　明宸怅然若失又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 　　回到公司，明宸盖了个毯子在休息室吹空调，举着手机。 　　经纪人西施姐正一边骂他不争气一边骂他有毛病。 　　“都说了要开会要开会，三点半开会，我千叮咛万嘱咐，谁昨天答应得好好的？谁昨天说姐你放心吧你这么漂亮谁忍心让你等啊……是谁说的！？小东西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西施姐捧着左胸。 　　“有实话啊。”明宸偏头冲她笑了笑：“姐你这么漂亮。” 　　西施姐盯着他看。 　　过了一会儿，西施姐又捧了捧左胸：“把你这张甜嘴闭上，哎哟，我被你气得心口疼。” 　　西施姐大名当然不叫西施，不过她动不动就捧着左胸说“被你们气得心口疼”，就不知被谁起了这个外号。 　　她本人对这个称号接受良好，毕竟西施是个美女。 　　明宸第一次被她说气得心口疼时吓得差点原地拨打120，后来知道她身体倍儿棒，捧胸就是个比喻…… 　　不过严格意义上说，西施姐的捧胸动作应该叫捂胸口，因为胸平得根本捧不起来。 　　“你说你何苦啊？折腾了一天一个手都没握上？把这么嫩的小脸儿晒伤了我怎么跟你粉丝交代？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帮你涂防晒啊！还有你这黑色粉底，哪儿买的你说，还挺能耐自己就涂匀了，看着跟挖了三天煤似的，你是不是还挺得意啊……” 　　“啊，我好可爱。”明宸忽然说。 　　“什么？”西施姐愣了愣。 　　明宸把手机屏幕转了个向，给西施姐看。 　　是微博上一个粉丝大手画的他们团的Q版小漫画。 　　他们团名叫KeepCalm，团员四个人，出道五年，目前处在一年只合体俩月的单飞期。 　　虽然老板不知道有什么毛病，非要给好好的男团取名保持冷静而不是保持热情，但粉丝的热情还是保持得不错，尤其是团粉，经常搞些小创作。 　　比如这个。 　　第一格是rapper周晚兑穿着阿拉伯服饰走在沙漠里，张着嘴喊着“好热啊”。 　　应该是对应了他前天中午发的微博。 　　第二格是dancer平子，穿着颜色不同的同款阿拉伯装，说“好渴啊”。 　　平子前天晚上的确说过这话。 　　第三格两人围着一个金色的神灯，一个箭头挑出来，示意这是队长陆芒。好可怜啊连人都不是了……神灯陆芒冷静地说：“说吧，你们要许什么愿。” 　　又渴又热二人组说：“要宸妹！” 　　西施姐看到这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伸出手指划拉了一下屏幕，果然。 　　Q版明宸从神灯里钻出来，穿着一身粉红色蛋糕裙，挥着仙女棒：“我来满足你们愿望！JF冰绿茶，让你又凉又爽——kira~” 　　“怎么又是巴啦啦小魔仙！！！”西施姐怒了：“可爱个屁！你一个男人！” 　　明宸嘿嘿笑了两声：“可爱啊，不过这不是巴啦啦小魔仙的衣服，是魔法少女小圆。” 　　“换成魔法少女小明就不可爱了！哎哟妈呀我心口疼……”西施姐捧……捂了会儿胸：“我怎么带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公司可从没把你往可爱妹妹上定位吧，别说裙子了玩偶装都没穿过，打歌服也没泡泡袖啊……” 　　“我知道为什么。”明宸说。 　　西施姐忽然警惕。 　　“因为什么样的经纪人带什么样的偶像，都是姐你太可爱了，没办法。”明宸说。 　　陆芒就在这时推门进来了，看到西施姐一手捂脸一手扶墙，顿了顿，默默把手里的袋子放到茶几上。 　　“懒货，”他说：“司延安的手摸到了吗。” 　　“没。”明宸乖乖把手机放下，仰起头。 　　陆芒拉了张椅子坐到他躺着的沙发前面，先拿电子温度计在他额头碰了一下，看了眼，又掏出卸妆棉。 　　明宸感觉脸被一阵凉意擦过，顿时舒服得喟叹一声，那股难受劲儿都消退不少。 　　“烧了没？”西施姐也拿过一片卸妆棉，转到沙发背那个方向一起帮明宸卸黑人专用粉底。 　　“低烧，”陆芒保持着冷静：“三十七度六。” 　　西施姐眉头一皱：“不低了啊，这怎么办，小东西这么娇贵，明天团综有力气拍吗？” 　　明宸被托了托下巴，感觉脖子被棉片大力搓了几下，吭吭叽叽说：“有力气的，我睡一觉就好了，何况还有你们呢。” 　　“啧……”西施姐把黑成煤球的棉片一扔：“让你长点教训，别干这种事了。好歹都在圈里混，以后总有机会……行了我去跟策划说一声，你歇会儿，好点了再开会。” 　　放在别的艺人身上，别说发个低烧，就是烧昏了都要泼点凉水让他起来工作。公司和西施姐都好好啊。 　　明宸心里感激了一小会儿，又难过地叹了口气。 　　不止是没握到手造成的打击，他可能真的得病了，精神病，幻听。 　　跑了半个月的步，就等着今天握手了，按照他看过的小说，所谓奖励，难道不是他临阵怂了也能拿到的东西吗？ 　　就算他当场退缩，这个系统也应该接管他的身体，强行把手握上才对吧！ 　　半个月，每天五公里，整整七十五公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没摸上手，这什么系统肯定是幻觉了！ 　　明宸强行缩短了一会儿长征距离，脑中传来声音。 　　[明宸先生，一阶段奖励领取失败，二阶段任务开启。查看详细任务提示请说“详情”。二阶段任务奖励为，领取男神签名。] 　　明宸猛地睁开眼。 　　“队长，”他一把抓住陆芒的手，带着哭腔说：“陪我去趟医院吧，我好像脑子有病了……” 第2章 　　明宸吭吭叽叽好半天，陆芒不为所动地给他拧了热毛巾擦脸，并且给出了“你脑子不是一直有病吗”的诊断。 　　“怎么会？”明宸抽了抽鼻子。 　　“喜欢司延安还不够有病吗。”陆芒非常冷静地说：“得是绝症了吧。” 　　明宸半天没说出话来。 　　“哦，忘了，你还不止一个绝症。”陆芒又说。 　　“什么？”明宸欲哭无泪地看他。 　　“懒癌也挺严重的。”陆芒扔掉毛巾。 　　明宸默默把罪名认下了。 　　他是挺懒的，能不动弹的情况都会选择静止。 　　演唱会他们四个人站在小车上向观众挥手，另外仨都左边跑跑右边跑跑，时不时还下来跟着车跑跑。 　　只有他，宛若一棵扎根的植物，长在了小车上。 　　所以这半个月他是真努力了，也亏得这个系统会读心，搬出的是他男神。 　　如果奖励的是“买彩票必中奖，老房子必拆迁，还能成为万人迷成为首相成为石油国王子”，明宸未必有劲儿理它。 　　更沮丧了。 　　明宸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决定不管怎么样，今天他要休息，说什么也不跑了。 　　第二天，公司楼下停了辆保姆车。 　　周三跟助理说了什么，拽了把车门，活力十足的翻身上车。 　　一眼就看见明宸蔫哒哒地横着占了一排座，平子和陆芒一头一尾对着他默哀。 　　“咋了这是？没退烧吗？”周三压低声音，又转身给司机打了个响指：“西施姐说她跟着策划的车走了，您直接开。” 　　车开了出去，压过减速条颠了颠。 　　“烧是退了，人疯了。”陆芒拿出手机，对着眉头紧皱的明宸拍了张照片，进入编辑模式：“他说他昨天晚上跑了五公里，锻炼身体。” 　　周三：“？” 　　“锻炼身体，你没听错。”陆芒声音泛着凉。 　　周三大惊失色：“老幺！？老幺你怎么疯了！？我们又没嫌弃你懒！懒就懒点呗，嘴甜不就完事儿了吗，瞧我们整天给你端茶送水的，也没累着你吧！？” 　　明宸翻了个身，面朝椅背。 　　平子叹口气：“行了，到地方起码还要四十分钟，让他睡会儿养养精神，一会儿就好了。” 　　周三比较听平子的话，闻言在他俩中间坐下了，掏出手机打开微博。 　　果然，队长把刚拍的照片发出来了。 　　@陆芒-KC：小家伙睡着了。[图片] 　　实话说，周三觉得陆芒这个队长非常的恶心，对外叫团员，都是“小家伙，小可爱，小宝贝，小美人，小二货（特指周三）”之类的，简直含情脉脉。 　　没人的时候就是“懒货、傻子、男狐狸精”。还有其他的待开发，时不时就冒出来膈应你一下。 　　周三就是那个傻子。 　　不过两分钟，陆芒这条微博底下的评论就意料之中的激烈起来。 　　-宸妹怎么了，是太累了吗，心疼死了 　　-我女儿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妈妈心都化了嗷嗷嗷，不过还是要批评一下，熬夜对女孩子的皮肤不好哦！ 　　-小嘴儿微张 　　-有朝一日刀在手，杀遍所有泥塑狗，你女儿掏出来比你脸都长呢你造吗 　　-是不是太累了，宸妹这两天好像瘦了一点 　　周三转发了一下明宸的睡美人照：[没瘦啊？] 　　过了五秒，平子踢了他一脚：“你瞎掺和什么。” 　　周三哦了一声，删掉微博，又过了五秒，平子抄起手边的保温杯砸他：“让你瞎掺和什么！你还瞎掺和！！！” 　　周三莫名：“？？？” 　　此时车一个拐弯，周三跟着后仰了一下，杯子没挡好，反过来砸到明宸的手。 　　明宸嗷了声醒过来。 　　“干嘛呀……”他眨眨眼睛：“平哥……你怎么……戴了这么帅的护腕。” 　　平子捡起保温杯，转了转护腕，偏过头。 　　“早啊周三，昨天曼联赢了。” 　　“是吗！？”周三昨晚有工作，没来得及看球，闻言精神一振，赶紧低头刷手机。 　　明宸慢吞吞坐起来：“队长……你换手机壳了？挺……” 　　他看着那个骷髅头夸不出话来，顿了两秒：“挺个性的。” 　　陆芒哼了一声。 　　明宸看向车窗外醒了会儿神。 　　昨天他明明打定主意不跑了，但躺在被窝里，脑子里就反复回响四个大字：男神签名。 　　晚上十一点，他听完系统颁布的第二阶段任务的具体内容，愣是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顶着昏沉的脑袋在花园里跑了三十圈。 　　没救了。 　　的确是绝症。 　　好想要签名啊！ 　　但万一又是个考验他勇气的奖励……他对自己没信心啊。 　　五公里没有放倒他，明宸是被自己起起伏伏的思绪打败的，想到半夜三点才睡着，今天格外萎靡。 　　男团KeepCalm，队长陆芒，rapper周晚兑，dancer平子，vocal明宸。 　　周晚兑因为名字太拗口，有个官方简化版外号，周三。 　　然后就是明宸了，被粉丝亲切称呼为“宸妹”。 　　明宸其实不太懂为什么他非得是妹，不过他也没什么所谓。 　　今天要录的团综，内容是四个人去菜市场买菜，再去某别墅做饭，最后大家一起吃一顿。 　　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刚出道时的KC团综还是有剧本的，后来发现放着不管他们也能表演群口相声，粉丝还看得很开心，渐渐就随便起来，偶尔还能搞出点没有痕迹的福利。 　　就比如现在，明宸正大哥长大哥短地跟某卖鱼老板讲价，老板都快答应了，池子里一条大草鱼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猛地一个挺身，拍出一道大浪。 　　兜头浇了明宸一身。 　　从老板到西施姐和摄像全都愣住了，西施姐急得大喊：“周晚兑！给他遮一下！” 　　明宸实在没懂这什么逻辑，哆嗦着被三个队友拉到菜场角落，一抬头，三个人把他围得结结实实。 　　陆芒挺靠谱地说：“昨天才生病的，别着凉了，你们谁给他脱件衣服吧。” 　　这大热天的，菜场空调开得足，这会儿冷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过来，确实挺冻人的。 　　明宸嘶了一声，单手把湿掉的T恤扒了，又擦了擦肚子，等了两秒，三个队友一个都没动。 　　“周三？队长？”明宸点名。 　　平子和他一样只有一件T恤，但陆芒穿的衬衫，里面隐隐透出打底背心，周三更明显了，外面的短袖衬衫是敞着的。 　　这两人随便谁给个外衣不就行了？ 　　陆芒眼神飘了飘：“我不行。” 　　周三也心虚地低下头：“哎，就……肩膀那儿昨天被人咬了一口。” 　　明宸：“？？？” 　　他愣了一会儿，急道：“那我也不能光着啊！我没带遮瑕，后面还有纹身呢！” 　　周三如梦初醒，把里面的背心脱给他了。 　　明宸换好衣服，魂都飘没了，整个人比早上在车里还蔫叽。 　　队长就算了，连傻狗周三都有x生活了。我连男神的手都没碰到。 　　我太失败了。 　　这个破系统P用没有。 　　脑子里的系统安静如鸡。 　　一出菜场，明宸手里提着的袋子就自然地给另外三人提着了。 　　太阳晒得人脑袋冒烟，明宸踩着路边高出一小截的路沿，歪歪扭扭地往前走，时不时张开手保持一下平衡。 　　路边蝉鸣一阵阵的，最响的时候能形成尖叫的效果，明宸被吵得眯了眯眼。 　　“热吗？”陆芒回过头。 　　“热啊……”明宸不太高兴。 　　“那边有个小店，去买个冷饮吃。”说着递给他一张十块钱。 　　他们录节目的时候手机是上交状态，明宸拿了钱，在这个某偏僻社区小卖部的冰柜里看来看去。 　　最后还是挑了两个碎碎冰，男神给他买过的，他每年夏天都会囤一点，吃到冬天也不腻。 　　把包装拆了扔掉，明宸叼着棒棒跑回去。 　　*** 　　[武道可以强健体魄、延年益寿、惩凶除恶、拯救世界。武道博大精深，自古以来，以拳法、踢技、摔技、关节技为主的几大体系……] 　　[科学的锻炼学习，能帮助你……] 　　[学武能够……] 　　[武……] 　　明宸在小花园里跑今天的五公里，无精打采，越拖越慢，跑完一看，半小时过去了。 　　这系统竟然还没说完。 　　第二阶段的任务，除了有氧运动，还有力量训练和什么“基本技能四选一后掌握基础技术动作”，怎么听怎么累。 　　[……祝你健康，武运昌隆。]系统总算说完了。 　　明宸挺替这个系统感到无奈的，他也问过“为什么是我”这种问题，系统只说随机。 　　随机到他身上，运气太差了吧。 　　不过回头想想，起码他不是个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又不算最坏选项了。 　　况且他也不能叫不配合吧，虽然态度不积极，但动也动了啊。 　　系统：[基础技能有四类：拳法，腿法，摔技，关节技。第一阶段，请选择一类进行学习，以掌握基本技术动作为目标。明宸先生，是否开始选择并学习？] 　　明宸说好，想了想选了腿法，然后眼前神奇地出现了一段踢技展示视频。视角很奇怪，有种三百六十度都看清了的感觉，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形容。 　　两分钟过去，明宸问：“跟着做就行了？” 　　系统：[是的。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慢悠悠重复了一遍看到的动作，宛如视频里的零点三倍速版。 　　[……明宸先生。]一直很机械的系统终于产生了一点波动似的停顿。 　　“嗯？” 　　[请问你认为，武是什么？] 　　明宸斩钉截铁：“累啊。” 　　系统又没声了。 　　明宸猜它挺崩溃的，想要培养一个武神真的不容易，但他这辈子就没有过哪怕一秒钟相关的志向。 　　以前真的累够了。 　　他现在对所有工作外的动弹都不太有兴趣。 　　本来冲着奖励，之前半个月还挺积极的，现在一看，系统只创造机会，还得他自己把握机会，顿时就有种就地咸鱼躺平的冲动。 　　真是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明宸先生，] 系统突然说：[您对武神再世系统有误解。] 　　“嗯？”明宸动了动手指。 　　[本系统的奖励，有相当大的几率表现为独处环境。该环境下，领取成功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什么意思？”明宸眼睛睁圆。 　　[只要您科学锻炼，不断完成任务要求，就一定能实现愿望，并成为当代武神。]系统说。 　　独处？一定？ 　　握手！签名！！！ 　　明宸心脏狂跳，嗖地站直了。如果是只有两个人的环境，他想缩也很难吧！ 　　凉风一荡，夜晚的小区更显安静。 　　花园周围植被很高，即使有路人经过，视线也会被遮挡。 　　“就刚才那套动作？”明宸问。 　　说完也不等系统答，他眼神一变，抬腿一蹬，现出一道残影。 　　而后横踢，侧踢，下劈，转体再下劈……一套做完正好两分钟，最后以一个跳起横扫的动作结束。 　　轻巧落地，脸颊嫣红。 　　“这样对吗？”明宸问得很期待。 　　系统：[…………] 　　系统卡了一会儿，可能是在怀疑世界。 　　系统：[完美。明宸先生，您的经验者等级调整为三级。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第3章 　　“醒了没？没醒别急着起来了，今天行程有变。”西施姐声音听着像憋着火，被电波遥遥送来。 　　明宸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姐……你说我醒了吗……” 　　西施姐默了默，半晌缓和了语气：“能睡着你就再睡会儿吧，这几天辛苦了，听你声音都有点哑了。也别睡太晚，中午之前起来，我给你带饭，顺便找你说两个事儿。” 　　明宸乖乖应了声，挂了电话，磨蹭了两分钟，撑着床坐起来，往窗帘那儿一看。 　　黑的。 　　再看看手机，清晨五点半。绝了。 　　明宸醒了就不太睡得着，爬起来往卫生间去，经过客厅时被地上一个哑铃绊了一下，摔在瑜伽垫上。 　　自他学武热情高涨，已经过去了十五天整，变化最大的不是他，是他家里的布置。 　　茶几被移到了墙边，从电视到沙发的一大片空地铺上了瑜伽垫，地上散了些小型器械，哑铃呼啦圈弹力带什么的，靠窗位置还吊了个沙袋。 　　他坐地上缓了一会儿，想想要不要收拾一下，毕竟西施姐中午要来。 　　然后懒劲儿一犯，想想算了。 　　不过是在家锻炼一下身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说不定西施姐还会表扬他呢？ 　　不过嗓子是有点不舒服。 　　团综录完以后，他们团一起上了几个通告，之后他又单独进了棚，给第九神域某个重制版配音。 　　台词量巨大，从早到晚的录了整整三天，昨天才结束，忙得他差点续不上系统布置的每日任务。 　　虽然任务做完，想领奖还是要等就是了。 　　今天行程取消，明宸弄了点吃的，舒舒服服躺在了沙发上，登录自己小号看微博。 　　男神电影上映半个月了，口碑相当好。 　　虽然他还没时间看，但不妨碍他帮男神怼黑子和杠精。 　　@网友A：卖肉片，举报了，扫黄打非怎么还不来-[评电影《兽神》] 　　-@尾巴回复：男神有肉可卖，你有吗？ 　　@网友B：司延安是不是种马文爱好者，这片子女1女2女3看着好像都喜欢他？？太不科学了（摊手） 　　-@尾巴回复：哪里不科学了？放现实里别说三个，三十万都打不住好吗。 　　@网友C：看完兽神，司延安真丑 　　-@尾巴回复：你才丑！ 　　明宸最讨厌这种不讲理的黑，想吵架都不知道怎么吵，气得从沙发上滚下来，躺在瑜伽垫上继续刷。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收到各种消息，攒了几十条才点开，扫着看。 　　-女神！你十几天没上线了！差点以为你又失踪了！想听你唱歌QAQ 　　-尾巴女神又开始吹sya了哈哈哈 　　-尾巴大大，上次说好的《螺旋线香》录好了吗TAT，等好久了 　　明宸这才想起来这么件事，回复道：抱歉啊，最近忙，过两天的。 　　那边很快回复说没关系，大大加油，还发了两个粉色兔兔头。 　　兔兔头很可爱，明宸看着看着就笑起来，清了清嗓子，切到微信给心姐发了过去。 　　明宸很可爱：[兔兔头]心姐，可爱吗？ 　　养生斋甘泉路28号：？可爱个屁 　　明宸很可爱：我这几天去棚里录音，嗓子都说哑了……[兔兔头] 　　那边正在输入了一会儿。 　　养生斋甘泉路28号：给你炖雪梨百合汤，你晚点来拿还是我让你陈哥送过去？ 　　明宸很可爱：不用了！我去拿[兔兔头][兔兔头] 　　心姐陈哥是他监护人，在旧城区开了家中餐馆，主打各种清淡菜式，挂牌养生斋，生意相当好。 　　明宸现在偶尔还会回去帮忙。 　　他正点开语音，打算再嗲两句，门铃响了。 　　“怎么回事！？”西施姐一进来就愣住了，脚都不敢往里踩：“地上这都是什么？” 　　“健身器材。”明宸抬脚把一个充气的球踢走：“姐你光脚踩吧，干净的，我昨天才拿吸尘器吸过。” 　　西施姐满头问号，差点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 　　直到把买来的饭摆上，吃了一半，才恍惚回神。 　　“对了，有两个事儿，跟你说一下。”西施姐拿指甲掐了掐太阳穴。 　　“嗯嗯。”明宸眼睛盯着饭碗。 　　“本来今天要带你去跟王鸣王制片吃饭的，就那个九侠录你记得吧。” 　　“嗯。” 　　“九侠录，”西施姐愁的把筷子放下了：“有个天山雪莲精，多好的角色，特别符合你的气质，戏份还不少呢。我三个月之前就开始给你争取了。” 　　明宸没说话。 　　“昨天我跟胡洋洋通了个气，才知道雪莲精几天前被柳那什么截胡了，日啊，那个贱人！” 　　西施姐气了一会儿，盯着明宸看，半晌突然说：“柳什么来着？” 　　明宸被看得不好意思再吃了：“柳什么？” 　　“……”西施姐：“你不记得柳什么？他也去第九神域配音了啊，你不是昨天才见过他么？老买通稿碰瓷你那个……我脑子突然堵了。” 　　“是吗？”明宸笑起来：“那就不管他了，名字都记不住的人。” 　　西施姐指着他，又想发火，又被他笑得没脾气。 　　好半天才拿起筷子陪吃饭。 　　吃了两口缓了缓，又说：“对了，你助理的事儿，你看要不要抽个时间挑一下。笑笑辞职都一个月了，总不能一直没助理。” 　　明宸：“都听姐的。” 　　“助理还是要挑自己喜欢的，抽个空去趟公司吧，我安排一下。”西施姐说着，见明宸突然站起来，愣了愣：“怎么了？” 　　“差点忘了，笑笑有好几盒很贵的面膜忘我这儿了，之前问她她让我送人。”明宸飞奔去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吭哧吭哧抱着一堆盒子出来：“我看了看，正好适合你用。” 　　西施姐拿了一个，一看就说：“我用不了，轻熟肌懂吗，二十五左右的年轻小姑娘用的。” 　　明宸睁大眼睛：“姐看起来还没有二十五呢，用这个是不是早了点？” 　　西施姐：“…………讨厌死了你。” 　　西施姐走的时候红光满面，提着一兜面膜，叮嘱他这两天好好休息，九侠录的事别伤心，还会有机会的。 　　明宸乖乖挥手，其实连九侠录是什么都不记得，光顾着高兴未来几天的假期了。 　　他收拾了剩下的几盒面膜，用特效粉底抹黑自己，头发抓乱戴上黑框眼镜，打了辆车去了养心斋。 　　甘泉路是步行街，下车后还要走一段。 　　天热，路上人不多。快到地方时，迎面过来一个男人，提着他们家养心斋的袋子，正打电话。 　　雪梨百合汤是养心斋的招牌甜汤，用的包装盒和别的汤菜不一样，明宸扫了一眼认出来，顿时觉得这人挺有眼光的。 　　这么热的天都愿意来店里买汤带走，肯定是真爱了。 　　雪梨百合汤万岁。 　　*** 　　郭盔提着养心斋的雪梨百合汤，出了步行街，爬上拐角停着的一辆中型SUV。 　　车门拉开的动作漏进了大量暑气，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眼，一双灰绿色的眼睛直直看向他，肉眼可见的烦躁。 　　“刚汤圆给我打电话了。”郭盔坐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有……三个坏消息。” 　　司延安又闭上了眼睛。 　　“你听了别激动啊。唉我真担心你的血压……要不要我给你点时间做心理准备？五分钟够吗？还是十分钟起步？这边停车不能太久……”郭盔啰嗦完，没声儿了。 　　司延安等了一会儿。 　　郭盔迟迟不说话。 　　他直起身，看见郭盔竟然在打消消乐，顿时有种现在立刻马上开除助理并让他含笑九泉的冲动。 　　他努力定了定神：“说。” 　　“哦，你做好准备了啊……很快嘛。”郭盔收起手机，一脚油门把车开出去。 　　“第一个坏消息啊……上次来做账的，汤圆她表妹，跟她闹翻辞职了。这几天她心情都会很糟，说话会很刻薄……咱们得忍一段时间了。” 　　“第二个，唉，更坏了。税收又要出新政策，对咱们个体户非常不友好啊……” 　　司延安：“个体户？谁？” 　　郭盔：“啊，咱们工作室这小作坊的规模不叫个体户吗？反正汤圆说税改对咱们不利。” 　　司延安深吸一口气，又闭上眼睛。 　　“还有啊，这第三个可真是坏透了……汤圆昨个不是买了庆祝票房八亿的热搜吗？都付款了，好几十万呢。刚搜上就被一个小明星的新闻给压下去了……看那架势，除非我们再加钱，不然热搜前三都未必进得去。” 　　这是个实打实的坏消息。 　　司延安眉头紧皱，闷声问：“什么破新闻？艳照？结婚？出轨？” 　　郭盔：“都不是呢，是说有个小偶像在节目里露点了，被好多人举报到光电总局，说对青少年影响不好。光电一看这么多人，一紧张就让他们下架视频了。” 　　“？”司延安无声问号。 　　郭盔感叹：“这年头，真是魔幻啊……” 　　“不是，”司延安眯起眼睛：“露点的节目他们也敢播？网络平台不审的吗？” 　　郭盔正好拐弯，方向盘一打，趁着看副驾后视镜的时候向后瞥了司延安一眼。 　　“男的啊，怎么不能播了。” 　　司延安差点没反应过来，半分钟后他从旁边摸到手机，点开微博。 　　#明宸团综露点# 　　主角名字耳熟。 　　司延安点进去，最上面是个剪过的视频。点开。 　　一开始镜头里出现了四个人，但司延安很快辨认出了主角。 　　少年穿了件浅灰色背心，背心质地不薄，只是有点大。其他人都两手拎着袋子，就他一个人空着手吃冷饮。 　　他比另外三人矮了大半个头，镜头拉近时，能看到一双笑眼。 　　如果不是出现在这种魔幻新闻里，大概是挺讨喜的一双眼睛，睫毛也很长，在太阳底下闪着光。 　　少年叼着碎碎冰，走在路沿上，凑在穿黑衣服的男孩儿耳边说了什么。而后笑起来，把碎碎冰在大腿上一敲，撅成两半，递到前面人嘴边。 　　就是这个动作，因为他抬手举冰棍，背心被拉起来一点，摄像从侧面，敞开的袖口处，拍到了一点前胸的景色。 　　“老大？”郭盔在前面叫：“司延安？” 　　后座半天没声音，他有点急了：“哎，哥！你还行不行，别气厥过去了，我特地为这事儿给你绕到一家百年老店买了雪梨百合汤……清肺降火的，特别适合你！” 　　他单手从副驾上把袋子拿起来，姿势别扭的往后座递过去：“老大，别气了，来，喝点汤……吸气……呼气……吸气…………” 　　袋子被接过去了。 　　郭盔刚松了口气，就听司延安冷冷一声：“停车。” 　　这调儿冻得宛如三九寒天，郭盔一个哆嗦，不敢不从，忙把车靠边停了。 　　司延安下来，慢条斯理的提着袋子往前走，遇到了第一个垃圾桶，把这袋充满着郭盔爱意的雪梨百合汤扔进去。 　　咚一声。 　　他又慢条斯理地走回来，上了车，关上车门。 　　“懂了吗？”他问。 　　郭盔感觉被扔进垃圾桶的是他自己，点点头：“懂了。” 　　“开车。” 　　“噢。” 　　过了一会儿，郭盔缓过劲，来了一句：“老大，你这样的个体户，迟早要破产。” 　　司延安：“…………我破不破产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明天就要破产。” 　　郭盔终于彻底闭嘴了。 　　司延安回了趟工作室，跟工作助理汤圆处理完事情，再出来时天已经擦黑。 　　郭盔开车，不知道是不是那句破产的威胁有了作用，再没废话一句。 　　但司延安还是很烦。 　　男偶像露点照压了他几十万的买的热搜，这种荒诞现实固然让人不爽，却不是主要原因。 　　他的烦闷更像一种叠加体，心情不好的汤圆烦，税改烦，总跟他扯皮的某某秃顶制片很烦，夏天的蝉很烦，就连空调出风口的呜呜声都吵得他想爆炸。 　　“去奶油草莓。”司延安突然开口，郭盔哦了一声，在下一个路口左拐了。 　　大概是他的气压真的太低，郭盔一句疑问也不敢放。 　　奶油草莓虽然叫这么个名字，却是间酒吧，是他一个老同学开的。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会去喝一点。 　　离目的地还有两条街，司延安叫了停，让郭盔回去。 　　“要我来接吗？”郭盔从车窗探出脑袋。 　　“等我电话。”司延安说。 　　这块街区规划早，老旧巷子纵横。开车还要绕一大圈的地方，走老巷两分钟就出去了。 　　这条巷子司延安走过千八百次，闭着眼睛都能过，所以当他看见前方不怀好意包围过来的人时，还有点愣神。 　　十几个人，长得像用“街头混混模板”摁出来的。 　　他们有人提着棍子，有人拎着麻袋，一个个直勾勾盯着他。 　　是特意来蹲他的。 　　2222年了，还有人拿麻袋蹲人！！！ 　　司延安一阵窒息，感觉有股火从脚底蹿到脑袋。一整天的不爽就像关在狭小空间里的面粉，而眼前的画面就像掉进去的一点火星。 　　嘭地在他太阳穴爆炸。 　　侯文昌。 　　他是不是有病！？ 　　“大哥。”为首者生怕他不知道该找谁：“你呢，就是闲事管太多。具体为什么你知道吧？” 　　后面一小弟：“你也别怪我们，挨一顿揍的事儿，回头跟侯哥认个错……” 　　他话没说完，头顶突然掉下个东西，恰好砸到他脑袋上。 　　小弟尾音就剩一个“嗷”字了。 　　后面小小弟们突然慌张，有人把那东西捡起来，大喊：“是个手机啊！” 　　又有一人指着墙头喊：“在那儿！” 　　司延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墙头蹲了个人。 　　挺小只的，因为蹲着估计不出身长，但骨架小，应该不高。头发有点蓬，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本来就乱。 　　司延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小小只从脸上抓了个东西，又砸下来，而后翻身跳下墙。 　　横踢，侧踢，跳起来踢。 　　小小只身形灵活，像个小精灵，动作快得看不清，但很暴力。 　　司延安就看见他跳起一脚扫过去，正中为首混混的头，那一声响，像西瓜砸在地上。 　　十几个人，肉眼可见的减员。 　　最后他正把一个混混踢飞在墙上，身后有个已经倒地的混混坚强地爬起来，提着棍子冲着他背后去了。 　　“小、”司延安正要提醒，小精灵像后面有眼睛似的回头，一把接过那根棍子，顺势一拉，施展了一个标准过肩摔。 　　“……心。”司延安没声了。 　　小精灵站在满地混混中间喘气，背对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看着司延安，脸颊绯红，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里都能看出来。 　　而且这张小红脸儿还很眼熟。 　　“明宸？”司延安迟疑。 　　“！”小精灵原地蹦了蹦，像要往哪儿逃似的，左右看看。过了半分钟，他才慢慢走过来。 　　这下司延安看清了。 　　“司、影帝。”小精灵抖了抖，慢慢从裤兜里往外掏什么。 　　司延安有点警惕，总觉得那会是一把刀。 　　“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小精灵掏出了笔。 　　司延安恍惚：“……签哪儿？” 　　小精灵如梦初醒，低头看看自己：“脸上？” 　　司延安：“？” 　　“不，手上……不行，胳膊上？不不……背上……腿上……屁、” 　　司延安不敢让他再说下去，从自己兜里掏了张名片出来：“背面可以吗？” 　　“可可可以！”小精灵疯狂点头。 　　司延安梦游般签完，名片递过去，仍然觉得下一秒自己会从床上醒来。 　　正想赶紧走，就见小精灵叫住他。 　　“等、等等！” 　　明宸一蹬墙，杂技似的又攀上墙头，拿个塑料袋跳下来。 　　“影……影帝。”明宸把袋子郑重递过去，仿佛给的是传国玉玺：“很好喝的，雪梨百合汤。一定要喝啊。” 　　司延安：“………” 　　司延安看着这袋跟白天扔掉的一模一样的汤，感到了恐惧。 第4章 　　明宸撒开腿跑在某大学操场上。 　　正值暑假，操场人少，大爷大妈们吃完晚饭出来遛弯，在跑道上倒着拍手，不时和一阵风擦肩而过。 　　风一样的明宸每跑一步都要在心里问一句。 　　[系统，我拿到签名了？] 　　[是的，明宸先生，你已经成功领取了第二阶段任务奖励。] 　　[他还叫我的名字了？] 　　[是的，明宸先生，根据发音和肌肉动作，基本可以确定他叫的是你的名字。] 　　[他还喝了我的汤？] 　　[不一定，明宸先生。] 　　[他喝了我的汤！]明宸又一次提速。 　　系统：[……] 　　耳边只能听到风声，眼前人影憧憧，手脚有种诡异的虚幻感，好像并不是连在自己身上。 　　很久没这样跑过了。 　　这种从心到肺一起炸开的感觉。 　　明宸曾经最讨厌这种感觉。 　　这是逃跑的感觉。 　　比起身体上的疲惫和心肺的压迫感，更可怕的是恐惧，还有迷茫，不知道逃到哪里才算完，找不到终点。 　　但现在不了，这不是逃跑，这是长征，是成为武神之路，是通往延安胜利终点的伟大征程！ 　　明宸狂奔三公里，速度渐渐慢下来，跑完了剩下两公里。 　　他喘着气走到花坛边，一手撑着树，吐了。 　　系统明明计算着他的速度和运动量，始终在合适范围内，此刻不由惊了。 　　系统：[明宸先生？] 　　明宸晚饭还没吃，吐的都是些水，但那阵难受劲儿还是折腾得他小脸通红。 　　他摆摆手，不想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蹲下来，揉揉红了一片的眼睛。 　　“我是高兴的。”明宸嘟囔一声，又深呼吸好几口，眼泪粘在睫毛上。 　　系统不知道怎么说，过了一会儿机械道：[明宸先生，只要你继续坚持科学锻炼，在成为武神的道路上，能够获得更多男神相关奖励。不必急于一时。] 　　“……竟然是真的啊。”明宸仰头望天，星辰在香樟枝叶间时隐时现。 　　系统：[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竟然是真的。 　　明宸摸摸兜里的名片，不敢拿出来看。 　　他本来心情不好来着。 　　下午刚从陈姐那儿拿到汤，打算坐会儿收银台，就接到西施姐电话，听说了团综被视频网站下架的情况。 　　这不是他一个人事儿，还牵连到队长周三和平哥。 　　他可以佛，可以无所谓，但他不能忍受他的朋友们因此受委屈。 　　队长他们当然不会怪他，周三还在群里骂了黑子一下午，他心情仍然好不起来。 　　没想到回家路上，竟然领了这么大一个奖。 　　男神啊！真的好好看啊！绿眼睛又深情又温柔！我的心飞了！我的头没了！还有他声音也好好听！递名片的动作都超级优雅！ 　　明宸想着想着脸又红了，扶着树狂喘。 　　系统可能以为他又想吐，在他脑子里播放冥想音乐。 　　缓了一会儿，明宸直起身来，眼神坚毅。 　　“系统，今天起你就是我爸爸了。” 　　*** 　　翌日，公司里一片兵荒马乱，明宸上楼时遇到两个眼睛红红的小姑娘，一人塞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才进了会议室。 　　周三平子和陆芒都到了，分散在不大房间的三个角落，一起戳着手机，没一个脸上带笑的。 　　见明宸进来，陆芒抬了抬眼皮：“懒货来了，这么大张桌子留给你的，躺吧。” 　　明宸嘿嘿一笑，往放着他最心爱兔兔抱枕的椅子去了。 　　这个抱枕他平时放在练舞房，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他们谁特意拿来的。开心。 　　刚把软绵绵的抱枕搂到怀里，西施姐风风火火冲进来了，对着明宸劈头盖脸一句：“男人抱什么兔子！？周三给他扔楼下去！” 　　明宸吓了一跳，眼睛睁圆，过了两秒缓缓呼了口气。 　　“吓死我了……” 　　西施姐说完意识到口气太冲，捏了捏眉心，刚要道歉，就听明宸接着上句说—— 　　“……刚我以为仙女进来了呢。” 　　西施姐：“…………” 　　西施姐捂了捂胸：“我想说什么来着？哎我心口疼。哦对，团综的事儿。” 　　另外三人总算纡尊降贵地抬起了头。 　　“视频已经解禁了，我们在官网放了个下载版，网站那边晚上应该能恢复。粉丝反应很大，光电那边承认工作失误，已经口头道歉。但是——” 　　西施姐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拍：“明宸的《飞吧》被撤了。” 　　《飞吧》是个综艺，一群明星蹦蹦跳跳做任务那种，红了好几季。这一季很快要拍，明宸的位置是西施姐争取了好久才弄来的。 　　平子眉头拧起：“怎么回事？” 　　西施姐从明宸手里接过兔子，一把拍扁：“说不清。昨天晚上央媒发文件，说要扼制娱乐圈男明星往不男不女的风气。文件肯定不是临时发的，但明宸这事恰好撞上了，被人拿来竖了典型。” 　　明宸：“啊……” 　　西施姐看着兔子就心烦：“这些狗币，这关明宸什么事？反正那几家跟我们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找着机会就让手底下营销号刷刷刷，说的明宸好像个太监。” 　　太监不敢说话。 　　西施姐看他一会儿，心情复杂：“其实我看你就是个普通小男孩儿，也没哪里有毛病，懒得要死还不爱洗袜子。硬要说的话……有点太可爱了。” 　　西施姐说着，把兔子耳朵拎起来，甩了甩：“就比如这个……兔子。兔子，粉色的，不行。” 　　明宸小声解释：“粉丝送的。” 　　西施姐看他一眼：“还有你那个粉色的小台钟？” 　　明宸：“也是粉丝送的啊……” 　　西施姐沉默了一会儿：“周三。” 　　“哎！”周三坐直。 　　“一会儿去管理办，把明宸那堆礼物里不适合男人用的都扔掉。”西施姐说。 　　周三挠挠头：“那不就一键清空了。” 　　西施姐：“……” 　　西施姐捂了捂胸口。 　　其实西施姐知道，说这些没用。 　　当年KeepCalm男团刚火，明宸还没收到过这些充满粉红泡泡的小礼物，穿着打扮一切正常，还会姐姐妹妹地撩女生。 　　第一次直面粉丝接机时，四人心情很激动。 　　虽然除了明宸笑眯眯，另外三人都表情严肃仿佛在演黑客帝国，不知道在装什么逼。 　　刚走到粉丝夹道的中间，四面八方的哥哥看我哥哥我爱你哥哥哥哥中……一片女声异军突起。 　　“宸妹！”“妹妹看我啊啊啊！”“宸妹呜呜呜好可爱……”“女儿多喝热水！” 　　三位逼王瞬间破功，和明宸一起四脸懵逼。 　　当时那场面被粉丝用相机定格，至今还是KC团镇圈名画。 　　这就证明了，明宸的泥塑粉跟他做什么没关系，那是自然灾害，属于不可抗力。 　　西施姐重重叹了口气：“气死我了……为了《飞吧》，我给你留了半个月档期呢。倒不是等不起半个月，就怕沉下去就起不来了。” 　　陆芒把手机搁桌上：“想个办法。” 　　会议室里静了一会儿。 　　平子理了理护腕，冷静地开口：“是得想个办法。老幺的标签必须摘，否则这个借口用了一次还能用无数次，把柄永远在别人手里。” 　　陆芒看他：“怎么做？” 　　平子回看他。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周三突然拍手：“我知道！脱裤子吧！” 　　下一秒，周三被平子勾着椅子腿翻倒在地上，大骂傻逼。 　　明宸抠了会儿桌面上一块掉漆的纹路，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 　　“我有个想法。”他清了清嗓子。 　　刚听西施姐的意思，目前队长他们的工作都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只有他。 　　大家都很忙，却抽时间聚到一起，为他出主意。 　　《飞吧》不能上了，他不仅不难过，相反，他刚刚激动得差点原地咸鱼躺平。 　　又能做任务了！ 　　又能见到男神了！ 　　[爸爸。]他在心里呼唤：[爸爸你在吗？] 　　系统在人多的时候一直是静音的状态，此刻也没声，但明宸知道它在静静感受。 　　好好感受吧，你会很快乐的。 　　“我要学武。”明宸宣布。 　　“什么？”几人一愣。 　　“我要成为武神。”明宸握起小拳头，一拳锤扁兔子抱枕。冲击力经过棉花的缓冲，依然将桌子狠狠撼动。 　　明宸甩了甩手，又做了个强壮的姿势，按按自己的肱二头肌：“肌肉。” 　　众人：“……” 　　陆芒冷漠：“哪儿呢？” 第5章 　　在场众人，每人都上手捏了一下明宸的大胳膊，最终得出结论——“算有吧”。 　　然后散会。 　　明宸跟着平子去管理办拿礼物，嘴角往下耷拉着。 　　“什么叫算有，就是有啊。”明宸把钥匙插进门锁，拧了拧，手感滞涩。他使力再拧，另一手推门，还是不开：“……那么明显呢。” 　　平子笑了笑：“让开。” 　　然后抬起一脚，轰然踹在门上。 　　老旧木门应声崩开，撞到墙又弹回来，凄凄惨惨地掉了一地木屑。 　　平子：“进去吧。” 　　明宸默默把钥匙拔了，在心里为平哥鼓掌。 　　管理办早两年撤了部门，留下一个空屋子，当仓库用。 　　公司收到的礼物都堆在这儿，满了就喊他们带回去。 　　屋里窗帘拉着，又不通风，昏沉且憋闷。明宸把灯打开，看看外面的热浪，犹豫一下还是没开窗，选择相信走廊冷气的力量。 　　平子已经蹲到明宸的礼物堆跟前，飞快地拆开，看一眼，扔到左边或者右边。 　　明宸跟着蹲下，拿了个大袋子把右边那堆无脑往里塞。 　　“要扔的不多了啊。”明宸看了眼左边那堆。 　　“嗯，”平子低着头，手上动作不停：“不许看。” 　　明宸眯眼一笑，没过去。 　　粉丝寄来的礼物也不全是善意的，但明宸分辨不出来。 　　早年他闹了个笑话，被黑子群嘲，团里三位哥大发雷霆，一度拒收所有礼物和信件。 　　后来明宸心软，还是让这事儿过去了。 　　打那以后，除了公司过滤的第一道关卡，平子还会再帮他看一遍，把界限模糊的东西挑出来扔了。 　　“遇到什么好事了吗？”平子忽然问。 　　明宸正把一个猫猫头毛毡装进小盒子，闻言微愣：“啊？” 　　“你今天很兴奋。”平子说。 　　明宸摸摸鼻子，动了动蹲的有点麻的腿，眼睛微眯：“嗯……我昨天，拿到男神的签名了。” 　　平子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错。” 　　明宸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我差点发微博炫耀。” 　　陆芒和周三都对司延安充满敌意，明宸很少当他们面发花痴。但平子不会，而且他嘴巴很严。 　　明宸把事情竹筒倒豆子的一通说。 　　“……他还主动给我名片了。”明宸得意得尾巴都翘了：“问我签背面行不行，还写了祝福呢。祝我天天开心。” 　　“他认出你了？”平子问。 　　“应该吧，他叫我名字了。我那粉底涂了一下午，估计有点糊，眼镜也被我拿来砸人了……不过他竟然知道我啊……” 　　“老幺。”平子叫了他一声，笑得挺平静的。 　　明宸回头。 　　“别太陷进去。” 　　明宸笑起来：“我知道的。” 　　这话有点伤感，但他说的也是真的，他确实知道，真没奢望过什么。 　　没等他情绪发酵，外边一阵狂躁的脚步声渐近。 　　周三风风火火冲进来。 　　“老幺！我刚问了个兄弟！”周三举着手机，一手捂着手机底部：“你不是要学打架吗？我那兄弟认识一个特别牛逼的教练，什么山上下来的来着……总之特别牛逼！那教练刚被个学员放了鸽子，有档期了，你要不要去跟着学？过时不候！” 　　明宸就要站起来，腿麻了，不小心歪了一下栽进礼物堆里。 　　“别激动！”周三忙来拉他，精神振奋：“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就回复！喂——刘哥啊，我刚问了我家小弟——” 　　明宸：“哎？” 　　周三：“是啊他特别愿意！你现在就跟朱教练说，赶紧定下来！……行，没问题，喝完啤酒泡枸杞，哈哈哈哈！” 　　电话挂断。 　　明宸：“……” 　　周三一头汗，也不知道是多激动才能在这么冷的空调里逼出这么多水。 　　明宸叹了口气：“我还没说话呢……” 　　周三摆摆手：“别谢我。” 　　明宸又叹了口气。 　　周三：“主要这个朱教练来头真的很大，当过好多剧的武指，很久不带人了。你刚说要学打架，我随便一问，正好撞上这个好机会，说明你们有缘分啊！这事儿除了学费贵以外没有缺点！” 　　明宸和周三认识五年，不是第一天见识他神奇的人际关系，闻言除了叹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不过剧组武指确实不错，接触的圈内人多，嘴严，学费贵反而让人放心。 　　他也不能天天在家看视频踢沙袋，系统也说了，有条件最好还是上健身房或者拳馆武馆。 　　不过周三那个“什么山上下来的”……是什么山？ 　　第二天，明宸就知道了。 　　是嵩山。 　　这个朱教练是个少林寺出身的光头。 　　而且根据这位教练的自我介绍，少林寺竟然还有分院，就在他们市郊枫山上，叫鸣武堂。 　　明宸都听愣了，头一点一点的。 　　他早上是打车过来的。 　　因为工作暂停，招新助理的事也搁置了，他一个人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对着地址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热得要发疯。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就算武馆大而空旷，没人看他，也还是觉得有些气闷。 　　这种不适让他想原地躺下。 　　“别紧张。”朱教练身形壮硕，看起来仿佛有明宸两倍大，面上挺乐呵的。 　　但他说的话却不是很友善：“听介绍人说你没基础，先去跑个半小时吧。跑步机会用吗？” 　　明宸下意识笑了笑：“会的教练。” 　　转身往跑步机去。 　　这是故意的吧，明宸有点打蔫。 　　偶像其实挺累的，当练习生的时候谁也没少练，要说哪个行业人均健身，除了健身教练就是娱乐圈没跑了。 　　这位教练既然在圈里混，不可能不知道，估计是看他迟到了不太高兴。 　　半小时跑完，教练没再刁难他，先压了压他的韧带，然后把他带到自由训练区，说要“试试”他。 　　明宸有点懵，没明白刚刚还初级跑步呢，怎么就要高级试试了，不过教练都做好架势了，他也深呼吸，一腿踢过去。 　　系统是分项目教的，明宸练了半个月的腿法，动作记得很牢，攻势飞快。 　　虽然教练一一招架住，还是不断赞赏他“好！”“漂亮！”“很棒再来！”。 　　几个回合过去，教练动作一变，明宸突然发现他踢不出去了，教练把他腿别住，以一个很顺手的姿势，他下意识出了一拳。 　　“再来！”教练大吼一声。 　　上路还没学，明宸全凭本能出拳，自己也知道打得不好。 　　但教练不喊停，他只能继续，早上积累的烦躁渐渐堆积，疲惫感如影随形，大脑渐渐空白。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空档，他想都不想一个肘击，下一秒手臂一痛，天旋地转，被狠狠掀翻在地上。 　　“唔！”明宸急促叫了一声，瘫在地上喘了会儿，教练笑着伸出手来要拉他。 　　视线捕捉到这只手的靠近，明宸几乎本能地瞬间抬手遮脸：“哥、大哥别……” 　　教练愣了愣。 　　明明是求饶，听起来却像撒娇讨好。明宸听到自己的声音，下一秒从脸红到脚脖子，浑身胀热。 　　尴尬到想原地消失。 　　教练笑着把他拉起来，顿了顿说：“是不是练过？腿法标准，反应也很快，手上动作虽然乱七八糟，但引导你做了两次的动作很快就会自己用了。很有天赋。” 　　明宸低头掸了掸灰。 　　“就是有的动作带点街头斗殴的小习惯，要改。” 　　尴尬。 　　还有点愤怒和羞耻。 　　明宸平复了一下呼吸，声音有点抖。 　　“再来。”他说。 　　教练微笑，做了个上的手势。 　　明宸冲上去，一脚飞踢，眼神不合时宜地凌厉，嘴角抿着。他比刚才认真太多，带了点微妙的不服气，招招凶狠。 　　教练招架得不再轻松，最后被明宸摁在垫子上指着喉结，他手臂紧了紧，又松开拍拍地面：“认输。” 　　明宸呼哧呼哧地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刚刚有点进灰了。 　　“明宸是吧。”教练憨厚地笑，一撑地跳起来：“很棒，我教不了你。” 　　“？”明宸一愣，感觉被泼了一头凉水，瞬间冷静下来：“不是……我……” 　　“字面意思，不是说你不好。”朱教练从场边拿了条毛巾甩到肩上，又拿了两瓶水，拧开瓶盖递给明宸。 　　明宸还愣在场中，有点懵。 　　“有两点，”他说：“第一，你很有天赋，放我这儿浪费了。第二，你。” 　　他指指明宸眉心：“不够静，有戾气。” 　　明宸：“…………” 　　不是，我都懒成咸鱼了，被柳那什么截胡，被光电封杀，被这样那样……都不生气的，哪儿来的戾气！？ 　　“戾气是习武者的大忌。心不静，功不利。”朱教练去场边拿了个名片回来，递给明宸。 　　“我给我师父说一声，你有空过去几天吧，让他指导指导你。”他说罢笑了笑：“不收你学费了。” 　　明宸翻过名片。 　　枫山鸣武堂 。某悟和尚。地址：崇市枫山区枫山路387号禅心寺鸣武堂。电话：xxxxxxxxxxx…… 　　明宸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名片，确认了，和尚还有名片，和尚还有手机。 　　大开眼界。 　　“谢谢教练。”明宸尽量让自己冷静，鞠了一躬。 第6章 　　这么大的事儿肯定要报备经纪人的，西施姐联系好，第二天让公司派了辆车送他去枫山。 　　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 　　“到了那儿好好跟人师父学，嘴巴甜一点儿……也不用，你就正常发挥。”西施姐在副驾上不时转头看他：“既然人教练说你有天赋，你也别懒，该勤快的时候还是要勤快一点，像以前练舞那样，学点东西。总不能浪费时间对吧？” 　　车子一颠，明宸晃了晃，错按到发送键上，嗖地一条微博出去。 　　他赶紧删除，重写，嘴上不忘嗯了声。 　　“放心吧西施姐，肯定好好练。” 　　“我知道，我们老幺还是让人放心的。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的旅行装都给你塞包里了，要是不方便就把脏衣服带回来，零食少吃，实在馋了山上有卖。这次是我没本事，让那个柳……柳茶，对他叫柳茶，摆了一道。”西施姐终于想起来柳那什么的全名，舒心地品了一下：“他也没讨到好，不知道什么毛病非要跟我杠……” 　　说着，西施姐回头看了他一眼：“长得没我们明宸一半好看，娘炮味儿倒是散出十里地去了。你在干嘛？” 　　明宸把手机锁屏，抬眼朝西施姐笑了笑：“就随便刷刷微博。” 　　西施姐看了他一会儿，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看向前方：“微博记得用小号刷，你要是敢切错号，你就死了。” 　　说完她补充：“喊我一百遍仙女也没用的那种死。” 　　明宸嗯了声，像听到班主任说下课的小学生一样，又一头栽进微博里。 　　他小号也有五万粉丝，算是某翻唱圈小粉红。 　　最初是闲的无聊练嘴巴，怕人发现就用伪音唱歌，唱着唱着莫名成了女神。现在还时不时会录歌发视频网站。 　　昨天他把承诺了好久的歌录了发掉，今天微博消息果然爆炸，但他没看。 　　他在刷司延安天涯粉丝团的微博。 　　司延安昨天出了个八卦，被人拍到连夜去医院。 　　也是巧了，那狗仔本来在蹲某出轨女星，却意外撞到了司延安的车牌，迅速转移目标，大半夜发了张露出“医院”二字的灯牌和司延安的背影。 　　匿名论坛立刻爆了，黑子把什么难听的病都猜了一遍，影帝粉丝气得怼回去，大战一场。第二天狗仔发了全图，那医院是“瑞康宠物医院”，旁边还挂着24时的标志。 　　营销号差点被粉丝们踏平，但新疑问又出现了——听说司延安养猫了？怎么从来没听过！ 　　明宸就是拒绝接受的那一类粉丝。 　　@尾巴：男神要养只能养我！！！怎么可以养猫？？？ 　　评论里不出意外的群魔乱舞。 　　-女神醒醒，别做梦了 　　-hhhh女神高冷人设第768次崩塌 　　-司延安脑残粉真是够了，管天管地还管人养猫？ 　　明宸抿着嘴，挑了这条怼回去。 　　@尾巴：我粉男神六年了，一点八卦都没落下过。他从没转发过猫片，也没提过自己养猫，生活类访谈也没聊过宠物话题，应该是不喜欢。 　　那人大概也在盯着他。 　　-他亲友都爆料了，指路论坛帖[网页链接]，一条土猫，名字叫小不。醒了没？ 　　明宸顿了顿，皱着眉点进去，那帖子里倒没有照片之类的石锤，就是个微信聊天记录，提到喂猫什么的，“小不”这个名字出现了一次。 　　他瞬间感受到了什么叫“戾气”。 　　很想顺着网线去掐那人脖子问你踏马睁眼看看就一张聊天记录能证明什么男神就是没养猫就我说没养就没养—— 　　但手指刚戳上回复按钮，“戾气”突然又散了。 　　挺没意思的。 　　就像那人说的，他再不喜欢猫，也管不着男神喜不喜欢猫。 　　他只是个粉丝而已，粉了六年又怎么样，男神不想被知道的事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沮丧。 　　到了地方，西施姐下车，看到明宸慢吞吞挪下来，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刚微博有人黑你了？” 　　“微博天天有人黑我啊。”明宸揉了揉眼睛，从后备箱把包拿出来背上，像背了一座山：“有点困了。” 　　西施姐：“那一会儿上了山，你先睡会儿。走，我陪你上去，跟那师父说一声。” 　　说着她避开明宸的手：“累了就别拿了，我这小包不重。” 　　“不行，”明宸还是把西施姐的包抢来提着：“仙女的包，我提了沾沾仙气。” 　　下一秒，他就觉得手腕一沉。 　　好重。 　　女人好强。 　　暑气蒸得人头晕，坐完缆车还要走一段。 　　山道两旁绿影浓艳，各种鸟叫虫鸣立体环绕，明宸却蓦然感受到一点所谓的“静”。 　　很静的地方。 　　好强的西施姐踩着高跟鞋都能健步如飞，明宸自叹弗如，踏进大殿时只剩握手的力气了。 　　和朱教练不同，某悟和尚是个矮小的中年人，眼角有笑纹。 　　黄褐色的僧袍穿在他身上，有些空荡荡的，一阵穿堂风过，衣袍荡起，明宸仿佛看到了即将乘风而去的仙气。 　　和尚说话慢悠悠，没提习武的事儿，把明宸带去厢房，介绍了寺里的生活作息和各个设施的方位，让他今天先熟悉熟悉环境。 　　西施姐把人送走，关上门，绕着屋子转了两圈，还把头探出窗外。 　　“没空调，”她擦了把汗：“你行吗？感觉条件不怎么样。要么回去吧，我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呢，你一个小宝贝练什么武啊，转型也不是这么转的……” 　　“不热，”明宸笑笑：“山里凉快。” 　　西施姐叹了口气：“行吧，那我走的时候跟人说一声，别把你放太阳底下晒。东西不缺吧？要是吃的不好就买点零食，有问题打我电话，不想练了就、” 　　“啊！”明宸打断她，睁圆眼睛四处张望：“我西施姐的仙气呢！？” 　　西施姐笑起来。 　　“行，我不啰嗦你了，走了。” 　　*** 　　笔尖落在纸上，墨迹从堆积到洇进纸张里，只要短短半秒。 　　司延安扫下最后一撇，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毛笔搁在一旁的笔架上。 　　一幅字挂上墙，他退后几步端详，眉头微蹙。 　　门铃突然响了。 　　司延安冷着脸大步走出书房，刚下楼，郭盔已经进来了。 　　“老大！”郭盔无论何时都神采奕奕，在门口脱了鞋，举起手中哗哗作响的塑料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说完一哆嗦：“草，你这屋子开的不是空调，是冰箱吧。” 　　司延安瞥他一眼，坐到沙发上。 　　郭盔自顾自去厨房拿了碗，把巨大的餐盒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一碗倒不下，又倒满一碗。 　　“我妈昨天刚念叨，说天热，小安睡眠肯定不好，得补补。听说茅根猪肺汤是清火的，正要煮呢，养生斋——就是上次那家百年老店——推出了夏日限定系列，老太太在公众号上刷到的，就有这个汤。” 　　他把碗端茶几上。 　　“怕你不喜欢，我妈特地排队买了一份尝尝，全家都说好吃，才让我给你送来的。”郭盔又去拿了筷子：“您好歹赏脸尝尝呗，这汤得去店里买，还排队，我后边三个就没买到了。” 　　一般搬出郭盔他妈，司延安就不会拒绝。 　　他顶着郭盔疑惑的目光去厨房，拿了两个小碗和汤勺出来，没什么表情：“你别用勺子，大碗直接倒嘴里。” 　　郭盔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接过小碗。 　　司延安喝了一小碗，不再动了，指尖敲了敲桌子：“侯文昌怎么说？” 　　郭盔含糊道：“不承认。” 　　司延安深吸一口气。 　　郭盔忙道：“老大你别动怒，再喝碗汤清清火，知道你不爽，但别气坏了龙体！” 　　“没有。”司延安从茶几抽屉里掏了包茶出来：“他找的那帮混混，在我面前提了‘侯哥’。估计本来没想瞒着，被个路人全灭，太丢面子。” 　　“这么说还是好事啊！”郭盔鼓掌：“正义路人太牛逼了，得给他送锦旗！老大你不是给名片了吗，他没给你发短信加微信什么的吗？” 　　司延安抬了抬眼：“没。” 　　“啊！”郭盔愣了。 　　“明天去一趟禅心寺。”司延安忽然说：“找某空方丈。” 　　郭盔点点头：“好，不过老大，你最近不是写不出字儿吗，老和尚会不会骂你。” 　　“写不好不是写不出，”司延安挺烦的：“就是这样才更要去。” 　　“找骂，懂了。”郭盔点点头。 　　司延安：“……” 　　第二天司延安起得很早，稍微收拾下，带着两卷字上了郭盔那辆斯科达。车前灯开着，天还没亮。 　　路上稍微眯了会儿，醒来时车窗外晨雾弥漫，幸好已经出城，车辆得以龟速前进。 　　他看了眼手机，确实没有陌生人的短信或者微信好友申请。 　　挺奇妙的。 　　那天他把名片给小精灵，递过去的瞬间就后悔了。 　　他是脑子抽了才会把私人名片给一个疑似粉丝的人，毕竟上面有电话号码。虽说这人在圈里有名有姓，但什么牛鬼蛇神都可以有名有姓，谁知道他是什么物种？ 　　就算小粉丝不把电话到处散布，也可能隔两分钟骚扰一下，半夜再发个微信语音谈心……司延安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但小精灵没有，他似乎真的把那张名片当做签名收下了，仿佛背面比正面更有吸引力。 　　神奇的人，还很能打，司延安特地微博搜索了他的大名，没看到相关爆料。 　　谜。 　　手机震了震，司延安拿起来，是宠物医院发的。 　　拍了张小不的照片。 　　大猫白爪子搁在黑脑袋底下，无精打采地斜睨镜头，一副烦死了的样子。 　　宠物医院：早上好，小家伙今天肯吃饭了哦，便便也正常，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啦。 　　司延安动动手指。 　　yanan：已阅。 　　终于到了地方，枫山上雾更浓，丝丝缕缕的凉气沁进肺里，挺舒适的。 　　两人上到半山寺庙，熹微晨光中，禅心寺的大殿映了一层金色。 　　游客还不能上山，四处点缀着几个洒扫的僧人。 　　某空方丈正站在门口雕像旁等他，见到司延安，诵了一声佛号。 　　司延安规规矩矩上前：“老师。” 　　一抬头，他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个没穿僧袍的人，背对着他，正抱着大扫帚扫地。 　　因为有雾，他看不太清，但这身高发型，怎么看怎么眼熟。 　　魔怔了吗？ 　　因为微博搜了明宸？ 　　就看了点视频，至于吗？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方向，只觉得这道不怎么伟岸的身形瞬间神秘莫测起来，连地上的雾都带着股世外高人的仙气。 　　一秒后，明宸终于转身，那张可爱的小脸儿完美暴露在司延安眼中。 　　传说中的扫地僧。 　　了不得。 第7章 　　这位扫地僧就这么定住了，一动不动。 　　司延安就看他满脸迷茫，而后渐渐转为震惊。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十秒。 　　扫地僧终于动了动，扫帚的枝杈末端在地上划出一个微小的幅度，摩擦间发出“嚓”的一声，几乎被淹没在满山沸腾的鸟叫里。 　　但司延安正警惕着，这一声听着就格外的响，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扫地僧没过来。 　　明宸好像用力咽了下口水，然后扔掉扫帚，盯了他两眼，转身飘然而去。 　　“？”司延安正犹豫要怎么打招呼，突然见这么一出，反而更迷茫了。 　　“延安？”某空方丈叫他。 　　“老师，”司延安回过神，看向方丈：“刚刚那是？” 　　“师弟新收的小弟子，”方丈转身，把他往正殿带：“听说在武学一途很有天赋……” 　　司延安震惊：“他要出家！？” 　　方丈：“……经人介绍过来学习几天。”说着斜着瞥了司延安一眼。 　　司延安恍惚地跟着老师走进后山禅室，有句话盘桓在脑海。 　　扫地僧还要继续深造吗？？？ 　　明宸梦游般跑回后院，钻进厨房，惊恐地搭上某刚认识两天师兄的肩膀。 　　“师兄……我把扫帚弄丢了！” 　　那师兄也很惊恐：“扫帚丢了就丢了呗，你干嘛吓成这样，你看着像魂丢了。” 　　“我魂也丢了……”明宸欲哭无泪：“师兄我来煮粥，你去前院帮我扫地呗……” 　　说着一把抢过师兄手里的大勺。 　　那师兄本来想问怎么回事，见这位新来的小师弟确实被吓得不轻，脸上涨红还一头汗，就把疑问先搁下了。 　　“行，”他拍拍明宸的头：“看着点锅，隔几秒搅一下。” 　　明宸等厨房没人了，才缓缓抱着头蹲下，心里大喊：[爸爸！] 　　系统：[明宸先生，早上好。] 　　[怎么回事啊，第三段任务不是要做十五天吗？] 　　[是的，明宸先生。] 　　没等明宸问出更多蠢问题，系统礼貌解释：[武神再世系统只有定位功能，无法干涉各位自然人的行为思想。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默了默，所以这就是真·偶遇了。 　　但我不配！ 　　明宸挠了会儿灶，站起来搅已经煮的粘稠的白米粥，想起自己曾经与司延安的三次惨烈偶遇。 　　……算了不提了。还是老老实实习武吧。 　　毕竟他是个连握手都能失败的废物。 　　明宸乱七八糟一通想，师兄踏过门槛回来了。 　　“扫帚给你拿回来了，感觉好点了吗？” 　　“嗯！”明宸转头笑：“那我去食堂了。” 　　来这儿两天，那位某悟和尚并没有给他传授什么少林绝学，而是让他体会晨钟暮鼓的生活。普通僧人每天要干的杂事，扫地、种菜、练基本功、读经，他也跟着干。 　　不累人，很规律，但也很无聊。 　　无聊中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清净。 　　不过明宸才清净了两天，就清净不起来了。 　　食堂里坐着男神。 　　明宸端着餐盘的手都在发抖，哆嗦了好一会儿都没报出一句红烧豆腐。倒是后面打饭的大和尚看他紧张，每样菜都打了一点，让他拿好。 　　明宸同手同脚地转身，挑了个可以看见男神背影的最远位置坐下了。 　　啊，真香的一顿饭，好美的一个人。 　　明宸这一天都过得挺梦幻的，晚上西施姐微信问他怎么样，他忍不住说了句：素菜真好吃。 　　西施回了他三个问号。 　　明明前两天睡得挺香的，男神一来他就觉得热，热的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下半夜又跟两只蚊子没完没了爱恨情仇，感觉没眯一会儿闹钟就响了。 　　又是个好天气。 　　明宸所在的厢房位置极好，躺在床上就能看见一片没有遮挡的灿烂朝霞。 　　他晚上开着窗睡的觉，这会儿蹿进一阵凉风，昨天那点躁动很快被抚平了。 　　在床上愣了一会儿，他慢吞吞起床洗漱。 　　镜子里是张有些疲惫的脸，眼下发红。他天生这样，睡得不好眼睛就会红一圈，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西施姐夸他得天独厚，他倒不觉得。 　　没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黑眼圈可以放着不管，别人顶多觉得他熬夜了。 　　但眼圈发红就得第一时间处理，不然别人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对于他这样的懒人，这就挺麻烦的。 　　用热毛巾捂了一会儿眼睛，消了消红痕，明宸从镜子里仔细观察自己，确认没什么毛病了，才走出卫生间。 　　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得不怎么可爱，但粉丝说可爱他也很高兴。 　　钟声敲响，荡着整座枫山，古韵悠扬。 　　明宸正好踏进厨房，师兄正蒸包子，灶台上方一片蒸腾的白雾。 　　“小宸正好。”师兄喊他：“中午要做白菜卤，刚有道来说白菜不够了，你去菜地摘几颗回来。” 　　明宸看到师兄头顶不知在哪儿蹭了道黑灰，忍了半天笑：“噢。” 　　“知道在哪儿吧？”师兄回头。 　　“嗯嗯，师父带我去看过。”明宸说着，转身往菜地跑。 　　那道钟声算禅心寺的起床铃，大和尚小和尚们很多都还没出来，路上空荡荡的。 　　明宸跟系统沟通现在能不能计入今日跑步里程。 　　[爸爸，你看，我跑到平均速度了，这么主动的行为，难道不应该被鼓励吗。] 　　[明宸先生，有氧运动只有在连续的时间里才被看作是有效的。] 　　[你这样会打消我的运动积极性……] 　　明宸刚踏进菜地范围，眼神一飘，突然开口：“妈呀！” 　　然后提速两倍，九十度转向，呲溜一声如一道残影般冲出五十米，躲到一间屋子后面。 　　系统：[……] 　　司延安正站在菜地边，应该没注意到他，双手插兜望着敲钟的方向。 　　他上身只穿了件背心，挺贴身，能看见一把窄腰。裤子倒是长的，很宽松的浅灰色运动裤，即便勒不出腿型，也能从比例里感受到力量。 　　明宸心里暗叹了一声，不愧是男神，穿背心也不会被举报。 　　司延安头发有点长了，在脑袋后面勉强绑了个小揪揪。 　　明宸该上学的时候没怎么上，视力好得很，还能从侧后方看见他下巴上没刮的一点胡茬。 　　就这么默默对峙了两分钟，男神终于动了，长腿一迈蹲下来，研究起脚下的白菜。 　　在看什么呢？ 　　明宸眯起眼睛，盯得更加仔细，忽然听那个方向传来另一道人声。 　　“青、白。看出来了吗？”方丈缓缓走出来，站到他身后：“别小看白菜，汉字是从图形发展演化而来，字形，字义，很多东西，你得观察，体会。” 　　司延安一手搭在膝盖上，默了一会儿：“怎么摘来着？” 　　方丈突然笑了。 　　“你啊……”方丈叹道：“一转，一拧。” 　　司延安伸手抓住那颗据说长得十分“清白”的白菜，转了大半圈，再踩住旁边的烂叶，用力一拔。 　　一颗新鲜水嫩还带着晨露的白菜就到了手上。 　　“清白死了。”司延安站起来，掂了掂那颗白菜：“老师你吃吗。” 　　“阿弥陀佛。”方丈口诵佛号：“你实在无聊，多摘几颗放着。一会儿会有小弟子们来拿。” 　　“行。”司延安似乎对摘白菜产生了兴趣，祸祸了半块田才收手。 　　他把白菜都堆到墙边，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视线往明宸的方向飘了飘，而后跟方丈进屋去了。 　　明宸缩回脑袋，心跳得厉害。 　　清白死了，我也死了！ 　　刚男神是不是看到我了！？ 　　明宸大清早刚刚平复下去的躁动很快死灰复燃，一下午都有点心不在焉，跳梅花桩的时候还失足掉下去了，擦破了胳膊肘一块皮。 　　某悟和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让他去旁边歇着反省。 　　明宸挺沮丧地在微信群里发了张胳膊肘受伤的照片。 　　你平哥：？ 　　陆芒：这伤得快点看医生，不然都要愈合了 　　周晚兑：卧槽！！！这么大一块皮！！老幺赶紧的发微博，让你粉丝帮你上免费热搜！！！ 　　明宸无言叹了口气，晚上西施姐终于看到了，给他来了个夺命连环电话。 　　“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挺好的吗？药涂了吗？你说从梅花桩上掉下来的？这也太危险了万一摔到骨头怎么办啊你是不是几天没吃肉了不行就回来——” 　　明宸蒙着被子：“不回去。” 　　西施姐：“嗯？” 　　明宸坚定地说：“习武使我快乐。” 　　西施姐：“……” 　　主要还是想再看看男神。 　　第二天和晨钟一起响起的是微信提示音，明宸在被子里翻了一会儿，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西施姐发的。 　　施雯：昨天给你寄了点东西，人说不让上山，都放下面某快递点了。你看看抽空叫人去拿一下，不止一个箱子。 　　明宸回了个带波浪号的好，撑着床爬起来拿热毛巾敷眼睛。 　　吃早饭的时候他问坐他旁边的一个胖和尚。 　　“师兄，能问你个事儿吗？” 　　那和尚挺意外的，瞧他眼生，但觉得明宸笑得很讨喜，跟着笑道：“说呗？” 　　“我朋友给我寄了点东西，说在山下快递点，具体是在哪儿啊？”明宸坐得很乖。 　　“快递啊！”对面一个戴眼镜的和尚插嘴：“不用你下去拿，这个是明心堂弟子负责运上来的，每天一趟，这会儿应该已经去了。” 　　胖胖也说：“早课结束，你去大殿北面的银杏下面翻翻。” 　　禅心寺在周边名气很大，而后山是游客止步的，接待的人千奇百怪。 　　弟子们见多识广，很少会去巴着哪个名人要签名，而名人们一般也不会和他们套近乎。 　　因此明宸在他们眼里还挺特别的。 　　明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大家平时快递多吗？我那个可能比较大，朋友说有两个大箱子，不好拿。” 　　胖胖和眼镜对视一眼，偏头说：“那是不太好拿……要么你自己下去看看？就在半山，别走缆车那条路了，走松林，有指示牌的。” 　　明宸道了谢，担心人家走得快，叼着包子就往山下去。 　　枫山很大，各处指示牌也多。 　　明宸盯着其中一个辨认了好半天，才觉得找对了，这字儿真的有点难认…… 　　这时已经耽误了一刻钟，他不由小跑起来，都没心情跟系统开玩笑了。 　　他虽然惯爱说好听的，跟队友撒撒娇，但其实挺怕麻烦别人，尤其是陌生人。 　　这会让他非常不好意思，压力很大。 　　他很会说谢谢，因此总觉得谢谢的力量太小了，任何口头上的东西都让他觉得不够分量。 　　松林遮天蔽日，小路很难走，明宸出了一头汗。好不容易走出来，视野陡然开阔。 　　然后他脚步一顿，嗖地又躲回了林子里。 　　妈呀，男神！ 　　司延安今天穿了件T恤，还是运动裤运动鞋，站在围栏边。 　　围栏外边是个小断层，有七八米高，底下有片小湖。 　　刚来的时候某悟和尚带着他满寺转了一遍，指着那湖说叫“守心湖”，明宸回去查了才知道是守而不是手。 　　今早有风，司延安站得很随意，头发像昨天一样很勉强地揪起来，露出线条漂亮的后脖颈。 　　明宸光看一个背影就觉得手心发麻了。 　　男神似乎在发呆，一手垂着，一手插在兜里。明宸自问做不到，他没事干的时候手机是不能离手的。 　　但看着司延安，就觉得……很安静，好像可以在这儿蹲到天荒地老。 　　忽然一声异响把他惊醒了，明宸顿时又着急起来，男神堵在路口，他不敢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吱呀——”又一声异响。 　　明宸挪了挪身位，看见一个穿僧袍的和尚，一手推着个二轮小车，一手盯着手机聚精会神的看。 　　路是石板铺的，台阶和台阶之间的界限虽然不太分明，但也是有的，那人推车一冲一截，司延安似乎没听到声音，就站在那儿。 　　明宸有点蹲不住了，刚想出声提醒，就见那和尚猛地一使力，把司延安撞了个趔趄。 　　“哎！”手机和尚一慌，推车往侧面翻倒，两个最大的箱子越过围栏掉下去，明宸都能听到那声沉重的闷响。 　　“杵这儿干嘛！？”手机和尚挺恼火的，把推车一扔，原地就骂出来：“一个破湖有什么好看的，想跳下去啊！？” 　　明宸吓了一跳，下意识缩了缩头。 　　“……”司延安按按腰侧，沉着脸转了个身，看着手机和尚没说话。 　　“看什么？”手机和尚对上司延安的眼神，明显的顿了顿。 　　明宸挺懊恼的。 　　听食堂的胖胖和眼镜的说法，平时他们拿快递的人都是拿筐背的，因为每天都拿，东西不多。 　　今天这人应该是为了他的大箱子，才特地借了二轮车，辛苦推上来……也许因此心情不好？ 　　不管怎么样，这场事故多少有他的原因。 　　但明宸不敢出去，只咬着下唇，抠着树皮。 　　“去捡。”司延安看了他一分钟，终于沉着脸开了口。 　　手机和尚本来已经有点虚了，闻言额角抽了抽。 　　“日了，你他妈谁啊让我捡，爱谁捡谁捡。你好好的大明星，想不开非要杵这儿，我推车这么大声你听不见，还让我捡？” 　　司延安眯了眯眼，把两个字微微拉长：“去捡。” 　　明宸都有点想哭了，真想自己跳进湖里去捡，指甲在树上又抠了一道。 　　两人又对峙了一会儿，明宸眼睁睁看着司延安把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来。 　　而后从指尖到手腕，露在外面的肌肉渐渐绷紧，是个蓄力的姿态。 　　明宸把他逐渐黑云压城的表情看得很清楚，相信对面也感受到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吵架双方的气势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很多时候不是谁调门高谁就能吵赢，司延安从头到尾就说了两个字，但那种濒临爆发的压力，已经让对面出了汗。 　　“你，”司延安声音很沉：“推车不看路，光盯着手机。撞了人不道歉，丢了快递也不着急。里面没你的快递吧。” 　　手机和尚沉默。 　　“所以你不着急？”司延安又说。 　　明宸快不敢呼吸了，眼睛一眨不眨，三秒后，司延安猛地吼了一声：“滚去捡！” 　　明宸一缩脖子。 　　那和尚比他夸张多了，跟触电似的抖了抖，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跑。明宸看到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全红了，简直艳若朝霞。 　　下一刻，司延安朝树林里看过来。 　　明宸汗毛齐齐起立，转头开了爆发狂奔，一眨眼就蹿没影了。 　　司延安：“…………” 第8章 　　明宸端着菜盘坐下，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空气，对面一个面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师兄突然问他。 　　“小宸师弟，听说你的快递今天掉守心湖里去了？” 　　明宸回过神，用心夹起一块白菜品了品，笑道：“没事啊，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面另一个师兄道：“这还没事啊，都泡烂了。” 　　几人安慰他，说送快递的明心堂弟子被他们方丈罚了，让他别生气。 　　“真没事，都是些零食什么的，晚点分你们些。”明宸说。 　　“那好啊！”几个和尚都不客气，也是看他好说话，三言两语插科打诨。 　　明宸应着声，视线时不时扫过食堂门口，又吃了一会儿，果然见司延安进来了。 　　他目不斜视，领了份饭菜到他惯常坐的座位上，背对着明宸。 　　“师兄……”明宸小声问坐他身边的和尚，这几天跟他混得挺熟，食堂负责做早饭那个。 　　“嗯？” 　　“我就问问，你知道……司延安吗？” 　　师兄挺意外地看他一眼：“我们出家又不是坐牢，不至于不知道吧。况且他人还坐那儿呢，你没看见吗？” 　　说着他抬了抬下巴，指了个方向。 　　明宸沉默片刻，把声音压得更低，又问：“那他是……来干什么的？” 　　这问题困扰明宸好几天了，每次都想问，每次都不敢。 　　今天终于鼓起勇气，谁知师兄给了他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竟然不知道吗？来找我们某空方丈的，跟他老人家学书法呢。好几年前就来过，寺里资格老一点的都见过他。”师兄说：“有时候住个两三天就走，最长住过一个月吧。不怎么跟人说话。” 　　明宸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男神还会写书法呢，他怎么不知道？ 　　说实话，司延安和一切传统文化类的东西都很不搭，主要是因为外形。 　　他是个混血，混得很明显，轮廓深，瞳色浅。 　　粉丝天天跟黑唱衰他的黑子吵架，其中有个永恒的命题——他戏路窄不窄。 　　明宸当然认为不窄，当年也在论坛战过八十层楼。 　　但此刻，当他悄悄站在禅室窗外，向里看到司延安时，顿时觉得那些争辩都挺没用的。 　　只要把写毛笔字的司延安往那儿一摆，大概再也不会有人质疑他是不是能拍古装戏的问题。 　　明宸怀抱白菜，缓缓蹲下，就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他昨晚把西施姐寄来的零食都分了出去，在鸣武堂弟子中人气更高了，大家有什么事也愿意找他帮忙。 　　刚刚有道让他去仓库拿几颗白菜回来，他路上鬼使神差就绕到了方丈的禅室。 　　实在太幸运，他蹲着都不想走了。 　　手机硌在后腰那儿，应该快十点了，明宸决定看个十分钟就走。 　　侧边阳光以一个很小的角度照亮禅室中一方桌面，其它地方反而愈发浓黑。司延安一手撑桌，笔尖在宣纸上或顿或游移，形成一种玄妙的节奏。 　　这一刻的司延安不同于先前拧白菜或者是发呆的时候，显得非常的认真。 　　明宸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腔里重重的跳动声。 　　不一会儿，司延安搁了笔，有人说话，明宸这才发现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 　　“这年头的小辈真了不起。”说话的是个中年人，穿着衬衫，戴了块看着挺贵的表。他们都坐在阴影里，明宸眯着眼睛缓了会儿才看清。 　　除了他、穿着僧袍的方丈，还有两男一女，年轻人。 　　“平心静气。”方丈示意司延安把字挂起来：“小安就这四个字有风骨，练多了。” 　　中年人笑了笑：“大师谦虚了，延安本职工作这么高成就，还能保持这个水准，说真的，我手底下这几个小家伙真比不上。” 　　几个小家伙中的某男生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 　　司延安没说话，退后几步看了看自己的字，微微拧了拧眉，往墙边走了两步，坐下了。 　　地上铺着草席，他坐得不怎么规矩，光着脚，一条腿支起来。 　　“来，肖华把你的《华严经》挂上。”那中年人拍拍身边的男生。 　　几人忙活起来，明宸听到他们喊那个中年人常教授。大概是这个字吧，反正是个什么教授，崇市美院的。带了三个学生来拜访大师。 　　昨天师兄也说，他们禅心寺的方丈在书画界很有名气，的确，还搞文化沙龙…… 　　他抱着白菜听得云里雾里，看看墙上的字，又看看司延安。光斑在司延安的英挺鼻尖上停留，能看见他细小的汗毛，瞳色愈发浅。 　　明宸在这蹲了好半天，后背被太阳烤得快熟了，忍不住挪了挪位置。 　　“影帝平时抄经吗？”男生挺不服气地问。 　　“少。”司延安淡淡答了句：“临的多。” 　　常教授挺有兴趣的看向他：“有兴趣临一次你老师的《华严经》吗？一直没怎么看过你的经文。” 　　明宸莫名激动起来，又有点气。 　　你说看就看啊，男神的墨宝能拍多少钱你知道吗？ 　　连个普通签名闲鱼上都拍到两万了！ 　　“有机会吧。”司延安没答应，把话抛回去：“老师说了算。” 　　教授应该也就是随口一说，点点头，和方丈站到桌前讨论去了。 　　三个学生挪了个位置，走到司延安旁边。 　　“影帝，”女生脸红红的：“这个是我写的……能帮我看看吗？” 　　司延安接过来，利落地展开长卷，说了句：“你才是专业的，不用听我的。” 　　虽然这么说，他接下来讲的话明宸完全听不懂，完了又和两个男生讨论了几句，最后还给女生签了个名。 　　“别出去乱说。”司延安把签了名的纸片还给女生，明宸看不见他笑没笑。 　　“我喜欢低调一点。” 　　他说着，撑了下地站起来，抬脚刚要往放丈那儿走，余光刚好扫过明宸躲的那扇窗户。 　　脚步一顿，他转头。 　　四目相对。 　　完了男神真的看到我了！ 　　明宸惊得炸了毛，抱着白菜撒腿就跑。 　　“站住！”身后一身怒吼，司延安光着脚冲出来：“你跑什么！？” 　　明宸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 　　总之就是跑。 　　并且在心里懊悔说好了只看十分钟，这都多久过去了，果然美色误人…… 　　他两条腿倒腾得飞快，一蹬飞出去老远，正信心十足，忽然踩到个什么圆滚滚的东西，重心一歪，往侧面摔过去。 　　他下意识闭眼，耳边风声一啸，下一秒安静了。 　　有个人接住了他。 　　“……好巧啊。”明宸站稳，强作镇定：“影帝我们……又见面了。” 　　司延安瞪着他。 　　明宸心里慌得很，惯常的笑容都做不出来了，脑子里狂喊找个话题！找个话题聊一聊！我没跟踪也不是变态！只是个普通的关心他的粉丝！ 　　……而后僵硬地问：“听说你养猫了？还半夜带去医院了？死了吗？” 　　司延安震惊地瞪着他。 　　明宸迷茫地回看。 　　司延安沉默半晌，后退一步：“没死。” 　　“啊，竟然没死！”明宸感叹。 　　司延安：“………” 　　司延安叹了口气。 　　他蹲下来把刚刚绊倒明宸的白菜捡了起来：“你要去哪儿？” 　　明宸啊了声：“后厨。” 　　“嗯，”司延安面上恢复了冷淡，指指他刚刚蹲的窗户下方：“那也是你的？” 　　“……是。”明宸艰难回答。 　　他一共抱了三颗白菜，两颗放在了脚边，一颗一直抱在怀里。刚跑得太投入，不仅忘了地上的白菜，手上的也掉了，还差点让他在男神面前摔个脸着地。 　　他脑子太乱了，跟做梦似的，就看着男神回禅室跟方丈说了什么，穿好鞋抱起白菜，走到他身边还说了声走吧。 　　[爸爸。]明宸在心里说：[你看到了吗。] 　　系统沉默。 　　[我长大了。] 　　明宸握拳。 　　走了三五分钟，他才觉得知觉渐渐回来。 　　之前被烤熟的后背有点痒意，明宸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司延安和他隔了两人的距离，回头瞥了他一眼，他又把手放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明宸被晒得昏头昏脑，忽然问：“刚刚你跟那个姐姐说……” 　　“嗯？” 　　“说不要说出去。”明宸顿了顿：“她真的会保密吗？” 第9章 　　“会。”司延安很干脆的回答。 　　明宸脚步顿了顿，有些意外。 　　司延安没回头，步子迈的很大：“我在这儿遇到过很多学生，什么人都有。粉丝，路人，越是把这事儿当做惊喜，越不会轻易往外说。” 　　他侧过头：“能懂吗？” 　　明宸小跑跟上，仰着脸说：“能。” 　　司延安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能什么能，看路。有台阶。” 　　明宸是真的能。 　　有些记忆非常重要且珍贵，他一直藏着，从没跟人说过。 　　比如小时候被司延安救过这件事。 　　他可以在论坛上在微博上列举出男神的八千八百八十八个优点，却不会拿自己来举例子，说“男神特别有爱心，在马路上看到个小脏孩儿都会把人送警局去”这样的话。 　　对于司延安来说，那就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普通的活着的一天，跟在路上捡了一块钱没什么区别，过几天估计就忘了。 　　就算捡只猫，捡条狗，可能都比这个印象深刻。 　　所以理论上说，只要他藏着，就不会有别人知道。 　　只要不被别人知道，就不会被评价，不会有人说这个举动多么平凡，多么普通，多么微不足道，不值得你心心念念记这么多年。 　　只有他自己记得那天的阳光温度，当时路上的汽油味和油炸小吃的香气，视线里每一块像素点的颜色。记得司延安说过的话，和当时的心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宝藏。 　　“就算她说了，也传不出去，传出去了也没什么。”司延安又说：“我在这儿见过不少学生，好几年了。所谓好事不出门。” 　　明宸舔了舔热到起皮的嘴唇，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 　　走到明武堂弟子练武的空地上，四周明晃晃没有半点遮挡，他踩着司延安的影子走。 　　他有点不太高兴，又不可能真的上微博大喊司延安会写书法你们都不懂……正想着，影子不动了。 　　司延安皱着眉看他：“你脸怎么这么红？” 　　明宸一惊：“我没喝酒！” 　　他喝酒上脸，能红到让人觉得他中毒的那种程度，总被人问，都练出条件反射了。 　　司延安张了张嘴，眉头皱得更紧：“是真中暑了吧。” 　　明宸被这么一说，才感觉自己喘得很急，腿也有点发软。 　　司延安直直往旁边一颗松树走，他愣了愣，赶紧跟上。 　　“坐会儿。”司延安发了道不容抗拒的命令，挺烦躁地说：“你中暑了自己不知道吗。” 　　明宸摸了摸烫热的脸，不至于吧。 　　“我上次晒了五个小时，也没中暑呢。”明宸坚持：“而且还挤在人堆里，特别热。虽然最后也没能握到你的手，唉。” 　　叹完气，明宸蓦地反应过来。 　　司延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表情一言难尽。 　　半晌，司延安肯定地说：“你中暑了。” 　　明宸：“……” 　　“要么中暑要么中毒要么喝了假酒，你选一个吧。”司延安说。 　　司延安看着明宸呆滞茫然悔不当初找不到头的表情，突然有点想笑。 　　左右看看，鸣武堂正前方有个莲池。 　　他走过去，单手脱了T恤，浸到水里，拧得半干带回来。 　　小家伙眼圈都红了，没说话，接过临时毛巾往头上一罩，像个万圣节的小鬼。 　　司延安注意到他的左胳膊肘贴了个创口贴，黑色的，是熊本熊。 　　还挺可爱。 　　训练伤着了吧。 　　“你练武多久了？”司延安等他差不多平静下来，问了句。 　　“一个月。”明宸闷闷道。 　　“……”司延安觉得自己就不该问。 　　但想起昨天刷到的那条热搜，他还是多了句嘴：“为什么上这儿来。跟飞吧有关系？” 　　明宸惊讶地掀起盖头……掀起T恤。 　　“不全是吧。”明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眼下卧蚕鼓起来，很亮。 　　“男神你还知道这个呢……只是我运气不好而已，柳茶肯定有比我强的地方。他可能比我可爱吧。” 　　*** 　　司延安翻了个身，床头电扇摇着头，很安静地吹着。 　　明早还要评个画，他应该睡了，但睡不着。 　　半晌他烦得一把拍在枕头边，把床拍得掉下木屑，震得他自己都清醒了……终于摸到了手机，眯着眼解锁。 　　等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亮度，他点开微博。 　　看到明宸的消息也是凑巧，汤圆让他转个工作室庆祝八一建军节人民解放军怎么怎么辛苦了的微博，顺手点到热搜，看见明宸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名字并排挂着。 　　他一向不怎么关注这些小偶像，如果不是明宸那袋雪梨汤……不是，明宸那晚令人震惊的身手，他大概转头就忘了。 　　热搜没那么好上，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不惜抛弃尊严，贩卖猎奇，也要求个名气。 　　明宸那个露点热搜多少也算猎奇了，果然副作用很快见效，看到粉丝哭诉柳茶使用心机抢了明宸的综艺位置，他也不算很意外。 　　只是多少有点替他可惜，《飞吧》很火，连他也不是说上就上的，估计小家伙的经纪人要哭晕了。 　　但想想又觉得不对。 　　微博消息爆出来，是因为综艺开拍了，而早就通过小道消息得知“宸妹要上飞吧”的小粉丝们并没有在录制现场看到偶像。 　　那小家伙肯定早就知道了，估计档期空了才有时间上山来，不过看他也没多伤心的样子，还总躲在角落里偷看他。 　　不愧是扫地僧，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司延安沉着脸想着，手指在微博超话里唰唰翻着，看着一群女孩子对着“女儿”“妹妹”“漂亮姐姐”“亲亲老婆”各种心疼哭泣。 　　艹了这都什么。 　　怎么看都是个男的吧。 　　@天天开心：日了狗了柳绿茶，整天娘炮娘炮骂谁呢，宸妹用个粉色保温杯就是娘炮了，那你蹲着撒尿怎么不顺便低头看看自己有没有几把 　　司延安刷到这条，手一抖，差点戳在赞上，吓得退了出去。 　　咸吃萝卜淡操心。 　　半晌他猛地坐起来，又点回去，找到柳茶的微博，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明宸说这人比他可爱。 　　司延安挺别扭的，明宸虽然但是……但那张脸确实称得上可爱。圆眼睛，笑唇，很讨喜。比他还可爱的柳茶得长什么样儿啊。 　　然后柳茶的自拍一戳出来，司延安就恨不得自己没长眼睛。 　　他烦得想把整张床都掀了，最后默念十遍平心静气保持优雅……才缓过来一点。 　　跳下床，从床头摸了个打火机，司延安决定出去冲个凉。 　　这破庙怎么今年还不装空调去年他的钱是白捐了吗！？ 　　明宸站在月下深呼吸。 　　[再来两遍，]系统说：[第三个动作，腿再上抬十度。] 　　明宸很丧气的说：[我抬不动了。] 　　[明宸先生，科学的锻炼可以使你……] 　　明宸放空了一会儿，一直放空到系统重复奖励鼓励他。 　　[……完成第三阶段任务，可以获得奖励：和男神拥抱。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抱头蹲下：“我不敢！” 　　虽然这么说，明宸还是抵不过那丝隐隐的期待，和这种紧张带来的兴奋。亚当夏娃偷尝禁果时也就这个感受吧。 　　他站起来，做了个平复的手势，抬腿踢向半空，横扫后接空翻。 　　武神再世系统的学习是按照大类来的，之前半个月他学了基础腿法，现在就是进阶腿法，后面还有两档，完了才能换成拳法什么的。 　　第二档明显变难了，他每晚在外面单独练习，到今天才把动作完全顺下来。 　　司延安冲完凉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很帅的动作，干净利落，有种与他平时给人感觉不符的锐利。 　　之前刷微博的时候，司延安看过他们那个组合做的冰绿茶广告，小家伙笑得挺甜的，掉进茶叶堆里弹了弹，像个好脾气的糯米团子。 　　这会儿倒不了，比起团子，更像切团子的刀。 　　中间某个翻身时他衣摆撩上去，司延安隐约在他后背看见了个黑色的图案。是纹身？ 　　等小家伙一套做完，司延安才从怔忡中回过神，刚要打个招呼，明宸就看到他了。 　　司延安眼睁睁看着明宸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一踩柱子跳上了房顶。 　　又一次震撼。 　　他原地站了足足三分钟，屋顶边缘才探出个脑袋，明宸小心翼翼地问：“嗨，影帝……好巧啊。” 　　司延安啪地按开打火机，蹿出一个蓝色火苗。 　　他酝酿了一会儿，抬眼问：“你是转型转疯了，还是在威胁我？” 　　明宸：“…………” 　　明宸面色通红地从屋顶边缘跳下来。 　　司延安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不利于他平心静气，遂又按了一次打火机：“找个地方坐，我们聊聊。” 　　明宸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眼睛不住瞟打火机。 　　“聊、聊什么？我周岁二十一，净身高一米七四，无不良嗜好，不乱搞男女关系……既没豪车也没房，不会做饭工作忙……不靠爹来不靠妈，自己赚钱自己花……” 　　说到这儿他终于止住话，停了三秒：“对不起我掌嘴。” 　　司延安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笑出声来：“你每天就这么练嘴吗，还行，比柳那什么茶可爱。” 第10章 　　明宸立刻感觉脑子轰了一声。 　　妈呀男神说我可爱。 　　他有点喘不过气，刚想问一句我与你的猫孰美之类的话，草丛里突然响起一阵音乐，是一段凄凉的二泉映月。 　　在这深山朗月，四周空无一人，蚊子还到处飞的环境里，这一声简直是鬼片开头的节奏。 　　明宸看到司延安愣住，自己也跟着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蹦开：“别怕是我的手机！” 　　他出来锻炼，手机当然是随身带的，但怕翻来翻去掉了，就搁在地上了。 　　放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怕丢，就挑了个大石头和后面一棵树的夹缝中，安全是安全了，就是有点难拿。 　　他不得不扒在石头上，伸长手往下够，一曲二泉映月都拉第二遍了，才拿到手机。 　　看了眼，竟然是平子。 　　“平哥？”他一边接通一边扫了男神一眼，人已经礼貌的远远退开。 　　但他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施雯给你打电话了吗？”平子连个开场白也没有，语气很硬。 　　他们团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喊经纪人叫西施姐，只有在情况很紧急的时候才会喊大名，明宸一听施雯两个字就知道出事了，下意识收起笑容：“没有。” 　　平子：“你不方便接电话？” 　　明宸又看了远处的男神一眼：“也没有……” 　　“你方便了再给我打过来，微博密码改一下，你自己也别说话。”平子说：“挂了先。” 　　明宸心里紧了紧，先听话的上微博改密码，没敢点开提示消息和热搜。 　　西施姐以前是KC团的经纪人，单飞以后，陆芒和周三另有新的经纪人安排个人工作，他和平子仍然在西施姐手底下。 　　他们的微博都是自己注册的，但公司也有密码，有时候会上去转些官方营业，或者危机公关。 　　明宸以前被迫“发言”过一次，还跟西施姐闹了点不愉快，西施姐虽然保证了以后会先征求他的同意，但平子还是习惯通风报信。 　　不过有快两年没出过事，这套操作都不熟练了。明宸等短信验证码等得有点烦，信号三格但短信迟迟不来，他忍不住爬到大石头上，想把手机伸得高点儿。 　　“你干什么？”司延安惊讶的看着他。 　　明宸吓了一跳：“你没走啊！” 　　司延安：“……” 　　明宸定神说：“信号不好，我举高一点。” 　　说着他还又伸了伸胳膊，仿佛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机，是全人类的希望的火种。 　　司延安衣服穿得不整齐，是件轻薄的浴袍，腰带松松系着。不知道蚊子会不会闻到他身上香香的味道。 　　明宸举了一会儿，把男神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脸悄悄红了。 　　“你要不要试试上房。”司延安突然说：“刚不是跳得挺轻松的，我以为你吊了威压呢。” 　　“哦！”明宸如梦初醒，刚从石头上跳下来，手机叮一声响了。 　　短信来了。 　　他一顿操作猛如虎，赶紧把密码改了。 　　再抬头时，司延安也低着头，正看着他自己的手机。 　　明宸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些难堪。 　　他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让西施姐和平子这么紧张，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司延安说不定已经看到了。 　　再翻翻，还能看到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影帝……” 　　“别这么叫，”司延安把手机锁屏，神色没有异样：“换一个。” 　　“那……男神？”明宸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司延安顿了好几秒，换了个话题：“有事你就先回去吧。” 　　“好的！”明宸一个转身，脸上笑容撤下，刚跑了两步又听司延安叫了他一声。 　　他忙摆出了笑脸，回头道：“嗯？” 　　司延安挥了挥手机：“加个微信吧。” 　　明宸微信里有很多很多人，大半都是场面话说到位了加上的。虽然成了列表里的“好友”，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创造一条聊天记录。 　　他很少有独处时加上的人，何况还是司延安。 　　他都不知道怎么说的再见，怎么回的屋子，坐到床上时已经在翻男神的朋友圈了，连微博都暂时抛在了一边。 　　朋友圈公开时间是一年，司延安差不多半个月到一个月才会发一条，翻到底也不过就划了几下。没有声色犬马，也没有搞笑视频养生大全，但光看朋友圈判断年龄，堂堂影帝宛如七十老叟。 　　除了两幅字，剩下的竟然都是花花草草。 　　明宸点开一条文字信息是“风信子”的朋友圈，愣是没看到风信子在哪儿，两张图，前一张是一个蒜头，第二张是长了个枯萎的棍子的蒜头。 　　这不能叫风信子，这应该叫风信子短暂的一生。 　　明宸笑了一会儿，关掉微信又叹了口气，笑不出来了。 　　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他拨给了平子。 　　“方便了？”平子很快接了：“你没看微博吧。” 　　“还没，到底什么事儿啊。”明宸黏黏糊糊地说。 　　“柳茶半个小时前发了个超长微博，讲述你们的兄弟情。”平子说。 　　明宸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什么情？” 　　“兄弟情。”平子冷静的重复一遍。 　　“……” 　　明宸想了想，肯定地说：“他好像比我大两岁呢，我有没有弟弟不知道，哥哥是肯定没有的。情就更没有了。” 　　平子在电话那头笑了笑。 　　“你一会儿还是上微博看看吧，其他你就别管了，西施姐刚发完火，怎么做得开会才能定下来。” 　　“谢谢平哥。”明宸说。 　　平子那头似乎还有别人，窸窸窣窣两声，他又道：“老幺，陆芒让你这次别服软。” 　　明宸笑了笑，说也谢谢队长，才挂掉电话。 　　他知道柳茶。 　　西施姐之所以老记不住他名字，是因为这人黑跟粉一样多，还爱给他起绰号，一会儿柳绿茶，一会儿柳白茶柳姜茶的，各自有各自的黑话暗号，明宸不太分得清。 　　这人两年前出道的，一出来就捆着他炒，发些“宸妹和茶茶谁甜过初恋”之类的通稿。光是嘴上说当然不能满足他，资源也要接差不多的。 　　就像第九神域那个配音工作，明宸配了本篇的大天使，他就要蹭个续作的小祭司，后传出来时他俩的角色还有互动了。 　　不过角色是角色，人是人，明宸记得很清楚，去录音棚那七八天里，他跟柳茶顶多打过两次照面，说点头之交都不符合实际。 　　可在柳茶长微博的叙述中，他们仿佛天定的知己，在共同工作的这几天里拉拉扯扯，好不暧昧。 　　一会儿他给明宸带自己做的可爱便当，一会儿明宸听他嗓子不舒服给他热牛奶，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唱K的。 　　话里话外，除了没睡过一张床，他们的关系月老听了都要沉默，王母娘娘听了都要流泪。 　　看完三大段幻想文学，明宸快以为自己失忆了，终于是到了最后一段。 　　“快结束那天，小宸问我看有没有看过《飞吧》。我当然看过，并且很喜欢，他笑着对我说，那就好。我起初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下一阶段的工作就是这档综艺的录制。直到工作结束，他在前厅面见了一位圈内著名影视制作人，我才知道他也许有了更好的机会。” 　　“我由衷地钦佩并祝愿他前程似锦，我真的非常非常替他高兴。” 　　“后来《飞吧》的导演组接触我的经纪人，我想起小宸和我说的话，欣然接受了。原以为喜欢我或者小宸的朋友会感到高兴，没想到收到了如此多的谩骂。” 　　“在这里我再次强调，我们关系非常好，我从没有使用过不光彩的手段获得……” 　　后面的话明宸不想看了，就觉得反胃。 　　这事儿其实真的挺难办的。 　　柳茶说他们关系好，机会是让给他的，他无非两种回应——是真的，或者是假的。 　　如果他说是真的，那之前柳茶被骂，他作为朋友却不站出来替他说话，很微妙。 　　如果他大骂柳茶胡编乱造，就会变成他无能，被后辈抢了资源只能在微博上跳，继而扯到之前的魔幻新闻。 　　后者再阴谋论一点，还能演变成他为了某个好机会放了《飞吧》节目组鸽子，回头事情黄了反过来咬“朋友”一口。 　　这条微博里的遣词造句也很微妙，处处透着一股一厢情愿的味道，明宸已经懒得分析了。 　　生气吗？也许吧。 　　他对外的人设一直是天真可爱人缘好，一旦出点负面新闻，打击就是毁灭性的。 　　估计西施姐也是为这点烦恼。 　　要是这些烦恼能变成实体的敌人就好了，他可以上去来一套组合腿法，而不是躺在这儿，不知道该怎么使劲。 　　室内闷热，明宸爬到窗边桌子上，把头伸出去感受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 　　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眼联络人接起来。 　　“宝贝，”西施姐不但没吼他，声音还挺平静的：“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嗯。”明宸应。 　　“柳茶的微博你应该看到了，你粉丝情绪有点激动，公司楼下和你家小区外边都堵了人，去年那批私生也来了。你看看，要不在山上再呆几天。” 　　明宸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轻轻叹了口气：“好的。” 　　西施姐非常愧疚：“是我不好，你实在想回来也行，给你另找个地方住。就是暂时没工作，闲着也会无聊，我觉得还不如山上，可以到处跑跑。” 　　“没事的西施姐，我挺好的。”明宸笑道：“我一向很好，还有一大箱零食，你放心吧。” 第11章 　　明宸挂了电话，从已经空了的零食箱子里拿了最后一包山楂出来，叼了一片在嘴里。 　　别的零食都分给鸣武堂的和尚们了，只有这包山楂没人要，他还挺喜欢的。 　　他喜欢一切刺激味蕾的食物，也很能吃辣。要不是为了护嗓子，他能把火锅辣汤底喝掉。 　　越是强烈的感觉越真实，能把人从麻木中解放出来。 　　可惜，这包山楂还是欠了点什么，吃完也没能让心情好起来，这一夜睡得不太踏实。 　　第二天一早，明宸端着餐盘排在队伍里打饭，身后一人拍了拍他肩膀。 　　他诧异回头。 　　“昨天夜里，微博热搜上说的是你吗？”眼熟的和尚小声问。这人应该是他们鸣武堂的弟子，白天练功时经常在一起。 　　“……应该是吧。”明宸愣神过后笑了笑。 　　“那提前恭喜了。”和尚一脸与有荣焉：“听说你要拍个大制作啊，好好努力。” 　　明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嗯了声。 　　这只是一个开始。 　　等他坐到桌边，更多的和尚来恭喜他了。 　　这个莫须有的大制作，随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变得诡异的真实起来。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明宸从《飞吧》飞走，奔着前方某更好的机会去了。 　　明宸抽空看了眼微博，发现连他的粉丝们都不再和柳茶呛声，毕竟说“不可能”就像承认自家爱豆不行一样。 　　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做。 　　毕竟真的搞来一个“大制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他心不在焉地把馒头掰开，酱萝卜丁倒上再合上捏扁，旁边师兄凑过来问他：“小宸师弟，听说你要拍电影了？” 　　明宸这一口有点咬不下去，想否认，又看着一圈围着他的兴高采烈的人。 　　他能感觉到这些临时师兄们是真心的，所以他才难过。 　　刚要含糊应一声，斜对面的空座上突然放下一个餐盘。看清来人，这群刚还兴奋的和尚们一键静音了。 　　明宸也呆住了，愣愣地仰头看着司延安。 　　不知哪个和尚先起的头，大家纷纷丢下一句借口跑光了。司延安见状，步子一跨，从斜对面换了个目标，坐到明宸对面。 　　除了那次在禅室，明宸几次偷偷看到他，都有点不修边幅的迹象。 　　但今天的男神把自己打理得很清爽。 　　说实话，明宸现在真的很想跑，这几乎是他的条件反射。但目前这个状况已经容不得他跑了。 　　他觉得自己还没迈步就要被男神骂个狗血淋头。 　　“男神早上好。”明宸挑了句最不会出错的。 　　司延安瞥他一眼：“爽吗？” 　　明宸：“什么？” 　　司延安笑了笑：“鲜花和掌声。” 　　可能因为整座寺里只有他俩是圈内人，司延安说话很随便。这种随便里，又透着种同行才懂的天然默契，以及亲近。 　　明宸忽然没那么紧张了，干笑一声：“不爽，很吓人。” 　　“所以到底有这事儿没？”司延安慢条斯理地剥一颗煮鸡蛋，明明很好看的手，蛋倒是剥得坑坑洼洼，月球都比它平滑。 　　明宸盯着他侮辱鸡蛋的动作，半晌，绷了一早上的肩背缓缓放松，他舒了一口气。 　　“没有。”他说。 　　这句话说出来，明宸骤然感到了舒适，就像在被子里蒙了一夜，清早终于能伸出头来，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 　　他才意识到他有多想告诉别人。 　　没有这回事，不是真的，别听柳茶瞎说。 　　他没有放节目组鸽子，也没有什么金光灿灿的大腿等着他抱，所谓的顶级影视资源更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白日梦。 　　可惜微博不能说，寺里师兄不能说，除了已经知道的人，竟然无处辩解。 　　所以明宸非常感谢司延安能在这里，听他说这一句。 　　男神是个很好的人，又是圈内人，他甚至不用再多解释什么，司延安就自然地点了点头，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 　　接下来他们也没再说什么，司延安跟那颗鸡蛋较劲，似乎想要把它剥得足够圆润。这个工作做到最后，鸡蛋不堪其辱，几乎就剩个蛋黄，才被司延安慢慢吃掉。 　　期间明宸就着男神的盛世美颜下饭，吃了两个大馒头三个鸡蛋两碗红豆元宵，搭配梅菜笋丁拌红油辣酱。 　　然后看着司延安终于捧起那碗赤豆元宵，他又去盛了一碗一起喝。 　　“你……”司延安放下碗，组织了一下语言：“平时也这么吃？” 　　明宸眨了眨眼，咽下小元宵：“是啊。我还长个儿呢，目标是一七七。” 　　“有什么说法吗？”司延安问。 　　“我对外的资料是一七七。”明宸忧伤叹气。 　　司延安忍不住笑起来，完了把准备浪费的半碗元宵端起来，又喝了两口。 　　*** 　　明宸本来计划在山上呆十天，这件事发生后，西施姐让他多呆一周。 　　操心的经纪人每天都打电话问他心情好吗，无聊不无聊，要不还是接你下山吧，或者你抹个黑脸回你老家帮忙坐收银台……明宸都说不用了我很好我要练武呢。 　　那天晚上的“我很好”或许有强颜欢笑的成分，之后的就比较真诚了。 　　毕竟他现在每天都和男神一起吃饭。 　　一个习惯的养成真的很容易，只是一顿早饭，平时围着他叽叽喳喳的师兄们再也没跟他坐一起过。 　　司延安也很自然地默认了他的新座位，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胃口好，是绝佳同饭之友。 　　“为什么不敢坐……过来？”明宸岔着双腿坐在地上，微微偏头问，身后师兄正伏在他背上用力往下压。 　　“吓人啊，那对绿眼珠子……”师兄手肘压他肩膀：“再下去点。” 　　明宸说不出话来，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才小声哼了哼。 　　师兄松了手。 　　“可以啊，够软。”旁边一个压腿的小和尚说。 　　他看着年纪比明宸小，说话倒是老气横秋的：“当初还以为你要哭着喊着回家呢。也不是没有通过关系过来，练了一天就跑的。” 　　明宸站起来，原地蹦了蹦，笑笑说：“我也好久没练了，以前跳舞呢。” 　　昨天刚下过一场暴雨，今天的太阳像要加倍晒回来，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某悟和尚的身影都被热浪卷得扭曲。 　　师兄还在回味刚才的话题，悄悄靠近：“小宸师弟，你不怕吗？” 　　“怕什么？男神的眼睛？”明宸茫然：“那么好看……” 　　师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半晌说：“之前没注意，你眼珠也有点浅，尤其太阳一照……不过跟他不一样。” 　　“颜色。” 　　“不是这个，”师兄摆摆手：“是说他有那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明宸：“…………” 　　“哎，我不知道怎么说。他跟很多人不一样，就是坐在那儿都让人想逃的，那种气质……对，距离感。让人觉得很不一样。” 　　师兄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描述听得明宸一头雾水。 　　也许明星有星味儿，很多时候确实让普通人不敢靠近……但要这么说，他是不是太失败了，明明微博也有几千万粉丝呢，怎么就没觉得他不一样。 　　“明宸。” 　　忽然被点了名，明宸骤然站直，他顺着众人的目光朝前看，喊他的竟然是某悟和尚。 　　“来。”某悟和尚招了招手，一派温和笑意。 　　明宸懵懵地走到他身边。 　　这位临时师父，这些天并没有单独指点他什么。他一度以为师父看不上他，之前还小小的失落了一下，想着还好系统有神奇视频资料。 　　没想到跟着大部队练了快十天，师父终于想起他了。 　　“金刚十四路拳法，这些天学会了吗？”某悟和尚问。 　　“嗯。”明宸点点头。 　　这套拳法是他们每天一起练的，这么多天，再蠢的人也学会了，何况他只是懒，一旦愿意学了还学得挺快。 　　“那今天你就跟我对招吧。”某悟和尚说。 　　明宸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大和尚单薄的身躯都笑得震动起来，但下一秒，他眼神一凛，双手合十后劈下一掌，攻上来。 　　这一掌来得太快，明宸什么都来不及想，完全是下意识地招架。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他眼中只有狂风暴雨的攻势，却连紧张、恐惧、激动之类的感觉都消失了。 　　最后收手时，他只感觉喘得厉害，额头的汗都滴到眼睛里。 　　能听到周围一片哗然。 　　某悟和尚却只是呼吸略急，单手一礼：“阿弥陀佛。” 　　明宸缓了一会儿，有些沮丧：“……我练得不好。”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不怎么样，什么十四路拳法全没使出来，全程只顾着凭本能应对。如果对手不是大和尚，可能看着还漂亮一点，现在就不行了，短板全暴露。 　　“哪里不好，很好。”某悟和尚笑着说：“你终于静心了，真的很好。” 　　明宸愣了愣。 　　某悟和尚看向众人：“对战总是带着各种目的。让对手疼痛，争夺资源，炫耀武力，成为统治者。抑或是不被伤害。” 　　他停了停，又道：“它不像吃饭喝水，不够自然。可你要将他当成吃饭喝水，方能自然。” 　　一直到早上训练结束，明宸都在琢磨这句话。好像明白了点，又好像没明白。 　　衣服被汗湿得粘在身上，他打算先回去冲个澡。 　　众和尚们一直在跟他解释，能接下师父五分钟的招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明宸被说得脸红，有点想求饶。 　　而且他也不想再被问马上要拍的大片是不是武打片这种问题了。 　　午饭时间已经过了，冲完凉出来，明宸感觉有点头晕。 　　今天太阳特别烈，又晒了一上午，自从司延安说他中暑，他就老怀疑自己中暑。 　　这会儿食欲全无就更可疑了。 　　他犹豫一下，往厢房走，今天中午他正好休息，没有杂事要做，要么睡一会儿？ 　　刚踏进长廊，正走神，左边第一间厢房传出轰一声巨响。 　　那动静大得，把闹人的蝉声都短暂压制住了，明宸吓得僵在原地。 　　几秒后，门又哐一声响，司延安像冒气的火车一样冲出来，差点把杵在门口的明宸撞到原地飞升。 　　还好他及时刹住了。 　　“男神！”明宸惊恐：“什么东西爆炸了？” 　　司延安强行平息了一下，半晌才道：“电风扇。” 　　“电风扇还会爆炸？” 　　“不会。”司延安沉声：“我爆炸行了吧。” 　　明宸反应了一会儿，啊了一声。 　　想了想他又说：“要是炸得不太厉害的话，我可以修修看。” 第12章 　　明宸说完就觉得有些冲动了，尤其是看到司延安犹豫。 　　他感觉脸颊发烫，想补救一下，表达这不是想进男神房间的意思。 　　“那什么，你拿出来给我也行……” 　　“没事。”司延安让了个身位：“进去吧。” 　　明宸只得红着脸进了房间，一眼就看见窗边翻倒的桌子。 　　他才反应过来那声巨响不是爆炸，是桌子倒了，难怪这么大动静。 　　坏掉小电扇掉在地上，原本只有一盏台灯那么大，身首分离后更小了，四周掉了些零件，看上去很凄惨。 　　明宸也没问桌子怎么倒的，过去捡零件。 　　就捡东西这会儿功夫，司延安已经默默把桌子抬起来，放回了原处。 　　“应该没什么问题，”明宸怕把他床弄脏，索性坐到地上：“我先拼起来看看，估计就是接触不良什么的。” 　　说着就低头捣鼓起来。 　　他很会拆装小家电。 　　陈哥心姐一直过得很节省，养心斋没那么赚钱的时候，家里坏了个什么东西都要心疼好几天。 　　明宸特别怕别人心情不好，每到这种时候就心慌。 　　有年冬天，心姐的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董小太阳坏了，只能卖去废品站。他拿着零花钱，把东西买了回来，带着自己在网上搜的维修指南，加上路口自行车专卖店店主的帮助，成功把小太阳修好了。 　　心姐陈哥都高兴坏了，直夸他聪明有本事，那一整个冬天，明宸都感觉小太阳烧得特别暖和。 　　打那以后他就对这些感兴趣，别说是个电风扇了，连手机他都修过。 　　当然太复杂的不行，最多给心姐的iPhone背面装个氛围灯。 　　这台小电扇很新，是没有叶片的那种高科技。 　　明宸没敢动电扇的头，先把底座那些断掉的东西拼上。 　　天很热，他刚洗过澡，还是很快出汗了。睫毛被泅湿，让他忍不住眯起左边眼睛。手上还捏着电线，他只能抬起肩膀蹭了蹭。 　　过了两秒，旁边忽然吹来一阵风。 　　明宸惊讶地看过去。 　　地上摆着一个完好的普通电扇，正对着他呼呼呼。 　　“你修你的。”司延安摁了下摇头的开关。 　　明宸：“……哪儿来的？” 　　司延安往桌子边上一靠，恰好在这台电扇的技能范围之外：“也是我的。” 　　明宸哦了一声，把手上的电线接好，螺丝没有工具暂时拧不起来，他先用胶带缠了一下。 　　然后他忍不住抬头又问：“那你刚刚急什么？” 　　“不想用这个，不静音，太吵了。”司延安说。 　　明宸一头问号，心想哪里吵了，不就是个普通的有叶片的电扇吗？ 　　摇头时都不会吱呀乱叫的那种！ 　　他一边拼零件一边分神听着风扇的声音，没注意到司延安短暂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把手上的起子扳手和两管万能胶往他盘着的腿边一放。 　　工具和地面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明宸抿起嘴，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电扇确实没有大毛病，应该是拍一拍就能好的那种程度。被明宸拼好以后插上电，很给面子地开始工作。 　　他凝神听了听，觉得确实很静，连风声都小心翼翼的。 　　“有本事，”司延安赞了他一句：“会的还不少。” 　　明宸被夸得脸红，就像第一次修好小太阳时，心姐夸他时那样雀跃。他一瞬间好希望司延安屋里所有电器都能立刻爆炸，再多听几遍夸。 　　“回去休息吧，下次请你吃饭。”司延安又说。 　　明宸听过很多不会被兑现的“下次请你吃饭”，他往往听完就算了。但换成司延安这么说，明知道只是一句客气话，他还是难掩兴奋，红着脸点点头，快步往外小跑。 　　“明宸。”司延安突然叫住他。 　　明宸刹住车回头。 　　“这个拿走吧。”司延安把刚刚吹过他的电风扇拎着晃了晃，另一只手把电线和插头绕了两圈。 　　禅心寺这群和尚信奉心静自然凉，房间里除了一个电热水壶，没有一件电器。这个走哪儿哪儿有空调的时代，西施姐也没想到给他带电风扇。 　　不过枫山上确实没有市区热，头几天明宸都能忍受。 　　倒是那场暴雨下过，昨天开始温度不断拔高，夜里有点难入睡了。 　　明宸不知道司延安是怎么看出他需要的，或者他也不知道，就这么随口一说。 　　即便是巧合，明宸还是突然很开心。 　　他飘飘然地把电扇抱到怀里，正要感谢，司延安突然又道：“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明宸一懵，和司延安对上视线。 　　刚刚投在他脸上的树影忽然被风吹走，大概是阳光刺眼，他被照得瞳孔微缩，那双眼睛绿得愈发透明。 　　“啊……好的。”明宸缓了缓：“过两天是哪天啊？” 　　司延安顿了顿：“明天，大概下午吧。” 　　*** 　　晚上，明宸一边吹着也许不太安静的电风扇，在非常不安静的蝉鸣声中翻司延安的朋友圈。 　　微信群响了。 　　[冷静的一家人] 　　周晚兑：老幺下午发的这是啥？ 　　明宸切进去，打字。 　　小明躺下了：花草大全啊，你们觉得什么植物比较好？名字听起来比较珍贵稀有的 　　周晚兑：稀有？？？？你要干嘛 　　小明躺下了：还要好看的 　　小明躺下了：最好一看到就会感动的 　　周晚兑：…… 　　周晚兑：感动跟花草没关系，跟送的人关系比较大吧 　　明宸脸上一热，扔掉手机，拉起薄被盖住脸，躺平。 　　过了一会，群语音响起，他丧气地接了。 　　“老幺怎么了？”平子问：“我刚下班。” 　　周晚兑：“他有情况，在山里带发修行还能勾搭上什么人，准备送人花花草草呢！” 　　平子：“注意用词，旁边有人怎么办？” 　　周晚兑：“我一个人！刚洗完澡！我又不是傻子！” 　　两人东拉西扯一通，冷静家族的陆芒终于上线了。 　　“送谁？”他干净利落两个字，平子和周晚兑都不说话了，等着明宸开口。 　　明宸缓缓叹了口气：“送给司延安……” 　　陆芒也不说话了。 　　手机一片惊心动魄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陆芒说：“送他一把葱，实用。” 　　平子跟着说：“白菜芯子，好养，放盘子里还会发芽。” 　　周晚兑反应了好久。 　　半分钟后他终于大惊失色，抓住了重点：“卧槽？？？你怎么跟司那什么勾搭上了！？他也带发修行去了吗？” 　　这个话题在明宸干巴巴的叙述中很快结束，陆芒听了两句就不想听了，强行掰走话题。 　　“今天我在电视台看到柳茶了，”陆芒说：“厕所看见的，见了我就跑。” 　　周晚兑大喊：“揍他了吗！？操他妈的糊墙玩意儿！” 　　陆芒无奈：“都说了见着我就跑，怎么揍？”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那儿结束的早，问了下他还在三号厅录非常挑战，就上楼找他了。那就是个怂货，我站场边，他看见我跟见了鬼一样，还从充气滑梯上掉下去了，几个人拉他都上不去。” 　　周晚兑在群里发了个扇贝听了都想鼓掌的动图。 　　完了平子说：“你没跟他说话？” 　　陆芒：“没有，估计见了你们也要跪。傻逼心理素质不行。” 　　“啧，”周晚兑不爽地撞出一声响：“就逮着宸妹薅羊毛是吧，觉得他好欺负呗。等宸妹带发修行神功大成，一巴掌把他拍飞到天上。” 　　可惜这种事不能真的拿拳头解决，想给他一巴掌也不能揍实体版。 　　陆芒道：“公司给你谈了一个公益资源，多少能洗一下放节目组鸽子之类的言论，不会有人骂这个。估计过两天就谈下来了，西施姐会跟你说。” 　　明宸有些意外。 　　公司给他放这么多天假已经很无奈，明宸猜自己下山会从早忙到晚地赚钱，没想到他们还愿意做一趟不赚钱的生意。 　　明宸乖乖应了声。 　　平子安慰他：“别多想了，高兴点，早晚打他的脸。还有，给司延安送点葱得了，也挺好看的。” 　　陆芒哼了声：“最近葱涨价了，不便宜。” 　　明宸挂掉语音，刚说了什么全忘了，就记得葱葱葱葱…… 　　他总不能真送男神一把葱吧！ 　　男神中午那句话其实有点微妙，明宸琢磨了一下午，总觉得那句“过两天”，有点隐晦地不想跟他扯关系的意思。 　　不然明明定好的时间，为什么偏要说得含糊呢？ 　　可男神又跟他吃饭，又送他电扇，最后也还是说了准确时间，他就想装没听出来。 　　还是想要告别，想送礼物。 　　一开始他的思路走入误区，想着山里哪里能找到仙人掌空气凤梨之类顽强的植物，因为司延安连个风信子都能养死，实在不敢期望他还能养活别的。 　　但反过来一想，男神自己难道不知道吗？既然知道，还孜孜不倦地弄什么铃兰、一叶莲、小白兔狸藻……一看就是不死心。 　　那他怎么能弄个仙人掌来打击男神积极性呢？ 　　[明宸先生，您今天还有跑步五千米的任务没有完成。您已经连续完成十四天，今天结束即可领取第三阶段奖励，和男神拥抱。]系统说：[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这段话一小时重复一次，明宸晚上已经听了三遍了，再不起来跑步就来不及了。 　　虽然对成功领取没什么信心，但机会放在眼前也不能错过。 　　他深深叹了口气，挣扎着坐起来：“爸爸，你说我送什么好呢？要不我在山里转转……看到什么好看挖什么？” 　　系统：[明宸先生，只要您坚持用科学的方法锻炼，学习武道精神，我可以协助您完成基础的扫描和定位功能。] 　　明宸一愣。 　　系统：[只要您坚持用科学的……] 　　明宸一阵风似的冲出去：“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好好锻炼的谢谢爸爸！” 第13章 　　汤圆辛辛苦苦爬上山，一手提着农夫山泉，一手举着阳伞，马尾刺得脖子痒痒的，不由庆幸今天穿了双运动鞋。 　　好累，登山这种运动不适合她们美少女，早知道坐缆车了。 　　还剩下十几级台阶时，她抬头一看，司延安就在前方靠着栏杆，叼着根烟，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打火机。 　　她顿时心头一跳。 　　“司！延！安！”她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咆哮道：“你嘴里是什么！？” 　　司延安一惊，偏过头看到她，含糊道：“舌头。” 　　汤圆气喘吁吁瞪着他，瞪着瞪着发现那根烟没点燃，才慢慢从一个胀气的河豚瘪下来。 　　“考验自制力呢？”她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呀，毛病真多，说要戒烟的也是你，整天揣着烟的也是你，早知道不让你拍王导这部戏了，把好好个人都拍得怪里怪气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了台阶。 　　司延安站的地方是个小平台，刚被两边绿树阻挡的视线骤然开阔，能看到水洗般的蓝天。 　　太阳半斜着，已经不像正午那么烈了，栏杆下是一方小小的碧绿湖泊，闪着碎金。 　　“风景不错。”汤圆把伞递给司延安，探身看了会儿，拍了两张照片后收起手机：“走吧？是不是要跟某空大师打个招呼？” 　　“不用，我说过了。”司延安把没点的烟拿下来，在手心搓成一团。 　　“？”汤圆看着他。 　　“干什么？”司延安回看。 　　“不是，”汤圆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卡啦卡啦响：“你打过招呼了还站这儿干嘛！？参禅悟道呀！？还没呆够吗？走啊！” 　　司延安没动，转了个身看向守心湖。 　　吹来一阵风，额前头发吹得往眼睛里刺，他也没动。 　　好一会儿他才漫不经心地说：“我再站会儿。” 　　司延安觉得他并没有刻意的在等谁。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行为就是在等。 　　他今天跟老师道别的用时是以前的三倍，完了又让汤圆上山来接他，明明他没行李，需要的不需要的东西都留在了山上。 　　这会儿连汤圆都爬了上来，他连站这儿发呆的借口都没有了。 　　小家伙还是没来。 　　司延安其实没有跟人道别的习惯。他这个人性格不好，亲近的朋友也少，很多时候他烦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讨厌而且难伺候。 　　如果昨天不是恰好遇到明宸，又承了他一个人情，他也不打算把分别这件事单独拿出来说。好像他要走是件多么隆重的，值得在日历上画好大一个五角星的事一样。 　　是明宸的表情动作，那种急切而在意的态度，让他感觉这个五角星切切实实存在。 　　所以他还是把确切的时间告诉了明宸。 　　可惜他似乎会错意了。 　　司延安撑着伞，盯着湖面，直到眼前发闪，才啧了一声。 　　算了，走吧。想什么呢。 　　一个挺有意思的圈内小孩儿而已，叫你一句男神就飘了吗。 　　“猫呢？”他动了动手腕，把伞给汤圆，自己拿过水喝了一口。 　　汤圆已经发了一刻钟的呆，都要睡着了，闻言惊醒：“小不在你妈家啊，郭盔送过去的吧。怎么，想猫了？绕路去拿也行。” 　　“嗯，走吧。”司延安转身下台阶。 　　汤圆莫名其妙，几步追上去：“哎，你这是冥想完了？” 　　司延安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爱说话，这会儿自然沉默，两人刚下到台阶中间，身后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男神！”有人喊他：“等等、我、等！” 　　清亮的少年嗓音重重喘着，或许是干渴了，带点微哑。 　　司延安脚步一顿。 　　“礼物！男神等等，我给、你带了个礼物……”声音终于近了，离他不过三五步，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蓬勃的热气。 　　司延安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开口一边无奈转身：“什么礼物这么……这什么东西！” 　　他惊住，缓了缓才慢慢说出后半句：“……这么大。” 　　明宸抱了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估计有他人高，托着底抱着，上半边直冲云霄。 　　司延安只能看出这是个植物。 　　根部带着土，被明宸拿一个塑料布扎好了，双手环抱着。叶片挺肉的，还很扁，为了让它支棱起来，明宸似乎还在土里插了树枝，把叶子系在了杆子上。 　　总而言之，他第一反应就是好大。 　　“哪儿挖的什么东西……操。”他一边问一边伸手接过来，第二反应是好重。 　　手臂猛地向下一沉，差点砸在地上。 　　司延安一时沉默了，思绪百转千回。 　　“昙花！”明宸跑得急，脸上一大片红，还蹭了两道泥灰，眼睛亮亮的。 　　“野昙花，我挖的，它叶子缠着旁边的树，我解了好久才解开，回来晚了。”明宸蹭了蹭脸：“男神你是不是喜欢植物？我查了下，这个也不是很难养。” 　　司延安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明宸把泥蹭开，脸上更花了。 　　好一会儿他才问：“在哪儿挖的？” 　　“山里。”明宸说：“明心道再往里走，也没有那么远……你喜欢吗？” 　　司延安撑不住，先把这棵“树”靠着栏杆放下，甩了甩手。 　　明心道已经是禅心寺的最后方了，道路尽头往里是枫山未开发的地方。游客们连和尚们的生活区都进不去，更别说那处深山。 　　也不知道明宸怎么想的。 　　“很喜欢，”司延安说。 　　他没笑，微微垂下眼，盯着明宸脸颊上那小片泥，最终没伸手：“会好好养的。” 　　明宸紧张了一夜加半天，听到这句话，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抿起嘴，笑得卧蚕弯起：“养死了也没关系。” 　　说着，大拇指无意识地蹭了蹭手掌侧面一小块擦破的皮，在细微的刺痛里小小的雀跃着。 　　他的确花了很多力气在这株昙花上。 　　昨天在系统帮助下找了好几个小时，挖出来发现不好拿，又回厢房找塑料布。他实在没撑住睡了后半夜，今天做完早课又扎进山里去挖。 　　怕司延安提早走了，他一路跑着过来的，山路难走，现在他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男神说喜欢。 　　喜欢就好！ 　　他站着没动，正看着司延安傻笑，脑中突然传出系统的声音，音量比平时大了很多。 　　[白鹤亮翅！]系统说。 　　明宸一个激灵，下意识张开双手。 　　司延安似乎愣了一秒，然后走过来，和他抱了一下。 　　还在他背上拍了拍。 　　明宸傻了。 　　他瞬间宕机，脑子直接炸成了烟花，身体交由脊柱神经控制，也有样学样拍了拍男神的背。 　　司延安顿了顿，摸了一把他后脑勺，松开手后退一步。 　　[明宸先生，恭喜你成功领取第三阶段奖励，和男神拥抱。祝你健康，武运昌隆。]系统说。 　　“……”明宸震惊的僵在原地。 　　“……”一旁大概是司延安助理的撑伞小姐姐也震惊地张着嘴。 　　司延安忽然笑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手机，伸手在他脑袋后面比了个“耶”，然后拍下了他愣神的表情。 　　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点了几下手机。 　　接着他用力抱起昙花，朝明宸点点头，又对小姐姐说：“走吧。” 　　小姐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保持着震惊的表情跟着司延安下了台阶。 　　明宸都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站了多久，应该也没过几分钟吧。树影的角度都还没变呢，但司延安的背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他是被手机铃声惊回神的，划了好几次接通都没按对地方，手抖得厉害，不得已让二泉映月又单曲循环了一遍。 　　“宝贝！！！”西施姐在电话那头惊叫：“什么情况？大制作啊大制作！” 　　“什么？”明宸掐着手心。 　　“你不知道？那照片不是今天拍的？不对，你什么时候跟司延安搭上的！？不对不对，司延安也上枫山了？天哪宝贝你太争气了你是全团最争气的老幺妈妈为你骄傲亲一个mua……” 　　明宸听完西施姐一通无意义的嚎叫，终于抖抖索索地点开了微博。 　　微博，随时随地发现新鲜事。 　　十分钟前，影帝司延安就分享了一件新鲜事。 　　@司延安：大制作，还在保密期：）[粉兔兔][分享图片] 　　照片就是司延安刚拍的那张。 　　明宸看自己一副呆蠢的表情，脸上红得特别不自然，脑袋后面竖着司延安的两根手指。 　　因为露出了一截表带，粉丝们很快确认那就是司延安的手。 　　他和司延安，他和柳茶，他和司延安和柳茶，各种各样充满想象力的话题迅速抢占热搜榜。 　　明宸咽了下口水，动动手指，不管怎么样……先把照片存了。 第14章 　　这场地震的余波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明宸除了一开始转发，并发了个嘴巴贴绷带的小表情外，一句话也没说。 　　这就让唱独角戏的柳茶很尴尬了。 　　他十天前发的微博到现在还没得到回应呢。 　　网上各种各样的黑话嘲讽贴层出不穷，明宸看了个大概也没再刷，上小号发了个烟花的表情，然后进YY频道给粉丝开了三小时歌会，点什么唱什么，中日韩英一网打尽。 　　要不是系统又让他跑步仰卧起坐俯卧撑，他都不想停下来。 　　第二天上完早课，某悟和尚把他单独叫出来，让跟着去趟禅室。 　　这就像是上学时被老师点名去办公室，尽管觉得自己没干坏事，明宸还是忍不住忐忑。 　　他跟在师父身后穿过走廊，犹豫着想说点好话，但大和尚的每日穿搭实在没有惊喜，连“最近头发茂密了啊”这种中年男人通用赞美都没办法使用…… 　　总不能说师父你今天的鱼尾纹起伏间特别有韵味吧？ 　　“想什么呢？”某悟和尚转了个弯，见明宸走着神快要撞柱子了，笑着提醒。 　　“想师父今天英姿飒爽。”明宸下意识说：“身形挺拔如松，脚步铿锵有力，说话是谈笑风生，瞪谁谁就灰飞烟灭。” 　　某悟和尚细瘦的身板儿哐哧哐哧地震起来，笑了好久才重新迈开步子，叹气道：“喉咙怎么哑了？” 　　明宸按了按脖子，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昨晚太兴奋唱了一晚上的歌，只能说：“电风扇忘了摇头了，吹得有点受凉。” 　　某悟和尚接受了这个答案，慢悠悠道：“一会儿我们喝杯茶，让方丈给你拿点药润润。” 　　喝茶这个词让浸淫网络数年的明宸紧张了一下，谁知还真就是字面意义的喝茶。 　　禅室里，他盘腿坐在草席上，那天他躲在窗口看见的搞艺术沙龙的方丈和他隔着茶几面对面坐着，亲自给他泡了一壶上好的霍山黄芽。 　　明宸不太会喝绿茶，一直觉得涩，不过他还是表现出了非常的兴趣，并对大师的动作称赞了一番。 　　方丈某空，年纪比某悟和尚还大一点，这两人看着脾气都很好的样子。 　　他一直没说话，把茶杯倒满，拉开茶几下面的小抽屉扒拉了一会儿，拿出一瓶川贝枇杷露，两版西瓜霜润喉片，健胃消食片……最后是两版奶片。 　　明宸愣了愣，方丈又默默把奶片收回去了。 　　“他就爱吃这些甜的，”某悟和尚端了杯茶：“不让吃糖，就说喉咙不舒服，非要买这些含片甜水……小孩儿似的。” 　　他嘬了一口茶汤，品了品，又道：“你喜欢什么吃什么，都拿走。” 　　明宸笑了笑，渐渐放松下来，抠了一颗西瓜霜吃了。 　　“在寺里呆了这么多天，感觉怎么样啊？”某悟和尚问。 　　明宸放下茶杯，心知这是要谈话了，打起精神：“特别好！师兄师弟都很友善，少林武学也博大精深……” 　　某悟和尚指了指他，打断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明宸想了想，把手放在膝盖上，乖巧说：“下了山我也会好好做早课的。” 　　方丈摇头：“说得真好听，你们这职业还能做早课呢，延安搁我这儿，忙起来半年都想不起来碰一下笔。” 　　明宸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辩解，求助地看向师父。 　　某悟和尚哈哈一笑：“行了，不逗你，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正式拜我为师。” 　　“可以吗！？”明宸往前一扑，从盘坐变成半跪着，手撑着地，眼睛睁大。 　　“可以吗？当然可以呀，”某悟和尚学他的语气，说完就笑了会儿，又道：“跟延安一样，回家有空就做做功课，学的东西别丢了。什么时候有空了就上山来住一住，我们聊聊，和你师兄师弟们再处处。” 　　“对了，”他枯瘦的手往僧袍内袋探进来，摸出手机：“咱们加个微信，或者你关注禅心寺的公众号，有问题随时给我发消息……” 　　禅心寺还有公众号呢…… 　　明宸刷了师父的二维码，名字就叫某悟，头像是他们鸣武堂后面的莲池。 　　他一边想笑，一边又觉得眼睛热热的。 　　师父啊，老师啊，这种能够值得依赖的长辈关系，他一直挺向往的。也不是没遇到过不错的老师，但公司请的大多完成教学任务就走，不会像大和尚这样亲密地关照他。 　　“真的可以发吗？”明宸忍不住问。 　　“当然可以呀，”某悟和尚又用他的口气说话，说完又笑，看向某空方丈：“瞧瞧小宸，是不是比延安讨喜多了。” 　　某空方丈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 　　“你很有天赋。”某悟和尚回头道：“不过有天赋的人很多，比你年纪更小的，根骨更好的，基础更扎实的，非常的多。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明宸懵懵地摇头。 　　“你没有傲气。” 　　某悟和尚吹了吹茶杯面上浮着的茶叶。 　　“习武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气，这是人的天性。朱连火说你眼中有戾，是有，但你不傲，这就很好。一开始我没找你谈话，也没找人带你练武，或者教你招式，就让你扫扫地，煮煮饭。”和尚笑了笑：“放别人身上，这么过一周得耐心告罄了，你倒是还自得其乐。问了几个弟子，都说你干活儿积极，人也随和。” 　　明宸被夸得脸都有点红了。 　　“延安昨晚打电话来，让多照顾照顾你，说你大晚上的还在厢房外面练武。”某悟和尚感慨：“天道酬勤啊。” 　　明宸脸更红了，这次不是高兴，而是羞愧。 　　他其实可懒了，如果不是系统督促他，晚上根本不可能从床上爬起来。 　　不过男神竟然会跟师父说这个。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练的。”明宸这次多了几分真心实意，捏紧拳头鞠了一躬。 　　茶香袅袅，他犹豫一下又问：“师父，那我这个需要保密吗？” 　　某悟和尚意外了一下：“为什么？” 　　“就是……我才刚入门……”挺怕丢脸的，也怕把禅心寺卷进娱乐圈这种每三句就会有一句骂人话的圈子里。 　　他虽然习惯了不在意，深山的和尚们却不一定啊。 　　“无妨。”某悟和尚领会到他没说出来的意思，把桌上那瓶川贝枇杷露也往他怀里一塞，笑说：“延安不是拍了照片么，已经有人认出背景是我们寺了。至于他们说什么，不用在意，统统反弹。” 　　*** 　　上山一趟，赚了个师父，还赚了司延安暂时没有售后的解围，西施姐来接他时满面红光。 　　“宸宸宝贝！”西施姐用力抱紧他，用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蹭了蹭明宸软软的脸颊：“想死我了！” 　　明宸也夸张地回抱：“西施姐！换了个发型我都认不出你了，刚猛一看还以为是你哪个未成年的亲戚家妹妹呢！” 　　西施姐顿时又美了，拍了他一把：“好多天没听你这小甜嘴，不像那三个讨债鬼。走吧，带你吃好吃的去！” 　　纵使明宸很少去声色场所，望着车窗外渐渐繁华的城市景色，也有种迷之刑满释放的快乐。 　　况且吃了这么多天的素菜也是真够够的了。 　　西施姐把他带到公司附近一家火锅店，是他们KC团常去的。虽然没有惊喜，明宸也不抱怨，很给面子的馋起来。 　　陆芒和周晚兑已经在卡座里面歪着了，各自刷着手机，一见明宸过来，周晚兑拍桌而起：“点菜点菜快快快快快……我饿死了饿死了饿死饿死了。” 　　平子今晚在外地不能来，就他们三个加西施姐。 　　陆芒抢了点单的平板唰唰点完下单，明宸已经坐到他旁边，屁股一点点往前蹭着，最后半个身子蹭到桌下，后背和头贴在长椅面上，躺平了。 　　陆芒低头瞥他一眼，把他头拉到自己腿上，冷哼一声：“猪。” 　　“累了。”明宸吭叽一声：“想躺着吃饭……” 　　陆芒朝走道方向看：“司延安？” 　　“妈呀！”明宸用力一挣，飞速蹲下，藏进桌底看不见了。 　　陆芒以为他要兴奋得跳出去的，被这一出弄愣了，沉默好半天。 　　周晚兑这个傻子，还在旁边不停问：“哪儿呢？在哪儿呢？”回过头找不到明宸，又问：“咦，老幺呢？老幺怎么也不见了？” 　　“不是？”陆芒拧着眉：“你不都跟他说上话了么，还送他葱呢，怎么还这幅怂样。” 　　明宸心砰砰跳，确认陆芒是在逗他玩，司延安并不在这儿，才缓缓爬起来躺回座位，辩解了一句：“没送葱。” 　　陆芒又冷哼一声：“很用心啊，所以你送了什么？” 　　“一棵昙花，我山里挖的。”明宸面露喜悦，细细品味：“男神说很喜欢呢。” 　　陆芒好半天才回了个冒着冷气的哦字。 　　直到这时周晚兑才搞明白，一屁股坐下来，恍然大悟道：“啊队长逗老幺玩儿呢？嗐，我说怎么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司那谁。” 　　陆芒：“…………” 　　西施姐上洗手间回来，就看见陆芒一脸忍耐，茫然道：“怎么回事儿？哎呀谁给陆芒点芒果汁了呀！” 　　刚放下饮料的服务员忽地转回来，脸上带着不太熟练的惶恐：“抱歉，是上错单了吗？” 　　明宸赶紧坐起来朝她笑：“没事的，你去忙吧，没错单。小姐姐刚工作吗？制服很适合你。” 　　服务员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红着脸连声道谢，又说有什么问题就按铃，才小跑着走了。 　　周晚兑啧了一声。 　　陆芒不屑地朝下瞥。 　　西施姐叹气。 　　“行啦，”明宸把那杯芒果汁移到自己面前：“我喝这个，队长别闹了。这真是你自己点的，我刚看到了……还有，给你们的礼物。” 　　陆芒这才回过头，见明宸翻起他的随身包。 　　陆芒虽然头顶芒字，却对芒果过敏，平时看见这俩字就不爽。不过现在跟芒果汁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三人齐刷刷盯着明宸从包里掏出一只信封来。 　　“大师开过光的平安符，你们一人一个。”他把不同颜色的小锦囊挨个交到这几人手里，叮嘱说别拿混了，里面是不一样的签文。 　　最后剩了个绿色的，陆芒说给他。 　　“你带给平哥吗？”明宸问。 　　“后天我也去沙市，顺路带给他。”陆芒收到礼物总算气顺了，开始好好说话。 　　明宸弯起眼睛笑了笑，看大家都妥帖装好了。 　　这顿饭终于在融洽的气氛里愉快的开始，西施姐常年减肥，很快饱了，开始唠唠叨叨。 　　“明后天录那个公益节目，不累，就是跟孤儿院小孩儿玩玩游戏什么的。后天晚上有个杂志拍一下，收工估计要晚，你做好准备。十七号休息半天，晚上跟黄导他们吃个饭，《绵云》要上映了，宣发说估计就在崇城周边跑一跑，不会让你去太远。这段时间你调整一下，我也不给你接别的了，就第九神域有两段可能要补录……对了。” 　　西施姐顿了顿，有些犹豫：“有个新综艺，也不知道算不算综艺，爱橙平台搞的，估计就一期，顶多分个上下集。” 　　周三正埋头啃鸡爪，闻言含糊问：“什么综艺就一期？” 　　“东西咽下去再说话！你看你有个爱豆的样子吗！？”西施姐骂完，没好气说：“响应国家号召策划的吧……司延安发完合照第二天就联系我了，估计想蹭明宸热度。” 　　“到底是啥啊？”周三把鸡爪放下，挺急的。 　　“全明星运动会。”西施姐道。 　　明宸把沾了番茄酱的小酥肉吞下去，没听明白：“全明星什么？” 　　“运动会。”西施姐重复一遍。 　　她道：“上次光电发文，让娱乐圈少点娘炮，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后来又发了个文，偶像要起到榜样作用什么什么的。我猜爱橙的运动会策划和这个有关系。” 　　明宸一时间感到震撼。 　　用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积极改造每一个娘炮。那些明星去军营的综艺还不够多吗？ 　　国家真是为了新一代的年轻人操碎了心！ 　　柳茶太难了。 　　想到他，明宸不由问：“柳茶去不去？” 　　西施姐：“我怎么知道？” 　　“他去我就去。”明宸又夹起一筷小酥肉：“我现在很厉害了，我学了少林拳法。” 　　西施姐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充满关怀和慈爱：“就你这小身板儿……” 　　“我可以的。”明宸放下筷子，眼神坚毅地又做了个强壮的手势，按了按自己的肱二头肌：“看，肌肉，现在明显多了吧。” 　　陆芒、周三、西施姐：“…………” 　　陆芒把一盘鱼丸倒进火锅辣汤：“喝你的芒果汁，少做梦。” 第15章 　　陆芒举起手机，先拍了张残羹冷炙，又搂过周三和明宸，伸长手自拍。 　　照片咔嚓定格，明宸唇边沾着番茄酱，周三的嘴将咧未咧看着有点尴尬，只有陆芒格外迷人和宠溺。 　　他加了个磨皮滤镜就发出去了，配上文字。 　　@陆芒-KeepCalm：聚餐，火锅，辛苦喂完小宝贝和小二货。都挺能吃的。[分享图片][分享图片][分享图片] 　　底下团粉开始嗷嗷叫。 　　明宸回到家，看到周三在 [冷静的一家人] 群里狂骂陆芒不要脸，才看到这条微博。 　　周三已经在转发里发了个呵呵的表情，明宸不能火上浇油，只好打了个个“嗝”字，勉强卖个萌挽尊。 　　家里很安静，半个多月没回来，转个圈扫一眼看不出哪里有灰尘。 　　但仍然有种空气久不流通的尘封感。 　　明宸知道自己应该去开窗透气，再给保洁阿姨打个电话，但他有点犯懒，往瑜伽垫上一躺就不想动了。 　　[明宸先生，您今天还有哑铃二十组、仰卧起坐三十组未完成。请尽快完成。第四阶段任务完成后可领取奖励：和男神亲吻。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翻了个身，仍然睁着眼躺着。 　　系统静得仿佛不存在。它每播报一次，要隔一小时才会重复。 　　这确实是个并不烦人的系统，除非明宸独处，否则很少出声。那天那个白鹤亮翅，也不过是它帮忙获取奖励的方式而已。 　　它能做的也很少，除了督促他习武，讲些武道精神，锻炼方法之类的内容，就是定位别人的位置。 　　它不能控制明宸干任何事，也无法干涉司延安的想法动作，是个很安全的系统。 　　但它不真正了解人类。 　　它不明白明宸期待握手时半夜失眠，期待签名时满脑子粉红泡泡，期待一个拥抱时，愿意为之半夜在山上疯跑。 　　但并不怎么期待一个吻。 　　心情复杂到连坚持了好几天的任务都想断掉。 　　他昨晚问这个系统，怎么能预知司延安会给他一个拥抱。系统表示并不能预知，他只是不知道打哪儿吸取了这个星球这个世界这个维度的一些错误信息，认为“男孩子张开手就是要抱抱，男孩子闭上眼就是等亲亲”。 　　明宸简直不知道，按照这个套路，等他下次可以领奖时，他和男神面对面站着，系统会不会大喊一声“天黑请闭眼”！ 　　别说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亲他，哪怕司延安真的愿意亲这一口，他也不想要。 　　他不想要一个随便的、充满意外和杂念的亲吻。 　　明宸躺得有了困意，可能是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 　　然后被系统督促锻炼的提示声惊醒，看了看手机，又过了一个小时。 　　已经十一点了。 　　在还差二十分钟到午夜零点时，系统终于又开口重复了一遍没完成的任务，说完后短暂停了一会儿，才又发出声音。 　　[明宸先生，您今天还没有锻炼。任务中断后，已经持续完成的五天进度将会被清零。] 　　它说：[如果您感到身体不适，可以向武神再世系统请假。本着科学锻炼，健康生活的精神，系统有权限酌情减免或暂停任务，依然保持任务进度。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还是没说话，半晌爬起来，走到电视前，塞了张碟进去。 　　客厅很大，只有楼梯口的落地灯亮着，空间昏暗。音响里传出电影开头的龙标音效，明宸懒得把沙发或者椅子往回搬，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瑜伽球上，岔着腿漫不经心地前后滚动。 　　这部电影很久没看了，是司延安出道后的第二部 商业片。他演了个精英男医生，眼神锐利，态度高傲，不可一世。 　　明宸超级超级喜欢，青春期第一次看到，还被猝不及防的性启蒙了，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什么叫正中红心。 　　不过认识了真人以后，再看这部片子，又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不好描述，怪怪的，痒痒的。 　　连在网上跟那个爆料他养猫的工作人员争论的心情都没有了。 　　手机屏幕亮了，拿起来一看是西施姐。 　　施雯：忘了跟你说了，后天公益录完我叫人去接你，来一趟公司 　　施雯：公司新进了一批助理，你在里面选一个 　　施雯：我看了看，质量都还可以，先给你挑，剩下的再给别人 　　小明躺下了：好的，[OK] 　　西施姐没回了，应该还在忙。他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电影里的台词，视线却集中在手机屏幕上方，写着时间的那四个小数字。 　　23：53。 　　虽然现在再开始做已经来不及了，明宸还是盯着这行数字，直跳它跳成00：00。 　　手机响了。 　　他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巧合。 　　心姐打来的。 　　“小宸？”心姐那儿有点吵：“睡了没？” 　　“没呢！你怎么在外面？在哪儿？”明宸站起来走到窗边，感觉隐约听见电话那头有叫挂号的声音。 　　“你陈哥这个傻子，上厕所把手摔断了，我的天我简直没话说……大半夜的跑来医院，我店门都没关呢！” 　　“骨折了？”明宸紧张起来：“严重吗？” 　　“没什么事儿，问题不大，大夫刚在固定，说养养就好了。不过杂七杂八还要拿药什么，估计还得在医院耽搁些时……哎你哪家小孩儿！？别在走廊上跑听见没啊！……喂小宸？我就是问问，你要方便的话帮我把店关一下，我走得急，都不知道收银台锁没锁。” 　　明宸没等她说完，已经蹬上了运动鞋，把帽子口罩都戴好了。 　　“行我知道了，你放心陪陈哥吧。”明宸又往口袋里揣了条耳机。 　　心姐总算松了口气，语气也舒缓了：“你别的别管，把门锁好就回去睡吧，明天是不是还要工作？” 　　“我知道。”明宸应了声，没再说什么，一溜小跑出小区。 　　这间别墅是公司租的，安保虽好但地理位置偏僻，明宸每次打车都要跑两条街，才有师父肯接单。 　　看来是得尽快让新助理上岗了。 　　快到路口时，系统忽然说：[明宸先生，您第四阶段的任务已经失败，进度清零，自今天起重新计算。完成第四阶段任务，即可领取奖励：和男神亲吻。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呼吸闷在口罩里，没什么反应。 　　直到坐进车里，他才在心里问：[可以换个奖励吗？] 　　系统：[可以。明宸先生，你不喜欢这个奖励吗？] 　　明宸看向车窗外，能在玻璃上看到一个透明度很低的自己，唯有眼睛是清晰的，看起很冷静。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喜欢，但我不想它是个奖励。]明宸收回目光：[这和我不敢握手，不敢拥抱，并不是一回事。] 　　系统不懂这些，半晌才问：[为什么？] 　　明宸没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到了养心斋，熟练地半拉下卷帘门，检查收银台和桌椅有没有被人动过。 　　阿姨已经打扫过卫生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 　　考虑到心姐陈哥不知道几点才回来，他最终没回家，直接上三楼睡了，明天早上也可以帮帮忙。 　　属于他的小房间一直打扫得很干净，是他熟悉的环境。但辗转翻身摊了几个面儿的饼，他还是没睡着。 　　脑子里全是司延安的样子，他没表情的样子，不耐烦的样子，气呼呼的样子，无聊地拿着打火机咔嚓咔嚓按的样子。 　　到最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抽烟却要带打火机。 　　还有他笑起来的样子。 　　明宸头在被子里拱了拱，最后认命地拿起手机，本来想刷微博，鬼使神差点进了朋友圈。 　　司延安二十分钟前发了张照片。 　　yanan：昙花。 　　明宸心里咯噔一声，诧异想，这么快就死了吗？ 　　还好，图点开就看到还活着的昙花，被栽在了一个有小腿高的大花盆里。应该是重新打理过了，造型柔顺，不再是乱糟糟的好像要卷起来的一团。 　　明宸忍不住凑近了看，明知道再怎么也钻不进手机里，还是激动得够呛。 　　司延安的硬核养花养草朋友圈，每条都是两张照片起步，有始有终，有生有灭。 　　他本来以为自己挖的昙花也要等死了，才能在男神朋友圈有姓名，没想到还有特权搞特殊呢！ 　　明宸和司延安没有共同好友，也看不见别人评论，只能自己小心翼翼点了个赞。 　　又发了个强壮的小表情。 第16章 　　那棵昙花，带回来当天其实就栽好了。 　　听说这东西不能暴晒，司延安本来打算放在客厅，被不可爱几次三番咬断叶片以后，还是妥协地抱去了天台。 　　土猫小不，大名不可爱，司延安最初取这名是为了纪念一个很有趣的小朋友，后来养着养着，发现这猫不叫这个名都委屈它了。 　　是真的不可爱，养了十几年了，从到处乱抓的小猫，养到现在整天一副“郑就是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的样子”的老猫，它都贯彻着不能让人类称心如意的猫生信条。 　　司延安记忆里，有好几次被猫气得够呛，情绪上来了想把它丢掉，反正本来也就是个捡来的野猫。 　　但在家里哪吒闹海的宇宙之王，一旦出了家门，就会变成一个缩头的鹌鹑，紧紧扒着他的衣领不肯下地。 　　那一声接一声的高亢凄惨的猫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它了。 　　司延安没办法，只能把它拎回去。 　　他觉得他没多喜欢这只猫，也不像有些人养个宠物喊得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就是随便养养的。 　　出差了拍戏了就把猫送去父母家，有空了就接回来，然后在相处的过程中反反复复的燃起扔掉的念头，又打消。 　　比如前几天不可爱把昙花咬掉了最长的一片叶子，他不得不喊人来重新盘了一遍，防止送出它的小家伙看出他辛苦挖的昙花残疾了。 　　还比如现在，他坐在饭桌边玩打火机发呆，不可爱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颗保龄球，扑过来把花瓶撞倒。 　　水迅速在桌上蔓延，泡开了面前放着的一打剧本，司延安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缓缓转头看猫。 　　不可爱做出攻击的姿势，四只白爪抵着桌面，警惕的看着他。 　　根据它十几年的猫生经历，这个人类就快发作了。他会很生气，会上来揪它尾巴，但揪不到，然后象征性的追两个房间，直到放弃。 　　但今天没有。 　　司延安只是缓缓叹了口气，把打火机往小篮子里一扔，唰唰唰抽了半包纸巾擦水。 　　也不是不生气，但自从这猫因为一点小胃病去了趟医院，司延安就不太跟它生气了。它年纪大了，身体开始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 　　不可爱这么多年一直很强壮，司延安忘了，它会老，会死，会消失。 　　这么一想，就懒得跟它计较了。 　　剧本就是普通的A4纸钉上的，被水一泡就完蛋。他懒得拯救，打了个电话给汤圆。 　　嘟了一个回合没人接，司延安皱着眉，又拨了一遍。 　　这次响了十秒，汤圆接了。 　　“司延安？”她声音有点哑，还有点紧张。 　　司延安眉毛皱得更紧了，把开始啃湿纸玩儿的不可爱往桌边推：“嗯，你怎么了？” 　　“……什么事儿啊？”汤圆没答话。 　　“剧本被水泡了，再给我带一份来。” 　　“……” 　　电话那头的汤圆沉默了好久，司延安以为她信号不好，喂了一声。又等了十几秒，汤圆终于咆哮起来。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半夜两点！！！两点！你他妈不睡觉修仙呢！！！还跟猫玩玩玩你三大爷的奶奶个腿儿！！！” 　　电话挂了。 　　司延安愣神半天，第一时间看了眼手机上方，还真是两点零八分了。 　　再切进朋友圈，他刚发那条昙花，只有两个人点了赞。一个是两分钟前，他那开奶油草莓酒吧的朋友，一个是明宸，十五分钟前。 　　小家伙这么晚也不睡觉，啧。 　　半小时后汤圆和郭盔一起来了，司延安开门时挺意外的。 　　汤圆拉着张冷若冰霜的脸，拎了个装着剧本的袋子。 　　“神仙哦，”她小小的身体往沙发上一坐，都没能陷进去：“是睡不着吗？饭吃了没？这一天天的也不是办法，吃点药还是再去看看医生，别真出什么问题。唉我就不该让你拍王导那戏……” 　　司延安跟着坐下，看着郭盔自觉地进厨房开始捣鼓吃的，手里捏着打火机，半晌没说话。 　　他是不太睡得着。 　　在山上时还好，到底热闹，回来以后窗帘一拉，经常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几时几刻。 　　“再说吧。”他拿过袋子：“我看了一半了，有个还行，我拿给你。” 　　汤圆接过去一看，莫名道：“为什么挑这个？主角是个少年啊，石傲少，呢一按年，你有点过于自信了吧？” 　　“我不演主角。”司延安往后一靠：“你看给明宸合适吗？” 　　汤圆瞪大眼睛，晕晕乎乎：“不是，你大半夜把我叫起来，是打算跟我商量工作室挂牌的问题吗？” 　　“什么？”司延安一愣。 　　“司延安工作室啊，要改名叫明宸工作室了吗？”汤圆认真地问。 　　两人相互看着，郭盔戴着隔热手套端着一个小锅出来了。 　　“牛奶鸡蛋布丁……老大，姐，别瞪了，尝尝。”郭盔乐呵呵。 　　司延安看了那锅卖相还可以的东西一眼，又看到郭盔已经坐下来，烦得想打人。 　　“你用手吃？”他问。 　　“啊？”郭盔茫然：“用嘴吃啊。” 　　“你脸埋进锅里吃？” 　　“噢！”郭盔这才反应过来又没拿碗筷，司延安已经站起来进了厨房。 　　“说说吧，”汤圆冷静了好一会儿，吃了半碗味道尚可的郭盔手制甜品，才道：“你怎么想的。那天你发那微博，我都没怪你了，就当你顺手做好事给人解个围。怎么，你还想管售后？” 　　司延安垂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说的话，我兑现。” 　　“兑现的方式就是给他做配？他受得起吗？” 　　“那就另找个给他演，我接个别的。” 　　“你现在不能……”汤圆话说一半，被司延安截断了。 　　他压着火气，声音都有点发哑了：“演个配角，或者客串。随便吧拍什么都可以我不想闲着了，搬道具都行。” 　　“哪有那么容易！”汤圆也火了，猛地站起来：“别耍脾气了好吗？堂堂影帝搬道具！？医生都说了你要休息要休息！” 　　郭盔吓傻了，端着碗起身，下一秒就见他老大把锅一推，哐啷一声响，剩下那点布丁一半糊在了地上，一半挂在桌边，粘腻的黄白色内容物缓缓下滑。 　　好不狼藉。 　　客厅里沉得人呼吸困难，直到不可爱缓缓出现，凑到鸡蛋布丁那儿开始舔，汤圆才抹了抹眼睛。 　　“随你吧。”说完空着手跑出去。 　　郭盔被门哐一声吓得一抖，而后胆战心惊地抱着碗，悄悄观察司延安神色。 　　“行了，滚吧。”司延安哑声说。 　　“啊……哦。”郭盔很会察言观色，走的时候还碗都来不及放下。 　　司延安坐回沙发，半闭着眼睛看不可爱吃垃圾。 　　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再睁眼时屋里明亮，有束光从遥远的落地窗斜照进来，非常努力地延伸到他脚边。 　　他动了动，光跳到他光着的脚上，从脚指尖开始，感到一点微麻的热意。 　　呼吸久违地顺畅了，司延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 　　他给汤圆又打了个电话。 　　“睡醒了？”汤圆没好气地说。 　　“嗯。”司延安扒了一把头发：“昨天对不起。” 　　“没事啦，”汤圆拖长调子：“知道你心情不好。” 　　不可爱正盘在他旁边睡觉，毛茸茸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大腿，仿佛在依偎取暖。司延安一下下从猫头捏到猫屁股，它都不带动一下。 　　“明宸的忙还是要帮的，辛苦你帮我留意着，有合适的剧本告诉我。”司延安道。 　　“行，我看着办。” 　　“我要休息一个月，饭局都帮我推了。”司延安又说。 　　汤圆挺赞同的：“是该休息，兽神已经下映了，也不用你再跑。” 　　她顿了顿：“你要不要回你妈家住几天？过年也没回去。” 　　“再说吧。”司延安说。 　　挂了电话他又给郭盔拨了过去。 　　郭盔听说要放假一个月，很哀怨地拉长调子：“不要啊老大——那我多无聊啊！我妈还说你五行阴阳失调，让我去养心斋给你买菊花猪尾汤呢！” 　　“自己拔了你尾巴玩儿去。”司延安没好气说：“没事别来烦我。” 第17章 　　“人都到了，明宸你好了就去会议室……”西施姐一推门，立马换了副表情：“什么东西这么香？” 　　周三正抱着碗党参猪肚鸡汤陶醉，嘴里含着一块萝卜：“老幺从家里带的。” 　　“养心斋啊？”西施姐眼睛一弯：“有我的吗？我要冬瓜茶！” 　　“有，单独给你做的。”明宸把几袋打包好的饮料杯拿出来：“这些都是甜品，有雪梨汁银耳汤什么的，都是冰的。一会儿给那些来面试的助理们分分。” 　　周三顿时哀怨地撇嘴：“还不是你的助理呢，就这么照顾。” 　　“顺手的，”明宸揉了揉眼睛：“我家人骨折了，这几天我都留在店里帮忙，好拿就顺便带了点，昨天录节目我也都打包了吃的。” 　　周三问：“严重吗？我三院认识个骨科主任，能联系联系床位什么的。” 　　“不严重，是小臂骨折，也没住院了。”明宸把饮料分了两袋提起来，笑笑说：“有需要我会跟你说的，你这么多年盯着我家白吃白喝……走吧西施姐。” 　　来面试的助理们都还年轻，一半应届毕业，多的也就一两年的工作经验。 　　能入圈多多少少有点门路，见到明星倒不至于太兴奋，但还没上岗就被请喝饮料，一个个还是难掩开心。 　　西施姐见明宸面试得挺是那么回事儿，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见他已经挑好了助理。 　　小姑娘叫程欢，扎了个包包头，娃娃脸，还怪可爱的。 　　明宸见西施姐不太满意，拍了拍小助理的背：“欢欢，是不是跟笑笑名字挺配的？” 　　程欢紧张地打招呼：“西施姐。” 　　西施姐皱了皱眉：“会开车吗？可能要开长途的。有活动的时候要在粉丝里开路，帮艺人挡那些乱摸的人，你行吗？” 　　西施姐其实不太愿意明宸挑女助理，上一任女助理笑笑在帮他挡人这方面就做得不太好，明宸经常被粉丝围困。 　　不过笑笑是个老司机，开车想飒就飒，想稳就稳，加上性格好又细心，就一直做到主动离职。 　　欢欢鼓起勇气：“我开车半年了，也开过高速的。” 　　西施姐叹了口气，也不想为难人，尤其是明宸自己选的，就大手一挥同意了。 　　“刚爱橙给我打电话，主要说了下运动会的事儿。”西施姐坐下来：“章程我看了一下，还可以，有传统项目，也有趣味项目。因为拍的时间短，挺多人愿意来刷个脸的，尤其是平常形象比较柔弱的。” 　　西施姐说到这儿顿了顿：“柳茶也去。” 　　“那我也去。”明宸想也不想就说。 　　西施姐还是有点犹豫，钢笔盖拔了又盖上，盖上又拔掉，来回好几遍才下定决心。 　　“好吧，先把名报了再说。” 　　她话音刚落，周三推门进来，举着手机：“老幺去不去运动会？我也要去！” 　　“你也去？”西施姐松了口气：“那更好，记得照顾明宸。” 　　周三比明宸兴奋多了，这会儿才中午，他大力邀请老幺去他常去的一家健身房一起锻炼，为称霸全明星运动会做准备。 　　废了一番力气说服了西施姐，他俩坐上了公司的车，并让新助理欢欢上了驾驶座。 　　空调一开，立马吹散热气，周三舒舒服服地跷起一条腿，瞄了眼紧张开车的小姑娘。 　　“怎么挑了这么个助理？”周三也不压音量。 　　“欢欢挺好的啊，”明宸理了理手上的平哥同款护腕。 　　周三拉长声音：“哦——” 　　明宸笑起来：“哎，我看到她包上有司延安应援会的小挂件。” 　　程欢在前面抖抖地大声说：“是、是的！我也喜欢司延安，超喜欢！我也是安瓶！但是没想到宸妹也喜欢，我好激动啊！” 　　明宸得意：“看，我们的相处一定会很融洽。” 　　虽然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些人里，有几个太过精明，有几个又明显不太喜欢他。明宸向来对人表情底下的情绪敏感，宁愿要一个不太精明的助理。 　　这个欢欢就挺傻的，又是个安瓶，多好啊。 　　可惜他美好的期待很快落空。 　　离健身房还有一公里，小姑娘右转后和前面一辆玛莎拉蒂追了尾。 　　豪车车主嚣张跋扈，交警很快来了现场，明宸和周三不得不硬着头皮下车，心知完了。西施姐可能会把他们揍死。 　　“对不起对不起……”程欢一边哭一边鞠躬：“我来处理，你们先走吧……” 　　明宸知道自己和这个“安瓶”小助理的缘分就只到今天了，主要是围观人越来越多，实在有点扛不住。周三把帽子往他头上一扣，拉着他跑向人行道。 　　“幸好就剩一千米了，走走也到了。”周三说。 　　明宸没他那么乐观，低头把微博戳开，看到超话里刷得飞快。 　　侥幸心理要不得，他看到某条消息，猛推了一把前面周三的背，脸上汗都要下来了，喊着：“快快快，跑起来，刚有大粉发现我们的位置了！” 　　这一通夺命狂奔，到健身房时，两人半条命都快跑没了。 　　周三上楼时一直抱怨司那谁的粉丝就是不靠谱。 　　“行了，刚玛莎拉蒂急刹车，也不能全怪欢欢。”明宸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刷微博。 　　“这话你跟西施姐说啊……”周三白了他一眼：“你怎么挑个助理这么费事呢，这都多久了，干什么都不方便啊。” 　　明宸没说话，微博刷到了他俩的跑步轨迹目击记录，现在所有KeepCalm团粉都知道，他明宸，和周晚兑，两人一起去了某高端健身房。 　　去个健身房其实没啥，他们有时候去吃饭也会有人看到，如果公司不特意买热搜，很快就没声了。 　　但今天有点特别，主要是明宸粉丝们，存在感有点高。 　　@宝贝亲一个：周傻要干嘛？健身还要带个啦啦队吗？ 　　@晨光熹微：啥？我们宝贝去健身房了？跑步不会累吗？会累的啊！！！心疼死妈妈了，是公司逼他了吗 　　@油嘴滑舌：[doge]我们宸公主就应该在八十平米的柔软大床上醒来，走路都有管家搀扶，甭管酱油瓶倒了可乐瓶倒了还是花露水瓶倒了都不能伸手扶的。你现在告诉我公主跑步去了？？？？exm？ 　　@小妈文学好：我要报警了！！！宸妹不应该和健身房三个字组合在一起！ 　　周三凑过来看了一眼，吓得吞了吞口水。 　　“你想说什么？”明宸看着他。 　　“没，你粉丝牛逼。”周三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喊个教练带你练练，走，先换身衣服去。” 　　明宸站起来蹦了蹦，因为见多识广而显得十分淡定：“还好吧，普通发挥。” 　　他心情还不错，被教练带着做了简单的热身，一转头，周三已经跑没影了，在单车区跟新认识的兄弟聊得热火朝天。 　　看着也没在运动啊。 　　“下面我们做些力量训练。”这个叫杨小红的肌肉男教练安排：“你力量怎么样？” 　　“还可以吧。”明宸看见杠铃区一人刚走，站过去。 　　“哎、”杨教练阻止他：“盘没卸呢，这个对你来说太……” 　　他止住话头。 　　明宸把杠铃举到头顶：“？” 　　杨教练缓缓鼓掌说：“太合适了。” 　　半下午的功夫，明宸成功在健身房就完成了系统布置的每日任务。想到做完晚上就能休息了，顿时动力十足。 　　新的奖励是“和男神身体接触十秒”，明宸还挺兴奋的，这不就等于排队十次都和司延安握上手了吗！ 　　十份的快乐啊！ 　　……要是西施姐不打电话质问他助理的事情就更快乐了。 　　明宸在电话里被骂了一通，再三保证下次挑助理一定慎重，电话刚挂，周三像头跑完了八千米的哈士奇一样甩着舌头过来了。 　　“老幺！我给你介绍个人！”周三大力拍着身边寸头的男人：“我这兄弟驾龄十年，当过七年的明星助理，最近有点空闲正要找个兼职，你看给你开车怎么样？” 　　明宸愣了愣，下意识观察这位兄弟。 　　长得挺憨厚的，看着脾气就好，就是能跟周三一拍即合……不太聪明的样子。 　　“之前是谁的助理？”明宸问：“这些西施姐可能要问……” 　　周三摆手：“这不太好说，反正不是失职被辞退的。你就当他是司机好了，不当正式助理用，回头西施姐问起来也好说！” 　　这位兄弟连连点头，看起来非常热情：“是啊，保证开得又快又稳，比你那在大马路上追尾的小姑娘要好吧？” 　　明宸想想也是，看这人也挺面善的，遂弯起眼睛笑了笑：“大哥怎么称呼啊？” 　　“郭盔！”大兄弟拍拍胸脯：“盔甲的盔。” 　　明宸默了默：重点难道不是什么锅吗？ 第18章 　　圈里确实有些助理，换工作时不会说自己前任雇主的名字。 　　有的是前雇主要求，有的有各种各样的忌讳，内里有什么故事，明宸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郭盔为什么不说。 　　因为这是个嘴停不下来的话痨。 　　周三被一个朋友叫去吃饭了，新上任的司机郭盔兄主动要送他回家。明宸想着晚上还有饭局，得回去换衣服，时间不算太充裕，也就答应了。 　　回家一共三刻钟的车程，明宸就听了三刻钟前雇主的故事，听得头昏脑涨。 　　“我老大别的都好，就有时候有点傻，经常我问一句话他要愣半天才回答，我觉得他语文不太好。” 　　“我老大挑食，特别难伺候，吃个鸡蛋跟要毒杀他一样，你说人怎么会不想吃饭呢？奇怪！你平常爱吃什么？甜的咸的辣的？” 　　“我老大脾气也不好，不像你，一看就是个挺乖的小孩儿。你本来年纪也不大吧？唉，不过这跟年纪也没什么关系，我们是高中同学，他比你现在还小的时候就整天拉着个脸，跟谁欠他八百万了似的！” 　　“我老大记忆力特别好，我哼过的歌儿他听一遍就能记住词儿，然后我想不起来就问他，就觉得他应该去上个什么歌词猜猜猜之类节目……但我一提他就骂我，老骂我唉。” 　　“这娱乐圈啊也真是不好混，我老大这么多年，除了拍戏见粉丝，就没怎么笑过，是真不开心啊。” 　　“人啊，一不开心就容易发脾气，他有时候也是憋久了，我也不怪他。” 　　“上次我特地排队买养心斋的雪梨百合汤，我妈说下火的，结果他拿到以后喊停车，直接下去给扔了！” 　　明宸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了，瞪大眼睛：“扔了！？” 　　郭盔单手撒开方向盘，一拍大腿：“对啊！多好的东西啊，不喝就不喝呗！就这么扔了！嗨，也就是我脾气好，让着他！” 　　明宸难得被一个陌生人气得脑袋疼，眉头紧紧揪在一起：“怎么这样啊……浪费粮食可耻！” 　　说完他看了一眼驾驶座上憨厚的寸头哥，就觉得同情，特别同情。这工作环境也太恶劣了，自己糊穿地心十八线，转头拿助理撒气？ 　　娱乐圈真是乌烟瘴气！ 　　明宸叹了口气。 　　“哥你车开得挺稳的，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明宸安慰他：“你前老板不要你，肯定会后悔的。” 　　“？”寸头哥默了默，好像想说什么，但瞄了眼后视镜，看到后面一辆渣土车企图超过去，他立马集中了精神。 　　等那车被甩开，他俩都忘了刚说了什么，又开始讨论养心斋什么东西好吃了。 　　“你是真正懂吃的人！养心斋的汤菜是我吃过的乱七八糟的店里最正宗的，那汤一喝就不是拿鸡精兑的，好几年了味道都没变，实在！”郭盔开到小区门口，和明宸一起欢欢喜喜地把头伸出车窗外。 　　“可不是嘛！”明宸朝保安喊着：“王哥，记一下我郭大哥的脸，他是我新司机！” 　　“哎，”保安笑眯眯过来，拿了个小本子登记郭盔的身份证。明宸想起来，从后座把给自己留的石榴汁递出去：“王哥，这个给你带的，赶紧喝，放到晚上要坏味儿了。” 　　保安笑得更灿烂了，连声说好。 　　郭盔把他送到家门口，朝明宸感叹：“你人真好，又会做事，肯定能红的。” 　　明宸手上顿了顿，有点迷茫，没答话。 　　他刚把车门推开，又听郭盔问：“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 　　明宸呆住，回头看到这位寸头哥满脸的真诚。 　　不愧是周晚兑在健身房结拜的哥们，傻的相当有特色。 　　明宸都有点挂不住笑了。 　　“明宸，”明宸说：“你听说过吗？” 　　“……好像有点耳熟？”郭盔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有点脸盲，平时也不爱看电影电视剧的，现在你们这些小偶像又扎堆的往外冒。” 　　“…………” 　　明宸有一点受伤。 　　忽然能理解他的十八线糊穿地心前雇主了。 　　这哥活这么大怎么还没被打死。 　　*** 　　这个月他和平子都忙得够呛，西施姐一直没顾上关心这个新司机，好在也没出什么岔子。 　　她每次想起来问，明宸都搪塞过去了。 　　其实这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西施姐有心去查，郭盔那前雇主的身份估计瞒不住。 　　但郭盔不想说，明宸就想帮着遮掩一下，知道不知道的又怎么样，横竖时间不长，郭盔也就帮着开个车，接触不到什么隐私。 　　下个月公司又要进一批新助理了，到时候再跟郭盔谈谈，要是他不想跟那个十八线前雇主，可以把他挖过来，工资他私人开就行。 　　这样助理也能挑个细心点的，不用会开车。 　　进了九月，崇市的桂花开得遍地都是，走到哪儿香到哪儿。 　　明宸对桂花香味有些敏感，总是打喷嚏，鼻子眼睛都红红的。虽然不至于过敏到发鼻炎，到底是不太舒服。 　　粉丝都知道他这个毛病，平子在寄来的礼物里挑了两盒鼻贴，撕了一片给他贴在人中上。 　　顿时一阵清凉薄荷味直冲脑门。 　　“明天要去运动会了？你行吗？”平子一边问，一边把粉兔兔抱枕从周晚兑屁股下面抽了出来。 　　周晚兑差点被掀到地上。 　　“行的。”明宸揉了揉鼻子，打起精神，给桌上一堆药拍了照片，点开微博打字。 　　-谢谢大家的关心，已经可以用到濒临保质期了。明年也别寄了……谢谢！ 　　他又吸了吸鼻子，把图贴上，想了想加了个粉色小兔子的表情。 　　没过两秒，这条微博获得了一个普通的、不起眼的赞，夹在众多粉丝中。 　　但明宸还是第一眼发现了，来自司延安。 　　不去看评论里同样第一时间发现的小粉丝们，他眼睛弯起来，锁了屏。 　　“爱橙把流程都发下来了，还让我们提前填了表，问了擅长项目什么的。”明宸揪了揪抱枕的兔耳朵，因为鼻子不太通畅，语气比平常更软一点：“说是随机分组，估计有暗箱的吧。” 　　“还要分组？”平子坐到仍聚精会神盯着手机的周三旁边。 　　“所有人抽签，分成红黄蓝三组，最后把分数加起来，总分最高的队赢。其他的规则就跟普通的学校运动会差不多吧……西施姐这么说的。” 　　明宸看了眼周三：“我表上填了个跑步，掷标枪，还有跨栏。别的都无所谓，就怕柳茶跟我分到一个组，那我要是破个记录，他不也沾光了吗……” 　　平子默了默，明宸还没等来吐槽，旁边周三突然卧槽了一声。 　　“快，我分享给你们了，看群！”周三拍桌：“精彩啊这帖子，说得超级真，我都要信了！” 　　明宸和平子一起低头，戳开冷静的一家人群，周三刚刚分享了天涯论坛贴——[柳白茶和他的八个好哥哥不得不说的故事]。 　　明宸有时候觉得柳茶也挺难的。 　　他歌唱选秀出身，签的公司很小，估计也没什么后台，一个人在圈内摸爬滚打。 　　工作都这么辛苦了，还得花多少额外的时间精力去应酬，才能维持住这么多坚固的友谊啊。 　　就比如这个……李隋唐……还有这个……杨熙……都是圈中准一线男星了呢。 　　说实话，跟柳茶捆上，是自降身价了。 　　帖子里有很多照片，明宸一眼扫过去，多少都有点奇怪的暧昧感。不过也许是自己腐眼看人基吧，毕竟是酒吧，灯光一照，人都变成妖魔鬼怪，管你本来长什么样……嗯？ 　　明宸不动了，屏幕上停着一张照片，背景里有个人。 　　虽然很小，还糊，因为暗而满是噪点，但明宸下意识觉得这是司延安。 　　毕竟像这种发呆的表情，还能显得这么性感的……不管别人怎么想，明宸觉得就只有男神一个。 　　他盯着照片发了会儿呆，保存以后关了帖子。 　　“我去健身房了。”明宸突然站起来，脸上挺严肃的。 　　“嗯？”周三还在拉长调子感慨柳茶的干哥哥们，吓了一跳。 　　“不能让柳茶出头，干掉他和他八个哥哥。”明宸揉了揉鼻子，拎起装了一袋的礼物跑了。 　　门里周三还在喊：“哎？为什么啊！ 你不是一直无所谓的吗——宸妹哎！” 　　为什么？因为该死的柳茶竟然比他先一步获得了和男神的合影！ 　　明宸沉着小脸儿一溜小跑，下到地下停车场。 　　脑子不好使的司机郭盔兄已经开着车等他了，车上放了相声，他一边听一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非常有节奏感。 　　“小老板！”郭盔看到他，手伸出车窗外挥了挥。 　　他没见明宸阴着的脸，油门一踩开出去：“跟你说，明后天我家里有点事儿，请个假，行吗？” 　　怎么正赶上运动会啊？ 　　明宸其实有点不高兴，但想想，指不定这位哥是被十八线糊穿地心前雇主叫去刁难了，又有点同情。 　　“好吧，”明宸叹了口气，给周三发消息，明天蹭他车一起去。 第19章 　　爱橙为这个运动会，租了崇市体育馆。 　　体育馆去年才办了全运会，设施水平一流，要是场馆周边不栽那么多桂花就更好了。 　　明宸坐在休息室里就觉得不太舒服，鼻子和眼睛连通的那一路一直发酸，总想眨眼。 　　他不用看镜子都知道，眼圈肯定是红了，估计今天还要红着上场。 　　正想着，门开了，工作人员又带进来一个男人。 　　明宸下意识摆出笑脸，喊了声杨熙哥。就像和这屋里目前存在的十几位或大或小的明星打的招呼一模一样。 　　不过前十几位即使不熟，也都先寒暄了才各自找了地方坐下，表面功夫总要做足的。 　　这位杨熙不一样，不带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直接绕过他和身后一个一线女歌手拥抱去了。 　　明宸笑了笑，假装无事发生，退得更远了些，靠着墙刷微博。 　　周三被分到别的休息室去了，估计是暗箱分组的结果，一个休息室之后会自动组成一队。 　　他这间屋子里，目前杨熙是最大的咖了，看其他人都挺巴着的样子。 　　明宸跟他在一次晚会里见过，说过两句话。当时杨熙还没现在这么红，对他还是蛮亲切的，也不知道今天这态度跟他是柳茶的八个哥哥之一有没有关系。 　　无聊翻了一轮微博，房间里又进来两个人，有人喊他了。 　　“宸妹来呀！”月秀坐在小茶几边向他招手。 　　明宸看到坐在月秀旁边的杨熙，抿了抿嘴还是过去了。 　　这桌边连他六个人，江湖地位都还可以，起码都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过热搜。无论这代表自己的人气还是公司的实力，起码层次到了。 　　喊他过来的月秀也是个偶像，女团出来的，和明宸一起担任过某糊墙选秀综艺的导师，关系很不错。 　　还有三人，一个是实力派女歌手，两个是今年刚火起来的演员，最后就是杨熙，唯一一个可以把“准一线”的准字摘掉的男演员。 　　“宸妹眼睛怎么啦？”月秀等他坐下，凑过来看。 　　明宸偏头躲了一下，朝她笑：“没事，有点过敏。” 　　月秀也就不追问了，回头说：“刚说到哪儿了？哦，杨熙大学是校篮队长！太强了……” 　　这几个人学历在娱乐圈里都算高的，女歌手和杨熙是校友，一直在说学校里当年的八卦，说杨熙一有比赛，就连城市另一端的大学生也会千里迢迢赶过来看什么的。 　　明宸扮演着一个非常完美的锯嘴花瓶。 　　他心情没有特别不好，一般情况下也挺会应对这种场合的这些对话的。 　　就比如在月秀说太强了之后也跟着附和几句，或者说些话题之下自己也知道的好玩的事情。 　　但现在这些触及他知识盲区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说大学了，我高中都没跑过运动会。我学校管得超严，没报名的统统得带着作业在看台上写，你敢信……”月秀叹了口气：“班主任站在旁边当狱警，看到我们班跑三千米的来了，一声令下，全体鼓掌喊口号，喊完继续写作业。” 　　那两个小演员笑得快从椅子上滚下去。 　　“高中班级意识强，”女歌手笑说：“我还记得我们班喊的口号，好中二啊……我们三班嘛，就说，三班最强，除暴安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明宸忍不住笑了，刚哈了两声，就听杨熙不经意问他：“明宸班上喊什么口号？” 　　这话问的明宸一愣。 　　“忘了。”他说。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要喊口号，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忘掉这样的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自己不露怯。 　　“啊，我以为明宸是那种很爱参加集体活动的类型？”女歌手好奇：“你大学在哪儿读的？” 　　明宸默了默，只得笑说：“没读大学。” 　　“还是得上的。”女歌手也没什么坏心，她年纪稍微大一些，温和地说了几句劝学的话，明宸都乖乖点头了。 　　但他感觉时间有点难熬。 　　休息室里各处都是声音，明明门窗紧闭，空调不断更新着空气，他还是觉得哪里钻进了一缕桂花香味。 　　如果不是让人难受，他本来很喜欢这个味道。 　　但人就是这样，感官是依赖生存需求而存在的。吃了会难受的东西，身体会让你觉得不好吃，想了会难受的事情，身体会让你讨厌它。 　　至于这样东西究竟是好是坏，具体到个人身上，永远没有正确答案。 　　明宸开始盼着人快点来齐，快点进入下一个环节。 　　“话说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杨熙截了月秀一句话。 　　杨熙是衬衫西裤的打扮，很正式，五官看起来也很正派那种。 　　通俗来说就是男主脸。 　　他看向明宸的表情也非常正直，好像真的只是好奇：“粉丝为什么叫你宸妹啊？” 　　这句话遮住了又一次的开门声，明宸正愣神，更没心思分给那扇门。 　　其实这个问题有很正式的回答，他可以向杨熙解释什么叫“泥塑粉”，甚至是这种说法的起源，或者简单点说，是一些粉丝表达喜爱的方式，很多人想走这个路线还走不了呢。 　　但是他知道，杨熙并不是真的要个答案。 　　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应对过这种场面，笑了笑，刚要说点什么来跳过这个话题，肩膀忽然被人按住了。 　　“因为他可爱。”司延安凉凉看了杨熙一眼：“明宸跟我出来。” 　　*** 　　“你过敏好了？”司延安问。 　　他俩站在走廊里，也没去别处，明宸脑子乱哄哄的，全是大写的中英日韩语对照版“男神怎么来了男神怎么来了男神怎么来了”…… 　　“啊！”他理智全失地胡乱点头。 　　“……”司延安皱着眉看他：“眼睛怎么了？” 　　明宸找回一点理智，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笑起来：“我睡不好都会眼睛红，没人打我，男神你怎么来了？” 　　司延安微眯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来看看。” 　　其实四处转转就会发现，今天大半个娱乐圈都来了，男神会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理智上知道，感情上还是发飘，明宸现在觉得如果给他一个窜天猴，他可以坐着冲入宇宙环游地球。 　　而且之前西施姐完全没说过啊！ 　　这股兴奋一直撑着他化妆挺导演cue流程抽签分组搞完一切，直到站到操场上，都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还有个惊喜，司延安跟他成了一组的。 　　一组的！ 　　爱橙万岁，我爱黑箱。 　　众人打扮完毕，光鲜亮丽浩浩荡荡上了操场。 　　“大家商量一下吧，”司延安平静地发号施令：“谁报什么项目，一人优先提一个填上。” 　　杨熙点点头，对于自己莫名其妙成了这个班的书记员好像没什么逆反情绪。 　　就是话不如之前在休息室多了。 　　他们正站在场边大阳伞下，明宸忍不住往外走了几步，观察偌大体育场。 　　草坪很绿，太阳很亮，看台上目前还是空的，大概十点多观众就能进场了，到时候肯定会很热闹！ 　　男神也会看到！ 　　他老远看到另一边的周三，周三也看到他了，伸长手挥了挥。 　　他也踮起脚挥手。 　　“明宸！”司延安喊他：“回来，看什么呢。” 　　明宸蹦回来：“nan……哥！” 　　司延安：“……” 　　其他人：“…………” 　　摄像就在一旁拍，明宸到底刹住了车，没好意思喊男神。但围着的这圈人已经神色各异，也不知道都在心里想了什么。 　　“问问你想报什么，”女歌手笑了笑说：“虽然是友谊赛，该争的还是要争，你有什么擅长的项目吗？” 　　“跑步。”明宸说。 　　大家默了默，杨熙为难的看了一眼司延安：“看来大家都很会跑步嘛。” 　　明宸意识到这是满了名额，正想说别的也行，就听司延安说：“还有个接力。” 　　八乘一百米男女混合接力。 　　人气不够，人头来凑，通常情况下，这种高潮项目往往会是留到最后才商量人选，毕竟谁都想上。 　　他往杨熙手里瞄了一眼，果然见接力那片还是空白的。 　　但现在司延安先提了明宸。 　　明宸心跳得厉害，却没吱声，就见杨熙犹豫两秒，把他的名字写在空白栏。 　　这一瞬间，明宸第一次觉得他可以。 　　他是个没什么竞争意识的人，多数时候会愿意牺牲自己的心情来让气氛愉悦和谐。 　　但现在去他妈的。 　　去他妈的和谐。 　　男神让他接力，他不接力是想留给柳茶和他八个哥哥接吗。 　　他朝大家灿然一笑，表示我一定会努力的，而后没再争抢别的项目。连杨熙问他“跳高你可以吗？”这种多少带点讽刺的提议，他都答应了。 　　最终他获得了三个项目，跳高、掷铅球、混合接力。 　　趣味项目今天比赛结束再商定。 　　除了混合接力，另两项都是今天比的，其中跳高最早，看时间表是第三个项目，估计十点多就轮到他了。 　　司延安还在统筹其他人的项目，已经分配好的人退向外圈。 　　明宸看到观众已经在陆续进场了，代表自己小组的小黄旗子也挂在了大门口。 　　太阳很晒，他正眯起眼看旗子，月秀凑过来，小声问：“宸妹，你跟杨熙是不是有矛盾？” 　　明宸叹了口气：“今天之前我都以为没有。” 　　“……”月秀无语，上下打量他：“我就说……他又要你跳高，又要你掷铅球……是不是成心欺负你……” 　　明宸转头看她。 　　月秀恼了：“干嘛啊！我担心你啊，我穿高跟鞋比你高，大膀子上的肉也比你多，担心一下怎么了？” 　　明宸笑起来：“你手都快细成铁棍山药了还粗呢，行了我有分寸的。” 　　“那就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不行。”她叹了口气：“是不是吃了你家泥塑粉的洗脑包？” 　　“可能吧，我、”明宸突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凛。 　　“嗯？”月秀跟着紧张起来。 　　“我回一下化妆间。”明宸说完，嗖地往后台准备区的方向跑，听见月秀喊了他两声，他脚步也没停。 　　司延安手上微顿，又唰唰写了两个字，撕成纸条，捏成一团。 　　“抽签吧，总要有人去跳高。”他伸出手。 　　面前两个小姑娘他都不认识。 　　准确的说，今天来的人里，他认识的人估计不到明宸的一半。 　　小年轻们为了这个机会挤破了脑袋，一个个都很兴奋，为了某个可能展现自己美好一面的项目争得头破血流。 　　跟明宸一点都不一样。 　　小姑娘A抽到了他写的跳高签，小姑娘B得以去踢毽子。 　　小姑娘B隐晦的露出一个胜利者的表情，朝司延安抛出个风情万种的笑，到旁边准备去了。 　　“没了？”司延安瞎了似的低头看表格，确定每个项目三个人，填满了。 　　杨熙嗯了一声，又把另外几张纸交给他检查。 　　“行了，”司延安说：“去交给编导，我上个厕所。” 　　杨熙逆来顺受地说好。 　　司延安脚步不慢，进了后台左右看看。 　　他不确定明宸匆忙回后台是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上哪儿找。 　　刚想要不要拨个微信语音什么的，化妆间门被推开，明宸像个小炮弹似的咚一声撞到他身上。 　　小东西冲劲儿真是够大的，司延安觉得自己腰都要断了，忍不住嘶了一声。 　　“男神！”明宸吓了一跳的样子。 　　司延安挥开他伸过来的手，站定，发现小东西披了件短袖衬衫，扣子都没系，就这么露出一片瓷白的胸腹。 　　扫了一眼，没有成块儿的腹肌。 　　莫名觉得有点憋气，司延安沉声问：“干什么，急慌慌的。” 　　明宸眼周发红，没什么表情都很委屈，这会儿有点着急的样子更显得谁欺负他了似的。司延安闭了闭眼，是不是吓着他了？ 　　他默念两遍平心静气：“到底怎么了？” 　　明宸终于结束了欲言又止，咬咬牙，把拿着的遮瑕膏往司延安手里一塞，背过身去撩起衣服。 　　司延安就看见一片雪白的后腰。 　　还有两个腰窝。 　　他下意识要移开视线，却在捕捉到一片黑色痕迹时又凝了神。 　　应该是个纹身，弯曲的黑色线段，看不出是什么。 　　水平翻转的S？ 　　明宸伸手把裤腰往下扯了一点，闷声说：“男神帮我涂一下遮瑕，我怕一会儿跳高我、” 　　司延安抓起他后领往化妆间一推。 　　“进去。”他左右看了看，有点恼火。 第20章 　　司延安也不知道自己在恼火什么。 　　这个说法也不准确。明宸在走廊里一手撑着墙，一手对着他撩起衣服，他在恼火这个举动。 　　只是他不想分析这个动作的具体哪个点让他恼火。或者说他也分析不出来。 　　司延安把人推进去，再把门重重带上。 　　小东西大概察觉到他了的不高兴，就进门时短促啊了一声，之后一直紧紧闭着嘴，看到他打开遮瑕膏的盖子，才转身撑住了墙。 　　黑色的镜像S不算大，只有他掌心那么长，还是挺好遮的。他抠了一指头遮瑕，轻轻按在明宸后腰上。 　　碰到的肌肉很明显的绷紧了。 　　“纹的是什么？”司延安开口问，一边抹得更用力了。 　　“是……”明宸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尾巴。” 　　“什么？”司延安没听清。 　　“是尾巴。”明宸提高了些声音，有点颤、 　　司延安点了点他的腰窝，嗯了一声，又问：“怎么纹个尾巴。” 　　空调好像短暂失效了，吹出来的仿佛热风。 　　司延安一直不说话等着回答，一把掌拍在明宸后腰上，揉了揉不太服帖的遮瑕膏。明宸闷哼一声，才干巴巴回答了。 　　“尾巴可爱。”他说。 　　司延安沉默了，很意外。 　　感觉这么大小孩儿一般是会追求帅啊酷啊之类的词，因为可爱而纹身这种理由，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随口敷衍他的。 　　而且在尾椎骨纹个尾巴，还挺特别。 　　不过也是，就算人家有什么理由，什么过去的故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好了。”司延安敷衍地把手从他裤腰里伸进去，搓了搓：“你裤子提高点，下面不用遮了。” 　　他搓完抽出手，看到明宸两只耳朵红透了，估计是不好意思。小家伙没敢看他，朝里头拿帘子隔着的简易更衣室蹿去。 　　过了一会儿明宸出来，已经换回了节目组发的代表黄队的T恤，脸色也基本正常了。 　　“谢谢男神。”他弯腰鞠了一躬。 　　司延安闭了闭眼：“刚在外面不叫得挺好吗。” 　　“……哥。”明宸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叫了。 　　司延安正带着他往外走，余光向后一瞥，看到他眼圈红了。一时间也没办法分辨是过敏了还是委屈了。 　　他脚步微顿，只当没看见。 　　*** 　　明宸一路跟着司延安，梦游似的回了田径场。 　　脑子里乱哄哄的，有心想问问系统刚是不是奖励，但系统安静如鸡，应该是不算。 　　他真的私底下喊了男神一声哥，还是男神主动要求的。 　　不是做梦！ 　　“明宸。”司延安喊他。 　　“在！”明宸一个激灵，立正站好。 　　一旁的月秀和两个小演员已经笑开了，明宸后知后觉，见司延安指了指广播：“叫你名字了，去报道。” 　　明宸往运动员登记台跑，脸上热热的，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晒的，又红了没。 　　大概跑出去十多米，好像听见有人叫他。 　　周围乱哄哄的，明宸不太确定，迟疑地回头找了找，见司延安正看着他。 　　“好好比赛。”司延安喊了声。 　　明宸心情陡然扬起十八个音阶，傻笑了一会儿，才转身跑去登记。 　　场边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他登记完抬头看，有红黄蓝三色小旗拉成条挂在看台边上，一排排的很热闹。 　　看台上有个女孩高喊：“宸妹加油！” 　　明宸笑得停不下来，兴奋地冲看台也扬了个大大的笑脸，还挥了挥手。 　　顿时那方向开始此起彼伏的尖叫。 　　跳高区已经围满了人，明宸蹦着过去的时候，看到杆子已经架好了，很多工作人员忙忙碌碌。 　　他也没往里凑，站在外围大概听了听，里面有编导在介绍跳高的规则。 　　简单来说就是从低到高升杆子，觉得能跳就去试跳，跳过了算成绩，三次挑战同一高度不过就算失败。 　　他知道规则，打算出去压压腿热个身，不留神身后又站了个人，转身时不小心踩了那人一脚。 　　“抱歉，”明宸连忙收脚：“我没注意。” 　　那人没说话，让开了些，态度挺冷淡的。明宸仰头看了他一眼，好高啊，估计有一米九……应该不止，哎这不是柳茶的八个哥哥之一的李隋唐吗。 　　说什么来什么，背后来了个挺清亮的男声：“隋唐哥，我来给你送水。” 　　柳茶！ 　　明宸拔腿就跑，迎面看到周三正朝他跑来，遂挥了挥手。 　　“老幺！”周三胳膊肘一勾他脖子，把人踉跄着拐到角落：“之前跑哪儿去了？” 　　“纹身忘遮了，跑回去涂了遮瑕，”明宸叹气：“差点又要上热搜……” 　　“靠。”周三一愣：“这不行，要是你粉丝知道可爱妹妹竟然纹身，不是又要三观炸裂集体报警……不对，不是说这个，你怎么跳高去了？不是说好掷标枪的吗……” 　　周三正说着，眼神突然一凝，变得凶巴巴的，看向明宸身后。 　　明宸一转头，哎哟这不是柳绿……柳茶吗。 　　还躲不过去了。 　　“明宸，”柳茶笑了笑，态度非常温顺，就是看到周三的表情，有点畏缩：“这个是我给带的。” 　　他手里拿了个深蓝色的运动水杯，并不花哨，还挺好看的。 　　明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笑说：“谢谢啊。” 　　柳茶看起来明显地松了口气，明宸接过杯子，踢了周三一脚：“红队选手，你该去踢毽子了。” 　　周三不情不愿地又朝柳茶龇了一下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田径场上到处都是摄像机，也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镜头正对着他俩。 　　明宸心情挺平静的，发觉这是他第一次和柳茶并排走着。 　　也许只有在满是摄像机的这里，才有这样的机会吧。 　　“你也跳高吗？”明宸问。 　　“不啊。”柳茶答。 　　“那你来这儿干嘛？”明宸又问。 　　“……给……”柳茶似乎想要说给你送水，但最后说出口的话还是拐了个弯：“给隋唐哥送水。” 　　明宸笑了笑，在场边站了一会儿，比赛这就开始了。 　　柳茶一直坚持站在他身边，并没有去找那位隋唐哥，明宸没管他，在场边看热闹。某谐星强烈要求把初始高度调成一米三，哭丧着脸在横杆面前双手合十求神拜佛。 　　他动作搞笑，全场连裁判都在笑，结果他真的连一米三都跳不过去，只得在一片笑声中黯然退场。 　　不过也可能是故意的。 　　柳茶跟着众人鼓掌，凑过来问：“明宸，你去吗？” 　　“一米三？”明宸眯了眯眼：“我不去。” 　　柳茶表情忧心：“但之后说不定会一下抬高……要是全失败就没分啦？” 　　见明宸没答话，他又好声好气地劝：“听杨熙哥说，你可能不太愿意跳高来着……但既然报了名，还是试试吧？我其实也特别没有运动细胞，但隋唐哥刚跟我说，我只要跑完就是胜利啦，我多拿一分，他就少一分的压力……” 　　明宸有些走神。 　　这并不仅仅是一场运动会，归根结底它是个综艺。比如谐星，就把它当成一项普通的工作完成了。众人笑了，他就赢了。 　　明宸之前其实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表现。 　　他性格里一直有种得过且过的元素，懒只是表现形式，追根究底他其实明白，他胆小。 　　害怕跟人争抢，不喜欢看到场面尴尬，有时候比起自己的得失，他更想要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但今天他不想这样。也许是桂花让他不太舒服，也许是男神说让他好好比赛，也许只是柳茶太烦了，像个烧开的水壶嗡嗡嗡嗡嗡嗡个不停。 　　之前还没想好到底怎么搞他，但现在他来感觉了，就想来硬的。 　　“你什么时候认识司影帝的？我和隋唐哥认识也不久，但他也很会照顾人。” 　　“都一米六了，完蛋……” 　　“明宸，我真的觉得，咱们虽然弱吧，但也不能消极比赛吧……” 　　“谁跟你咱们。”明宸忽然说。 　　他把不耐烦的表情带了出来，看到柳茶愣在那儿。虽然有点习惯性尴尬，却又非常畅快。 　　“跟你不一样，我不弱。”明宸转了转护腕，跟裁判示意。 　　李隋唐刚刚跳过去，矫健地落在垫子上，一声闷响。 　　明宸等他起身，没做过多铺垫，提起一口气弧线助跑。学着刚看到的姿势，分毫不差地单脚踩地，高高跃起，拧身，后背收紧，身前平展。 　　脚心触感微弹，身体很轻，越过横杆时，视线里骤然闯入一片宽广无垠的云。 　　非常灿烂的秋天的味道。 　　他重重落在垫子上，打了个滚跳下来，一米六八的横杆纹丝不动。 　　一片鸦雀无声。 　　“还要加吗？”裁判半晌问。 　　“加。”明宸缓下呼吸，看了李隋唐一眼，挑衅的摸了下护腕。情绪上来了。 　　“加吧。”李隋唐点点头。 第21章 　　横杆调到了一米七。 　　李隋唐先上。 　　明宸抹了把额头，盯着这位一米九的高人从起跳到越过横杆，将将擦线。 　　应该是没什么余力了。 　　李隋唐从垫子上下来，远远看了他一眼。 　　明宸没受过专业训练，掷标枪起码还试过自己能投多远，但跳高他心里完全没数。其实一米七是什么标准他也不知道，只能从周围人那种激动到夸张的反应里，明白是个不错的成绩。 　　但他觉得还可以跳得更高。 　　没理由，他就是知道。 　　远处看台上的人海渐渐模糊，他盯着那道横杆，调整自己的呼吸，又一次起跳，越过了横杆。 　　这一次比刚刚发挥得还要好，周围的假选手们一个个又是拍腿又是尖叫，好像忘了脸上还有精致妆容。周围的摄像也比刚刚密集了。 　　明宸也没在意这些，单脚点地，磕了磕脚尖：“加到一米七二？” 　　李隋唐一脸冷漠地走过来，胸膛起伏着点了头。 　　明宸自己净身高也只有一米七四，现在的横杆已经比他眼睛位置更高了，看过去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得微微仰头。 　　李隋唐这一次果然不行了，前两次都碰掉了杆。他连着跳了好几次，这种需要爆发力的运动通常会消耗巨大的力量，他在第三次之前示意要休息一下。 　　柳茶忙带着茶杯跑到他旁边。 　　但李隋唐好像并不怎么想搭理他，浓眉皱起来，最后犹豫着还是喝了他给的水。 　　明宸嘴角微勾，从月秀手里拿了瓶水灌了两口。 　　太阳很大，水都晒热了，顺着嘴角钻进衣领里，有点微微凉。 　　李隋唐喝完水又跳了一次，好运地过了，明宸没等周围人的口哨吹完，迅速沿着相同的轨迹也跳了过去。 　　“一米七五。”明宸对裁判示意，而后头歪了歪，冲着李隋唐说：“你要弃权吗？” 　　“宸妹啊啊啊啊——”月秀已经要疯了，跟身后沸腾的观众席融为一体。 　　明宸冷不丁听到她们在喊，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她不知打哪儿要来了一把小黄旗，带着好几个熟悉的女团偶像为他打call。 　　明宸朝她们眨了眨眼，带着又一阵尖叫回过头看李隋唐：“弃权吗？” 　　李隋唐掀起衣摆擦了把汗：“不。” 　　最后这一把，李隋唐意料之中没跳过去。 　　明宸来到起跑点，在心里比划了一下，确定这次的杆子真的比他人高了。 　　幸好今天的运动鞋里有一点五厘米的增高鞋垫。 　　他侧头瞟了一眼场外的人群，刚刚柳茶在的位置已经没人了。 　　没劲。 　　收回余光的那一瞬，视线扫过一个白影。明宸愣了愣，又看过去，司延安正站在刚柳茶站的位置的旁边一点，正好享受到一小块树影。 　　明明大家都穿着傻乎乎的黄色T恤，他偏要在外面套件防晒服。外套白得轻飘飘，褶皱堆叠在小臂到肘弯。 　　他双手插在灰色运动裤口袋里，虽然看不见，但明宸知道，却是一双非常好看的手。 　　明宸忽然感觉后腰纹身一热，接着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他用力蹬地，像被人推了一把，成为一阵风，一团火，腾跃而起。 　　后背砸在垫子上，耳边响起月秀她们高声欢呼，明宸知道自己是跳过去了。 　　他下意识往司延安那边看，却没再看见人。 　　虽然有点小失落，但也没办法。正要起身，月秀拉着一群穿黄衣服的小姑娘来，给他扑倒在垫子上。 　　“还要加吗？”裁判凑过来大喊。 　　“不要了！”明宸挣扎着从姐姐妹妹们沉重的身体里探出个头：“我是第一了吧？” 　　“你是第一！”裁判笑着给他记下名次。 　　一会儿女团也要跳高，月秀她们有分寸，兴奋完了很快散了。 　　明宸呼哧呼哧爬起来，找个角落理头发，感觉差不多了，刚放下手，看到李隋唐朝他走过来。 　　“李老师。”他问了声好。 　　跑道上已经有人在慢跑热身了，像是场真正的运动会一样。 　　李隋唐侧身回望，点点头：“你让他们认真了。” 　　明宸这会儿还有点亢奋，露出虎牙爽快的认了：“李老师也很认真。不过本来就该好好比赛。” 　　李隋唐愣了愣，一直有些冷淡的表情终于破了冰。 　　他淡淡一笑：“是该好好比赛。” 　　男神说的，好好比赛，大家都得好好比！明宸休息了一会儿，又一路连蹦带跳的去了掷铅球那儿报道。 　　这一次周围一帮大小伙子全盯着他看。 　　明宸写完自己的名字，朝观众席招完手，回头严肃地朝他们点头：“好好比赛！” 　　大家：“……” 　　*** 　　“司延安！”摄像机后突然冒出颗反光的脑袋。 　　“……”司延安手一抖，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这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推着机器凑到他旁边的摄影师，一句脏话信手拈来：“秃子。” 　　徐黄山摸了摸光滑的脑门，不负责任地把摄像机一关就凑过去，半点不恼：“看你站这儿好半天了，看谁呢？” 　　“你怎么混进来的。”司延安不耐烦。 　　“说什么混不混的，我这么正经一摄影师，当然是正经被爱橙招进来的。话说你认识刚那个特别能蹦的小孩儿吗？”徐黄山笑得脑门锃亮。 　　“不认识。”司延安说。 　　“啧啧，不诚实。”徐黄山摇头。 　　司延安挺烦的，徐黄山是个导演，跟他很熟，关系处得还可以。 　　而且他坚持拍了十年动作片。 　　有句话说得好，不管干什么事，坚持的时间久了总会变得牛逼起来，徐黄山在动作电影界已经有那么点老大说话一口吐沫一个钉的意思了。 　　而最近两年他一直在筹备新电影，也不知道筹备的怎么样，反正司延安只知道他酒局是没少参加，走哪儿都有他。 　　今天估计是来找好苗子的。 　　“不准对明宸出手。”他沉着脸。 　　“为什么啊？”徐黄山惊奇：“我给我的电影选角，你拦什么拦？拦得住吗？” 　　司延安焦躁心想，拦得住。 　　我说什么他都听，你懂个屁。 　　远处明宸拿到铅球，在手里掂了掂，没多做准备，就掷出了一条悠扬的抛物线。正对着的看台上，人已经全站起来了，黄旗子晃成一片，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声浪。 　　徐黄山咋舌：“哎哟那小胳膊小腿儿的……我爱了。” 　　司延安没说话，铅球那边乱了起来，他忍着想过去看看的欲望，等了一会儿。 　　明宸站定，又扔了一次。 　　“刚估计犯规了。”徐黄山道：“小孩儿不熟练啊……哎哟，劲儿真大。” 　　“反正别找他。”司延安等他掷完铅球，认真警告徐黄山。 　　“为什么？”徐黄山也认真看着他。 　　“我不想看到侯文昌。”他说：“我也不许明宸看到他。” 　　徐黄山一时语塞。 　　司延安阴沉着脸：“侯文昌玩儿的那套你也不是不知道，恶心下作的狗东西，你觉得无所谓是你的事，我不许明宸沾上那些。” 　　徐黄山被他看得有点发毛，等明宸扔完铅球下场，他都没能说出话来。 　　被司延安下面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缓了会儿，嘿嘿笑起来：“唉，你都说了不动他，我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大不了我多看顾着点儿，不让侯文昌动他不就行了。” 　　司延安没答话。 　　他又说：“小侯跟你好歹是亲戚，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你，你说了罩着这个小孩儿，他难道还能不管不顾地把小孩儿上了吗——” 　　“男神！”明宸一嗓子喊得兴奋，冲着这边跑过来。 　　司延安一惊，下意识一脚把徐黄山踹飞了。 　　“？”明宸喘着气站住，茫然地看着几米外地上趴着的人。 　　“别看，是个秃子，丑。”司延安说。 　　“……”明宸：“他没事儿吗？为什么倒了？中暑了？” 　　“不是，”司延安镇定地说：“因为秃了，丑得无地自容。” 　　“……噢。”明宸应了声，才想起来，傻笑着说：“我铅球也扔了第一！” 　　“很棒。”司延安揽他肩膀，把人往跑道边带，远离有毒的徐黄山。 　　小孩儿背后都是汗，已经有粘了一片布在身上，热气腾腾的。 　　因为贴得近，还能感受到激烈的心跳。 　　他有些心不在焉，带着明宸在跑道边看了一会儿别人的比赛，回过神时才惊觉明宸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明明刚还很兴奋，不过十几分钟，已经全然冷静，也没再笑得傻乎乎的了。 　　司延安忽然有那么点儿不是滋味。 　　他明白，是自己让他不高兴了。也不是不高兴，只是自己不高兴，他也不敢高兴。 　　真扫兴啊。 　　广播响起来。 　　“三千米，我的。”司延安拍拍明宸肩膀。 　　“嗯！加油！”明宸朝他笑，抿着嘴，司延安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勉强。 　　他没再说什么，拍拍明宸后脑勺，去了登记处。 　　在起跑线上活动了一下身体，周围嘈杂声音渐渐平息。已经是中午之前的最后一个项目，红黄蓝三色T恤全都混杂在一起。 　　司延安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一个心血来潮随便参加一下的活动上认真。 　　差不多第三圈的时候，他已经领先了第二名好几十米，目光瞥到明宸，见他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嘴巴微张。 　　司延安路过他的时候笑了笑，而后一个加速，炫耀似的冲向终点。 　　“啊啊啊——”明宸跟着他一起向终点狂奔，月秀他们也一起冲，黄色的小旗子到处乱飞，一个个瞎叫唤。 　　黄色的潮水把冲过了终点线的司延安围了起来，大家不分敌我地抱在一起。 　　司延安被挤得要吐了，气儿还没缓过来，就感觉有个小人儿跳起来猴在他身上。他连脸还没看清，就被亲了一口。 　　亲在脸颊上。 　　靠。 　　司延安愣住了。 第22章 　　这一口亲得虽然很短暂, 就那么一瞬间，但是很重。 　　重到司延安根本没办法告诉自己它是不小心擦上的，碰到了, 一不小心抬头怼着了之类的。 　　明宸这个新鲜出炉的作案人很快松开他，对着他耳朵眼里吼，企图盖过周围声浪：“第一！第一！” 　　“别吵！”司延安脑袋都要炸了, 跟着咆哮，但刚跑完他嗓子已经完全干涸了, 音量上不来还有点嘶哑，自己都没听清。 　　明宸也没听见，抱着他贴得很近, 眼睛都快凑到他鼻尖上了：“啊？——” 　　“啊！”司延安无意义的发泄。 　　“啊啊啊——”周围此起彼伏的跟着喊起来。 　　众人这疯劲儿好一阵才过去，等司延安能正常呼吸, 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 命都去了半条。 　　他一手捂着肚子，皱紧眉头，听旁边一人惊道：“哎司影帝没事儿吧？” 　　“怎么了怎么了？”明宸立马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 　　这一把掐得, 差点没给司延安疼得跳起来, 他咬着牙：“没事, 你松开，我就是有点反胃。” 　　“噢！”明宸抬手把T恤掀起来, 用力给他扇风, 一边说：“长跑是会这样的，我也经常跑到想吐, 一会儿就好了。” 　　司延安缓缓闭眼。 　　“行了别扇了我好了，走走走。”说着推了他一把。 　　编导在场边给每个人发下午的章程，看台上的观众也开始组织退场了。众娱乐圈人士领了盒饭, 各自回休息室找地方吃。 　　他俩一路过去，在走廊，楼道，甚至厕所门口都看到了人，都是相熟的人凑在一起，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司延安看着明宸x哥x姐的叫过去，其实有些人出道比他晚，咖位也赢不过他，但他还是这么叫。 　　态度很自然，好像忘了刚刚在人群中心刚亲了人一口的事儿。 　　也不像要解释什么。 　　司延安心情有些复杂，路过蓝队休息室门口，有两人喊着：“大佬来了！大佬们快坐！” 　　一个是明宸那个叫周晚兑的队友，一个叫什么来着？ 　　“周三月秀！”明宸冲进去。 　　……叫月秀。 　　“绝了，今天真是绝了，让西施姐帮你多谈点通告费这不过分吧。”周晚兑殷勤地给他俩搬椅子：“坐，吃饭！老幺鸡腿要吗？不要啊好的。” 　　明宸踢了他一脚。 　　司延安吹着空调才终于觉得舒服了，就是胃口短时间回不来。虽然平时差不多也一直是离家出走的状态。 　　月秀和周晚兑都是特别能逼逼的类型，过了一会儿又有个短头发的小妹妹挤上了他们这桌，是月秀认识的好友，声音嗲但语速快，一个人顶两个，这桌上声音就再没停过。 　　司延安听着他们疑似银河落九天的大吹特吹，偏头看明宸。 　　明宸好像没受影响，也可能是亢奋了一早上真饿了，平时就很能吃，这会儿恨不得把饭盒一起吃下去。 　　“宸妹，你升段了。”短头发竖起拇指：“你从妹妹升级成了女神，以后你就是宸姐。” 　　“？？？”明宸掉了两粒饭，又低头扒拉回嘴里 　　周晚兑叹了口气：“正常操作吧，老幺的粉干啥我都不奇怪。。” 　　“我刚刷了下微博，来现场的粉已经有人发repo了，你们组里以前好多跳舞的视频也被翻出来。”短头发突然乐了：“我看了个合集，笑死我，哎哟我停不下来哈哈哈哈……” 　　明宸一通狼吞虎咽，这时可能得半饱了：“我跳舞还可以的。” 　　短头发又笑。 　　明宸把最后一口吃完，挺得意的说：“周三队长和平哥都给我当过女伴的。” 　　周晚兑顿时开始碎碎念，把他们当年练习生时期的事拿出来讲。 　　什么明宸懒啊，扭胯扭得不积极啊，最后只能三个哥哥辛苦点，让他当大爷啊。 　　“我们跳女团舞，但你是妹！”周三气得口不择言。 　　“我不是妹。”明宸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 　　“你不是妹难道我是吗？” 　　“那我怎么知道。”明宸叹了口气，还朝下扫了周晚兑一眼。 　　司延安一直没说话，也插不上话。听他们几个聊得热闹，他垂着眼把自己的饭盒推到明宸面前。 　　“青菜我动过，别的没有。”他说。 　　明宸犹豫了两秒，红着脸低头地抓起鸡腿就啃。 　　周晚兑正愤怒地跟短头发她们解释，没注意到旁边俩男的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暗度了一盒饭的陈仓，过了一会儿被气饱了，扭头问：“影帝看过老幺跳舞吗？” 　　司延安抬了抬眼：“没有。” 　　“你怎么这都没看过！”周晚兑不满地嚷嚷：“枉老幺那么喜欢你！” 　　明宸呛了一口。 　　司延安沉默了，心情从刚刚起就有点诡异的不平静。 　　想喝点水，扫了眼桌面，就俩女生面前有两瓶。 　　“水在哪儿拿？”他问。 　　明宸忙站起来：“我我我，我带你去，外面有个自动贩卖机，我早上看见的。” 　　司延安跟着明宸出去，四下渐渐静了。 　　穿过两条走廊，明宸的脚步都很轻快，肉眼可见的开心和亢奋，感觉从亲了他一口开始情绪就没下去过。 　　人激动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话是这么说，司延安仍然觉得明宸不正常，很不正常。 　　他相信明宸可以因为拿了第一名激动，但他不相信会因为激动而神志不清地亲他。 　　贩卖机涂着大红色的漆，侧面竟然印着明宸那个团接的冰绿茶广告。 　　两人走近都看到了，明宸回头朝他打了个响指，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看！我红吗？” 　　司延安没答，只笑了一下，在饮料列表里梭巡了半天，最终按了瓶矿泉水。 　　他盯着玻璃反光发了将近十秒的呆，贩卖机才反应过过来，开始滋滋工作。 　　“为什么这么高兴？”司延安问。 　　“嗯？”明宸一顿，在他身后很快地回了句，语气有些随便，像是随口一说：“也没有吧，就好久没参加运动会了。” 　　那瓶水终于经过一番看不见的机械运动，到达了出口边缘，然后缓缓卡在出口。 　　司延安没动，看着这瓶水，过了将近十秒，在气氛已经快凝固的时候，一脚踹了上去。 　　那瓶水非常没有气节地滚了下来。 　　司延安蹲下。 　　“……对不起，我骗你的。”身后再次传来明宸声音，有点发闷：“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运动会，所以我特别高兴。” 　　司延安拿到水站起来，转身，明宸正看着他，小脸儿煞白的，眼圈还红着，虽然今天见着他就一直这么红。 　　“我不是故意亲你的。”他说：“我就是……没忍住。特别高兴。” 　　“嗯。”司延安掐了掐掌心，偏头问：“你想喝什么？” 　　“我……随便？”明宸挺小心地答了句。 　　“没有随便，自己挑。”他让开一步，见明宸犹犹豫豫地过来，扫了一眼屏幕就想按。 　　“认真挑。”司延安又说。 　　明宸收回手，只得认认真真翻完三页，才选了一瓶盐汽水。 　　司延安扫了码，取了水以后扫了眼牌子才递给明宸。竟然喜欢盐汽水这种他质疑过存在意义的东西。啧。 　　不知道别的人都是在哪儿拿的水，这台贩卖机周围一直空无一人。 　　走廊两步远的一扇窗开着手掌宽的缝，呼啦啦灌进带着桂花香味的热风。司延安喝了两口水，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不太会和人相处。”明宸说：“我从来不参加学校的活动，早操也不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记不太清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窗外：“一开始可能是不愿意，后来就是习惯了吧。我就记得有一次运动会，因为在教室里一直听到外面的广播声……就那一下，突然很想去看看，看看同学在高兴什么，在笑什么，结果我出了教室门，那个角度一眼就看到操场了。很多人，很热闹，但我又不敢去了。” 　　“初中我上了没多久，就报了公司的练习生培训。之后学校去得少了，一直没什么上过学的感觉。”明宸捏了捏汽水瓶：“还挺遗憾的。这些就是……是我的心里话。对不起，不是故意……亲你的。” 　　狡猾的小东西。 　　司延安一边想，一边伸手摸到明宸脑袋，用力给他揉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像说什么都轻飘飘。但那种酸涩感也是真实存在的。 　　“我没生气。”司延安叹了口气：“你看那些踢足球的，进球了抱住队友接吻的……行了别哭。” 　　“没有。”明宸揉揉眼睛。 　　“饱了吗？要么再回去吃点。” 　　“饱了。”明宸点点头。 　　司延安忽然笑了，有些感慨：“拿第一的黄旗班明宸同学，下午也要好好比赛，我们班就靠你了。” 　　明宸脸红了，磕巴了一下：“那、那影帝同学也好好比赛。” 　　“……”司延安看了他一眼。 　　“哥……延安同学。”明宸改口。 　　*** 　　说这些话挺费力的，但说完心情真的变得非常好。 　　和早上那种轻飘飘的昂扬感不同，更加的……踏实？安心？明宸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像怎么也煮不好的牛奶鸡蛋羹，加了一片吉利丁片，顿时就能凝固得非常完美。拿勺子敲敲它嫩黄光滑的表面，会弹起来，却不会轻易散掉。 　　之前那一口他真的是昏了头了，在那个时间点，他确定自己是不带任何欲望的。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但自己知道没用，男神没怪他他真是谢天谢地。 　　下午司延安拿了一个第二一个第三，明宸站在场边像个普通的尖叫土拨鼠，喉咙都快喊破了，但对手太强。 　　有个脱口秀主持人以前是练游泳的，明宸开场前还说没关系，这是陆地啊！ 　　结果那人一骑绝尘，明宸觉得换了自己可能也跑不过。 　　男神下场时脸都是黑的，明宸只得送了毛巾又送水，干巴巴说我们黄旗班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以及旁边还有女孩子真情实感的哭了，明宸又拿了新的毛巾和水以及补妆棒去安慰，忙得团团转。有一点欣慰的是，看大家这反应，对小集体产生感情了的还不少嘛。 　　“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吧？”月秀问。 　　明宸正在凉棚里边忙，闻言抬头嗯了一声：“哪儿吃？” 　　“等等我问问！”月秀钻出人群，过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回来：“找着地儿了，一个酒吧，司延安朋友开的。” 　　明宸愣了愣：“他也去啊？” 　　“黄队都去。”月秀把松掉了马尾重新扎了下：“趁机联络下感情，明天不是还要接力，还要趣味分组吗？” 　　明宸顿时觉得今天的夕阳美得跟草莓火龙果绵绵冰一样。 　　编导那边通知解散以后，明宸回化妆间收拾了一下东西，跟周三打了招呼。 　　月秀说她叫的车在停车场A3出口，还把车牌写给他了，明宸一溜小跑，经过快速通道时犹豫了一下，没等电梯。 　　他自己都觉得神奇，他竟然在有电梯的时候选择走楼梯…… 　　刚踏进通道，门口一人突然叫了他一声。 　　“明宸对吧？” 　　明宸脚步一顿，见是个笑眯眯的秃顶中年人，担心是狗仔什么的，正要走。 　　突然脑中画面一闪，想起之前趴在男神脚边地上那颗光头。 　　“等等啊！”秃顶中年男挥着名片追上来：“我！徐黄山！导演！” 　　明宸惊悚地立定向后转：“徐导！” 　　徐黄山终于满意了，把名片塞给他：“我就说，哪有见着我不兴奋的小孩儿，还是你懂事……司延安竟然拦着我，啧，你可别告诉他。” 第23章 　　徐黄山徐导, 业内知名导演，就连明宸这种接到的影视剧相关资源从来只有花瓶的小偶像都知道他。 　　这个所谓知道仅限名字，他没关注过这位徐导的脸, 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头发。 　　不过这时候在这儿拿着名片堵他，虽然不像一个名导会做的事，但更不像骗子……吧。 　　“司延安为什么拦着？”明宸懵了一下, 迅速抓住了重点。 　　“啧啧，”这位光头名导挑眉：“这问题, 你问我我问谁？你要不仔细想想，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明宸被他问得一愣。 　　这意思还挺明显的，是说名导千里迢迢给他送机会, 身位朋友的司延安不仅不为他高兴，反而阻止了这桩好事。 　　要说亏心事, 明宸其实做了挺多的。比如仗着系统送他的金手指, 又是玩“巧遇”，又是骗“拥抱”。 　　但这些他敢肯定，男神不知道。 　　换句话说, 假使司延安真的讨厌他了, 直接不来往不就行了, 犯得着跟他这种不值一提的小喽啰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综上所述，这位徐导有问题。 　　明宸不过愣了两秒, 就反应完了, 面色变得冷淡：“再见。” 　　说完就要往外跑。 　　“哎？”徐黄山伸手拉了他一把，没拉住, 朝他喊道：“你自己的事！不先听听再做决定吗！？” 　　明宸没回头，已经跑到了楼梯口。 　　徐黄山又喊：“你不想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让司延安跪舔你吗！？” 　　明宸气得转身朝他竖中指：“男神的舌头是要吃花喝露的！傻逼！” 　　这一声在空旷楼梯里反射出好几道回音，等明宸跑没影了都经久不散。 　　耽搁了这一会儿, 明宸到停车场时月秀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上车以后想找司延安，月秀告诉他人已经坐别的车走了，说盯着酒吧老板做菜去。 　　明宸勉强笑了笑，一路走着神。 　　虽然那个徐导是傻逼，司延安没把这事儿告诉他应该也是有理由的，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还是很不好。 　　他撑着下巴看窗外，发完呆回神的时候，就觉得眼前的景色有点熟悉。 　　这边算崇市新旧城区交接的一带，还有两条比较有名的步行街。 　　养心斋就开在其中一条街上。 　　第一次帮男神打退勒索小混混团体那天，他正从店里出来，是系统告诉他司延安遇到了危险，他才一路跟着指示找到男神的。 　　正想着，那条巷子就从眼前滑过去了。 　　原来就是这儿啊。 　　还挺神奇的，他在养心斋住了那么久，却完全不知道隔了不远有条酒吧街，他男神可能经常来喝酒。 　　“奶油草莓……就是这儿了。”月秀在副驾到处张望，终于找找了地方。 　　酒吧名字很特别，招牌上用特殊材料做了个巨大的草莓模型，看着鲜嫩多汁，明宸总觉得卖果汁生意会很好。 　　酒吧门口竖了个今天歇业的牌子，明宸跟在月秀后面进去，先来的一波人吹起口哨。 　　明宸下意识找司延安，视线转了一圈又没看到，也不好张口问，只得坐在了月秀和乔琪中间。 　　“吃什么？”月秀把一张手绘菜单放桌上，招呼明宸和乔琪一起看：“啊——芝士焗蟹钳！龙虾芝士锅！盐烤生蚝！！！” 　　“全都没有。”有人在她身后接了句。 　　明宸惊喜回头：“……哥！” 　　司延安已经把傻得可笑的黄T恤换了，这会儿身上是件普通的白衬衫，袖口挽起来，腕骨到小臂绷出一条线。 　　太好看了。啊啊啊太好看了。 　　他把托盘里几杯五颜六色的饮料往桌上放：“喜欢哪个拿哪个，菜单上只用看第二页。” 　　“没有龙虾！？”月秀大惊失色。 　　“没有。”司延安说。 　　“那为什么要画在菜单上！” 　　“馋你。”司延安把最后一杯透明气泡水放在明宸面前：“海盐柠檬苏打水。” 　　明宸看着司延安回了吧台后面，跟店主说话，晕晕乎乎地安慰正伤心的月秀：“秀秀别哭，仙女吃龙虾芝士锅也是会胖的。” 　　月秀：“？？？” 　　虽然没有龙虾芝士锅，但店主的手艺很好，简单的焗饭芝士条之类就非常好吃。 　　他注意到司延安也吃了不少。 　　看来是中午的盒饭不合胃口吧。 　　明宸挺舒服地听大家瞎聊天，座椅上有个大草莓抱枕，他忍不住拿起来揪上面钉着的芝麻颗粒绒球。 　　正揪了会儿，电话响了，是西施姐。 　　他按了静音，向大家道了歉，出去接电话。 　　“西施姐。” 　　“明宸，好消息！”西施姐说完直接先笑为敬，笑了足足二十秒，才兴高采烈道：“大制作来了！！！” 　　“啊？”明宸一懵。 　　“电影啊！而且是男主！虽然现在还在筹备期，也还没给资方看过，但这个导演很有名气，说话管用的！他说看上你了！！” 　　明宸越听越不对劲，打断她：“是徐黄山吗？” 　　西施姐默了默：“你怎么知道的！？” 　　这说来话长……也没那么长。 　　明宸就照实说了。 　　西施姐是个大部分时候非常好的经纪人，他们四个刚当练习生的时候就在公司见过她。明宸那时才十四岁，连公司虹膜锁都得搬凳子踩着才能够到，那时西施姐还把他抱起来过。 　　明宸说完，电话那头陷入漫长的沉默，西施姐半晌说：“司延安有说为什么么？” 　　“我没问。”明宸抠了抠手心。 　　“去问问啊？这么好的机会，不问清楚我怎么可能甘心！”西施姐调门陡然拔高，半晌又柔下来：“小宸，徐黄山导演是个正派人，这么多年了，我没在圈里听过他个人作风有问题的传言。机会是个多难得的东西，你在圈子里也这么多年了，不会不清楚。” 　　明宸没说话。 　　“上次柳茶黑你这事儿，虽然司延安出面挽回了点面子，但是只要这个大制作一天不公布，总归会有人记得。时间拖久了，一定有人嘲。” 　　西施姐叹了口气：“要是徐黄山这片子真的有问题，我知道什么问题也就死心了。现在你光说司延安不让你接……司延安是你的谁？” 　　明宸站在走廊里，就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发闷。 　　这间酒吧挺大的，他们之前在内场吃饭，外面隔着一片空地，有个小舞台，正对着舞台有挺多空着的散桌。 　　他刚刚听西施姐说话，视线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就随便看看。好像……看到个人影？ 　　西施姐还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其实有句话我之前就想说，怕你不高兴，就一直拖着。但现在我一定得讲了，哎呀我这心口啊……疼哎。” 　　“……”明宸张了张嘴，没出声。 　　“蹭上司延安的热度，好。蹭得过了就不行。你俩微博相互点赞，今天跑个运动会都总站一起，有些粉丝情绪开始不稳了……就算你自己无所谓，不怕别人骂你，你替司延安想想呢？” 　　西施姐咬咬牙，还是把这难听话说了：“他堂堂一个电影界的人物，整天自降身价跟个唱跳偶像在一起玩儿，是凉了吗？” 　　“我先挂了。”明宸呼吸重了。 　　“小宸！姐不是说你不好，我是说、” 　　明宸掐掉后半句，大步向某张桌子走过去。 　　有个人影动了动，可能是在犹豫要继续躲还是往外逃，明宸已经加速跳过两张桌子，一把掐住他小臂把人拖出来。 　　那人叫出一条长长的泣音，脸一露，明宸顿时一阵心烦。 　　怎么又是你。 　　“松手——”柳茶挣扎：“你弄疼我了！” 　　妈呀。明宸下意识松了手，被这话恶心了个半死。 　　“你躲这儿干什么？”明宸沉着脸低头看他。 　　柳茶歪坐在地上，眼泪已经淌出来了，扶着手臂咬着唇。 　　里面听见动静，很快有人出来，看到这场面都挺震惊的。 　　娱乐圈人士普遍要脸，没几个能豁出去做到柳茶这样，先出来的两人就当个新鲜热闹看，一直问他怎么了。 　　柳茶坚强而柔弱地回答：“我只是……想来找一下延安哥……” 　　明宸立刻就知道这麻烦是自己带来的。 　　刚西施姐说的话立刻倒退重播了好几遍——你就算不考虑你自己，也想想司延安…… 　　想想司延安。 　　就因为他跟司延安关系走得近了，柳茶这种人竟然开始打他男神的主意。 　　钥匙十块钱三把你配吗你配几把你配吗你配几把…… 　　“找他干什么！”明宸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土匪，穿着貂毛披风举着大砍刀那种，非常的凶神恶煞！ 　　柳茶大概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的王霸之气，瑟缩了一下，梗着脖子：“不告诉你！” 　　“……”明宸瞪着他。 　　“就不告诉你！”柳茶倔强。 　　明宸被这小学生对话搞烦了，抬手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我跟、” 　　半个音节被淹没在轰隆和噼里啪啦一阵响里。 　　在场全体都呆住。 　　这阵动静够大，把里面还在谈天说地的人全勾引出来了。明宸简直快要尴尬疯，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还好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店主很快来了，愣了愣就过来收拾：“哎，那张桌子本来就坏的，有条腿松了，碰了会晃，我正要换掉。” 　　明宸松了口气，软软地道了歉，帮他一起拣碎瓷片。 　　月秀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以为宸妹已然内力大成。” 　　乔琪捣她，抱拳说：“妹什么妹，叫姐，女神，英雄豪杰，牛逼。” 　　月秀连忙说：“失敬。” 　　司延安：“…………” 　　这一晚闹得鸡飞狗跳，柳茶企图跟司延安搭话，被司延安一句茫然的“你是？”堵了回去，伤心欲绝地离场。 　　明宸觉得挺可笑的，回去以后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又笑不出来。 　　点开微信，想问问司延安徐黄山电影的事儿，字儿打了半天又删掉。 　　也不是不敢问，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今天发生的事儿实在有点多，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也理不太请楚思绪。愣了会儿神，司延安朋友圈没有更新，他只能退出来。 　　冷静的一家人群里，队长破天荒刷了屏，分享了好多条微博。 　　明宸光看标题都知道里面是多羞耻的内容，完全不想点开。 　　陆芒：活得久了，猪都会上树了[欣慰.gif] 　　陆芒：床垫精竟然学会了直立行走 　　陆芒：瘫痪青年用双手为爱人撑起一片天 　　陆芒：[分享微博：14岁的宸妹练习室版《shake it off》，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从不在饭撒里跳女团舞哈哈哈哈] 　　陆芒：[分享微博：全明星运动会上下午场repo，明宸正苏粉头顶青天。他真的好会营业哦，有朝观众席比心哦！除了矮就是完美爱豆...] 　　陆芒：[分享微博：今天司延安搭了明宸八百次肩膀，不知道节目剪出来多少次，我佛了，不想吃这种狗...] 　　明宸被最后这个吸引了注意力，以为说的是不想吃狗粮，结果点开一看，全文是不想吃这种狗币CP。 　　“……”明宸气得拿小号怼了她八层楼，还是没过瘾，切回微信。 　　小明躺下了：说个事 　　小明躺下了：我今天脑子一昏亲了我男神的脸一下 　　小明躺下了：他好像没生气 　　过了一会儿队长回了。 　　陆芒：正常 　　陆芒：猪拱白菜才要生气，猪吃糟糠天经地义 　　明宸一屁股坐起来，反手把陆芒拉进了黑名单。 第24章 　　明宸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气球, 睡了一夜气就跑光了，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瘪的。 　　他双目无神地拿过手机，点开微信时的动作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 　　果然, 群里的聊天记录刷了几百条，其中一半都是平子和周三刷的问号。 　　剩下一半是陆芒和他花式挨骂，平子骂他做事不带脑子, 骂陆芒不会说话可以把嘴捐给有需要的人。 　　明宸坐在床上就开始出汗，打字几百字保证没被看到也没被拍, 平子暂时没回。 　　左上角还有两条消息，是西施姐给他发的，凌晨三点半, 很长一大段。明宸扫了一眼，还是那个意思, 叫他去问司延安徐导电影的事儿。 　　明宸叹了口气, 恹恹地洗漱完，自己对着镜子撅着屁股把纹身遮了。 　　当初偷偷在尾椎骨纹这个身，疼得要命不说, 还被公司好一顿骂。 　　一开始是挺兴奋的, 后来发现麻烦远远大于享受。 　　自己看不见也摸不着, 也没变可爱，谁家一米七的猫只有十厘米的尾巴？但要让他纹整个背上那么长, 他又不敢。 　　时间差不多了, 临出门时他看见玄关柜上放着的瓶子，是昨天司延安给他买的盐汽水。 　　他喝空了也没舍得扔, 一直抓着带回了家。 　　这会儿他想了想，跑去厨房把瓶子荡干净了，放到书架二层, 还拍了张照。 　　寻思着什么时候买个小香炉放旁边供上。 　　周三今天半瘫在车后座，有气无力地抬抬手：“早啊老幺。” 　　明宸跨过他坐进去，跟助理和司机问了好，才低下头眨了眨眼睛：“你这是？” 　　“身上又酸又疼。”周三说：“我早上起来以为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明宸笑了笑。 　　周三狐疑看他：“你不难受吗？” 　　“不啊，不是你带我去的健身房吗。”明宸说。 　　“……靠？”周三坐起来，百思不得其解地看东看西又看上看下：“小看你了哈……练了几天就是不一样，胆子大了，都敢亲那谁……” 　　明宸脸迅速涨红，咳了好一阵。 　　中午有趣味运动会，今天位置好的票比昨天价格更高更难抢。 　　明宸换好衣服来到操场上，乔琪她们已经在场边跟碰巧撞上的站姐隔着栏杆说话了。 　　田径场北侧上方挂着显示屏，放着全明星运动会的logo动画，然后是昨天的计分和排名，搞得花里胡哨的。 　　黄队目前以三分的微弱优势暂列第一名。 　　让人有点小骄傲。 　　“明宸！”乔琪喊他。 　　明宸哎了一声，小跑过去。乔琪的站姐身后跟着三四个姑娘，都相当漂亮，她是养成系偶像出身，跟一些大粉私底下走得很近。 　　“乔姐喊我？”明宸走近，朝小姑娘们笑了一下。 　　乔琪立刻推了他一把：“好了没事了你走吧！” 　　站姐大笑：“干嘛啦你！炫耀啊！” 　　“是啊，我又没钱给他付通告费，只准你们试看一眼。”乔琪说。 　　看台入口处陆续又有人进来，明宸示意乔琪跟他走，朝几个姑娘挥了挥手：“会员可以免费看。” 　　“怎么入会啊——”站姐喊。 　　“仙女自动入会。”明宸笑着说，转过身去。 　　小姑娘们发出一阵狼叫。 　　乔琪小跑跟上他：“哎呀好会啊！？怎么说的教教我！” 　　“嗯？实话实说啊……”明宸说着，突然感觉后背被什么砸了一下，挺重的，还有点疼。 　　“宸妹我爱你——”看台方向有人喊了一声。 　　乔琪愣了愣，急忙回身看，他们俩离看台近十米远了，因为刚进了一波人，你挤我我挤你，要么站着要么在移动。好多人都在左右看，想找是谁嚎的。 　　然而谁也没找到，那人就这么淹没在人海里了。 　　刚砸到他的是个包装得方方正正的礼物盒子，粉色的，系着银灰色蝴蝶结。 　　盒子有巴掌大，正不讲究地滚在地上。 　　明宸犹豫了一下，还是捡起来，朝那边说了声谢谢。 　　“礼物？”怕再引起骚动，乔琪跟他都走快了，直接往场边的医疗补给点去。 　　“大概吧。”明宸没笑：“说了很多次不能这样送礼物……但如果扔在那儿也不好。” 　　乔琪叹了口气，表示理解。 　　助理在的时候是助理捡，今天这场合没别人帮忙，明宸只能自己捡了。 　　乔琪问他拆不拆，他说不，把盒子放在了最角落堆杂物那桌上。 　　今早没有集合的环节，直接就是比赛，司延安昨天全比完了，人到现在都没来。 　　离接力比赛还有一个小时，趁着阳光还算温柔，明宸在跑道边压腿热身。过了五分钟，男神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下意识朝那儿招手。 　　司延安方向一转，当真过来了。 　　明宸揉了揉鼻子，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很意外，本来以为想了一晚上加一夜加一早上徐导电影的事儿，见到司延安却全忘了。 　　对方大步走过来，这一瞬间，脑子里扑棱起来的念头，竟然和一开始一模一样。就很飒，很酷，很有气势，很……很男神。 　　“男神！”明宸脑子这么想的，嘴上就顺口喊了出来。 　　“……”司延安脚步一顿，左右看看，很凶地伸手指了指他。 　　“哥哥哥哥……”明宸红着脸往他那边跑了几步：“怎么来这么晚啊？” 　　“昨天回的晚。” 　　“嗯？我们不没续摊吗？”明宸睁圆眼睛。 　　“你继续，”司延安提醒他，明宸乖乖继续弓步压腿，司延安说：“不是续摊，帮周凯源搬了趟桌子。” 　　周凯源是奶油草莓那个做饭很好吃的老板。 　　明宸：“…………” 　　顿时尴尬得差点劈叉。 　　“我后来看了，另外一条桌子腿也坏了，确实不是你劈的。”司延安伸手按住明宸肩膀，把他往下压：“但你手劲儿也不小，昨天掐我一下，印子半天下不去。怎么练的？” 　　明宸给了个非常装逼的回答：“不知道啊，天生的？” 　　司延安盯着他不太爽地看了一会儿：“换条腿。” 　　男神是个神奇的人，跟他说几句话就能让人心情好起来，甚至能让明宸短暂忘掉那个“你们走太近，对谁都不好”的说法。 　　十点时其他项目都比完了，就剩男女混合八百米接力跑。 　　黄队八个人里，有三个都是不用怀疑的弱鸡，体能基本上属于重在参与这个级别。就是咖位大，这种项目不能不带，否则没有看点。 　　明宸这种黑马有一个就够了。 　　就算还有两个能跑的，大家商量顺序的时候还是默认了黑马的崇高地位，想让他来定。 　　只是明宸不懂这些战术，最后还是拉了杨熙来。 　　明宸总觉得杨熙表情有点不自然，不过没证据，也就随便了。幸好他真的比较懂这些，很快决定了出场顺序。 　　“还有十分钟，可以去场地上熟悉一下交接棒，找找感觉。”杨熙说。 　　“对对对，”黄队最能跑的一个黑皮演员说：“接棒接好了，能省很多时间。咱们这场要是输了，就不是第一了，那多可惜啊。” 　　明宸顿时也有点紧张。 　　其实这个第一对他们来说就是拿着玩儿的，不能当饭吃，不能转化成通告或者钱。 　　但想想，人不就这么回事儿，得不到的胜利果实也就算了，一旦快到手了，哪怕只是个好听的名次，都不能忍受它被别人摘走。 　　“最后一棒！”黑皮演员用力拍明宸肩膀：“我们的秘密武器！” 　　“哪儿还秘啊，”重在参与其一的姐姐笑起来：“都传遍了，全村的希望，黄旗班的灯塔。” 　　“黄旗黄旗，勇争第一！” 　　“不行，”有人抗议：“太土了。” 　　明宸却觉得很好，他还没喊过口号呢，多土都觉得新鲜。 　　在边上练了会儿交接棒，他见有人四处找水，自告奋勇去搬。 　　刚走到棚子那边，就听到有人喊：“这粉盒子谁放这儿的啊？装的什么——” 　　明宸加快脚步，没等过去，就听到突兀一声尖叫。 　　棚里躲凉快的人不少，连工作人员在内不止二十个，那声尖叫把他们掀开，人围成了一个圈，明宸狂奔过去，就看见被围着的空地中间，掉着一个粉盒子，旁边有个烂苹果。 　　他一怔。 　　苹果很烂了，因为砸在地上，流出褐色的臭水。很真实且不友好的场面。 　　“抱歉。”明宸平静地钻进人群，抽了张纸巾把烂苹果装回粉盒子里。 　　这时有条白色小虫掉了出来。 　　明宸又抽了张纸，把小虫也装回去，盖上盒盖。 　　刚尖叫那个是个工作人员，这会儿终于敢出来，一边道歉一边要去处理盒子。 　　“你别管了，”明宸避开她的手：“先放这个角落，节目录完我来带走。” 　　他看到众人或诧异或茫然的眼神，笑得有点勉强：“抱歉。” 　　早上没看到谁扔的时候就该警惕的。 　　明宸觉得自己跟礼物就是有仇。 　　其实这个算还好了，起码它的恶意很明显，远远没有他当初的台钟事件严重。 　　就当他是公众网络里一句不好听的脏话好了，明宸已经可以很习惯的做到淡定处理。 　　接力快要开跑了，明宸没时间再感慨，有人帮他搬了水，匆匆回到场边。 　　月秀路过他时脚步一停：“你……” 　　明宸对她笑了笑：“嗯？” 　　“没。”月秀拽了下马尾，又带着个本子匆匆往前跑。 　　“最后一场了！”黑皮演员大喊：“黄队必胜！！！” 　　“黄队必胜！”众人喊。 　　明宸跟大家一起围完圆阵，各就各位，发令枪响的时候，他猛地哆嗦了一下。 　　有一种心脏被击中了的感觉，很想做第一棒，想现在就跑出去。 　　大家都是业余的，前三棒状况百出，黄队虽然有点失误，但蓝队红队也没好到哪儿去。 　　明宸踮着脚，握紧拳头，眼睛注视着比赛状况，思维却不受控制的发飘。 　　第五棒跑完黄队领先，但之后的六七棒是他们队最弱的两个女孩子。之前说他们重在参与，似乎都有点过于尊重了。 　　六棒跑了一大半把棒子甩掉了，不得不冲进草丛去捡，七棒更夸张，好不容易快到明宸面前，脚下一绊摔了个五体投地。 　　“起来！”明宸吼了一声：“快！” 　　七棒吓得从地上弹起来，硬生生单脚跳过了三五米远，把棒子交到了明宸手里。 　　这时红队蓝队的最后一棒都已经冲了出去。 　　明宸跑了起来，加速向前。 　　他没注意别人的位置，没有刻意追赶，他只是在用尽全力的奔跑。 　　之所以讨厌跑步，是因为很多时候，跑这个行为就伴随着逃离什么的愿望。 　　但无论跑多快，跑到自己喘不上气，心肺炸开，逃不掉的东西还是逃不掉。 　　就比如这个烂苹果，清楚明白的悬在他脑海里，眼睛一睁好像就能看见，形状色泽甚至味道都非常鲜明。 　　但是，哪怕明知逃不掉，他还是会想逃，因为哪怕一秒也好，他不想看到这个苹果。 　　明宸冲过终点，被欢呼的人群簇拥，无数赞美潮水般涌进耳朵里。 　　他不知道缓了多久，才渐渐能分辨大家在说什么，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开心。 　　“太厉害了老幺！”周三晃着他的肩膀冲他吼：“刚你根本不是人！你嗖地就过去了！嗖的！” 　　明宸不知道他怎么混到黄队的拥抱中心来的，笑着用力跟他抱了一会儿。 　　赢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高兴的。 　　………… 　　周三拿了瓶冰绿茶贴在明宸脸上：“你真不去？” 　　明宸坐在树荫下，小口喝水：“嗯，我跟杨熙说了，说我太累了要歇歇。” 　　正式赛到接力就结束了，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趣味项目，两人三脚跳大绳拔河之类的。明宸跑完就被簇拥着从终点到黄队聚集地，和杨熙说只拔河，别的就不参加了。 　　其实司延安就站在杨熙旁边，但他那会儿还慌着，没那个勇气看男神的眼睛，说完直接跑去场边躲懒。 　　周三跟他坐到一起。 　　“不去也好，”周三一屁股坐下来：“你风头出够了，再抢要跟人结仇了吧。” 　　明宸没说话。 　　周三又叹了口气：“又有神经病给你寄神经病礼物？” 　　“嗯……”明宸跟着叹了口气：“我没打算拆的。” 　　“不怪你，人在江湖行走，总有人眼红你的风光。”周三非常兄弟地拍他肩：“我和平哥也有啊，队长更多了，上次不还有粉丝给他寄血袋，我靠那瘆人的……” 　　明宸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恢复能力一直强，遇到这种事，一般过一天就好了。现在他只需要缓一缓。 　　“两人三脚了。”周三站起来，手搭凉棚朝远处看：“司那谁在比赛啊，你不去看了？” 　　“不去了。”明宸戳着瓶盖。 　　“……”周三又看了会儿：“他们好像都是男女配的，司那谁跟林霖一对，林霖刚不还给你行大礼了吗，脚好了？” 　　林霖就是七棒，在他面前摔倒那个。 　　明宸发了会儿呆：“我还是别老往男神跟前凑了。” 　　“怎么着？”周三突然惊了：“昨天不还挺嘚瑟么？还亲……” 　　“啊！”明宸烦躁：“我揍你了！” 　　周三：“好的，大王，那你说你怎么想的，你总不会说什么咖位配不上之类的吧？谁处兄弟在意这个啊！” 　　换平子或者陆芒都不会这么说，但周三社交狂人，能认他家刚干了三天的临时工保姆叫干妈，这句话就非常真挚了，简直是肺腑之言。 　　明宸不知道怎么解释：“很麻烦。” 　　“谁麻烦？” 　　“都麻烦。”明宸说：“我们私下关系处好就行了，镜头前走那么近，别人还以为炒CP呢。” 　　周三一愣：“有道理哦？” 　　“所以我不去看他比赛了。”明宸冷酷。 　　话音刚落，早上问完好就一直静音的系统突然说话了。 　　[明宸先生，男神遭遇危险，即将摔倒，后果严重，请前往领取第四阶段奖励，和……] 　　听到后果那个后字的时候，明宸已经嗖一声蹿了出去。 　　他穿过半条跑道，踩过沙坑，径直冲向司延安。 　　司延安果然即将摔倒，因为跟他左脚捆右脚的林霖脚崴了，狠狠别了他一下，那个角度那个姿势，明宸不用看都知道肯定会扭到，伤筋动骨那种。 　　司延安企图稳住身体，但林霖尖叫一声，又拽了他一把。 　　电光火石间，明宸一个滑铲冲过去，双手接住后仰倒下的司延安，然后一搂他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没事吧！”明宸惊魂未定：“脚疼吗！？” 　　司延安震惊的看着他。 　　明宸顾不上其他，扫了一眼司延安脚腕，虽然看不出来，但系统刚说会很严重！！他顿时就非常着急，单手把那绳子拽掉，抱着司延安转身就跑。 第25章 　　这一通操作猛如虎, 等听到医生终于肯定地说出“扭伤”的结论时，明宸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只是扭了一下吗！？”他扒着桌子，大口喘气, 急得要命。 　　“……你还想要他怎么样？”医生眼睛瞪得比他还大，把刚拿出来的固定绷带拍得啪啪响：“真有大问题刚巡场员肯定叫救护车了嘛！” 　　“？”明宸一呆，好有道理啊。 　　医生话音刚落, 编导和一众工作人员才追上来，顿时把这个设在休息室旁边的小医务室挤得满满当当。 　　[明宸先生, 你已成功领取了第四阶段奖励，和男神亲密接触十秒。] 　　脑海里传来系统的声音：[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半张着嘴, 被挤出去一点，又出去一点, 最后站到了门口。 　　他听到编导急急忙忙问什么情况, 医生又巴拉巴拉说，过了一会儿人又全涌了出来，估计是听说没事儿了。 　　明宸这时才敢扒着门框, 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男神。 　　男神表情不太好看……不对, 是相当难看。 　　他一手撑着床, 光着一只脚悬着。 　　明宸吞了吞口水。 　　“能走就好，”编导说：“刚把我们吓坏了, 以为怎么了呢, 但还是要注意……做好固定先歇会儿吧，十二点颁奖你再来。” 　　司延安的手机开始响, 他看了眼掐掉：“放心。” 　　编导满意的点点头，出来了，路过明宸时表情和蔼：“明宸啊！” 　　明宸忙点头：“哎！” 　　“……”编导摸了摸脑袋, 也不知道说什么，嘿嘿一笑，给他竖起拇指，走了。 　　明宸尴尬地微笑目送，目完回头，对上司延安凉凉的视线，笑容一点点收了。 　　“男神……”明宸抠了抠门框，恨不得一头撞晕。 　　“进来。”司延安说。 　　明宸走进去。医生正在男神脚腕上缠绷带，快缠好了。他露出来的皮肤发红，总体看着好像是肿了一点？肿了吗？应该是肿了吧…… 　　“好了。”医生把胶布一贴：“三天别运动，尽量少用力，疼了再去医院，不疼不用管，小伤。” 　　医生语气有一种微妙的嫌弃。 　　明宸在心里把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好的后果严重呢！ 　　他跑接力的时候都没怎么出汗，抱着司延安先去场边又进后台的这一通折腾也没感觉，这会儿被空调一吹，打了两个喷嚏，才觉得身上粘粘的不舒服。 　　医生说完拿着保温杯出去了，明宸站着愣了一会儿，直到司延安说了声坐，他才坐到了空出来的椅子上。 　　两人沉默了好久，司延安手机不停震，他不看，就微微蹙着眉。 　　明宸知道他心烦，刚站在外面已经后悔半天了，明明刚刚才发誓不往他身上凑，还是给他添了麻烦。 　　这会儿就很心虚。 　　“抱歉。”明宸垂头丧气：“我太担心了，以为……反正对不起。” 　　小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伴着空调凉意，吹到鼻尖。 　　司延安不知从哪儿掏了只打火机出来，噌一声拨开盖子，又合上，再拨开再合上。 　　“过来。”司延安说。 　　“啊？”明宸犹豫着站起来。 　　“坐这儿。”司延安眼神示意了一下，明宸试探着坐到床边。 　　“有人说你收到个炸弹，怎么回事儿？” 　　“？？？”明宸睁圆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那个苹果啊！” 　　他摸了摸鼻子，早上还好，打了两个喷嚏就觉得有点不太通气了，声音闷闷的：“就是有个粉……一个黑子，送了我个烂苹果。” 　　他不想说这个，抠了抠指甲，决定换个话题：“男神，昨天徐黄山导演找我了。” 　　司延安眉毛拧起来，灰绿色的眼睛锁定他：“说什么？” 　　“说想让我演他的电影。” 　　还说你不许，让我别告诉你。我说那就算了，然后他又打电话给我经纪人，我经纪人就一直让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明宸在心里补充完：“……为什么不能演啊？” 　　司延安低着头摁打火机，半晌语气冷淡地开口：“那就去演吧。” 　　“嗯？”明宸一愣。 　　“你想去就去，问我干什么。”司延安啧了一声，抬起头来，明宸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距离感。 　　明明刚才还没这样的。 　　“不是，”明宸心慌慌的：“我是说，你不让我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司延安打断他：“徐黄山什么人，跟他合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去吧。” 　　“…………”明宸张了张嘴：“……我说我不去了。” 　　“为什么？”司延安看了他一眼，灰绿色的瞳仁里没什么情绪。 　　“不为什么。” 　　“那就去啊。”司延安说得轻飘飘。 　　明宸忽然觉得很恼火。 　　非常恼火。 　　想原地躺平睡觉那种恼火。 　　他硬邦邦的站起来，和司延安对视了足足一分钟，然后转身就走。 　　“明宸。”司延安喊了他一声。 　　明宸一只脚都踏出门了，本能的顿了顿，继续向外走。 　　“回来！”司延安又喊了声。 　　明宸装作没听见，小跑出了走廊，扶着墙缓了会儿。 　　操场上热浪翻腾，他想了半天还是没出去，扭过头咬着牙往回跑。那是男神啊！他跑七十五公里都摸不到他的手，现在多看他一秒都是便宜！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冲进医务室，明宸很凶的吼：“喊我干嘛！” 　　司延安缠着绷带的脚已经塞了一半在鞋子里，动作一顿。 　　“听我说。”司延安松了口气：“徐黄山本人问题不大，但他这部片的资方是扬帆投资，老板叫侯文昌，控股百分之六十以上。这人做事没底线，一旦沾上就很难摆脱。你去组里演戏，没有相应的资本就得仰仗徐导，很容易被拿捏。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中途要退出更麻烦，损失也更大。所以我不建议你去接徐导的电影。” 　　明宸刚刚还生着气，被这劈头盖脸的信息量砸懵了，呆呆站着不知道说什么。 　　“但机会确实很难得，你可以回去和经纪人商量一下，权衡利弊。你可以自己选择接或者不接，不用都听我的。”司延安说：“如果你经纪人对扬帆投资有疑问，可以让他给我打电话，我和他说。” 　　“……”明宸站着没动。 　　司延安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叹气：“吓到你了？” 　　“有点儿。” 　　“我戒烟，这段时间有点……”司延安捏了捏眉心：“控制不住情绪。对不起。” 　　明宸意识到这是在跟他解释，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怎么突然要戒烟啊？” 　　“本来就不抽，”司延安突然嘶了一声，刚一着急脚用力，又狠狠拧着疼了一下：“都特么那破电影拍的……操，我真是服了。” 　　明宸扶了他一下，方便他穿鞋：“哪部啊？旧城区吗？” 　　“嗯，拍了整一年，人都拍废了。” 　　明宸把一肚子快要脱口而出的彩虹屁默默咽回去，表情严肃认真：“没有，还是很完美！” 　　司延安笑了笑。 　　“就是……你戒烟怎么还带打火机？”明宸忍不住问。 　　“习惯了。”司延安把打火机揣回去。 　　“看到了不会更想抽烟吗？”明宸茫然。 　　“是会。”司延安说。 　　明宸一脑袋问号，难道因为他文盲，才听不懂这里面的隐藏逻辑？ 　　司延安突然又把打火机拿出来，向前一抛。 　　明宸接住了。 　　“送给你了。”司延安说，呼噜了一把明宸的脑袋：“没什么特别的，给你留个纪念，拿来点蜡烛吧。”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你就当是给朋友的道歉礼物。” 　　*** 　　“扬帆投资！”西施姐大惊：“以前没听过它有问题啊！” 　　翌日中午，明宸坐在公司会议室里，趴在桌上傻笑，眼睛紧紧盯着那只打火机：“司延安说的。” 　　“怎么会呢？盛世唐门不就是他家牵头投资的嘛，去年跟夏日限定cp争了好久番位，常旻差点成顶流了！”西施姐焦虑地捂着胸口。 　　“司延安说的。”明宸说。 　　“徐导确定是扬帆投资的吗？他电话里真的很欣赏你，况且这事儿又不是我们求他……”西施姐指尖敲桌子。 　　“司延安说的。” 　　“你复读机吗？”西施姐忍不了了。 　　“司延……没有啊？”明宸笑眯眯。 　　西施姐对着他这张不求上进但美好得仿佛春回大地福满人间的小脸蛋儿生闷气，骂又不忍心骂。 　　“算了算了。”她叹了口气：“你最近表现已经很好了……咱们也不求一口吃成个胖子，你还小呢。” 　　明宸笑起来：“西施姐也小呢，咱们都不着急。” 　　“哎哟小坏蛋。”西施姐笑着骂了句：“行吧，慢慢来就慢慢来。” 　　话虽这么说，西施姐对回绝了徐黄山这件事还是颇为遗憾，事情都过去半个月了，她还是会莫名其妙地突然叹口气。 　　明宸有时候也觉得过意不去。 　　他的职业性质，注定了他不能做事全凭喜好，事实上他一直是个很听话的艺人，安排的事都会乖乖做好。 　　唯独这一次，哪怕劝他拒绝的人不是司延安，他一样会慎重又慎重的考虑。 　　西施姐也知道其中利弊，自己心里舍不得罢了，等到全明星运动会在爱橙视频上架，明宸的热搜不断，艺人指数蹭蹭上涨，一堆邀约挑到手软……她顿时把这破电影扔到了脑后。 　　“虽然他们掐得厉害，但红也是真红了！”西施姐悄悄买了水军给舔屏党草热度：“就是营销号少捆点司延安就更好了……” 　　此时周晚兑的经纪人从办公室门口路过，大声抗议：“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家周傻给他办的健身卡他还钱了吗！？” 　　然而西施姐的好心情第二天就被破坏了。 　　明宸今天下午才有工作，昨天睡得晚，接到西施姐电话的时候眼皮重得像被502胶粘过。 　　他按了半点才戳到接电话键，迷迷糊糊喂了声。 　　“明宸，”西施姐声音压着火：“你运动会上那个苹果，是柳茶让他粉丝扔的。那边内讧爆了聊天记录，扯到你身上，还在吵。你今天别看微博。” 　　她咬牙切齿：“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次我肯定给他锤到地心里去吃屎。” 第26章 　　明宸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 说偶像是21世纪最奇幻的商品。 　　看到这种东西，“商品”本人的心理感受是很奇怪的，一方面觉得好对啊说的好有道理啊……一方面又想啊是这样的吗？ 　　别人都告诉我这只是一份普通的职业, 做好就行了，事实上呢？ 　　还好明宸从来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过两天开心日子就什么都忘了, 陆芒平子他们都夸过他心态好。 　　也不是吧，他只是比别人更知道活下去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而已, 毕竟有得必有失，他不计较这些。 　　但不是柳茶这样。 　　这样利用他对职业特殊性的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撒谎。 　　明宸沉着脸起床洗漱, 镜子里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像朱教练说的，有戾气, 他现在收不回去。 　　装得久了, 他有时候自己都会忘，他之所以整天想着怎么样显得可爱一点，又说好话又纹身的……就是因为他一点都不可爱。 　　他从来就不是个可爱的人。 　　明宸给郭盔打了个电话, 然后抹黑了脸, 在鼻子上脸颊上点了麻子, 戴上黑框眼镜扣上帽子。 　　临出门时，看到小书架上的盐汽水瓶子和打火机, 脸色才柔和了一瞬。 　　随后又绷紧着出了门。 　　郭盔已经在路口等他了, 看到明宸嚯了一声。 　　“小老板怎么一晚上就晒黑了！？我记得昨天还挺白啊？” 　　明宸闭了闭眼：“去养心斋。” 　　“……哦。”郭盔突然怂了，沉默开车, 连相声都没敢放。 　　外面骄阳烈日，晒得路人心浮气躁，一连遇到两起电动车和三轮车碰起来的小型交通事故, 一条路上导航全面飘红。 　　郭盔被堵得没脾气了，明宸却觉得还好。 　　反正无聊，他点开微博登上小号。 　　柳茶是注定要完了，就算他录了个声泪俱下的视频，真诚剖析内心的嫉妒，承认自己是个普通凡人被人一怂恿脑袋一热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你我的好友明宸…… 　　也改变不了定局。 　　不过看看故事发展成这样的过程还是挺有趣的。 　　有人做了个总结，有图有文清清楚楚。 　　说柳茶一直跟大粉私联，经常会灌输他跟明宸关系很好，明宸虽然不热情但他也许就是个不热情的人这么个信息。 　　昨天运动会上，柳茶被驳了面子，大概是觉得明宸率先一个人抛弃他塑造了新的人设，而这个人设又时髦又吸粉他学不来。 　　当然他不是这么说的，原话是：“我都不知道他还会这些，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其实是没把我当朋友吧……” 　　柳茶的粉圈一直以diss明宸为政治正确，大粉一听气愤无比，觉得明宸简直是不把他们哥哥当人看！于是提议在看台上朝他扔垃圾。 　　柳茶在聊天记录里先劝阻了两句，又说你们这样一定会被保安扔出去的，还会被他的公司拿来虐粉。接着大粉才想出了在外面包装礼物盒的想法。 　　原话：让他心情大起大落，贱人就配收垃圾。 　　明宸嘴角翘了翘，翻到下一张图，后面就是这个大粉是怎样跟柳茶的经纪公司因为一些利益分配问题扯皮，最后扯得反目成仇，贴出聊天记录，抱着柳茶同归于尽的过程。 　　这事是后半夜爆出来的，早上才彻底热闹起来。 　　明宸自己的粉丝之前都不知道他还在运动会收了个烂苹果，这会儿气得快要发疯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西施姐应该在忙着压评论，联系大粉安抚粉丝。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西施姐让他别说话他就不说。但这个烂苹果他得还回去。 　　他看着那些做作的聊天记录，脸色愈发沉，心里说了声：[系统。] 　　系统恭恭敬敬：[明宸先生，您好。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一点四十二分，您还有跑步五千米、力量训练四项未完成。] 　　[能帮我定位到柳茶的位置吗？]明宸问。 　　[只要你科学的锻炼……可以。]系统非常机智地省略了中间那一长串。 　　[挑个晚上，他要是一个人到旧城区那一带，]明宸说：[就告诉我。] 　　明宸想了想又说：[带一个助理也行，多了不要。] 　　系统彬彬有礼：[好的，明宸先生。] 　　车行到养心斋前面步行街那个路口，郭盔把车停了，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 　　“到了？”明宸回过神来。 　　“哎！小老板是要买什么吗？要不我给你买去？”郭盔挠了挠头。 　　“不用了。”明宸拉开车门：“下午一点，还在这儿等我。” 　　郭盔一愣：“小老板！那啥，我刚忘了问你……下午我可能要……请假。” 　　明宸回头烦躁地看了他一眼。 　　郭盔慢慢举起手，鹌鹑似的：“……不请了。” 　　“确定吗？”明宸冷淡问。 　　“不请了不请了。”郭盔说。 　　明宸穿过步行街，进养心斋跟陈哥心姐打了个招呼，从后门出去进了槐宁路。 　　旧城区的房子都是表面光，最外面一层还算有风情，几条巷子一隔，视觉上就逐渐显露出劳动人民审美上的百花齐放来。 　　明宸总觉得自己土洋不分的毛病，就是在这儿长大给培养的。 　　他走到一家包子铺门口。 　　因为中午了，窗口里的包子们都肚皮朝天的铺在蒸笼上晾着，防止水汽捂烂。他探头扫了眼没看见人，掀开帘子走进去。 　　小门面后门别有洞天，面积不大的小院子里停着辆三轮车，地上两盆长势喜人的仙人掌，花盆里非常不讲究的扔着一个烟头。 　　明宸眉头一皱。 　　院子再往后是间平房，门口阴凉处的躺椅上睡着个人，明宸走过去，踹了躺椅一脚。 　　“我他m……”大鲸凶神恶煞地跳起来，下一秒天地色变，瞳孔地震：“……木啊的。” 　　“说什么？”明宸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 　　“明哥。”大鲸僵硬微笑：“有事儿您吩咐。” 　　大鲸是这片儿的街霸，明宸其实挺不喜欢他的，和他也没有任何愉快的回忆。 　　只是好歹相识一场，陈哥心姐又在这片住着，他不来找麻烦，明宸也懒得跟他杠，何况他很忙。 　　有时候回养心斋会见到大鲸一两次，就不咸不淡的问候一声。 　　上一次这么问候，好像都是一年多前的事儿了。 　　“请你帮个忙。”明宸说。 　　大鲸一听请字，眼睛立刻睁得老大：“不敢当不敢当，明哥你说。” 　　“有个人，叫柳茶，一会儿我把他的照片发给你。” 　　“好的没问题，”大鲸一拍胸脯：“敢惹明哥，活得不耐烦了他！看我一巴掌给他抽进马里亚纳海沟！说吧明哥，撅他胳膊还是腿儿。” 　　“……”明宸小脸儿皱起来：“你们现在还打人？” 　　“没没没……”大鲸连忙摆手：“我就打个比方！” 　　明宸看了他一会儿，越看越丑，嫌弃地撇开视线。 　　“不一定什么时候，他到这附近我给你发短信，也别干别的，扔他几个烂苹果就行了。”明宸强调：“一定要砸到他身上。” 　　大鲸愣了愣：“香蕉不要吗？” 　　“苹果C位，要够烂，别的你看着办吧。”明宸说：“要么你现在就买几个放家里，钱够买吗？” 　　“够够够够……我跟前面水果店那老头打个招呼！”大鲸忙说。 　　“要给钱。”明宸教育他。 　　跟大鲸交代完，明宸回了养心斋。 　　正是饭点儿，店里非常热闹，明宸轻车熟路进了收银台。心姐正在旁边的打包台上给各种汤菜装袋，明宸过去打了个响指。 　　“小宸？”心姐笑起来：“办完事儿了？饮料给你打包好了，贴了个红胶带那两袋，带去给你同事们喝，别拿错了。” 　　明宸乖乖嗯了一声。 　　“这个是你的，紫薯粥，早饭没吃吧？先喝这个垫垫胃。行了快走吧，别迟到了麻烦别人。” 　　明宸提着两大袋东西，刚转身，身后心姐又喊了他一声，伴着人声嘈杂。 　　他回过头，询问地看心姐。 　　“有人欺负你就说，大不了回家来，家里生意好呢。” 　　“嗯。”明宸弯起眼睛点点头。 　　踏出店门时，他嘴又抿成一条线，心烦意乱的吐了口气。心姐从来不看娱乐圈八卦的，不会也知道了吧。 　　一点还差十分钟，郭盔已经等在路口了，明宸见状也不再说他老是想请假的事儿，钻进副驾驶，掏出温热的紫薯粥把吸管扎进去。 　　郭盔正在打电话。 　　“老大……你揍我可以，别揍不可爱出气啊！橙子奶昔也是无辜的，是我早起特地给你买的！不喝你就放冰箱，别砸……好好你没砸，不是老大你这……表妹怎么就不能开车了，你歧视女司机！” 　　明宸心不在焉地听着，点开微博围观撕柳茶的战况。 　　“不跟你说了我要送小老板上班去了。……是啊，小老板老可爱了，脾气也好。脾气比你好多了，皇上你是不是过于自信了？你以前不这样啊！……哎我错了，我回来任你打骂，你就给表妹一个面子，好吧？……好嘞我不穿衣服给你揍，挂了。” 　　明宸听得连瓜都不要吃了，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咽下一口粥：“你前雇主？” 　　郭盔叹了口气：“不能叫前呢，他离不开我。” 　　“那你回去吧，我再找人。”明宸说：“但当初说好两个月，现在还没到呢，你最好能撑到月底，那时候我也找好新助理了。” 　　“没问题！他现在基本没工作，好长时间才出趟门，这不今天赶巧了。”郭盔傻笑：“不过没事儿，有人替我。” 　　不愧是扑穿地心的十八线前雇主，都混到基本没工作的份儿上了，真惨，但活该。 　　听着不但打助理，还砸东西，歧视女司机……最后听着还有奇怪的性癖。 　　虽然娱乐圈这类传言多吧，但大多都是传言，他还没见过真的呢。 　　下午的工作是拍杂志内页，前天临时定的，算救场也算捡漏。 　　内娱四大刊之一的《冰点时尚》，最初是乘着电子杂志兴起的东风崛起的，这两年发展得越来越好，隐约有四大刊之首的样子了。 　　但凡能上封面的，一定是热门剧在播的一线演员，或者某综艺正火的顶级流量。不过他是去救场，又是拍的内页，读者会宽容很多，不会揪着他嘲代表作播放量之类的。 　　到了摄影棚，离说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明宸让郭盔先走，晚上等电话。 　　西施姐本来是要陪他来的，但网上激战正酣，估计是来不了了，明宸也没想打扰她，一个人上了三楼。 　　“明宸！”一出电梯，就听到有人喊：“怎么来这么早！cherry老师——明宸来了！” 　　明宸虽然没上过冰点杂志，但来过这个棚，认识不少人，进去以后笑眯眯地把饮料分给大家。 　　大的摄影基地会和许多杂志社以及各种项目合作，有的牛逼摄影师会带自己的班子，有的不会，直接用基地的工作人员。 　　这次的摄影师就是一个人，明宸挺自在的和大家聊了会儿天。 　　“明宸先去化妆吧。”杂志社那个叫cherry的女主编拿着电话大步过来：“既然来了就不浪费时间，这样你搭档来了也不用等。” 　　“还有搭档？”明宸愣了愣。 　　“对，昨天才定的，我们跟你经纪人说过了，她没告诉你吗？”说着她电话又响了：“喂？哎我是——” 　　明宸也没当回事，出道都五年了，什么没拍过。 　　但当他化好妆拿到要换的衣服，顿时大惊，靠，这个真的没拍过。 　　“泳衣？”他拎起泳裤抖了抖。 　　“对啊，”路过一个工作人员：“泳池水都放好了，就在顶楼，再过两小时阳光漂亮着呢。” 　　“那这个……”他又拎起旁边一团粉红色？荧光粉？反正什么粉的布抖了抖。 　　那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面有难色：“衣服都是昨天杂志方来人搭好的，有问题一会儿你问问摄影师吧？” 　　明宸实在不懂这些，他对衣服好看不好看没概念，更分不清另类和时尚的界限。自己平时穿的衣服全是陆芒和平子买的，那种“随你怎么搭，要是奇葩我跪下”的大众款。 　　这会儿这个荧光粉的破布，实在超越了他的理解。 　　想让他这种瞎子说好看都很难。 　　他皱着眉，早上那股烦闷又死灰复燃。 　　旁边的小姑娘忽然抖了抖，小心翼翼地说：“那个……要么你先等等，我去问问……” 　　“算了。”明宸没什么表情，抖了抖那件“衬衫”，不想为难小姑娘。 　　抓着破布，正要去更衣室，边门忽然进来个人。 　　“换一件。”司延安皱着眉往他这儿走，满脸都写着这什么玩意儿丑到我了…… 　　“谁给他拿的。”他很不爽地问。 第27章 　　“啊……那个, 那个那个……”小姑娘抖得更厉害了：“这是昨天他们配好的……” 　　“谁们？”司延安看了一眼明宸。 　　“就杂志方……”小姑娘说着，就看见明宸手一抖，把那件荧光粉布扔了。 　　她一时语塞：“……杂志方……” 　　“行, ”司延安说：“把摄影师或者能拿主意的人喊过来。” 　　“他们还没来……”小姑娘又说。 　　司延安看着她，等了几秒才问：“现在几点了？” 　　“呃……两点一刻。” 　　“几点拍摄？” 　　“两点半。”小姑娘汗都不敢擦。 　　司延安没说话了，绿眼睛盯着小姑娘。 　　明宸站在旁边表演呆若木鸡, 满脑子的男神怎么来了男神怎么来了男神怎么来了……但不敢说话。 　　氛围特别凝滞，好像班主任抽查作业发现全班没写, 然后谁第一个说话就要挨骂，但他视线又舍不得从男神身上移开！ 　　太好看了！ 　　男神剪头发了！ 　　“再去问。”司延安看了明宸一眼，没骂人也没发火, 说得轻描淡写。 　　小姑娘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疯狂点头然后拔腿就跑。 　　剩下明宸又表演了几秒的呆若木鸡, 才反应过来, 小脸儿一秒蒸熟了：“搭档！？男神你要跟我合影了吗！” 　　合影这词用的司延安都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是合影呢？不说我都没想到，我从来不跟粉丝合影。” 　　“啊？那你不拍了吗？”明宸呆住。 　　司延安又笑了两声, 从地上把那件粉红衬衫捡起来：“行了, 卖萌还上瘾了。” 　　明宸红了脸跟着傻笑。 　　自从运动会分别, 他还没见过司延安呢。 　　爱橙上架了节目以后他俩多了好多cp粉，正正逆逆说不清楚, 有的东西连明宸都不好意思看。 　　他自己的粉丝属性已经够神奇的, 扯上男神以后他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GB是什么个玩法？ 　　不过这个圈子还是小, 远远比不上他们的队内CP粉，西施姐给个眼神盯了几天也就不再管。可能是觉得问题不大，之前还说不能捆绑呢, 现在连双人杂志都敢接了！ 　　这种好事竟然没告诉他！ 　　但明宸转念一想又紧张起来：“我们要拍泳池照？我能脱衣服吗？” 　　“为什么不能？”司延安扫了一眼他下半身：“你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 　　“……”明宸语塞。 　　拍团综之前他也不会想这种问题。 　　但是因为穿了件背心不小心露点上了热搜还导致了一系列连锁事件发生以后，他就开始想了。 　　“越荒谬越不能屈服。”司延安甩了甩那件粉衬衫：“你经纪人应该跟杂志方商量过……不过不是这种，就是正常的。” 　　明宸严肃的点点头。 　　“不然你以后接戏也受限制。” 　　明宸嗯嗯两声。 　　司延安去化妆，他找了个角落悄悄看。 　　混血真是天赐的礼物，司延安他爸据说是一位英国人，搞天文学研究的，到中国来学术交流，和司延安妈妈相识相爱。 　　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他俩离婚了，男神在访谈里很平静的说过，应该离得挺和平。之后妈妈又嫁了一位商人，生了个女儿，男神说跟继父和异母妹妹关系都很好。 　　明宸觉得男神长得很开挂，可能五官里的每个基因都是择优录取来的吧，没有任何一个弧度长得随便。 　　明明是能让人一眼看出东方血统的优雅脸型，又作弊的添上了西方式的神秘，没得说，就是能让人夸上三天三夜那种好看。 　　明宸自顾自晃着腿看了会儿，心里感叹了一句我现在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啊……摄影师终于来了。 　　“大家好！两位先生好！抱歉久等了！”摄影师热情打招呼。 　　国内时尚圈活跃的外国摄影师不少，这两年尤其多，这位大叔虽然黑发黑眼，但高鼻深目，典型意大利西班牙那一带的长相，中文说得还不错。 　　“我听说，”摄影师愉快道：“有位先生不愿意穿衣服？” 　　明宸：“…………” 　　收回他中文还不错的评价。 　　“这件粉的不行，颜色不谈，质地也很差。上面还缝了个劣质塑料花，有病？”司延安挡开化妆师的手，偏头说了一句。 　　“但它打湿了会有薄和透的感觉！” 　　摄影师这句话是用英文说的，大概是一激动就想不起来词儿。 　　他转向司延安，手划拉着比划，试图用他不高的中文造诣阐述：“那朵花遇到水，表现了一种…… 花开完，将要……嗯…………withered and faded away！” 　　明宸默默想我怎么就衰败凋零了。 　　“衰败凋零和明宸有什么关系？”司延安直接英语回过去，大概是不想跟他磕磕巴巴的交流。明宸顿时爽了一下。 　　“哈哈——”摄影师笑了起来：“你会说英文！我只是看完资料后觉得很适合他，设计了一种风格而已，主编也认为这样的造型很有潜力。” 　　“他年纪还小，不合适，更不能再添加女性化符号。” 　　司延安没回头，含糊说着：“给他换件衣服。” 　　摄影师耸了耸肩，一转头看到明宸。 　　明宸正撑着下巴眼睛亮亮地盯着他，摄影师咧嘴一笑，问：“先生你觉得呢？我们刚刚在说——” 　　“我也觉得这件粉衣服相当的难看。” 　　明宸很流利地用英文怼回去：“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换一件。” 　　司延安有些诧异地回了一下头。 　　“……ok！”摄影师叉着腰，仰着头，重重叹了口气，非常遗憾的样子。 　　转而又笑道：“ 你们俩的英文都非常的棒！Hope for a good cooperation!” 　　新衣服很快送过来，明宸接过这件总算正常了的亚麻色衬衫，朝仍旧惶恐的小姑娘眯眼笑了笑，然后小跑着去了更衣室。 　　看起来心情很好。 　　“老师？头转过来一点……”化妆师小声提醒。 　　司延安照做，闭起眼睛，感觉非常神奇。 　　明宸英语非常标准，还好听。他本来声音就好听，不然也不会当主唱，接那些配音工作，不过口音上的好听，必须是经过大量练习的。 　　司延安不记得明宸有过留学经历。 　　明宸的娱乐圈履历很透明，十四岁以前是个普通小孩儿，上了初中报了他们公司的练习生培养计划，熬了两年十六岁就出道了。 　　同组的三个人都比他大，最小的周晚兑出道时也十九了，整整比他大三岁。 　　这些甚至不需要他费什么心思去查，都是随便刷刷都能知道的事儿。 　　而且上次运动会，小家伙跟他说的那些话，能听出来对学历挺自卑的，如果在那之前有什么特殊经历，经纪公司没理由不拿出来做文章。 　　司延安啧了一声。 　　泳裤一套分分钟的事，没过一会儿明宸就小跑着回来了，他分神看了一眼小家伙，衬衫大了。 　　泳裤是中长款，到膝盖上面，裤边有条浅蓝色弧线花纹，整条腿又长又直，非常美好的少年弧线。 　　但衬衫太抢眼，大到像麻袋披在身上，明宸本来就不高，这一穿把他整个人衬得更小了。 　　看得人有点火大。 　　摄影师反正就是不想让他好好穿衣服。 　　“不能换了，”摄影师大喊：“他很清纯！我很坚持！” 　　司延安没说话，看着他。 　　“嘿，”摄影师笑了：“你是他的经纪人吗？你在愤怒什么？” 　　司延安皱了皱眉。 　　“在发给我的资料里，你们只是有过合作关系普通朋友，为什么你要替他做决定？他并没有对这件衣服提出反对意见，他看起来还挺喜欢的。” 　　司延安闭上眼睛：“我没说不行。” 　　摄影师嘿嘿笑了两声，鸡贼地摆了摆手指。 　　司延安顿时憋了一肚子气。 　　谁说不行了，谁要做主了，我什么都没说好吗，你懂什么。 　　化完妆他沉着脸去了更衣室。 　　换衣服的时候还有点心不在焉的，差点把泳裤穿反。就算他真提两句意见也没什么不行的吧，明宸才几岁，他一个前辈，提点两句怎么了？ 　　怎么就多管闲事了？ 　　衣服穿好，帘子一拉走出来，他陡然看见明宸正蹲在前面两步远的地方，吓了一跳。 　　“男神！”见他出来了，明宸连忙站起来：“我纹身要遮吗？” 　　司延安顿时想起他的尾巴骨，又有点燥起来。 　　要遮吗？还是不遮？ 　　其实也没什么，又不是青龙白虎，但那个位置又确实有点微妙，会不会让产生什么联想？ 　　他思考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瞪了明宸一眼：“问我干什么。” 　　“……啊。”明宸也愣了愣，恍然大悟，啪嗒啪嗒往外跑。 　　跑了几步他脚步一顿，又回头看了司延安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 　　司延安缓了缓才走出去，那位想要什么衰败凋零感的傻逼摄影师正掀着明宸的衣服，夸赞他sexy。 　　“就这样吧！非常美！让我的灵感瞬间激发！” 　　主编也点头：“很好看啊！别人会以为是为了照片画上去的，没关系啦，性感小野猫，哈哈哈哈！” 　　司延安大步走过去，从后面拦住明宸往前带，冷淡说：“走了，快点拍。” 　　顶楼泳池有很多工作人员在，司延安和明宸先拍了些在岸上的照片，顶多被撩了点水。 　　太阳渐渐斜了，从百叶窗式的横隔栏里漏出来，金亮亮地洒在碧绿池水上。 　　衬得四周有种莫名的昏暗感觉。 　　他俩都是熟手了，明宸也非常懂得怎么在镜头前展示自己，渐渐的，出声的人越来越少，只有零星来自摄影师的指示。 　　拍明宸单人时，司延安就站在旁边看。 　　他得承认，偶像是有被人喜爱的资本的。 　　明宸光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什么表情也没有，举手投足间，都好像在说喜欢我吧，来喜欢我吧。 　　很漂亮，能引诱出魔鬼心底的不能说给别人听的欲念。 　　“向他泼水，在脸上。”摄影师说着，把机器向前挪，挪得很近，这是要拍特写了。 　　明宸踩着扶手下去，半截小腿站在水里，面对岸边。 　　司延安看着工作人员打了一桶水，皱着眉站起来，走到那人身后。 　　“我来。”他说。 　　摄影师笑了笑：“OK，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满满两手那么多的水，明白？” 　　司延安点点头，对着明宸轻颤的睫毛一捧水泼下去。 　　长尾巴的小野猫被浇湿了。 　　明宸突然被凉水一激，抖了一下，很快甩甩头睁开眼睛，朝司延安讨好的一笑。 　　司延安移开视线。 　　“很好，”摄影师检查了一会儿：“可以下水了。” 　　“会游泳吗？”司延安问。 　　“狗刨也算的话就会。”明宸探脚，适应了一下，吸了一口气才跳下去。 　　司延安看得有点想笑。 　　水堪堪没过腰，明宸踩到地看起来就安稳了，表演了两下狗刨和瞎扑腾。 　　司延安不小心碰到他的后腰，摄影师突然喊了声停，他和明宸只得不动了，相互看着。 　　他感觉指尖温热，应该是碰到了纹身，虽然和其他部分的皮肤一样平滑，心理上却有着很不平静的感觉。 　　他一向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表情，便垂眼看着明宸，希望能通过看他的脸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睫毛上的小水珠滚了下来。 　　滴答。 　　“好了！”摄影师喊：“外套都脱了把，随便游，随便动吧。” 　　这种要求往往是最考验模特的，明宸把湿掉的衬衫扒掉，不自在的左右看看。 　　“缩什么。”司延安看着他：“你很可爱，别怕被看。” 　　明宸愣了愣。 　　“你理直气壮，别人就无话可说。”司延安说：“你心里想什么，就能传达出什么，观众就能感受到什么。现在的你不是角色，可以做最想做的事，最快乐的事。” 　　他大概能猜到那个摄影师之前挑的粉红衬衫，是想做什么效果。 　　明宸有时候会显露出一点小心翼翼的本能来，那是非常脆弱且廉价的东西。他应该是不想被看到的，大多数时候也藏得很好，但有些敏锐的人，比如这个摄影师，能看出来。 　　然后让他穿着艳俗的颜色，表演一朵还没盛开就被雨水打在地上的可怜的花。 　　让人心疼。 　　司延安抹了把脸上的水，拧着眉，挺烦躁的。 　　一想到小孩儿明明会修电扇，会唱歌，会运动，今天才知道口语这么好，要被一群傻逼追着喊可怜，就满心不爽。 　　正是觉得自己是宇宙中心的年纪，张扬一点不好吗？ 　　“最想做的事？”明宸皱起眉来想了想。 　　“嗯。”司延安点点头。 　　于是明宸花了三秒鼓起勇气，向前一扑。 　　司延安脑袋上只来得及冒出一个问号，就被一把摁进了水里。池子里溅了老高的水花。 　　靠。 第28章 　　少年把他扑进水池里, 这种挑衅的行为让人本能的就要反抗。 　　司延安就觉得心里蹿上一股邪火，夹住他一条腿，用力一推一翻, 两人顿时倒了个个儿，明宸被摁了下去。 　　司延安双手掐到他的腰，一片微温而有弹性的触感。而且很细, 让人难以想象里面是怎么藏着那么大力量。 　　光从侧方穿过水面，下一秒, 司延安很明显的看到明宸仰着的脸狠狠皱了起来，嘴巴张开冒出气泡，细软的头发向上漂。 　　明宸是真的不会游泳, 被他这么一摁慌了一下，立刻呛了口水。 　　他猛然反应过来, 改摁为抱, 把人拉出水面。 　　“咳咳咳……”明宸被他抱着，几乎是半趴在他身上，猛地咳嗽, 司延安用力拍他的背。 　　工作人员在岸上叽叽喳喳的问没事吧, 司延安皱着眉喊：“没事！呛了一口。” 　　明宸也挣扎着摆了摆手。 　　工作人员这才没下去。 　　明宸咳了好一会儿, 终于顺了点气，推开司延安靠到泳池壁上, 刚一靠上, 就开始闷闷地笑。 　　司延安心里那点懊恼顿时炸飞了，无语了两秒, 跟着笑起来，骂了声：“胆子大了。” 　　明宸笑得更厉害了，不知道哪里戳了笑点, 眼圈还红着，应该是呛水呛的，如果不是带着妆应该会更明显。 　　尚算青涩的身体，没有成块的肌肉轮廓，但已经有了足够大的力量。 　　司延安伸手拨开他湿淋淋贴在额头上的刘海，笑着点了点他眉心：“烦人。” 　　这动作有点过于亲昵，他感觉明宸僵了僵。 　　然后他被泼了一头水。 　　“靠。”司延安抹了把脸：“造反了是吧。” 　　小家伙今天是有点疯，他看出来了，一开始还是象征性的陪他玩一下，俩成年人在水池里互相泼水追赶这种操作简直弱智到令人窒息。 　　到后来闹上头了，他都有点忘了摄像机，知道他怕痒，抓住人掐了下腰，喘着气说：“跑？” 　　明宸叫了一声，用力往外挣，司延安手臂一收，不偏不倚正好摁住他尾椎骨。 　　小东西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不动了。 　　司延安有点懵，才发现他俩离得很近，能感觉到呼吸的那种。 　　明宸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脖子耳根都粉红一片，眼里好像是空白，又好像想了很多，看不明白。 　　但司延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熟悉感。 　　这种感觉很玄妙，他认识明宸也不是一两天了，很肯定这就是个陌生人。 　　为什么会熟悉？ 　　俩人看完对方，终于松了手。 　　明宸非常尴尬，好像按了切换键，从某种奇怪的模式恢复了正常。 　　等摄影师说好了以后，他上岸又鞠躬又道歉的。 　　司延安摆手说没事，去了趟厕所冷静了一会儿。 　　再出来时明宸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在厕所门口转圈圈。 　　“男神……算了男神你先去换衣服吧。”明宸叹了口气。 　　“嗯。”司延安说完顿了顿：“晚上有事吗？” 　　“没。”明宸一愣。 　　“陪我吃个饭。”司延安拍拍他的肩膀。 　　本来没这个打算的，但他现在很在意，相当在意。突然来了个念头，越是搞不明白想不起来，就越是在意。 　　司延安再出来时已经调整好心情，和明宸一起跟工作人员道了谢，站到电梯前按下按钮。 　　“跟你助理说过了？”司延安问。 　　“刚打了电话。”明宸盯着电梯按键，很紧张的样子。 　　“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司延安随口问。 　　“……”明宸看着他。 　　“知道了。”司延安笑了笑，想起小东西吃什么都很有胃口的样子。 　　郭盔这些天浪到别人那儿去了，开车的是汤圆的表妹，来他们工作室实习结果跟汤圆闹翻又勉强和好，现在负责处理些小事以及给他开车。 　　司延安一直不记得她叫什么，反正跟食物没关系。 　　也挺奇怪的，他身边的人一会儿汤圆一会儿郭盔，还有喜欢吃喜欢到退圈以后开火锅店寿司店开酒吧的，但他自己偏偏是个吃什么都无所谓的人。 　　以前就无所谓，旧城区拍完以后好长时间，他连基本的食欲都很难拥有。 　　电梯叮一声响了，他俩踏进去，轻微的失重感后，明宸说：“想吃螃蟹。” 　　司延安偏头看他：“…………” 　　明宸茫然地回望：“不行吗？” 　　“刚才那么久，你就是在想吃什么？”司延安问。 　　“啊，我有点饿了。”明宸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头发还湿的，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司延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行，想吃多少吃多少。” 　　*** 　　明宸第二次踏进奶油草莓酒吧，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 　　也许是因为是单独跟着男神来，也许是因为男神承诺会有好吃的。 　　过去的时候店开着，人不多，招牌上的大草莓灯牌外面换了个黄色的光圈，明宸不懂什么意思，但没敢问。 　　酒吧老板周凯源，一个时刻带笑让人如沐春风的好人，明宸看到他，刚要打招呼，就听他惊喜地来了一句：“这不是公主抱吗！” 　　明宸：“？” 　　周凯源给他竖起拇指：“敢对司延安公主抱，明宸对吧，我敬你是条汉子。” 　　明宸：“……” 　　司延安：“…………” 　　司延安猛地推了周凯源一把，径直往最里面走：“行了就你长了嘴。” 　　“诶，货真价实的事儿，说说怎么了，原石他们都笑了半个月了……”周凯源路过吧台，随便拿了份菜单，等他俩坐下来，给明宸递过去：“想吃点什么？” 　　明宸脸已经红透了，抓着菜单看了半天，直到司延安淡淡说了一句：“拿反了。” 　　明宸迅速把菜单倒过来。 　　周老板站在旁边笑得喘不上气儿，明宸脸快要埋到菜单上去。 　　半晌，司延安说：“算了，来个小朋友套餐，大份的。” 　　周凯源一边笑一边说好。 　　明宸从菜单后面探了双眼睛：“什么小朋友？” 　　周凯源都走出三步了，闻言回头又笑：“说你跟他妹似的，是小朋友呗——” 　　“别理他，”司延安把服务员刚送上来的餐具分成两份：“就是些芝士锅芝士饭什么的，我妹妹以前经常点，感觉你们口味差不多。” 　　明宸陡然听到一个妹妹，都有点顾不上羞耻什么小朋友了，好奇想问又怕不礼貌，频频看司延安。 　　“不想吃螃蟹芝士锅？”司延安回看他一眼。 　　酒吧灯光不算亮，起码没有那种灯火辉煌的感觉，也许是黑暗让人胆大，明宸觉得心跳得厉害。 　　“一个螃蟹吃不饱。”明宸说。 　　“还有咖喱虾什么的，你要是吃不饱再让他做。”司延安说。 　　明宸沉默了一下，忽然问：“上次店里其实有食材吧？” 　　“大概有吧。”司延安倒了杯水：“周凯源店里没有厨师，对外不卖吃的，有熟人他才会亲自做，那天人太多了，我不想他做那么麻烦的菜，到时候你不吃他不吃的，浪费不说，他也累。” 　　明宸撑着下巴嗯了一声，又问：“妹妹多大了啊？” 　　“……”司延安手顿了顿，无奈说：“很久没带她来这儿，现在已经不是小朋友了，刚上大学。” 　　明宸暗搓搓腹诽，比我小啊，那我更不是小朋友了。 　　勤劳的周老板亲自下厨，端上来的每一盘都特别的香，明宸顿时忘却一切，埋头苦吃。 　　果然是小朋友套餐，周老板连披萨里的小香肠都切成了章鱼形状，烤土司上的奶酪是小熊头，苹果片也切出了兔子耳朵。 　　还附赠一份小孩儿爱吃的炸薯条。 　　司延安看着那个小篮子嘴角抽了抽，瞥了过来送菜的周凯源一眼：“能靠谱点吗？” 　　“炸薯条怎么了，这就是我们店里的小朋友套餐标配。”周凯源说：“你妹妹上次来钦点，哭着说妈妈不让吃薯条这辈子的心愿就是吃一次……” 　　司延安头疼：“滚。” 　　“好的。”周凯源笑了笑。 　　明宸抱着螃蟹腿儿抬头：“我特别爱薯条，一定会吃光的！” 　　周凯源冲他比了个心。 　　结果明宸对自己过于自信，吃到最后一盘虾时已经吃不动了，苦于自己刚刚承诺过会吃光，只能硬着头皮伸手。 　　然后司延安把薯条篮子往自己面前移了移。 　　“别死撑。”说着就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根，沾了沾番茄酱送到嘴里。 　　明宸抱着自己最后几根螃蟹腿儿，看着司延安笑。 　　“妹妹真的没吃过薯条吗？” 　　“她演呢。”司延安说：“吃是吃过的，但不多，我母亲管得严，她一出来就对着别人装可怜。” 　　“不愧是你的妹妹！”明宸赞叹。 　　司延安没说什么，就笑了笑。 　　明宸低头啃了一口螃蟹腿儿，心里发酸，男神两句话就能听出宠妹妹了，要是我是他妹妹……还是算了。 　　等他堪堪把手上这一根啃完，司延安补充了一句：“也没有很像。” 　　“嗯？”明宸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接的什么话，愣了一会儿。 　　“我们关系一般吧，我很久没回家了。”司延安又拿了一根薯条，半垂着眼睛看他。 　　明宸这根螃蟹腿儿有点啃不下去了，脑子里飞速想着说点什么好。 　　刚司延安叫自己妈妈是母亲，他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但访谈里不是说他们家庭关系很好吗？ 　　他正愣神，司延安突然又说：“我们以前见过吗？” 　　明宸心脏陡然一蹦，都快冲出喉咙了，惊得六神无主。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是你的粉丝……”明宸磕磕巴巴说。 　　司延安眯起眼睛。 　　“……大概……你在人群里多看了我一眼？”明宸唱了起来。 　　周凯源端着刚榨的椰子汁给他们送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又开始哈哈哈哈地笑。 　　司延安倒是没表情，对着脸都要埋进盘子里的明宸：“你家在崇市吗？” 　　明宸点了点头。 　　“一直在吗？” 　　明宸又点头。 　　周凯源见他们确实有事要说，把饮料放下就笑着走了。 　　“你们公司培训也在崇市？”司延安问。 　　明宸提起来的心猛地坠了一下。 　　说不出来的感受。 　　司延安救他那次他还小，八岁，他也没期待过男神能把他认出来，加上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一直也没提。 　　但司延安陡然问这些问题，由不得他不期待，结果没两句就失望了。 　　果然还是没想起来啊。 　　算了，无所谓的。他本来也不太想男神想起来，显得他很弱小，本来就整天被妹妹妹妹的叫，真当了妹妹可还行…… 　　明宸打起精神，正要回答，厕所方向突然出来一个人，向外跌跌撞撞的小跑。 　　是个男的。 　　他下意识看向明宸在的方向，然后眼睛一亮，冲了过来。 　　“啊？”明宸把螃蟹腿儿一扔：“是不是粉丝？怎么过来了！？” 　　司延安还在等他回答，闻言眉头一蹙，转身，下一秒被那个人从背后一把抱住：“延安哥哥！” 　　“…………”明宸惊呆了。 　　这特么什么情况！？ 　　司延安也懵了一下，很不耐烦地甩开那个人，明宸刚回过神，就见两个壮汉踏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了过来。 　　明宸迅速从背后抽出帽子，往头上一扣，站了起来。 　　周凯源曾经是半个圈内人，这间酒吧虽然低调，但隔断做得很巧，内堂是可以隔绝狗仔的设计，一般人穿梭在过道里，很难看到某些位置坐着什么人。 　　明宸这张桌又是死角里的绝对死角，听说只拿来接待贵客的，现在这情境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明宸心里有点燥，搞不清楚这是要干什么，就感觉好好一顿饭来了俩败兴的，刚吃的螃蟹都不香了。 　　两个壮汉停下了脚步。 　　“小可爱，真不跟我们走？”其中一人笑着说。 　　明宸闻到一阵酒气，这俩应该是喝了不少，但口齿清晰，眼神看着也还算清楚，估计没醉。 　　“刚不还和我们抛了媚眼儿？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另一人说。 　　那位小可爱闻言，紧张着捏住了司延安的小臂。 　　壮汉立刻道：“啧啧，这是谁啊，这么紧张呢……”说着伸手就要搭司延安肩膀。 　　明宸顿时就炸了，俯身啪一下把那人手打开。 　　“……操？”那人愣了，捂着手半天没回过神来，过了两秒开始甩手：“操？操！” 　　“滚！”明宸压着嗓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狠狠瞪他们。 　　那俩壮汉和他对视了好半天。 　　然后司延安站了起来，转身往他们那儿踏了一步。这他俩下意识往后退，然后不知道怎么想的，犹豫一下阴着脸走了。 　　“吓死我了……”小可爱打破沉默，拍拍胸口，一脸恍惚：“我刚上了个厕所，突然被他们堵门口了，本来准备去找凯源哥的，一眼正好扫到这儿有人，我就知道你来了！” 　　说着他看到过来的人，惊喜道：“凯源哥！” 　　周凯源皱着眉：“没事吧，刚看到监控。” 　　司延安摇头，指了指小可爱：“给他拿张椅子。” 　　明宸默默坐了回去，有点郁闷。 　　明明是他的晚饭。 　　虽然已经吃完了。 　　周凯源很快送来了饮料，明宸在这五分钟里已经熟知了这位小可爱的一切。 　　名字叫郑佳期，十八线演员，撞了大运在电影《旧城区》里演了个配角，跟司延安拍了不少对手戏，知道他在戒烟，知道他脾气性格，认识奶油草莓酒吧的老板，知道扬帆投资的老板不是什么好人，听说徐黄山下一部电影会跟他合作。 　　“不可爱还好吗？”他笑着问：“上次看到热搜，说你半夜带他去宠物医院，它是不是生病了？” 　　司延安嗯了一声：“现在好了。” 　　原来猫叫不可爱，明宸把螃蟹壳儿拿叉子捣碎，他都不知道。 　　“那你呢……你好些了吗？”郑佳期问。 　　明宸抬起头。 　　“好了。”司延安挺冷淡的答了，问明宸：“吃好了？” 　　明宸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司延安说。 　　郑佳期意外地没有要跟着他们走，说自己要再吃点东西，然后非常礼貌地和他们说了再见。 　　明宸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先入为主地对他产生了敌意，可能会觉得他还是个不错的人。 　　可是太突然了。 　　这个人出现得太突然了，让明宸陡然意识到，自己真的一无所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就像每一个青春叛逆期过去的小孩儿，突然有一天早上醒来，荷尔蒙的浪潮退去，发现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秋天夜风吹过来，跟夏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让人想缩脖子。 　　他俩是从后门出去的，表妹车停在路边，人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 　　“我叫司机来接。”明宸打起精神，先一步提出来，冲司延安眯起眼睛笑。 　　司延安看了他一会儿，面露烦躁。 　　“走啦。”明宸摆摆手，转身走出去三米，身后司延安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是吗？” 　　明宸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月亮很圆，但在步行街的光污染下远没有那些诗词里写得那么明亮。 　　他奇异地明白司延安在说什么。 　　而且这句话与其在问他，不如说是在自爆，没有哪个直男会用这样的短语组合。 　　明宸没想更多，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我是你的男粉，你说呢？” 　　[明宸先生，您好。监测到柳茶出现在槐宁路和簪花路交界口，即将向海晟步行街前进。] 　　系统忽然说。 　　明宸愣了愣，这么快？ 　　他没再看司延安，转身快走几步，又小跑起来，直到跑出了步行街范围，才感觉手有点抖。 第29章 　　我是你的男粉。 　　我喜欢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明宸觉得自己的回答天衣无缝, 又隐隐有点后悔，不断复盘刚才那一场。 　　是不是有点快了？但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男神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郑佳期也是基佬吗？妈的，好像还挺明显？我表现出敌意了吗？他看出来了？我要是否认会不会更好？ 　　等明宸捏着手机走到巷口, 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七百二十种衍生剧情，哪种都怪怪的，说不上来的尴尬混乱。 　　踏进巷子, 周围终于安静了。 　　他朝墙上一靠，非常艰难地抖着手摁下了大鲸的号码。 　　“明哥！”大鲸大吃一惊。 　　“人过去了, 你看着点，他现在在……”明宸听系统的报点，同步说了个方位。 　　大鲸更震惊了：“这么快！？我苹果还没买呢！” 　　“……” 　　明宸叹了口气, 正要说话，大鲸赶忙插嘴：“没事没事, 有了！我现在让人去水果店拿！” 　　听他表了一番决心, 明宸挂掉电话，盯着月亮看。 　　巷子背后就是热闹的步行街，空气里隐隐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车声, 混杂着属于城市的各种味道。 　　熟悉又陌生。 　　他很少这么站在路上什么也不做, 光发呆，手机也不想看, 也不想再思考各种利益得失, 今天的工作明天的工作，男神到底什么意思之类的……觉得有点累, 有点懒得。 　　现在就想这么靠着。 　　巷子里有蚊子，嗡嗡飞到他耳边。秋天的蚊子活动已经没有前两个月利索了，明宸确定自己只要一巴掌就能拍死它。 　　但想到蚊子死在手心, 他还要找纸巾，擦手，找地方扔纸团，种种麻烦……就懒得打了。 　　过了一会儿也没觉得哪儿痒。 　　连蚊子都不想咬我，明宸沮丧地叹了口气。 　　回忆一下，他感觉很多年没这么迷茫地思考过人生了，毕竟他懒，懒得想。 　　有些事如果一定要计较，就会觉得自己很惨。 　　不把它当回事，反而能过得开心一点。 　　何况他有过天降大好运。 　　八岁那年，他正因为稀里糊涂的原因吃不上饭，像条狗一样每天净琢磨着上哪儿弄吃的。养父母当他不存在，有时候一出去好几天不回来，回来了也不会管他。 　　他从一个不正常的环境到另一个不正常的环境，没人教他，不会说话不会笑，更不知道找人求助。 　　养父母看他活的挺好，索性连问都不问一句了。 　　他那时候最羡慕的就是巷子里的流浪猫。 　　猫蹿起来速度非常快，明明个子没多大，抢食物的本事一流。而且它们会看人，懂得什么人要躲，什么人可以凑上去撒娇讨食物，不像他，笨得头都不敢冒。 　　猫打起架来也很厉害，明宸记得他几次被咬被抓，能疼很多很多天。 　　有时候他就蹲在巷子里，看路过的小姐姐们对着那些猫惊喜地蹲下来，说着好可爱啊，好可爱啊之类的话。 　　然后她们会把包打开。 　　女孩子的包里通常都有各种各样的小零食，有时候是散装的小饼干，有时候是肉脯蜜饯。有些常喂流浪猫的人，还会随身带小袋的猫粮。 　　他记得有一次饿急了，看到一个姐姐长得非常好看，看猫的眼神也很温柔，就忍不住从墙后面露了半个身子，想像猫一样讨点吃的。让他喵喵叫也可以。 　　但那个姐姐看到他吓得惊叫了一声，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明宸至今都记得那个眼神。 　　每次想到这里心情都会变得非常不好，明宸靠着墙，想着今天工作结束了，眼看着男神也没戏了，心情不好一下又怎么样？ 　　总得允许可怜虫不高兴吧。 　　[明宸先生，]系统忽然说：[您是否想要修改任务奖励？] 　　明宸一愣。 　　系统一本正经：[如果您想修改任务奖励，可以随时与我沟通。本武神再世系统，以科学的精神，倡导您…………] 　　后面又是一堆官话。 　　明宸听得头晕，但也没阻止系统。 　　要修改吗？ 　　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了。 　　最初只是想要一点每个人都能得到的东西而已，得到了以后他不太敢奢求更多。而对司延安越了解，他越是没信心，好像周围每个人都比他更有资格站在司延安身边。 　　然后让他一次次体验挫败。 　　[明宸先生。]系统喊他。 　　“嗯？”明宸应了一声：“再让我想想。” 　　[只要您坚持习武，践行武道精神，最终成为武神，就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明宸笑了笑：“已经不是武力至上的时代了，你早个十年认识我，带我打赢街上堵人的混混，我大概还会感谢你。” 　　他叹了口气，捏了捏手机：“现在不一样啦，你会三拳两脚只是多个特长，什么也换不来。”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出声：[武道精神，是不满足于现状，渴望变强的精神。它使人努力，使人坚持，使人勇于争取。明宸先生，你空有天赋，却没有理解过其中的精神。你离武神还十分遥远。] 　　“……”明宸微微一怔。 　　[羡慕强者，是普通人。成为强者，才是武神。明宸先生，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愣了很久，久到一只蚊子嗡嗡飞来，他下意识伸手一拍，死了。 　　下一瞬，手机铃声响起。 　　这首二泉映月是陈哥拉的，特别凄惨，难听到像鬼哭，配合周围环境，把听惯了的明宸都吓了一跳。 　　“明哥！”大鲸压着声音：“搞定了！” 　　“什么？”明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那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啊！”大鲸道：“我们拿烂苹果砸过了，砸了半筐呢！现在这傻逼抱着头在地上哭，我还给拍了个照片儿……咱们刚撤。老郭把跟着他一起的人带去迷巷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哦。”明宸反应过来，顿了顿，才问：“他在哪儿？” 　　“臭不要脸王八蛋？” 　　“……嗯。”明宸深呼吸。 　　“等等明哥，我给你发定位！”大鲸愉快地说。 　　明宸突然想去看看柳茶。 　　小巷幽深，如果不熟悉的人大概会感觉很恐怖，但明宸习惯了，这种一条道本来就没几盏灯还坏了一半的光线，还挺安人心的。 　　大鲸很实诚，说半筐就是半筐，地上一堆烂苹果，连那个筐都扣在一边。 　　柳茶就靠坐在筐旁边，不知道是被打晕了还是懵了，头低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明宸走过去，发现他的手机掉在前方，他顺手捡了起来。 　　柳茶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拿手臂挡住脸。 　　而后自下而上从缝隙里看到了明宸，眼睛惊恐地睁大，嘴巴嗫嚅了一下。 　　明宸扣着帽子，眼睛藏在阴影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明宸……”柳茶带着哭腔开了口：“你还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怎么样……” 　　明宸歪了歪头，没想到柳茶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个。 　　他用苹果这个道具，就没想过隐瞒，柳茶肯定会知道是他指使人干的。他只是没想到今天就在附近，竟然能来验收一下成果而已。 　　不过这个验收还挺意外的，有种手刚抬起来对面就开始哭了的感觉，让人啼笑皆非。 　　“我做什么了？”明宸好奇问。 　　柳茶看起来还蛮惨的，坐在一堆垃圾里，整个人又脏又臭。 　　大鲸他们的“教训”肯定不会真的只扔苹果，挨个三拳两脚的很正常，但也不会下更重的手。估计顾忌到他的身份，比寻常街头斗殴的程度还要更轻一点，柳茶脸上还干干净净呢。 　　但就这样，都把人委屈死了。 　　“你都已经这么红了……”柳茶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我做什么都不对，怎么都被骂…………” 　　明宸站着，手从握拳状渐渐松开来，脸上也不见了半点笑意。 　　“别装了。”明宸说：“这儿没别人。” 　　柳茶一顿，终于抬起脸。 　　实话说，明宸一直觉得柳茶跟他一点都不像。何止不像，风格差了有八百里远。 　　柳茶个子不矮，看着绝对有一米八出头，瘦得颧骨有点明显，尖下巴，客观上不带感情色彩的有点娘。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来复制他的路线。 　　“我做了什么？”明宸再次问。 　　柳茶一时没说出话来。 　　因为明宸确实什么也没做。 　　就是因为什么也没做，才显得他更可笑，更悲惨。 　　当初柳茶刚出来碰瓷，西施姐就跟上面开过会，明宸也去了，乖巧表示都听你们的。一群人开会，开着开着，看着明宸可爱的坐在一旁，思路就总走偏。 　　最后总监一锤定音，采取了你碰任你碰，我自不理睬的政策。 　　撕逼这种事本来就有风险，跟low逼吵架，你再有理，也会有不看前因后果的路人觉得你跟他一样low。 　　所以柳茶说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上次那件事，如果不是他之前团综的事情被点名下架，柳茶也没机会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 　　“说话。”明宸蹲下来，看着柳茶。 　　“……”柳茶嘴唇动了动，眼里闪过一点怨恨：“你运气太好了。” 　　“？”明宸歪歪头。 　　“你有我梦寐以求的一切，这么多人喜欢你，宠你。”柳茶说。 　　“你也有粉丝啊。” 　　“不一样。”柳茶声音很低：“他们的喜欢很肤浅。” 　　明宸简直要笑出来了：“你自己虚伪，怪粉丝喜欢得肤浅？” 　　“你就真实吗？”柳茶那语调充满怨恨：“单纯可爱，竟然还有人信？” 　　明宸笑了笑：“那就是我的事了。我为了活下去，愿意变成这样，讨好别人，说我谄媚也好卖萌也罢，我愿意。” 　　柳茶：“……” 　　“心甘情愿就不会有怨言，况且我也没有不开心，别人喜欢的我是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的。”明宸又说。 　　柳茶哑口无言，又把头低下去：“这次的事，是我技不如人。” 　　“那你最好记住了。”明宸站起来，觉得挺臭的，不想离太近。突然想起那个八卦，好奇地多了一句嘴：“你那八个哥哥是什么情况？” 　　柳茶也撑着地企图站起来，不料苹果湿滑，又坐了下去，把自己恶心得够呛。 　　他憋了脸色通红，站起来以后甩了甩手。 　　“你看他们今天有人说话了吗？本来也是通稿瞎写的。而且你能傍上司延安，我最多也就给李隋唐献殷勤，还不成功，他把我拉黑了。 　　柳茶挺不屑地撇了撇嘴：“论当婊子，还是你段位高——” 　　话音刚落，他就被重重一拳打在胃上。 　　明宸收回手，看着柳茶弯腰往外吐酸水。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刚刚的话让我想吐，所以我也让你感受一下。” 　　说完他不想再呆下去，转身朝巷外走。 　　“明宸！”柳茶嘶哑着喊：“你以为你算什么！你以为你——” 　　明宸心口发堵，压低帽檐，迈开步子狂奔，一刻都不想忍下去。 　　下一秒，快冲出巷口的时候，他猛地撞到一个人，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有人看到了？ 　　有人看到了！ 　　明宸觉得自己手里要是有刀，估计会当场表演一个割喉，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个人很有经验地箍住手臂。 　　然后是一道熟悉的令他安心的声音。 　　“别动……别哭。”司延安无奈叹了口气：“好了，先走，小心被人拍到。” 第30章 　　明宸做梦都没想到会被司延安撞个正着, 更不知道他听到多少。 　　他下意识挣了一下，企图回头看柳茶有没有追出来。 　　“冷静。”司延安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走。” 　　明宸咳了两声，缓过来一点, 混乱无比，几乎是被司延安给架着拖出了巷子，上了他的车。 　　差不多开出去半条街, 驾驶座上的表妹突然说了一句：“什么味儿？” 　　“啊？”明宸像个被吓到的蹦豆，猛地一蹿, 头磕到车顶，然后给疼懵了，嗷地叫出来。 　　“……”司延安一言难尽地看他, 半晌摸了摸后座，抽了几张抽纸给他。 　　明宸不知所措地接过抽纸, 拿在手上不知道要干什么。 　　“擦擦眼泪, ”司延安叹了口气：“怎么哭个不停。” 　　明宸其实说不清到底委屈在哪儿，但就是很委屈。 　　不报复也委屈，揍了人但收获了一堆难听话还是委屈, 系统让他委屈, 喜欢个人也让他委屈。 　　而且因为揍了柳茶一拳, 他的手到现在还是臭的。 　　顿时觉得更委屈了。 　　明宸拿纸巾拼命按眼睛，在止住鼻腔到胸口这股酸意之前都不想抬头。就这么闷了十秒左右, 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捏住了, 强行拿开。 　　“明宸。”司延安看着他红得不像话的眼睛：“别太用力按。” 　　明宸打了个嗝，抿着嘴点点头, 看到司延安又叹了口气，然后很用力了抱了他一下。 　　跟系统喊他白鹤亮翅的那次不同，司延安抱了好半天, 明宸都感觉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属于烂水果的臭味被男神身上温暖布料完全遮住，他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 　　司延安闷笑了一声，胸腔震了震，松开他。 　　“你住哪儿？”司延安问。 　　明宸已经不想去思考表妹会怎么想了，老实答：“观海居。” 　　“太远了。”司延安很自然地说：“去我家吧，我们聊聊。” 　　明宸看了看时间，刚过十点，又看了看方向，虽然他家在城北但现在的方向是往北偏西开……这怎么也说不上太远了吧…… 　　所以男神这是？？？ 　　他看了眼驾驶座上没说话的表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跟着司延安下了车，慌慌张张进了男神小区，到了男神家门口，最后还进了男神的大门。 　　“辛苦，”司延安淡淡冲表妹说了一声。 　　表妹长相平平，脸上有点雀斑，戴眼镜，闻言轻声细语地嗯了一声。 　　“汤圆要是问你，别说我带人回来了。” 　　“好的。”表妹再次点点头。 　　门轻轻关上。 　　明宸已经傻了，站在玄关发着呆。 　　好像在做梦，不对，他做梦都没梦过这种情节，应该叫奇幻？魔幻？仙侠？ 　　“换鞋，洗手。” 　　司延安亲自给他拿了双鞋，明宸一个口令一动，拘谨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了。用洗手液洗了五遍右手，凑上来闻，感觉确实没味道了，他才松了口气。 　　一抬眼，司延安正站在他身后，抱着手臂靠着墙，在镜子里看着他。 　　卫生间灯火通明，两人的身影都很清楚。 　　“我跟郑佳期没关系。”司延安说。 　　“啊！”明宸急忙点头：“是吗？不像啊！” 　　“……是。”司延安啧了一声：“吃饭的时候就感觉你毛都炸起来了。” 　　明宸心想我特么现在毛都快炸没了。 　　“但我之前不敢确定。”司延安继续说：“就觉得你挺有意思的……这年头性向正常的男粉也不少。” 　　“是挺多的。”明宸严肃说：“我在论坛里聊过你好几个男粉。” 　　“……”司延安可能觉得挺好笑的，勾起嘴角又笑了一会儿。 　　明宸低下头，红着脸又洗了一遍手，忽然听身后司延安又出声了。 　　“想和我试试吗？你公司有禁令吗？” 　　“什么？”他惊愕地看镜子。 　　“想和我试试吗？”司延安重复了一遍，绿色的眼睛在灯火下显得愈发透明，里面的情绪很复杂，明宸读不懂。 　　但这话他能听懂，非常清楚明白。 　　他张了张嘴，像条被熊一巴掌拍到岸上的傻乎乎的鱼，机械性动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妈呀，什么意思！？ 　　“不是喜欢我么。”司延安眼神愈发深：“跟我试试，不好么？” 　　谁试谁！？ 　　明宸简直要吓死了，瞪着镜子里的司延安。 　　司延安大概以为他在考虑些别的问题：“你公司有禁令，我也可以配合你。偶像这方面管得严，你有空再联系我。平时也可以找我，我不进组的时候比你闲。” 　　明宸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水池里的龙头还在哗哗飚水，他指了指自己，结巴着说，：“我我我……我……你是不是……以前你……” 　　“我没经验。”司延安说：“你想问什么就问。” 　　明宸缓缓关上水龙头，终于敢转身了，正正看向司延安。 　　“你跟很多人……试过吗？” 　　他得承认，他刚刚已经快要兴奋疯了，这是他从残存理智的缝里抠出来的疑问。 　　“你呢？”司延安问。 　　“我没谈过恋、恋爱……”明宸有点结巴，感觉最后那俩字说出来都很羞耻：“我一直……一直喜欢你……一个。”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b a o s h u 2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b a o s h u 7 . c o m或x b a o s h u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司延安淡淡笑了笑：“我也没有，但你可以试试。说不定就不喜欢我了呢。” 　　明宸已经被那个“没有”冲昏了头脑，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细细咀嚼这句话。 　　他几乎是颤抖着点了头。 　　脑子里开始走马灯式上演情侣应该干什么一百问，差点想到床上的时候，洗手间门口闪过一道小小的黑影。 　　“喵——”黑猫叫了一声。 　　明宸瞬间警惕，非常凶狠地转头。 　　“我的猫，叫小不。”司延安走出去，声音渐远：“饿了，要吃的，你是不是不喜欢猫？” 　　“没有不喜欢……”明宸跟着他出去，盯着那只猫，眼里满是敌意：“一般般……” 　　“嗯，它自己会玩儿，不喜欢就别理它。”司延安从冰箱里拿出个吃了一半的罐头，把剩下的挖进猫咪的小碗里。 　　小不在司延安脚边绕来绕去，时不时发出嗲声嗲气的咪咪声。 　　明宸站在厨房门口，差点被它气死，干什么！？为什么叫得这么嗲！？为什么可以蹭男神脚腕！？ 　　司延安拿着碗转了个身，正看见明宸的表情，愣了愣：“这么不喜欢？” 　　“没！”明宸连忙抬头。 　　“……吃完我把它关房间里。”司延安敲了敲碗，猫亦步亦趋跟着他往客厅角落走。 　　“不用！”明宸涨红了脸：“真的不用，我……” 　　“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司延安蹲下来，放好碗：“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你可以对我提要求了，什么都可以，说说看。” 　　明宸又开始觉得这是一场奇幻魔幻仙侠梦，半晌他抿了抿嘴，小心地问：“我想喝……盐汽水。” 　　司延安笑了笑：“这么谨慎，浪费机会啊。” 　　明宸跟着弯了弯眼睛，心情雀跃，心脏跳得飞快：“还想再去吃一次奶油草莓。” 　　“可以。”司延安说。 　　明宸傻笑了一会儿，想了想说：“没了。” 　　司延安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没说别的，站起来拍了拍手。脚边猫吃得头也不抬。 　　“今天住我这儿吧，客房可以睡。”司延安说：“你先去洗个澡吧。” 　　明宸也没想过要发生什么，丧失思考能力的跟着指引进了二楼卫生间。 　　地方很大，司延安给他指了指洗漱用品对应的瓶子。 　　“衣服我一会儿给你拿上来。”司延安说：“听明白了？” 　　明宸猛点头。 　　司延安揉了他一把头发，退出去把门带上。 　　[爸爸爸爸。]明宸喊。 　　[明宸先生，你好。]系统说。 　　[我醒着吗？我活着吗？]明宸站着没动。 　　[明宸先生，你现在非常清醒，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但是您今天的锻炼还没有完成，分别是跑步五千米、力量训练随机四组。连续完成任务三十天，可以领取奖励，和男神亲密接触十五秒。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猛地一拍墙：[我赢了！！！我已经是武神了！！！用不着你的十五秒了哈哈哈哈——] 　　系统：[…………] 　　明宸又一巴掌拍在墙上：[我现在就可以冲出去亲他！！！] 　　系统：[…………明宸先生，你可以试试。] 　　明宸瞪圆眼睛，咬牙小声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下一秒他自己回答：“我不敢。” 　　“衣服我……”司延安一推门，看到明宸双眼通红的撑着墙，愣了愣：“……放这儿了。” 　　明宸立刻收回手，非常严肃地点头。 　　司延安没问什么，关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水声久久不见响，司延安都要琢磨着进去看看，小家伙刚是不是没听水怎么开，就听门响了。 　　明宸探了个脑袋出来。 　　“那个……男神。”声音小心翼翼的。 　　司延安嗯了一声，走过去。 　　“我能先出去……跑个步吗？”明宸问。 　　“？？？”司延安脚步一顿。 　　“我想好好练武……一天都、都不能落下。”明宸结结巴巴说。 　　司延安感觉自己有被震撼到。 　　“你想……练成什么样？”司延安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情不自禁地想象这个小东西变成一个行走的肌肉块儿……可怕。 　　“某悟师父说，让我不要落下练功。”明宸红着脸：“也不要什么样，大概就是，成为武神的程度。” 　　司延安又被震撼了一次。 　　“你去吧。”他顿了顿：“要我给你拿身运动服吗？” 　　明宸猛地摇头，表示这样就可以。 　　于是他就从浴室出来，换了鞋，径直开始在这栋别墅外边绕起圈儿来。 　　司延安忍不住站在窗口往外看。 　　小东西跑得不慢，应该说还挺快，感觉是一般人八百米的速度，也不知道要跑多久，一阵风似的就过去了。 　　司延安想想都替他累得慌，真是年纪小。 　　连眼神都亮亮的。 　　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放了下去，持续了不太久的好心情很快恢复了不怎么样的常态。 　　他拿出手机，搓了搓屏幕，半晌还是给汤圆拨了过去。 　　………… 　　因为不敢在男神家的地板上做力量训练，外面地上脏，明宸也不想躺下去，索性把仰卧起坐全改成了俯卧撑。 　　一连四组下来，手臂都有点抖了。 　　他脸色潮红地进门，再一次钻进浴室，宣泄过后对现在的情况多了一点点实感。 　　这是男神用过的沐浴露。 　　这是男神用过的洗发水。 　　男神好香啊！我也好香啊！天哪这是男神的内裤！（虽然是新的）但我穿了男神的内裤！ 　　上衣还好，反正短袖，就是运动裤有点尴尬，他犹豫再三还是卷了一点裤脚。 　　司延安在他跑步的时候已经洗过澡了，他下楼时，正在沙发上看平板。 　　“你明天有工作吗？”司延安问。 　　“有的。”明宸紧张地点点头：“但中午才去公司，跟对方车走。” 　　“经纪人靠谱吗？”司延安问。 　　“靠谱，能说。”明宸犹豫一下，还是红着脸告诉司延安：“我们全队都知道……我……喜欢……” 　　“…………”司延安愣住了。 　　“所以没事……”明宸说。 　　“好，”司延安笑着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上去睡吧，不早了。” 　　“你不睡吗？”明宸拿着手机刚要坐下，看了眼时间确实不算早了，十二点半。 　　“嗯。”司延安没解释什么。 　　虽然男神说可以对他提要求，但明宸还不怎么敢，所以虽然很想问为什么，但还是乖乖上了楼。 　　走到一半他想起来，扒着栏杆问：“男神……” 　　“叫哥。”司延安说。 　　“哥，”明宸迅速改口：“昙花死了没？” 　　司延安默了默，说：“……它不敢死。” 　　“为什么啊？”明宸一愣。 　　“我威胁它了，你是武神挖的，死了我赔不起。”司延安说。 　　明宸反应了一会儿，笑起来：“靠……它现在可以死了！” 第31章 　　司延安很明显地愣了愣, 然后又笑了好一会儿，才说：“行了，快点睡吧。” 　　明宸扒在栏杆, 有种想说要么我就睡沙发吧的冲动。 　　但到底还是没这么唐突，弯了弯眼睛跑回了房。 　　客房在走廊最里面，明宸开门就看见灯开着, 桌上放着个杯子，手机充电线摆在床头柜上。 　　走近一看, 插口型号是对的，旁边贴了张便签，写着wifi密码。 　　再去拿杯子, 触手是温热的，没味道, 温开水。 　　司延安家里没别人, 应该是趁他洗澡的时候拿过来的。 　　明宸说不上什么感觉，抿着嘴点开微信，给司延安发了一句：还有水啊！ 　　司延安很快回复：睡觉。 　　明宸抱着手机往床上一扑, 半晌咸鱼翻身, 给司延安改了个备注, [神灯]。 　　改完想发个朋友圈，脑子里过了一遍各种各样的措辞, 什么今天是幸运日啊, 或者发个撕裂单身狗狗头的图片啊，念一句诗啊…… 　　然而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抓着手机就睡着了。 　　第二天明宸是被晒醒的。 　　昨天窗帘没拉，一团光笼罩了整张床。 　　手上还捏着什么东西，他费力地眨了眨眼睛, 对焦后看到微信界面，右上角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手机铃响，他猛地坐起来。 　　“西施姐。”他喉咙发干地问了声好。 　　“醒了吗？”西施姐声音基本恢复了正常，算心情尚可的程度：“跟你说一声，柳茶那事儿，情况基本控制住了，你要上微博看看也行。” 　　“……啊。”明宸愣了愣，好半天才想起来世界上还有个人叫柳茶。 　　“还有，要是不困了就早点来公司，今天面助理，时间充足可以面久一点，省得像你上次一样、” 　　“好了好了，”明宸求饶：“我马上就去，看看姐今天是不是又变美了。” 　　“美什么啊，成天被这些破事闹，一天老十岁！”西施姐笑着挂了电话。 　　明宸坐着看了一遍房间的陈设，确定自己昨天没在做梦，然后吞了吞口水。 　　悄悄地把门打开。 　　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男神昨天应该睡挺晚的，估计还没醒？ 　　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事，什么时候醒，要不要去做点吃的？ 　　但刚下楼，他就发现想错了。 　　桌上摆了个三明治，一杯牛奶，还有一张便签，跟昨天在房间床头柜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是个胡萝卜形状，萝卜缨子粘在桌上。写着小区的地址，出口位置，以及他有事出门了。 　　这么早啊…… 　　明宸坐下来，给郭盔发了个地址，细嚼慢咽地吃完三明治，叹了口气。 　　牛奶已经凉了，他虽然爱喝盐汽水，但牛奶奶茶之类爱喝热的，就想去厨房热一下。 　　刚站起来，脚边碰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他吓了一跳，差点给踢出去。 　　“喵——”小不很不爽地拖长音叫了一声。 　　“……”明宸瞪着它，猫不甘示弱，也回瞪，尾巴耷拉着，一动不动。 　　昨天还没仔细看，这会儿定睛一瞧，这猫的长相有杀气。 　　黑背白肚的猫，脸有点尖，应该是个土猫，一双金色的圆眼镜，因为光线正好，瞳孔缩得很小，非常的凶。 　　好像下一秒就会把他这个外人驱逐领地似的。 　　明宸高傲地直起身：“看本宫作甚？” 　　猫：“喵——”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得平胸瘪肚，尖嘴猴腮，也好意思跟本宫争宠！？” 　　“喵——” 　　明宸很生气地拿手点了一下猫头顶：“你失宠了你失宠了你失宠了。” 　　“喵喵喵！”小不一爪子挠上来，明宸抽得很及时，还是免不了多了三道白印子。 　　好凶。 　　明宸迅速决定不再跟它扯皮，拿着杯子进厨房，猫甩着尾巴跟了进来。 　　厨房很大，看着也是常用的样子，不知道司延安平时会不会做饭，也可能是助理做。 　　他把牛奶放进微波炉，回头看见猫正在冰箱和墙壁中间的缝隙里扒拉，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担心猫会把东西扒坏，明宸过去看了眼，橘色，便签？ 　　他用脚把猫推到旁边，捡起来一看，果然是胡萝卜便签，而且是用过的。 　　大概是留给助理的吧，正想着，余光瞄到内容，他手顿住了。 　　[冰箱是安全的。] 　　什么意思？ 　　冰箱还能不安全？怎么不安全？爆炸？ 　　便签没有折痕，估计是掉在缝里，打扫的时候忘了。明宸有点在意，但也没多想，把它捏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毕竟是司延安家，明宸不方便让车进小区，就直接让郭盔在外面路边等了。 　　一上车，郭盔就大呼小叫：“小老板！你咋住这儿来了！？” 　　明宸正把那两张留给他的便签对折，闻言愣了愣：“不是我家，我一个朋友住这里。” 　　“啊！”郭盔一脚油门出去，感叹：“你朋友也很有钱啊，不过也是，干你们这一行挺辛苦的，没钱都得住好房子，不然日子没法儿过了。” 　　明宸挺不好意思的，他住的地方其实是公司给安排的，让他买暂时还有点困难。 　　“对了，”明宸说：“我这边新助理快安排好了，这周结束吧，我给你结工资。” 　　“好嘞！”郭盔爽快鸣了个笛：“小老板你性子特别对我胃口，咱交了这个朋友！以后有不巧的不方便的事儿还给我打电话，只要不是刀架在我脖子上，都给你赶过来！” 　　明宸笑了笑：“好，我给你写个优惠券吧，以后你去养心斋，拿这个可以打九折，我跟老板很熟。” 　　“这么好！”郭盔乐了，又夸了一路的养心斋，听得明宸心花怒放。 　　下了车他顿了顿，头伸进副驾车窗，小声说：“你那个前雇主……” 　　“啊？”郭盔看他。 　　“……要是做什么违法的事，你可以报警的。”明宸严肃地看着他。 　　郭盔呆了呆。 　　“反正保护好自己，当助理又不是当狗，丢工作了就来找我，或者找周晚兑。”明宸叮嘱。 　　郭盔迷茫地点了点头。 　　明宸心里叹了口气，反正仁至义尽了。 　　郭盔这种人一看就是平时傻惯了，被欺负了估计也不觉得，只希望他那个前雇主能做个人吧。 　　明宸感慨着上了电梯，中间停了一下，上来两个练习生，看见他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师兄好。 　　“嗯。”明宸回过神，冲他们笑了笑：“去几楼？” 　　“十三楼。”个子矮一点的男孩子怯怯说。 　　十三十四两层都是练习室，其中低的那层是给新人用的，人多，热门时间段还有点挤，随着段位提升，渐渐能去条件更好的地方。 　　俩小孩儿都不敢说话，十三层到了，矮点的那个一只脚都踏出去了，才鼓起勇气转头说：“师师兄，你比柳茶强多了。” 　　“对的，我们都转发了。”高的那个也说。 　　电梯门关上，明宸才对着反光笑了笑。 　　经纪人办公室门开着，明宸走近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好像是周三经纪人在跟西施姐吵架，也不算吵吧，听不出多大的火气，就斗斗嘴，说什么健身卡什么核桃的。 　　明宸敲了敲门框，西施姐回头一看立马站起来：“不跟你扯淡，我们小宝贝来了。” 　　“建雄哥。”明宸朝里面招招手。 　　周晚兑经纪人笑着说：“行吧，小宝贝昨天睡得好吗？” 　　“挺好的。”明宸应了声，被西施姐揽着出去。 　　“我跟人事拿了档案，先挑了一批，你就在这里面选吧。”西施姐说：“陆芒跟平子正好在，要么帮着一起看看。” 　　明宸正想着怎么跟西施姐说司延安事儿，哪能有意见：“你美，你说了算。” 　　好久没见队长平子了，一方面还挺想的，一方面等会儿西施姐骂他还能帮他说说话……明宸琢磨着，一堆门，被堆成小山的印刷品吓了一跳。 　　“老幺？”平子抬头，手上签名的动作不停：“来帮我搬一下，这边的好了，一份海报夹一份书，放角落去。” 　　明宸连忙去帮忙，走到侧面，才看到被书挡住的陆芒，也在奋笔疾书。 　　“这不是平哥的摄影集吗？”明宸愣了愣。 　　“嗯。”陆芒头也不抬。 　　“？”明宸凑过去一看，发现陆芒签的是平子的名，顿时被雷了一下。 　　陆芒很不爽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你们的字很像。”明宸说：“都是爱的魔力绕圈圈。” 　　陆芒冷笑一声：“是啊，所以你享受不到我们的帮签服务，行了大力水手，去椅子上躺着把，你的猪爪不配爱的魔力绕圈圈。” 　　明宸：“…………” 　　西施姐在门口打了个电话，说助理一会儿就到，让平子收拾一下。 　　“柳茶那事儿怎么样了？”陆芒一边绕一边抽空问。 　　“能怎么样，约束我们的粉，把明宸摘出去啊。”西施姐烦躁说。 　　她说起这事儿脸色就不太好看：“带名字的热搜都撤了，柳茶自家跟自家撕的词条我们加了把火，找人带了带节奏，反正对我们家来说就是个无妄之灾，也没说错。之后杂志出来，再接俩访谈，压呗。” 　　陆芒把最后一本签完，半晌嗯了声。 　　“怎么？你有更好的办法？”西施姐坐下。 　　“没有。”陆芒啧了声，把书往前面一推，点开微博给西施姐看。 　　西施姐皱起眉来，跟他又讨论起来。 　　“明宸昨天拍的那杂志，出了以后可以打一波脸。”西施姐说：“样片我早上拿到了，很不错，没想到司延安人还挺好的。” 　　明宸心想对啊对啊，可好了，还给我喝牛奶。 　　“飞吧的影响还是太大了。”陆芒说：“最好能有个同等地位的综艺，哪怕去当一期飞行嘉宾都是好的。” 　　西施姐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这俩月都在干这事儿，连那个模拟家庭的爸爸走你都问过了，对方说我们宝贝当爸爸太小，当宝贝太大，唉。” 　　明宸：“？？？” 　　明宸正要劝他们善良点，西施姐手机响了。 　　助理还没来，西施姐也就没出门接，嗯嗯啊啊寒暄几句以后一脸惊愕的表情。 　　平子和陆芒一齐朝她看过去。 　　“好的好的……一定。那下午见，没问题！”西施姐挂了电话，看向他们仨。 　　“天上掉了馅儿饼。”西施姐茫然说。 　　“什么味的？”明宸一边问，一边莫名觉得有点不安。 第32章 　　“《一起旅游吧》！”西施姐说：“是不是大馅儿饼？” 　　这饼的确大, 不仅大，还得是肉馅儿的。 　　它最大的好处就在于能解明宸的燃眉之急，因为他和《飞吧》是一个电视台出品的。 　　明宸如果上了这个节目, 其他合作方就能把他从“有待观察”的位置里挪出来，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西施姐双手合十：“怎么回事，是我之前去金台寺捐钱了吗！？行我知道了, 明天就去还愿！哈哈哈——嗯你们怎么不笑？” 　　明宸正愣神，闻言立刻弯起眼睛看向西施姐。 　　“我很高兴啊！” 　　西施姐狐疑地又转向另一边, 陆芒和平子一个靠着椅背一个抓着笔，相互看了眼。平子本来准备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收了声, 说了句“挺好的。” 　　正好这时有人敲门，西施姐本来还想再讨论讨论, 不过助理来了还是面试比较重要, 就让人进了。 　　这次的助理都是西施姐挑过的，一个个看起来都靠谱。 　　就算陆芒和平子莫名其妙像门神一样施加压力，也都顶住了, 回答问题都还算流畅。 　　等敲定了一个小助理以后, 西施姐终于后知后觉, 转过身问：“你俩怎么了？” 　　明宸莫名有点紧张，盯着平子看。 　　平子跟他对视了几秒, 低下头说：“签的手疼。” 　　西施姐有点状况外的啊了一声, 就见平子把剩下的书都推给了陆芒，抓起明宸小臂：“陪我上厕所。” 　　明宸被抓得跌跌撞撞出去, 门砰地关上。 　　平子站在门口也不往别出去，直直盯着明宸的眼睛，问他：“《一起旅游吧》有司延安？” 　　明宸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啊。” 　　平子把眼睛眯起来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又问：“你跟司延安现在什么关系？” 　　明宸后背有点冒汗。 　　他以前特别乐于跟平子分享心事，所以平子比别人更了解他。前不久还被提醒过，别当真，他还说知道知道……现在就迅速打脸了。 　　明宸今早非常开心，本来打算跟西施姐和其他人宣布他谈恋爱的消息的，但现在实在说不出口了。 　　他直觉，这个一起旅游的综艺多半真的跟司延安有关系。 　　“普通朋友。”明宸笑了笑。 　　平子没说话，又盯了他一会儿，想从他表情看出点端倪。 　　明宸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同时非常钦佩自己的演技，觉得要是拍戏时也有这种悟性就好了……然后平子终于放过了他。 　　“你还小，保护好自己。”平子手指点了点明宸的额头：“你比司延安好，别看轻了自己。” 　　明宸傻笑着糊弄过去、 　　忙完公司的事，又跟新助理聊了两句，准备回家。 　　新助理叫林跳跳，性格跟名字不符，是个非常安静的人。 　　安静到开车回去的一路上，习惯了郭盔咋咋呼呼的明宸都有点不习惯了。 　　他望着窗外走神了一会儿，抿了抿嘴，还是戳开手机给司延安发了一条微信。 　　-男神，你去旅游吗？ 　　明宸发出去才感觉有点歧义，刚想撤回修改一下，就见司延安很快回了过来。 　　简单利落一个字：去。 　　明宸又哒哒敲字：你特意带我的吗？ 　　司延安这次停了一段时间，但回过来的字符还是很短，就三个字：你合适。 　　明宸突然有点开心。 　　他其实大概知道平子他们在顾虑什么，无非是觉得司延安另有企图，在娱乐圈这种做事要三思而后行的地方，透露着种种不寻常。 　　而他作为弱势方，不管怎么样都是被动的那个，更要考虑清楚，这份馅饼有没有代价，他接不接得住。 　　但那是司延安啊，是男神啊，他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况是男神亲手倒的酒！还用“你合适”这种哄人的话下酒！ 　　傻子才不喝呢！ 　　明宸抱着手机笑了一会儿，主动挑起话题，问开车的新助理跳跳：“我做节目要去韩国旅游，你有什么要代购的吗？” 　　助理刚刚被他笑得有点发毛，冷不丁一出声，更是吓得一个激灵。 　　“明宸老师……”她稳住方向盘，柔柔弱弱地问：“那个节目……是不用带助理的吗？” 　　“……”明宸一噎，又笑起来：“哎呀，你可以自己买是吧？那你买的时候随便拿点喜欢的东西，我付钱，就当我送你的入职礼物了。” 　　小助理顿时高兴得差点弯道超车，心里疯狂发弹幕“我对明宸哥哥忠心耿耿”。 　　*** 　　这事儿背地里有司延安打过招呼，西施姐那边自然谈得十分顺利。 　　连她自己都有点疑惑，怎么完全不需要打点，这机会就好像送到明宸嘴边的鸡翅，生怕他不张嘴还把骨头给剔了。 　　不过西施姐坚信自己的寺庙祈福之旅起了作用，倒也没太疑心什么。 　　和节目组签好合同以后，她远程指挥了林跳跳采买去旅游需要带的东西，只是半夜应酬完喝多了给明宸打过电话，碎碎念式灵魂三问——怎么有司延安？怎么又有司延安？怎么老是司延安？ 　　明宸嗯嗯啊啊搪塞过去，赶了好几天的工，总算盼到节目录制，就跟八百年没旅游过了一样兴奋。 　　《一起旅游吧》是个轻生活类综艺。 　　五个常驻嘉宾，每期三个飞行嘉宾，内容就是去国外旅游。 　　吃吃玩玩逛逛，不会特别扣钱，也不会设置让你疯狂奔跑吐着舌头喘气的难为人的任务。 　　明宸恶补过一季的内容，感觉还是比较轻松愉快的。 　　但节目要看点，不在任务上为难人，就会在别的地方挖陷阱——《旅游吧》的收视率不低，靠的除了嘉宾本身的人气，还有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 　　总而言之，几个常驻嘉宾都比较有戏，男男女女关系暧昧，打开弹幕一片“我靠好一出宫心计”。 　　明宸来的路上还在看西施姐整理的资料，复习每个人的喜好和忌讳。 　　谁不吃芹菜，谁喜欢买纪念品，谁不喜欢木调香水，谁午饭一定要准点吃否则会翻脸，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谁想巴着谁谁跟谁塑料姐妹情…… 　　结果一到机场什么都忘了，他浑浑噩噩跟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过了安检，进到候机室，一眼就看见靠着椅背坐着的司延安。 　　明宸觉得自己有十年没见到男神了。 　　哦不对，是男朋友，十年没见的男朋友！ 　　明宸心跳得厉害，下意识往司延安那儿跑，但手上行李拖着有阻力，他索性提气把行李箱一手一个拎起来，就这么冲了过去。 　　他想喊人，一张口差点把“男神”给漏出来，还好反应快，兴致勃勃地喊道：“前辈——” 　　其他工作人员一脸惊诧地转过头来，司延安反应更快一步，站了起来，冲他笑了笑。 　　明宸头一昏，没刹住车，被司延安抱了个满怀。 　　“yoooo——”旁边一个女嘉宾笑着拍起手：“不愧是一起游过泳的关系呀——” 　　明宸烧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把行李放下，冲她打招呼：“汶姐好。” 　　然后又挨个向工作人员问好。 　　昨晚，《冰点时尚》发了新一期杂志的预告，他俩那天拍的泳池照放出了半张预览，网上都疯了。加上他俩又是微博解围又是运动会公主抱的，这会儿是个人都知道他们关系好，抱一下倒也没什么。 　　摄像拿着手持在拍，明宸迅速切换工作状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给工作人员的小礼物送了。 　　送到第二个，衣服被从后面拽了拽。 　　没等他转头，听到司延安声音很轻地说：“别动。” 　　然后头发被轻轻拨了一下。 　　明宸知道大概是头发乱了，手上动作也没停，继续把礼物送完了。但心跳得非常厉害，半天回不过神，感觉整个人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努力维持冷静，一半在疯狂甩尾巴。 　　他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有尾巴，现在已经转成了直升机的螺旋桨上天了。 　　素材拍得差不多，摄像终于停手关了机器。 　　明宸松了口气，坐到司延安旁边。 　　嘉宾才来了四个人，但离登机时间已经不远了。 　　除了他们俩，坐着的还有两个常驻嘉宾。 　　一个叫刘汶，是个常驻各大综艺的歌手，风格偏御姐。明宸跟她相遇各个综艺，也算老熟人了。 　　一个叫陆健鸣，男演员，比司延安大了七八岁，却没什么出名的作品。这两年还是靠真人秀红起来的，情商不错，会打圆场。 　　还没来的四个人，明宸都不太熟。 　　除了一个李隋唐是上次运动会打过交道，别的基本就点过头，问过x姐x哥好。 　　“一会儿我们坐一起？”明宸小声问。 　　司延安轻轻哼笑了一声，闭上眼睛没说话。 　　明宸忍住雀跃，这才有心思盯着司延安看。 　　男神就是好看，从鼻梁到睫毛到下巴全都好看。他把头发剪短了，发型抓得有点乱，但比之前可以稍微扎起来的程度显得精神一点点。 　　就是眼下还是有点泛青，这会儿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没睡好的样子。 　　“看我干什么。”司延安突然出声，含糊微哑，如果不是喉结动了动，都看不出来他说话了。 　　明宸吃惊地睁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司延安笑了两声，闷闷地：“视线都快把我烤糊了。” 　　“……”明宸有点麻，红着耳朵，强行让脑袋目视前方。 　　司延安说：“哎，看吧，不收钱。” 　　明宸坐正身体，坚决不看了。 　　过了一会儿听到司延安又笑，笑完还叹了口气。 　　明宸顿时觉得坐立难安，挣扎了一会儿，侧身凑到司延安耳边。 　　“上了飞机再看。”他小声说。 　　明宸都不知道司延安在笑什么，但莫名有点开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直翘着嘴角，刷了会儿微博。 　　但临登机的时候又来了个嘉宾，明宸很快笑不出来了。 第33章 　　尤倩倩, 鲜人传媒的力捧的新人偶像，也是《一起旅游吧》的上季嘉宾之一。 　　长得甜美可爱，声音也嗲嗲的, 特长是完美还原歌曲一起学猫叫。 　　同时她也是给这个节目看点的重要组成部分，微博话题讨论里，她的名字占了半壁江山, 走的是黑红路线。 　　明宸做笔记的时候给她的部分标了星号，重点背诵。 　　连西施姐都特意为她单独写了个文档, 叫明宸照着做，能不产生矛盾就不要产生，毕竟他跟陆芒他们路线不同。 　　但眼前的情况大大出乎明宸的意料。 　　尤倩倩一见到他就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 不仅在候机的时候小宸哥哥长小宸哥哥短，上了飞机以后更是紧紧贴着他。 　　“你要跟我坐？” 　　“不可以嘛？” 　　尤倩倩站在飞机过道里, 双手把亮片小包抱在胸前, 嘟起嘴说：“我就是想跟你坐，这都不行嘛？为什么呀，你讨厌我嘛？” 　　这还能怎么回？ 　　何况他也不知道摄像还在不在, 有没有拍。 　　“……怎么会。”明宸打起精神笑了笑, 让开位置让她进去坐靠窗：“你这么可爱, 跟你坐是我赚了。” 　　说完他向后看了看，司延安直接走到对角线, 坐了下来, 被椅子挡住看不见乐。 　　明宸跟着坐下，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回头看。 　　过了一分钟左右, 微信进了新消息，来自司延安。 　　-摄像在拍 　　-起飞了可以装睡 　　明宸缓了缓，又向后看了一眼, 才平复心情跟尤倩倩说话。 　　平心而论，尤倩倩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今年才十九岁，正是最青春的时候。 　　不过这个浑然天成的嗲精，嗲起来连明宸都有点受不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拉着明宸讨论护肤心得美甲造型口红色号，明宸没办法，各种傻笑回应……等他终于熬到飞机平稳，借口上厕所，到后面经济舱找到助理林跳跳。 　　“去跟我换个位子。”明宸小声说。 　　“啊，这样好吗？”林跳跳有点惶恐地站起来。 　　“没事，你就说你晕机不舒服，我照顾女助理，让你坐宽敞一点。” 　　“好的好的。”林跳跳很有悟性的点头，眼神坚毅，仿佛要去竞选奥斯卡影帝。 　　明宸被她弄得有点想笑，拍拍她肩膀：“别紧张，她不是傻的，会配合你做戏的。” 　　“……”林跳跳很嫌弃地撇嘴。 　　明宸笑了笑：“去吧。” 　　飞行距离不长，明宸不想再折腾。 　　他习惯了在飞机上休息，多短的距离都能睡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然间他被一阵气流颠得半醒，微微睁眼的时候，眼前光被挡住了。 　　然后又被摸了下头。 　　“醒醒。”司延安微微弯腰：“快到了。” 　　明宸捂住眼睛，用力皱了下眉。 　　“尤倩倩来了。”司延安蹲下来说。 　　明宸猛地坐直。 　　司延安撑住额头笑，好一会儿才收住了。 　　“刚导演来通知，落地以后直接去酒店休息，剩下三个人夜里到，明天一早开始录。” 　　明宸点点头，突然想起来，问：“那房间怎么说？” 　　这个节目，分房间部分一直是热门看点。 　　因为男女不能混住，碰上恰巧3男5女或者5男3女的情况，就会有人多出来。 　　有人想一个人睡，有人想和别人一起住有看点，有的想选室友，有的想离某些人的房间近一点……此处特指尤倩倩。 　　所以谁先谁后，就由节目组给的小任务的完成情况决定。 　　这样也给旅游本身添了些看点，输掉也不过就是房间问题，不会产生太重的惩罚。 　　但现在不一样。 　　明宸觉得不能选房间就是最重的惩罚！ 　　万一尤倩倩住到他隔壁，半夜带着节目组敲门，他还真不太好处理。 　　司延安起身：“今天没开始，当然一人一间。明天好好做任务吧。” 　　明宸突然觉得压力山大。 　　他们人多，节目组连带助理浩浩荡荡一大群，节目组索性没搞聚餐，通知大家各自活动了。 　　明宸跟司延安住对门，本来蠢蠢欲动，后来见陆健鸣刘汶他们几个老是敲对门去寒暄，索性歇了偷偷跑过去的心思。 　　转头去酒店健身房泡了一晚上，又早早睡了，养精蓄锐为明天做准备。 　　第二天下楼吃早饭，明宸总算见到了剩下两个常驻嘉宾。 　　女孩子叫关荷，这一季新来的，模特转行演员，定位花瓶，很漂亮也很……高。 　　男的更高了，还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在运动会上跟他莫名掰头起来的李隋唐——柳茶搞不定的八个哥哥之一。 　　“李老师。”明宸扫了一眼没看到司延安，就顺势跟李隋唐坐下了。 　　他们选的靠落地窗的圆桌，八个人都来挤挤也能坐下。 　　“嗯。”李隋唐还是那副冷面煞神的样子，明宸觉得自己在他旁边被衬托得像个话痨。 　　但话痨有话痨的使命。 　　桌上气氛一般，刘汶和关荷还有尤倩倩三个人相互不对付，李隋唐又不说话，他只能努力挑话题。 　　“袁潇还没来吗？”明宸把牛奶燕麦粥盛到三个小碗里，分别递给三个女孩子。 　　“他好像出了点问题。”刘汶接到粥，表情好了很多，解释说：“老陆正在找导演组问，他可能来不了了。” 　　原本定好的飞行嘉宾有三个，他和司延安，还有个叫袁潇的男歌手。 　　明宸挺意外的：“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关荷耸耸肩，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接了粥也不说谢谢，拿勺子搅了半天，才喝了两口。 　　“七个人也行咯，反正还没官宣。”她淡淡说。 　　尤倩倩也拿到了明宸分的粥，嘟起嘴说：“什么啦，你怎么这么冷漠的哦，人家不来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嘛，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关荷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靠，你在咒他吗？最好祈祷他别出事，不然咱们节目是不是又要延播了。”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毒哦！”尤倩倩把勺子重重放进碗里，吓了明宸一跳。 　　“我拜托你说话过脑子！”关荷也恼了，一拍桌子：“还没开始录呢你作什么妖！” 　　她俩动作间碰到桌子，关荷的碗放得不太稳，差点侧翻。 　　明宸和刘汶不约而同一个后仰，还是李隋唐动作快，伸手扶了一把碗，才没弄得不好收拾。 　　好家伙，这还没开始录呢就吵成这样，实话说，明宸觉得很意外。 　　混了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场合经历了不少，为了节目效果在镜头前耍脾气的并不少，但摄像机一关，基本都和和气气的。 　　明宸一边想一边站起来，笑着说：“粥这么不好吃啊，要不我去叫人换一种？” 　　关荷正有点挂不住脸，见明宸给台阶，僵硬地提了提嘴角：“麻烦了，白粥就好。” 　　“嗯嗯。”明宸笑眯眯说：“是不是太甜了点？” 　　关荷顺着他嘟囔了句：“就是，这么甜怎么吃啊……” 　　“那就别吃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明宸愣了愣，立刻回头，果然是司延安。 　　司延安脸色很不好，摁着明宸的肩膀强迫他坐下去。 　　“隔了很远就听见你们发脾气，是想干什么？推翻食物，道歉也不会，就这样录节目？拿什么脸来录？” 　　他声音不高，但目光扫视全桌，尤其在尤倩倩和关荷那儿多停了好几秒。 　　两个姑娘脸都白了。 　　尤其是关荷，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恨不得原地消失。 　　她自从混到准一线，天天被经纪人和助理巴着，加上有人罩着养出的小姐脾气，很久没被这样劈头盖脸地骂过了。 　　要么不够格跟她呛，有资格的又爱惜羽毛，大多会像明宸一样顺着她，毕竟是女孩子。 　　司延安咖位够大，但综艺上得少，在座的没几个和他深入合作过。 　　更没有被这样居高临下的训过。 　　关荷眼睛红着，一脑袋的话想呛回去，但看到司延安放在明宸肩膀上的手，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时陆健鸣从司延安身后探出来，打哈哈道：“吃着了啊，吃吧吃吧，动起来动起来……我俩被导演叫去说了会儿事，马上给你们说……” 　　司延安等陆健鸣都坐定了，才缓缓收回目光，挨着明宸也坐了下来。 　　明宸仿佛完全被没这股暗潮影响，乐颠颠地给司延安盛了粥，还不断催他快吃好吃真的好吃。 　　其他人：“……” 　　刚不是你说太甜的吗。 　　“老陆，”刘汶求生欲很强地转移话题：“导演说袁潇的事儿了？” 　　陆健鸣总算能喘口气：“对，他来不了了。” 　　“那我们七个人？”刘汶有些吃惊。 　　“导演说有可能，看临时请的飞行嘉宾能不能来吧。顺利的话也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加入。” 　　刘汶夹了筷三明治：“谁啊？” 　　陆健鸣摇摇头，表示还没定。 　　刘汶又问：“那袁潇到底怎么回事儿？” 　　陆健鸣叹了口气：“听说跟公司闹起来了，反正不是什么意外，放心吧。” 　　明宸一边投喂司延安，一边自己呼啦呼啦吃了好多，耳朵则有一搭没一搭的接收了些信息。 　　这一桌人，情商最低要数关荷，连尤倩倩都比她聪明。 　　李隋唐是这一季节目的男神担当，关荷和尤倩倩总是或隐晦或大胆的往他那边贴。 　　不过这点明宸看的倒不是很明显，也可能是因为这一期多了他和司延安。 　　明宸暗搓搓在心里想，司延安比李隋唐可男神多了。 　　这顿饭吃了不少时间，等明宸都不动筷了，因为嘉宾问题焦头烂额的导演组这才姗姗来迟。 　　大家回房整理完毕，来花厅录正片。 　　《一起旅游吧》的内容都比较轻松愉快，不是逛街就是逛公园和景点。今天也不例外，第一站是市中心商场。 　　通过抽签，两两一组，逛就完了。 　　任务是类似游园会一样的规则，找到隐藏的节目组设置的吉祥物标记，盖印章打卡，最后比积分，赢的那组有优先挑室友和房间的权利。 　　明宸摩拳擦掌地自顾自紧张了好一会儿，对着签筒暗念了半年师父保佑系统保佑武神保佑…… 　　系统非常诚恳：[明宸先生，只有自身强大，才能不惧随机。武神并不具有增强气运的能力。] 　　明宸心说：[那你真没用。] 　　系统：[……] 　　然后明宸抽了个二。 　　他紧张地顺着同样数字的纸签看过去——看见了笑得非常得体的关荷。 　　明宸：“……” 　　系统：[……明宸先生，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第34章 　　明宸决定下次再也不拜武神了。 　　虽然没指望跟司延安排到一起, 但他以前的签运一向不错，再不济分到刘汶或者李隋唐也可以啊？ 　　不过从节目看点的角度出发，也许关荷或者尤倩倩才是上签吧。 　　他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情, 进入工作状态。 　　逛商场这种活动，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对于公众人物而言, 反而比较新鲜。 　　明宸去得也很少。 　　小的时候就不说了，进了公司以后, 关系好的几个人的爱好都与逛街绝缘。 　　陆芒是淘宝黄金会员，没出道的时候网购衣服几十件几十件的买，试了以后不喜欢的会叫明宸帮着退货, 有次明宸填快递单填到夜里一点。 　　平子略奇葩，放假了就去超市和菜市场, 买临期牛奶回宿舍糟蹋。 　　至于周晚兑, 酒吧棋牌室桌球馆和老年活动中心都有他的身影，而商场这么不社交的地方不适合他。 　　出道以后更没机会了，搞得明宸小号刷微博的时候, 有人问他喜茶排多久的队他都说不上来。 　　今天虽然没有喜茶, 但他还是挺兴奋的, 打算好好玩玩。 　　以及牢牢记住今天的任务——赚积分。 　　节目组选的商场非常大，加上是周末, 人很多。 　　导演找到空旷的室外中庭, 在来往人群好奇的视线里重复一遍的规则。 　　有人听到是中文，还了然的点点头, 或者朝他们拍照。 　　今天风大，明宸穿着节目组发的外套还有点凉，把手插到兜里, 侧了个身对着风，以免头发吹到眼睛里。 　　“乐园通行证一组一张！”导演高声说：“还有一张商场平面和楼层示意图！线索要在你们的旅行过程中找——时刻记得留意节目标志吉祥物：小游游！” 　　助理过来发东西，明宸拿到通行证，关荷接过地图。 　　“保管好你们的基础旅行体验包，通行证和地图没组都只有一份，遗失不补哦！”导演抛了个媚眼：“集合时间是下午五点，C区顶楼的梦色摩天轮，迟到五分钟扣三分，再迟再扣，大家一定要注意好时间！” 　　他双手做喇叭状，大喊：“让我们——” 　　大家一起拖长音：“一起旅游吧！” 　　完了明宸还吹了个口哨。 　　目前的分组是，明宸关荷、刘汶陆健鸣、尤倩倩李隋唐和司延安，一共三组。 　　口号一喊完，导演立刻隐形。七人分三组围成个圈，相互莫名地看了一会儿，刘汶忽然向西边拔腿狂奔。 　　“走走走！”刘汶率先：“老陆我们去A区！” 　　陆健鸣大笑着追上。 　　“诶！？”明宸一愣神的功夫，他俩人都不见了，低头一看通行证背面的积分表格，A区的店铺最多。 　　他立刻反应过来，朝南边写着B区的入口跑，一面回头笑着朝关荷招招手：“我们B！” 　　关荷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司延安和李隋唐，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天气预报现实晚上有雨，这会儿就很凉了。 　　刚刚那阵妖风吹得人脑子都发木，进了商场明显暖和很多，香风迎面扑来。 　　“冷死了，”关荷小声抱怨了一下：“我外套都没带。” 　　明宸扫了眼通行证，笑着看她：“那我们先找家饮品店喝点热的？一会儿再陪你买件外套。” 　　关荷有点受用，连连点头。 　　规则里只有ABC三区存在的吉祥物打卡点的数量，具体哪家店有，吉祥物有多大难不难找，通通不知道，全凭运气碰。 　　第一季没有这样的形式，明宸只能稍微猜一猜。 　　但按照节目的宗旨，肯定不会很好找，毕竟是旅游节目，不是商场跑酷大作战。 　　B区地下一层有些饮品店小吃店创意超市什么的，他俩看了地图决定下去。 　　但下去以后，他俩发现实际面积不大，饮品店也只有两家，生意看着都不是很好。关荷对着招牌犹豫了好半天，也下不定决心。 　　“要不我们去A区？”关荷摊开地图：“A区有我喜欢的奶茶……” 　　明宸其实不太想去，毕竟是刘汶他们先选的地方，而且还有点远。 　　如果只是去买杯奶茶，那来回时间就算全浪费了。 　　还好这时跟拍提醒了，他们只有在收集了本区百分之六十的积分以后，才能去别的区。 　　关荷很失望的叹了口气，很轻地瞥了明宸一眼：“为什么我们要来B区啊，连奶茶都没有。” 　　明宸笑了笑：“明明有啊，你看这家有草莓芝士，特别适合你？” 　　“咦？”关荷挑挑眉：“怎么这么说？” 　　“感觉？”明宸指指招牌说：“我见过的喜欢草莓的女孩子都特别可爱。” 　　关荷一听，终于不纠结了，乐呵呵去点了一杯草莓芝士。 　　店员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懂英语，用蹩脚的口音问了好几遍甜度。明宸在后面喊七分甜，关荷回头嘟嘴：“会胖的——” 　　明宸比了个赞的手势：“听我的，这样好喝。” 　　这一通操作下来，总算把关荷哄得差不多了。 　　明宸已经在做饮料的时候去周围粗略扫了一圈，没看见吉祥物的身影。只能有点失望的回来了。 　　关荷喜欢草莓奶盖一类的奶茶，还是西施姐给的资料里写的。 　　明宸庆幸自己背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在这儿浪费多少时间。 　　“哎呀，明宸你要不要喝点什么？不好意思啊刚忘了。”关荷踩上了扶梯，才想起来问了一句。 　　明宸安慰她：“我还不渴。” 　　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但艺人大多能忍饿，很多时候事情不凑巧，一顿两顿不吃都是很正常的事。 　　关荷喝到奶茶，估计是不用坐下来吃饭了，明宸默默盘算了一下时间，决定自己也先不吃，等她逛不动了，再用她休息的时间去买点简单的小吃。 　　B区别的不多，衣服多。 　　明宸终于松了口气，可以不费心思，跟在关荷后面一家店一家店的逛就完事儿了。 　　关荷一旦进入扫货模式，眼里就没有了别的，幸好她也不需要明宸的意见，自己看见喜欢的就买，明宸只要拎包就好了。 　　逛了大概两个小时，袋子已经多到需要暂存在服务台的程度了。 　　这不是他拿不拿的动的问题，而是他没那么多手。 　　“黑的，白的？”三楼，明宸在店里转圈找吉祥物，就差一个就到一半儿了，身后突然被关荷拍了一下。 　　关荷一手拎一件衣服，期待地问明宸。 　　明宸面临突如其来的审美考验，一时语塞，祭出万能金句：“都好看。” 　　这句不知道哪儿戳了关荷的点，她突然不太高兴的说：“你都没认真陪我逛！” 　　“……”明宸心想我真的不知道啊啊啊啊，我自己的衣服都不是我买的！然后脑筋飞速转动：“我认真的啊，事实上就是都好看，各有各的风格……” 　　关荷狐疑看他：“什么风格？” 　　明宸说：“不同的风格。”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关荷才说：“你是不是……不会挑？” 　　“……是啊。”明宸叹了口气：“我从不自己买衣服。”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基佬都很会穿衣打扮呢。”关荷说。 　　明宸一愣，脸色立刻沉下脸，转头看向跟拍。 　　摄像机正对着他们，收音也好好地别在领口。 　　跟拍大哥应该没注意他们说了什么，这种事也得之后再跟导演组打招呼。明宸深呼吸一口气，捏住收音的话筒，看向关荷。 　　关荷已经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也把收音挡开，讪讪说：“那什么，抱歉啊，顺嘴了。” 　　“……之后我们一起找节目组。”明宸强压下那阵不高兴，尽量让语气平和一点：“不要再这样说了。” 　　随后放下收音，笑起来：“反正我觉得黑色白色都很好看，要么都买？” 　　关荷僵硬的点点头。 　　去下一家店的时候，关荷趁周围吵闹，凑近小声问：“你真不是吗？” 　　明宸真不想跟她讨论这种问题：“不是。” 　　关荷诶了一声：“那你怎么叫宸妹啊，我以为你出柜了呢。” 宝 书 网 w w Ｗ.b a o s h u 7 。ｃｏＭ 　　“…………”明宸快要疯了，指了指路过的儿童乐园：“我进去找找吉祥物。” 　　关荷咋了咋嘴，意犹未尽地说：“好吧好吧，那我去前面那家店了。袋子别忘了拿呀。” 　　明宸提着大包小包在充满了电子音乐的儿童乐园里转了好几圈，才勉强平静下来。 　　不能生气，也别在意。 　　有的人就是顺风顺水惯了，忘了社会的毒打。 　　跟拍在门口追关荷去了，估计一会儿才会回来，明宸脑子里的弦松了松，找了个充气玩具的垫子坐下来。 　　又累又饿。 　　游乐园里都是叽叽喳喳的小朋友，话说得都比较简单， 　　明宸发了会儿呆，看着对面一架小型旋转木马，因为只能坐三个人，过于简陋而无人问津。 　　不一会儿跑来个拖着鼻涕的小孩儿，手里捏着一个币，似乎想坐。 　　但他把币投进去，骑在木马上，也没动静。 　　那小孩儿左看右看，可能是在等家长，又不敢下来，急得快哭了。明宸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站起来，去前台兑了点游戏币，回到木马这边。 　　小孩儿还在，愣愣地看着木马。 　　明宸又投了两枚硬币进去，木马叮一声开始放音乐，缓缓转动起来。 第35章 　　一个人享受豪华三人待遇的旋转木马, 小孩儿兴奋了，嘎嘎地尖叫起来。 　　幼稚的音乐转完一圈一分多钟，等小孩儿走了, 明宸左右看看，也坐了上去。 　　然后自己给自己投了三个币。 　　虽然是个儿童玩具，但旁边没有贴限重的标志, 明宸小心翼翼地拿脚尖点着地，慢悠悠地被带着转圈。 　　心跳非常快, 怕被别人看见，简直慌得不行。 　　潮水般的欢声笑语把人淹没，而他小心翼翼, 拉起外套上的兜帽。 　　木马转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一分多钟过得非常慢, 木马停下的一瞬间，明宸几乎是嗖地跳下来，拎起袋子往门口跑。 　　跑了几步余光扫过旁边的娃娃机, 他又转了个弯回头。 　　好像看到新的吉祥物玩偶了！ 　　这时追着关荷的摄像刚回来, 在门口看到他的背影, 连忙跟了上去。然后正好拍到明宸在娃娃机背后拽出了半人高的吉祥物的身影。 　　“最后一个！”明宸抱着娃娃，开心地朝摄像展示, 然后工作人员出现, 给他该上了一枚新的印章。 　　“恭喜B组，解锁了另外两张地图, ”小姐姐拍拍手：“现在你们可以自由前往A区和C区了哦。” 　　明宸笑眯眯地合上通行证，问：“我们是第一吗？” 　　小姐姐哈哈两声：“当然不是了！” 　　明宸：“……” 　　“恭喜解锁了节目组的特别提示——前两组都没有这个待遇哦。”小姐姐无情说：“这个提示就是，你们目前是最后一名。加油哦！” 　　明宸：“………………” 　　时间已经过半, 接下来想反超更难了。 　　明宸站在儿童乐园的大门口，呆呆站着消化了一会儿。 　　这是个转盘式拐角，关荷就在斜对角的店里看衣服，时不时能从玻璃幕墙看到她。 　　看起来非常开心，仿佛真的是来旅游的…… 　　明宸有点羡慕，要是他也能这么随心所欲就好了。 　　录个节目跟玩儿似的，规则全不在意。 　　刘汶和陆健鸣肯定是认真玩游戏那种类型，他们一开始就去了A区，资源丰富行动力高，估计是第一。 　　司延安他们那组有尤倩倩，明宸一开始觉得尤倩倩会拖后腿，但现在看来起码比他强。 　　不过想想也是，别说男神了，李隋唐也是那种不会被尤倩倩牵着走的类型。 　　而且他们三个人，哪怕分头找都比他有效率。 　　明宸又叹了口气。 　　这时关荷从对面出来了，看见他愉快地挥了挥手，小跑着过来。 　　她似乎终于发现了明宸这两手的袋子非常笨重，心虚地捋了下头发：“那个，要么放服务台去？” 　　明宸无奈地笑了笑：“我去放吧，顺便去楼下买个面包。你就在这几家逛逛，我马上回来，刚又找到一个吉祥物，现在我们积分有一半儿了，之后可以去别的区。” 　　关荷才发现他没吃饭，忙点头：“好的好的……” 　　“你想吃点什么？”明宸又问。 　　“菠萝包吧。”关荷说。 　　刚上来的时候看到一家不错的烘焙坊，香得方圆十里都是那个味儿。 　　现在明宸光想一想都饿得发慌，也顾不上别的了，交代完就提着大包小包往楼下跑。 　　烘焙坊宛若天堂，明宸看见什么都想吃，秉着想吃就拿的原则抱了一大堆，不知道的以为他在公司团队采购。 　　店员看看明宸又看看身后摄像，特别热情的整理刘海，笑容满面向他推荐本店新出的饮品。 　　“可以加热吗？”明宸用英语问。 　　店员连声的yes，去加热的时候，明宸直接拿起面包啃了起来。 　　摄像大哥都忍不住开始笑了，镜头怼到明宸面前。 　　“吃播上线。”明宸把面包撕开，在镜头前展示它的馅儿：“奶黄？椰蓉？不管了我吃了唔……” 　　就一会儿工夫，明宸连掰了三个面包，全吞完了。 　　店里有一张当摆设的小玻璃桌，店员热好饮料，热情地招呼明宸过去坐。 　　明宸吃得差不多，就婉拒了。 　　“不好意思，我朋友还在等我。”明宸笑起来，拎起袋子：“面包很好吃。” 　　店员红着脸叫住他：“那个，能给我签个名吗？” 　　明宸愣了愣，从店员的眼神里看出他不认识自己。不过这种事挺多的，有时候在外面录节目，遇到路人看是名人就去求个签名的并不少。 　　明宸爽快答应了，接过笔在小桌子上签了名，特意写得更清楚。怕店员不认识他，还小声自我介绍了一下，店员更不好意思了，连声表示回家就上推关注他。 　　明宸强行拉了个粉丝，心情不错。 　　去了一趟服务台，东西都放下，更是满血复活了。 　　回约定好的地点的路上，他一直跟镜头聊天，聊让路人转粉的一百零八种姿势……刚说到第七种，他顿住了。 　　“我记错了么？”明宸虽然把衣服都放下了，但手上还拿着给关荷带的面包和饮料。 　　他站在儿童乐园门前，扫视周围，确认没有关荷的身影。 　　他又看摄像，但摄像大哥一眼不发，表示他不能提供帮助。 　　明宸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猜关荷是进哪间店逛了起来，决定挨个儿找一下。 　　这一找就是一刻钟，再出来的时候明宸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说好的在这里汇合，人不见了。 　　他去买吃的加寄存东西，前前后后不超过二十分钟。 　　就这么短的时间，竟然都能跑没了。 　　更让人尴尬的是，他没有关荷的手机号，而商场的平面地图还在关荷手里。 　　“大哥……”明宸看向摄像大哥：“能不能帮我问问导演，关荷的号码？” 　　摄像大哥犹豫了一下，退后打了个电话，回来很歉意的说：“不行。” 　　“……”明宸傻了。 　　早上本来应该交换号码的，尤倩倩和关荷吵了一架，把他吵忘了。 　　他突然觉得很荒唐。 　　甚至在想，这个节目是不是就是在贩卖负面情绪？ 　　让观众看看，脾气超好的明星一样会烦会累会生气？ 　　明宸暗自深呼吸好几次，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见的奇葩不少，关荷绝对不是最奇葩的那个。她应该不是故意跑没了，大概是看他没回来，逛着逛着就逛忘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如果他去找，万一关荷回来发现他不在，岂不是又要错过？ 　　人和人失散的时候，都漫无目的的找对方是大忌，明宸稳了半天，才说服自己站在原地等。 　　他找了个长椅，戳开饮料，开始边喝边等。 　　一等又是二十分钟。 　　已经三点多了，明宸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扒着栏杆碎碎念。到后来整个人都被灰云笼罩，双手扒着栏杆，额头抵上去，表演“我不活了”。 　　后期估计会把他剪得很搞笑。 　　但明宸发誓这会儿的感受是真实崩溃。 　　他从栏杆前的缝里看到一层，黑压压的人群，五颜六色的头顶，欢乐是别人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就这么趴了能有五分钟，明宸终于直起身来，决定拿起手机求助。 　　因为错过了交换手机号码的过程，现在他能联系的只有两个人。 　　很早以前就有号码的刘汶，还有司延安。 　　明宸看到司延安的名字，竟然有点想哭。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点了这个名字，见摄像大哥过来，他微微偏过头，不敢正对着。 　　信号不好，连嘟嘟声都有气无力断断续续。 　　明宸生怕这个电话打不通，努力踮起脚尖，提心吊胆的。还好司延安没让他等太久，过了五六秒就接通了。 　　“司延安……”明宸这会儿连叫什么都懒得想了，捏着鼻子说：“你有关荷电话么？” 　　“……”司延安那边窸窸窣窣了一阵，似乎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没有，怎么了？” 　　“走散了。”明宸说。 　　“怎么走散的？” 　　明宸想是啊这都能他妈走散我也是服了。 　　“我们约了个地方会和，但我到了她人不见了。我怕她一会儿找过来，又不好走开，等好久了……” 　　理智上知道不能抱怨，但感情上实在忍不住，况且这件事怎么说都是关荷不在理，他也不怕节目组乱剪。 　　“那就别等了。”司延安说：“你在哪儿？” 　　明宸一愣。 　　司延安又重复了一遍：“在哪儿？” 　　明宸左右看看，想找个有商场平面图的地方，但一时有点转不清方向了，着急的经过两个电梯，好像又回到了原位。 　　“别急。”司延安听他好久不说话，看来是不知道：“看地图，找标志物。” 　　“我地图被关荷拿走了。”明宸闷闷的快步走。 　　“手机地图呢？” 　　“信号不好打不开。” 　　“……别动。”司延安那边声音不那么稳了，环境音也变得嘈杂起来。 　　明宸听话的停下脚步。 　　“明宸。”司延安声音放轻了些，透过听筒传过来，有种令人安心的奇妙感受。 　　那不是很温柔的语气，也跟宠爱搭不上边，却很淡定。 　　很舒服。 　　“你转个身，看看四周有什么。看到什么说什么。”司延安说。 　　“……” 　　刚刚跑了一段，儿童乐园已经看不见了，这一块明宸感觉十分陌生。 　　但他没打算回去，认真的观察着周围。 　　“我身后是一家美瞳店。店门口有4L组合的立牌，还有假的藤蔓拱门。” 　　“还有呢？”司延安有些喘。 　　“隔壁是彩妆店，吊了很多粉红粉蓝的气球。中庭空地有个意式冰淇淋车……薄荷色的。冰淇淋车旁边有个很大的猪……” 　　司延安轻轻笑了一声。 　　“……”明宸跟着笑起来：“就是猪。比我高，一个粉色一个浅黄的，雕塑。” 　　“可以，这个很显眼。”司延安说：“那小猪就跟大猪站一起，别动了，等我。” 　　说完挂了电话。 　　明宸挪到猪的雕塑前面，攥着手机，手心冒汗。 　　也不知道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他觉得他好像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小猪了，谁猪了……一边想一边掏出了原本给关荷带的菠萝包，焦虑地啃起来。 　　他对等待没有什么心理阴影，但也没有什么愉快的体验，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直到司延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才在轰然作响的心跳声里，明白了这个词能带来的快乐。 　　司延安逆着人流过来，步子很大却并不着急，手上还拿了个关东煮的纸杯。 　　明宸一看到他就站不住了，整个人跟弹簧一样飞奔着扑过去，被司延安拿纸杯挡开了。 　　“小可怜。”司延安笑：“怎么买了这么多面包。” 　　明宸理直气壮的拿到关东煮，低下头塞了一串到嘴里：“没吃饭！” 　　司延安看看他没来得及扔的一大团包装袋，又看看他看到关东煮的表情，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传说中的大猪雕塑。 　　“多少分了？”他拍拍明宸，示意往前走。 　　“才到B组一半，六十分……”明宸叹了口气。 　　“楼上去过了吗？” 　　“还没。” 　　司延安闭口不问关荷，也不提自己队友，只把地图往明宸怀里一放：“那就上楼，陪你刷分。” 第36章 　　明宸听到刷分两个字眼泪都快下来了, 天知道他今天为了几个吉祥物的分数有多努力。 　　感觉当练习生的时候正出道名额都没这么努力过。 　　好在他还没被这个甜言蜜语冲昏头脑，理智的问了一句：“那你们组呢？” 　　司延安拉了他一把：“分够了。” 　　“够了是多少啊！” 　　司延安笑起来：“反正比你多。” 　　分数是按照组别来算的，同一个组里谁先选室友则用抽签决定。 　　明宸早上刚听完规则就在心里算了一下, 他拿第一绝对比司延安拿更有优势。 　　男女不能同住，如果他们组拿了第一，所以无论是他还是关荷抽到先手, 都不影响他选司延安。 　　反之司延安那组赢，要是李隋唐签运好, 那变数还是很多。 　　所以他一定得努力。 　　谁知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连分数可有可无的司延安都比他多！ 　　明宸叹了口气, 跟着司延安上自动扶梯。 　　上了五楼，司延安回头看他, 笑了笑：“这么在意啊。” 　　“啊……”明宸有点郁闷的又叹了口气, 眼睛开始在周围的服装店门口扫来扫去，试图判断有哪些显眼的送分处。 　　这一看就发现了一处，他像突然嗅到猎物气味的小动物, 耳朵噌一下竖起来, 径直朝着那儿跑。 　　司延安跟上, 见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吉祥物，动作迅速的打了卡, 得意洋洋举着卡片炫耀。 　　“可以吧！” 　　“可以。”司延安说：“视店铺如无物, 不愧是从不亲自买衣服的人。” 　　明宸跟他说过自己不会买衣服，看不出美丑, 自己的衣服都是队友给买的。 　　司延安聊天的时候还微微表达了一下震惊，这会儿是真信了。 　　明宸就有点不好意思，啧了一声：“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 我给你挑。”司延安说。 　　“嗯？”明宸愣了愣。 　　司延安当真在店里逛起来，但转了三个排也没看到一件满意的，回身按住明宸肩膀往外：“这里质量一般，下次吧。” 　　“下次什么时候啊——”明宸有点舍不得。 　　“回国就给你买。”司延安含糊说：“买一堆。” 　　明宸整个人都有点飘，出了店门冷静了一下，再次打开积分卡，又把地图展开。 　　“这样吧。”司延安点了点地图：“这两层都是服饰鞋包，你不想逛我们就迅速摸过去。B13到48，你的。49到78，我的。你拿着积分卡，我踩点记序号，踩完我们在东电梯那边集合，你来把我找的章盖掉。” 　　明宸顺着他的手指看完路线，思路清晰，逻辑完美，效率感人，不愧是男神！ 　　遂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商量好以后直接分头行动。 　　明宸感觉一口气终于顺畅了，从天灵盖爽到脚指头。 　　他终于找到了玩现实版绝地求生的乐趣，摸完一间房进下一间，富得流油……而不用像刚才一样等待关荷永无止境的磨叽，以及因为“不喜欢这个风格”而莫名错过的一二三四家店铺。 　　明宸心不在焉的想，幸好自己不是强迫症，否则就刚才那个找法儿，岂不是要气到爆体而亡了。 　　明宸就不用说了，想快起来的时候摄像都差点追不上，没想到司延安也不慢，两人到尽头会和再把章盖完，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二十分钟。 　　明宸看着那八十分的小册子傻笑：“我们好快啊。”。 　　司延安盯着他看了会儿，眼睛微眯：“走，比比。” 　　“还竞速的吗？”明宸来劲儿了。 　　“嗯，六楼，看谁先到终点。”司延安打了个响指。 　　摄像大哥：“…………” 　　大哥已经快崩溃了，刚刚他俩分头的时候就请示了导演，然后跟着明宸跑到断气，还错过了司延安那边的镜头。 　　结果你们这是还没发挥全力的速度吗！ 　　幸好这时他来了个同事，好歹分了两边，不至于丢镜头。 　　摄像大哥悄悄滥用职权，跟同事说他去跟司延安。 　　“行吧。”同事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就是有点纠结：“我和小王一起跟的C组，刚单独跟了尤倩倩……素材里很多司延安老师，我为什么不直接跟他？” 　　摄像大哥忙道：“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同事只得：“好吧好吧。” 　　结果这一会儿真的就是一会儿。 　　摄像大哥没想到，换了个人跟他还是这么辛苦。 　　司延安跟明宸风格不同，他是快狠准型。不会把每个路线都走到，但看到某些可疑的视线死角，都能超直觉地过去抓点。 　　而且他不用盖章，找到吉祥物就走了，速度那叫一个快，连停下来等等人的暂停都没有。 　　摄像大哥只能负重前行。 　　一脑门的后悔。 　　不过眼看快到终点，司延安扫完最后一家店，站在门口没出去，也没动。 　　摄像停下拍了一会儿，满心疑惑。但出于职业素养，并没有出声。 　　默默观察了一分钟，司延安终于动了，小跑两步从店里出去。 　　摄像大哥赶紧跟上，一眼就看到冲向终点拍到栏杆上的明宸。 　　明宸找到司延安，朝这边招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嘴里一直念叨：“赢了赢了赢了——” 　　司延安放慢脚步过去：“走，去盖章。” 　　明宸原地蹦了蹦：“我赢了！” 　　“嗯嗯嗯……”司延安说：“太厉害了，武神，你赢了，快点盖章去不然陆哥他们要过来了。” 　　明宸被一吓，顿时撒腿跑出去：“走走走——” 　　摄像大哥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嘴里酸酸的。 　　同事和他汇合，茫然问：“你怎么了？我跟你说明宸跑得可快了……” 　　摄像大哥心酸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这一层章盖完，明宸混到了一百一十分，接下来想不顺其自然都不行了。 　　A区已经被刘汶他们扫荡过，C区据司延安说找得差不多了。 　　“你不去跟你们组一起没事吗？”明宸侧头问。 　　“没事，他们已经在逛了。” 　　“那我们也逛逛？”明宸犹豫了一下：“逛点什么呢？你有什么想买的？” 　　“你呢？”司延安问。 　　明宸是真的很陌生，想了半天，也只能想起来答应给林跳跳免的单。 　　“给经纪人带点礼物吧。”明宸说：“但我答应她们挑我付钱的……我不会挑这些。” 　　他想了想，又说：“而且这些东西国内也有，就算是礼物，也得买点不一样的吧……” 　　司延安嗯了一声，看了眼地图：“跟我来。” 　　明宸以为他要带自己去看什么低调奢华又特别的好东西，满心好奇。 　　到了地下一层，又穿过长长的通道，到了C区。 　　结果入眼是小吃街。 　　“……”明宸：“给谁带礼物带吃的啊……” 　　司延安淡定地四处看了看：“你啊。” 　　“？”明宸脚步一顿，看着司延安径直朝某个方向去，过了几秒小跑追上。 　　“中午在这儿看到家店，排队。”司延安说：“是你喜欢的。” 　　明宸手都麻了，有种想蹭蹭男神的冲动。 　　但是镜头下又不好这么干，只能甩了甩自己无处安放的手。 　　司延安指的是一家传统糕点店，卖糯米糕，枣泥糕，蛋黄酥之类的。 　　这个点没有人排队了，但比周围看起来还是更热闹，不说好不好吃，起码网红有了。 　　确实都是明宸喜欢吃的。 　　之前在寺里，有次食堂做了枣泥糕，明宸那天早上吃完三大块，又去拿了三块，最后司延安那份也是他吃掉的…… 　　这就被记住了。 　　“不喜欢？”司延安看他久久不动，侧身问：“要是饱了不想吃，买点回去当宵夜。来都来了。” 　　明宸猛地摇头，缓了缓才笑着说：“我能吃十块。” 　　“吃，管够。”司延安说：“这层很多吃的，拎着转转吧。” 　　明宸从没跟人逛过小吃街。 　　充斥鼻端的香味，鲜的，麻辣的，油炸面点的，黄油奶香的，什么都有。 　　超级幸福。 　　然后明宸不负众望的吃撑了。 　　他俩坐了个甜品店的小桌，因为摄像在，周围空出一大片，不时有一两个勇敢的小姑娘来搭讪，都被明宸礼貌拒绝了。 　　“撑了。”明宸后悔不该吃那么多面包。 　　现在看着手上的泡芙，脑子里真的想再吃五百年，嘴已经不受控制地发出了我不行我不行的声音。 　　“一会儿带给他们吃。”明宸指着桌上的袋子：“这个给倩倩，草莓卷给关小荷，汶姐应该没忌口，让他自己挑，小麻花给陆老师……” 　　说完，明宸看了眼手上的半个泡芙，深深叹了口气。 　　“给我吧。”司延安伸手要去拿。 　　明宸吓了一跳，手速爆发，把自己咬过的那边掰了一块下来。 　　司延安顺手接过了剩下的，一口塞到嘴里。 　　明宸盯着他的手指，脑子一片空白。 　　就很麻。手麻脚麻脸麻。 　　“还有半个小时。”司延安站起来：“我们移动吧。” 　　明宸理智复苏了一点，看看周围越聚越多的人，察觉确实该走了。 　　“去哪儿玩？” 　　司延安：“你决定吧。” 　　明宸展开地图跟在司延安身后，上了电梯还在看，仿佛一个点了自动跟随的人形宠物。 　　看到第三页，熟悉的儿童乐园四个字出现，终于灵机一动。 　　“有个游乐园！”明宸说。 　　“……儿童乐园？”司延安说：“谁是儿童，你吗？” 　　明宸特别想说我刚还坐了旋转木马呢也没把它压垮啊……但为了形象和素质还是收住了。 　　“乐园是吧，电玩城去吗。”司延安晃了晃手机，微微偏头：“我刚查了下，这家还挺大的。” 　　“电玩城！”明宸眼睛噌的亮了。 第37章 　　要说电玩城明宸可就来劲了。 　　这东西他学生时代没玩过, 还是出道以后录团综第一次去的。 　　去之前他挺忐忑，周三他们一个比一个看起来志得意满，而他根本不会玩。去了以后发现这种东西是需要天赋的, 他一个人新手吊打全团。 　　那大概是懒癌明宸录节目最兴奋的一次了。 　　等摄像把设备关掉，工作人员都在往外撤设备，周三陆芒平子三个人坐在台阶上宛若遛了三个小时狗的老年人, 而他还在那儿锲而不舍的投篮。 　　团综放出来以后，明宸还被粉丝赏了个明三岁的称号……可惜后来没什么机会再去, 私底下约人，周三他们都拒绝的很用力。 　　没想到今天又有他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电玩城离得不算远，但时间不多了, 明宸一溜小跑率先抵达目的地，换了游戏币。 　　“你会什么？”明宸问司延安。 　　“都可以。”司延安笑了笑。 　　这话一听, 明宸又有劲儿了：“来来来……比比, 你刚输我一把忘了吗！” 　　司延安没跟他争，占了个投篮机，拿起一个球顶在食指上转起来。 　　嗬, 很嚣张啊。 　　虽然我不会转但我投得准！ 　　明宸一拍他隔壁的投篮机, 两人同时开局。 　　不一会儿, 周围就围上了人。 　　毕竟是游戏机，有点基础的人都能投中大半。但这台机器篮筐和人的间距比明宸玩过的要大, 一开始不适应手感, 失误了三个，后面就全中了。 　　但旁边司延安一个都没漏, 而且动作也很快，几乎是球一落下来就到了他手上。 　　明宸中途分心看了眼侧面，被领先数字晃了一下, 手一偏，又掉了一个球。 　　“啊——”他忍不住叫了一声，可惜球并不能声控，漏了就是漏了。几秒后机器一停，结局定下，无力回天。 　　“不行不行，再来！”明宸不信邪地又投币，就听到司延安低低地笑声。 　　围观的几个人也跟着笑，还有人喊加油。 　　明宸脸一红，但还是不信邪的催促司延安快开始。 　　这一局他沉下心，也不着急着去够滚得很慢的球，终于零失误了。但司延安动作比他快一点，刚好在结束时比他多投了一个。 　　明宸看着计数惊呆了，看看篮筐又看看司延安，再看看篮筐看看司延安。 　　男神嘴角微勾。 　　灰绿色的眼瞳在室内光线下不怎么明显了，视线停在篮筐上，没看他。 　　……这是在憋笑呢！ 　　“再、再来一把！”明宸被刺激大发了，语无伦次：“三局两胜！” 　　“……”司延安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明宸反应过来，呆了呆，然后强行开局企图掠略过这一茬事。 　　但想想摄像已经全拍下来了，心就凉了一半，这个梗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这么一想，明宸手一抖，又漏了个球。 　　这么灰心丧气的投完，一看旁边司延安，比他还少两个。 　　但那是笑的。 　　“……”明宸叹了口气：“换一个吗？” 　　“换吧，”司延安忍住笑，看看周围：“夹个娃娃去？” 　　明宸唯一不会的就是夹娃娃，露出为难的表情。 　　两人不过在投篮机前犹豫了半分钟，围观人群里有女孩子嘻嘻哈哈喊道：“帅哥，不玩了吗——” 　　明宸回头，听到她们又用英文断断续续问了一遍。 　　“抱歉，我们马上走。”明宸回道，拉住司延安的袖子往外走。 　　不经意间对上两道不怎么友善的眼神。 　　刚刚的投篮机是五台并排摆放，司延安和明宸来的时候全是空的，就玩了靠左边两台。 　　后来又来了几个低年级小学生模样的孩子，还有家长带着，占了另外三台，现在还在不紧不慢地投着玩。 　　他俩玩了三局，明宸没看时间，不过想想也觉得没多久。 　　所以这俩路人的敌意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明宸向来不愿意跟人起冲突，微微一笑就离开了，走出一段才小声问：“那俩人怎么了？” 　　“脑残。”司延安淡淡说：“别理。” 　　明宸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两位路人长相普通，一个蓝色运动外套，一个格子衬衫。这会儿机器空出来，他们终于开始上去玩，仔细看看，好像还是带着女伴们来的。 　　他分不清是不是刚刚在人群里看热闹的女孩子。 　　明宸没太在意，看到娃娃机就把这事忘到了一边。 　　他俩都不会夹这东西，司延安看中一个猪玩偶，硬要明宸夹，那明宸当然要上了……虽然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爱吗？”他一边摇杆碎碎念重复：“哪里可爱了？究竟哪里可爱？” 　　“可爱。”司延安下了第三遍结论。 　　明宸迅速改口：“好的可爱。” 　　可爱小猪在抓手三番两次的羞辱下，依然坚强的不肯起来。 　　司延安看到明宸额头冒汗，用力得手都开始抖，有些后悔了。 　　“算了，抓不上就不抓了。”他本意只是逗逗小孩儿，看明宸那么自信，以为很熟这些东西。没想到是真不会。 　　玩游戏不就是为了快乐，体验成就感的么。 　　光受打击了多不好。 　　“不。”明宸一犟，咬着下唇又开了一次。 　　吊钩摇摇晃晃的往旁边移动，明宸无意识地咬着一边下唇，神色极其认真。司延安沉默，没再劝。 　　这么多次也不是白试的，这一次吊钩终于勉强拢住了小猪的猪头，但快到出口时抓手一松，功亏一篑地掉了下来。 　　掉的位置很微妙，猪身恰好有一半覆盖了出口，感觉只要再轻轻一碰就能下去了。 　　“……”明宸忍了半天，才没一脚踢在这个娃娃机上。 　　“算你抓到了。”司延安揉了揉他的脑袋：“回去买一个。” 　　明宸没说话，那股不甘心怎么也压不下去。 　　要不是摄像机拍着，他真的要出脚了…… 　　“人多。”司延安压低声音，捏住话筒：“回去再带你夹这个，夹个一整天。好不好？” 　　明宸哪受得了男神这样，叹了口气放下手。 　　他本来就是因为男神说想要，才来夹的，总不能本末倒置吧。 　　不过再无所谓的东西，一旦加上一个“求不得”的标签，就让人念念不忘起来。 　　两人接连又换了几个项目，明宸玩得分数再高，完了还是忍不住看向娃娃机。 　　司延安不得不把他往反方向的角落拉，总算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跳舞机吗？”明宸蹦到台子上，看了看屏幕，歌不多，都是耳熟能详及名曲，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唯一一首最高难度五星级，还是他们团翻跳过的某韩团歌。 　　前奏响起，之前有默默关注他们的路人几乎全都围了过来。 　　明宸余光看到，朝大家笑了笑。 　　然后把外套脱了，见司延安拍拍手，遂扔了过去。 　　然后原地轻巧地蹦了起来。 　　明宸在组里是vocal担当，但这么多年练下来，在普通人眼里已经非常专业。 　　专业到他哪怕手上没有刻意动作，脚步也只是为了高分在踩，任何一点细节都显得轻巧飘逸，举重若轻。 　　一曲结束，他微喘，屏幕上已经跳出了一个perfect的评级。 　　司延安单手插兜，站在近处，看着他被霓虹色的光环绕。 　　好像一个奇妙的梦境。 　　让他感觉有轻微的不真实。 　　“是谁？” 　　“中国人……” 　　“诶，是吗？是男团吗？他俩都是吗？” 　　“刚有遇到别人哦，好像不全是男团……” 　　“回去问问x妹，她有追……” 　　两位跟拍被越挤越靠前，司延安回过神，打了个响指示意明宸下来。明宸看到，慌慌张张地扑过来。 　　“啊——小帅哥，再来一个！” 　　“对啊别走——再来一个嘛——” 　　司延安捏住他的手腕，回身笑了笑：“下次有机会。” 　　“啊啊啊——”又是一阵哀嚎。 　　跳舞机又开始播放音乐，有个路人女孩上去了。虽然有人跟上他们，还是有更多的人留在了原地看。 　　司延安见没人追，放慢步伐，看了眼时间。 　　“还有十分钟集合，我们走？” 　　“嗯……”明宸嘴上应着，眼睛却在往旁边飘。 　　司延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是娃娃机。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气。 　　“去吧。” 　　“算了算了。”明宸转身。 　　“去。”司延安脸一沉：“今天你不夹到就别走了。” 　　明宸：“…………” 　　娃娃机旁边这会儿正热闹。 　　明宸过去了，才看到他隔壁就是今天遇到好几次的那俩带着妹的路人。 　　除了投篮那会儿，后来又遇到两次，都摆着臭脸看他。 　　他俩带着的妹妹倒是很友好，见一次打一次招呼，但这俩男的态度是有点毛病。 　　这会儿他们正叽叽喳喳地夹娃娃，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尖叫。 　　明宸没打算理他们，自顾自开始夹。 　　刚刚掉了一半到出口的猪猪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被人夹走了还是被放了回去。 　　明宸深呼吸，再接再厉了两次，隔壁成功了。 　　他酸酸的瞥了两眼，见那俩男的又去了他们左边的拳击器，砰砰砰咚咚咚。 　　“我来试试？”司延安见他心神不宁，实在看不下去。 　　明宸乖乖把位置让给他。 　　司延安一向觉得，这种需要心态的东西不适合他，所以才连试都没试。 　　事实证明，他对自己的了解相当到位。 　　刚空了两次爪，那种烦得想把工作人员揪着领子拖过来拿枪指着要求他打开柜门的想法就开始不断冒泡泡。 　　“……还是我来吧。”明宸鼓起勇气拽了下司延安袖子。 　　司延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沉默着再次投了币，手放在了摇杆上。 　　隔壁又砰砰砰咚咚咚叮叮叮了一通，伴随着那俩路人吹牛的声音。 　　“靠，你们看，那俩傻逼还夹娃娃呢。” 　　“傻子！” 　　“傻到家了，阿媛竟然喜欢这种……嘿，看我们呢。” 　　“看屁啊看。” 　　他们说的韩语，明宸装作没听见，回头继续看男神抓娃娃。 　　就一个感觉，后悔。 　　司延安真的没谦虚，也是真的不行，而且他有火气。 　　明宸站在他旁边，都能感觉空气越来越凝滞。 　　“……别着急。”明宸也不说我来了，小心翼翼地安慰：“这个就是很难抓的，我觉得它爪子的松紧有问题……停一停，对，别着急，等它完全静止再轻轻按那个下……” 　　“哈哈哈在讨论怎么玩呢吧？叽里咕噜的……” 　　“就这水平还占着机器半天，八辈子没玩过一样……” 　　俩人又说了几句。 　　明宸深呼吸：“抓住了……掉了，没事啊已经移动了一段了，而且这个姿势变了，下把说不定更好抓呢……” 　　司延安闭了闭眼。 　　隔壁很吵，他听不懂在说什么，但里面的恶意嘲讽很明显。 　　他不打算继续了。 　　明宸可怜巴巴安慰他的样子有点可爱，又有点让人不是滋味，他本来只是为了打消小朋友玩游戏的念头，自己反而控制不了情绪，这样不行。 　　他看了眼明宸，刚要收回手，旁边忽然又飘来一句话。 　　很清晰。 　　司延安就见明宸脸色一变。 　　没等他反应过来，明宸已经反身冲了过去，一拳砸在那两人玩的拳击器上，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听得他头皮一炸。 　　“*#@%@%！”他听见明宸用韩语飚了句什么，下一秒，拳击器发出微弱的叮叮当当评分音效，随后屏幕黑了。 　　司延安：“…………” 　　司延安深呼吸一口气，在围观群众呆若木鸡的表情里，走过去揽住明宸肩膀，把人往外挪：“集合了，快走快走。” 第38章 　　明宸手里攥着几颗没用完的游戏币, 头上还噌蹭冒着火。 　　火差点连司延安都拽不动他。 　　一个劲儿的回头怒瞪那俩傻逼。 　　仗着别人听不懂，当着面嘲人菜。还好这是大都市，要搁国内民风彪悍的小城里, 光那小眼神一飘，就要被人打得妈都不认识了。 　　明宸好歹还记得在录节目，等司延安拉着他跑出电玩城, 空调小风一吹，脑子终于冷静了。 　　他沉默的跟着司延安走出几十米, 眉头很不爽的皱起来：“猪没抓到。” 　　“……我求求你。”司延安说：“不抓了好不好。” 　　“后来不是你要抓的吗？”明宸不服气。 　　“是，咱俩都不抓了。”司延安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以后的行程规划要远离娃娃机，这东西有毒。” 　　“……对。”明宸心里“虽然但是”地嘲讽一通, 面上赞同的点点头。 　　冷静下来一想，那只玩具猪真的奇丑无比, 不知道司延安为什么会想要。 　　而他又为什么戴着滤镜疯狂的夹。 　　除了有毒没有别的可能了。 　　离集合点还有半层楼, 司延安看了眼时间。 　　“来得及吗？”明宸问。 　　“一分钟，散步过去都来得及。”司延安说着，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明宸一眼。 　　“？”明宸看回去。 　　司延安摇摇头, 又看了眼摄像。 　　明宸一脑袋问号, 但眼前已经能看见集合点, 除了他俩人都全了。他不得不把疑问咽回去，冲着众人招招手, 一路小跑。 　　“看他俩！”刘汶指着他们：“我就说, 他俩一起跑了！” 　　尤倩倩大喊：“影帝——影帝你上哪儿去了啊我好想你啊——为什么抛弃我们——” 　　陆健鸣啧啧摇头，诡异地鼓掌。 　　导演在大家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儿的掌声里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 才好歹让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时间到！”导演高声：“请各组把你们的一日游通行证交上来！” 　　ABC三组，一组一个女生。 　　明宸把通行证递给关荷的时候，发现她丝毫没有异样, 就像之前约好在游乐园门口集合的事不存在似的。 　　这张通行证递出去，竟然有种不太情愿的感觉，毕竟积分都是他收集的，后面算司延安有功劳，关荷什么也没干。 　　导演组拿到通行证，让他们站成一排，宣布成绩。 　　就让人很紧张。 　　“第一名，毫无争议，A组，168分！”导演报道。 　　“……”明宸惊得眼睛睁得溜圆。就看见刘汶和陆健鸣开心的一个拥抱，然后幼稚地击掌。 　　不是，我知道他们多，但能多这么多吗！？ 　　“第二名……”导演开始皮了，拖起好长的音。 　　明宸咽了口口水。 　　他的通行证上最终是110分。本来还觉得很高了，甚至但现在跟第一名一比，啥也不是。 　　不过换个方向想想，陆老师一影他们已经凉了半截…… 　　“B组，110分！”导演报完，全体鼓掌。 　　明宸叹了口气，不怎么开心地笑了一下，把视线转向陆健鸣。 　　就盯着人看，一直看一直看。 　　导演组把房卡拿了过来，先宣布了晚上的行程——吃节目组准备的自助，然后乘坐某观光巴士绕城一周，之后回酒店。 　　明宸听得心不在焉，直到导演终于松口，宣布由第一名的组别开始选队友。 　　明宸耳朵竖了起来。 　　陆健鸣老好人一个，能当两季的常驻嘉宾，情商自然不低。 　　明宸就指望他能看出来他眼神里的渴望，选择李隋唐当室友。这样他可以和司延安自然分到一间。 　　“我有句话想说。”陆健鸣举手：“从刚才起，明宸就用热情的眼神看着我。他是不是想和我……” 　　明宸一懵：“……”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原地蹦起来，差点冲到陆健鸣面前自证清白：“没有没有没有——” 　　陆健鸣一边笑一边躲开：“所以我宣布！” 　　“啊啊啊——” 　　“我选择的室友是——” 　　明宸伸手抢他别在领口的话筒，整个人急得不行：“陆老师陆老师，别啊！” 　　“是……”陆健鸣往另一侧躲过去，一手揽过李隋唐：“小李！” 　　“…………”明宸喘着气定在原地，眼神迷茫。 　　“咋了？”陆健鸣啧啧两声：“就允许你们关系好，不许我搞小团体啊？我就搞，我跟小李玩儿。” 　　李隋唐一脸麻木：“……陆老师，你钥匙扣勾到我裤子了。” 　　陆健鸣连忙低头解扣。 　　明宸持续发懵，就连刘汶说要一个人住，导致关荷和尤倩倩开始互相话里带刺，大家往吃饭的地方转移，上了车，都没能缓过来。 　　这一波大起大落，太考验人的心智了。 　　他对着车窗外看了一会儿，陆健鸣和司延安一前一后上了车。两人说了几句什么，司延安往另一边去了，陆健鸣则坐到了明宸身边。 　　“陆哥。”明宸忙不迭道歉：“我没有不想跟你住的意思……” 　　陆健鸣哈哈一笑：“知道知道，不用这么紧张。” 　　单说人气粉丝数代言什么的，陆健鸣别说跟司延安了，跟明宸都是没法儿比的。但娱乐圈青春饭，而陆老师大龄翻红，口碑优秀，有底气。 　　明宸叫一句前辈绝对不亏。 　　他反省了半天刚刚的表现，越想越忐忑，忍不住想再解释几句。 　　没想到被一句话堵了回去。 　　“影帝的面子我不能不给啊。”陆健鸣笑着说：“来的路上他就跟我和李隋唐说过了，不管谁拿第一，都让你俩一间屋。” 　　“…………？”明宸微微张嘴。 　　“照顾你呢，”陆健鸣说：“你年纪小，也没怎么参加过这种节目，有人带着，最好是熟人，更容易放开，素材好拍。而且小李性格慢热，就算没他提一句，我也是要带小李的。” 　　明宸眨了眨眼睛，震惊的啊了一声。 　　这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司延安怎么说得出口。 　　车开出去，大家都闭上眼睛养精神，明宸心跳得厉害，终于忍不住扒着椅子往后看了看。 　　司延安也没睡，坐在最角落里，一只手撑着下巴。 　　他似乎感觉到了视线，准确的看过来。 　　明宸悄悄把手探出椅背，幅度很小的挥了挥。 　　司延安弯起眼睛。 　　“要不要我跟他换个位子？”陆健鸣忽然出声，吓了明宸一跳。 　　“不用不用。”明宸坐好。 　　“我之前就想问，你跟关荷怎么没一起逛？你们不是一个组的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明宸组织了一下语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叹了口气，然后把他和关荷约好又被放鸽子的事简单说了下。 　　“怪我。”陆健鸣歉意地说：“我早上还记得要换手机号，后来就忘了。” 　　“不不，我们谁也没想到啊。” 　　“关小荷怎么回事？集合的时候，她是和倩倩小李一起来的。刘汶还问他们你俩去哪儿了，他们说不知道。”陆健鸣想了想。 　　“关荷和尤倩倩一起！？”明宸重复了一遍。 　　“是啊。”陆健鸣说：“别小看她俩，挺会做节目的。” 　　那可不是。 　　明宸心说你们可太会做节目了。 　　之前宣布名次时没机会，晚餐时终于找到了空档。 　　餐厅是节目组包下的，随便说话没关系。明宸憋了一下午，等大家先垫了垫肚子，终于问坐在他对面的关荷：“下午你去哪儿了？” 　　关荷正在剥虾，闻言一愣：“什么哪儿啊？” 　　明宸一时语塞，好几秒后才又问：“就是我们分开之前，我下楼买面包，让你随便逛逛，儿童乐园门口集合……” 　　“啊，”关荷反应过来，理所当然地说：“我碰到倩倩了，C区有个文创店，特别可爱，就一起去了啊。” 　　明宸等了半天，意识到关荷这是说完了。 　　“……然后呢？” 　　“然后就逛文创店了啊！”关荷有点不高兴了：“你不也和司延安逛去了吗？” 　　但我等了你很久。 　　明宸这句话含在嘴里，半晌还是咽了回去。 　　他大概知道关荷的想法了，简而言之：这个约定没那么重要。 　　明宸虽然没说下去，但旁人并不是看不出端倪来。 　　气氛有点不对了，明宸见状起身打断，笑着说：“我去上个厕所。” 　　他怕桌上处理不完，还特地在卫生间多呆了一会儿。 　　来来回回洗了三遍手，才抽了两张纸向外迈步。没想到差点撞到人，一抬头看，是汶姐。 　　“汶姐？”明宸问：“怎么了？” 　　“给你通风报信。”刘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关荷就那样，你真不该问她的。” 　　明宸笑了笑：“麦克风戴着吗？” 　　“摘了。”汶姐掀了下领口：“没跟你开玩笑，一会儿回去她说什么你也别反驳，顺着她说就是了。关荷一路顺风顺水的，人也比较大大咧咧，你跟她杠这一下，往后几天没好日子过了。” 　　明宸抿着嘴点点头。 　　他本来打算让这茬事过去，没想到一回去，就看到关荷委屈地蹙着眉，带着哭腔说：“我又没要他等！” 　　尤倩倩唯恐天下不乱，哎哟一声：“我的天哪，你放人家鸽子还理直气壮呢——” 　　李隋唐难得发表意见，跟着点了点头。 　　陆健鸣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明宸收起笑容，在司延安身边坐下。 　　对面关荷看他回来，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哭腔说：“我不就是逛了逛，回来见不到我，傻子也知道我去别处逛了啊！自己在那儿瞎等，也不知道分析分析情况，回头还怪我……他后来不也跟司延安去别处了嘛！” 　　一直静止的司延安动了动，明宸看到，迅速一把按住他的手。 　　司延安没什么表情地回头，眼睛微眯。 　　明宸朝他笑了笑，而后看向关荷，说：“那我下次不等你了。” 　　关荷愣了愣，莫名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狼狈。 　　“我们是旅伴，也是同事。如果你不把我当回事，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就不等你了。”明宸说。 第39章 　　明宸这话一说, 气氛不可谓不尴尬。 　　关荷率先受不了了，站起来就往外跑，刘汶见状追出去。 　　节目组一看还有这种好戏的, 揣起镜头也跟上去，留下一半在原地拍剩下的人。 　　“搞什么嘛——”尤倩倩嘟起嘴吧：“是她说不要等的咯，你说不等她怎么又生气？难懂……” 　　陆健鸣叹了口气：“倩倩少说两句吧。” 　　明宸笑了笑：“没事, 我下次不说了。快吃饭，东奔西跑的一天了。” 　　他说着, 感觉司延安的手挣了挣，便松开了手。 　　司延安看了他一眼，平静说：“你还吃得下么。” 　　陆健鸣跟着笑起来：“你们是不是吃了一下午？还带了一大兜零食, 当宵夜都嫌多了。” 　　明宸顺势把话题岔开，讲起下午都吃了什么好吃的, 再挨个推荐。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 关荷和刘汶回来了，应该是哄好了，关荷表情平静, 刘汶则笑嘻嘻的。他俩绝口不提刚刚发生了什么, 插入宵夜对话。 　　只是走的时候, 别人都把明宸分的零食袋子拿着了，只有关荷的留在座位上。 　　关荷本来坐在最里面, 也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明宸看到那个袋子被落下, 想回去拿，但李隋唐先注意到了, 转头提了起来。 　　明宸原本以为他要给关荷，没想到李隋唐贯彻啥也不想说人设，默不作声就塞进了自己的袋子里, 一句也不问。 　　明宸默默闭上嘴。 　　这一餐吃得心力交瘁，大家回程路上都有点提不起精神。还好今天节目录制差不多结束，回去再补一些分房和休息前的镜头，就可以正大光明爱咋咋了。 　　陆健鸣再次找导演组确认了一下，放在各组房间里的镜头是可以挡起来的，虽然导演组表示希望他们多营业一会儿，但没人听就是了…… 　　明宸等节目组走了以后，猛地扑到床上，长长叹了口气，趴着不想动了。 　　“起来。”司延安一拍他屁股，把明宸拍得弹了起来，满脸通红的搓了搓脸。 　　“先洗澡换衣服。”司延安说：“都是灰。” 　　明宸很轻地吭了一声，光速下床去翻行李。 　　“你新助理呢？”司延安拿着手机问。 　　“林跳跳啊，”明宸说：“应该在她房间吧。我没什么东西在她那儿，就一个箱子。” 　　“叫什么？”司延安愣了愣。 　　“林跳跳。”明宸重复一遍：“叫她跳跳就好了。” 　　“…………这都什么名字。”司延安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之前那个助理？” 　　“叫王笑笑……怎么了，ABB很可爱啊。”明宸说：“你家小助理不也很可爱嘛！汤圆！一听就是软妹！” 　　司延安沉默了一下，略过这个话题：“你晚上有安排么。” 　　明宸摇摇头。 　　“收拾一下我们去天台花园看看吧，今天摩天轮也没坐成。”司延安把酒店手册扔给明宸：“听说这家酒店还可以。” 　　明宸只要跟男神在一起，自然是干什么都行。 　　高高兴兴洗了个战斗澡，出来却听见外面有声音。 　　这是个一居室布置的套间，卧具区和简单的起居区有镂空隔断。 　　司延安坐在办公桌小茶几前打电话，塞着耳机，拿着平板，面色不太好，时不时嗯一声。 　　明宸立刻放轻的脚步，带着一身水汽去床那边，把浴袍换成了可以外出的T恤。 　　司延安一眼都没看过来。 　　“这事我交给你，当然是希望你办好。”司延安拿食指轻轻敲了两下屏幕：“如果你办不好，我不介意换个人。” 　　明宸被吓了一跳，收回了想要过去的脚。 　　“……你说。”司延安皱起眉，对那头又说了句什么。 　　半晌，他点了下静音，朝明宸招招手。 　　“你先去找刘汶他们玩会儿。”司延安说着，把明宸散在额头前的头发往旁边拨了拨：“我有点事处理。” 　　“嗯嗯嗯……”明宸抓起手机，趁着空档飞速瞄了一眼司延安亮着的通话屏幕，看到两个字[甲一]。 　　这什么名字！？还说他的助理ABB呢，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听着像什么古代杀手组织代号，多恐怖啊…… 　　但明宸嘴上很乖巧地答应完，穿上鞋跑出去，朝司延安挥挥手，轻轻带上门。 　　然后在门口站了足足三分钟。 　　说不失落是假的。 　　难得有机会一起玩，还说好要去天台看风景。他连找系统请假的腹稿都打好了，结果用不上。 　　明天也不知道还住不住这儿了。 　　他缓缓叹了口气，随便地左拐，发现手里抓着的除了手机，还有刚刚司延安给他的酒店宣传册。 　　[明宸先生。]系统突然说话：[现在是当地时间夜晚九点十一分，今天您还未完成六组力量训练及一小时有氧运动。酒店十六层设有配备齐全的健身房，建议您自行前往，为成为武神不懈奋斗。] 　　明宸：“…………你能定制一个男神现在放下电话陪我看星星的奖励吗？” 　　系统反应了一会儿：[明宸先生，如果男神这么做了，您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概率，将放弃今天的锻炼计划。因此不可以。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一时竟找不出破绽。 　　最后只能对系统竖起大拇指。 　　酒店健身房说实话人并不算多。 　　但比明宸想象中的要多。 　　毕竟他在踏进来之前，认为除了绑定了武神系统的他，不会有勤奋的傻子选择用虐待自己的方式度假。 　　结果傻子还不少。 　　他难得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先上跑步机，跑完后去器械区举铁。 　　系统耐心地指导他发力方式，纠正动作，明宸每推一步都看着比别人标准些。 　　不一会儿就有人看他。 　　他没怎么在意，选了比平时更大的负重，举到第三组，呼吸已经相当急促，后背粘粘的，应该湿透了。 　　他闭上眼歇了半分钟，发力推下一组。眼睛睁开时猝不及防看到个人，吓得一口气散了，卧推姿势差点砸到自己。 　　“我、”明宸憋了后半句回去，一推杠铃坐起来：“李老师？” 　　李隋唐举着手机：“我能拍吗？” 　　他同样一身运动装，肩膀上搭了条毛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如果没有系统，这人即将被明宸分到“勤奋的傻子”分类里。 　　明宸张了张嘴，认命地笑了笑：“可以可以。” 　　李隋唐还是那副说面瘫也没那么严重，说生动又差了很远的表情，拿手机稳稳对准了他。 　　“你很厉害。”李隋唐等明宸做了下一个托举，赞了一声：“非常标准。” 　　系统：[明宸先生，以武会友，实乃人生幸事。这位兄弟身体强健，不妨约他一战。] 　　明宸全当没听见，安静如鸡的做完了剩下的两组，终于刑满释放地蹦起来。 　　李隋唐看着手机，问：“我可以发微博么？” 　　明宸一愣：“要不要问问节目组？” 　　他其实只是推辞一句，但李隋唐其人真的有点不正常，走到靠窗处开始打电话。 　　明宸原地站着刚反应过来，他电话都打完了，一脸郑重的给他答复：“导演组说可以。” 　　“……发吧。”明宸认命，又补充说：“你练完了吗？我也给你拍两张。” 　　李隋唐手指一顿，当真去了刚明宸坐的位置，开始用刚刚的配重做推举。 　　明宸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上去帮他按了下有点变形的肩膀，又问：“给你卸掉十千克吧？现在这样你不好发力。” 　　李隋唐有些吃力的做完一个，坚定的摇摇头。 　　明宸只好后退两步，也给他拍了两张，然后直男滤镜，发布微博。 　　-@明宸-KeepCalm：录节目，以武会友[兔兔头][分享图片][分享图片][分享图片] 　　刚发出去，底下就开始崩黑人问号的评论。 　　明宸也没管，收起手机，继续上去纠正动作，免得人受伤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系统的屁话说得竟然还有点道理，李隋唐真的是来以武会友的……不会上次跳高就被惦记上了吧！？ 　　“……你很强。”李隋唐做完两组，已经不行了，坐起来撑着膝盖喘气。 　　明宸傻笑：“没有没有。” 　　“输了就是输了。”李隋唐说：“下次再来。” 　　“…………啊你渴吗我去拿两瓶水来！”明宸转头就跑。 　　健身房外面的服务台就可以直接拿水，明宸想拖一会儿再回去，点开微博看了眼。 　　这么几分钟的功夫，自己刚那条的热评第一已经诞生：[？？？？就尼玛离谱。] 　　明宸：“……” 　　这就让人有点想逆反了啊！ 　　叹了口气点开消息栏，发现李隋唐刚拍的也发了。不过他拍的是视频，半分钟。 　　明宸点开看了眼，自己衣服好好的穿着，没哪儿露多了，滤镜也开挺好，是个老手。 　　底下都说什么呢？ 　　热评第一：[宸妹啊啊啊啊妈妈求求你了！求求你别举了！我要哭了！plmm怎么可以有肌肉！！！！] 　　明宸：“…………” 　　他不信邪地转发了一下李隋唐的微博，发现李隋唐也转了他的。等了半分钟以后再刷新，李隋唐那边的新评论都是哥哥舔舔，舔舔哥哥，鸡笼警告。 　　再看看自己的？ 　　热评：[我哭了，为什么要这样对孩子，他做错了什么？] 　　明宸：“………………” 　　“明宸。”李隋唐在门口喊了他一声：“还练吗？” 　　“啊！”明宸忙把水递过去，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差不多了，准备回去。你呢？” 　　“陆哥喊我们喝酒。”李隋唐说：“顶楼酒吧，去吗？” 　　明宸其实不知道该不该去。他更想回房间陪司延安，但要是人还在打电话，他也不想打扰。 　　李隋唐见他犹豫，忽然问了一句：“叫司延安也来。” 　　明宸顿了顿，点头。转身走远几步，想想还是拨了个微信电话，好在那边接得很快。 　　“男神？”明宸小声问：“你谈好了么？陆老师喊我们喝酒，你来吗？” 　　“你去吧。”经过电流的修饰，司延安声音略微沙哑：“我还有点事没谈完。” 　　明宸嗯了一声，抿了抿嘴，声音放得更轻了：“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谈完？” 　　“你喝完直接回来。” 　　“好。”明宸应了声，不知道该怎么挂断。 　　还是司延安那边轻轻笑了一下，说了句去吧，给挂了。 　　“他有事？”李隋唐见明宸走过来，问了句，大概是听到了一点对话。 　　“嗯。”明宸说：“我们去吧。我回去的时候给他带点夜宵就行了。” 　　李隋唐不置可否，沉默地和明宸一起上了顶楼。 　　小厅装修走温馨风，但光线很暗，明宸进去的时候绊了一下。 　　“司延安上一部电影入围了金琼花电影节，你知道吗？”李隋唐拉了他一把，顺口问道。 　　明宸一愣，有点不明白话题怎么会转到这儿来。 　　李隋唐的表情看不出端倪，仿佛真的只是普通聊天，正好聊到这一句。 　　“我还没听说。”明宸反应了一下：“是旧城区吗？” 　　“嗯。”李隋唐说：“消息今天确定了，新的飞行嘉宾可能会是他同剧组的人。” 　　明宸没说话。 　　“要是他们住一间，你就选我吧。”李隋唐说。 第40章 　　明宸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嗯了一声。 　　走了几步才惊觉李隋唐刚说了什么，摆摆手说：“谢谢李老师，应该不会的, 换房间也很麻烦。” 　　李隋唐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他说：“叫我名字吧。” 　　明宸改口让了一小步：“前辈。” 　　李隋唐没再纠正他，两人一路进了吧台最里面, 陆健鸣一个人坐在那儿。 　　明宸有点意外地坐下：“汶姐不来吗？” 　　陆健鸣把菜单推给他，笑眯眯说：“点吧, 她说做spa去了。” 　　明宸了然点了点头。 　　单子上的酒花里胡哨的，看起来酒精度都不太高。明宸随便点了个看起来漂亮的，把菜单传给李隋唐。 　　“旧城区入围金琼花了, 听说了吗？”陆健鸣说：“我朋友打听了一下，组委会评价很好, 拿奖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明宸默默听左右聊, 消化这个消息。 　　“下个月颁奖，到时候就知道了。”李隋唐说：“如果有奖，哪怕不是最佳影片或者男主角, 他们组都要准备定档提前, 趁热度上映。” 　　“肯定的, 难怪司延安接了咱们综艺。听说他要来，我还纳闷呢, 这下倒是清楚了。” 　　“他们会定到什么时候？”李隋唐问。 　　“春节档太挤了, 这又是个文艺片，估计十二月吧。”陆健鸣说：“十二月只有肖岩的《爱情快车》有竞争力, 但那个是从春节档退下来的。如果《旧城区》真的跟他挤到一起，肖岩估计要哭了。” 　　明宸插了句嘴：“不是类型不同么？” 　　陆健鸣答道：“司延安自带粉丝，不比商业片请个流量差。就算是文艺片, 你觉得他粉丝会不捧场？只要不放在春节，数据在同类片里不会太难看，《爱情快车》是不敢竞争退下来的，能好到哪儿去？” 　　服务员端了酒过来，李隋唐拿起杯子的：“影帝很厉害。” 　　陆健鸣把明宸那杯推过去，再喝了一口自己的，叹道：“是啊，有脸有演技有积累，年纪轻轻的。可惜了这个混血，起步虽然更容易，但现在看来还是局限多啊。” 　　明宸本来听得心潮澎湃，这句话一出，顿时不高兴了。 　　就跟逛论坛，一群粉丝正吹着彩虹屁，突然冒出来一个理中客，非要说两句泼冷水的。明知他说的也没错，但谁会乐意听啊！ 　　明宸把粉丝发言憋回去，决定转移话题：“所以明天新来的是谁？” 　　陆健鸣摇摇头：“不知道呢，就听说没什么名气。不过司延安那组里除了他都没名气，不好说。” 　　但不管怎么样，明宸还是觉得很开心。 　　金琼花可是国际电影节！要是真拿奖了，男神就能从影帝升级成国际影帝，这排面，他作为粉丝兼新任男朋友虚荣得快爆炸了好吗。 　　可惜不能公开。 　　他喝着喝着都有点坐不住了，想回去告诉司延安这个好消息，分享快乐，不过陆健鸣他们时不时爆点料，他舍不得不听，还是留着一起吹牛。 　　俩演员说完剧组和导演，李隋唐突然问：“明宸力量很强，考虑拍动作片么？” 　　陆健鸣一听来了兴致：“很强？我只看了你们的运动会，明宸跳高很可以啊！小李是不是还输给他来着。” 　　李隋唐摇摇头：“我哪一样都不如他。刚刚他卧推比我多个盘。” 　　“嚯？”陆健鸣震惊：“看不出来啊？你这小身板儿可以呀？以后哥给你介绍资源，转个小型给你粉丝看看。” 　　明宸忙说：“谢谢陆老师。” 　　社交场上，面前摆着酒杯，说什么都不能当真。 　　明宸没当回事，陪两人喝了三轮，拉近了友谊，终于收到了司延安的新消息。 　　-喝完了么？ 　　明宸一晚上就等这句呢，几乎是跳起来的：“司延安叫我回去了！” 　　陆健鸣和李隋唐都吓了一跳，齐刷刷看他。 　　“？”明宸茫然。 　　“……”李隋唐没表情，但明宸莫名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点失落：“你叫他名字。” 　　明宸没反应过来：“啊？” 　　“他不是前辈吗。”李隋唐问。 　　“…………”明宸哪敢说其他有的没的，忙道：“我也喊他前辈的，就是，就是这会儿容易搞混……” 　　“白天，除了一开始，你一直叫他名字。”李隋唐又说。 　　陆健鸣吃着瓜逗他：“就是啊，叫我陆老师，怎么不叫陆大哥？” 　　“…………”明宸酒意上头，红着脸跑出去：“前辈们晚安！” 　　不仅叫名字，我还叫哥呢！ 　　不说是怕吓到你们好吗！ 　　明宸回去的路上一溜小跑，对上房号后懒得刷卡，敲了敲门。 　　司延安很快给开了。 　　“哥！”明宸凑上去，脸颊因为喝了酒泛着红，然后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小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 　　司延安把他拽进来，关上门：“说。” 　　“你那个电影，可能要得奖了！”明宸双手竖拇指：“特别厉害！超级棒！你是国际影帝了！” 　　“…………”司延安眼睛微眯，一手捞住明宸后脑勺，把他往洗手间推：“一身汗味，去洗澡。” 　　“要得奖了！”明宸复读机。 　　“嗯嗯我知道，入围了，得奖不一定。”司延安说。 　　“你知道？”明宸扒着门框，瞪圆眼睛，不肯进去了：“你已经知道了，不告诉我？” 　　司延安一时语塞，用了点力气把人推进去，然后关上门：“先洗澡。” 　　卫生间里静了一会儿，而后响起水声。 　　司延安在门口站着，脑子有点乱。他闭上眼睛分辨了一会儿声音，确定明宸只是在洗澡，没有哼也没有唱。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刚的问题，也不知道明宸在不在意。 　　十分钟后门开了，明宸穿着浴袍，看到还站在刚才位置的司延安，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兴奋。 　　他非常平静的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延安这下知道了，不仅在意，而且非常在意。 　　“不是什么大事，大概率陪跑。”司延安说。 　　明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他点点头，笑意不达眼底：“好吧，那下次记得告诉我。” 　　司延安应了，又让他快睡觉。 　　“你不睡吗？”明宸有点愣。 　　“有点东西要看，一会儿就睡了。”司延安说。 　　房间里的灯关得差不多，只留了一盏很小的夜灯，亮在书桌旁。明宸躺下，侧面对着光，看了司延安一会儿。 　　生气。脑子乱，烦。 　　明宸本来以为自己会东想西想的睡不着，谁知道累了一天的身体很诚实，还没把那股气消化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但也许是不消化，这一觉他睡得不怎么安稳，碎片化梦里一直有心慌的感觉。 　　在某个瞬间，这阵心慌惊得他骤然睁开双眼。 　　没有巷子里的野猫，没有追着他喊打的混混，他好好的躺在床上。 　　而司延安坐在沙发上，单腿曲起，脚跟踏在沙发边缘，单手搭着膝盖。 　　另一只手也许拿着手机，头低着。 　　跟他睡着前看到的画面几乎没变化。 　　明宸脑子跟浆糊一样，他怀疑这会儿晃一晃脑袋都能听见水声，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震惊地想：我究竟睡了没？为什么男神没动？ 　　正想着，司延安动了。 　　他站起来向玄关旁的小餐桌走去，倒水。 　　明宸趁着他背对的功夫，一把从枕头底下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三点四十七。 　　他不敢躺着了，撑着床坐起来，出口声音很哑：“怎么还没睡？” 　　司延安猛地回头，微微怔了怔，而后说：“醒了？还早呢，你继续睡。” 　　“怎么还没睡？”明宸又重复了一遍。 　　“马上。”司延安说。 　　“…………” 　　明宸睡得小臂发麻，抿着嘴盯了司延安很久，而后微微蹙眉：“你睡不着吗？” 　　“没有。”司延安答得很快。 　　明宸等了一会儿后续，司延安却没话了。 　　他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上，绕过隔断，走到沙发那儿：“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的。” 　　“回去睡觉。”司延安语气渐渐不那么好了。 　　“你也睡。” 　　“就来了。”司延安说：“别光脚站着，会受凉。” 　　“………哥。”明宸哑着嗓子喊他：“要么一起玩会儿游戏？” 　　房间里静了一瞬，而后司延安重重把杯子放在吧台上，磕碰声非常明显。 　　“……”明宸抖了抖。 　　“明宸。”司延安声音像在努力压着火：“你去睡觉，别管我。” 　　“…………”明宸没说话。 　　过了两分钟，他点点头，转身原路返回，然后躺到床上。 　　仍然面对着起居室。 　　过了一会儿司延安喝完一杯水，也跟着过来了，上了隔壁的床。 　　明宸没有翻面，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全静了下来。 　　他不再看司延安是不是真的睡了，强行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得更不安稳了，明宸再睁开眼，落地窗外已经透进濛濛亮光。 　　但脑袋就像没睡过一样沉。 　　他缓了缓神，抓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不早不晚，离定的闹钟响还有十分钟。 　　起身一看，隔壁被子整整齐齐，卫生间也很安静。 　　司延安已经不在房间了。 　　明宸收拾完自己，也没问司延安去了哪儿，一个人下楼吃酒店早餐。 　　说实话，他现在的心情down到了谷底，以至于扫视一圈，没看到任何一个同事时还有点高兴。 　　他真的打不起精神去应付寒暄了。 　　明宸胃口不太好，只拿了一碗紫薯粥一份煎蛋一份炒面煮玉米鱼片米线羊角面包配果酱土司葡式蛋挞黄桃酸奶布丁……这么一点。 　　他知道这个恋爱开始得太突然，也太轻易，之后一定会遇到困难。 　　只是没想到困难来得这么汹涌猛烈，像一朵大浪把他拍在了沙滩上。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 　　炒面吃了一大半的时候，他独占的落地窗旁无敌园景桌又来了个人。 　　明宸顺着放下盘子的手看过去，鼓着腮帮笑了笑：“李老师早安。” 　　李隋唐点点头，坐到他对面。 　　明宸没那个心情拍马屁，还是低头自顾自吃。李隋唐不爱说话，也不会主动跟他找话题，两人安静吃了一段，明宸竟然觉得气氛还挺好的。 　　然而当他啃上第二个蛋挞时，对面突然说：“你心情不好。” 　　明宸差点咬到自己的手指，呛磕两声，尴尬起来：“没有吧？我吃得太用力了？” 　　李隋唐摇摇头，不说话了。 　　明宸想把那句气氛挺好咽回去。 　　对面这位虽然沉默，但全身上下都写着刚才那句疑问，时不时看明宸一眼。 　　明宸实在忽略不掉，只得说：“真的没什么，只是没睡好，我认床。” 　　李隋唐不置可否，明宸不管他怎么想的，只能说这么多了。 　　更多的他自己都没弄明白呢。 　　“你可以选我做室友。”李隋唐忽然说：“他们都说我很安静。” 　　“……………………”明宸睁大眼睛，定格了长长一段省略号。 　　他心里正组织语言，想说点什么，这张落地窗旁无敌园景桌又来了个人。 　　司延安在明宸身边坐下，笑了笑：“挖我室友？陆老师睡觉打呼么？。” 第41章 　　陆老师睡觉当然是……明宸也不知道打不打呼噜, 但司延安的意思还是挺清楚的。 　　李隋唐不说话了，点点头，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感, 很坦然的埋头吃饭，仿佛刚刚啥也没说。 　　但明宸有点吃不下去了。 　　司延安坐在他身边，虽然没说什么, 看着也很正常，但他还忘不掉昨天莫名其妙的一场冷战。 　　而且刚冷战完就有人问他要不要换房间, 搞得他好像真的有那个企图的似的。 　　说实话，明宸虽然心里憋气，也很不解, 很想揪着司延安的领子问问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把我当什么我们不是男男朋友关系了吗……但绝对没有想分手的念头。 　　尤其是司延安往他身边一坐，长腿交叠, 哪怕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挽袖口的动作都能做得让他怦然心动。 　　那些憋着没出发的火就散去了大半。 　　明宸叹了口气, 有一搭没一搭的吃布丁。 　　李隋唐还在对面坐着，有些话他现在也不好说，他打算等人走了。 　　谁知道面瘫哥在这种奇怪的气氛里也能自在地吃饭, 没过一会儿剩下几个人也来了。 　　明宸只得暂时放弃。 　　“起得很早啊你们！”尤倩倩大呼小叫：“现在才七点不到啊——” 　　李隋唐接了一句：“但天已经亮了。” 　　的确, 明宸挑的无敌园景位已经被太阳照得光华一片, 稍一偏头，就能看见司延安气定神闲的侧脸, 还有灰绿色的眼珠, 像秋天闪闪发光的湖泊，漂亮得让人心醉。 　　明宸低头不再看。 　　“新嘉宾已经来了, ”刘汶说：“我刚在大厅看到了，说航班上吃过，等会儿集合就能看见。” 　　“谁啊？”尤倩倩问：“这么神秘兮兮的, 换人按道理应该先通知我们的吧……” 　　“叫郑佳期。”刘汶说。 　　尤倩倩迷茫地问了一句谁啊，陆健鸣笑着说：“一个演员，你不认识很正常。” 　　尤倩倩皱起眉头：“什么啊？你就很认识吗？” 　　陆健鸣有点尴尬：“我也不太认识。” 　　这个太字已经是挽尊的说法，事实上陆健鸣就是不认识，但他知道这个名字，在《旧城区》的演员表上看到过，排在中间。 　　他昨天已经知道会来这个剧组的演员，今天也并不意外，自然的把话抛到对面：“但司延安认识，是你们剧组的，排了好久，很熟吧？” 　　明宸从听到这个名字起，就没吃进下一口布丁。 　　半晌还是把勺子放回了碗里。 　　什么情况？郑佳期？司延安是不是又知道？又知道但不跟我说？靠，你就算长十只绿眼睛也不好看了司延安！ 　　“不怎么熟，普通认识吧。”司延安回答得有些冷淡：“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一个剧组拍了大半年，朝夕相处患难与共，还追着你来同一个综艺，说不熟谁信啊！？ 　　在场各人想法都差不多，只是没人控制不住嘴巴说出来而已。 　　大厅集合时果然证实了众人的猜想。 　　之间那位名叫郑佳期的没人认识的小透明演员，就像一只刚刚掉下了鸟巢的小燕子，见到司延安如同见到了再生父母，兴奋地飞过来：“延安哥哥——” 　　其他几人都露出了哎哟听听这什么称呼这还不熟呢的表情，只有明宸，板着脸没笑。 　　郑佳期很快注意到明宸，惊喜地看过来：“我飞机上才听说，明宸哥哥也在，好久不见！” 　　上一次见到郑佳期，还是在奶油草莓酒吧，这位偶遇的小男生对着司延安嘘寒问暖，讲了一堆他不知道的事。 　　明宸心情糟透了，如果说现在他最不想见到谁，应该就是这位了。 　　毕竟他刚刚又被迫体会了一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脸上虽然笑了一下，但另几位嘉宾多少感觉到了明宸内里的冷淡。再看看司延安，态度依旧不咸不淡，看不出什么来。 　　影帝虽然高冷，架子也大了点，但一天节目录下来，大家也发现风度还是可以的。属于你不招惹他他就不会搞你的类型，配合他的长相身份气质，理你一下还会让人受宠若惊。 　　毕竟他们不熟。 　　但对一个剧组混了半年多的同事也这个态度，就耐人寻味了。 　　节目组不知道从哪儿搞了辆大巴，还给众人一人发了顶小黄帽，搞得像真实旅游团似的。 　　大家一个接一个的上车，最后一个上车的刘汶还得到一只小黄旗，上面印着五个大字《一起旅游吧！》。 　　尤倩倩立刻抗议说自己想当导游，因为来过很多次血拼，刘汶朝她扮鬼脸说我也来过很多次，来比比谁知道的多啊，两人开始报景点比赛。 　　明宸精神不振，找了中后排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听着前面热闹的声音。 　　车子这么大，除了几名摄像和导演也没上其他工作人员，自然是要分开坐的，也能趁机休息一下。 　　但当车子开起来，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明宸叹了口气，把帽檐压下来一点。 　　“明宸。”司延安小声喊了一句。 　　明宸偏过头，闭上眼睛。 　　然后司延安掐了他腰一下。 　　明宸差点没蹦起来。他真的怕痒，别的地方都不怕，就腰侧上下五厘米碰都不能碰。以前是陆芒他们会这么玩他，司延安上哪儿知道的！？ 　　“生气了吗。”司延安说。 　　“我生什么气？”明宸说：“我又管不着你。” 　　司延安：“……” 　　明宸挺吃惊的。刚那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怨气，还有胆量说出来。 　　男神该不喜欢他了吧。明宸有些难受，但这一刻，他怎么也说不出软话来。 　　旁边没声了。 　　车行过某花园广场，拐了个弯，他们坐的这边陡然正对太阳，一瞬间整个人都被强光穿透了，明宸被晃得下意识扭过头。 　　司延安伸长手臂，把蓝色窗帘拉上了。 　　明宸看不了外面的风景，只得正对前方，把帽檐再压低了一些。 　　“明宸。”司延安突然说，也不管明宸有没有回应：“你可以随时叫停。” 　　什么？明宸懵懵地抬起头。 　　“如果你讨厌我了，可以随时叫停。”司延安笑了笑：“我的粉丝脱粉率还挺高的。” 　　“不要。”明宸下意识说。 　　司延安点点头：“那就继续。” 　　这段话搞得明宸心慌慌的。他其实对司延安主动的这段关系没有安全感，也没想过真的能持续很久，他常想男神过半很快就会腻了，什么时候结束也不奇怪。 　　但从没想过，司延安会把所谓的“终止权”交到他手里。 　　搞得好像他说继续就能一直继续下去似的。 　　明宸脑袋发晕，车里很安静，大家都在休息。车子又拐了个弯，明宸忍不住把窗帘拉开，朝外看。 　　然后他就在窗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了司延安的眼神。 　　非常漂亮的眼睛，有点伤感，有点自嘲，还有明宸看不懂的情绪。 　　他们的对话自始至终都很压着声音，但现在车里很安静，明宸忍不住回头，用尽量含糊的表达说：“如果我再问一些问题，你还会发火吗？” 　　司延安沉默了一会儿，非常轻地说了声昨天对不起。 　　明宸一下子被这一声秒到了，心里止不住的泛起一阵酸疼，同时也发现自己毫无办法。 　　“你不想告诉我的，就直说好了，瞒我有什么意思。不想我管的也直说吧。”明宸又把帽檐压低，很无奈的说：“我又不会这样就不喜欢你了。” 　　*** 　　郑佳期是个很活泼的男孩子，而且很会找准某条线，不会轻易踩你的雷。 　　大巴把大家带到景顺宫，参观名胜古迹，在门口大家照例抽签分组。 　　郑佳期问：“要是抽完签，有人自愿调剂分组，节目组允许吗？” 　　全体愣了愣，想说这怎么会允许呢？但想想昨天也没人提出来，他们也不知道啊，要不还是问问导演？ 　　然后刘汶挥着小黄旗把导演喊过来，导演听完，打了个电话，回来说不可以。 　　郑佳期并不失望，笑着说：“有点遗憾啊，我是个小透明，只跟延安哥哥熟，还打算抱一下大腿呢——现在只能随机抱大腿了，抽到我的哥哥姐姐别嫌弃我啊。” 　　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其实让他跟司延安一组是好事，本来他们就要来宣传电影《旧城区》，同行更好聊。不过节目组也要考虑其他组的笑点和讨论点，而且就算不抽到一组，中间不也能换么…… 　　看昨天关荷和明宸就知道了。 　　没想到抽签一出来，明宸就愣了，郑佳期抽到了司延安，他抽到了李隋唐，然后是关荷和刘汶，尤倩倩和陆健鸣。 　　明宸发誓郑佳期要是拿了第一，肯定会选司延安。 　　虽然昨天有点不愉快但还没到想把房间拱手让出去的地步！！！ 　　这一天明宸做游戏前所未有的积极。 　　古迹环游的运动量大，他和李隋唐都很能跑，明宸到中间甚至很这位哥比起了赛。别人还在宫殿拍游客照片，他俩已经从北广场绕了一大圈，又从南门回到正门，累得摄像师换了三个。 　　“唐哥，冰沙吃吗？”明宸和李隋唐在正门集合，明宸已经热得恨不得把T恤都脱了，拿着帽子扇风。 　　李隋唐也真的渴了，迅速排到队伍末位。 　　今天周末，游客不少，而且对摄像机熟视无睹。李隋唐没有任何优待的排了七八分钟队才买到冰沙，因为听不懂都是什么口味，就随便拿了两个。 　　一杯粉色，一杯蓝色。 　　“我要蓝的。”明宸蹲在石柱前面扇风，李隋唐手一顿，把本来打算给明宸的粉色换给了自己。 　　他俩跑了一天已经很熟了，这会儿也没带客气的，蹲了个并排。 　　结果明宸刚吃一口就差点喷出来。 　　“我……”他实在没控制住，差点爆了一句粗，就觉得嘴里一股奇怪的味道，怪得他整张脸都纠结了起来。 　　李隋唐被他吓了一跳，观察了他一会儿，沉默着拿过了明宸手里的蓝色冰沙。 　　“唐哥？”明宸吐着舌头，眯着眼睛问。 　　“换一下。”李隋唐说。 　　明宸平时跟团里几个人玩惯了，虽然李隋唐还不太熟，但也没觉得多别扭。就跟他换了颜色。 　　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粉色，品了品，确认是草莓味。然后好奇地看着李隋唐把蓝色的冰沙挖进自己嘴里。 　　“……怎么样？”明宸见他没表情，忍不住问。 　　“还行？”李隋唐莫名说。 　　明宸顿时惊了，他真觉得那个味道惨绝人寰，李隋唐竟然觉得还行！？顿时唐哥在他眼中的形象高大起来，他抱拳敬了一礼：“唐哥，今天你就是我大哥了。” 　　司延安很远就看见他们并排靠着柱子吃冰沙，有说有笑的，忍不住又看了会儿。 　　郑佳期举着一个猫耳发箍，从不远处跑来：“延安哥哥，这个可爱吗？” 　　“……”司延安闭了闭眼：“嗯。” 　　“那我买了，给你也买一个？”郑佳期问。 　　“景点的贵，晚上去超市买。”司延安说。 　　郑佳期：“…………” 　　最后他俩还是空着手走了。 　　司延安今天心不在焉，郑佳期明显感觉到了。 　　傍晚，两人带着注定垫底的分数去集合点，郑佳期一直慢着司延安一步。走在前面的人像是没发觉。 　　郑佳期忍不住停下，心里数了五秒，司延安仍然往前，走得越来越远。 　　“延安哥哥！”他忍不住喊。 　　司延安这才回头，询问地看了他一眼，不像要往回走的样子。 　　郑佳期以为做节目，摄像在旁边，他多少会做一做样子的。不过也是，要是会做样子那还是司延安吗？他在剧组知道的还不够多吗？ 　　“脚突然扭了一下，”郑佳期皱起眉，非常逼真地踮着脚：“帮帮我。” 　　——帮帮我。 　　司延安神色陡然变了，像是压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走过来。 　　郑佳期心脏跳得厉害，司延安没有检查他的脚，二话不说将他背在了背上。 　　“延安哥哥……”郑佳期靠近司延安的耳朵，捏住收音的麦，出了一手心汗。他保准接下来的声音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到。 　　“那天你明明就帮我了……为什么之后又不帮了呢？” 第42章 　　傍晚, 天际连片的火烧云，在广场这种遮挡物少的地方，看得尤其震撼。 　　晚风混合着街头隐约飘来的各种食物香气, 非常生活的感觉。 　　他和李隋唐先到的集合点，一人一个水果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等着其他人。 　　“晚上怎么说？”明宸问。 　　“晚饭夜市自理，其它自由行动。”李隋唐公式化地回他。 　　“饿了……”明宸叹了口气：“我想现在立刻马上下一秒瞬移到夜市, 给我什么我都能吞下去。” 　　“你是吃的不少。”李隋唐点点头。 　　明宸默了默，他吃的多他知道，但因为周围的人都很习惯, 他已经很久没被人点出来过了……一瞬间还怀疑了一下，我真的吃的很多吗！？ 　　“你适合跟女生一起去夜市。”李隋唐说。 　　“为啥？” 　　“女生尝一口, 剩下的你吃掉, 不会浪费。可以尝遍一条街。”李隋唐一本正经道。 　　明宸一时无言，震惊地仰头观察了一下这位的表情，毫无玩笑痕迹, 十分认真。 　　“我有吃这么多吗？”他又问了一遍。 　　“……”李隋唐疑惑：“不多吗？” 　　他俩正大眼瞪小眼, 终于有第二组回来了。 　　明宸点点头说：“行吧多就多反正我吃不胖……汶姐买了什么好东西？我来拿！” 　　刘汶那组是购物游, 人傻钱多的典范，她们结束活动后, 景点小贩今晚得去酒吧开庆功宴那种。 　　明明东西还是那些, 产自世界各个落后国家的流水线工厂，淘宝一百买一箱, 只是出现在名胜景点，就摇身一变有了价值。 　　刘汶和关荷处得还挺和谐的，这一兜东西太多, 她们是买了个巨大的编织篮，两人合力抬回来的。 　　“趁着天还没黑来分分呗？一会儿该不好拿了！”刘汶爽朗道：“有一半是给你们的礼物呢——咦，怎么还有四个没回来？我以为我俩够慢了！” 　　话音刚落，尤倩倩和陆健鸣那组也到了，表情乐呵呵的，尤倩倩虽然抽签的时候估计不想跟陆老师组队，但脾气好的人也不会让她心情变差，应该是好好玩了一天。 　　“礼物啊！”尤倩倩蹦过来：“我也给你们买了礼物，来看看啊？” 　　陆健鸣：“都是倩倩挑的，不过我看着也不错，待会儿逛街不好拿就先放车上吧。” 　　没人不爱礼物，大家兴致勃勃地拆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明宸挺不好意思的，他跟李隋唐都没想起来要在这儿买礼物。 　　放平常他也许想到，今天一来他就没打算在这儿买，没好东西，二来也有点玩疯了。 　　幸好，又过了不到十分钟，司延安和郑佳期也回来了，他俩同样是空着手。 　　“还是女孩子比较心细嘛，”刘汶笑着打趣：“你们俩孤男寡男队，全都空着手回来啊，不行嘛……” 　　明宸眼尖，看见司延安架着郑佳期在走，上前两步：“怎么了？” 　　众人这才发现郑佳期单脚点地，一直是司延安扶着他，明宸问：“是脚扭了？” 　　“稍微扭了一下，”郑佳期露出非常抱歉的表情：“刚随行医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明天应该就好了。” 　　程度很轻的扭伤在场谁没见识过，的确不是什么大事，纷纷放了心。 　　陆健鸣见司延安表情不好，有眼色的把郑佳期的胳膊换到了自己手里。 　　这次算完分，宣布名次，明宸和李隋唐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名，甩了后面的好几条街。他俩一个击掌，清脆的声音响在渐渐暗下的广场上。 　　路灯虽然开了，能见度还是一点点降下去，不知不觉，明宸已经看不清司延安的表情。 　　明宸和李隋唐划了个拳，对方先选。 　　他下意识紧张了一瞬，在对方表示要一个人住的答案里终于放松了精神。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羞愧，觉得人家明明是个好人，刚刚那么紧张就是不信任。 　　李隋唐虽然不爱笑，但对他一直很好，这会儿大家起哄，他还拍了拍明宸的肩膀。 　　明宸自然选司延安，其他人继续吹口哨。 　　“别yooo了快点选——”明宸喊起来：“我饿了，你们就不饿吗，我刚刚就想瞬移去小吃街了！” 　　刘汶连忙投赞同票，大家飞速选完室友，一个推一个的往停车场方向跑。 　　今天大家要走路，连女孩子都穿的运动鞋，一个个跑得贼快，节目组急得在后面追得风中凌乱，一边喊东边东边，反了反了！ 　　明宸步伐不停，笑着转了个身，倒着向后跑。夜风吹乱了额发，他眯起眼睛甩了两下，兵荒马乱的，他趁着这时一把抓住司延安手腕，带着他转了个向。 　　有人带头，大家终于知道跟着谁跑，集体大拐弯。 　　明宸在笑闹声中松了手。 　　小吃街离下午的景点不算远，但架不住大都市，又是下班晚高峰。 　　明宸昨天没睡好，又疯跑了一天，兴奋劲儿刚过，就控制不住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妙，醒来已经快到目的地。他觉得自己是被空荡荡的胃唤醒的，睁眼的那一刹那就想立刻吞下一头牛。 　　司延安见他眼睛直勾勾盯着车窗外，剥了根吸管插在酸奶里递给他。 　　“你下午不是吃东西了吗。” 　　“水果吗，两口就没了……”明宸咬上吸管。 　　“不是还有冰沙。” 　　“你怎么知道的？”明宸愣了一瞬，立马想起了那个恐怖的味道：“不是，我跟你讲，下次千万不要买蓝色的冰沙！” 　　“嗯？”车已经停了，司延安下意识摸了摸兜，确认了一下钱包房卡手机都在不在。 　　“一般都会觉得是薄荷味，或者蓝莓味之类的吧？结果是甘草味！我吃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明宸讨伐了一通甘草味冰沙，没有再提那句你怎么知道的，这让司延安松了口气。 　　虽然他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故意。他有时候也会觉得看不透明宸。 　　这次下车没有任务了，也没有分组，大家先约好一起走，想吃什么再自动脱队分开，约好集合时间和地点就行。 　　这条街很有年代感，也相当热闹有风情，一排排灯笼拉出来，亮得能照亮那些诱人的烟气。 　　一开始是一起走的，大家看到什么都想吃，走着走着队伍渐渐拉长，首尾已经分开了一段距离。 　　明宸在摊子上买了一杯关东煮，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嘈杂，人多到离谱。 　　他向毯子后面避开，才看见一个队伍吹着小号敲着鼓自街中间穿过，应该是一场不大的游行。 　　他左右看看，同伴人影一个都不见了，就掏出手机对着游行队伍拍起来。欢乐的音乐靠近又远去，他等到画面里队尾彻底消失才按下停止录制键。 　　顶上跳出弹框。 　　[神灯]：你在哪儿 　　明宸撇撇嘴，心想神灯什么神灯我回去就给你改掉……一边老老实实回道：关东煮小摊面前，背后是文具店礼品店面馆和烧饼店。 　　怕自己表述不清，他还现照了张照片发过去。 　　[神灯]：你先逛逛，一会儿我来找你 　　明宸只得那个队伍多半又堵到前面去了，摄像人也不见，他索性把领口别的麦拿下来，揣到兜里，打算去旁边的礼品店逛一逛。 　　下午几个女生买了礼物，这会儿正好回礼，反正她们买的也够随便的。 　　礼品店很大，也不止有礼品，大到家具服装，小到化妆品文具纸巾零食，外表都挺漂亮的。 　　目光刚刚扫过最外面一排，身侧突然走过一个人，惊喜道：“明宸哥哥！你也在这儿啊？” 　　明宸看过去：“郑佳期？” 　　郑佳期说自己也是被游行的队伍挤过来的，刚刚一退再退，直接退到了店里，发现可爱的东西很多，就顺便逛了起来。 　　“你想买什么？一起看看呗。”郑佳期笑起来属于很甜那挂的，明宸觉得他无论从哪方面都比自己更适合“可爱”这个词。 　　他毕竟没怎么接触过，也说不好这位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直觉不想跟他走太近。 　　一个逛个小店倒是无所谓。 　　他先后挑了几样给别人的礼物，走到某个区，被一个小小的广告牌吸引了。 　　助眠喷雾。 　　“你要买这个吗？”郑佳期拿着两个钥匙扣走过来，好奇问。 　　明宸没吭声，拿起一个瓶子，在手腕上轻轻喷了一下，散了会味儿之后，他凑近问了问。 　　甜香味。 　　他皱眉，心想这东西能助眠？把人熏晕了就睡着了？ 　　“明宸哥哥？”郑佳期又叫了一声：“好闻吗？” 　　“还行……”明宸说：“这东西真的能助眠吗？喷哪儿？” 　　“看各人吧……听说对有些人确实有用的。”郑佳期说。 　　那就买个试试吧，不好用扔掉算了，反正这东西也不值几个钱。 　　明宸决定要买，挑的就认真的，拿了小纸条严格按照香水试香流程在闻。闻来闻去也还是不知道哪个好，他毕竟是个连衣服都不会买的土人…… 　　下一刻，他把新纸条在鼻尖晃了晃，顿时觉得跟之前的都不一样。手上这个，没有腻人的甜香，反而有点草味，还有点凉，挺舒服的。看了看名字，人家叫兰草。 　　就这个了。 　　明宸但方便决定了礼物，把瓶子拿在手里晃了晃，转身时差点撞到站他旁边的郑佳期。 　　“你该不会是要送给延安哥哥吧？”郑佳期略显惊讶。 　　明宸：“…………” 　　“哇，我猜对了？那我劝你换个礼物吧，”郑佳期说：“延安哥哥非常讨厌香水，一有这个味道他就睡不着的。” 　　他说完，小心翼翼补充一句：“你怎么……送他这个啊？” 　　明宸没说话，就站在那儿，看着他。 　　实话说，他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上一次在奶油草莓酒吧，这个郑佳期就一副我了解男神所有的样子把他气到脑袋发昏。 　　现在人又在自己面前了，又开始说些他不懂的事，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但他能说你说的不对吗？也不能。 　　明宸跟他僵持了大概半分钟，肩膀缓缓松劲。 　　他手刚移到货架上方，门口风铃又响了一下，明宸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延安哥哥！”郑佳期率先小跑过去。 　　明宸有些心烦意乱，站着没动，也没注意他俩说了什么。倒是司延安，径直向他走来。 　　“买什么？”他问。 　　“……你不喜欢的东西。”明宸笑了笑，把东西放下了。 　　“什么东西？”司延安莫名愣了愣。 　　“香水？本来给你买的，郑佳期和我说你讨厌这些味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明宸其实真没想怪谁，也没想抱怨，他只是想尽量的平静一点，假装这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他已经接受了的事。 　　郑佳期在一旁，突兀又和谐的，好像他们在草莓酒吧，他硬要挤进来那次似的。他笑道：“剧组都知道的，你现在也知道咯！” 　　“谁说的。”司延安突然截断他，明宸甚至没来得及点头。 　　郑佳期一愣：“不是么？你说讨厌这些，闻着就不舒服，把礼物都退回去了……” 　　“借口听不懂么。”司延安麦也没戴着，说话简直肆无忌惮：“我只是不想收你的礼物而已。现在听懂了吗？” 　　明宸都听傻了，被司延安摁了下脑袋：“去结账，别管他了。” 第43章 　　饶是郑佳期, 被这么直接的怼，面子上也挂不住。 　　明宸也没理他，真的拿了东西去结账, 排了几人的队，轮到他时，郑佳期终于从他身边路过出去了, 竟然还不忘打招呼，语气也很正常, 仿佛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其实明宸懂这种感觉，不是说前因后果，就是明明尴尬难堪, 却必须表现的若无其事，在这个圈子里太常见了。 　　郑佳期甚至表现得不符合他十八线小透明身份的熟练。 　　司延安出来时手里也拿了两袋东西, 有三个娃娃, 送给女嘉宾的，别的明宸看不见。 　　“导演组打电话了吗？”明宸问。 　　“嗯，我手机没电了。”司延安当着他的面理直气壮按了关机：“到处逛逛吧。” 　　明宸和他并排走了一会儿, 问：“你真的不讨厌香薰吗？” 　　“还好吧, ”司延安说：“算不上喜欢, 没有赞助就不用。但也没有讨厌。” 　　见明宸还纠结这件事，司延安从塑料袋里掏了个东西, 扣在他头上。 　　“什么？”明宸一懵, 下意识伸手摸，同时听到身边传来低低笑声。手上的触感毛茸茸的,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耳朵发箍。 　　“小黑猫别动，拍照片。”司延安举起手机, 从背面给他拍了一张，明宸脸直接红透了，举起手机对着自己看了半天。 　　还真是个黑猫耳朵，竖着的小三角，他头发抓得有点蓬，发箍的黑色绒面藏在头发里，耳朵跟真的似的。 　　“傻不傻啊！”明宸抗议：“步行街又不是游乐园——” 　　“戴着，”司延安笑道：“很可爱。” 　　一说可爱明宸就没话了，他最受不了别人说他可爱，他可以为可爱抛弃原则。 　　“对了，我给不可爱买了个礼物。”明宸也在袋子里掏了掏：“猫碗。” 　　“你不是讨厌它么。”司延安接过来，看了看。 　　“那也不妨碍它吃饭啊……”明宸说着，把手机调了个静音。 　　没有镜头的普通街道，普通的天气普通的夜晚。 　　明宸自己都记不清又说了什么废话，反正挺没营养的，就图个嘴巴开心。 　　大半条街快逛过去了，他俩同时听到一声鬼哭狼嚎，周围有路人在笑，循声看过去，好像是路边有台点唱机。 　　有魔力的点唱机，不同的人站到他面前，会造成不同的效果。人群一会儿聚集一会儿散开，像规律升降的潮水。 　　灯笼很亮，正在鬼哭狼嚎的老哥唱歌一股子肉串味儿，明宸听了半天才听出是雪之华，顿时震惊，回头一看，他和司延安已经算站得很近的了。 　　“你去唱一个。”司延安说。 　　“我不知道里面的歌我会不会……而且那个麦有点一般。” 　　“怕什么，摄像又不在。” 　　明宸被这个理由说服了，捂着耳朵等到大哥爽了，因为距离近一个箭步从他手里夺过话筒。 　　他还没动，屏幕上自动开始下一首，标题出现在屏幕上——《pillow talk》。 　　“……”妈呀，黄歌啊！ 　　听到前奏，有对歌熟悉的路人提前鼓掌。 　　明宸偷偷看了一眼司延安，终于没有退出去，双手握紧话筒，将呼吸理顺，跟着歌词开口。 　　曾经有人评价过KeepCalm这个团，之所以能红得经久不衰，和出道前相对较长的练习生时期，以及几位成员的个人实力都有关系。 　　作为唱担的明宸，虽然身板儿小，却有不输给专业歌手的演唱实力。 　　只要音域在他能掌控的范围，他认真起来，会让所有人情不自禁地看着他，看着他，直到忘记一切。 　　很久以前陆芒就在采访里说过，明宸是KC成团时第一个确定的成员，因为当时每一个位置都有很多候选，只有他无可替代。 　　唱跳偶像团体，舞台固然重要，但唱担足够优秀，能把整个队伍带到一个新的高度。 　　而明宸，什么类型都能唱出灵魂，当时他甚至还没成年，只能说是天赋了。 　　现在也不例外。 　　明宸担心被人认出来，一开始是打算换假声唱的。他用“尾巴”的微博小号翻唱到现在，都没人怀疑过这个假女神，现在肯定也安全。 　　但这首歌太欲了，欲得他口干舌燥，开唱前最后一秒，还是换回了本音。 　　短短三句，路人已经纷纷驻足，就像一颗突然有了引力的石头，把夜色都吸了过来，空气变得浓稠。 　　司延安单手插在兜里，捏着手机，久久没拿出来。 　　本来想录下来，现在却觉得没必要。 　　因为所有人都在拍。 　　明宸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男孩子，他甚至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笑起来天真又单纯，温柔体贴好像没脾气，尤其是他看着你，眼里流露出喜欢。 　　现在他站在露天街头，在各种生活化的气味里唱着黏糊糊的情歌，这一刻就好像汇集了所有的美好，让人联想到酷热正午的一只绿豆冰，十几岁男孩子呼朋引伴往球场上跑的脚步声，或者是一只警惕的小猫咪，探出头来舔舔你的手心。 　　这甚至让司延安有轻微的惶恐感觉。 　　为什么是他呢？ 　　这样好的，可爱的，年轻的孩子，为什么会喜欢他？ 　　……………… 　　一首歌的时间很短，明宸唱完，转头发现自己被丧尸围城，吓了一跳。 　　好在司延安站在不远处的路边台阶上，比别人高出一个头，伸长手臂挥了挥，明宸立马弯着腰使出一招钻地式混入了人群。 　　“导演找，我们往东面那个塔走。”司延安说。 　　明宸点点头，嘴里忽然被塞了个什么，嘬了一下，草莓味棒棒糖。 　　“很好听。”司延安笑着说，把他往前推了两步。 　　明宸被夸得晕晕乎乎，回过头看了男神一会儿。刚那首歌的歌词是真的黄，他这会儿莫名觉得热，还很不好意思。 　　走到人少些的地方，吹了几阵凉风，一直落后他半步的司延安出了声，有点突然。 　　“我很不喜欢郑佳期。”司延安说。 　　“啊？”明宸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懂什么意思。是哪种不喜欢？是事实还是特地跟他解释的那种？ 　　“除了电影，我跟他几乎没有接触。他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不想应付也无所谓，他还动不了你。” 　　明宸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头点了，然后看看司延安，是种“我说完了这个话题过去了不想再提”的表情。 　　但明宸总觉得怪怪的。 　　就他的观察，男神的脾气可真不怎么样，不爽起来怼得阴阳怪气还是直截了当全看天气，连他都不放过。 　　但郑佳期几次故意缠上来，他都没有像对关荷那样用气场逼着人坐别处去……明宸还以为他们是朋友呢。 　　也许是关荷更加讨厌一点吧…… 　　事实证明关荷这个人确实有点讨厌。 　　因为大家今天互送了不少礼物，下车时每人手上都是大包小包的。 　　导演把他们弄到酒店会议室开会，主要说说后两天的行程安排。 　　明宸正拿手机备忘录记时间，坐在正对面的关荷忽然出声：“明宸，我送的兔仔呢？” 　　“？”明宸是真的没反应过来，他们分礼物的时候是在室外，天又半黑，大家手忙脚乱的。所以关荷还送了他个玩具？ 　　因为会议室椅子小，除了司延安把东西丢在脚边，另外几人以示尊重都放在了桌上，如果“兔仔”是个毛绒玩具，确实会比较显眼。 　　明宸在桌上翻了翻：“兔子有多大？如果你确实给我了，我可能忘在车上了。” 　　关荷抿了抿嘴，眼眶红了，导演下一段迟迟没开始，场面不太好看。 　　“真的不是故意的，”明宸头都大了：“我们先开完会好吗？大家的礼物我都会好好收着的。” 　　导演也不想浪费时间，见明宸表了态，也就继续开会了。 　　好在关荷没有揪着这事儿不放，开完会就回了房。 　　但明宸怎么能不上心，怕第二天被烦死，还要找工作人员去看看到底落没落，前前后后一通跑，终于在将近十一点时把这个小臂长的“兔仔”给找了回来。 　　陆健鸣已经带郑佳期回房了，李隋唐和司延安陪他找来着。 　　这会儿站在走廊，总算可以松口气，司延安说：“回去洗澡，你先洗。” 　　明宸快急死了，猛地摇头：“不行我要去健身房！” 　　说完呲溜一声人就蹿没了。 　　司延安原地抓了一把风，正愣着，旁边的李隋唐忽然说：“难怪他这么强。” 　　“…………” 　　“我也去。”李隋唐说完，追着人不见了。 　　*** 　　《一起旅游吧》是周播两期，中间制作时间很短，明宸回国以后感觉才忙了几天，视频网站就首播了。 　　那晚陆芒周三都在本地，平子是晚上八点到机场，大家商量了一下，索性一起去接平子，然后去陆芒家看明宸的节目。 　　平子看起来是真的累了，一上车就要往下躺，吓得明宸都不敢占座睡觉，把自己的专属小床让了出来。 　　“不是拍戏去了吗？”周三压低声音问：“怎么感觉他精气都被吸干了。” 　　陆芒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声音特别响，咬牙切齿：“不会说话把你嘴拽下来卤了！” 　　这一提，明宸就感觉饿了，中途叫了停车，偷偷让平子的助理去买了一大袋子卤猪嘴卤猪手卤猪耳朵。 　　平子这一觉睡到车停，大家懒懒散散的跳下来，感觉一个世纪没聚众喝酒了。 　　“一个破综艺，”陆芒一边开冰箱，一边抱怨：“这么大面子呢……最好剧情精彩点，不然我们切歌了。” 　　明宸瘫在地毯上等其他人拿盘子倒啤酒，自己调试投影，喊道：“精彩！不精彩我表演吃自己！” 　　平子笑起来，撕开卤味包装，塞了一块猪耳朵进他嘴里：“吃吧吃吧。” 　　这种节目他一般是不会看的，之前《跑吧》邀请他，他去把前面几季节目都补完了，还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但是他对自己亲身经历的这一次旅行很有信心。 　　毕竟尤倩倩和关荷是这么的有戏。 　　前面光他自己遇到的奇葩事件已经不少了，最后那天俩妹子分到一组，好像撕得很激烈，回程前听陆老师说了点细节，听得他目瞪口呆。 　　就算陆芒他们不看，他也是要看的。 　　视频网站准点上架，放片头的时候，陆芒单手提着啤酒，问：“西施姐跟那边打过招呼吗？” 　　这是问剪辑会不会有问题。 　　“应该不会吧，西施姐说他们态度很好，我也没干什么会让人误会的事儿，问题不大。” 　　明宸这么说了，另三人基本放了心。 　　结果看了半个小时不到，一个个把啤酒喷的喷扔的扔。 　　“搞毛啊这个女的？有病吧？脑子有核桃仁大吗？” 　　“卧槽老幺你还给她拎包？别说我认识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司那谁，啧，你就贴，使劲儿贴……就一点吃的就把你收买了？你是买不起还是咋地？” 　　“怼她！怼她！靠！怼得好！” 　　明宸抱着猪爪不断往后挪，这三个人看个综艺跟看宫斗剧似的，从头到尾骂个不停。幸好投影开不了弹幕，否则他们估计要和弹幕交相辉映。 　　一期结束进下一天，明宸看得认真起来。 　　司延安和郑佳期一开始表现得还算友好，像两个普通游客一样在看景点，司延安两次拒绝了郑佳期的帮拍照要求，就显得有点冷淡。 　　肯定有观众会觉得他不绅士，但明宸却在里面感受到一点怪异。 　　郑佳期经常会指着一些东西，说啥啥啥像不像我们剧组里的某某某，或者提一提剧组的趣事，其他演员最近的去向。 　　按理说为了宣传电影，司延安应该要应和一下的，但他也没有，反而表现的相当不耐烦。 　　这样的态度观众自然也察觉到了，明宸只是看了眼微博，就看到不太友好的评论渐渐变多。 　　司延安脾气虽然不好，但不至于在镜头前连人情世故都不懂。 　　明宸看得有点着急，直到傍晚时，司延安他们组到了广场附近，看到他跟李隋唐蹲着吃冰沙。 　　司延安没说话，字幕自作主张的插进心理活动：我也好热好想吃…… 　　但郑佳期上完厕所，非要去邮报亭看看，他们俩就反方向离开了。 　　之后没多久，他就看到了温馨一幕，郑佳期把脚崴了，司延安将他背了起来。 　　不对，这个表情非常不对。 　　除了他，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但明宸心里砰砰直跳，总觉得很不安。 　　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怪异。 　　一箱啤酒渐渐没了，地上滚了一堆空罐。明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在地毯上摸手机，看了眼十二点刚过。 　　他坐起来挠了挠头发，发了会儿呆。 　　司延安半小时前发消息，问他睡了没，明宸盯着微信看了好一会儿，退出去，上八卦论坛搜索《旧城区》。 　　除了一些他也知道的奖项猜测，对这部电影本身的套路几乎没有，只能大概知道是个警匪卧底片，属于绝世大帅哥进去滚得脏兮兮都看不出帅了的文艺电影。 　　但他在出品方里，看到了排在最末位的“扬帆投资”四个字。 　　这个资方是司延安特意提醒他避雷的，为了避开这个雷，他连徐黄山导演的邀请都拒绝了。 　　他现在依然相信司延安是为他好，但他真的很想知道更多，关于这部电影。 　　明宸回忆片刻，戳开和西施姐的微信对话，在记录里找到了徐黄山导演的手机号码。 第44章 　　徐黄山徐导, 圈内著名动作片导演，在整个电影界数不上名号，但单说“动作片”这么一个类型, 是个人都会第一个想到他。 　　国内动作片式微，但近年来，凡是有水花的几部, 都出自他手。 　　《侠肝义胆》，《叶家拳》, 《东海潮生》，《有龙》……这几部明宸也看过，虽然都是等下映以后在视频网站上看的。 　　徐导是典型的商业片导演, 知道观众想要的是什么。他的动作片不会有高深的剧情，宏大的世界观, 每一部都是小人物凭武力挑翻大boss的套路。 　　虽然套路, 但有经验丰富的武术指导，酣畅淋漓的打斗镜头，观众在电影院自然看得热血沸腾, 谁又不叫一声好呢？ 　　对于司延安这种咖位的电影演员来说, 和徐导合作自然是自降身价, 但对于明宸这些定位仍然是“偶像”的艺人，能进入徐导的电影剧组, 根本是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所以当初徐黄山找到明宸, 被果断拒绝，他才会那么不可思议。 　　已经拒绝了徐导, 现在再发消息，明宸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对《旧城区》的好奇还是占了上风，他删删改改, 用一条短信打扰了徐导。内容大概就是打扰了，我是谁谁谁，想问问您是否熟悉电影旧城区剧组之类的。 　　徐黄山正巧是个惯用短信的人，三分钟就回过来了，内容出乎明宸意料。 　　-不用问别人，我就知道，知道得不能再清楚了……但我凭什么告诉你鸭？你又不是我的主角鸭？小家伙想得挺美，嘻嘻嘻！ 　　明宸：“…………” 　　震惊，徐导怎么是这样的人！？ 　　明宸当然不可能去给他当主角，礼貌回了句打扰了，犹豫片刻给汤圆发了条微信。 　　他和司延安在录节目的时候交换过双方助理的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 　　明宸也没想到第一次主动联络助理汤圆，竟然是为了这样的事。 　　男神说过，汤圆知道他们的事，有急事可以找她。消息发过去一会儿，汤圆的回复也到了，措辞很官方，问就是不能说。 　　明宸也知道，助理肯定会更向着自家领导，他也没多问，只是嘱咐了一下别告诉司延安，汤圆爽快回了句没问题。 　　客厅里没开灯，投影散着蓝光，明宸攥着手机缓缓叹了口气。 　　他不可能大张旗鼓的找圈里朋友打听，这样太奇怪了，但事关男神，他脑子里纷乱繁杂的念头怎么都散不去。 　　[系统，在吗。]明宸心说：[问你个问题。] 　　[明宸先生，晚上好。现在已经是深夜，为了健康，建议您保持科学的睡眠。]系统说。 　　明宸没理他：[我想知道这破电影的事儿，问谁？怎么问呢？] 　　[……]系统沉默一会儿：[武道精神，是一种正大光明的精神。对于任何困难，我们都提倡迎面而上。如果您有想知道的事，建议当面询问当事人，如果对方不想回答，为了贯彻正义，必要时可以进行武力震慑。] 　　明宸：“……………………” 　　明宸听傻了，忍不住出声：“你要我提刀架男神脖子上吗！？” 　　“老幺？”平子在露台喊：“醒了就上楼睡。” 　　“哎——”明宸应了一声，系统还在脑子里哔哔。 　　[武力是一种态度，一种坚定的信念。当与对手面对面时，气势往往是成功的关键。] 　　系统道：[你对一个问题势在必得，对方必定会重视你的问题，反之则敷衍以待……] 　　等系统巴拉巴拉又说完一通，明宸沉思片刻，突然原地跳起来。 　　“你说得对。”他点点头：“帮我查查徐导睡了没，人在哪儿。” 　　系统：[？] 　　明宸：“我要亲自去找他。” 　　系统：[………………] 　　明宸冲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时先踢倒一个易拉罐，又一脚踩在周三肚子上……鬼哭狼嚎和丁零当啷一阵响完，没等那三位反应过来，老幺人已经冲出了玄关。 　　“卧槽？”周晚兑捂着肚子震惊：“他有病？大半夜的？上哪儿去？” 　　*** 　　根据系统提示，明宸打了辆车，顺利来到崇市郊区的某度假山庄。 　　这地方偏僻，除了开发的主路，别的地方堪比深山老林，让他想起了在禅心寺后山挖昙花的日子。 　　不得不说，系统的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他本来体力就不错，现在更是行动如风。 　　为了避免麻烦，他直接避开摄像头绕了庄园大半圈，最后从山庄侧面的一座断桥那儿翻了三米多高的围栏，跳进了庄子里。 　　落地的那一刻，明宸感觉自己像个古代的杀手，或者未来世界的特工。 　　[徐导在“山水映月”区，C4号小院。明宸先生，请按照地图标记路线前进，武神系统为您提供导航服务。]系统道。 　　明宸被它指得没脾气，又爬房顶又钻窗户的，路线选得像跑酷专用。 　　不过系统表示这叫英姿飒爽，明宸又被说服了。 　　…… 　　徐黄山此刻心情不错。 　　他喝得微醺，每个步子踏下去都像踩着云，飘飘然。 　　今晚和几个老友吹了一肚子的牛，那些美好想象好像马上要成真了似的，就连看着天上的月亮都觉得格外皎洁……嗯？ 　　徐黄山脚步一顿，定了定神。 　　是错觉吗？他好像看见有一道黑影嗖地从空中过去了。 　　一定是喝多了。徐黄山缓了缓神，觉得都是今晚想他不存在的男主角想太多，导致出现了幻觉。 　　唉，要是真的多好，怎么找个各方面都合适的梦中情男主这么难呢…… 　　他趿拉者夹脚拖，又缓步向前走，嘴里哼着歌：“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你要相信我……” 　　唱到一半，他忽然又顿住了。 　　迎面路过一位穿西服马甲的服务生，见他莫名愣在原地，礼貌走过去：“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徐黄山眨了眨眼，又摸摸自己光滑锃亮的脑袋，懵懵地摇头：“没事儿，我有点眼花，今天喝的不少……” 　　服务生见他还能走，没多说：“卫生间就在前面右拐，有标志，如果有需要就叫我们。” 　　徐导啊了一声，目送服务生远离视线。刚一回身，眼前猝不及防出现一个人。 　　“徐导您h、” 　　“嗷嗷嗷嗷嗷嗷嗷——” 　　徐黄山一声鬼叫，整个人吓得魂都快没了，他指着面前的少年，表情十分震撼：“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明宸尴尬：“……徐导您好，我刚给您发了短信来着……” 　　徐黄山惊魂未定，挥挥手让又折返回来的服务生退了，掏出手机一看，好么，确实发了，还发了好几条！ 　　他只看到第一条，调戏了一下小孩儿，之后就顾着喝酒了。 　　徐黄山骂到：“你怎么进来的！？这边安保严得很，这都几点了，闭馆了已经！……还挺能耐！” 　　他被明宸气乐了，插着腰看了人一会儿，不满道：“就为了个司延安？那家伙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徐黄山这下是真的在意了起来，他愿意回明宸的短信，除了觉得他适合自己的男主角以外，多少也是正好看到了，无聊逗一逗。 　　如果不是他神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倒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兴趣大增。 　　想到他刚刚隐约看到的影子，徐导愈发可惜起来，心痒痒地问：“你当真不考虑演我的电影？肯定不让你吃亏的！” 　　明宸甜甜一笑：“徐导您要么先给我说说？我考虑下……” 　　徐黄山被这一笑晃得眼前发花，摸了摸喝酒喝到神经亢奋的脑袋，一挥手说：“走，陪我喝两杯去。” 　　*** 　　“王制片考虑考虑，”司延安声音沙哑，在昏暗的灯光下眼神不太对焦，话语间的笑意漂浮着：“他真的不错，你试试就知道了。” 　　这是一间包厢，酒菜混合着烟味，让人既焦躁又不适。 　　就算将窗户打开，也仍然让人有种心理上的窒闷感。 　　饭局总是这样，不舒服，不愉快。 　　一群志趣永远不会相投的人坐在一起，戴着面具相互恭维，看着看着就会忘记面前的人长什么样，所有人都面目模糊。 　　就像一场劣质的变装游行，喇叭声刺耳，鼓声不成节奏，有人长着三只眼睛，有人挥舞着八只手臂，怪异而荒诞。 　　司延安常常觉得自己被裹在里面前进，想找一面镜子，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酒过三巡，这场局已经快结束了。王制片拿起手机，看司延安刚刚给他发的微博视频。 　　他手机外放声音很大，一首音质并不好的《pillow talk》在房间里响起。 　　“谁录的现场啊？”一人道：“真不错，这音色，进了棚更好听。新人歌手？” 　　“这可是大影帝推的人啊，面子太大了吧——老王，机会把握好啊，”另一人笑道：“再过一个月，司延安说不定就是国际影帝了，你高攀不起了！” 　　“老王现在就高攀不起了好吧，谢有华那儿都喊他好多次了，宁可推新人自己也不肯去……是不是啊延安？” 　　司延安笑了笑，把手中一直没点燃的烟折断，扔进了烟灰缸里：“我最近状态不好。” 　　大家嘴上插科打诨，心里却是明明白白的，虽然谁也没多提，但“明宸”这个名字是记住了。 　　不算陌生，毕竟也是热搜常客，但在场多是影视行业的大牛，谁也没把他放到眼里过。 　　离场时，王制片笑说：“这小视频转发还挺多啊，是你们去录节目的时候拍的？” 　　“不是官方拍的。”司延安说：“那边路人不认识他，觉得好听拍下来，后来被人转到微博上。” 　　王制片收敛神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开会的时候我这边会讨论一下。” 　　司延安站起来：“你们专业的，我就这么一提。” 　　“哪里，你的面子我们肯定给的！” 　　拉拉扯扯了有一刻钟，包厢里人才走光了。司延安没急着走，把窗户开到最大，坐了一会儿。 　　不久，又有人折返回来。那人是桌上除了司延安以外最年轻的一个，名叫傅永川，是位知名编剧，刚去送了一波人。 　　“还不回去呢？要我叫服务员来打个包吗？”他啧了一声：“你这金主当的，不会这么落魄了吧。” 　　司延安骂了一句：“嘴长在你脸上真是倒了霉，什么金主，不要瞎说。” 　　“真没有啊？我还以为你包养了个小偶像呢……干什么都要带着，又拍杂志又上综艺的，《一起旅游吧》你本来没打算去的吧？我看那姓郑的也去了，咋回事儿？” 　　见司延安不答话，傅永川是真的有点搞不懂了。 　　今晚这种饭局，司延安通常是不会来的，但他今天不仅来了，还一反常态向王制片推了人。老王那边有个项目，纪实电影，半个世纪前的真人真事，主角是一位年轻的摇滚歌手。 　　这项目资本雄厚，关注度也高，绝对主角加上情怀分，不红没天理。 　　不少人暗搓搓盯着这块大蛋糕，谁都想啃。 　　这角色跟司延安搭不上关系，但他今天来了，众人开始还猜测了一下他的来意，却是没想到也是为了这个角色。 　　傅永川跟他认识很多年了，关系在圈里很不错。周凯源退圈开酒吧时他还出过钱，是奶油草莓的大股东，知道很多事。 　　所以格外担心司延安。 　　司延安是那种代入感特别强的天赋型演员，这种人出戏入戏都很慢。拍《旧城区》之前，他的心理医生曾经建议过他多休息一段时间，但司延安还是上了，因为这是个好片子。 　　有拿奖希望的片子。 　　傅永川一开始很能理解他的选择，毕竟走到这条路上了，为了一部好电影，一个奖项，有些演员连命都可以不要。 　　但当这部电影真的拍掉司延安半条命去，傅永川又觉得很不值了。刚拍完时这人状态差得很，他家猫都得送他父母那边养，后来慢慢养得有个人样儿了，大家才放心不少。 　　不过医生也说了，尽量别接触前剧组里那些熟悉的人，尤其是对手戏多的演员，对他的情绪会有影响。 　　这事儿跟他关系好的几个朋友都知道，也很好操作，少接工作少营业，不争不抢修身养性，他不是爱写毛笔字儿吗，写，使劲儿写呗！ 　　……结果一个没留神，怎么又拍杂志又上综艺的，还跟那姓郑的碰上了。 第45章 　　傅永川觉得这事儿蹊跷得很, 毕竟司延安是朋友圈里著名的六亲不认。 　　就连他还不红的时候，姿态也搞得很，好像谁欠了他似的, 连爷爷辈的名导送的兰花都敢养死。 　　回头不仅不着急，还特别自然的跟老爷子说他尽力了……个睁眼说瞎话的臭萝卜，当谁不知道那盆花两天叶子就黄了吗？正常人都办不到吧！ 　　就是这么个东西, 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小辈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甚至坐在烟灰缸前吹风, 一副很萧瑟沧桑的样子。 　　“你闷骚个什么劲儿啊！”傅永川感觉自己像在跟木头说话，抱怨道：“不会真包养了人家吧？小偶像跟你要资源了？” 　　司延安动了动：“怎么可能，真是狗嘴里吐不出好话。” 　　“……？”傅永川啧一声：“我怎么就狗了？你啥意思？难不成是你在跪舔小偶像吗？生怕他甩了你这个奔三老男人…………卧槽？” 　　风中飘落一片黄叶, 傅永川静了一会儿，接二连三地“卧槽”了好几遍。 　　司延安啧了一声, 起身抖了抖袖口：“就你这奇葩脑洞, 难怪交不出稿资方在你家门口上吊。” 　　傅永川一噎，跟着他出包厢：“那你说到底告诉我啊？你来真的啊？跟他？有戏？你这种大萝卜也会喜欢人？还是这风格的？” 　　“什么风格？”司延安视线微微散了一瞬。 　　“就……小甜甜？”傅永川说着，自己都恶寒了一下：“我靠, 你怎么回事, 真的没发病吗？” 　　司延安脚步停滞了片刻, “小甜甜”三个字让他联想起子啊巷子里和明宸的初遇。 　　月朗星稀，躺得横七竖八的混混, 羞涩站着的小朋友, 多么的“甜”啊。 　　他语气微妙：“……你不了解他。” 　　“？”傅永川迷茫。 　　“所以你不懂他的可爱。”司延安道。 　　…… 　　把骂骂咧咧的傅永川赶走，司延安拉起风衣前襟, 快步走到街口。 　　郭盔正在车里聚精会神的打手机游戏，他冷哼一声，猛地拍响车窗, 成功打断了郭司机这无比投入的一局，恶趣味得到了满足。 　　郭盔给他开了门，嘴上抱怨刚这局多么顺风……司延安还算愉悦的听了一会儿，手机震了一下。 　　已经快一点了，是明宸发来的，说他喝醉了刚醒，马上继续睡了。 　　明宸发微信也很可爱，会用各种软软懒懒的兔子表情包。 　　让人联想到棉花糖，柔软的被子，或者警惕性很弱的小动物……比如高原上晴天下成群结队的绵羊。 　　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尽管他知道，这段关系还悬在空中，他有太多说不出口的事，与明宸的包容坦荡形成鲜明的对比。 　　如果明宸问他和郑佳期什么关系，他也许不介意将拍电影拍到脑子有毛病的事情说出来，哪怕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但明宸问他为什么失眠，他没有办法再把这样那样的怪癖推到电影上。 　　他知道不是，无法说谎。 　　司延安不是什么好人，明宸迟早会知道这一点。 　　他只能等着，在其他的地方给到弥补，只希望分开的时候，小朋友不要太后悔……后悔在他身上花费了时间，和曾经热切的喜欢。 　　*** 　　“《旧城区》这片儿邪门得很。当时他们的大资方派了个监制，这个傻逼监制呢，就迷信啊，硬说废弃工厂那块儿旁边曾经是乱葬岗，阴气重，必须要驱邪作法……所以他就请了个和尚过去！这个和尚收了钱，一看地方，确实风水不好，还有很重的怨气。他们剧组的人租了附近的小宾馆住，实在是那个镇子连个像样的酒店都没有……反正就说夜里能听到鬼哭……” 　　明宸听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徐黄山导演把他拉到一座风景甚是优美的小庭院里，张口就开始讲鬼故事！ 　　还听着贼真！ 　　半个小时过去，明宸已经快忘了他原本要打听什么，追问徐导：“然后呢然后呢？” 　　徐导大腿一拍：“……电梯一坏，大家都吓坏了，那边保安拼命给电梯维修员打电话，但大半夜的，怎么都联系不到人，最后还是打了火警……” 　　他又渲染了一通气氛后，说道：“电梯终于缓缓被撬开，大家屏息一看，轿厢里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台复读机，被人拿黑胶带贴在电梯顶上！” 　　“哇——”明宸震惊：“真就装神弄鬼呗！？” 　　“是啊，”徐黄山导演摇着头道：“那监制伙同和尚，想贪组里的钱，背后再找他东家拿……” 　　“……”明宸愣了愣，才想起来：“不是，这跟司延安有什么关系啊？” 　　徐黄山笑了。 　　“司延安不想你来我的组，是不是跟你说扬帆投资不靠谱？” 　　明宸一顿，觉得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遂点了点头。 　　徐黄山压低声音，凑近说：“那你知不知道，扬帆投资的老板和他是亲戚？” 　　“……啊？”明宸震惊地睁大了眼。 　　徐黄山把手伸进浴袍里，掏出一包烟，点燃后幽幽吸了口，说道：“扬帆老板叫侯文昌，跟你的延安哥哥是表兄弟。怎么个表法儿我不太清楚，但他俩关系不太好是真的。” 　　明宸默默听八卦，心说我的妈呀好玄幻。 　　“司延安看上《旧城区》这个本子的时候，导演其实已经快开工了。原本是没想拍这么大的制作，真就是个不晓得能不能上映的小项目。司延安当然不可能拍个粗制滥造的东西，他是要拿奖的，所以急急忙忙要追加投资。” 　　“不知道他们兄弟俩私底下是怎么商量的，反正结果就是扬帆成功入场，成了这部电影的第一大资方。但那个监制的事儿一出，司延安一怒之下和另外几方联手，又把扬帆给赶走了，他自己出钱。” 　　明宸想起了那部电影的出品方里，最后面的那行“扬帆投资”，这才明白了里面的前因后果。 　　“我跟侯文昌混得多，也不是故意替他说话，但这事儿吧，确实跟他关系不大。他那人江湖气很重，爱结交兄弟，傻逼监制是跟他喝酒投了脾气，这才把人骗了……嘿。” 　　徐黄山挠了挠凉爽的头顶，又道：“反正这事儿过后他俩更不待见对方了，侯文昌呢，也确实有点小毛病……不过有我在，他得给我面子，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啊？小明你考虑考虑，来我们剧组呗？男一号啊！” 　　明宸：“…………” 　　敢情说了那么一堆，都是为了这个啊！ 　　“拍这个电影的过程中呢？有发生什么吗？”明宸找回重点问。 　　“这我又不是那导演，我上哪儿知道去……不过嘛，”徐黄山摸了摸下巴：“司延安这小子拍电影一直挺拼的，天赋高得可怕，入戏贼快，出戏难。《旧城区》这本子我也瞄过，相当压抑，主角是个卧底，又fan毒又杀人质的，最后好像还跟反派同归于尽了，大家拍得都挺辛苦吧。” 　　明宸抿了抿嘴。 　　“这种事就看导演怎么取舍了，是想要演员健康一点，还是要追求极致。出了问题肯定是要找心理医生辅导的，通用流程就是等拍完以后，鼓励演员放长假、旅游、少跟剧组里的人来往吧。”徐黄山道。 　　明宸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胸口微微发堵。 　　男神这也太辛苦了，什么破电影啊值得他付出这么多……再回想一下他对郑佳期莫名其妙的态度，明宸觉得自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难怪了。 　　做个节目故意往男神身上贴的郑佳期你死了！！！！ 　　就连柳茶在微博上发幻想小作文的那次都没让他这么愤怒！！！ 　　难怪男神睡不着，郑佳期要来了他怎么睡得着！ 　　难怪男神要拿奖也不高兴，郑佳期要来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再也不在论坛里吹这个破电影了！！！ 　　明宸气呼呼的一通想，徐黄山还在旁边不依不饶：“考虑得怎么样了啊？来我们组啊！就你这相貌，我这男一号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这么大一个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哦。”明宸站起来：“我是王八蛋。” 　　徐黄山：“？” 　　“太谢谢你了徐导，你的头发一定会再长出来的！再见！”明宸感动地说。 　　徐黄山：“？？？” 　　*** 　　翌日，系统发现他的明宸先生，训练格外积极。 　　昨天刚教的一套拳法，今天就练得有模有样了。 　　尤其是他动作里，有了一股曾经怎么练都练不出来的杀气。 　　系统理智的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并由衷祝愿明宸先生这样的状态能保持得久一点。 　　杀气腾腾的明宸已经在认真的考虑一件事，他想和司延安合作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综艺随便什么都行，纪录片去十万大山直播盖希望小学也可以啊。 　　然后西施姐用“你疯了”的眼神对他进行疯狂鞭打。 　　“啊！这儿怎么有仙女啊，眼神把我电麻了——”明宸开始撒娇：“姐姐，帮我问问去嘛，我现在力量训练卓有成效，工地搬砖也可以啊！” 　　“……”西施姐懵懵地：“什么毛病？我同意了人影帝团队也不会同意的吧，他难道要走沙雕人设吗！？醒醒吧你，人家让你蹭几次热度可以了，还能没完没了么！？” 　　明宸当然不是要蹭热度，但他想跟司延安在一起啊！ 　　听了徐导的话他都快心疼死了，恨不得搬到男神家去住，多陪陪他。但工作源源不断，他也还没跟西施姐坦白，只能打歪门邪道的主意。 　　“说起这个，”西施姐无视他委屈的表情，敲敲头说：“你最近是不是在公司锻炼来着？有练习生说看到你在练功房打拳。” 　　明宸点点头：“偶尔吧，在公司没事儿的时候去练练。” 　　西施姐打量他几眼，尤自不可思议：“真没想到啊，连王者懒人都会‘没事儿练练’了……这是长大了啊？” 　　明宸笑了笑。 　　西施姐又说：“正好，年底你们又要开演唱会了，过几天就要进宣传期。你们四个时间凑不到一起，上面就商量了一下，先单人刷刷存在感。Judy老师听说你在禅心寺学了不少东西，还问你有没有空教教楼下训练生，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搞几次直播。” 　　明宸心里问了下系统，如果带小孩儿算不算训练时间，系统明确回答可以，他才乖巧说道：“听西施姐的。” 　　“那行，”西施姐摸摸他脑袋：“你辛苦一点，我回头也问问影帝那边，尽量帮你谈。但我不能保证能谈下来哦。” 　　明宸已经心满意足，又对着西施姐好一顿彩虹屁。 　　KeepCalm虽然已经各自单飞，每年仍会出迷你专辑，年底例行以团体身份开演唱会。 　　四人对这个活动一直很重视，基本上十一月底就会缩减手头其它工作，回来排练，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为舞台做准备。 　　明宸问过司延安，又掐指一算，如果那部倒霉催的破电影真的拿了奖，哪怕只是一个摄影或者音乐，都会在其后的一个月进入宣传期。 　　进入宣传期，就意味着他会和剧组其他人频繁见面，尤其是郑佳期。 　　幸好这个时间，正好卡在他不太忙的十二月份，巧了。 　　而且他还有个平时派不上用场，现在终于可以发挥特长的系统。 　　他已经盘算好了，一进宣传期，他就要让系统全天候24小时紧盯郑佳期的位置，一旦靠近司延安半公里内，就发出危险警报，他就可以戴上墨镜穿上黑衣，前去阻挠他们见面…… 　　正美滋滋的想着，惜字如金系统突然出声。 　　[明宸先生，中午好，很抱歉打断你的幻想。友情提醒，本系统并非追踪用系统，按照每阶段获得奖励的规则，您无法全天候24小时对某生命体行动轨迹进行监控。谢谢你的理解，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顿时傻眼了：“……你再说一遍？” 第46章 　　明宸知道这个系统没用, 但没想到能没用成这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系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震惊和无语，静音好半天后, 提了个补救方案。 　　[武神系统，是为了弘扬传统武学和武道精神而存在的。除了培养武神外，让越多的普通人喜欢武学, 热爱武学，学会科学的锻炼, 及至领略武道精神，也是本系统的重要目的之一。] 　　系统机械道：[如果您能帮助实现本目标，可以视完成度为您折算成支线任务奖励。祝你健康, 武运昌隆。] 　　还有支线任务？怎么从没听说过？ 　　明宸脸色狐疑，问道：“完成了能奖励24小时监控？” 　　系统老实回答：[一天大约只能监控12到16小时左右。] 　　真没用啊……明宸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又问：“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有支线？这难道还是你临时想的么？” 　　这一次系统静音了更久, 久到明宸忍不住敲了敲自己头，要是有外人进来看到，估计要以为他在控脑子里的水。 　　[……是这样的明宸先生, ]经过漫长的挣扎, 系统终于答道：[因为您看起来积极性不高, 每天完成任务后就躺下了，不像有意愿去传播武学的样子。] 　　“………………”明宸呆住, 这是在说他懒吗！？ 　　不管怎么样, 他现在有求于系统，为了男神的心情, 还是得想着法子做这个任务。 　　正好西施姐刚说了带练习生练拳的事，明宸瘫在会议室的椅子上问系统算不算传播武学。 　　系统道：[可以，具体完成度, 视直播后的回馈点而定。] 　　明宸好奇：[回馈点？] 　　[即这个世界中因你的影响开始了解武学，爱上武学某变化值。本系统对此有一套特殊的计算方式，与人数和意愿强度都有关系。]系统说。 　　明宸点点头，假装懂了，没再问下去。 　　总觉得不想知道玄幻和科学结合的过程。 　　…… 　　这样一来，教楼下练习生们拳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事关男神，他哪敢大意，刚过了没两天就问西施姐这事儿的进展，他日程表外的时间全部有空，可以拿来□□小朋友。 　　西施姐差点听傻了，还特地揪了明宸的脸颊，想看看是不是假的。 　　“你是好久没直播了想玩儿？”西施姐问。 　　“没，我是真心想教他们拳法！你看最近不是出了好几起社会新闻……”明宸在车上后排，扒着副驾驶的椅背，探头看西施姐。 　　车载电台里正好在说一则不好的消息，西施姐听到一声叹息，以为他是被气到了，顺毛说：“这些不关你的事，负能量的新闻少看。不过直播是可以的，我早上刚跟Judy聊过，直播就定在这周末吧。” 　　明宸笑眯眯地点头。 　　最近降温了，又下了几场雨，所谓自古逢秋悲寂寥，整座崇市气氛似乎都有些沉闷。 　　不知道是气候变化催生了犯罪，还是纯粹碰巧，市里连续爆了好几起伤害事件，受全国关注那种。 　　有个校园暴力出了人身伤害的，有个猥亵小女孩的，还有一个街头斗殴捅了刀子的——最后那件事就发生在养心斋后面那条街，听心姐说店里都听到警笛声。 　　这几天的微博已经全都被这些社会新闻占领了，明宸偶尔刷刷都觉得压抑，恨不得回到明星八卦占领热搜的时候，虽然鸡毛蒜皮，好歹世界和平不是。 　　怕司延安心情受影响，他这两天消息发得挺勤快的，就想多扯着人说说笑话。 　　司延安仿佛看出他的心思，配合他东拉西扯。 　　明宸看到他前不久发了条朋友圈，有好几张图的那种。本来以为又养死了什么花，点开一看，竟然是他们之前旅游时，他给不可爱买的猫碗。 　　猫碗造型很特别，碗的一侧有两个凸起的三角，而碗本身是黑色的，看起来就是个黑猫猫头。 　　这会儿猫猫头里装了两个丸子一样的东西，明宸忍不住凑近屏幕看，手指放大，好像……确实是丸子？ 　　-[给祖宗做了顿猫饭，鸡肉茸寿司。做饭一小时，吃饭半分钟，祖宗捣乱跳进锅里两次，幸好水还是冷的，想把猫扔了。] 　　明宸差点笑出声，仿佛能看到司延安对他那只猫气得脑袋发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同时心里还有点沾沾自喜。 　　作吧你就！被养着还能吃男神亲手做的饭，还不满足？你再作就把人推给我了！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 　　明宸和司延安的共同好友只有一个汤圆，评论区空荡荡的，但纵观男神朋友圈，这一条突兀地悬在一堆花花草草上面，很特别。 　　嘴角已经控制不住的翘起来了，明宸上去评论了一下：碗好看！ 　　过了一会儿，司延安回复了评论：是另一只小黑猫买的。 　　西施姐奇怪地回头：“啊？你刚说什么？扔手机干嘛？捂什么脸啊？” 　　明宸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把通红的脸从掌心放出来，不敢再看了，怕影响下午工作。 　　司延安有闲心做猫饭开玩笑，明宸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 　　周末，明宸来到公司。 　　今明两天他都休息，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直播搞完，省得之后抽不出时间。 　　Judy是公司的舞蹈老师，以高冷闻名。 　　她脾气性格都有点怪，话不多，除了特别高兴的时候永远不会笑，对看不上眼的练习生更是一句话都不说，很多人怕她。 　　明宸当初小小年纪进公司，听别人说这位老师多么多么可怕，还担惊受怕过。 　　毕竟他啥基础也没有，广播操都不会做，自己都看不上自己好吧…… 　　没想到刚摆出三层的彩虹屁功力，就把Judy老师逗笑了，从此以后不管他跳成什么狗样儿都没真的生过气。 　　明宸有时候也觉得很神奇，只要努力一点，被人接纳被人喜欢竟然会变得这么容易。 　　这在当年遇到司延安之前，是他不敢想象的事情。 　　“小宸。”Judy正在练习室的镜子前站着，手里拿了张A4纸，朝他招手。 　　明宸打了招呼，换鞋走进来，房间后部零零散散站着十几个练习生，这会儿都转过来，有的鞠躬，有的喊前辈好。 　　明宸朝他们笑了笑，转向Judy：“老师，你怎么穿了个橘色的衣服！” 　　Judy故意板起脸：“不喜欢橘子嘛？” 　　明宸犹豫说：“哪有腿这么长的橘子啊……” 　　Judy笑点其实很低，听了顿时哈哈哈起来，每次跟明宸碰上，他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好话讲，这孩子嘴真的太甜了。 　　Judy笑完，很快又收敛笑容，看向底下一排小男孩。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晃神就是这么多年过去，连明宸都成了前辈，是个大哥哥了。 　　可惜这几年虽然也捧出过新人，却再也没有陆芒他们那届令人惊艳了。 　　“明宸今天是被我请来的。”Judy说：“之前也通知过了，一会儿直播，都注意着点，机会要抓住。明宸会教你们一套拳法，再教观众一套防身术，跟着好好练。” 　　练习生们一齐点头，乖乖喊了声前辈辛苦了。 　　这些都是之前通知到位的，也不用多解释什么，明宸也很清楚，今天直播的主要目的，是带新人。 　　不过他还背负着“弘扬武学”这种又沉重又假大空的支线任务，不得不把划水工作认真对待。 　　为了这个直播，他昨天还认真备了个课！ 　　太辛苦了！ 　　做了会儿准备工作，直播开始了。 　　明宸举着摄像从外边进来，给大家看公司的练习室，还有一群鲜嫩的男孩子。 　　大家兴奋地朝镜头各种打招呼，接着明宸把设备交给了工作人员，让他们注意着观看人数和弹幕风向之类。 　　过了一会儿，西施姐匆匆赶来，站在门口踮起脚看了会儿，躲着镜头去了角落。 　　角落放了张桌子，桌上有电脑。 　　西施姐拉了张凳子坐过去，一看屏幕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 　　工作人员说：“直播刚开始两分钟，就有一百三十万了，现在已经快三百万了。明宸老师最近势头好好。” 　　西施姐犹自缓不过神，嗯了一声。 　　昨晚她让明宸发了微博，说了今天直播的时间，控评时就发现响应评论很多。 　　最近他有了好几波热度，又是运动会又是综艺的，粉丝活跃一些很正常，数据都还在合理范围内的偏高，西施姐也就当正常。 　　但今天一看直播，就觉得正常不起来了——KC团最火的时候，明宸个人的直播也从来没破过三百万的观看人数，而现在，他才刚摆出架势，还没开始表演拳法呢，就已经三百五……三百六十万了。 　　就一晃神的功夫，又涨了十万。 　　《冰点时尚》销量爆炸的时候，她把功劳算在了合影的司延安身上。《一起旅游吧》观众自发送上热搜的时候，她觉得是关荷和尤倩倩带起了话题。 　　直到现在，西施姐终于直观的认识到，她应该更敏感一些的。 　　明宸最近是真的又红了。 　　西施姐忍不住盯着明宸看了会儿，少年在镜头前精神奕奕，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尽管她是门外汉，却觉得……就是很好啊！？特别是那么回事儿！比她看过的各种打戏根本不差什么嘛！ 　　再看看明宸身后那些男孩子，多少比他高的，拳头软绵绵，我们家明宸可是阳刚多了！！！ 　　西施姐心中热血顿起，将视线移到弹幕上。 　　就看到一行行的字儿刷过去。 　　——在线验收宸妹举铁成果，好帅的妹妹 　　——不要哇宸妹不会想练成哪吒吧不要哇我泪洒长江 　　——宝贝儿你不需要这样证明自己的，我们都知道你其实是男孩子，呜呜呜对不起我再也不叫你妹妹了能不能别再练了我好心慌啊 　　——为什么，这样英姿飒爽的宸妹，就算一拳把我头打爆我也觉得他世界第一甜美可人 　　西施姐：？？？ 　　西施姐反应了好一会儿，不禁怒火中烧：“就练！”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她。 　　“宝贝儿既然有天赋，什么拳什么腿统统练起来！气死她们！锅我来背！”西施姐豪迈地拍了拍平坦的胸脯。 　　明宸隐约听到半句，不知道西施姐在生什么气，就朝那边笑了一下。弹幕又一阵激动。 　　他看不到弹幕，倒也心平气和，拽起衣领掀了两下，抹掉额头上的汗。 　　“休息一下，我们来学一套简单的防身术吧，”他朝镜头笑道：“坚持锻炼身体好，遇到危险还能救急——都站起来吧！” 　　明宸这话好像有魔力，上一秒还有很多人在鬼哭狼嚎，这会儿一个个有条件的都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啊，我突然也想成为这么帅的妹妹。 　　有人道。 第47章 　　西施姐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 也是个看遍沉浮的老人了。 　　圈里总有那么些大家都认同的道理，经过前人实践得来，任谁都知道, 违背了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其中有一条，偶像永远不要跟粉丝作对。 　　这些年来，西施姐一直贯彻这条原则, 对他独特的粉丝生态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一晃这么多年，明宸也长大了, 再走这个路线对他的发展也没好处。 　　当天直播完，西施姐连夜做了份数据，拿去和高层开了个会。 　　会上情况如何明宸不知道, 但过后，西施姐特地去了一趟他家, 给他带了新的工作表和任务。 　　“青春大使？”明宸问。 　　“对, 咱们省台搞的，公司就全力推你一个了，好好表现！”西施姐道。 　　“……怎么个表现法儿？” 　　“哎呀, 这个到时候再说了, 先暂定锻炼打卡吧！”西施姐喝了口西瓜汁。 　　“……？？？”明宸呆住。 　　他家客厅经过这段时间的改造, 结构已经愈发不成样子，餐桌都被移到露台花园去了, 只有楼梯旁边的吧台还好好存在这。 　　这会儿他俩就坐在吧台两侧, 大眼瞪小眼。 　　“这有什么问题？你看你家客厅搞得跟什么运动狂热爱好者一样，哪怕拍个景都显得很青春……你要是怕自拍拍不好的话, 让林跳跳每天跟你回来，锻炼完了拍一张。或者一次性拍个一套，一天天的发……”西施姐思路渐渐开阔。 　　“等等, 这青春大使是什么？没听懂啊！”明宸叹了口气。 　　“哦，是这样的……” 　　还是因为近期的社会案件。 　　最近不太平，网上舆论也不好，网民戾气更重，整天在微博上喊打喊杀的、 　　崇市是省会，有省电视台，这时候简直是飘在狂风骤雨中的一叶小船，为了弘扬正能量愁秃了脑袋。 　　台里策划了一系列积极健康的活动，想找个正能量偶像来当嘉宾，带大家领略生活中的美好。 　　这是个好差事，风声一出，消息灵通的都暗自盘算起来，谁都想来啃这口饼。 　　也许实际上会有好几位嘉宾参与不同的活动录制，但最开始的宣传中，叫“青春大使”的只有一个人。 　　“我能上？”明宸还挺意外的：“这种事不是应该叫周三吗。” 　　西施姐大惊小怪：“你疯啦！台里怎么会要个rapper！抽烟喝酒纹身烫头还中二！” 　　明宸：“？？？” 　　坦白说周晚兑这几样都占全了，但他平时组内形象是阳光小傻逼那类的，要说谁最青春明宸下意识就觉得应该是周三。 　　不过西施姐这话也有道理，外界对rapper有刻板印象，还是不能带坏小朋友。 　　而陆芒和平子的性格实在跟青春俩字搭不上边。 　　“我也不行吧？酒我也喝啊，纹身我也有啊。”明宸想了想说。 　　“但你小啊。”西施姐摆摆手：“青春嘛，就是年纪小，有什么问题吗？” 　　“…………”明宸一时无言以对。 　　“反正目标是尽量表现得积极健康阳光向上，多在微博体现一下。”西施姐说：“省台给了消息，挺满意你的，主要是运动会和之前的直播给加了分。” 　　明宸默默消化了一下，点头。 　　他是很迷茫，但系统估计会高兴，不过就是发微博，每天督促大家锻炼？ 　　就当完成支线任务了。 　　这件事一开始进行的还是很顺利的。 　　这个世界上最多的永远是路人，而不是粉丝。 　　明宸自家的粉虽然常常有劲爆奇葩言论释出，但最近入坑的新人和路人，没经过洗礼，都觉得他挺正常一个男孩子。 　　《一起旅游吧》有他的部分已经播完了，他一开始给关荷买奶茶那段还被营销号截出来转了个好几万，标题是【这样的男朋友请给我来一打……】 　　再配合杂志和直播，他前段日子和柳茶的娘炮人设战争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没人记得了。 　　但是一周过去，省台传来的消息却并不好。 　　他们似乎更倾向于隔壁公司一个刚出道半年的新人小偶像。 　　给明宸这边的理由是，那边更有校园感。 　　西施姐从熟人那儿得知这个消息，都快气死了，拉着人泡了好几天的酒桌，里面的弯弯绕还是没打听出来。 　　做决定的不止一个人，里面是不是有人员之间的博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翻来覆去差的是一点“感觉”。 　　也许是借口，也许不是。 　　明宸接到西施姐电话时刚回到家。 　　累了一天，澡都快不想洗了，虽然事情还没定论，但打击是实实在在的。 　　西施姐捡无关紧要的说了些，告诉他也不一定选不上，以及就算选不上也没什么，以上重复很多遍。 　　明宸越听越觉得西施姐在说车轱辘话，估计是喝多了。 　　他温声安慰了好半天，打了电话给林跳跳，让她去接人。 　　完了沉默地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他手上的破支线任务，完成度现在还只有百分之三十七。 　　本来以为这个青春大使可以给涨一波，还泡汤了。 　　很多事要是像锻炼一样有明确的方式方法就好了，想要达到什么目标，就照着去努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做什么就开始了，没做什么又结束了，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螺丝。 　　明宸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弹，在系统整天报时的时候才打起精神。 　　早上已经跑过步了，剩下的练习做完，他像往常一样微博打了卡，发了个粉兔兔的表情。 　　隔日，明宸有个采访类通告。 　　上之前司延安问他在哪儿，明宸回了个地址就去录节目了。 　　等全部录完已经下午快三点，他中间就喝了几口赞助商的牛奶，整个人步子都是飘的，还要跟各路老师寒暄。 　　林跳跳急得不行，抱着明宸的衣服和包，手里的三明治怎么都递不出去。 　　好不容易问候完，人也走到了大门口，明宸摆摆手说回车上吃吧。 　　“不饿吗？”林跳跳小跑跟上他。 　　“不差这几步。”明宸不太舒服，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到拐角处差点撞到人。 　　他下意识抬头，想说句不好意思，眼睛却倏然睁大：“……哥！” 　　司延安把他帽子往旁边拨了下，塞了颗糖到他嘴里：“走。” 　　明宸开心得快蹦起来了：“你怎么来啦！” 　　“到这边有事，正好看看你。”司延安说着，偏头冷淡地看了一眼林跳跳：“下次包里带点糖，或者能一口咽下去的零食。” 　　林跳跳吓了一跳，闭着嘴连连点头。 　　她以前是跟一个女艺人的，对方饮食控制得非常严格，食谱外的东西一点不沾，因此林跳跳没什么经验，明宸又不跟她说。 　　司延安说完没再理她，问明宸吃什么。 　　这个点儿吃什么都很奇怪，明宸努力冲已经成了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抽出一丝清明，想了想说：“我请你吃养心斋吧！很好吃的！” 　　司延安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后演技发挥神色如常的答应了。 　　司延安口味清淡，明宸一早就知道。 　　不过咸甜倒是不拘，只是不太能吃辣。 　　他去后台跟心姐打了声招呼，才回到位置坐下，自豪说：“我认识这家老板！” 　　司延安：“…………很厉害。” 　　明宸是真的饿惨了，饭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埋头苦吃。虽然干这一行经常饭点不规律，但他是个特别不经饿的人，无论多少次都不习惯。 　　司延安见他这样子，索性停下筷子专心看他吃，时不时还拿起杯子喂口水，仗着店里没人旁若无人。 　　明宸速战速决，缓过一口气来以后才放慢了筷子，就听司延安问他青春大使出来没。 　　他俩想见面，都得抽对方有空的时候，明宸已经习惯了报备行程。 　　青春大使的事刚出来，他就告诉了司延安。 　　这会儿他突然有点难以启齿，像是本来想炫耀自己八十分的数学，卷子发下来才发现满分不是一百，而是一百五。 　　“大概率吹了……”明宸说：“西施姐说的。” 　　“为什么？”司延安挺意外：“除了你还有谁？” 　　这个明宸还真不知道，西施姐没说。这种竞争都是水面下的，他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所以一向是不问的。 　　司延安皱眉，问：“有说什么原因吗？” 　　明宸叹口气：“我不知道，背后也可能有其他原因吧。对方表面上说，我缺了点青春的‘感觉’……好吧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他停了停，又道：“也许是因为，我确实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吧。” 　　司延安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明宸继续扫荡满桌的菜。 　　明宸吃饭总给人一种心无旁骛的感觉，好像只要有口吃的，遇见什么破事都还能开开心心。 　　“吃完我带你去逛逛吧。”司延安说：“感觉并不一定要亲身经历才能有，不然演员演什么呢，演杀人犯还要会杀人吗？” 　　明宸愣了愣。 　　“你这么个小朋友，做什么都是青春的，你要感觉，我就带你感觉一下。”司延安笑了笑：“以后这些都是借口了。” 第48章 　　司延安是高二才转学到崇市的, 母校作为省重点，本部就在旧城区。 　　近几年听说因为扩招，在郊区又建了分校, 这些他就不是很清楚了。反正不管名头多大，也就是个学校而已，说来说去就是教学楼操场, 食堂厕所。 　　今天是工作日，还没到放学时间, 大门紧闭。明宸光看着大屏幕里滚红红字的校规就觉得一阵紧张，下意识拽着司延安的袖子。 　　学校一般不会放闲杂人等进去，但司延安是什么人？墨镜一摘敲敲保安室的窗, 报了学校几个老师的名字，大门就非常热情的开了。 　　司延安进的是北门, 靠近操场, 进去先是一条林荫道，正前方还有铺满鹅卵石的水池。 　　明宸凑过去一看，没有鱼, 司延安告诉他以前还是有一群锦鲤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学生喂死了。 　　学校面积不小, 他俩先去教学楼附近逛了一圈，怕在门口偷看出事, 也没多停留。 　　之后是体育馆, 小礼堂。 　　最后俩人去了实验楼，爬了五层, 上了天台。 　　实验楼在在操场和教学楼之间，是栋老楼，平时没什么人来。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修一修, 比周围新建的厕所都破落。 　　但这个天台上的风还是一样的感觉，向下就能俯瞰操场和篮球场，视野极佳。 　　正好下课铃响，这应该是最后一堂课了，校园开始嘈杂起来，学生们在夕阳中吵吵嚷嚷，一部分奔向食堂，一部分涌向操场。 　　站在这里，全都能看见。 　　“我那时候嫌食堂排队麻烦，就在小卖部买点吃的，上这儿来坐着。”司延安侧面倚着栏杆，淡淡道：“隔三差五就有傻逼在下面小树林打架，还以为别人看不见……喏，下面有又闹矛盾的。” 　　明宸探身去看，果然看到三个男生推推搡搡的，进了下面一片竹林。 　　这片林子在小礼堂背后，又被操场看台夹着，十分隐蔽，确实不容易被发现。 　　明宸又看了会儿，也看不出谁欺负谁，似乎在打嘴炮……就失望地撇了撇嘴。 　　“也有打架的。”司延安看出来，带着笑意说：“但规模都不大。这学校总体管得严，有人要打也会去校外。” 　　“好学生也在校外打架啊？”明宸有些惊奇。 　　司延安微微眯眼，不答他，看着远处。 　　他姿势很自在，像在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风衣外套从领口袖口灌进去，被风吹得扬起。 　　夕阳鎏着金，他背阳那一面的线条黯淡又模糊，像一团随风狂舞的烟尘。 　　明宸看过他很多电影，在他的印象里，司延安只要站着，线条就是美的。成年男人的肩脊沟壑格外有味道，不说话也是有故事的人，隔着镜头看你一眼，更是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像被什么有威胁的大型猎食者盯上了。 　　但是现在，他又搞不清楚，这样有些孤独和落寞的侧影是不是他的错觉。 　　明宸见过十几岁的司延安，没有这么高，就是个有些单薄的少年人模样。那时他是不是也像这样站在这儿吹风，手里拿着饮料或者面包，沉默的风把校服衬衫吹得鼓起来，默默看着下面各种八卦和爱恨情仇。 　　也不一定，或许是和朋友一起看呢。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有了些许交错，让明宸恍然了一瞬，然后小跑两步过去，和司延安贴着站。 　　“没有任何人的经历是完全相同的。”司延安说：“所以每个人的青春也不一样。” 　　他指了指球场：“同一时间，有人在打球，有人在斗殴，有人在吃饭，我在这儿发呆。还有很多你没看见的，留在教室做作业的好学生，出去帮老大跑腿买零食的小跟班……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明宸静静听着，感觉司延安摸了摸他的头。 　　“你不了解的生活，也只是一段生活，没有孰高孰低。不是在操场上打篮球就是对的，或者在教室里背书才是走上正轨……想打球么？晚自习开始他们就走了，球场没人。” 　　司延安其实一直觉得挺奇怪的，明宸的性格很好，理应是集体里很耀眼的那种孩子。但很多次看他的反应，又像是没什么自信。 　　这些矛盾的地方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司延安从来不是会问这些的人，只是偶尔看他忧郁起来，会感到一阵奇异的熟悉感。 　　再细细想一想，又想不出来自哪里。 　　明宸盯着远方看了会儿，回头弯了弯眼睛：“你会打吗？” 　　司延安也一笑：“天台观战型选手。” 　　“那算了吧，我们难道拍皮球玩儿吗？”明宸大声鄙视：“还不如出去吃小吃……你们学校有走读的吧？” 　　这个倒是有，还不少，他俩来的路上就看见了做准备活动的路边摊。 　　似乎每个学校门口都有这样的地方，无论城管多么努力，也驱散不了学生的热情，放学来点炸串就能体验非凡的人生幸福。 　　明宸已经把刚刚有些失控的情绪收了回去，开始对吃点什么兴致勃勃起来。他也很久没吃过这些小吃了，说来还有点想呢！ 　　两人下楼时遭遇了一些学生的视线，他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不自在。没什么好虚的，又不是翻墙进来的，有问题问保安啊。 　　偏偏是这样的态度最能迷惑人，尽管他只有帽子，司延安只有墨镜和挡了半张脸的风衣领口，两人还是从校门口大摇大摆地混出去了。 　　这条街司延安熟得很，只是吃的东西已经更新过了，他做不了向导，加上真的还不饿……就放明宸一个人自己左蹿右突的。 　　前方有条岔道，明宸循着香气进了巷子，不一会儿探身朝司延安招手。 　　“煎豆腐？”司延安过去一看，是个规模极小的摊子，就在巷口拐角处。估计是外面实在没地方摆了，才放在了这儿。 　　像个小孩儿一样吃三五块钱的路边摊，司延安啼笑皆非，不得不说这非常青春。 　　天色已经很暗了，铁板噼里啪啦溅起油星，正等着，巷子深处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叫骂声，不一会儿有几个人蹿了出来，从他们身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明宸注意力全在豆腐上，慢了半拍，回头时已经看不清人了，嘴里说着：“怎么了怎么了？” 　　司延安把墨镜摘掉，朝黑暗的巷内看了一眼，下一秒，一个白色物体从里面飞出来，差点砸到他脸上！幸好明宸反应快，急急地拉了他一把，才让司延安的脸幸免于难。 　　两人脸都吓白了，就见那白色的东西借着下坠之力重重砸到街上，竟然是只白色运动鞋……同时里面响起抓狂的人声：“有种别让我知道你是谁！狗东西！呜——” 　　是个女孩子。 　　还在哭！ 　　明宸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那只鞋，街上不少学生看到了，竟然没人停下来看热闹，更没人往巷子里来看看。 　　这时离人蹿出去也不过三五秒，明宸果断冲进巷子，又三两下冲了出来，抛下一句话：“打劫的！” 　　然后人影就不见了。 　　司延安领略过明宸的身手，蓦然眺望了几秒，脚步没动。接着整条街都沸腾了，不明所以的学生听到抓小偷，就跟着跑起来，一眼看过去，所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机。 　　司延安：“…………” 　　“帅哥，煎豆腐好咯！”小摊摊主把泡沫塑料盒拿好，热情问：“要打包还是现在吃？” 　　司延安唔了一声：“打包。” 　　“好嘞！……那个啥，你不去追啊？现在见义勇为很危险的哇！”摊主好心提醒。 　　司延安叹了口气：“没事，他特别强……” 　　*** 　　明宸一开始并没有想要追出去，现在这样都是系统的锅。 　　老实说，他不是个特别热心的人，只是一个女孩子坐在地上哭，还远远到不了触动他的程度。 　　他很早就知道，每个人都有倒霉的时候，而这些倒霉，都得靠自己来消化。 　　不过系统给他发布了任务，让他搭上这条“见义勇为”的路，弘扬武道精神blabla……要不是为了支线奖励，明宸是不可能这么快起跑的。 　　但系统后来又说了一句话，让他有些动摇。 　　“对你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对别人来说，或许非常重要。” 　　靠，这不跟男神救他那时候一模一样吗！废物系统这么一说，他难道还能拒绝任务吗！？ 　　这简直就是道德绑架！ 　　明宸头脑发热的追了三条街，系统还给了他清晰定位，老实说这样还追不到就太魔幻了，毕竟他别的可以谦虚，跑步是真的特别擅长…… 　　抢东西的三人组都染了黄毛，还真是混混色，明宸已经追烦了，见距离接近，高高跃起，一脚飞踢把中间那人踩倒，就听见清脆的脸着地声。 　　另两个吓得自己滚到了地上，明宸刚直播过防身术，这会儿直接抓起两人的胳膊一扭一摁，黄毛二三号就叫唤着动不了了。 　　“往哪儿跑！”他喊道。 　　明宸只戴了顶棒球帽，刚刚跑得太着急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幸好夜晚光线不好，到现在还没人发现他的真面目。 　　明宸半跪在其中一人背上喘着气，拨弄了两下头发，烦躁的想，完了暴露了，完了没跟司延安说一下别跟过来，完了被拍到和警车合影怎么办…… 　　想到一半，他差点原地笑出声来。 　　出道以来，他一直是个特别乖的偶像，公司让干啥干啥，几乎不出突发状况，工作上也循规蹈矩。 　　他都这么乖了，竟然还当不上一个破青春大使。 　　明宸觉得自己此刻的念头有点叛逆，可能是抱到男神大腿之后有点膨胀，也可能是亲手打击了恶人以后感到了力量，他就不稀罕这个称号了。 　　估计也没几个钱，谁爱当谁当去吧！！！ 　　不就是做个支线任务，监视一下郑佳期，大不了他空余时间多去巡个几次街，系统还能不鼓励他发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武道精神么！？ 　　系统被他复杂的功利心震惊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从静音里恢复，还带了点马赛克。 　　[明明明宸先生。]系统说：[想要成为武神，锻体更要炼心！您还差得远！今后不再发布此类任务，定位奖励直接附赠给您，祝你健康，武运昌昌昌隆！] 第49章 　　西施姐回头就把明宸狠狠骂了一通。 　　公众人物需要谨言慎行已经是行业内公认的准则, 这年头看图说话的营销号太多，暴利行业的竞争对手又是出了名的不择手段。 　　曾经有个艺人，偷偷出去和圈外小女友约会。小女友手机被偷了, 他竟然心大地陪人家去报警，不巧就这么被拍到了。 　　随后营销号铺天盖地一顿的造谣，又是嫖娼被抓又是酒驾的, 那个艺人的工作室发了千八百个声明，就差脱光了站在大街上说我是清白的……虽然后来谣言是澄清了, 但总有不关心这些的路人，脑袋里留了个印象，以后提起这位就想问一句“是不是那个酒驾的？”。 　　说倒霉是真倒霉, 那段时间娱乐圈人人自危，还是练习生的明宸都去上过一节公共形象课, 就以这位艺人为反面教材, 告诉大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越是混得好，盯着你的人越多，越要小心。 　　说实话, 明宸这方面比周晚兑他们省心多了, 那几个成天不知道跑到哪里撒野, 只有他，找他十次有八次在家躺着, 堪称咸鱼中的咸鱼。 　　也因此, 西施姐这次特别震惊。 　　好在他抓完小偷就给西施姐打了电话，帮忙处理后续, 没有一声不吭的把可怜的经纪人蒙在鼓里。 　　彼时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周，西施姐还是念念不忘。 　　KC团四人齐聚会议室里，玩手机的玩手机, 玩手的玩手，西施姐捧着胸说：“当时我吓得哎哟……心口疼。再有下次我告诉你明宸……” 　　陆芒哼了一声：“重点是抓小偷吗？” 　　“？”西施姐看他。 　　“抓小偷之前，他是不是在逛街？”陆芒说着，慢条斯理把手机收起来，一副大爷样。 　　“是啊？”西施姐茫然说。 　　“他会一个人逛街？”陆芒瞥了明宸一眼：“可能吗？” 　　西施姐微微张嘴，缓缓看向明宸。 　　对啊，明宸怎么会一个人逛街？这话问得有水平啊！ 　　明宸刚刚还在玩手，这会儿实在是骗不了人，只得老实说：“司延安也在……不过只有我抓了小偷，他没过来，后来就自己回去了。” 　　会议室里一片诡异的沉默。 　　周晚兑拿着明宸的数据线在打排位，这会儿也缓缓双手离开屏幕，任由队友举报他挂机。 　　平子在给照片签名，手一抖不小心多绕了好几个圈。 　　陆芒则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而西施姐则如遭雷击。 　　最近这段时间，明宸和司延安频频有合作，作为同事交换个联系方式，综艺里开开玩笑，都是很正常的，本来没人多想。 　　可同事是一回事，真正的私交又是另一回事。 　　明宸崇拜司延安也不是一两天了，那股狂热劲儿恨不得烧得方圆八百里的都知道。 　　要不是明宸太怂，几人毫不怀疑他俩生个孩子今年都能打酱油了。 　　可也正是因为明宸太怂，大家才对他的不当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着哄着。事到如今，当这俩人真的搭上了关系，他们才发现，这时候提出异议似乎有点晚了。 　　西施姐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关上。 　　随后压低声音，做贼似的盯着明宸：“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哪种关系？” 　　另三人耳朵竖了起来。 　　明宸眨眨眼：“那是我男神啊。” 　　这副表情过于无辜，西施姐狐疑地盯了许久，还是相信了这份纯洁的友谊，叮嘱道：“明知那是地雷，谁踩谁傻子。你懂的吧？……就算真的要踩，就当你心疼我，别瞒着，OK？” 　　明宸用力点头。 　　这茬儿就算过去了。 　　四人今天开会是有正题的。 　　演唱会排练期开始，他们得选歌，选编舞，商量舞台包括其他一系列事宜。 　　主要的讨论方式就是吵架。 　　西施姐站在一旁，等了半个小时，觉得自己实在插不上嘴，默默的带上门出去了。 　　……是那种被拍到就会散团的场景。 　　甚至让她怀疑，当初上面把团名定成“KeepCalm”，是不是老板在委婉表达有话好好说…… 　　吵了大半个下午，方案总算大致定好了。 　　陆芒和周晚兑率先黑着脸冲出去，剩下明宸和慢悠悠收拾签名照的平子。 　　“最近怎么样？”平子问。 　　“挺好啊！”明宸紧张地说，有些不好意思。 　　这里要说谁最了解他，还是平哥了，他觉得他蹩脚的演技肯定瞒不过心思特别细的主舞。 　　陆芒估计也不相信，但是他懒得过问，估计是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平子倒是没卖关子，也没问那些他不好回答的问题，只轻轻叹了口气：“你好好的，要是他欺负你，你就……喊我们去揍他。” 　　明宸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红着脸吭叽了一会儿，说：“没事儿，我一个人就能打得过他。” 　　平子：“…………？” 　　明宸这边准备着演唱会，金琼花奖的颁奖礼也近了。 　　除了《旧城区》剧组，恐怕没有人会比明宸更紧张——他先是在网上拿尾巴女神的号找了一堆能人异士算卦解签，然后还特地跑了一趟禅心寺，和师父切磋了几把，捐了钱求了签，跪在蒲团上诚心磕头。 　　让男神得奖吧让男神得奖吧让男神得奖吧！ 　　尾巴女神作为司延安的民间大粉，同时还是个有名的网络翻唱歌手，每次闹点什么动静都很大。 　　这一次她的癫狂行为大家也能理解，因为实在是没什么好做的了。 　　爱豆出专辑，他们可以打榜。 　　爱豆演电影，他们买票请朋友看。 　　爱豆发微博，他们转评点赞。 　　可现在是评奖！还是金琼花奖！除了烧香拜佛摆阵做法还能干什么呢？ 　　颁奖礼当晚，粉丝们紧张得要命，抠脑壳的，抠指甲的，抠沙发的，一个个恨不得把头钻进屏幕里。 　　弹幕也很好的体现了这一点，一排排的啊啊啊不断刷过去，间或夹杂着“保持频道清洁！”“还没拿奖呢在啊什么？？？”之类的抗议。 　　偶尔有几个黑子冒泡，阴阳怪气地说几句“他能算中国人么？”“漂亮脸蛋骗骗小姑娘”“实话实说这个段位够不上吧”，立刻就会被群众骂声淹没。 　　尾巴女神的祈祷似乎真的派上了用场，当最佳男主演的名字报出来时，弹幕已经密密麻麻，把屏幕遮严实了。 　　心想事成，恭喜国籍影帝。 　　粉丝们一边哭一边叫，热搜不用买就蹿上第一，今天夜里，司延安这个名字切切实实为国争光，不再有人阴阳怪气的拿他的混血身份说事。 　　烧香拜佛忙了好几天的尾巴女神却没有冒泡，不少人在评论私信里敲他，但明宸都没看到。 　　他一个人去花园跑圈去了。 　　颁奖礼上，《旧城区》这部电影只放了一个片段，可仅仅是这样，明宸已经觉得非常非常的揪心。 　　他得承认，司延安演得很好，非常好，这个最佳男主演实至名归。哪怕只有放出来的那几分钟的镜头，那几个眼神，已经非常震撼。 　　他虽然是演戏门外汉，却也知道好坏，观众是拥有评价权利的。 　　正因为这样，他简直心疼得快炸了。 　　偏偏直播镜头扫过，司延安身边还坐着那个郑佳期，明宸猛地站起来，差点踢翻脚边的空易拉罐，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站着继续看了下去。 　　幸而结果是好的，总算是没有辜负这次辛苦。 　　明宸没怎么笑，换了双鞋出去吹夜风跑步。 　　系统不懂明宸的心情，惭愧说：[明宸先生，对不起。目标人物已经超出武神系统所能监控到的范围，没有能及时报警。] 　　明宸慢慢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颁奖礼肯定要凑一起的，我难道还能钻到他们中间去吗。” 　　[今天的跑步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系统疑惑。 　　明宸：“……完成了我就不能跑了吗？” 　　系统静音了。 　　过了一会儿，明宸脚步放缓，慢慢停在了一盏路灯下。 　　又降温了，过几天就是立冬，他穿了件抓绒的连帽衫，跑了这么久还是不觉得暖和。 　　“我只是很想保护他。”明宸说：“系统，到底怎么才能变强呢？我感觉我什么都做不了。” 　　系统没有答话，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回答不上来。 　　“我知道他在帮我。《冰点时尚》是他特意接的，他从出道起就没接过双人杂志，何况当时还是救场。”明宸淡淡说：“旅游吧就更不用说了，我前几天问了陆老师，他说节目组压根没邀请过司延安，因为他工作室两年前就不接真人秀了。他是主动联系那边的，为了带我。” 　　小区里静得夸张，极远处传来几声狗吠。 　　明宸声音很小，但系统都能听见。 　　“我一开始觉得，他把我当成那种攀关系走捷径的小孩子了。他手指缝里漏点资源，给我点好处，就能换来一顿追捧。各取所需。”明宸双手插兜：“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收我的礼物，等我下班，带我去他学校？……对我这么好，我都帮不了他什么。” 　　系统语塞。 　　明宸单手插兜，另一手张开，看了会儿手心。 　　半晌，他又向前跑起来。 　　得更主动了，他想着。 　　*** 　　最近半个月，司延安的名字已经铺满了整个社交网络，当真是满地鲜花和掌声，都没处下脚了。 　　《旧城区》最终没能拿下最佳影片，但光一个最佳男主，就注定了票房不会低。 　　看过内映的影评人到处吹牛，说这片子多么多么精彩，不是一般的文艺片什么什么的，司延安也终于从咸鱼度假期里被挖出来，开始不情不愿的跑宣传。 　　这也是郑佳期觉得最幸福的日子了。 　　作为一个十八线小演员，《旧城区》是他第一部 有名有姓的电影。 　　他进组还在司延安之前，那时这个组穷得像随时要散伙，哪能想到现在的风光？如果不是司延安，他根本不会有今天。 　　何况司延安还救过他一次。 　　郑佳期现在想想，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清高得可笑。但如果没有那个巧合，那台电梯，也就没有那次相遇，和现在的自己。 　　从那时起，郑佳期就非常非常喜欢这个总是冷着脸的影帝了，电影杀青时，他哭得真情实感，举着酒杯说不愿意离开这个剧组的话也是真的。 　　司延安是真的很温柔，戏里戏外，笑与不笑，郑佳期觉得如果错过了，自己才是蠢得无可救药。 　　而且他坚信，司延安也是对他有意思的。 　　他从眼神里就能感觉出来。 　　可惜杀青以后，大影帝太难找了……幸好他们是一个剧组的演员，幸好他还有人帮忙。 　　“延安哥哥！”郑佳期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前方的司延安。 　　今天要录个节目搞宣传，他们半个剧组都来了，粉丝挤在警戒线外边尖叫，那热情似火，烧得场外的工作人员外套都要穿不住了。 　　司延安正在给粉丝签名，虽然表情还是微笑的，但郑佳期从他眉心看出来，应该是有一点点不耐烦了。 　　郑佳期笑起来，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小跑过去，一边又喊了一声：“延安哥哥！” 　　司延安这回听到了，侧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郑佳期心里顿时美极了，刚要快走几步往人身上贴，前方突然插进一张桌子。 　　“……”要不是他反应快，差点就被桌子侧面给戳进人群里去了！ 　　那木桌起码两米长，半米宽，木头看着非常厚实。搬着它的黑衣保镖公事公办地将桌子拦在了警戒线下面，不一会儿又有人提了凳子来，方便司延安更舒服的签名。 　　郑佳期等这几人弄完了，才又往司延安那边迈过去：“延安哥、” 　　话音未落，又是一张长桌横着插进来！ 　　郑佳期简直要吐血了，那保镖戴着墨镜，冷着脸，抵在他面前说：“让一让。” 　　“……”郑佳期只得后退，见这张长桌拼在了司延安桌子的左边。 　　这时剧组里第三位嘉宾到了，是个硬汉风的中年男演员，他热情拥抱了司延安，又拍拍郑佳期：“小郑我们俩坐一桌吧，让大影帝单独坐一张，哈哈哈！” 　　司延安笑着骂了句：“老张是嫌我呢？” 　　老张道：“不敢不敢，行嘛，我们三等分好吧——小郑来。”说着他招招手。 　　郑佳期就等着这个机会，连忙拉了张凳子坐在了中间的位子。 　　虽然还不算很近，但只要和司延安相邻，他就可以悄悄的挪一点，再挪一点…… 　　他一边想着，屁股刚接触到椅面，就感觉身体一轻，眼前一花，就这么一瞬间，反应过来时……哎我怎么到左边来了！？ 　　“哎？小郑今天不抢着跟大影帝坐啦？”老张刚从工作人员手里接了张凳子，回身一看，哈哈一笑：“稀奇啊？” 　　说着把凳子放在了中间。 　　郑佳期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茫然地看看前方粉丝，右边王前辈，后面的工作人员，还有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存在过的黑衣保镖……他刚刚是见鬼了吗！？ 　　是真的没人看见他动了还是他意识错乱，从一开始就坐在了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 　　电影还没上映，郑佳期和老张都没什么粉丝，这会儿拿着周边来签名的大多数出于礼貌。 　　张前辈为人风趣幽默，很快逗乐了不少小姑娘，而郑佳期心不在焉，自然也被人看在了眼里。 　　半小时后，导演和另外几位嘉宾也到了，大家起身，带着一群助理保镖浩浩荡荡进了电视台大楼。 第50章 　　郑佳期夹在人群里往前走, 想要和司延安并排。努力了一会儿，却始终差了点，怎么都够不到。 　　面上笑呵呵, 心里已经骂得龇牙咧嘴，他只能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心想今天还长着呢, 不着急。 　　这档访谈节目没有彩排环节，基本是一天搞定, 但录到深夜是常有的事。 　　郑佳期第一次来，多少有些紧张，也不敢到处乱走。 　　终于进到休息室, 司延安朝熟悉的沙发走去，往靠墙位一坐。 　　这是一张不大的双人沙发, 郑佳期眼睛一亮, 忙不迭地要坐到他旁边。谁知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只不过眼前一花，刚刚的空座位上立刻堆满了杂物。 　　“？”郑佳期站住，揉揉眼睛。 　　是幻觉？还是他眼睛瞎了？这放着的吉他、抽纸盒、海报卷若干、CD若干张、两件麻布似的格子衣服、一包卸妆湿巾……都是哪儿来的！？ 　　司延安好像没看到似的, 正脸色平静地看手机。感觉到前面有人站着, 还半晌不动, 他才微微蹙眉，带着那双灰绿色的眼瞳看过去, 语气不耐烦道：“站着干什么？” 　　是啊, 他在干什么？ 　　郑佳期一僵，有些委屈地说：“坐不下了……” 　　司延安这才瞥到身侧, 似乎也有点意外，顿了顿说：“那你坐吧，我站着。” 　　“不用不用！”郑佳期急了, 这还不如他站着委屈一下呢！幸好此刻他灵光一现：“我把东西搬一下吧！” 　　司延安没说什么，默认了，坐着没动。郑佳期从杂物堆里先把吉他抱出来……别说还挺沉的。 　　休息室空间很大，因为通了好几个地方，一直人来人往的。 　　郑佳期找了个空桌，搬了三趟才搬完，拍拍手心满意足的回去，一眼瞧见那个位子。 　　上面晾着一张别的节目组印的易拉宝，应该是怕剐蹭和折痕，从沙发背一直铺到面儿上，滴水不漏。 　　“……怎么又有东西啊！”郑佳期崩溃道。 　　“算了你坐吧。”司延安烦躁地站起来，实在不想为个破位子在这儿叽叽歪歪的，拿着手机走远了。 　　郑佳期：“…………” 　　郑佳期不敢不坐，这位子可是司延安让的。 　　但坐得是相当的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人少一点了，他看见司延安终于又坐下了，在七八米远的房间那头，和王哥坐一起。 　　那边空间大些，是靠墙摆了一排椅子，从这边看过去，空着一大半。 　　郑佳期心理斗争了半天，觉得虽然很刻意，但总比隔了这么远完全说不上话要好，于是鼓起勇气起身，向对面走去。 　　“司延安老师！”门口突然探进一位工作人员，喊道：“还有王鹤老师……《旧城区》剧组可以过来后台了！” 　　“…………”郑佳期无言地僵住。 　　搞什么，他都快走到了！为什么，司延安怎么又起来了！怎么又换地方了！啊啊啊—— 　　郑佳期到底对这些流程不熟悉，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他们又会在哪儿呆多久。 　　剧组还有两人倒是有心带下他，但看他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最终还是超过去，和司延安王鹤勾肩搭背地并了排。 　　来之前他们其实都带了妆，但上节目更正式，妆发都要重新坐。 　　这一次郑佳期运气不好，被安排在了隔了两排镜子的地方，根本连司延安的头发丝儿都看不见。 　　他暗暗着急，希望化妆师能快点儿，再快点儿，好在他长得清秀周正，又是个配角，化妆师不怎么重视他，随便捯饬了一下就好了，比别人快很多地重获自由。 　　郑佳期松了口气，急忙往司延安那边去，应该可以拉张凳子坐旁边聊聊天。 　　“延安哥哥……”他话音未落，眼前路过一辆推车，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没在意，转向时只不过撑了一下墙，再次迈步时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手上怎么多了东西？ 　　“不好意思，帮我送3号厅。”身后有人急匆匆道，下一秒就更加着急的跑没了。 　　“…………”郑佳期惊呆了，看看手里的道具，又看看身上的衣服——他就这么像帮忙的工作人员吗！？ 　　“啊，卷轴在你这儿！”统筹进了房间，看到郑佳期手里的东西：“你妆好了吗？帮忙送一下3号厅吧，太谢谢你了！” 　　郑佳期一时语塞，只得恍惚的飘出了门。 　　这事儿换给司延安是不可能的，他的咖位摆在那儿，没有人敢使唤他。 　　但郑佳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就算一时被认错人，别人也敢将错就错。 　　他心里其实十分不爽，出去以后发现那个3号厅甚至不在这栋楼，整个人更炸了。 　　来回一趟花了他将近二十分钟，再回来时，司延安正在和人看采访提纲，有的要划掉，有的要换问法，这些都是正经事，郑佳期不敢打扰，只能憋屈的再次等在一旁。 　　百无聊赖的半小时再次过去，司延安造型做好，起身表示要上个厕所。 　　郑佳期今天还没和司延安说上话，这会儿心态已经快崩了，索性咬咬牙跟了上去，决定走到半路装作巧遇……一起上个厕所，这次总不会再有意外了吧？ 　　这个电视台，郑佳期还是第一次来，完全不清楚布局。 　　但他也不敢跟得太紧，否则被发现了就不能“偶遇”了。 　　这么掐着距离走到一个拐角，前面路过几个人，他后退了一步等人过去，再看已经看不见司延安的身影了。 　　幸好走廊上方挂着指示牌，还挺显眼的，不知道被谁碰了一下，微微晃动着。 　　郑佳期顺着箭头的方向一个左拐，小跑着往前追……一晃十分钟过去了，厕所呢！？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走廊，转眼竟然看不到人了，郑佳期左绕右绕把自己绕晕，现在别说追上司延安了，他自己想上个厕所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还好他还没倒霉到家，有个挂着工作牌的人从身侧的房间门里出来，郑佳期赶忙问他厕所怎么走，这才没迷失在迷宫走廊里。 　　但这么一通耽搁下来，郑佳期本来的目的当然是泡汤了。 　　接下来一直到上了台，开始正式录节目，他都没捞到和司延安搭话的机会。 　　极其糟糕的心情多少对他有影响，这一场访谈他录得很呆滞。本来就是个配角，分到的问题没几个，他还回答得前言不搭后语，远不如他平时能说会道。 　　中间休息，大家各自吃晚饭，组里一个女演员凑过来，小心地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太舒服啊？我看你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郑佳期苦笑。 　　他总不能说是今天太倒霉，倒得他到现在都有点回不过神吧？ 　　不过女演员的话多少也提醒了他，不能沉浸在刚刚的失败中了，今天剩的时间不多，他得好好把握住。 　　接下来起码一周，他们都不在一个组宣传，等电影上映后就更没机会了！ 　　后半场郑佳期总算找回点感觉，在台上几次提到“延安哥哥”，显得很殷勤。 　　司延安说冷淡不至于，但也没多热络，郑佳期却浑然不觉，丝毫没有哪里不自在。平时司延安就是这样的，他很熟悉了。 　　午夜0点过后节目才录完，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收拾的收拾，寒暄的寒暄，快离开时，导演通知他们说外面还有粉丝聚着。 　　已经到了十二月中，彻底的冬天，崇市昨天还下了雪。一帮小姑娘们大半夜在电视台门口瑟瑟发抖，台里劝了几次，照往常一样放进了大厅里。 　　司延安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对导演说：“我让司机去买点热饮，一会儿你们派人发了，我们再走。” 　　导演笑呵呵道：“走的时候说两句。” 　　司延安点头：“应该的。” 　　愿意在这么冷的冬夜等在外面的人到底还是少数，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也不过就是再看偶像一眼。 　　司延安很有经验，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合适，到时候难走是难走点，但比起从后门悄悄溜了，让粉丝白等一夜，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人情味一些的做法。 　　几人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饮料都发到位了，才排了一个纵列下到一楼大厅。 　　郑佳期排在司延安后面两个身位，见到密密麻麻的人头吓了一跳。可随之而来，却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这么多人！大家要是激动一点，都可以和别人贴上了，那他站在司延安旁边，甚至可以顺理成章地抱住他，或者被他抱住！ 　　郑佳期越想越觉得可行，春风满面斗志昂扬，只觉得之前的倒霉全都是为了现在擦出火花的铺垫。 　　电影里司延安几次特别的温柔，都是和他有身体接触的时候。郑佳期知道司延安没办法拒绝，他要做的，就是将火星点燃，让他看到自己。 　　他始终相信，司延安是对他有感觉的。 　　事情不出他所料，虽然下面保安拉了绳子，但粉丝见到男神大多还是失控的。 　　这一次尤其不一样，司延安拿了国际影帝，有个女孩子哭着喊：“哥哥！我们为你骄傲！” 　　这话很催泪，周围一圈人眼睛都红了，前排有人一边喊一边钻出警戒线，场面逐渐失控。 　　身后传来推搡的感觉，郑佳期心中一喜，感觉机会来了。 　　他装作一个趔趄，向前几步，不小心就要撞到司延安——身前突然闪现了一个黑衣人。 　　“……”郑佳期一愣，这次身后的推力是真实的了，他身不由己，不得不又向前摔倒，然而又是狠狠撞在黑衣人侧面。 　　要不是黑衣人没台手，这跟自己送上门的肘击有什么区别！ 　　这时场面已经乱了，助理们已经全部入场，那几个黑衣人保镖是司延安带来的，此时尽职尽责护在他左右。 　　郑佳期不信这个邪，这一次他自己发力，狠狠朝那个保镖撞过去，觉得这次能突破吧……然后他就感觉鼻子一酸，好像撞到什么硬东西，整个人弹了出去！ 　　“啊——小心点，别踩到人！都小心啊——” 　　司延安听到骚动，皱着眉回头，正看见郑佳期跌落人群。他本来也没打算去捞人，而且那个方向中间还堵了个保镖，算了让保镖去……这哪个啊贴这么近！？ 　　司延安想发火了，烦得很，这都几点了，他就算不困也想早点回去洗个澡坐着，而不是在这儿闹幺蛾子。 　　正想着，他目光第二次扫过身侧戴墨镜的保镖，视线忽然凝住。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就感觉左手被握了一下。 　　然后这位保镖松开手，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 　　痒痒的。 　　司延安侧头笑了一声，这一次保镖再贴过来的时候，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51章 　　这一路走得跟西天取经似的, 回到车上，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但汤圆没有。 　　汤圆尖叫。 　　去的时候四个保镖，回来怎么变成了五个, 保镖是早上种在地里晚上就能长出来的东西吗！？ 　　“你谁啊！？” 　　保姆车门刚拉上，汤圆这一声吼得众人一个激灵，四位专职保镖这才发现车上多了个黑衣人, 穿得跟他们一模一样。 　　“不怕不怕，汤圆姐！”明宸连忙摘掉墨镜：“是我是我！” 　　“…………你……”汤圆指着他, 震惊的瞪着眼：“你是从哪儿挖煤回来的？” 　　明宸傻乎乎地笑了两声，司延安已经不知道从哪儿掏了包卸妆湿巾出来，捏着他的下巴开始擦他的非洲粉底了。 　　湿巾太冰, 乍一贴脸太过刺激，明宸忍不住叫了一声。 　　司延安收回手, 又抽了一个小包装, 掀起自己衣服下摆塞进去。 　　“什么时候来的？”他问。 　　“早上……” 　　“今天不练舞？” 　　“陆芒和平子都有活儿，我和周三放假。”明宸仰着脸，乖乖挨擦。 　　司延安前几句说得慢条斯理, 语气淡淡的, 包括汤圆在内的几人都摸不清他的心情, 不敢吭气。 　　直到这会儿他才啧了一声，声音里是带着点笑意的：“我说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见他没生气, 汤圆悄悄松了口气。 　　看了眼消息, 电视台那边给了信儿说可以走了，她敲敲驾驶座靠背, 叫表妹往前开。 　　车里气氛有点粘腻，汤圆表妹和四个保镖不知不觉自动隐形。 　　司延安问，明宸答, 老老实实把做了什么全交代了。 　　其实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一开始徒手搬郑，然后仙法占座，接着瞬移推锅，最后大师级翻牌。 　　“沙发上那个易拉宝真不是我放的。”明宸强调：“我本来想搬点杂志，但一过去就看见已经被占了……还有最后挡他那一下，真没故意推他啊，我只是做了一个保镖该做的事吧？” 　　专职保镖们听得目瞪口呆，一个个低下了头，感觉自己不配拿工资。 　　“还挺厉害。”司延安问：“就没人看到你？” 　　明宸见司延安真的不生气，顿时得意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啊。” 　　刚说完，后脑勺就被打了一下。 　　司延安淡淡说：“被人拍到怎么办？没有下次了。” 　　明宸被捂热的湿巾又兜头擦了一遍，委委屈屈地说了声“噢”。 　　车里静下来。 　　快到凌晨一点，路上车少了，行人更是不见。 　　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其实已经很疲惫了。明宸看着车窗外掠过的一道道黑影，视线渐渐模糊，睡意开始上涌。 　　就在这时，司延安忽然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讨厌郑佳期？” 　　明宸陡然惊醒，额头在窗玻璃上磕了一下。 　　“因为……”明宸语塞，脑子里闪过各种说法，却都有点瑕疵。 　　最后也不知道是太困还是怎么，他脑袋一昏，红着脸说：“我不喜欢他接近你。” 　　这话醋得太直白了，直白得前座的汤圆和表妹都坐直了身体，直白得四位保镖都捂住了耳朵。 　　“旅游的时候我还想忍着，后来我看了节目，越看越生气，就不想忍了……他是没有脚吗老要往你身上贴？我都叫你前辈，他竟然敢叫哥哥……”明宸越说越快：“台上没办法，台下我不想看你们坐在一起。” 　　说完车里一阵沉默。 　　明宸后知后觉的开始尴尬，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还有点震惊。 　　我怎么说得这么认真？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吗？ 　　他对着郑佳期一直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他一直没想太多。这是他的习惯，习惯忍着。如果所有的小情绪都要一一分析明白，哪里委屈了哪里不尊重了，他岂不是早就被气死了。 　　可刻意的忽略不代表潜意识里不明白，他早该知道的。 　　应该换个理由……哪怕就直说担心你也好啊。 　　他心里忐忑，愈发不敢看身侧，眼睛直直对准窗外，手捏得紧紧的。 　　司延安好一阵没说话，微微起身想调整一下坐姿时，明宸由于太过紧张，差点一手肘弹出去。 　　“好。”半晌，司延安终于答了一句，紧接着轻轻笑了一声。 　　明宸忍不住瞥他一眼，不懂他在乐什么，更没注意到自己红透了的耳垂。 　　“好什么？” 　　“以后他来我走，我会跟导演说一下，分开宣传。”司延安声音微哑：“旅游吧那次，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不想带他，但实在没办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宸有点惶恐了。 　　“我知道。”司延安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而且他的目的也基本达到了，他实在不想再假装没事人一样的后退一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座的汤圆和表妹已经成了木头人，后面的四位保镖全体正襟危坐，宛如盲人，明宸羞耻到极点，反而产生了一点诡异的理直气壮。 　　我是他男朋友不是吗？ 　　我好像本来就可以提要求的吧！ 　　“那你以后别带他，带我吧。”明宸说。 　　“……”司延安笑起来，捏了捏他的脸：“好。” 　　*** 　　明宸不说也就算了，既然郑重其事地提出了对郑佳期的意见，司延安自然是很当回事的。 　　尤其是汤圆那天还在场。 　　明宸这边不敢跟经纪人说，因为西施姐算是他的上司。 　　但司延安那边就无所谓多了，他自家工作室，艺人是老大兼老板，想干什么干什么，汤圆只有帮着擦屁股的份儿。 　　顶多心里把司延安十八代祖宗骂一遍，发泄过瘾。 　　完了还要小心被司延安这个人精看出来。 　　那天司延安直接把人带回家去了，汤圆是敢怒不敢言，最后站在小区门口把高跟鞋脱了往铁门上砸，好悬没触动警报。 　　回去以后她越想越慌，连续做了好几套公关方案，愁的本来就细软的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司延安搞对象这件事，她很早就知道了，但之前一直没怎么看过两人相处，今天才真真正正的受到了冲击。 　　还记得司延安通知她那天，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什么，你竟然喜欢男的？”，而是“什么，你竟然也会喜欢人？” 　　实在是这个狗币老板太独了，还气人，情商高但不屑体贴，身边除了郭盔这种傻子没人受得了。 　　汤圆不得不承认，别看她平时挺暴躁，那都是挑司延安心情尚可的时候在放飞自我。 　　而司延安真的生起气来，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 　　就这么个万年注孤生，居然也会谈恋爱，也会跟小男朋友保证不跟别的小男生拉拉扯扯？汤圆快被自己的用词雷到天边去了，搓着头发一顿狂抓。 　　这可怎么办啊！ 　　万一真的被拍了怎么办啊！ 　　这可不是兄弟情能解释的事儿了！ 　　愁啊！ 　　汤圆一夜没睡，第二天等到下午，才巴巴地跑到司延安家，迂回曲折的说这件事。 　　“我知道。”司延安老神在在。 　　“大爷！你知道个……”汤圆咽回一个字：“你真的真的真的知道吗？我恨不得死谏啊！” 　　司延安正在厨房雕黄瓜，手上稳稳的削出薄薄一片长条，盘出一朵花来，缀在盘子上。 　　然后他洗了下手，把盘子往外端：“去浇水。” 　　“…………”汤圆被他挤到一边，恨恨地跑上楼，给他那盆宝贝昙花树浇水。 　　这水越浇，汤圆越心塞，以前司延安养植物从来随心所欲，什么牛逼的草都能养出创意来，再看看这棵“定情信物”，白天放哪儿晚上放哪儿都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圈，墙上还贴了个时间表，就连浇水也都是让别人来……生怕他植物杀手气场太强，站在这花旁边就能把它看死。 　　早该想到的！他也太投入了！ 　　汤圆捶胸顿足。 　　浇完水下来，司延安已经坐在了吧台前，吃着他的黄瓜花配煎蛋当午饭。汤圆一脸狰狞地坐到他对面，正要再说两句，眼前忽然掠过一道黑影。 　　“哎呀妈呀！”她吃了一惊，就感觉怀里掉了个毛茸茸的东西。 　　“不可爱？”汤圆惊魂未定地捏了捏猫爪子，并着腿颠了颠，这猫翻了个肚皮，茫然地抬头看她。 　　司延安眼角抽了抽：“它脚滑了，本来要跳台子的。” 　　汤圆松了口气：“我说嘛……这破猫什么时候还会撒娇了……小可怜儿，吓着了？怎么连个台子都不会跳了……” 　　不可爱似乎被这种嘲讽激怒了，一爪子撩过去，扯掉汤圆几根头发，翻身逃窜消失不见。 　　汤圆：“…………” 　　“老猫了。”司延安淡淡说：“以前能从地上跳到冰箱顶上，现在连桌子都不怎么蹦了。” 　　“啊，”汤圆顿时紧张了：“没事吗？上次去医院不是说好好的吗？话说它多大了？” 　　“捡它的时候还是奶猫，今年……”司延安想了想说：“大概十三岁了吧。” 　　“那还好，”汤圆拍了拍胸口：“我舅舅家那只老猫活了二十五年呢，就是土猫，土猫命都长。” 　　司延安嫌弃地看了脚下，不可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过来了，蹭着他的脚腕来来回回。 　　他不为所动，慢吞吞吃完了午饭，才起身给猫添了罐头。 　　“你放心。”司延安蹲在猫碗前，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汤圆正在朋友圈里翻她舅舅家的猫想给司延安看，没反应过来，一句“啊？”脱口而出。 　　“啧……你能不能注意力集中一点，我说明宸。” 　　“哦！明宸！”汤圆回神。 　　“我有分寸，会注意的。”司延安说：“我是无所谓，奖也拿了，钱也有，心血来潮想干什么干什么……你是这么想的吧。” 　　汤圆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的确是司延安不好管，经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明宸有所谓。他年纪还小，又是偶像身份，不会自毁长城的。” 　　“……那可不一定。”汤圆吐槽：“我看他都敢装保镖凑到你身边，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小疯子。” 　　司延安轻轻笑了一下：“嗯，但我会帮他注意着，你懂了吗？” 　　汤圆一愣。 　　“就算我不考虑自己，我也会考虑他。所以你少说两句，别给我耳朵灌垃圾了。吵死了。”司延安等不可爱吧唧吧唧的把罐头吃完，才慢慢站起来，把碗扔水池里。 　　汤圆：“………………” 　　真的多余问他！ 　　把修改过的日程通知到位，又回收了一垃圾袋的“婉拒”剧本，临走时，汤圆忽然问了句。 　　“你是不是吃药了？” 　　“嗯？”司延安看看她，没否认也没肯定。 　　“我看你最近状态还可以，”汤圆其实也不太想提这个，硬着头皮说：“如果吃了最好，你实在要说是爱情的滋润……也挺好的。” 　　司延安摆摆手：“我有数。” 　　“行行行……”汤圆也不再多嘴，再提大爷要发火了，遂把门轻轻带上。 　　别墅里是一贯的安静，不可爱迈着猫步，警惕地在沙发后面绕了一圈，自己把自己塞进墙和柜子的缝隙里。 　　司延安轻轻叹了口气，拉开电视柜下面的抽屉，粗暴地旋开盖子，倒了片药出来。 　　头一扬，喉结滚动，直接吞了下去。 　　不是不信任医生，也不是非要跟自己犟，他当初不吃药，是知道自己没严重到那个程度。 　　他想尽量保持一个“正常人”的状态，靠自己恢复过来。 　　这样的经历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现在选择吃药，还是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起码在明宸面前，他得保持足够的清醒和理智。 　　手机响了，司延安睁开眼，随手接起来。 　　“大影帝，”傅永川揶揄道：“醒着呐！” 　　“……”司延安按了按太阳穴：“你再多一句废话，我就把你新手机号发给程潇。” 　　“别！”傅永川顿时慌了，他拖稿拖到靠换号和搬家来人间蒸发，要是被抓到了，又要有大汉来他家门口上吊！ 　　他收了准备卖的关子，老老实实说：“没别的事，就那部《去年星尘》，资方还是想挑素人，你的小朋友希望不大，我告诉你一下。” 　　司延安嗯了声。 　　“这是我徒弟打听到的，恢弘不缺钱，但也不想花得太大手大脚。你家小朋友人气挺能打的，对外报价不低，就算他们有心降价争取，公司也不可能同意做亏本生意。” 　　傅永川压低声音说：“而且请有底子的偶像来演有历史原型的电影，风险也确实是存在的，这点你不能否认。到时候争议一多，谁强谁弱，孰是孰非，搞得一地鸡毛，还不如省下这笔钱，做精品……” 　　这些傅永川懂，司延安又怎么会不懂。 　　但按照他的眼光，明宸能撑得住这个角色，好好拍同样是精品，不然他不会来争取。 　　不过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把所有希望都压在这一部上。 　　“现在还没定吧，辛苦你再帮我盯着点。”司延安说。 　　“小事。”傅永川呵呵两声：“那个……手机号……” 　　“嗯？我这儿显示不出号码。”司延安睁着眼睛说瞎话。 第52章 　　今年春节是一月十七号, 《旧城区》定档在节前半个月前，一号上映。 　　原本是定的春节档，宣发那边开了很多次会, 最终决定提前，避开高峰期。 　　扬帆投资有一部花了重金的贺岁片，定档大年初一, 而这部《旧城区》虽然通过种种操作把扬帆踢到了制片方名单最后，可份额还是存在的。 　　在闹出矛盾前, 扬帆甚至帮助了剧组很多，坑人的制片也已经被辞退了，这笔账算来算去, 好像怎么都算不到侯文昌头上。 　　所以那边委婉建议后，宣发妥协了, 错开一些时间, 共建和谐社会，也给侯总一个面子。 　　本来大家担心司延安不同意，可意外的是, 他在这件事上挺无所谓的。 　　开会的时候汤圆被他派了去, 全程“你们决定吧我都可以呀”……最终大家欢欢乐乐散场, 汤圆还提了三大盒年货走。 　　司延安不吃零食和咸货，这批出自扬帆投资的年货最终到了郭盔手上。见这个傻子这么高兴, 未雨绸缪的汤圆又忧心忡忡搞了一批印着司延安工作室的年货, 放低姿态送到明宸公司去。 　　西施姐他们都吓坏了，艺人总监连夜开会, 给公司年货提预算，免得回礼时太过磕碜。 　　就在大家忙着你送我我送你联络感情的时候，《旧城区》公映了。 　　明宸那天在练习室排练到很晚, 实在累得够呛，连系统都免了他每日锻炼任务的那种。本来准备找个电影院偷偷去看的，但一上车他就睡着了，林跳跳喊了好几声都没喊醒他，最后咬咬牙违抗命令把人送回了家。 　　第二天明宸和司延安说起这事儿，发的语音都有气无力的。 　　“对不起啊我睡着了……跳跳没喊得动我，到家我才醒。” 　　过了一会儿，司延安回过来，那边背景声有点嘈杂：“我也没看呢，你得陪我一起，别提前看。” 　　明宸问：“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司延安这几天正是最忙的时候，通告密集，这一条好久才回过来，还是打字了。 　　-[等你演唱会完] 　　明宸顿时感觉甜甜的，不敢再看手机，怕一会儿忍不住笑出来，不好解释。 　　电影暂时没空看，数据还是得时刻关注的。 　　毕竟是司延安拿了国际影帝的片子，就算题材不讨喜，成绩在同类电影中依旧很亮眼。 　　网上影评褒贬不一，明宸没细看，毕竟现在没时间下场撕，他打算等年后看完电影再战斗……单看票房，这钱已经翻番的赚回来了。 　　这才三天啊。 　　男神也太牛逼了吧！ 　　首周票房出来后，司延安那边的宣传工作也总算告一段落。 　　剧组决定为这个抢眼的成绩开庆功宴。 　　七号下午，明宸接到司延安电话，问他去不去庆功宴。明宸茫然地看了眼手机：“我也能去吗？” 　　司延安电话那头笑了笑：“上次不是说，走哪儿都带着你么。” 　　“！”明宸一个鲤鱼打挺从地板上弹起来：“真的啊！” 　　“只是带个朋友，他们不会多想的。也不是没别人带朋友。”司延安说：“但你要是累了就算了。” 　　明宸握拳：“我不累！……那个郑佳期也会去吧？” 　　“大概吧。”司延安带笑说：“毕竟是庆功宴。” 　　“我去。”明宸又强调一遍：“我去！” 　　今天晚上周晚兑正好有活儿，他们就是想加练也没办法。陆芒听说明宸要去参加《旧城区》的庆功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的明宸好几圈，最后让他等一下。 　　明宸和林跳跳老实在练习室门口等了半天，陆芒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大盒子。 　　“年货。”他冷笑一声，递过去：“我又不认识他，送东西到我这儿来是示威吗？我也给他示回去。” 　　明宸定睛一看：精品风味卤鹅…… 　　陆芒怕他不懂，特意解释了一下：“你，又懒又馋，猪。那个谁，张牙舞爪凶巴巴，鹅。你俩最近都涨价了，可以，看来有在挺努力的吃。” 　　明宸：“……” 　　陆芒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点阳间话。 　　时间挺赶的，明宸没回家，从公司直接往度假山庄去了。林跳跳开车很稳，他中间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到地方之后果断选择把卤鹅扔在了车里。 　　司延安接到他的消息，已经山庄停车场等着了。 　　大冷天的，他身边没带助理，一个人站在风口，披了件看着就漏风的黑色大衣。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冷还是装的，他浑身筋骨舒展地站着，迎着风的眼睛微微眯起。背后有山庄的灯火，狂舞的黑色树影，还有稀疏的冬日星辰。 　　明宸情不自禁朝着他跑过去，口边溢出白色雾气，一团团绵软可爱，飘散在寒气里。 　　“嘶——快走，冷死了。”司延安看到他，长臂一伸揽住他肩膀，带着他往里走。 　　明宸被他带得趔趄了一下，撞在他怀里。 　　“干什么，投怀送抱啊。”司延安笑了声。 　　“啊！”明宸红着脸喊了声：“你不是冷吗！我送温暖！” 　　但实际上还是司延安更暖和。 　　他风衣半敞，热气从薄薄的针织衫里透出来，氤氲成一团带着毛边的结界。 　　明宸比他矮半个头，轻松被他圈进了地盘，结界里有好闻的味道，身边有规律的脚步声，从地面到天空，从灯光到星辰，一切都让人心跳得厉害。 　　他第一次涌现这样的心情。不是回味过去某个瞬间的甜味，而是强烈的对未来的期待，期待可以再有很多次，像这样并排走一条不长的路，无论是春天夏天，是下雨还是下雪。 　　视线忽然有些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司延安敏锐地看了他一眼。小道上光线很暗，他什么也没看见。 　　见明宸摇头，他把揽着明宸肩膀的手抬起来，捏了捏他的后颈，又顺着往上揉了把后脑勺，没说话。 　　《旧城区》剧组，最忙的竟然是普通的工作人员，他们一趟活儿干完还要下一趟，有些人甚至在新剧组赶工过不来。 　　倒是演员们，一个个闲得很，下午就到山庄了，这会儿已经喝过三轮，醉到睡着的都睡醒了。 　　导演是个戴眼镜的文弱中年人，有点轻微的八字眉，傻笑着十分没有气场。 　　见司延安带着明宸进来，眼睛一亮，带着大家像看足球进了球似的欢呼着鼓掌迎接。 　　明宸寻思着这是喝了多少！？ 　　房间是日式的，大家都坐在坐垫上，司延安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大家挨个打招呼。正常剧组庆功宴真没几个会带朋友的，不过这个剧组太名不见经传了，司延安说的没错，大家真的都带了伴儿来。 　　其中有两个小演员影视学院还没毕业，带了三四个同学来蹭自助餐，吃得那叫一个豪爽，明宸松了口气，不觉得自己突兀了。 　　“明宸！”导演舌头有点点打结，举着玻璃杯：“我知……道你。” 　　“……真的吗！太荣幸啦。”明宸哭笑不得，哄着回答。 　　“真的。”导演认真点头：“宸……妹！” 　　？？？ 　　简直离谱。 　　没等他回过神，导演又转向司延安，埋怨道：“徐黄山有什么好的……明宸长得这么可爱，应该给……我来……拍艺术片嘛！” 　　明宸一愣。 　　“啧。”司延安眉头一皱：“你喝多了真吵，少说两句。” 　　明宸听得额头冒汗，哪有说导演吵的，赶紧圆场说：“没有没有，孙导说话让人醍醐灌顶！” 　　导演一听，乐的嘎嘎叫，又朝司延安拍桌：“就是嘛……你个没品味的，非要让人家小可爱，去拍什么动作片……老徐也是有毛病……哎你们谈拢没？” 　　这下明宸终于琢磨出不对了，迷茫地看了眼司延安。 　　“……”司延安一脑门的黑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明宸连忙收起好奇心，拍拍他的背：“我不问，我不问！孙导你喝的什么酒啊，好香啊——” 　　虽然是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但已经喝多的导演显然很容易被骗过去。 　　司延安当然不会跟着喝，起身出去叫人点餐。 　　明宸练了一天舞实在饿了，吃的一上来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大脑全部低功耗运转，只剩下一个念头：吃。 　　吃着吃着就要配点喝的，但桌上只有啤酒，没别的饮料。 　　导演和另几个演员起哄让他喝，他当然就喝了。 　　明宸酒量还可以，又是不过分的啤酒，喝点也没什么。一会儿，那几个大学生又过来敬酒拼酒的，他不知不觉又喝了不少。 　　等他把面前的盘子全部扫干净，眼神终于开始发飘了，盯着司延安看了几眼，忽然问：“郑佳期呢？” 　　司延安：“…………” 　　“没看到他啊……”明宸嘟囔着，站起来，扫视整个房间，手上还要搭个凉棚。 　　“他不在。”司延安拉住他的衣摆想把人拽下去。 　　奈何明宸地盘十分稳，纹丝不动，还问：“他怎么会不在呢？” 　　司延安只得说：“那他在。” 　　“没看到他啊。”明宸委屈了。 　　司延安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某个角落：“在那边。” 　　明宸循着他指的方向，视线游游移移，终于把郑佳期给找到了。这家伙和他们隔了两张桌子，埋在人堆里不显眼。 　　明宸总算松了口气，傻笑着坐下来：“看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掐了司延安上臂一下，那力气大的，差点把人掐得跳起来：“男神男神。” 　　司延安忍着把他手打开的冲动，咬牙挤出个回应：“嗯？” 　　“我发现一个事情……” 　　“什么？” 　　“他好像没有我可爱哦。”明宸神秘兮兮的说。 第53章 　　明宸虽然喝了不少, 但还没到断片儿的程度，整个人的状态就是亢奋。 　　夸完了自己，还要向司延安找认同, 主动问：“你觉得呢？” 　　“……嗯，你更可爱。” 　　司延安还能说什么？要是给个否认回答，他怕被从胳膊上拧块肉下来。 　　明宸一听, 眼睛弯弯地笑起来，有点狡猾的小得意, 然后夹了他最喜欢的甜虾寿司放进司延安碗里，颇有种孩子王给小弟分零食的架势。 　　还要盯着这位小弟把寿司吃掉。 　　司延安吃了几口就知道，明宸绝对是醉了。 　　他俩平时吃饭明宸就喜欢催他吃东西, 有时候夹到碗里，有时候往他那边推盘子, 或者嘴上劝尝尝这个好吃尝尝那个不错。 　　这样的行为, 放在其他人身上，司延安可能会被烦死。他非常烦拒绝别人，也讨厌解释自己的习惯和喜好, 但明宸从来不会去推荐他讨厌的食物, 或者在他真的吃不下了的时候再夹什么进他碗里。 　　巧合吧, 司延安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但喝醉了明宸让他猛然醒悟, 这是分寸。 　　喝到上头的明宸已经没有分寸可言了, 直接拿他当同类，他吃一个就再夹一个。吃得慢了还会被委屈巴巴的眼神攻击, 满脸写着“你为什么不吃你怎么吃这么慢为什么不吃怎么吃这么慢”。 　　司延安硬着头皮又吃了几个，实在受不了了。 　　他没见明宸喝醉过，不知道下手是不是也会失了分寸, 比如一巴掌拍到他后背这样……他怀疑自己会吐出来。 　　“好喝吗？”司延安从他手边不留痕迹地把酒杯拿了过来，喝掉半杯。 　　“啊，你喜欢啊！”明宸惊喜：“好喝啊，你要我都给你……” 　　司延安宁愿喝酒也不想再吃了，一口闷掉这大半杯，又被明宸迅速倒满。 　　司延安：“……” 　　他看着明宸手里仿佛是一瞬间刷新出来的清酒酒瓶，缓缓看向对面的导演。另外几个演员都笑疯了，一边拍桌一边说不是我不是我。 　　导演打了个酒嗝：“哎呀，行啦行啦，大影帝喝点，给个面子嘛！我保证这是最后一瓶了好吧！” 　　说完他当真叫人去喊了服务生，要了几瓶椰汁。 　　司延安黑着脸，慢慢抿了一口酒。 　　坐在左边的明宸像个倒酒小弟，抱着酒瓶盯着他，他喝一口笑一下，看得司延安都开始不自在了。其他人倒也没多想，就当他俩真的关系好。 　　王哥说：“你俩啥时候认识的？这是投缘了啊！” 　　司延安说：“禅心寺知道么，拍完我去那儿散心，正好跟他碰到了。小孩儿挺有意思的。” 　　他喝得有点热了，把薄毛衣袖口往上撸到臂弯，昏黄的环境光里，皮肤被染成深蜜色，淡青色的血管纹路清晰。 　　“他去那儿干嘛？”王哥好奇。这是个平时不爱看八卦的，不过柳茶那事儿确实算不上娱乐圈盛事级别的瓜，他没注意也正常。 　　司延安自然也不会提，只说：“他去学武术的。不然徐黄山为什么喜欢他？” 　　“噢！”王哥反应过来：“厉害啊小家伙！” 　　明宸回头朝他笑，这会儿酒劲已经有点过去了，没说话。 　　导演道：“演技这东西，真正有天赋的人太少了，大部分人还是得靠角色，靠经验，靠剧组。好多偶像出来的小演员都说自己不会演戏……但你想想，要是碰上个尬破天际的剧本，做ppt出身的导演，工地里拉来的摄影和打光，你让司延安去当主角，肯定也要被说演技差嘛……世界上有多少个导演像、嗝、像我一样，能捧影帝出来的！我这么天才哈哈哈哈——” 　　众人：“…………” 　　“行了行了，”王哥哭笑不得地跨到旁边：“小陈照顾一下，孙导真喝多了。” 　　整桌就导演话最多，这会儿被大家扶到墙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桌上也安静了不少。 　　小院子里其他桌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家相互走动着敬酒寒暄，那几个电影学院的大学生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偷偷跑到房间一侧捣鼓起电视来。 　　没一会儿，房间里传来音乐声，大家循声看过去，那几个大学生把K歌设备给开了。 　　剧组里年轻人不少，又大多喝得上头，就有人吵吵着关灯唱歌。经过一番麦克风争夺战，两个女生先唱了首《听海》。 　　其他人三三两两散开，找关系好的坐，聊天声窸窸窣窣。 　　明宸单腿屈膝，手肘架在膝盖上，撑着脸颊。占了半面墙的投影画面成了房间里主要的光源，水波一样荡开来。 　　明宸平时不怎么喝酒，酒意上得快退得也快，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 　　他变得很安静，脸颊上还没退下的热意让他拿手背贴了一下。 　　歌声里，一直坐在对面的郑佳期终于过来了，手里拿了两个杯子。明宸看着他，这次没再捣乱，而是把腿往旁边挪了挪，给这位腾了个落脚的地方。 　　司延安说到做到，那之后真的和剧组沟通，调整了宣传期的日程，除了首映再没和郑佳期碰上。现在一周过去，庆功宴结束，宣传也正式告一段落。 　　如果之后不出意外，两人没什么碰面的机会了。 　　郑佳期似乎也知道，眼睛有点红，先和明宸打了个招呼，然后把酒杯递给司延安。 　　“延安哥哥……” 　　“叫前辈。”司延安说。 　　“……”郑佳期明显的哽了一下，三秒后才说：“前辈。” 　　玻璃杯里是半杯浅色的酒液，没有泡沫。室内光线很暗，明宸也看不出是什么。 　　司延安给了他面子，面不改色的全灌了下去。 　　“谢谢前辈。我一直很谢谢你……没有你，我也许还是会在这个剧组……但我的人生肯定不一样了。”郑佳期吸了吸鼻子：“拍戏的时候你也一直很照顾我，我真的很感谢你……我一直想着，如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就好了。可惜杀青之后你一直不回我消息。” 　　司延安等他说完，才回了一句：“没事。祝你今后事业有成。” 　　这显然不是郑佳期最期待的话，甚至没回答之前那些不轻不重的疑问，他明显很失望，但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司延安已经喝了他敬的酒，还喝得特别迅速，让他连继续呆下去的理由都没有。 　　僵持了几秒，司延安似乎不准备再搭理他了，直接原地坐了下来。郑佳期一着急，刚想蹲下去说什么，耳边突然炸响下一首歌。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郑佳期：“………………” 　　那帮唱歌的正嗨，吼得贼大声，透过音响传出来，能把离得近的人脑壳炸飞。 　　郑佳期再怎么厚脸皮，在这动静里也酝酿不起来情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回了他原本的位子。 　　明宸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笑吧没人听见。”司延安叹了口气，按了下太阳穴。明宸摇了摇头，好半天才笑完，感觉自己已经有点缺氧了。 　　刚刚郑佳期说的那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他不是没从脑子里过一遍，猜测各种可能性。不过好奇虽好奇，他没想过现在问，这会儿笑得更是忘了。 　　好不容易熬过这首好运来，又有一哥们抢了点唱机，开始嚎丧。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这吼得撕心裂肺，感情是充沛了，就是对听众十分折磨。 　　司延安头开始疼了，从眼眶到太阳穴，神经一跳一跳的。 　　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不舒服吗？”明宸侧身问。 　　“还好。”司延安呼吸有点重。他酒量不错，还没在外面喝到断片过。不过今晚酒喝得比较杂，难免不舒服。 　　明宸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要提前走的意思，撑着坐垫站了起来，小跑到点歌台。 　　司延安看着明宸的背影，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就是在嘻嘻哈哈的笑。过了一会儿，鬼哭狼嚎终于结束，安静的钢琴前奏流出来。 　　几乎是在明宸出声的那一刹那，整个容纳了几十号人的小院子瞬间静了。 　　"And if I have to go， will you remember me" 　　"Will you find someone else， while I'm away" 　　………… 　　是司延安没听过的歌，抒情内敛的英文，老歌的感觉。 　　明宸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本来清亮的嗓音微微弄沙了些，灯光，人影，酒，烟雾，一起穿越了时光。 　　以他为中心的结界里好像按了暂停键，那些刚刚还疯闹的年轻人都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听。 　　司延安同样没动，倚着墙壁看着他。 　　唱到第二段，忽然有人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你很得意嘛……” 　　司延安转头瞥了一眼，是导演。 　　他淡淡说：“醒了？” 　　“醒啦……”导演叹了口气：“刚小刘唱好运来就把我唱醒了，老年人了经不起吓唉……说吧，故意带他来炫耀的吧？” 　　司延安笑了笑：“炫耀什么？” 　　“啧啧啧，”导演摇摇头：“唱歌太好听了，难怪你要带出来，涨面子啊。一会儿那话筒还有人敢接吗？” 　　导演也不管司延安理不理他，自顾自道：“这孩子条件太好了，想过今后怎么走么？偶像总要转型的，我觉得他更适合当歌手啊！会不会唱歌不能只看个技巧，他这感染力少有……不过想走顶尖，最好要会原创，这点他行吗？” 　　司延安依然沉默。 　　“不行啊？那可惜了……你想带他走电影我不是不能理解，不过你也就能动动电影了哈哈哈…………” 　　明宸结束了一首，回了下头，视线没来得及和司延安对上，已经被其他人要求再来一首。 　　听真正会唱歌的人唱现场，是一种能让人心绪浮动很久的澎湃感。众人不放过他，明宸只得应了，表示再唱两首就撤。 　　下一首粤语，司延安听了几句，才说：“你懂什么。” 　　导演说：“哎哟！听听，听听这口气！你就是这样才会得罪小半个娱乐圈嘛，也就是我又穷脾气又好又独具慧眼……” 　　导演噼里啪啦对自己又是一通夸赞，忍到后来，司延安觉得脑袋越来越晕，站起来说：“出去一下。” 　　明宸在司延安刚离开时就看到了，他也没有那么不放心，况且唱着歌呢，总不能唱一半切歌。但当郑佳期也悄悄出了门以后，他不淡定了。 　　最后二十秒唱完，明宸表示嗓子不舒服要出去找点饮料喝，众人纷纷理解的放他走了。 　　在曲折走廊里转了几个拐角，明宸现在的心情非常的不爽。 　　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郑佳期是追着男神出去的。 　　之前挡了几次不学乖，刚刚不要脸的敬酒被拒绝，明宸真的以为他该绝望了，没想到还敢出来找机会？ 　　男神又去哪儿了？ 　　明宸站在指示牌下看了一圈，朝厕所方向转了个弯。 　　司延安今天喝了不少，怪他发神经还倒了烈酒，姓郑的也不知道敬的什么，不会是去厕所吐了吧？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他很快看到了郑佳期，当真鬼鬼祟祟地贴着墙走，前面十米就是洗手间了，他愣是不敢过去。 　　明宸快给气笑了，他现在酒全醒了，屏息迅速靠近，悄无声息。 　　从后面一把勾住郑佳期脖子，另一手捂住他的嘴，飞快把人拖进了安全通道。 　　郑佳期差点给吓崩了，剧烈挣扎，明宸不得不用力掐住他的手腕，重重把人往墙上一摁。 　　胸膛抵墙的那一下冲击力太大，郑佳期一声惊叫堵回了嗓子眼里，剧烈咳嗽了两声，再次被摁着后颈抵在墙上。 　　“不许喊。”明宸压着声音在他耳边警告，可怜郑佳期实在没见过这阵仗，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崩溃的疯狂点头。 　　明宸这才慢慢松开手。 　　脑中系统警铃大作：[明宸先生！请您尊重武神系统，不要恃强凌弱！武道精神鼓励你不断挑战强者，挑战自我，绝非欺负弱小！] 　　系统跟卡带了似的不断重复这段话，这会儿还在继续呢。好不容易等明宸松了手，它才放低了音量放缓了速度，不甘心的持续念经。 　　明宸烦得很：[怎么就凌弱了，这东西有这么弱吗？] 　　系统坚持道：[有！] 　　明宸一时无言以对，想说他骚扰男神挺顽强的……可手一松，这位已经痛哭流涕地出落到了地上。 　　不是，这也太不经吓了吧！ 第54章 　　“你干什么啊……”郑佳期哭得鼻涕都快出来了：“你要打我我是会报警的！” 　　明宸：“……” 　　明宸冷静了一下, 找回凶恶的感觉：“你跟着司延安干什么？” 　　郑佳期这时候倒是有点聪明，扭过头去，哽咽说：“我也上厕所！我不能上厕所吗？” 　　“不能。”明宸道。 　　郑佳期被噎了一下, 多少也缓过来些，擦了把眼泪，撑着墙站起来。 　　明宸不打算跟他扯皮, 直截了当地通知：“下次别跟着司延安，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郑佳期低着头, 吸了吸鼻子。 　　明宸还以为他要说两句你谁啊你凭什么之类的废话，但他好半天都没吭声。差不多等了快一分钟，这人竟然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 　　“你别高兴太早, ”郑佳期抹了把眼睛：“他一直对我很好的……现在不理我，只是因为电影的影响而已。等过去了就好了。” 　　明宸一怔, 真的有些疑惑了：“你哪儿来的自信？” 　　郑佳期偏过头去不看他, 喃喃说：“他对我很好的。” 　　明宸荒谬地歪了歪脖子，觉得《旧城区》这剧组是有毒吧？这个郑佳期也病得不轻啊？ 　　司延安究竟在剧组怎么了，弄得这小孩儿念念不忘？ 　　可明宸转念一想, 又糊里糊涂地觉得很正常, 男神这么好, 念念不忘好像也很正常？ 　　“是他先看中我，我才有机会和他合作的。”郑佳期看向他, 下巴微微抬起, 整个人却十分警惕：“他说过，我很合适, 给他的感觉很对……” 　　说着，他是竟然诡异地笑了一下。 　　在这张泛红的，哭得脏兮兮的脸上, 显得分外不协调。 　　明宸微愣，走神了一瞬，这人趁机抬手摸了摸兜，应该是在确认手机拿没拿。 　　随后他一个转身，朝着安全出口狂奔。 　　“嗯？”明宸追了两步，又停下了步子。 　　没必要，爱走不走，拦了又能干啥，还真能揍一顿吗？ 　　虽然他还真动过这个念头……但系统到现在还在那儿逼逼呢。 　　“求求你了爸爸。”明宸敲了敲脑袋，有气无力的靠在墙上：“安静会儿，我没真揍他吧。” 　　系统大概是检测到郑佳期走远了，终于收声。 　　明宸胡乱揉了把头发，郁闷地说：“我上次揍柳茶你也没在这儿喊半天啊，我还叫人堵他呢。” 　　系统恢复冷静：[明宸先生，这位郑先生比柳茶更弱。] 　　“那可未必。”明宸皱着眉：“这人真的奇奇怪怪的，柳茶坏的挺普通，这人坏得像神经病。” 　　系统分析不了这些，默默听着。 　　“他总是说司延安先看上他，这里头有什么说法么？”明宸自己心里分析了一下，还是觉得想不通。 　　[不如问问男神。]系统道：[他们之间是否有渊源，一问就知道了。] 　　明宸踌躇片刻，苦笑说：“总觉得男神不会说。” 　　[武神就要有武神的精神！]系统突然高亢起来：[一件事还没做，先断定不可能并退缩，哪里有习武者的气魄？] 　　明宸被吼得一震……话不是这么说的，但跟系统解释不通，他只得敷衍过去：“嗯嗯好好行行……” 　　郑佳期跑了，明宸打算回去。 　　想看眼时间，发现手机没拿，但感觉是在这儿折腾了很久久。想着他再去厕所看了眼，里面果然已经没人了。 　　回到剧组的大包厢，隔着门都能听到有人大着嗓门儿在唱怀旧金曲。 　　明宸回到自己的座位，左右看看：“司延安呢？” 　　导演已经醒了，正在喝第二轮，没等他答，他旁边一个小姑娘抢了话：“哇，宸妹！他去找你了！” 　　“找我？” 　　“对啊，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都没接，前辈就要去找你，他喝多啦，拉都拉不住……”小姑娘露出暧昧的笑。 　　“别着急，”见明宸着急地站起来，导演老神在在地劝：“他助理跟着呢，走不丢的。” 　　“助理？”明瑞问。 　　“对，那个叫元宵的……” 　　“汤圆！”王哥插嘴。 　　“对对，汤圆，个子矮矮的那个，正好来找他，就跟着出去了。”导演说。 　　明宸松了口气，四处摸，在坐垫下面找到了手机。 　　划开屏幕，三个未接来电，也不是很多。他回拨过去，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去楼上找他吧，”王哥说：“剧组给大家都定了房，他那样肯定是回不去了，一会儿找不到你，汤圆也会把他拖回房的。” 　　一旁小姑娘迅速问来了房间号，报给了明宸。 　　明宸急着去找人，挨个道谢之后乘电梯上楼。先去了房间所在的七楼，看了一圈没人，又去了顶楼露台，再俯瞰山庄，只有黑黢黢的夜色和寒风，实在看不见什么。 　　他本来就喝的不多，夜风一吹更清醒了，虽然理智上知道没什么大事，但一想到司延安醉了想找他却找不到，整个人就急躁得不得了。 　　[系统！]他突然一愣：[我傻了，你不是能定位么？帮我找找男神在哪儿。] 　　系统道：[确认领取奖励么？] 　　明宸一边朝楼下跑，一边震惊：[再说一遍？什么奖励！？] 　　[之前积累未开的日常任务奖励。]系统机械音听起来丝毫没有难为情这种情绪，十分理直气壮。 　　“……要脸吗！”明宸忍不住在走廊里骂出声来。 　　[明宸先生，本武神系统旨在帮助您科学锻炼，培养武道精神，成为武神。日常任务奖励的目的，是为了督促您进行……] 　　以下省略若干字 　　[……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 　　一个郑佳期的位置，系统都说送就送了，轮到男神竟然还要浪费一次奖励机会，还是这么近的距离。 　　要不是冲着这系统看不见摸不着的份儿上，他早一个过肩摔把它扔向天空了。 　　明宸心里抱怨，嘴上却只能说成交。 　　系统效率很高，立刻给他报了个楼层。 　　*** 　　汤圆快愁死了，跟在司延安屁股后边薅着自己一头细软的毛。 　　“大哥啊！”她喊：“别转了，你转了三圈了你知道吗——要了命了，醒醒呗，当我不存在？我是空气还是阳光？” 　　“是噪音。”司延安自然地接道。 　　“…………我靠！”汤圆郁闷得不行，人都快裂了。 　　她是帮司延安送年货卡来着。 　　《旧城区》这部片子，司延安工作室占了出资一大半，电影成绩好，司延安又拿了个人奖，于情于理都要发奖金送东西。快过年了，实物年货不好拿，就买了礼品卡发出去，这样大家无论是转赠还是自己用都很舒服。 　　谁知她打了几个电话都占线，找到剧组包厢里，却见司延安喝醉了。 　　不得不说，在那一刻，汤圆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在地震。 　　老板酒量好不好连郭盔都不知道，因为他从不多喝，点到即止。 　　出去应酬，多热闹的气氛都感染不了他，装得一副好快乐我嗨到爆我们真是惺惺相惜的样子，一出门立刻冷脸。 　　司延安为了躲酒还会装醉，那演技真不是盖的，有几次被人扶到车上，汤圆都想打120了，开出去五十米就发现他在演，脸上的红晕都能很快退下去。 　　这已经是绝技范畴了吧。 　　但今天，汤圆一看司延安，就知道这次是真的。 　　因为和以往他装的很不一样。 　　眼睛通红，撑着额头，眉头皱得紧紧的，不知道在忍什么，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杯酒。 　　导演他们说了下情况，是真喝了不少，汤圆想想没办法，拿了房卡想把人带楼上去。可司延安突然像醒了似的，口吃清晰的说明宸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他问。 　　“我哪儿知道啊！”汤圆头都大了：“你回房，我去找，行不？” 　　“我去找。”司延安撑着桌子起身，在导演等人的目送下出门。要不是步子比平时慢半拍，看着还挺正常的。 　　然而跟喝醉的人没什么道理好讲，司延安说要找就真的找了起来，那走位要多蛇皮有多蛇皮。 　　汤圆一开始还劝他回房，然后换成了你跟着我走吧求求你，到了最后就变成了“喂听到吗听到理理我好吗为什么无视我难道我们属于两个次元”？ 　　但你要说他脑子糊了吧，他还能顺着你的话嘲你是“噪音”。汤圆听了怎么能不吐血。 　　“再给他打个电话么，”汤圆叹了口气：“说不定刚手机放哪儿了呢？” 　　司延安当然不理她，她只得掏出自己的手机：“算了我来打打看。” 　　电话通是通了，但响了五六声都还没人接，汤圆正要挂断，前方的电梯门开了。 　　司延安脚步一顿，她差点撞到人背上，往旁边错开一步，顿时眼前一亮。 　　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不是明宸嘛！ 　　她扬起手挥了挥，正要打招呼，身前的司延安突然说：“过来。” 　　这一声非常冷，而且凶，连汤圆都被吓了一跳，更别谈正对着司延安的明宸，脸上明显有错愕。 　　“你过来。”司延安又重复了一遍，并将视线移向了电梯里另外一人。 　　明宸反应过来，小跑两步出了电梯。身后电梯门缓缓关上，里头装着个一脑袋问号的中年路人，撤离了现场。 　　“怎么了？”明宸伸手探他额头。 　　“……”司延安眼睛有些充血，一把将他推在旁边墙上。 　　明宸被撞了一下，蹙起眉。 　　“你去哪儿了？”司延安声音沙哑，胸腔震动：“跟谁走了？” 　　“……啊？”明宸推了他一下。 　　“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司延安凑近，温热的吐息在他耳边：“不许走。” 　　明宸脸涨得通红，实在是男神靠得太近了。 　　他已经被压得贴在了墙上，退无可退，从司延安耳朵边的缝隙里，还能看到汤圆小姐姐宛如名画呐喊般的惊吓表情。 　　“我没走啊……”明宸腿有些发软，又想推开，又不想。 　　司延安仿佛没听到，与他额头相抵，几根干燥的头发压在皮肤上，却挡不住相贴皮肤的温度。 　　下一刻，这个吻落了下来，非常凶狠的，咬得明宸下唇狠狠疼了一下。 　　“唔！”他忍不住发出了点细碎的呻吟，脑袋像着了火，耳朵里一片静音似的耳鸣，还能听见胸腔深处的鼓动，沉沉的，震动着。 　　明宸结结实实被吓得够呛，头顶什么时候被汤圆扔了件衣服罩着都不知道。等司延安终于松开他，他才满眼冒金星地大口喘气。 　　“房卡！”汤圆强行把一张卡片塞他手里，然后把两人往侧面推，就差哭着跪下了：“715，快进房间！你们要死啊！” 　　明宸懵懵地应了声，狼狈地拽着司延安进了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再次被用力摁住了。 　　T恤被从后面捞起来，热烫的手心摁在他的尾椎骨上，来回摩挲。 　　明宸知道那是他纹身的位置，不由向后拱了拱，想要他再捏一捏。好在理智尚存一线，他右手在墙上摸来摸去，终于把触控灯打开了。 　　柔和的黄色小夜灯在地毯上方绽开，明宸极近的对上司延安的视线，只觉得后背爆炸似的烫起来。 　　太好看了，男神的眼睛，里面有着细碎的晶片一样的花纹，睫毛长得能把他杀了。头发乱的，眼下泛着潮红，明宸觉得是个人就会垂涎这样狼狈的司延安，理智就像一捧炸药，引线一燎，瞬间烧没。 　　……………… 第55章 　　手机在震动。 　　明宸苦着脸摸了一会儿, 艰难地睁开眼睛，来电显示是汤圆姐。 　　他脑袋发沉，实话说不太清醒, 面对这个名字半天都没想出来汤圆是谁。 　　手心被震得发麻，眼睛却又闭上了。明宸感觉自己又短暂的睡着了那么几秒钟，身边突然有人动了一下。 　　明宸汗毛瞬间炸了起来, 手一抖挂掉了电话，心脏狂跳, 要是有个透视图来都能参见残影。 　　第一反应是身边有人，身边竟然有人！ 　　这么多年习惯了单人床，突然出现个人真的太挑战他的安全感了。 　　但当他反应过来是谁的时候, 就是另一种不平静了…… 　　昨天的记忆悉数回笼，明宸突然清醒, 大气不敢出, 生怕把人弄醒。这时手机又震了起来，他立刻施展敏捷伸手摁掉，掀被子跳下床点着地进洗手间一气呵成。 　　此刻他不由得感谢武神系统多年……不, 几个月来对他的锻炼, 之前的自己一定做不到这么身轻如燕。 　　虽然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汤圆的电话他却不敢忽略，明宸把卫生间门关紧, 小心翼翼拨了回去。 　　“你醒了？”汤圆松了口气：“我打司延安电话不接, 担心有什么问题，就找了你一下。” 　　“啊……他还在睡。”明宸一出口, 发现嗓子哑了，还哑得很厉害，脑袋顿时热得厉害, 下意识按了按喉结。 　　那头汤圆也被吓了一跳，惊了足足十秒，才说：“……哦，哦！那就……让他睡？” 　　明宸混了地嗯嗯两声，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汤圆叹了口气：“你今天忙么？要是有时间下楼来，我们吃个早饭谈谈吧。” 　　明宸答应，飞快洗了个脸冷静了一下。 　　衣服全掉在门口地上，他捡了几件，脸颊逐渐热起来。最惨的是他俩什么行李也没带进房间，要不是在浴室柜子里找到了一次性的内裤，他可能就要真空出门了。 　　窸窸窣窣弄完，司延安居然还没醒。 　　明宸回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 　　在外面几次，自己睡了他坐旁边，醒着他还是坐着，要么就走了。去他家也是，客卧门一关什么响动都听不见，早上起来，人要么在厨房，要么就是去完厨房在桌上留下两张便签。 　　这么一想，男神好贤惠啊…… 　　明宸胡思乱想一通，没忍住悄悄凑到床边看。 　　暖气很足，他俩昨天被子盖的乱七八糟，缠在腿上。明宸轻轻碰了碰司延安的手，冰凉，挣扎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给他拉高了被子。 　　人是侧着睡的，半张脸被手遮住了，他屏住呼吸凑近看了一会儿，感觉男神睫毛可真长啊……就是眉心皱着，不太舒服的样子。 　　明宸心绪稍稍平静了些，找了张便签写下去处，放在枕头上，轻手轻脚出了门。 　　楼下山庄小厅，汤圆已经脑门发黑地坐那儿了，桌上竟然还放着那盒卤鹅。 　　看到明宸过来，她吃了一惊：“妈呀？他打你了！？” 　　“？？？”明宸也吓了一跳：“什么？” 　　“你照照镜子！”汤圆压着嗓子：“小脸儿都成什么样儿了……不会吧他真打你了？这不行的啊，欺负你你要和我说的啊！” 　　“真没有！”明宸汗都快下来了，他哪怕少睡两个小时眼睛附近都会红得没法儿看，昨天又喝酒又折腾的，那啥，哭没哭他都不记得了，后来还撞了一下床角…… 　　反正脸颊青了一小块，嘴被咬破了有点肿，其他也没啥吧，不至于啊！第一次嘛，总归是有点惨烈的。爽到就好了嘛。 　　汤圆勉勉强强接受了，再三强调她不是那种一味护犊子的经纪人，要是有问题记得跟她讲。 　　明宸坐下来，服务员先上了两杯茶。 　　他看了眼桌上的卤鹅问：“我助理拿给你的吗？” 　　“昨晚碰到的。”汤圆说：“叫跳跳是么？我们加了微信。” 　　昨天明宸找司延安的时候，林跳跳打电话过来，他想着晚上回不去就让跳跳进来开了间房。不知道后来他们怎么弄的，看来汤圆也帮着解决不少。 　　还有走廊摄像头的问题……明宸觉得应该不用问了。 　　“叫你来，是有些事想和你说一说。”汤圆喝了口茶，酝酿了一下，开口道。 　　“嗯。”明宸收起笑容。 　　“本来应该坐下来开个会……你团队不知道你谈恋爱的事吧？”汤圆问。 　　明宸有种见女朋友家人的感觉，莫名气短，点点头。 　　“我能理解，所以今天也不是和你说公事。”汤圆又喝了口茶，微微垂眼。 　　她长成一副合法萝莉的模样，严肃起来却让明宸不敢开玩笑，下意识坐直了。 　　“之前你是不是想问我旧城区剧组的事儿？我没跟你说。”汤圆道：“因为说到底也没什么，跟郑佳期关系也不大。说了反而让你膈应。” 　　服务员送了些点心上桌，汤圆停了会儿，等人走了才继续。 　　“司延安在圈里有个表哥，叫侯文昌。这家伙早先到处混，当大哥，后来仗着家里有钱，做起了影视投资，运气不错。” 　　明宸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汤圆很惊讶。 　　“问了人……”明宸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看你了啊，”汤圆也笑笑：“先吃吧，你一会儿还要回公司吧。” 　　明宸嗯了声，却没动筷子。 　　“按理说有亲戚在圈内，是种好处对吧，但他俩关系不好，是真不好。侯文昌倒是挺喜欢往我们家这位爷身边凑的，看见了还勾肩搭背的，但司延安讨厌他，是那种……”汤圆想了想：“在饭局上看到他，招呼都不打一声扭头就走的那种。” 　　明宸愣了愣：“啊……” 　　“你也是圈内人，应该懂，有些场面，这样弄真的是很败人缘，我家这位爷平时不是那种不管不顾的主，很会说场面话的。” 　　明宸明白。娱乐圈，交情是喝出来的，他们这些有公司统一安排的，尚且要时不时和人聚聚，或者经纪人带着吃吃饭，何况是司延安他们这些个人工作室。 　　得罪老板和资方是自取灭亡的行为，这个圈是最不能浪费任何机会的残酷猎场。 　　只是他时常把司延安想得太神，觉得影帝了，票房保障了，地位无敌了，而忽视掉各种各样的牵制。 　　“侯文昌这个人，确实不行，也不怪司延安讨厌他。”汤圆话锋一转：“影视投资人这个身份，非常方便，他喜欢仗着权利潜规则小演员。这年头想走捷径上位的人太多了，他搞这些，大部分时候，你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你情我愿。司延安平时并不会管这些……但郑佳期那次被他撞见了。” 　　明宸静静听。 　　事情不复杂，汤圆也说得很清楚。 　　郑佳期最初是《旧城区》导演孙越直接从影视学校挑出来的演员，那时候司延安还没看上这个本子，剧组穷得盒饭里加不起鸡腿。 　　后来司延安来了，扬帆主动投资，司延安正好资金周转不过来，加上家里施压，最终同意了合作。 　　剧组初成，大家一起吃了几顿饭。侯文昌常规作案，看上了水灵灵的郑佳期，就想搞他那老一套，把小孩儿吃到嘴里。 　　那时候全剧组都在做发达了的白日梦，从一个百分八十上不了院线只能自娱自乐的剧组，变成了影帝加盟话题不断的金馅儿饼，尤其是剧组里原本的几个演员，能跟着司延安登上大荧幕，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所以郑佳期刚刚被侯文昌暗示的时候，心理落差是很大的。 　　他那时候到底是个新人，愿意来这种没前途的剧组，也不是一心想走捷径的人，所以并不配合。奈何侯文昌是老手了，玩这些熟练得很，具体怎么操作的汤圆不太清楚，反正郑佳期是又不想从了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侯文昌是司延安表哥，又是冲着他来投资的，剧组里好些人都认为他们是一伙儿。那时候郑佳期也不知道司延安的态度，不敢找他，自己犹犹豫豫又不肯硬气的退出。”汤圆叹了口气：“没过多久，剧组去县城考察，一起住酒店。那次侯文昌正好在，大概是没耐心了，酒也喝了不少，拖着人就想带回房间。我们家这位爷正好出来散步，到走廊就看见他们在电梯前面拉拉扯扯，好一副恶霸强拐无知纯情少年的戏码……” 　　明宸听得入了神，抱着茶杯紧张问：“然后呢？” 　　汤圆无奈一笑：“都演到他眼皮底下了，他怎么能忍得了这种事，当然是救人了。这事儿毕竟侯文昌理亏，他自己也知道，那之后再没来过剧组，郑佳期的角色也保住了。后来他又派了个监制过来，这监制也是奇葩……算了不说了，跟郑佳期无关，反正闹到最后扬帆还是撤资一大半的资金，都是我们工作室补上的。” 　　汤圆握紧拳头：“紧急周转亏了好多……幸好现在赚了，不然我真是要怄死！” 　　明宸听完，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郑佳期总是说司延安对他有意思，也不是没有一点依据……这也是他敢想，要是我就没这么大脸。 　　“我是不喜欢郑佳期的。”汤圆说：“帮个人还帮出售后来了，整天在司延安面前绕，就差以身相许了。倒不是我给自家人说话，但司延安绝对对他没意思，不想跟你说应该也是怕你膈应。” 　　明宸笑了笑：“没事。” 　　“放心，这破电影算告一段落了，以后他们应该见不着，你也不用太在意。不过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想请你帮帮忙。”汤圆犹犹豫豫，半晌才说：“……也不是帮忙吧，就是注意着点。” 　　茶已经凉了，明宸都没动一下筷子，他侧了侧头表示在听。 　　“《旧城区》这个电影很累人，拍的时候他状态就不好，结束以后心理医生的评估也不乐观。这都休息半年了，还是时好时坏的。” 　　汤圆捏紧茶杯，显得有些挣扎：“这种隐私从我嘴里说出来是绝对不应该的，但昨天他喝醉以后找你那个样儿……我觉得你在他心里不一样。” 　　明宸一怔。 　　“他表面朋友不少，其实一直挺孤单的，我也没想到会和你在一起。你年纪小，前途无量，他能在事业上给你一点帮助，你肯定不会亏的。但我个人也想替他和你打声招呼，听说你是他粉丝，脾气也好，能不能多给些耐心，要是他做了什么错事，别冲动之下把他甩了，我真怕……” 　　明宸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汤圆姐，别吓我，我怎么会甩我男神呢！” 　　汤圆一副忧愁的样子：“是吗？他真的没打你吗？” 　　“真的没有！”明宸都快炸了，情绪有点崩：“我一直喜欢他！我喜欢他很久很久很久了，他不喜欢我了我也喜欢他，他对我来说……” 　　明宸哽了一下，没说出话来，但汤圆吓坏了，跟着站起来：“别急别急，是姐说错话了，你别着急？” 　　“……反正就是，除非他甩了我。”明宸稳了稳情绪：“否则我会一直对他好的。他甩了我我也还是会喜欢他。” 　　汤圆呆了一会儿，讷讷问：“为什么啊？” 　　明宸沉默，弯了弯眼睛：“男神很好的，脾气也没有那么不好，喜欢他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吧。他不止救过郑佳期，也救过我。” 第56章 　　司延安是被自己的脑袋疼醒的, 感觉像被八头大象踩过。 　　昨天酒喝得太杂了，他也是第一次这么喝，千金难买早知道, 他睁开眼时只是发誓绝对没有下次了。 　　等那阵头疼过去，他感觉背上又开始火辣辣的疼了，手臂和大腿也有点刺痛, 坐起来缓了半天。 　　接着总算是想起来了。记忆还特别的清晰。 　　心里就剩下一句脏话重复刷屏。 　　他没想这么早和小朋友搞这个的，就算要也不是这种没有准备的时候还是这种场所。酒店, 乱七八糟，床单居然也没换，衣服都他妈掉在地上, 事后洗澡了吗，昨天明宸还哭了, 怎么哭了, 很疼吗，操操操操操。 　　我背上到底怎么了这么疼！明宸人呢！ 　　思维已经缠成了一团线，司延安黑着脸进了洗手间, 东西有用过的痕迹, 想也知道明宸已经走了。 　　这时候后悔也晚了, 他背过身看了看镜子，难怪了, 一道道血痕…… 　　他撑着洗手台冷静了一会儿, 简单洗漱以后先把裤子换上了。背上这伤还挺重的，看着得擦点药, 刚抓起手机，门被敲响了，汤圆微信也发了过来, 是她敲的门。 　　司延安过去开了门。 　　“妈呀……”汤圆目瞪口呆：“结果你俩是打架了吧？他下手也不轻啊！” 　　“……”司延安皱着眉：“说的什么话？” 　　“大哥，”汤圆道：“刚我跟明宸吃了个早饭，他脸上开染坊了，我还以为你家暴呢。看了你我才知道我错得离谱……我叫前台拿个医药箱上来吧？” 　　司延安摆摆手，重重坐在床沿上，撑了下额头：“拿点止痛药，头疼。……他怎么了？” 　　“能怎么，挺好的啊，就是脸上青了一块，嘴破了，眼睛肿了……你该庆幸他今天没通告，不然还怎么上？” 　　司延安发了会儿呆，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视线久久不能对焦。 　　回想一下昨天的事情，他感觉自己真是病得不轻。 　　在走廊里看见明宸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理智崩断的那一声响。那时视线里焦点以外的东西都很模糊，他只看到了明宸，和明宸身边的陌生男人。 　　被酒精腌过的大脑根本没办法正确读取眼前的场景，他看见明宸在哭，在不愿意，手上滴着血，眼神里带着平静的祈求。 　　明知道这不是真的，在那一刻他仍然把臆想中的场景重叠了，一想到那是明宸，他比以往还要无法忍受，理智烧得更快。 　　竟然把人弄伤了。 　　司延安用力按住太阳穴。 　　“没事吧？”汤圆拿着药箱进来，看他表情不好：“知道你喝多了，明宸也知道啊，又没怪你。” 　　司延安没说话。 　　“背过去，我擦药……他真是有事回公司的，心情看着也不错啊，还说喜欢你呢。”汤圆嘟囔：“你给人下蛊了？” 　　“…………”司延安有些茫然，正好转了个身，才注意到旁边枕头上有张纸。摸过来一看，是酒店便签。 　　——男神早，我先吃饭去了，饿了！看你睡得好就没叫你，起来也先吃早饭吧：D 　　规规矩矩的字体，没有落款，是明宸写的。 　　“哟……”汤圆瞟到，翻了个白眼：“秀呢秀呢，我不配在这儿，我应该在床底，要不要喊他来给你上药啊？” 　　司延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把纸条折好，嘶了一声：“你在上药？我以为你在报仇。” 　　汤圆：“？？？” 　　明宸最近确实忙，昨晚还是请了假过来喝酒的。 　　和司延安这种一忙失踪半年，回来咸鱼半年的成功人士不同，偶像有营不完的业，练不完的舞，接下来还有卫视的跨年晚会彩排，练习，这个那个的。 　　陆芒连着半个月拍队友的照片营业，背景都是练习室，一个个汗流浃背的。司延安每次看到他那些恶心的话都想把他屏蔽了，直到学会了只看图不看字。 　　“哇，吃醋啊。”汤圆坐进驾驶位：“人家还送了年货来呢！” 　　司延安看了眼那盒卤鹅：“扔了。” 　　“哦，那就放车里吧，回头让郭盔带回去，他家老太太是不是喜欢吃这个？” 　　司延安低头看着手机，答非所问：“订个吃饭的地方，别离明宸公司太远。” 　　“你还知道呢？”汤圆说：“行，今天晚上是吧。” 　　“先定着。”司延安闭上眼，想想明宸喜欢吃什么……有点多。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一眼接起来。 　　前座汤圆只听到一段嗯嗯嗯，但司延安打了很久，最后留下一句“晚上说”。 　　“谁？”汤圆看了眼后视镜。 　　“别订位了，我有点事。”司延安低着头看手机，面色微凝。 　　汤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不问了。她虽然是司延安的经纪人，但很多事她说了不算，工作室很多主意都是司延安拿的。 　　司延安不说她也没法儿知道，只得慢悠悠叹了口气，迎着蓝天白云往前开。 　　*** 　　“我艹！老幺怎么了！”周三瞪大眼睛：“被人打了！？” 　　“……”明宸知道今天肯定要被问，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是没想到周三嗓门这么大，把他吓了一跳。 　　练习室里，陆芒正压腿，瞥了他一眼，露出嫌弃的表情：“不是打的吧，嘴那是被咬了。” 　　“蚊子能咬成这样？”周晚兑茫然：“太痒了你挠的？” 　　明宸：“…………” 　　平子正好进来，搭上明宸的肩：“杵这儿干什么？什么蚊子？……我操。” 　　明宸无奈，这是把平哥吓到了，他平时从来不说脏话的。 　　老师还没来，几人还有时间紧急处理明宸这张脸。 　　嘴巴其实还好，可以说磕玻璃上的，周三曾经在公司磕过这么一次，效果和这个差不多，刚磕完一嘴的血。眼睛也好说，拿冰块敷会儿就好了，平子去拿了。剩下那一块儿淤青，只能靠陆芒随身携带的遮瑕。 　　“老实交代吧。”陆芒捏着他的下巴给他弄眼睛，冷冷说：“跟那个谁搞了？” 　　明宸睁开一只眼，看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嘿嘿笑了两声，默认了。 　　平子和陆芒都没说话，早猜到了，只有周晚兑在那儿什么？谁？啥啊？像个傻狗一样上蹿下跳。 　　大家心情复杂，陆芒幽幽叹了口气：“靠，猪崽长大了。” 　　业内约定俗成，偶像不能谈恋爱。公司虽然没把这条写在合同里，但大家都默默遵守。 　　KC团出道五年，虽然接近单飞，但还没解散，仍旧是全公司最红的偶像团体。 　　现在这个最红的团体，已经达成了全团违禁的成就。 　　“替我瞒啊。”明宸说：“不然我就跟西施姐举报你们。只有平哥还安全吧？” 　　他想起陆芒和周三都不能脱衣服的那次团综，要不是那次连锁反应，还未必有后来的一连串倒霉事…… 　　平子神色尴尬：“不……” 　　明宸：“？？？” 　　平子说：“你是最后一个。” 　　练习室里一片沉默。 　　明宸猛地站起来，大声抗议：“不告诉我我就举报！” 　　无人理睬。 　　“你们太不够兄弟了吧！”明宸真不高兴了：“我喜欢司延安你们从我来公司就没瞒过吧？你们呢？我一个都不知道！都谁啊！” 　　陆芒把他拽回来，沉着脸说：“我们都管不了你，你还想管我们？” 　　平子叹气：“就你这样的恋爱脑，感觉说了就永无宁日。” 　　此时周晚兑终于回过神来：“卧槽？男的？那谁不是你偶像么？怎么就在一起了？？？” 　　明宸：“……………………” 　　KC团陷入迷之冷战中，当天的排练效率都变低了。 　　好在日程是真的忙，他们很快没工夫冷战了，就连疯狂想和司延安咸鱼约会的明宸，都连着很多天没能见到人。 　　今年过年很早，节前五天他们要去各个卫视录跨年晚会，录完过年放两天，继续回来排练，演唱会安排在初八。 　　本来是年前的，但元旦之后的时间太紧，场馆安排不过来，最后定了这么个时间。幸而网上反响很好，票是秒空，公司上上下下都很满意。 　　明宸每天都累得要死，就连系统都削减了他每日的锻炼时间，毕竟武神系统提倡的是科学锻炼，不能过犹不及。 　　偶尔哪天没凑够时长，回家在跑步机上，明宸还得边跑边练歌。 　　不得不说，练习生时代结束以后，时间就变得非常不够用。以前花半个月跳会一支舞，可以地上躺躺走廊躺躺的，现在一个月十首，加上平时疏于练习，搞得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有天他扣个动作太晚，直接在练习室睡着了，醒来已经半夜两点，身上盖着衣服。 　　他摸出手机给司延安发了个字，累。 　　男神的作息就像爱情一样永远捉摸不定，没一会儿就给他回了个叼着烟的酷酷表情，附赠三个字：我不累。 　　明宸笑得在地上蜷了起来，回复他：替我睡。 　　然后司延安拍了张关了灯的自拍。 　　真的是关灯照，乍一眼就是黑漆漆一团，明宸编辑照片强行调了亮度，才看见男神的五官。 　　太神奇了，这种照片竟然还能看出眼睛的颜色，像P过似的好看。 　　明宸暗搓搓欣赏了一通，保存下来，枕着的羽绒服特别松软，一个不留神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刚亮不久，窗外是一片沉郁的灰蓝。平子踏进练习室随手开灯，看到角落里一团，吓了一跳。 　　然后这团里伸出个脑袋，明宸含糊地喊了声：“早啊平哥。” 　　“你没回去？”平子把外套挂上：“几点睡的。” 　　“躺下的时候十二点多……不小心睡着了，西施姐大概来看过吧……给我盖了衣服。” 　　他打了个呵欠：“我夜里醒了一次，太困了又睡着了。” 　　“唔，”平子走到他旁边蹲下：“她什么时候来的？还给你带早饭了。” 　　“是吗？”明宸愣了愣，撑着地坐起来，撸了把头发：“我醒的时候是两点……那应该是之前来的啊，早饭？刚又来过了？现在几点了啊……” 　　平子惊讶地摸了下装着粥的碗壁：“热的啊？现在七点十分，我来的时候看上面还没亮灯呢。不是她吧？” 　　明宸呆了呆，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胡萝卜便签纸。 　　“我知道了，”他揉了揉眼睛，把胡萝卜揪下来：“司延安带来的。” 　　“…………”平子也呆了：“他怎么混进来的？” 　　明宸摇摇头，捏着便签纸看。 　　很简单的一行字：如果凉了，热一热再吃。 　　很难形容是什么感觉。 　　就觉得非常的，非常的开心，还有可惜。为什么不叫醒他呢？起码可以见一面吧。 　　平子把窗户开了，冬日凛冽的风疯狂的灌进来，吹得明宸霎时清醒。 　　他站起来裹上羽绒服，抱着粥碗来到窗边，一边吃一边向外看。崇市空气质量不怎么样，很多时候都显得灰扑扑的，但昨天刚下过一场雨，地面还湿润着。 　　有车从大门进来，红黄的闪烁车灯被一洼水反射出漂亮的光，在灰蓝色的清新空气里跳跃，他突然特别期待新年的两天假期。 第57章 　　和明宸的脚不沾地的忙碌程度比, 司延安节前就轻松多了，除了录了个拜年视频，啥节目都没上。 　　虽然今年拿了个国际影帝, 无数粉丝期待他能上春晚唱首歌，但司延安觉得自己唱完粉就要掉光了，因此坚决不去。 　　明宸可太遗憾了, 连他都没听过男神唱歌！这种程度的抗拒反而会让人好奇他唱歌究竟能难听到什么地步……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留在崇市, 春节总能见一面了吧？ 　　谁知道电话一打，明宸傻眼了：“你不在崇市？” 　　“嗯，抱歉。”司延安声音有些哑：“我回……我母亲这边, 老家。” 　　话里有微妙的停顿，但明宸没听出来, 他已经被巨大的失望包围了：“我还以为……但我也得回……” 　　“你留在崇市吧, 乖。”司延安说：“我家这边氛围不太好，不是针对你的那种，你来了也过不好年。” 　　明宸欲言又止, 想让他过来, 但又没开口。 　　半晌他只得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去看你演唱会, ”司延安笑了笑：“之后你不是能休息么，带你出去玩几天。” 　　这样也好, 不过就是几天, 明宸还真不太在乎，忙起来有时候是顾不上的。而且他确实得留在崇市。 　　心姐陈哥是他的恩人, 就算叫着哥和姐，在他心里和父母一样，每年过年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他俩没孩子, 明宸不回去太寂寞了，今年陈哥还摔断过手，虽然现在好了，但还是不能多劳累，店里还多请了个帮手。 　　除夕晚上，明宸和心姐把店里打扫了一下，腾了块地方直播包饺子。 　　他的粉丝已经被他搞怕了，震惊的奔走相告，说宸妹大年夜也要举铁，结果一看竟然是这么正常的内容，纷纷表示不可思议。 　　-宸妹好贤惠，吸溜 　　-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举了这么久的铁还是不长块儿啊！？水灵灵的，好可爱！ 　　-宸妹包的饺子也好可爱……小金鱼？为什么男生比我手巧，酸了，我不配做女孩子[挥手] 　　-宝贝家好开心的样子！看到他们后面桌上摆的了吗！简直是满汉全席啊我去……看着就超好吃了呜呜呜呜宝贝吃得掉吗分我两口好不好 　　心姐给他报弹幕，一边念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喊你宝贝哦！你的粉丝都是小姑娘吗？不是应该你喊宝贝吗！” 　　明宸一脑门汗：“……我也喊宝贝，我们互相宝贝。” 　　弹幕哈成一片。 　　心姐第一次直播，发现跟弹幕聊天特别好玩儿，聊得停不下来，明宸和陈哥都坐电视前面老半天了，她还在那儿聊呢。 　　因为听明宸喊她姐，弹幕也跟着喊姐姐姐姐，嘴甜得把心姐快乐得螺旋上天。 　　明宸粉丝别的不会，学嘴甜学得特别快，别的爱豆跟女方炒绯闻，粉丝一口一个绿茶，白莲，到了明宸这儿，要是跟谁合作一下，粉丝都是“仙女姐姐带带我们宝贝鸭！”，非常和谐。 　　这会儿逗个心姐自然不在话下，过了会儿心姐跑楼上来，喊着：“宸宸！教我怎么弄抽奖啊！哎呀你们怎么又抱着手机，买个电视搞得跟收音机似的——” 　　明宸连忙收起手机，认命地跑出来：“来了来了，抽什么奖？你要送什么？” 　　“你的小粉丝们要吃饺子呀，我说要是在崇市可以外卖送上门的，这两天不行，初三可以了呀！”心姐兴致勃勃。 　　明宸：“…………” 　　“干嘛？你的粉丝想吃饺子你都不答应的吗！”心姐委屈。 　　弹幕已经笑疯了，明宸能怎么办，打电话给西施姐和林跳跳帮忙搞抽奖。 　　好不容易把直播关掉，他抽奖送饺子的事儿都上热搜了，明宸刚刚在跟司延安聊天，这会儿对着手机屏幕想了想，回了条消息。 　　-我包的饺子，吃吗？你现在在哪儿，给我个地址，我看看能不能叫人给你送过去。 　　司延安那边好半天没反应，明宸有些失望。 　　看了看时间，刚刚那通折腾耗了不少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就算他在临市，应该也没法在十二点前送到了。 　　况且司延安一直没说自己去了哪儿，也不一定是那么近的地方。 　　明宸捏着手机看了会儿梦游式的电视，手机突然响了，一看竟然是视频邀请。 　　他嗖一声蹦起来，飞快地和心姐说了一声，冲出房间。 　　“男神！”明宸先喊了声。 　　画面闪了会儿，终于开始晃动，耳机里传出喘气声。明宸愣了愣，听到了户外的杂音。 　　“明宸，”司延安说：“我在爬，北省天文台……快到了。” 　　明宸一愣。 　　画面又剧烈晃动了几下，接着出现了一片星空。 　　“看到吗？”司延安笑着说：“手机可能不太清楚……你意会一下。” 　　确实不太清楚，即使切了后置摄像头，依然是模糊的一片黑。但明宸能在模糊的像素里看到零星的白点，想象他们在夜空里的样子。 　　“你一个人去爬山啊！冷吗？”明宸半晌，惊叫出声。 　　司延安应该爬了有一会儿了，呼吸很急：“不是爬山，家人有来。地方远了点，你的饺子估计……寄不过来。” 　　“没关系，等你回来再包。”明宸说。 　　“嗯，快到了，一会儿给你看。”司延安说着，不再把手机朝天举着，明宸只能听到呼吸了。 　　他想了想，噔噔噔上楼，从阁楼翻出去。养心斋是栋三层小楼，没有天台，是老式屋顶。不过明宸现在翻个屋顶不费事，可惜跳上去之后，头顶的天空被灯光映成了橘色，看不见星星。 　　“我父亲是个天文学家。”司延安说：“小时候，他带我守过观测站。” 　　“啊……”明宸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事，竟然感觉有些震撼。 　　司延安停了会儿，语气淡淡的：“其实带我上去是违规的，不过他带了，每天没事儿干，特别枯燥，还特别冷，昼夜颠倒的。” 　　明宸跟着笑了笑，把羽绒服的帽子一拉，斜着躺在房顶上。 　　“……现在只能在野地里看看，不拿望远镜也好看。下次带你来，多穿点也没那么冷。”司延安说。 　　明宸歪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刚有点困意的时候，春晚倒计时的声音隐约从楼下传来。 　　“到了。”正在这时，司延安那边也说话了。 　　明宸坐起来，拿起手机。 　　“新年快乐。”司延安说，镜头那边突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光，明宸吓了一跳，过了会儿哑然失笑：“仙女棒啊！” 　　“山上不能放烟花。”司延安也笑了：“你连个仙女棒都没有呢。” 　　“等着！”明宸不乐意了，崇市禁燃，老城区更是没人敢挑战法律，万一真烧起来不是闹着玩的，但他有办法啊，不就是个仙女棒么。 　　他从窗户利索的翻进阁楼，正听见心姐在那儿喊：“宸宸！新年快乐！你人呢！” 　　明宸喊：“新年快乐心姐！陈哥过年好！我楼上呢一会儿下去——” 　　陈哥也扯着嗓门：“难忘今宵的时候要下来！” 　　“哎——”明宸喊完，从自己的小床底下往外扒拉箱子，很快铺了一地，终于找到了一个塑料袋。 　　里头是一包荧光棒，化学的那种，一掰就亮。 　　他拎着口袋又翻回房顶上，左看右看，把手机卡在了热水器的架子上。 　　“看好了。”明宸掰亮了一把荧光棒，两手各一把，对着摄像头做了个起手式。 　　他练了套系统教的匕首套路，正好是半个月前新学的。匕首讲究一个快，轻灵，动作起来花里胡哨，手中荧光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拖出长长光尾的漂亮弧线。 第58章 　　春节不过一天半的假, 初二明宸就回公司排练去了。 　　大家都很习惯这个节奏，这一行赚钱多，大家也比较接受这种辛苦, 公司的小姑娘还笑说没机会吃胖。 　　本来想给林跳跳多放两天假，但她说以前只有除夕晚上能回家吃饭，现在多一天大年初一已经很好了, 非要勤恳过来上班，哪怕没她什么事儿。 　　“你以前跟的谁啊？”周晚兑正在练习室下蹲起立, 转了个身对着后面做，跟她聊起来。 　　他们四个的助理里，只有平子的是个毕业就来的一手助理, 也是个女孩子，工作勤勤恳恳, 这会儿正和林跳跳并排在后面坐着。 　　另外俩的男助理还在放假中, 不得不说有些女孩子在职场上是够努力的。 　　“常月欣，你们认识吗？”林跳跳说。 　　“噢！”周晚兑惊奇：“怎么不认识，有段时间混挺好的啊？就是这两年感觉听不见了……” 　　“嫁入豪门, 现在淡圈了。”林跳跳吐了吐舌头：“跟着月欣姐挺累的, 在剧组里就像玩宫斗, 我就是个丫鬟，过年的时候也要跟在她身边端茶送水……不过她那圈小姐妹都带丫鬟, 我还以为所有助理过年都不放假呢。” 　　说完, 林跳跳想了想，补救道：“不过月欣姐人还是蛮好的啦, 不怎么刁难人，也不对我发火的……” 　　周晚兑逗她：“哎哟，那宸哥刁难你吗？” 　　“没没没！”林跳跳脸瞬间爆红：“当然还是宸哥脾气好！” 　　明宸被点了名, 迷迷糊糊从角落一地的衣服里探出颗脑袋来：“啊？” 　　“没事儿，你睡你的。”周晚兑叹了口气：“怎么看你睡觉总睡得这么香呢，看得我都困了。” 　　“……哦。”明宸说完，又一头栽下去。 　　每次练习间隙，明宸总能抓到时间眯一会儿，大家也都习惯了，非常羡慕。 　　能吃能睡还不胖，除了羡慕也没词儿了。 　　今天练得差不多了，晚上再去录音棚最后一次调和声，合完明天去场馆彩排。还有四天，基本都得在那边泡着。 　　因为只有两个女助理，过去的时候明宸帮提了一半的东西，手机就给林跳跳拿着了。 　　电话响的时候，见是个陌生号码，他直接让林跳跳接。 　　林跳跳做了好几年的丫鬟，口齿伶俐，应变能力也不错，明宸经常让她接电话。等他从棚里出来，就看见小姑娘在门口焦急的徘徊。 　　“怎么了？谁？”明宸一愣。 　　“一个导演……”林跳跳说：“他说他叫徐黄山……” 　　“嗯？”明宸说：“然后呢？” 　　“就说想找你谈谈，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没说具体的，就说你会回给他。”林跳跳犹豫问：“他好像挺急的样子，我还想要不要进去喊你。” 　　“没事，”明宸说：“我问问去。” 　　徐导为什么这时候找他，明宸自己也很莫名。电话不是他存过的那个，他拨过去，那边过了会儿才接。 　　但和林跳跳说的不同，徐黄山倒没那么着急，只是表示想出来吃个饭，慢慢谈。 　　“我要初八之后才有空，正在准备演唱会，”明宸无奈：“半个晚上还行，半天就……” 　　“那没事儿！”徐黄山忙说：“你先排，先排，别耽误工作！” 　　“到底什么事啊？您别卖关子了，透露一下呗？” 　　“这个，不急，不急哈哈！”徐黄山嘶了声，抢先挂掉了电话。 　　明宸原地愣了会儿，觉得他可能也没想好要不要找自己？和电影有关系吗？ 　　正想着，里面录音师又喊他回去，他匆忙把手机扔给林跳跳又进了棚，决定过几天再说吧。 　　第二天去场馆，里面信号差得令人发指。 　　休息的时候四个人拿着手机想斗个地主都连不了线，只能各自窝在座位上讲鬼故事吹牛。 　　明宸的微信一直在接收消息中，和司延安说句话要两个小时，一天下来聊天记录八条。 　　“我受不了了——”明宸坐休息室里吸了吸鼻子：“为什么后天才唱，我想今晚就唱。” 　　“你该感谢日程安排。”陆芒正好进来，把保温杯像投弹似的扔给他：“也不知道是哪头猪，在台上蹦完不穿外套，好了，感冒了。” 　　“没有。”明宸坚持：“我就是有一点点受风。你看我嗓子没问题。” 　　陆芒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明宸有些不好意思了，确实是他不好，昨天排完一遍实在太热，坐下歇了五分钟才想起来穿衣服，晚上就有那么点感冒的症状。 　　好在他身体好，嗓子也没问题，一般最多两天就好了。 　　演唱会他一向很重视，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团队。他尽管咸鱼，分到手的工作从来不含糊。 　　而且今年的场馆是新开的，是往年能容纳观众数的五倍，赶上他们头一年巡演的总人数了。 　　官方的宣传也砸了大钱，总之就是粉丝期待已久的盛宴，排场大得很。 　　明宸把保温杯盖旋开，喝了几口，感觉从胃暖到脚底，舒服地喟叹一声。 　　“放心，肯定不会影响的。”他说：“出个错就要被营销号鞭尸一整年。” 　　陆芒在他对面坐下，神色有些奇怪，半晌说：“你知道就好。” 　　明宸没注意，划开手机，微信还在“接收消息中”。他点开微博，半天也刷不开，烦躁地关掉：“这破网。” 　　“……”陆芒扔给他一颗喉糖：“别刷了，我们也打不开，整天刷刷刷，刷个屁微博。” 　　“我昨晚回家好像也没刷开？”明宸想了想：“是昨天，前天？” 　　“哟，你还有空看微博呢？还以为你聊天都聊不过来了呢。”陆芒说。 　　明宸脸红了，支支吾吾半天。其实这倒有些冤枉他了，这些天早出晚归的，又累，基本上他都倒头就睡了，醒的时候手机还抓在手里，有时候都没电了，也没聊上两句。 　　他就指望着演唱会快完，然后让司延安带他出去玩呢。 　　演唱会当天，明宸的小感冒已经好了，下午在后台睡了一小会儿，整个人神清气爽。 　　推门走到化妆间，另外三个人呈电风扇叶片状坐着，身体前倾，头对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嗨！”明宸凑过去，三人立刻同时起身，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干什么呢？”明宸茫然了：“你们在看黄片？” 　　“…………”周晚兑用力拍他后背：“走了，西施姐喊了。” 　　明宸回头：“我手机呢？” 　　“问林跳跳？”陆芒说。 　　“算了……”明宸看了圈，没看到人，时间差不多，也就作罢了。 　　*** 　　男团Keep Calm，队长陆芒，兼副主唱，人设温柔英俊脾气好暖男。主舞平子，凤眼美人，腿长腰细，冷酷话少。说唱周晚兑，傻狗，宠物，自己一个人也能嗨。主唱明宸，可爱嘴甜小宝贝。 　　有媒体评价这队配置梦幻，各有各的鲜明特点，没有短板。 　　当年他们运气也好，出道时正赶上一轮真空期，上一批天团分手了，下一批还没培养出来。团队气氛好，热度直接爆了，成了现象级团体，别人家一整个团体拿出来比不过他们单人的粉丝数。 　　这一红，一直红到现在。 　　老粉们回想起这五年，都觉得不可思议，坐在观众席看着荧光棒组成的漫天星海，心潮澎湃。 　　时间过得太快了。 　　因为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场馆开演唱会，这一次他们排了不少老歌。 　　其中有一首慢摇情歌，是明宸的solo，陆芒在后面弹钢琴，他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唱。少年穿了件oversize的白色衬衣，头发抓得微乱，眼睛微眯，笑起来卧蚕鼓鼓的。 　　到“i\'ll always make you smile”那句时，观众席不少人都哭了。 　　明宸出道时只有十六岁，真是被大家看着长大的。小孩儿会说话，爱撒娇，笑起来真的让人心都化了，想把什么好的都捧给他。 　　可时间总会向前流淌，好的不好的事都会发生，它很公平的给了每一个人阅历。 　　好像不经意间，再看明宸，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好像是真的长大了。 　　下半场很嗨，观众嗓子都叫哑了。 　　安可回了三次，到最后大家都累得说不出话来。 　　四个人在台上一一和大家道别，约定明年再见。台下星海浮动，连平子都红了眼睛，鞠躬时很长时间都没起来。 　　轮到明宸，拿起话筒时，脑袋晕乎乎的。 　　司延安应该也坐在下面，上台之前还发了票号，似乎在楼上。但为了不被发现，在安可时应该已经离开了。 　　非常开心，能这样唱歌给他听。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底下突然响起一片笑声。 　　“宸妹！” 　　“宸妹——别慌——”有人喊。 　　“叫什么妹，叫哥！宸哥能把你举起来！”这道粗壮的女声穿透力极强，附近一整圈都听见了，众人笑得四仰八叉。 　　明宸跟着笑得不行，缓了缓才说：“我……我谢谢大家。” 　　场上静了静。 　　“就是，谢谢。每一份喜欢我都很珍惜，不是场面话，谢谢。” 　　为了被喜欢他可以做任何事，能误打误撞进入这个行业，他时常感到庆幸。 　　他不在乎粉丝叫他妹妹，不在乎粉丝对他猜测臆想，每一声夸奖他都听得津津有味。别的偶像在意粉丝数，在意资源质量，在意钱，在意将来的发展这个那个的，明宸其实都不太在乎。 　　他赚的钱已经够多了，足够让心姐陈哥安稳过一辈子，足够自己将来的一日三餐。 　　他只在乎每一份喜欢。 　　哪怕只有一个人，一声喜欢，他都感觉非常的快乐。他想要对得起这声喜欢。 　　明宸说完，鞠躬，把话筒给了陆芒。 　　他的话出人意料的短，陆芒错愕了一下，接着不得不逼逼了半天，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才把时间拉平了。 　　终于散场，四人累成狗似的往后台钻，一路上遇到工作人员就说句辛苦了，这么复读机似的进了休息室，全都往沙发上一坐不起来了。 　　好半天都没一个人说话。 　　明宸渐渐感觉气氛不对，抬手认错：“那啥，我刚真一下没反应过来……不是故意少说话的！” 　　陆芒脸色难看，摇了摇头，看了他一眼。 　　明宸试探着问：“……要么我帮你号打个排位？我别的也没犯什么错吧，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板个脸……” 　　没等四人回答，西施姐推门进来了，面有喜色。 　　“宸宸小宝贝儿，告诉你个好消息！” 　　明宸茫然看去。 　　“还记得你的青春大使吗！”西施姐竖起拇指：“是你的了！” 　　“啊？”明宸睁大眼睛：“真的啊！？” 　　西施姐如此这般一通说，听得明宸一愣一愣的。 　　大概总结一下，就是他好人好事做得太巧，救到了省台某节目策划的女儿头上。就是那天巷子里扔鞋那个。 　　省台那位策划多少也算个小领导，赚的不少，家里比较富裕。独生女出手不凡，穿衣打扮也很惹眼。 　　但重点高中比较重视学习，她这样的女孩子注定是少数，要么成为人人羡慕的焦点，要么暗地里被人排挤。 　　这孩子其实两样都占了，很会来事，也很会惹事，不知道谁看她不顺眼，串通附近混混抢她东西，好几次了。她有钱，用的都是好的，这勾当赚得很。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相当要面子，这一位尤其要强，这种丢脸的事绝对不会跟家里说。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心理承受力不怎么样，情绪和学习上都受了很大影响。 　　如果不是明宸顺手做了个好人好事，闹到警局，查清一切，小姑娘还不知道要忍多久呢。 　　省台这位策划原本是打算找素人的，还在跟台里找偶像那一派争呢，回头这事儿一查清楚，多方打听，发现竟然是个小偶像！ 　　这小偶像还争取过他们这个青春大使！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当然要让他上啊，这身手，这态度，这人品，这做好事不留名的心态，年纪也不大，妥妥儿的青春大使！ 　　“还能这样？”明宸自己也没想到，简直美滋滋！能拿个大使当然开心啊，当即就想找手机给司延安发消息分享一下喜悦。 　　今晚好事也太多了吧！ 　　但摸了一通没摸到，他站起来想去外边：“跳跳呢？” 　　把门打开，走廊左右都不见人，他回身问：“你们谁手机在身上的，给跳跳打个电话。” 　　四人都没动。 　　这下明宸终于觉得不对劲了，皱眉问：“怎么了？” 　　西施姐神色有些尴尬：“这个是好消息哈……然后有个坏消息。” 　　明宸看着她。 　　“这儿。”平子率先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是微博话题界面。 第59章 　　平子手机直接开了个总结帖。 　　【@娱乐叭叭叭：#司延安瓜# 这两天瓜多到小编吃不过来, 吃完一口又一口，精彩堪比电视剧啊！未免lllllb的小伙伴们看不懂，小编特地来总结一下, 国际影帝这两天到底爆出了哪些大瓜，持续更新中！ 　　>>>第一个爆料人是《旧城区》的同组演员，郑佳期。这位小编不太了解哈, 名不见经传，毕业于正影, 旧城区是他第一部 电影。小编看了，不得不说戏感很好十分有灵气啊，截几个动图……算了大家自己找吧[doge][doge]。 　　这位小演员在戏中饰演一名被毒贩绑进老窝的人质, 性格怯弱却善良，又害怕司延安饰演的卧底主角, 又在他受伤的时候心疼他, 照顾他。两人对手戏很多，也是主角后期的精神救赎。后来主角被要求亲手杀了人质来自证，小可怜儿就真的被他杀掉了……这剧情我真的看傻了, 听说院线有删减, 更劲爆。 　　戏中这两位你侬我侬, 戏外他们也缠缠绵绵，好几次有人拍到他们同进同出, 上节目也要在一起。让我们祝福他们哈…… 　　[图片][图片][图片] 　　但国际影帝不知道是不是入戏太深, 拍摄结束后两人拍拖，竟然还搞戏里那一套…… 　　——[图片·郑佳期微博截图] 　　可怜的十八线小演员, 戏里被杀了戏外还要被虐，谈恋爱就谈呗，搞基就搞呗, 殴打虐待是不是有点过了哈…… 　　[图片][图片][图片] 　　可以看到，郑佳期晒出来的图片里，浑身都是伤。还有一份医疗鉴定报告，热心网友已经去医院求证过了，是真的哈，已经构成了轻伤。 　　郑佳期表示虽然还很爱影帝，但实在受不了他的身体和精神虐待，说出去求助竟然还没人信，毕竟影帝粉丝多……无奈只好发微博，开启了国际影帝吃瓜狂欢！ 　　>>>第二件事让小编啧啧称奇，也和郑佳期发表的言论有所印证。这位表面温文尔雅的影帝，私底下竟然真的有暴力倾向！ 　　[图片·恩佑宠物医院微博截图] 　　关注国际影帝的粉丝们应该还记得，半年前影帝被人拍到三更半夜去医院，后来经人辟谣，不是他自己生病，而是去的宠物医院。 　　有知情人士爆料，国际影帝养了一只猫，黑背白肚，看图片还挺可爱的。 　　[截图][截图][截图]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在微博晒过，也没有在公开场合提过。 　　现在全民养宠时代，明星们养只猫恨不得唠叨得天下皆知，毕竟是自己家的毛孩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多少要炫耀一下的吧？但国际影帝不仅不发照片，甚至提都没提，而且据知情人士说，这猫并不是最近才领养的。 　　这样的做法令人费解，但和宠物医院的言论合起来看，就很有意思了，大家品品[doge] 　　[聊天记录截图][截图][截图] 　　[视频] 　　根据工作人员的说法，这只猫年纪不小了，但情绪非常狂躁。仅有的那几秒的视频，叫声可谓极其惨烈，那是司延安想把他从猫箱里掏出来的时候，猫咪发出的声音，太惊恐了我都不敢听第二遍…… 　　[动图] 　　宠物医院工作人员事后聊天，纷纷表示工作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猫，怀疑它被虐待过。 　　不过这只猫身上没有伤痕，检查时也只是肠道有问题，也就没太在意。 　　可是结合郑佳期的爆料事件，实在让人不能不多想啊…… 　　>>>这两件事出来以后，深海论坛一夜之间爆出无数新热帖，讲述自己知道的事。 　　这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根据看到的图片统计，起码有两个电影剧组和三个电视剧剧组受过这位大影帝的迫害……这三个电视剧还只是他的客串戏份，简直滑稽[哆啦A梦] 　　随便说说的帖子暂时不计，带图的几条，分别有他辱骂工作人员，现场黑脸，耍大牌不演了，骂哭工作人员小姑娘，自己不小心碰倒了反光板回头还要故意踩一脚，这几件事…… 　　[动图][图片][图片][图片] 　　大影帝就是厉害哈，我们升斗小民都看傻了[滑稽] 　　>>>最后就是今天上午的事了，这位暴脾气影帝不仅迫害普通人，连大公司和亲戚都迫害…… 　　扬帆投资一位股东今早发微博@司延安 ，求求这位大影帝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小作坊。 　　有细心的人可能注意过，在电影《旧城区》的资方名单最后，有一行小小的logo，“扬帆投资”。 　　为什么排最后呢？因为投得少呗……可从这位股东口中，我们才知道其中曲折离奇的故事[doge] 　　原来《旧城区》这部获奖电影，最初的第一资方竟然就是扬帆投资。当时他们自己也很困难，但为了帮助大影帝拍电影，毅然决然地抽调资金，砸进了剧组里。 　　扬帆的实权大股东是司延安的亲戚，知情人士爆料，说是表兄弟，所以大股东不是混血哈……然后为了给兄弟撑场子，拿了钱出来。 　　谁知道电影拍了一半，大影帝自己周转过来了，翻脸不认人，立刻把兄弟挤走了。 　　啊这……[尴尬] 　　[图片] 　　本来事情已经结束，我们普通人也看不到神仙打架的场面，但这位大股东表示，这事儿还没完。大影帝拿了奖，尝到了甜头，野心勃勃，竟然选择继续迫害亲戚……扬帆投资的下一部戏，他竟然又横插了一脚，似乎打算故技重施，把电影抢过来…… 　　[图片][图片][图片] 　　小编看到这儿已经傻了，这，大影帝是有什么癖好吗，自己发达了不带带亲戚也就算了，还要跟人过不去，看把人股东逼的…… 　　最可笑的是，下午两点时，扬帆投资官博发了声明。 　　[截图] 　　小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琢磨来琢磨去，感觉可以总结成这样一句话：别乱讲了，没这事儿，新投资是我们自己让的，哥哥让着弟弟天经地义，都习惯了，反正我们也不是没得赚，“在商言商”嘛。 　　瞧瞧[doge]，小编又傻了，这都做的什么孽。 　　截至目前为止，@司延安国际影帝本人微博，和@司延安工作室官博都没出来发声，已经两天了，再不公关就要凉了啊！ 　　小编碗都端好了，等你们的后续瓜呢！[doge][doge][doge]】 　　………… 　　明宸手指滑到这儿，手指都在发抖，缺氧的感觉强烈，好像怎么呼吸都吸不到底似的，半天按不动一个评论按钮。 　　平子把手机从他手里抽走，拍拍他僵直的背：“不是故意瞒你的，司延安给陆芒打了电话，让他拉住你，不让你看微博。” 　　“为什么找你？”明宸回头。 　　“不知道。”陆芒靠着沙发背：“大概觉得林跳跳瞒不住事吧，我送的卤鹅里放了手机号。” 　　明宸又看西施姐，西施姐无奈：“别这么看我，这两天忙成这样，我怎么好跟你讲？我还奇怪你怎么没发现呢？” 　　“我改了他手机里连网权限，”陆芒淡淡说：“所以他微博连不上网。反正这个呆子忙着聊微信，哪有那份聪明去检查设、” 　　明宸一拳砸了过去。 　　他用力喘着气，眼睛通红，这一拳陆芒没躲，擦着脸侧重重打在沙发上。 　　那咚的一声，吓得周三和西施姐脸都白了。 　　“你自己说，你有什么好办法么？”陆芒沉下脸。 　　“就你这个性格，要是昨天前天看到这个消息，会不开大号上去跟人理论吗？你吵得过来吗？你有心情彩排吗？有力气表演吗？有机会感谢粉丝吗？放在平常我们绝对不会瞒着你，就算你状态不好，西施姐给你推掉几个通告，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演出在即，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是我们四个的事，是yurin老师、九曲工作室、灰空体育馆，那么多其他工作人员，还有公司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事。你确定你能调整好情绪吗？” 　　休息室很静，周晚兑几次想插嘴，被西施姐按住了。 　　陆芒停了会儿，奇异地笑了笑：“这点司延安还挺了解你的。” 　　明宸顿时感觉一股血在往头上涌。 　　陆芒说的没毛病，他虽然想大声喊为什么不相信我……但他理智上知道，他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地继续工作。 　　喜欢司延安太久了，以前当个粉丝，都会干些降低几人信任度的事情，何况是现在呢？ 　　就因为他没那么强的控制力，也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就活该一无所知的站在这儿，听西施姐告诉他好消息，在喜欢的人被攻讦时什么都不知道的笑吗？ 　　“行了。”平子踢了陆芒一脚：“嘴臭没谁比你强，少说两句算我求你。” 　　陆芒嘶了一声，偏过脸，摸了下脸上被拳风扫到的地方。 　　“之前的事结束，我们和你道歉。”平子说：“现在你可以给他打电话了。” 　　西施姐忙插嘴：“不要拿大号发微……” 　　后半句被咽了回去，实在是明宸的表情太恐怖。 　　林跳跳心惊肉跳的躲在门外，明宸出去的时候双手把他手机捧上来。明宸看都没看她一眼，抽走手机出了门，顺手把门带上。 　　那重重一声响，屋里几人又集体一个哆嗦。 　　“……好痛。”陆芒嘟囔：“我脸是不是破了……” 第60章 　　司延安打了个车, 开往崇市郊区。 　　大年初八，小姨一家终于从国外旅游回来，来他家拜访了。 　　本来晚上的晚饭就该一起吃的, 但他一定要来看这场演唱会，他母亲话里话外非常不开心，但他不怎么在乎, 就说一会儿回去。 　　手机响了，司延安看了眼就接起来。 　　“嗯。” 　　“司延安！”明宸咆哮：“你在哪儿！” 　　“我在……”司延安看着车窗外, 一时也判断不出街区，只好说：“路上。” 　　小朋友气得够呛，声音穿透听筒, 惹得司机都惊讶地看了眼后视镜。 　　司延安忍不住露出个笑来，可惜明宸看不见。 　　“路你妈啊！”明宸喊, 声音带哭腔了：“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现在来找你！” 　　司延安心里抽了一下, 瞬间跟着难过起来，刚还好好的。 　　很烦，很烦自己。 　　看, 小朋友跟着你, 不是气炸就是急哭。 　　他叹了口气：“不是大事, 真不骗你，别急……我这会儿回趟家, 解决一下。” 　　“你家？”明宸哽咽。 　　“我母亲家, 回去谈谈。我知道怎么回事，是我和侯文昌的矛盾, 一直有，这次闹崩了而已。回头亏点钱给他，他会公关掉的, 别哭了。” 　　“那你早跟我说啊！”明宸气得够呛：“你这么跟我说我会不听话吗！？还有你为什么现在才去谈？要亏多少钱？你钱够吗？怎么公关啊！郑佳期是不是想死？” 　　“……”司延安一时不知道该答那句，失笑道：“哎……” 　　两人沉默了半条街，司延安感觉他平静了一点，说：“你先回家休息，这件事我会解决好的。” 　　明宸声音僵硬：“我去找你。” 　　“别来。”司延安说。 　　“我在你家门口等你。”明宸自顾自说：“反正你总要回家的，就这么说定了。” 　　电话被挂断，司延安用力深呼吸一口，闭上眼睛。 　　很焦虑。 　　头疼泛上来，心脏在飞快的跳动，以一种很不正常的速度。感觉自己的内脏只剩下那一块儿，无限膨胀，压着胸腔，一躺下来就奇异的闷痛。 　　去了趟医院，没毛病，又开了两盒安眠药，睡了三个小时，令自己震惊的短效。 　　每次回家之前都会让他烦躁焦虑，但这次侯文昌挑在国外旅游的时候玩这一手，硬生生拖了他两天。这两天拖得他状态前所未有的糟。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地方。 　　崇市这儿是片富人区，效仿贵族庄园，每片别墅前面都有个大草坪。司延安特别讨厌这片草坪，太空旷了，走上去感觉很孤独。 　　寒风在没有遮挡的旷地肆意呼啸，他穿了件风衣，走到别墅门前时，整个人已经被吹得透透的，手指都有些麻木。 　　按响门铃，有人欢快地喊了声：“来啦！” 　　门被拉开，女人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惊喜道：“小安回来了，这都几点了！等你好久了，快进来快进来——” 　　司延安勉强扯了下嘴角，女人也不见尴尬：“怎么都不跟妈妈抱一下呀……你小姨也来了，快去打招呼！” 　　前厅里一片热闹场面，因为是偏欧式的装修风格，这会儿壁炉里烤着火，看着像欧美电影里的圣诞，就差个背景音乐了。 　　桌上一桌的好菜，坐着九个人，见到他来，纷纷打招呼，叫小安的，叫哥的，含糊地叫叔叔的，还有个笑着喊他表弟。 　　司延安没往下坐，淡淡笑了笑：“我来找侯文昌的。都知道出什么事儿了吧。” 　　桌上瞬间安静，大家的笑容都僵住了。 　　这九个人的关系不复杂。 　　他妈，继父，两人生的妹妹。 　　小姨，小姨父，大儿子侯文昌，小女儿，女儿带了丈夫和第三代的一个小屁孩儿。 　　一共两家人。 　　“文昌！”小姨惊愕：“你又怎么回事？又欺负小安了？你干什么了啊你？” 　　侯文昌满不在乎的嗤了声：“他先搞我的好吧。” 　　“搞你什么！”小姨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背上：“会不会说话你！兄弟俩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母亲手足无措：“别急别急，打孩子干什么……小安你先坐啊？兄弟俩这是又闹什么呢，文昌怎么你了，你说清楚啊？” 　　小姨那边的小屁孩儿开始哭，表妹开始哄，场面一时变得乱七八糟。 　　司延安静静站着，看着这可笑的一幕，何其熟悉。 　　他一直等到那小孩儿终于不哭了，才继续说：“我收购侯文昌公司，是正常商业竞争。他散布谣言买我的通稿，我是可以上法院告他的。” 　　众人又一愣。 　　“你干嘛弄他公司啊！”母亲惊讶问：“兄弟两个不相互帮助也就算了，你还捣乱的啊？” 　　小姨那边又开始拍侯文昌背：“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还会造谣了还！？都说人什么了？给人道歉去！快点！” 　　两姐妹态度一致，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一会儿继父和表妹一家也插进了嘴，开始对他们和睦教育，总结起来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他搞我公司，我才发他黑料的。”好不容易让一群人说到口干，侯文昌跷起二郎腿，吊儿郎当道：“他不收手，我不停嘴。怎么着，你不是爱玩儿么？玩不起了啊？我一个小作坊，确实比不了您大影帝呢。就这么一糊口的饭碗，你还想端了，嘿——” 　　“文昌！”小姨怒吼。 　　“别打孩子啊！”母亲也喊：“这事儿多简单，小安收手就好了嘛，你怎么回事啊，现在这么对你哥的吗？” 　　司延安忍着头疼，脸色苍白：“你做得太过了，很难收场。现在我退一步，你把公关做好，做到我满意了，我收手。” 　　“不干。”侯文昌还是笑嘻嘻的：“你收手我再公关。” 　　两人僵持，一家人又开始数落自家的孩子，一说一大段，流畅极了。你说完他说，他说完她说，除了他妹妹，和对面那个小孩子，每个人都有话说。 　　司延安缓缓眨了眨眼，耳鸣越来越严重，他低头看了眼指尖。 　　好像在抖。 　　他还是不想坐下来，原地站着，静静等。 　　他知道，他们肯定会吵出个结果来的。 　　站了能有半个小时，一大家子人终于是说累了，纷纷喝水的喝水，抚胸口的抚胸口。 　　母亲为难地看了眼大家，温柔的走到他身边。 　　“小安啊。”她说。 　　司延安看她一眼。 　　“这样吧，你也别太生气，这段时间很累了吧？听说之前还拿了个大奖呢？” 　　母亲没等到他的反应，微微失望，尽量耐心的揽了一下他的肩膀。 　　可能本意是想抱的，但司延安太高了，她抱不出那个效果，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妈妈跟你商量一下，你们两兄弟呢，也别总闹这些了，每次都这样……这次呢，毕竟是你先挑起的事情，你呢，先退一步，我保证，和你小姨一起看着文昌，让他在网上给你道歉。怎么样？” 　　母亲温柔而希冀地看着他。 　　司延安早猜到这个结果。 　　却还是狠狠的，又一次的失望了。 　　心脏过速的失控感觉让他一时间无法理智的作出反应，他伸手，猛地将身边柜子上的花瓶扫到了地上。 　　那是个古董，非常大，砸在地上的声音也和它的体积很相配，沉重而缓慢。碎瓷片爆开，丁零当啷，碎屑噼里啪啦，像慢动作一样播放。 　　四周响起尖叫，此起彼伏。 　　太吵了，他想着，一拳砸在后方架子上。指节像火烧一样痛得发麻，血往下流，头上被掉落的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有点疼，而后又是一阵东西碎了的声音。 　　司家关系并不复杂。 　　司家上一去世得早，只有他母亲，小姨，两个孩子。两姐妹关系很好，各自结了婚也很亲密，她们似乎永远没有分歧，永远其乐融融。 　　他母亲早年看上了一个来交流学习的英国天文学教授，展开了热烈追求，没多久就有了他。两人结婚五年又离了，母亲再嫁给继父，生了个妹妹。 　　他十岁那年，妹妹生了场重病，母亲和继父带她去国外手术。 　　司延安固然可以留在家里给保姆照顾，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儿，母亲觉得这样很不好，最后商量了一下，把他送到了小姨家。 　　小姨的大儿子生得早一年，侯文昌成了司延安表哥。 　　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为了一个虚拟的地盘可以打到头破血流，司延安早就不记得为什么讨厌这个表哥，但每当对方呼朋引伴的过来时，他永远只有一个人。 　　有时候他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总是一个人，他到底哪里不一样。 　　而回到家里，他甚至更加感觉孤独。 　　小时候不懂，长大以后他才明白，他母亲想要的只是一幅和睦温馨的画。为了和睦，司延安总是必须做出牺牲。 　　毕竟他是个畸形的拼图，扭曲的摆件，只要他矫正过来，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但现在，众人都在尖叫，画被撕碎了。 　　第一次吗？第一次吧。 　　太爽了。 　　司延安觉得从没这么爽过。 　　他终于破坏了这个美妙的，和谐的场面，他觉得自己现在像飞起来了，脚底软软的，麻麻的。 　　然而等到尖叫声停下，寂静来临，他倏然又清醒过来。 　　每个人都看着他，眼里是震惊和恐惧。 　　他站在众人面前，扮演着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角色，他不可理喻，他在对立面，他很可怕。 　　司延安茫然地低下头，看了捏紧的手，上面滴下血来。 　　然后他余光看到妹妹下意识地缩了缩头。 　　“……行，就这样吧。” 　　他说完，众人依旧没有声音。 　　他站了会儿，又点点头，转身朝门走去。 　　“对了，”拉开门，司延安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今天我收手，明天你开始道歉。否则我后天就起诉，把你送进去。” 第61章 　　空旷的一条马路, 别说人和车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两盏路灯之间隔了很远，照亮的区域还不如黑的地方长, 司延安走了十分钟，怀疑这是条高速。 　　感觉不到冷，也很难再进行什么有逻辑的思考。 　　只是觉得很糟糕, 一切都很糟，眼前像有个线团, 一个死结接一个死结，连打八千个。现在的心情，就像对着这个线团连抠了八小时, 被告知抠不开不准站起来活动一下的那种感觉。 　　僵硬，失去耐心, 甚至懒得站起来吼一声。 　　很累。 　　小时候他恨自己眼睛的颜色, 在任何群体里总是一眼被挑出来的特别。每个陌生的大人都会问，哎呀你是混血啊，你妈是哪国人啊, 哦不是啊, 那你爸是哪国人啊。 　　小孩儿有样学样, 你是混血啊，为什么你是混血啊, 为什么你的眼睛是绿的啊, 好奇怪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司延安小时候哪里知道为什么, 就知道个不一样，反正他不一样。 　　在学会人类社会的规则之前，孩子总是像野兽一样天真又残酷, 他们好奇，嘲笑，因为排挤了某个人而感到自己手中有力量，体会到这种感觉以后，很难不去追求。 　　这种事没有解决方法，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孩儿们渐渐表现得像个人了，情况就会好转。 　　司延安明白，是自己不想再融进去，是自己心里过不了这个坎。 　　明明已经没有特别印象深刻的记忆了，看到人群，却还是生理性想要远离。 　　但到底还是个人，是人就会寂寞，会无聊，只能找各种东西去在意，去拥有，被需要，让自己尽量活得像个有牵绊的正常人。 　　目前做得还可以吧，他想，好像还可以。 　　工作室……电影……虽然徐黄山那部戏弄不到手了，但他还有第二手准备，傅永川那边也打过招呼了，应该没问题。 　　还有什么？好像都挺好的。 　　司延安沿着这条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了岔道。路边开过一辆车，烟尘扬起，他咳了两声。 　　想掏手机打个车，抬了半天手都没插进口袋，他努力动了动，发现是冻僵了，血粘在关节处，费劲巴拉地折腾了老半天才把手机弄出来。 　　之前调了静音，但他没感到震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未接来电。 　　没管这些，他直接戳开打车的APP。 　　初八了，许多养家糊口的司机已经上班，但这地方实在太偏，半天没人接单。 　　司延安没用过这破软件，不知道还能加小费，就杵那儿插着兜吹风。但他心情诡异的很平静，起不来波澜，可能是因为也不怎么想回家。 　　最后还是有司机接单了，司延安坐进去才感觉之前真的冷。 　　车里放着德云社相声，一阵阵的笑声，司机不是个爱逼逼的，瞅后视镜的时候才看见他头上的血迹，吓了一大跳。 　　“哎兄弟，你这咋回事儿，要不要上医院啊？” 　　司延安没听见。 　　他短暂睡着了一会儿，能不能叫睡也不好说，还效率很高的做起了梦。 　　梦里有片火烧似的云，有个同班的男生凑过来，面目模糊，问：“你是不是同性恋啊？” 　　他只是无聊刷了会儿微博，正好翻到一条摄影九宫格，点开看了看。 　　模特是男的，有点擦边球，但并不是他的菜，他手划得也很快，不知道这哥们儿怎么就得出这么个结论了。 　　他坐的那位置靠窗，此刻全被外面的橙光笼罩，让他有点奇异的犯懒。 　　司机还没来，堵路上了，他笑了笑，随口调侃道：“是啊，怎么，你要追我吗？” 　　男生瞬间脸红了，然后背起包冲出了教室。 　　他有那么可怕么？司延安漫不经心地想。 　　画面忽然闪过去，背景是一片海，侯文昌一脚把他堆的沙子城堡踢散了。砂砾扬起，因为掺了水，有些还结成了块儿。 　　“狗。”司延安听见自己说，声音细细的：“你就是条狗。” 　　“你是怪兽！”侯文昌吼：“你自己照照镜子，一个怪兽！恶心！碍眼！丑八怪！” 　　“那你是猪。”司延安说完，跳起来，揪住侯文昌的头发，把他的脸摁进沙子里，侯文昌不住挣扎。 　　一捧浪翻上来，画面又碎了。 　　这一次他站在一条逼仄的小巷子里，茫然的看天，窄窄的，但很刺眼。应该是正午吧，这么热，热得空气都扭曲了。 　　他看到一只猫，小猫，黑色的背，白色的爪子，眼神凶狠。 　　巷子里一股刺鼻的气味，他本来想快点离开，但走开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那只猫，想看它究竟为什么在那边徘徊。 　　也许没什么原因，毕竟那是只猫，人怎么能理解猫呢？ 　　但他又想，人明明也不能理解人啊。 　　于是他就站住了。 　　事实证明那只猫比人有逻辑，没过多久，旁边出了个包子摊。香喷喷的包子蒸出来，和周围垃圾堆的味道混合，诡异的令人犯恶心。 　　那只猫在墙边蹲了一会儿，尖嗓叫了一声，长长的音拖着，发颤。 　　摊主看到，自顾自摆摊，没理它。 　　过了一会儿，就在司延安准备走的时候，那猫又叫了一声。这次摊主大概是收拾好了，从里间拿了个包子出来，朝猫扔过去。 　　黑背的小东西机警得很，不愧是自然界的猎食动物，这么大点身子，跳起来有半人高，叼住那只包子以后扭头就跑。 　　司延安跟了几步，前方一条横着的岔路，猫朝左边蹿进去。下一刻，眼前黑影一闪，叽哩哇啦的声音传出来。 　　吓人。 　　司延安小跑几步拐进去，看清眼前的场面，一时说不出话来。一个脏兮兮的小黑孩儿跟那小猫对峙着，包子已经到了小孩儿手里。 　　见他出现，一猫一人都警惕地看着他。 　　厉害了，跟猫抢吃的，司延安着实惊着了。问了半天那小孩儿什么话也不说，画面里没声儿了，小孩儿也没有脸，就是个黑色剪影。 　　当时觉得这小孩儿是个哑巴，搞得他心生怜悯，管了次闲事。谁知管完才发现他会说话，只是不爱说而已。 　　太阳还是悬得很高，他俩坐在味道不怎么好闻的长椅上，那椅子一开始漆成了绿色，现在斑驳一片，大部分都脱落了。 　　他掰了半根碎碎冰给那黑影小孩儿，实在是太热了，热得恨不得缩小了钻进这半根冰棍里。 　　“为什么不说话？”他听见自己问：“为什么不求助？” 　　“没。”小孩儿说，声音沙沙的，冷着脸又很酷。 　　“没什么？” 　　“用。” 　　司延安愣了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唉哟这还会大喘气呢…… 　　“为什么没用？你看猫都会叫，叫了人摊主就给它吃了，你也去叫一声，肯定有好心人给你吃的。”司延安说。 　　“不会。” 　　“为什么不会？” 　　“猫。”小孩儿顿了顿，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比我，可爱。” 　　司延安听到自己又开始笑。 　　虽然看不清小黑孩儿的脸，他还是觉得对方的表情应该是奇怪的，茫然的，莫名其妙的。还带点猫式的常规鄙视。 　　“没人，喜欢我。因为，我，不可爱。”小孩儿认真说：“我要不到，东西。猫可以。所以猫，可爱。我，不。” 　　“可爱，就是讨人喜欢，对吗。”司延安说：“你自己也是人，你先喜欢自己，你不就可爱了。” 　　黑影小孩儿混乱中。 　　“你跟我说了话，我现在就觉得你挺可爱的。那只猫没你可爱。你做到了。”司延安笑了笑：“也去这么对别人吧，就不会饿肚子了。” 　　小孩儿最后被送了派出所，司延安站在巷口，再次望了望被电线杆切割的明亮的天。 　　巷子里传出猫叫来。 　　地上石板有裂纹，他避开那些纹路，一步步走进去。 　　黑背白爪的猫还在老位置，看见他，警惕的垂下尾巴，一动不动好半天，像是视频卡了。 　　他伸出手，一把提着猫后颈拎起来，这猫张牙舞爪的嘶吼，吵得人头疼。 　　“你这……”他晃了晃猫：“……你是想叫不可爱吗。” 　　司延安猛地睁开眼，心脏又开始跳得很难受。 　　车里有空调，之前冻得麻木的伤口痛感复苏，手指关节，额头，甚至每一寸肌肉都酸麻难耐。 　　他不知道怎么了，感觉身上像火烧一样，还有种与身体的抗议无关的，奇异的不安。 　　司机的相声已经关掉了，车里静得可怕。 　　手机还在手里，看了眼时间，只过去五分钟。 　　穿过大半个崇市，天上飘起了大片的雪。下车时司机好心问他要不要伞，司延安哑着嗓子拒绝了。 　　他加快步子往家走，几秒后又小跑起来，但当他终于站到门前，喘着气，却犹豫着，久久没按下指纹锁。 　　不可爱虽然是只热爱跟人类作对的猫，一天八百次想把它丢掉，但它也有一只猫应该有的，可爱的小习惯。 　　饿了会过来喵喵叫，不关房门会在你枕头上睡觉，有时候为了绝对的安静把门关上，出来时会发现它在门口窝成一团。 　　它挑食，馋，觉得猫碗里的东西一定没有你手心的好吃，小舌头干燥柔软，舔过去酥酥麻麻一片。 　　它还有个十三年如一日的习惯，如果屋子里没有别人，当你回家时，它会来迎门。 　　有时候是蹲在门后面打呵欠，有时候在鞋柜上舔手，花样百出。 　　但现在，他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一丝响动也没听见。 　　司延安终于把门打开，玄关一片昏暗，没有猫的身影。 第62章 　　明宸为了进小区, 脑汁都要熬干了。 　　司延安家小区的安保好到令人发指，他早早到那儿，打算像之前找徐黄山那样翻个墙, 结果发现高估了自己。 　　肉体凡胎敌不过高科技，小区围墙上拉了电网和红外警报，根据系统评估, 如果他硬闯，被电成人干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明宸还没丧失理智到这个程度, 只能瞪着墙，努力思考还能怎么办。 　　把保安打晕混进去的思路先被淘汰，他还不想以不是见义勇为的罪名进派出所, 这样一来就必须得借助工具了。 　　他绕着小区狂跑一通，发现南门附近有棵树, 离围墙不远, 而且长得特别高。门里也有棵粗壮的树，虽然不如外面那棵高，但超过了电网。 　　和系统商量了半天, 明宸总算弄了个计划出来——找根麻绳, 系个斧头, 爬上外面那棵树，扔进去嵌在小区里那棵树上。 　　自己这一头也绑树上, 然后吊着绳索进去。 　　进去以后把斧头拔下来, 再扔到墙外，就不至于太显眼, 一下子被发现了。 　　系统表示可以帮忙看红外线的高度和角度，里面斧头插的牢固程度，明宸终于觉得它还有点用了…… 　　但斧头上哪儿找真的是个问题。 　　什么年代了, 砍树都是电锯了，还斧头？ 　　他在墙外面转了好几圈，最后一个电话打给大鲸：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搞把真正的斧头来！ 　　卖包子的前混混头子惊呆，也不敢问有的没的，因为明宸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还没回来吗？”明宸倚着墙，焦虑地刷微博。 　　[定位仍在城北。]系统说。 　　明宸啧了声。 　　他不是没想过去那儿找人，但一来不敢插手司延安明说不让他管的事，二来也不好解释他怎么知道那个地方。 　　先让大鲸想着办法，要是实在不行，就在小区门口拦司延安的车。 　　“有病吧，星愿TV怎么跟着起哄……”明宸往下翻微博，气得想咬指甲：“不行我要说话了，我真的要说话了。” 　　系统只管动手的事，自然不会阻拦他动口，明宸开始啪啪啪打字，嘴上说着抱歉了刷你们的屏……一边连发三条。 　　过了一会儿手机开始狂震，明宸直接拒接所有来电，继续在微博上跟人吵架。 　　他们今晚的演唱会刚结束，风头短暂盖过了司延安这事儿。但是瓜永远比别的事更让人兴奋，明宸一下场，整个微博都爆了。 　　他俩关系好，是前段时间大家都知道的事，私底下那些“圈地自萌”的cp粉不谈，哪怕是普通粉丝也有所耳闻。 　　你说司延安出了这么大的事明宸知道吗？他们之前关系那么好能不知道吗？不过仔细想想也就是两个综艺一个杂志，说不定就是普通同事呢？哎呀太好奇啦—— 　　不过KC要演唱会大家也知道，团粉已经炸了好几轮了，说我们家哥哥们忙着呢，哪有功夫管你家破事，加上明宸确实没出现，这声音也就淡了。 　　直到明宸自己跳出来说话。 　　CP粉直接哭晕一大片，纷纷说洒家这辈子值了。 　　相比之下西施姐就不那么快乐了。 　　KC团剩下几人还在休息室呢，全都没回去，西施姐捂着胸口哼哼：“小祖宗要我命啊……早知道我刚刚就改他密码了……” 　　周晚兑嘶了一声：“你早就想改了吧，刚刚是不敢吧！” 　　西施姐被说中，心脏又噗嗤中了一箭，气得把手里的空矿泉水瓶砸过去：“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说着她手机响了，不得不起来出去接电话，认命地接受顶头上司的狂风暴雨。 　　剩下三人相互看看，纷纷开始编辑微博。 　　其实刚刚明宸跑出去，他们就知道，老幺肯定要公开说话的。想阻止他只有一个办法，拦着人不让走，再把他手机收了，关在这个小屋子里。 　　但包括西施姐在内，四个人都没想这么做。 　　后果是谁都不敢承受的。 　　“要管老幺收费了。”陆芒小声说：“我这么多粉丝这么大流量，一字千金总要的吧。” 　　平子哼了一声，打着字说：“有本事你当面提。” 　　“……”陆芒怒扔手机：“行了行了，发了发了！” 　　…… 　　明宸那边很快看到三位队友帮他说话，之前那股气顿时消得差不多。 　　他原地蹦蹦，活动手脚，司延安还没回来。他已经决定，就算在这儿等一夜也要等，还好没过多久，大鲸打电话来，说找到东西了。 　　“斧头真没有，但有个大钩子。”大鲸拍张照片过去：“吊车上拆下来的，比斧头大，我们要三人抬！这东西行吗？” 　　明宸一看，当即拍板：“拿过来！” 　　大鲸他们几个兄弟开了辆三轮把大吊钩和麻绳送了过来，那时已经夜里十二点了，一个个都好奇的不行。 　　“老大，这到底要怎么玩儿啊？”大鲸问。 　　明宸给钩子系绳子，随口答道：“哦，抛进去，挂里面那棵树上。” 　　几个兄弟顿时惊了，一片哑然，相互看看。 　　明宸不当大哥好多年，其实当年也没真去当这个头头。只不过是在沉默中爆发，把准备欺负他的一群混混打到哭喊爹娘，收手之后强行被认了老大而已。 　　大鲸现在的小兄弟们没几个认识当年的明宸，只是听前辈们讲过那过去的事情。看大鲸大过年，半夜下雪，还苦哈哈去找这找那，闹这么大动静，其实心里好奇的很。 　　有几个年少轻狂的，甚至有几分不以为然。 　　“这是要干啥啊！”有个小兄弟问：“进去挂树上，然后呢？” 　　明宸：“然后这头系在这棵树上，吊着爬进去。” 　　“偷偷潜入啊？”小兄弟惊了：“潜进去干啥？溜门撬锁？这不太好吧，哥你一大明星………” 　　“多什么嘴呢你！”大鲸猛地拍那小兄弟的头：“撬你妈的门，咱们老大肯定是有大事才进去的，对吧老大？” 　　明宸胡乱点点头，懒得跟他们说相声，确定绳子系得足够结实后，用力提起那大铁钩子，猛地一抡——飞跃地平线！ 　　“…………”小兄弟仰着头，脸色梦幻：“哥……你怎么也不叫我们搭把手啊？” 　　明宸：“啊？” 　　“就是，就是这个，这么重……” 　　“我不是扔进去了么。”明宸莫名，然后蹭蹭蹭开始爬外边这棵树。 　　几个年少轻狂的小兄弟都呆住了，之前那股不以为然的念头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有点害怕。 　　大鲸了然地看着众人，小声说：“明白了么，以后还尽心么？” 　　众小弟：“懂了懂了，不敢了不敢……” 　　明宸不知道他们复杂的心理转变，上了树后弄好绳子，手脚并用的吊着绳索往里爬。幸亏有系统，不然明宸还真不敢玩这种高难度动作。 　　电网不是闹着玩的，红外也不好判断，即便有系统，他这一路还是爬得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触到了警报，整个小区疯狂广播。 　　精神高度紧张的后果，就是终于爬到终点后身上有些发虚。 　　明宸趴在树上缓了会儿，刚刚背后出了一身汗，这会儿风一吹，有点冷。刚刚为了方便活动，他把外套给脱了，这会儿就一件毛衣一件打底。 　　大冬天的，刺激。 　　[明宸先生，]系统出声：[男神已经到小区了。] 　　“这么快？”明宸一愣，想想从上一次问他在哪儿确实过去好久了，之后一直在折腾那个绳子，也不奇怪。 　　“那我赶紧进去……”他从树上跳下来，想处理钩子了，但太麻烦。他急着走，就让大鲸他们从外面处理绳子了。 　　小区大得开车都得兜半天，明宸选的这棵树还在司延安家对角线。他再加快脚步，到地方时也已经过去了七八分钟。 　　窗户是黑的，没开灯，还没到家么？ 　　不是早就进小区了？ 　　明宸在心里问了一下，系统却没说话。他心下有点不安，下意识放慢脚步，走到门口时，发现门是开的。 　　“……男神？”他茫然地左右看了看，确认门口没有别的身影。黑洞洞的门像怪兽的口，藏着些晦暗的，令人难过的情绪。 　　他定了定神，踏进门里。 　　司延安听到了脚步声。 　　他从明宸没进门前，就已经听到了他特有的，欢快的节奏，他知道是谁，但他没有力气应答。 　　好像瞬间失去了对情绪的感知能力，他蹲在原地，只觉得非常的累，累到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一句话都懒得再说。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十几秒，他听见明宸的声音，颤抖的，带着不可思议。 　　“猫……”明宸顿了顿，说：“别看了。” 　　“司延安？听话，过来。” 　　他感觉手被拉住了，但感受不到温度。他僵硬的，蹲在那里，眼前是不可爱的身体。它窝在离食盆不远的猫窝里，和往常睡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身体没有了起伏，一动不动。 　　他不敢伸手去摸。 　　也不敢动。 　　不可爱活了很久了，在猫界，它不算寿命很短的猫。如果不是当初捡回来，也许早就不知道在哪个街头死了。 　　最近一年，它也的确表现出了老态，不爱动了，腿脚不如以前好了，上次想跳上洗手台，竟然脚滑摔了下去。 　　知道它会死。 　　明明知道的。 　　但那根神经还是倏然崩断，好像是电视机被断了信号，画面闪着一片黑白雪花，发出滋滋滋的，令人想把耳朵捂起来的白噪音。 　　但他动不了。没办法控制耳朵，或者视线，他只是蹲在那里，看着猫。 　　“司延安？”明宸抬高声音，然后又靠近，软软地喊了声：“哥？” 　　眼睛被一只手挡住了，他被半拖半抱地放到了沙发旁边。 　　明宸开始处理那只猫，先把猫窝放进纸箱，然后拿到了门外去。他似乎打了电话，不知道说了多久，房间里自始至终没有开灯。 　　“吃点东西吗？”明宸问：“头上怎么了？” 　　又过了很久，明宸问：“哥？你吓到我了。” 　　司延安想说对不起，但无论如何就是动不了，觉得非常、非常的无力，无力到开始恨自己。 　　“哥？”明宸哭了，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砸到他的手上。 　　这一次他感觉到了温度，非常的烫，如果不是知道这是眼泪，他会以为是开水的那种程度。 　　“别难过了好吗……”明宸哭得特别用力，打了两个可爱的哭嗝：“我……以后我做你的……小猫……我也有……有尾巴……” 　　司延安感觉心脏狠狠揪住了，疼得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他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 　　一个年长者，管理不好自己，也没有给别人带来任何一点快乐。 　　他让人伤心了。 第63章 　　过了很久。 　　月亮在地上映出了窗户的形状, 已经偏移了一个很大的角度。 　　司延安终于动了一下。 　　明宸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小朋友跟被欺负了似的，眼睛肿得不像话, 红红的，像被人打了。实话说，不仅不丑, 还很惹人怜爱。 　　他想起那天去练习室的时候。 　　小朋友忙得很，留在公司通宵, 怎么听怎么辛苦。他那天本来要睡的，看到那条微信就睡不着了，也没多犹豫, 就决定去看看。 　　明宸窝在一地的衣服里，睡得那叫一个香, 张着嘴, 能看见一点牙齿边缘。眼眶红红的，像个团在地洞里冬眠的松鼠，看着就很舒服。 　　现在也不错。 　　虽然姿势别扭了一点, 眼睛哭红了, 还是睡得很熟。 　　司延安把人抱起来, 放到沙发上，明宸自己动了动, 手脚蜷起来, 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司延安笑了一下。 　　他去洗了个手，把关节处的干涸血迹全搓掉。然后拆了瓶酒精, 直接倒上去。 　　等酒精不再往池子里滴，他抽了张纸擦干净手心，从兜里把手机摸出来, 一看已经没电了。 　　拿去插上电，他从地上找到明宸的手机，拿起他的手，指纹解锁。 　　微信的消息框不停地往下跳，司延安瞄了一眼，都是属于那个叫“冷静的一家人”群的，是他那群队友。 　　消息多半是图片，他没点出来看，直接进了微博。 　　意料之中，明宸果然发微博了。 　　连发三条，全都很长，司延安仔细的，一行一行看了下去。 　　@明宸-KeepCalm：今晚谢谢大家，我很开心，场馆信号不好，有些事现在才知道。 　　我有些话要说，可能有点长，很抱歉打扰大家了。 　　司延安是位非常好的前辈，目前网上对他的种种诋毁，都是不真实的。我是他的粉丝，实际认识他也有一段时间了，自认比你们更了解一点。 　　首先说那个最荒谬的。关于猫，我恰巧知道，是前辈捡的野猫，养了十几年了，名字叫不可爱，我见过它，还给它买过猫碗。它只是一外出就叫得比较个性，宠物店对它的猜测完全是基于想象的发散，没有任何证据的。 　　@明宸-KeepCalm：然后关于郑佳期，我认识你，你在录《一起旅游吧》时就对我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在剧组庆功宴上，我们也是见过的，你来向司延安敬酒，在众人面前感谢他对你的帮助。 　　几次遇见，我从没见你们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关系，前辈也说过他并没有和任何人谈恋爱。作为一个智商情商都正常的人，我认为，你不应该让前辈拿出“你们没有关系”的证据，而是你，应该拿出“你们有关系”的证据。不然你的所有指控，都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 　　还有扬帆投资，你们的撤资背后的事情，我恰巧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是你们做错了事，不得不退让，前辈为了接手这个摊子，也没少花代价。 　　你们现在假装受害者，语焉不详地引导群众作出猜想，是不是太没有道德了？ 　　@明宸-KeepCalm：我看了看微博，发现有很多人，认为公众人物都是很坏的，爆料就一定是真的。对你们来说只是看个热闹，但对于当事人来说，这样的谩骂和诋毁本来是不该承受。这些所谓“爆料”没有一条是有证据的，仔细想想就会明白。 　　我和前辈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他也许还有别的维护自己权益的手段，我还不太清楚。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说一说，不想再看到这样肆无忌惮的狂欢了。 　　我对自己的每一句话负责，希望你也是是。 　　评论： 　　——SYA给你钱了？ 　　回复：没有。 　　——我靠，第一个往对面站队的，主动往泥坑跳？兄弟牛逼，第一次觉得你是条汉子 　　回复：说的实话。 　　——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的，你又知道了？ 　　回复：我知道 　　——举手！我有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开始抱SYA大腿的？抱得舒服吗？现在代价是发微博，后悔不后悔啊[大笑][大笑] 　　回复：没有，我自己发的。 　　——猫叫什么名字呀，什么品种呀，公的母的呀，吃什么猫粮呀，有几颗牙呀，有几根毛呀 　　回复：叫不可爱，应该是土猫，黑背白爪子。猫粮不知道，袋子好像是金色的，后面两个不知道。 　　——宸妹求求你，别回那些没[马]的孤儿了好吗，我要哭了 　　回复：别哭，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有些人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是明宸虐猫了？明宸打人了？sya那儿还不够你们发挥是吧？我就想问问扬帆投资怎么回事，你都知道了啥？说出来大家听听呢 　　回复：得经过剧组和前辈的同意，明天我问问。 　　——嘻嘻，你也被sya睡过了吗[可爱] 　　回复：没有 　　——宝贝儿……别被当枪使了啊……他自己还没说话呢怎么要你说啊…… 　　回复：绝对不会，我了解他。他可能有他的计划，我只是太生气了。 　　——我第一次看到宸妹打这么多字，居然是为这事儿，心都凉了 　　回复：抱歉 　　——嘻嘻，你也被sya睡过了吗[可爱] 　　回复：没有 　　………… 　　司延安一直向下划，划到某个明宸停住了的节点。 　　应该是收起了手机。 　　在那之前，他认真的，一条一条的回复着这些或看热闹或侮辱的评论。除了脏话，几乎是每一条。 　　明宸是个不爱解释的人。 　　他虽然是组内的可爱担当，但微博其实很素净，远没有陆芒话多。他除了公司要求，很少自拍营业。看他评论里一些粉丝说的话，似乎也不空降粉丝群，不发晚安服务，很偶尔的才转一些同人图。 　　司延安记得他在寺里，被一个同类型的，忘了叫什么的艺人写小作文编排，心情不好，还是一句话没说。 　　明明憋了个够呛，也只是在吃饭时对他抱怨了两句。 　　这样的明宸，竟然写了这么长的解释，又一条一条的回评论。 　　直到现在，夜里三点了，评论数还在不停地飙升。有他很多粉丝求求他别这样，也有很多人觉得有意思，故意说一些奇怪的问题想让他回答。 　　钟表声滴答作响，是时间流逝的声音。 　　手机电量报警，司延安才回过神来，慢慢的，慢慢的把脸埋进掌心里。 　　刚刚之前明宸哭的时候，还只是起了个念头。 　　现在倒是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半晌，司延安抬起头，点了几下屏幕，切进明宸微博的账号管理。 　　先把密码改掉，然后在通讯录里找到明宸经纪人的电话。他把手机放回沙发上，明宸手边，而后换了自己的手机，存下号码。 　　明宸睡得很熟，他来回走动了半天，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人也没动动手指。 　　但司延安不敢把人抱回房，主要是担心他醒，也只能这么着了。 　　简单收拾了个小登机箱，司延安离开别墅，出了门。 　　他换了件冲锋衣，非常厚实保暖，即使被寒风兜头一吹，也只感觉清醒。 　　打车，买票，来到机场。深夜路上没人，他一路顺顺利利。 　　坐到贵宾室，喝着红枣茶，他拿着手机酝酿了一会儿。 　　不经意间抬起头时，见到一片朝阳。 　　机场靠停机坪一侧是落地玻璃，天顶也极高，视野辽阔。地平线被染上浅色，由蓝变紫，一点点晕开，隐去了星辰。 　　司延安一直很喜欢辽阔的东西。 　　可能是受那位消失已久的天文学教授父亲的影响，星空他喜欢，朝霞也喜欢，沙漠与烈日，一眼看过去不着边际的戈壁，深潜时的黑海，他全都很喜欢。 　　还有明宸昨天的舞台，他站在上面，渺小得像一颗星星，但歌声一起，又充满了整个体育场的空间，他也非常非常喜欢。 　　明宸很好，是他不配。 　　司延安对着朝阳发了会儿呆，直到金橙色铺满视野，有些刺眼了，才一行行在手机上敲起字来。 　　打开微博，发送。 　　“先生，还有二十分钟登机，您需要再喝点什么么？” 　　司延安把杯子向前推了推，示意她倒水。 　　又向她要来一根针，把手机的sim卡扒了出来，扔进了角落垃圾桶。 　　*** 　　明宸上蹿下跳，疯狂找了三天，最后不得不承认，司延安真的跑了。 　　他眼泪汪汪的去司延安公司堵汤圆，汤圆被吓得六神无主，瑟瑟发抖地缩在办公室不敢出来。 　　“我真的联系不上他！”汤圆在门里喊：“绕了我吧大王！我跟你一样想杀人！求求你把我们保安放了把，人家大叔年纪一把工作不容易啊！” 　　明宸吸吸鼻子：“为什么啊！总得给我个理由吧！还有你们这破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解决不了啊！？” 　　汤圆叫苦连天：“我哪知道啊，司延安才是祖宗，我这次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明宸很不甘心地把挟持来的保安放了，失魂落魄的离开，又浑浑噩噩地在养心斋附近游荡一圈，钻进一间酒吧。 　　人生第一次，想喝点东西麻痹自己。 　　他戴着黑框眼镜，头发特意抓得遮住眼睛，要了杯威士忌加冰，奔着灌醉自己去了。 　　结果越喝越清醒，只得趴在桌上，忍不住咬着下唇哭了一会儿。 　　真的太难受了。 　　怎么会这么难受啊。 　　他那天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屋里空荡荡的，自己躺在沙发上，盖的司延安常穿那件风衣。 　　桌上贴了个胡萝卜便签，以往都写着早餐在哪儿什么的，这一次写的让他滚。 　　好吧，不是这么说的，但“觉得不合适会有人更疼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和滚字有什么区别！？ 　　真就人不如猫呗，猫死了没心情玩了他也得滚是吧？说好的他比猫重要呢？当屁放了？ 　　明宸哭了会儿，渐渐觉得疲惫。 　　脑袋里一片空荡荡的，很茫然，不知道该往哪儿去，该怎么办。 　　他其实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因为系统表示你男神距离太远，我定位不到。也就是说男神出国了，出的还比较远。 　　明宸想过，要不要往各国飞，让系统帮忙找人，但想想又算了。 　　找到了又怎么样？男神已经不要他了啊。 　　他的微博倒是被看到了，司延安转发了他，说你别说了之后我来处理。 　　而后又自己发了一条，挺简短的，就说让扬帆投资和侯文昌接法院传票，官司肯定打到底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威胁很有用，那些添油加醋的帖子一夜之间不再增长，网上的风波也渐渐平息。 　　他发的微博也没影响什么，代言，青春大使，还有已经接的和还没接的各项工作都好好的。 　　除了司延安不见了，别的一切都好好的。 　　明明不应该的，那可是男神啊…… 　　手机响了，明宸手一抖，飞快地看屏幕。他才发现他可能已经有点醉了，屏幕上的数字很模糊，他不太对得上焦，看不清。但反正不是男神。 　　心下失望，他还是接了起来，含糊地喂了一声。 　　他迷迷糊糊应了了几句，都不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而且乐队声音也够大的，他感觉自己在对着手机喊。 　　等他又灌了两杯酒，面前忽然坐下一个人。 　　“明宸？”这人问。 　　明宸下意识：“认错人了。” 　　对面：“…………” 　　这人穿了套深灰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还戴副眼镜。 　　他盯着明宸看了会儿，缓缓掏出手机，又打了个电话。 　　桌上响起了欢快明朗的旋律。 　　“明宸。”这人点点头，挂掉电话：“我是司延安的朋友，我叫傅永川，有点事找你。你还醒着吗？” 　　明宸眼睛睁大了，挺直腰杆，脸喝得通红一片，还是努力点头：“我我我是。” 　　“……”傅永川面无表情：“嗯，是这样，司延安给你撕来个电影，资料在这儿，你拿回去给经纪人看看。” 　　说着，一份文件夹推到明宸面前。 　　明宸惊呆了，感觉酒意全褪了下去。 　　“你经纪人也许听说过，是部纪实电影，讲歌手闻莱的。”傅永川啧了声：“我是觉得这个好，比徐黄山那个动作片好，但司延安魔怔了，非要争那个，还跟扬帆撕起来………简直有病。” 　　傅永川说着，面露愉快：“结果不还是得老老实实拿闻莱这个？啧啧啧。” 第64章 　　闻莱那部电影, 名字经过几次修改，前几天才正式定了，叫《星尘歌者》。 　　傅永川简单说了说电影的情况, 由哪家筹拍，剧本版权在谁那儿，主要资方是哪些。 　　原本版权方是打算缩减成本, 找素人拍的，但司延安扔给傅永川一家塞满了钱的公司, 让他捆着明宸玩一手带资进组。 　　筹拍方哪有不愿意的，又不用自己花钱，还蹭到了人气偶像的热度, 做梦都要笑醒了好吗。 　　这种时候再扯什么“有原型的角色还找名人来拍说不定会有争议哦”就太假了，筹拍方恨不得今天争议明天争议天天都争议呢。 　　“……那和扬帆有什么关系？和徐导呢？”明宸茫然问。 　　“你不知道？”傅永川惊讶了：“这都没跟你说啊？” 　　傅永川跟汤圆他们不一样, 似乎司延安吃瘪他还挺高兴, 也不管能不能说的，把他知道的统统倒了出来。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你长得一副小甜甜的模样, 竟然觉得你适合动作片？？徐黄山和扬帆老合作方了, 你要去, 他肯定插不了手么。加上他一直看不惯扬帆，前段时间就忙着狙他们公司, 策反他们股东, 想把扬帆吞了。”傅永川幸灾乐祸：“哪有那么容易，你看这不翻车了嘛！” 　　明宸又快哭了, 用力瞪着他。 　　“咳。”傅永川收起笑容：“侯文昌就是个无赖，没底线，司延安跟他斗十次有九次输嘛。主要人家豁得出去, 这你不能不服啊……我猜他是想拖着不理，看谁耗过谁的，那边买通稿也不便宜。不过现在看来又放弃了。” 　　傅永川重新摆了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折腾一通什么意思，反正我欠他个人情，接手这个摊子，就是来给你传话的。搞扬帆的钱他抽出来投给了《星尘歌者》，总归左右你都有戏演，别想太多。” 　　明宸怎么能不想太多，他都吓呆了。 　　他整个人茫然地盯着桌面，过了一会儿，脑袋直直栽下去。 　　“哎！” 　　傅永川吓了一跳：“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叫个人送你回去？喝成这样是又想上热搜？真搞不懂你们，司延安脑子不好使你也不好使吗，绝配啊……” 　　明宸额头抵着桌面，凉凉的。 　　“他为什么要走啊？”明宸不明白，难受得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他都给我搂资源了，为什么要走啊？是后悔了吗？觉得我很麻烦吗？” 　　傅永川好半天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会儿，眼神复杂。 　　酒吧空气里满是甜腻香气，和各种酒味与嘈杂声响混合，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的混乱漩涡。 　　“按我的了解，他要是真觉得麻烦，一开始就不会给自己揽这些事吧。” 　　傅永川淡淡说：“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他一向奇奇怪怪的。” 　　说完，傅永川把文件夹留下，很快离开。 　　明宸坐着，又续了两杯酒，喝得有点反胃了才停下。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博，提示登录。 　　大号登不上去了，换上小号。 　　小号的私信和消息都已经爆炸，明宸大致看了看，主要分两种。一些是指责他这么重要的时候为什么不出来关心司延安，一些是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一直没消息。 　　明宸挑了几条回复了一下，想发条微博说点什么，面对空白输入框，又很迷茫。 　　私信处又跳了条消息，明宸下意识点开，是他刚刚回复的一个妹子，跟他这号是点赞之交，也是个老“安瓶”了。 　　[女神啊啊啊！你终于出现了！！！没事就好，担心死你了！！] 　　[我之前的留言你不用看了！已经没事了！明宸有出来帮男神说话！男神后来也发微博了！！！呜呜呜！！开心死了！！！] 　　[之前我们都很慌，主要是谁都不说话，虽然觉得房子不会塌吧爆料那么假，但就是很慌呜呜呜，幸好明宸出来了，他也太好了吧，就超级感谢他，我们都去他微博留过言了！女神你也可以去看下，他人超级好的！] 　　明宸看她一条一条的发，有点想笑，又觉得心酸。有什么用呢，又不能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妹子显然还没说完，很快又跳出一条。 　　[虽然还是有很多黑在骂男神，但是只要有一个人站在他那边，感觉就不一样了！] 　　明宸愣了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回了一句：嗯。明宸会一直站在他那边的。 　　然后退出了微博。 　　会一直在的。 　　没什么好哭的。 　　如果不是碰见武神系统，他直到今天还暗搓搓在网上刷着司延安的消息，去他的首映电影院外面排队，暗搓搓当一个小粉丝。 　　而不是能站出来说一声“我知道”，“我是他朋友”，替他说话。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明天他就会好了。只是现在，就现在，他还想再喝一点……应该可以吧。 　　*** 　　“傻子！” 　　陆芒骂了句，给平子扣上帽子。副驾驶车门打开的非常艰难，因为巷子太窄了，平子一路开进来的时候，感觉后视镜被刮到好几次。 　　陆芒好容易开了个缝，从里面钻出来，平子懒得再挪动位子，也从副驾那边的车门爬了出来。 　　“行了，”平子皱着眉，看陆芒发泄似的把车门用力带上：“你在老幺面前少说两句，他已经不高兴了。” 　　陆芒吸着气从车和墙壁的夹缝里往外挪动，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哪里敢啊。” 　　这车停得太狂野，酒吧后门里跑出个服务生，赶紧接过平子的车钥匙给他善后去了。两人戴着帽子口罩，做贼似的钻进酒吧，穿过一溜迷醉的男男女女，终于找到了明宸。 　　“醒醒！”平子坐到他侧面，挡住大部分路人的视线：“有狗。” 　　明宸还是趴着，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陆芒摸了把他的头发，没动静，忍不住又狂rua两下，还是不动，只得叹了口气在另一边坐下：“得，睡成猪。” 　　他俩找到明宸，还得亏周三的奇妙社交关系。周三的狐朋狗友之一今晚正好也在这个酒吧喝酒，正好看见了明宸，又正好看见了一个眼熟的狗仔。 　　那位朋友非常警惕地给周三去了电话，周三一时走不开，赶紧叫陆芒和平子去捞人。 　　明宸平时躲狗非常有一套，是别人都学不来的那种。当他想隐藏的时候，只要有人注意他，他立刻就能察觉。 　　但现在这项功能显然失效，人都爬不起来了。 　　“平哥。”明宸突然出声，声音小小的，几乎快听不见。 　　“嗯？”平子弯腰去看他。 　　“好难受啊。”明宸说。 　　平子看了陆芒一眼，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明宸身上，把人搂到怀里：“嗯。” 　　没一会儿，他感觉老幺在小幅度颤抖，温热的吐息在胸口腾出一片热度。 　　陆芒瞪着他俩，站在靠桌子外侧的地方挡视线，大概有一肚子话想嘲讽，但出于各种考虑还是咽了回去。 　　最后只站在那儿充当屏风。 　　又过了一会儿周三来电，说他也快到了。 　　那狗仔已经被他朋友拦在了厕所，让他们别太紧张。 　　一刻钟后周三从正门进来，找到他们这桌时，看见明宸正挂在陆芒身上，两手勒着他脖子。 　　陆芒一脸窒息，还不敢动，周三吓了一跳：“咋了这是？你又嘴贱？” 　　陆芒艰难摇头。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我先去找我朋友看看情况。我说可以了你们再走。”周三打了个招呼，往后面去了。 　　不久陆芒收到消息，让他们走前门，他开了辆朋友的车来的，狗仔不认识车牌号。 　　陆芒拖着已经挂在他身上的明宸，艰难挤出了门。 　　平子刚拿了周三的钥匙，找到他说的那辆车。红色保时捷，显眼得像奥运方阵里的火炬，一瞬间觉得很无语。 　　“有点谱吗周晚兑！”陆芒呛了一口寒风：“我是不是要感谢他没搞辆摩托来！？” 　　平子利索开车门：“行了……赶紧的。” 　　平哥的开车风格是团内公认狂野派。陆芒把明宸塞进后座，自己也上去，车门刚带上，引擎轰一声就开了出去。 　　他掉了个头又把周三接上，踩下油门一路向北，最后终于进了崇市主干道。 　　开了三分钟，离开那个满是人堆的环境，车里静下来。 　　周三不习惯，放下副驾窗户，冷风灌进来。遇上个大红灯，前面有个反应慢的司机在灯绿了以后久久不起步，惹得后面一片鸣笛此起彼伏，声音刺耳。 　　于是周三又把窗户关上了。 　　“老幺，说说呗？”周三受不了了，回头看了眼。 　　陆芒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发呆，明宸披着平子的外套，身体前倾，垂着头。 　　“抱歉。”明宸抬抬头，这时候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没看到有狗。” 　　周三：“啧，这次真是你不对了啊，要不是我朋友看见，真把你拍了，一顿看图说话，什么青春美少年夜店买醉，那不完了吗？” 　　“拍到什么了？”陆芒皱皱眉。 　　“啥也没拍到。”周三道：“亏老幺选的座位好，那俩狗仔找不到好角度，还在等机会呢。大冷天了大家都不容易，我删了照片把相机还了，那俩态度还行。” 　　红灯过去，平子径直往郊区开，路上渐渐不堵了，车速快起来。周三和陆芒不约而同降下车窗，重重呼出一口气。 　　“最后一次了。”明宸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明天不这样了。” 　　“……司延安到底怎么了啊？”周三之前没听，忍不住问。 　　“哦，他出国散心去了，和我说分手，手机什么都关了，联系不上。”明宸说：“然后留了个电影的资源，让他朋友把资料给我了。明天我跟西施姐说。” 　　“啊？”周三回头看他，反应了半天：“怎么这样啊？” 　　明宸笑了笑：“嗯。不提这个，说电影吧。你们听过么，讲歌手闻莱的，传记电影。叫《星尘歌者》。” 　　“卧槽！”周三从座位上弹起来，脑袋差点碰到车顶：“这个？闻莱这个可以的啊！我之前听我一兄弟讲过，毛思徽和程醒都在争的！” 　　明宸点点头：“然后还有一个……” 　　“还有？” 　　“我打算争取一下。”明宸说：“徐导的《少年行》。” 第65章 　　陆芒啧了一声。 　　“那是啥？”周三问：“哪个徐导？什么类型的片儿？名字已经定了？” 　　“徐黄山, 动作片，扬帆投资的。”明宸看向窗外，眼睛被风吹得眯起来：“原来导演找过我很多次, 现在他未必会想要我了。” 　　他停了停，声音带着些鼻音，还有点沙哑：“但我要它。” 　　这句像狠话似的, 冰冷又强势，把三人都听傻了。 　　扬帆和司延安有恩怨这事儿已经不是秘密, 大家都避免在明宸面前提这个名字，没想到他自己先说了。 　　还说得很可怕。 　　周晚兑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大喊：“卧槽？卧槽！你是要报仇吗？要报仇吗！” 　　陆芒踢他椅背：“吼什么！” 　　周晚兑：“有什么要帮忙的？哥支持你！” 　　平子忍耐：“别起哄，明宸你也冷静点！” 　　“周傻逼你不是朋友多么, 去跟扬帆老板混个哥们。”陆芒翻了个白眼：“然后方便老幺提刀就上？醒醒！” 　　周晚兑喊：“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混？我兵不血刃好吧！老幺你说, 你到底想把它搞成什么样儿，我来想办法！让它倒闭？破产？倒着负债？我回去问问看！” 　　“让那个老板写道歉信，你行么？”陆芒琢磨了一下。 　　“这个比较难, 还是老幺提刀就上快一点。”周晚兑遗憾。 　　平子忍无可忍的回头：“你们够了——” 　　话音未落, 明宸忽然用力拍了下坐垫：“停！” 　　众人一静。 　　“别说话, 有车跟着我们。” 　　三人神色一凛，收起玩笑, 纷纷向左侧窗外看去。 　　“黑色大众, 跟了一路了。之前车多看不出来，但刚刚两个直行, 它都在，尾号好像是569，前面的没看清。” 　　明宸冷静地：“周三你再问问你朋友, 之前真的甩掉了么。” 　　周晚兑脸色难看，一个电话拨过去，嗯嗯啊啊一会儿，说：“不一定是同一拨。” 　　明宸点头。 　　“这几天老幺正在风头上，”陆芒说：“跟他的人估计不少。是我们引来的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我提速。”平子坐正：“试着甩甩看。” 　　圈里大家最讨厌的狗仔莫过于追车的，微博大讨论过几次，人人喊打。 　　现在狗仔们也学乖了，如果不是想碰个大新闻，很少有这么干的，干了等于结仇，结大仇。 　　现在看来，明宸可能被定义成大新闻了。 　　平子捡大路开，红色保时捷非常给力，可惜限速和红灯影响了他发挥，赛道野王开得烦躁不已。 　　“不行，不上高速肯定甩不掉。”陆芒说：“要么停车对话吧，把人劝走。” 　　周三不爽：“凭什么？就开高速！开它个一夜不回崇市！” 　　“不行。”陆芒皱眉：“平子别飙，你驾照剩几分了？” 　　平子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松了松油门。 　　明宸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看着那辆车，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平哥往回开。” 　　“什么？”平子侧头。 　　“往市区开，老城区，养心斋那边。”明宸说：“到巷子附近把我丢下来，你们就先回去吧。” 　　他笑了笑：“今天辛苦了。” 　　陆芒看他：“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明宸说：“这些人冲着我来的，我下车进巷子，他们肯定也要下来追。那边我很熟的，随便就甩掉了，然后直接回家睡觉。” 　　三人一愣，乍一听感觉没见过这种套路，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好像没毛病。 　　老幺认真起来跑得贼快，而且他轻装上阵，狗仔是肯定要扛相机的。 　　但唯一不好说的，是他今天喝太多了，之前还醉得趴在桌上起不来。 　　“你行吗？”陆芒摸了摸他额头，看他眼睛的确已经晴明了：“不会跑不动吧。” 　　明宸揉了下眼睛：“已经醒了，迫切想下去跑一跑。” 　　“……行吧，”队长拍板：“平平调头。你下去试试，不行打个电话，我们就回来。” 　　平子没说话，但在下一个十字路口调了头。 　　这一举动似乎让追车的狗仔们很迷惑，竟然忘了隐蔽自己，和他们隔着绿化带擦肩而过的时候，驾驶座还把车窗放下了，疑惑地探出头看。 　　“Fuck！”周三也把车窗按下来，冲着那边竖中指。 　　狗仔们：“…………” 　　“坐好！”平子一阵愉悦，油门一踩，在冬夜里呼啸向前。 　　“老幺别伤心！白白就白白，下一个更乖！” 　　周三亢奋了，扯着嗓子唱起他们早年一首中二歌：“雨停后云淡风高~~她看着我说想起我就煎熬——” 　　“噢噢~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下一句是平子的part，他本能的接了下去，发现周晚兑调儿起高了，唱得有点艰难。 　　“missing you——在那黄昏的雨后~如果时间停住~是否一切都不会老……”陆芒唱到这part，停了两拍，打了个响指。 　　四人齐声吼：“那就远离我——离开我的彩虹——离开我的心中——离开我的perfect home——” 　　明宸游刃有余，其他人鬼喊鬼叫，平子忍不住把车窗开到最大，周三大喊：“嗨起来！” 　　“是否我让你不满意——到底算是谁的问题——”明宸起了第二段，一边唱一边笑：“噢噢~冰淇淋巧克力——都是我的不给你——” 　　三人给他唱和声：“那就远离我——远离我我……” 　　耳边是风声，明宸闭着眼睛喊。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 　　平缓，温和，舒服，让他觉得没什么，没什么，都会过去的。 　　一路唱回去，到了地方打开车门，平子嗓子都哑了。 　　“快跑。”来不及多叮嘱，平子说：“手机拿在手上，我们在附近兜几圈，你好了打电话。” 　　陆芒推了他一把：“去。” 　　明宸点点头，看到那辆黑色的大众果然停在巷口，又等了几秒，才冲进了巷子。 　　[明宸先生，]系统说：[晚上好，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三点整，你今天的有氧运动和力量训练均未完成。] 　　明宸心想我知道，之前我喝酒的时候你就叭叭个不停。 　　身后传来人声，他放慢脚步等了一会儿，直到确保那些人看到他了，才又向前跑去。 　　系统：[虽然你心情有起伏，但健康的体魄才能更好的迎接挑战，自律的生活有助于你获得成功。你还有两小时来完成今日训练任务。] 　　明宸：“啊。” 　　他在拐角处停下，轻轻一跃上了房顶。两个狗仔迷惑的左右看看，最后一人选了一边，分头追。 　　明宸随便选了一个，跟着他向前跑。 　　系统：[本阶段请假次数已用完，如果今日缺席训练任务，将会失去本阶段奖励的领取资格。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头顶的月亮：“我知道了，这不是跑了么。” 　　系统：[……] 　　系统似乎觉得他这两天十分不像话，又一次劝解道：[明宸先生，男神系列奖励依旧可以领取，只要你勤奋锻炼，一切皆有可能。系统将会尽全力帮助你，请不要自暴自弃。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肯定给你跑够量。”明宸说：“你看着。” 　　明宸说完，看着跑了一整条巷子都没看到人，迷茫的停下脚步四处看看的狗仔，他纵身一跃，轻巧落在那人背后。 　　“嗨。”明宸打了声招呼，手上一晃，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但下一秒，那位狗仔脸色就变白了，他背在身上的相机竟然到了对方手里！ 　　“我们换换？”明宸一笑，转身狂奔。 　　那狗仔尖叫着追了上去。 　　[系统。]明宸一边控制着节奏小跑，一边问：[我想要那个动作片。] 　　[本系统非常支持。]系统道。 　　[也许会很难。]明宸说：[现在这样的情况，我这个选项，扬帆肯定会优先避开。仅仅是徐黄山喜欢我，可能已经不够了。还记得演唱会之前，徐黄山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么？说有点事想找我谈，没想到演唱会一结束就出了司延安的事。] 　　[是的。]系统道。 　　[那时候男神和扬帆应该已经起了争执，并且到白热化的阶段了。] 　　系统没说话，不知道能不能分析出个答案来。 　　但明宸并不需要它来给解释参考。 　　他只是说：[本来我真的无所谓……但司延安希望我去。] 　　系统：[……] 　　明宸提气，一跃，再上房顶。 　　他斜跨过一座民宅，脚步在不太牢固的瓦片上踩出了丁零当啷的声音，他很快走到巷子一侧墙上，甚至没有多酝酿，一个起跳，落到了巷子另一边。 　　而后继续向前。 　　[在他回来之前，]明宸心说：[我会把这些都弄到手。] 　　系统久久不言，明宸已经抓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一阵大风呼啸而过，把他遮着眼睛的刘海全吹开了。头顶云层散去，银辉洒下，他从背后看着那人。 　　有氧运动时间到，他看了眼手机，而后从房顶跳了下来，一脚踢再那只狗仔的背上。 　　“杀人啦！”狗仔杀猪似的叫起来：“明显杀人啦！” 　　但巷子里太静了，完全没人理，明宸又给了他一脚，让他收声。 　　他其实不算很甜的长相，主要是长年带笑，气质又偏乖，整天哥哥姐姐的叫，不甜也甜了。 　　可他知道，他冷着脸的时候，大鲸他们那帮人，都是怕过他的。 　　“我们的相机！”那尖叫狗仔在地上滚了一圈，看到明宸背着的黑色包，目眦欲裂。 　　明宸晃了晃：“这个？等你朋友来吧。” 　　话音刚落，身后真的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那位被抢走相机的狗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还喊着：“我的相机！相机！！！” 　　明宸歪歪脑袋，提起面前这人衣领，像拖个麻袋拎起来。然后他单脚踏墙，纵身一跃，而后把手上的“麻袋”像扔垃圾似的冲着狂奔的那只狗仔甩过去。 　　稀里哗啦一阵响，两人重重摔在一起。 　　这一摔，两只狗仔再也说不出话来。 　　明宸蹲下来，打开相机包，一通翻，什么也没找到。 　　他叹了口气，又趁着两人只顾晕头转向的呻吟，分别掏了他们的口袋。 　　这回终于有了收获，这两人都带了名片盒，除了属于别的一摞，自己的公司也清清楚楚。 　　“娱兴传媒。”明宸读了一下：“有点耳熟？娱乐88是你们的号么？” 　　两人自然不会说。 　　明宸盯他们看了会儿，一个电话打给周晚兑，先让他们回去，说自己搞定了，然后问了这个公司。 　　周三不是白社交的，他上朋友那儿问了下，还真弄到了一手情报。 　　这个娱兴传媒，不仅有一堆营销号，而且在这次给司延安泼脏水的行动中全部下场，是最活跃的那一批。 　　追车狗仔本来就让人讨厌，何况还是疑似扬帆手底下的人。 　　明宸不再追问，也不管他们只是单纯的合作，还是和扬帆有什么更加深刻的联系，他一手一个提着他俩的衣领，拖着往前走。 　　力量训练，加丟垃圾，效率极高。 　　“你们要是有能耐见到你们老板，就帮我带个话。”明宸淡淡说：“别再跟着我，也别跟KC团，除非你们不心疼相机。” 　　“另外，侯文昌是垃圾。” 　　明宸说着，终于把两人拖到了垃圾堆旁，扬手一个抛物线，扔了进去。 　　系统：[今日锻炼目标完成。] 　　明宸穿的是平子的外套，有点大，但口袋是加绒的，很暖和。他把手插在兜里，晃晃悠悠往养心斋走。 　　走到一半，西施姐打来了电话，犹豫着问他明天下午的工作能不能接了。虽然是推掉也行的东西，但毕竟是之前商量好的，如果明宸能去，那是最好的。 　　明宸嗯了声：“我可以的。” 　　“真的啊？”西施姐惊喜：“心情好了吗？” 　　“嗯。”明宸笑笑：“怎么能让仙女着急，已经好了。” 　　西施姐还不知道他们今晚的酒吧惊魂，只当一个幸运的夜晚，顿时美滋滋道：“那就好，这几天可把我担心的……” 　　西施姐叽叽咕咕一通说完，心满意足挂了电话。 　　明宸原地蹦了一下，又把手塞回口袋。 　　[明宸先生。]系统忽然喊了他一声，久久没有下一句。 　　“嗯？”明宸应声。 　　[本系统挑选候选者时，是采用“随机一定范围”方式进行的。]系统道：[这代表了，你虽然你是我随机绑定上的武神候选者，但系统首先判定你拥有成为武神的潜力。] 　　明宸一愣，有点茫然：“什么意思？” 　　系统说：[武道精神，相信自己的力量，永不放弃，无论身处怎样的逆境，都能再度站起。明宸先生，你是我选择的候选者，你遇见过很多困难，却从没有放弃。你拥有成为武神的潜力。] 　　系统声音机械而冷淡，内容却让明宸有些受宠若惊。 　　它道：[我如此相信。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第66章 　　侯文昌最近过得可谓春风得意。 　　让他焦头烂额的扬帆投资的危机过去, 一直看不顺眼的司延安也为了避开他跑得没影了，让他有一种战争胜利的感觉。 　　司延安虽然跟他作对多年，也不是没吃过瘪, 但像这样整个人消失还是没有过的。 　　尤其是那次他回家砸碎东西，全家人事后都心有余悸，对他多有不满, 觉得这孩子养废了。 　　这让他从头爽到脚。 　　就是后续有点偏差。 　　司延安明明撒手了，他都开始着手撤热搜, 却突然被发了个律师函宣言。这让侯文昌的胜利产生了一点瑕疵，也就顺势让手下把“洗清谣言”的工作放一放，拖一拖, 看谁急得过谁。 　　谁知他拖得起，司延安看起来也拖得起, 好多天了, 一点消息都没有。 　　侯文昌还真不怕他什么律师函，这东西真扯起皮来，时间就是一年半载起步。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太多了, 首先司家就不会同意。 　　司家不同意的东西, 无论从情感角度, 还是家族力量角度，司延安从来都没什么本事去违抗。 　　对此侯文昌有着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自信。 　　公司回来了, 麻烦事儿还早, 现在很是悠闲。他抱着两个漂亮女孩儿在某度假村吃吃喝喝，看看风景, 大白天的，裹个冲锋衣在寒风里烧烤。 　　徐黄山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侯总！”徐黄山苦着脸, 一脸风尘仆仆：“终于找到你了……你这……” 　　侯文昌满不在乎地瞧他一眼，笑笑说：“来啦？坐！小文小静给大导演搬宝座去。” 　　叫文静的两姐妹长得可一点都不文静，下巴尖得像加过滤镜，看得侯文昌这种过气审美的导演一阵眼酸。 　　她俩咯咯笑着说好，又从屋里招了俩姐妹出来，帮徐导拿吃拿喝，热情招待。 　　这是个僻静的地方，侯文昌又选了个俯瞰森林的别墅，荒凉的风吹过，一切显得格外萧瑟。 　　徐黄山看着眼前景象，又不由叹了口气，终归是坐下了。 　　“你给我出难题了啊，”徐黄山摸了把光秃秃的脑袋：“不是说好等我找到合适的人选么？” 　　侯文昌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我等够久了吧？” 　　徐黄山有些尴尬：“那也不差这几天吧？” 　　侯文昌耸耸肩：“老哥也体谅体谅我，这项目耽搁得真够久的了。” 　　徐黄山倒也没白尴尬，《少年行》这部戏筹备期有两年多了，侯文昌一直让他放宽心慢慢选角，没怎么催过。 　　他这个人，对戏的质量有要求，自己的性格却有些懒散。别的导演恨不得三天考察完全部影视学校学生，他嘛，就抱着随缘的心态到处乱逛乱看。 　　以前倒也没有这样的情况，因为武行圈子小，能打的就那么几个，稍微看眼剧本就知道适合谁。 　　这一次，主角年龄格外小，圈里那些三十好几四十多的大叔们实在是不合适，徐黄山这才不得不出来找人。 　　也不是没去各个武术学校逛过，但离他想要的那种气质都略微差了那么一点点，直到看到明宸。 　　他是真的挺喜欢明宸的。 　　谁能知道横生这么多波折。 　　徐黄山虽然是个名导，但在国内影视圈，总归是要受到资方钳制的。明宸因为出品方而拒绝他的要求，他也没那个本事一脚踹了侯文昌，只能尽力说好话。 　　虽然那时候觉得明宸和司延安实在小题大做，而略微有点不爽，可对侯文昌，他肚子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怨言。 　　以你的财力，你情我愿想扑上来的组三个旅游团都放不下，非要从剧组里面挑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玩些土匪强抢民女民男的戏码，有意思？ 　　这些话他是肯定不敢当着侯文昌的面儿说的。 　　虽然他大多数时候和侯文昌称兄道弟，倒也没把这些太当回事，直到碰到明宸这颗钉子。 　　司延安搞扬帆的事他是知道的，他甚至因为这件事感到有些窃喜。 　　他偷偷联系明宸也就是那时候，以为事情已经定了，想偷偷再跟他谈合作。谁知道人家正忙，徐黄山也就不急一时了。 　　谁能想到那两兄弟斗着斗着，司延安竟然这么快就败了，这活儿最后还是归侯文昌管了。 　　可现在他却不敢再联系明宸，因为没什么好联系的了。 　　现在不是明宸想不想来的问题，而是侯文昌要不要他的问题。 　　不仅如此，在徐黄山提出再考察考察的时候，侯文昌竟然破天荒的给他设了个时限，告诉他这个项目必须要尽快开始了。 　　徐黄山愁啊，愁得本来就不剩几根毛的脑壳更加光亮了。 　　“有个人。”侯文昌咬咬牙，还是说了：“我挺看好的，觉得很适合主角。” 　　侯文昌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哦？徐导还是有主意的嘛，谁啊？” 　　“叫明宸。”徐黄山道：“算个流量，但有功夫底子，很不错。” 　　侯文昌没说话，让小文小静她们烤了几串肉，送到他手上，他扇扇风，才道：“老徐啊，咱们认识多久了……把兄弟当傻子糊弄，我可就伤心了啊。” 　　徐黄山一阵面红耳赤。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是傻话，这事儿侯文昌能不知道？但他没办法，还是想探探人的口风。 　　既然侯文昌都这么直白了，他索性也不东拉西扯：“那侯总觉得他怎么样？” 　　“呵呵，”侯文昌晃了晃烤肉：“不行。” 　　尽管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徐黄山依旧一阵心塞。 　　“可他真的不错！”徐黄山道：“要不我找个时间约他，你们见见？那小孩儿条件好，又有话题度，又特别想进这个剧组，很有诚意……态度又好又积极的在这个流量级别里已经不多了，他真的……” 　　徐黄山滔滔不绝，说得跟真的似的，把明宸说得可怜巴巴。主要是侯文昌太难搞定，而无论哪方面看，明宸都比他好说话得多。 　　果不其然，侯文昌听了，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笑笑。 　　“徐导，虽然你这方面是专业的，但有时候，做人也不能太固执。你怎么就知道，再找找遇不到更好的呢？” 　　侯文昌让小文小静给他俩倒酒，朝他举了举就被：“不如咱们也搞个试镜吧，也把剧组声势造一造，一举多得，怎么样？” 　　徐黄山是真的有苦说不出，只能把酒一口闷了。 　　那是五十度的白酒，他品不出什么味儿来，只觉得喉咙口一阵辛辣。侯文昌见他喝得爽快，倒也起了兴致，俩人本就是酒桌上的朋友，就这么你一口我一杯的灌了下去。 　　天色渐暗，徐黄山喝高了。 　　他掏了手机出来，挤着侯文昌，嘟嘟囔囔说：“侯总你……看看，看看我存的视频……” 　　侯文昌比他清醒些，此刻却是有点不耐烦。但他虽然没醉到那个程度，动作却也迟缓了。虽然对这个叫明宸的反感至极，但看一眼视频也没多麻烦，加上那一点好奇心，他就没把徐黄山推开。 　　这么一看，就正正看见了手机屏幕。 　　徐黄山还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他没注意听，只是看着那个视频一直走到进度条结束。 　　“还有吗？”侯文昌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啊？” 　　“我说这人的视频，还有别的么？”侯文昌问。 　　刚刚那段是全明星运动会的粉丝剪辑，也是徐黄山觉得最有他电影感觉的部分。但其他视频他真有，本就是想给侯文昌看的，他随手点了个MV。 　　那首歌是唱青春期暗恋的，是他和周三两个人的歌，他唱，周三说唱加和声，因为只有他俩所以镜头非常的足。 　　侯文昌看完一遍，摸了摸下巴。 　　半晌道：“有点儿意思。” 　　徐黄山陡然升起希望，本来就醉，这会儿血直往脑袋涌，看起来非常亢奋：“是啊！你觉得呢？” 　　侯文昌不是没好奇过明宸，也看过他几张照片，没什么感觉。司延安这么捧着这小孩儿，他更是不以为然，后演变为十分讨厌。 　　但现在视频一看，他突然又生起了另外一个想法。 　　司延安看好的人，如果被他弄到了手，那位惹人怜爱的弟弟，又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是愤怒？嫉妒？还是故作不在乎？ 　　侯文昌越想越愉快，看了眼徐黄山，突然道：“改天把他带出来，我看看吧。” 　　徐黄山狂喜，大着舌头说：“好好好……现现现在……” 　　这家伙真喝糊涂了，抓起手机就拨号，侯文昌都没来得及拦一下。 　　不过既然已经拨出去了，他也没说别的，就让徐黄山开了个免提。 　　电话响了一会儿，接通。一道挺清亮的少年音应了声。 　　“明宸明宸！”徐导含糊喊：“我徐黄山啊！” 　　“……徐导好？”明宸那头声音很茫然：“你怎么了？” 　　“我很好啊！我还有个事要要要问你！”徐黄山喊。 　　“啊……” 　　“你现在来一下吧！来我们剧组！我们剧组想要你！” 　　“…………” 　　侯文昌刚听完“明宸为进组苦苦哀求”一段，此时脑袋里出现徐黄山那些个恶心巴拉的形容，看着这只手机，仿佛都能看到电话对面那个男孩儿感动得痛哭流涕状。 　　但不知怎么，他此刻就是觉得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冷漠了。 　　“不好意思啊徐导！”明宸挺歉意的：“我这儿正忙呢。” 　　徐黄山呆住，酒意都唰地退下去一截。 　　“虽然我很感情，但我今天还赶时间……不好意思啊，改天吧？真的很忙呢！”明宸礼貌说道。 　　*** 　　那边如何吐血不提，明宸挂掉电话，心里多少有了点数。 　　徐黄山那边他肯定要去，但不是现在。 　　而且根据他新了解到的情况，他还有制胜的优势。 　　他的确正忙，刚刚从化妆间出来，往转播室走，下面要上一个聊天节目，抽空接的电话。 　　挂断后，又看了眼徐黄山的名字，把手机扔给林跳跳。 　　年后这些天落下了不少工作，这些天陆陆续续全要补上。 　　往常他这些小活儿都不用经纪人陪，但西施姐显然比较担心他，这几天跟着跑前跑后，比林跳跳还像个助理，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明宸挺感动，见劝了也没用，索性也不说了，由她跟着。 　　这个聊天节目是插队排进来的，因为他成了省台的青春大使。 　　都青春大使这么亲密了，省台自然想跟他把关系搞得更好，能上的资源都不吝啬。恰巧年后有个嘉宾临时有事，赶紧呼唤明宸补上。 　　这个节目明宸没来过，但他嘴甜，哄得化妆师场务导演副导演一溜人都喜笑颜开，纷纷和他换电话加微信，非常有过年气氛。西施姐在一边看得挺不是滋味的，但也插不上嘴，只能强打精神。 　　谁知道节目开录，聊到一半，主持人突然从上一个话题展开了一段联想，问明宸：“说到这个，大家都挺想知道的……你和司影帝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这个问题没在台本里，西施姐敢肯定，刚给她和明宸确认的提纲里也没有。 　　节目是录播，这会儿他们喊停也是可以的，节目组估计就是试探这一下，也可能是主持人突然发挥。 　　西施姐有点生气，朝导演那边走，突然听明宸回答了问题。 　　“投缘啊。”明宸笑了笑。 　　“投缘就能让你，呃，在微博上这么大胆么？”主持人顿了顿：“你们认识好像也没多久吧。” 　　“说不定比你们想得要久呢。”明宸说。 　　导演和主持都愣了愣，场上有一瞬间的停顿。 　　西施姐脸黑了，她最最最最不想看明宸再和司延安这个灾星捆在一起。 　　明明是过来透露接新电影的事的，怎么又被问这个！ 　　剪！提到司延安的部分一定要剪掉！ 　　“话说我这么没有吸引力吗？”明宸弯了弯眼睛：“让你们总是逮着我问司延安，回头我能不能替他再拿一份通告费啊？” 　　主持人赶紧圆场，说回电影和粉丝的事，西施姐才松了口气。 　　实话说，西施姐现在对司延安的感情复杂极了。 　　一边觉得他事儿真多。 　　但看看手上的资源，又觉得很恍惚，得承认是靠了他才有今天。 　　《星尘歌者》的资源惊动了公司上层，这属于明宸自己拉来的关系，谁都得夸他一句有本事。 　　明宸在唱歌和配音方面做得不错，但影视资源向来是短板，喊他一句著名花瓶也没什么错。 　　他本人对这类工作也确实没什么兴趣，有点得过且过的。 　　可拿到《星尘歌者》剧本后的明宸，显现出西施姐从没见过的模样。 　　他把剧本通宵看了三遍，找了闻莱更详细的资料，视频，歌，一遍又一遍的听，认真得西施姐都惊悚了。 　　台上聊到生活作息，明宸挺直腰背表示有话说，然后洋洋洒洒讲了一大通怎样保持健康，怎样科学锻炼，怎样练出强健体魄，把主持听晕了。 　　“你在家都会这么用功吗？”主持一脸迷惑。 　　“是啊！”明宸大言不惭，丝毫不提系统督促前他有多懒：“所以我现在身体好多了！” 　　明宸说着，撸起袖子，躬起手臂做了个大力的动作。 　　主持人下意识把转开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忍心看的感觉，就好像一旦在明宸身上看到了大块儿的肌肉，有什么东西就会碎裂……还好，没有。 　　主持强行掰正自己的视线，迅速瞄过一眼，啊，确实没有！ 　　太好了，主持泪流满面。 　　“反正多锻炼肯定是有好处的，走夜路也不怕啊。”明宸开玩笑说。 　　录完节目，明宸找了个借口支开林跳跳，一个人到了东区某小区外。 　　他不怕走夜路，有的人怕。 　　尤其是做了亏心事的人，特别怕。 　　人还没到，他塞了一只耳机，手机开始放歌，是闻莱的《夏日风》。 　　受时代技术所限，他的歌在编曲和后期上都做得很朴实，甚至有些简陋，但歌无疑是好歌，哪怕他站在冬夜，吹过来的风刮得人脸疼，只要音乐一响，却让人恍惚闻到夏天的味道。 　　司延安帮他选的资源，即使是备用方案，也很适合他。 　　他是个演戏门外汉，让他诠释什么深刻复杂的角色，只有搞砸一途，所以司延安选了纪实电影，主角还是一位歌手。 　　明宸光听歌，就好像认识了那位素未谋面的闻莱。 　　听完一首，app再次切歌，明宸闭上眼，跟着哼哼。过了一会儿，系统提示：[目标接近，前方五十米处。] 　　明宸倏然睁开眼睛。 　　片刻后，一个穿着白外套的男人走过来，他脚步虚浮，时不时还踉跄一下，接着就会停下来，左看右看。 　　明宸面色冷淡，就这样看着他，直到他终于对焦视线，和他相互看了个正着。 　　“……”那人一愣，忽然转身就跑。 　　明宸扯了扯嘴角，原地一蹦就追了上去，算好刚出摄像头的范围，就把那人拽着衣领拖进了道旁的绿化小树林。 　　“郑佳期。”明宸一脚将人踢翻，蹲下来，歪头看看他：“好久不见。” 第67章 　　大冬天的, 郑佳期愣是吓出了一身的热汗。 　　怎么是他？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自从郑佳期发微博说司延安坏话那天起，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夜里眼睛一闭心就慌得难受，只能爬起来玩玩手机, 好不容易玩着玩着眯过去，没半个小时就被惊醒。 　　他慌得很，给侯文昌打电话对方也不理, 后来甚至把他的号码设成了拒绝接收。 　　郑佳期急啊，换号码给侯文昌打, 侯文昌能理他？轻描淡写的几句恐吓，就把他吓得屁都不敢放了。 　　这还不算，因为侯文昌随口说要叫人去他家泼油漆砸玻璃, 郑佳期吓得不敢回家，日日流连外宿, 喝得醉醺醺的麻痹自己。 　　这么多天过去, 微博热度稍退，郑佳期酒壮怂人胆，终于是决定回家了。 　　没想到还没进小区, 竟然被人拖进草丛, 一开始他真以为是侯文昌派人教训他, 可看清了来人之后他并没有多庆幸。 　　明宸！ 　　他更害怕了。 　　“你怎么、怎么……”郑佳期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什么怎么？”明宸笑了笑：“找你有事啊。” 　　郑佳期能说什么，涨红着脸, 急急喘着, 样子挺恐怖的。 　　“我大老远跑来一趟也不容易，”明宸蹲下身, 看着他：“不请我去你家，好好招待招待么？” 　　郑佳期欲哭无泪，真的快崩溃了, 一肚子的骂人话不敢吐半个字，最后只得点点头。 　　然后他就被明宸半架半拖的弄进小区了。 　　路过保安时他很想求个救，但明宸笑嘻嘻的一句“朋友喝醉了”，保安就十分信服的放行了。 　　他现在满脸通红，胡子拉碴，可不是一副醉汉模样么。 　　郑佳期老家在外地，这是租的房子。拿很多刚来崇市工作的年轻人来说，条件已经很不错了，但跟圈内高收入人群比，就显得很破旧。 　　明宸进来看了一圈，倒是没嘲讽他什么，自己去厨房烧了点水，还很有闲心的泡了杯茶，端到客厅来。 　　“写吧，道歉信。”明宸坐下，张口就来：“写完我检查过，你再发微博。” 　　“………………”郑佳期傻了。 　　“听不懂？”明宸问。 　　“你疯了吧！”郑佳期爆发了：“我向谁道歉？我谁也不道歉！我就这么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可以在网上骂我，但你没法儿让我说过的话收回去！我不后悔！我不后悔！！！” 　　郑佳期这一通爆发，声嘶力竭，明宸不由往后让了让，耳朵都轰鸣了。 　　这与其说是在跟他吵架，不如说是跟他自己发泄呢。 　　不过明宸没跟他争，待他吼完，一手捏住他手腕，轻巧跳过茶几，手一扭，一转，就把郑佳期整只胳膊弄到他背后去了，成了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 　　他手上跟着一提，就听一声惨叫，郑佳期整个上半身都扑在了茶几上，鼻子磕到他的手机屏幕。 　　屏幕亮了。 　　“虽然我给你留了一只手，但这个姿势也不错。”明宸稳稳提着他的手腕：“你愿意拿鼻子写也行。” 　　郑佳期：“……” 　　“道歉信，写吗？”明宸说着，又提了他胳膊一下。 　　“啊啊啊——写！！我写我写你松手！！！”郑佳期尖叫。 　　明宸慢慢松手，绕过茶几坐回原来的位置，期间这么大的动作，他左手竟然还端着茶杯，没有一滴漏出来。 　　郑佳期伏在茶几上，半晌不动，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花得不成样子了。 　　桌上有张不知道什么的通知单，他翻过背面，拿了只圆珠笔，慢慢写起字来。 　　明宸盯着他看了会儿，问：“你不是喜欢司延安么？为什么这么做？” 　　郑佳期埋着头，不答。 　　一会儿，明宸又问：“我听说了，以前侯文昌要潜规则你，是司延安把你救下来。你现在这么做，不仅莫名其妙，还忘恩负义。怎么想的？谁指使你的？” 　　郑佳期依然不答，手上慢慢动作。 　　明宸把一只耳机塞上，抱着茶杯发了会儿呆，也没喝，听着那首《夏日风》。 　　闻莱是个天才唱作人，知名度最高的两首歌，分别叫《黑窗口》和《白焰火》。虽然也很好听，但明宸还是最喜欢这首夏日风，简单而温柔，让人心情平静。 　　听着它，就连看着郑佳期这幅鬼样子，火气都熄了不少。 　　“……我想让他看到我。”郑佳期笔尖慢慢动着，冷不丁冒出这一句。 　　明宸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他救了我，我们朝夕相处了一年，他一直对我很好。”郑佳期说：“他一直，一直对我很好。” 　　顿了顿：“但他眼里没有我。” 　　明宸冷漠地看着他。 　　“侯文昌说……说我帮他这一次，司延安就能看到我。”郑佳期微微抬头。 　　明宸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癫狂。 　　“他肯定能看到我……他还会永远记得我……”他说：“这一次是他，不是白逍，他没办法用出戏来忘掉我，这部电影永远不会杀青……” 　　白逍是《旧城区》里主角的名字，明宸已经看过这部电影。 　　“哦。”明宸没跟他扯什么会不会记得，只问了句：“记得你是个仇人？” 　　“…………侯总说，只是炒一下而已，很快就会澄清的，不会有影响的。”郑佳期脸色一僵。 　　明宸笑了笑。 　　道理谁不懂呢，郑佳期又不是个弱智，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粉饰自己的私欲。 　　“写吧，写得真诚一点。我看了不满意还是要重写，何必浪费时间呢对吧？”明宸叹口气：“反正我明天放假，你什么时候写好我什么时候走。” 　　郑佳期又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说起来，你家小区环境还挺不错的，离我家也不远呢。”明宸搓了搓茶杯：“我有时候晚上要出来跑步，路过这里的话，就上来看看你。”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郑佳期连口头的“砸你窗户泼你油漆”都会怕的人，听到这里真是恨不得晕过去。早知道在草丛里就算被打一顿也好过带这个恶魔上楼啊！ 　　偏偏他只是个十八线演员，连立刻搬家的资本都没有！ 　　话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明宸究竟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郑佳期到底没敢继续耗下去，差不多十二点过，发完微博，明宸就走了。 　　他这一夜自然又没睡着，手腕和肘关节时不时隐隐作痛。 　　微博他不敢点开，只能玩点单机小游戏打发焦虑的心情。 　　夜里四点时，电话猛然响了，他吓得差点休克，好半天才摸回手机，指尖麻得失去了知觉。 　　是侯文昌。 　　“怎么回事？”那边声音嘈杂，郑佳期也听不出是个什么环境，也无心去猜。 　　“什、什么？”他哆嗦道。 　　“别装！”侯文昌不耐烦：“微博！” 　　郑佳期多想把明宸供出来，但走的时候，明宸又委婉表达了一下敢跟别人说，他就天天上来喝茶的意思，郑佳期哪儿敢。 　　他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哭着说：“不是侯总说……过几天就澄清么……” 　　侯文昌那头停了会儿，听得一声冷笑，电话挂了。 　　郑佳期手脚一片冰凉。 　　*** 　　夜里到底人少，第二天白天，郑佳期的道歉信热度爆开。 　　吃瓜群众纷纷感慨，见过打脸道歉的，没见过来得这么快的。感觉还在等着司延安回应，相互扯皮呢，怎么这个过程没见着，先开炮的就软了？ 　　这也太弱了吧！ 　　大多路人其实没什么感情倾向，吃瓜也无非是看个热闹，他们就是想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设坍塌，看着他们像普通人一样焦头烂额的吵架，看他们在完美外皮下的人间烟火。 　　这种心理也说不上是十恶不赦，但对公众人物来说都是莫大挑战。 　　你既不能真的如他们所愿的下场撕逼，但你不撕，这些人又会觉得你怕不是心虚了吧。 　　换个人经历司延安这件事，其实也未必能处理得比他好。 　　郑佳期小透明一个，跟他对线，哪怕说一句话都跌份。但像司延安这样敢不理不睬到这种程度的，也极少。 　　主要是司延安一个人，工作室又是他一言堂，他不在乎。 　　不在乎的人，反而不容易陷入被动。 　　明宸已经不去想之前那场闹剧里他是不是打乱了节奏了，他只是果断地依照现在的形势，判断了一个最好的结果。 　　这是一场仗，有个输赢，如果司延安方面下场也算输的话，那不下场也可以啊。 　　让侯文昌方面主动认输不就好了。 　　这样神格就不会被降到“在人间”，危机还解决了。 　　只不过要一步一步来。 　　郑佳期这条道歉信着实让人大开眼界，话语间全无保留，洋洋洒洒两千多字，写的都是自己内心的龌龊。 　　是他自私，是他嫉妒，是他恩将仇报，是他急功近利。 　　要是这封信是在什么忏悔室里念出来的，还挺合适，但这是公开微博啊！《旧城区》票房小爆，他刚刚进入大众视野啊！ 　　虽然之前的爆料已经在自毁前途了，但好歹博了一波同情，远远没有这一次炸啊！ 　　微博沸腾了，有位影评人破天荒的关注了一次八卦，并对他的道歉信发表了感言。 　　“如果这位小郑同学不是精神方面突然出现了异常，我几乎要怀疑这是一场‘摁头道歉’了。摁头只是个比喻，哈哈。” 　　评论里一片大讨论，阴谋来阴谋去，只有郑佳期看到，哭都哭不出来。 　　不用比喻，是真的“摁头”道歉啊！！！ 　　他到现在手还在疼啊！ 　　但阴谋论的人到底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觉得非常愤怒。司延安后续那堆骂声，说到底都是基于郑佳期先爆的这个料发散出来的，一旦开头被推翻，后续的真实性自然有待考证。 　　而且不说别的，就说你郑佳期，今天说这个明天说那个，你的话还有可信度吗？ 　　不过明宸去找郑佳期，还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道歉信。 　　翌日傍晚，养心斋二楼，三人全副武装，跟着老板娘鬼鬼祟祟进了包厢。 　　周三一把扯掉围巾，长出一口气：“妈呀，心姐太牛逼了吧，这装修得，简洁大方，又不失霸气，非常好非常好。” 　　心姐一脸幸福：“还是小周懂，问明宸，明宸就会说个好好好，敷衍我呢……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拿喝的。” 　　心姐出去，剩下KC团四人，立刻东倒西歪起来。 　　养心斋生意火爆，去年心姐盘下了隔壁服装店的二楼，和这边打通，做了一排包厢。上个月装修好，散散味儿，最近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这儿离公司不算远，又是明宸的家，几人商量私人的事，琢磨一下就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心姐拿了一堆小零食和饮料上来，便不打扰他们，妥善关上门。 　　“打听到了？”陆芒又输一局排位，不动声色把手机放桌上，等他们各自拿了饮料，看向周三。 　　周三拍桌：“切，这话说的，有我出马，还能有打听不到的事儿？不就是个侯文昌吗，又不是中情局局长，你们这群死宅打听不到就不要说得很有难度了好吧。” 　　大家顿时就不想给他热烈的掌声了。 　　“侯文昌，圈内著名投资人，别看扬帆名声不显，盘子不大，但深不可测。”周三收起嬉皮笑脸。 　　“听我一老哥说，扬帆这几年已经收敛很多。早年侯文昌一人独大，经常在酒局上一掷千金，说高兴了就投钱，非常豪气。你们也知道，影视投资风险大，周期长，动不动就亏个干净，谁不是精打细算？要么就是钱多没处花，广撒网——但他又不是，他一次只投一两个项目，最多三个，说明钱并没有那么多。这就和他那种随随便便的态度不符了。所以，他是圈内很显眼一人。” 　　众人听着。 　　“后来我那老哥听了个八卦，知道了内情，才算明白了。”周三说到这儿，故作高深地砸了咂嘴：“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平子一脚踢过去：“说！” 　　“……他家有钱！”周三咳了一声：“有底气，懂了吧？” 　　明宸和平子哦了一声。 　　陆芒受不了了：“一群蠢货。侯文昌多大？听说现在才三十出头，七八年前开始混这圈，二十多点的年轻人，就能插手影视投资，除了家里有钱还能是什么？” 　　“……”另三人默了。 　　陆芒继续：“有钱搞投资，和有钱随便打发孩子让他投资玩儿，这是两个概念。说明侯文昌家不只是有钱，而是很、有钱。” 　　陆芒在很字重点停顿了一下，看向周三：“来吧，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周三茫然地哦了一声：“就，他爸是巨鹿集团董事长，这个知道吗？” 　　陆芒沉默了。 　　巨鹿集团，路人都知道的那种牛逼，大家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他家背景挺复杂的，他爸侯永临虽然是董事长，但巨鹿更多的股份在他妈手里。他妈姓司，跟司延安他妈是俩姐妹，叫什么没打听到。侯文昌是几岁的时候改的姓，原来也跟他妈姓，侯永临是上门女婿。”周三越说越快，rapper魂都快出来了。 　　“停。”陆芒打断他：“所以有钱的是司家两姐妹？各自找了个无权无势的男人？” 　　周三道：“司延安他爸我不知道，但侯文昌家是这样的。侯永临没有厉害亲戚，但他本人很有手段，听说年轻时在道上混，被千金大小姐看上了，从此一朝发达，掌管商业帝国……千金大小姐不管事，主要都靠他。” 　　陆芒头疼：“算了，我们是要讨论侯文昌不是他爸妈……老幺先说吧。” 　　明宸的情报就实际多了。 　　郑佳期昨天声泪俱下的写道歉书，一边把侯文昌和他交流的细节统统交代，也让明宸渐渐清楚了事件的全貌。 　　最初确实是因为电影《少年行》的选角一事，司延安企图收购他的扬帆投资，侯文昌发怒，又懒得在线下跟他玩，心生一计，用爆黑料的方法来跟司延安做个交换。 　　只要司延安收手，他就提供后续一系列澄清方案，郑佳期说，侯文昌是这么告诉他的。 　　“怎么澄清？给郑佳期开精神病诊断书？”陆芒问。 　　明宸摇头：“郑佳期脑子不清不楚的，说侯总告诉他不用他再做什么，也不会影响他前途，还给他包资源，他就信了。” 　　陆芒露出“妈的一群蠢货”的表情。 　　明宸又把后面的一些细节讲完，包括他们有什么过节之类。 　　众人沉默，平子半晌开口：“这点过节，至于这么恶毒么？” 　　是的，恶毒。 　　而且下作。 　　几人都不是第一天混圈了，这个问题倒也不是真想弄个明白，就是感慨一下而已。 　　明宸从那次发微博开始，就已经站上了司延安的船，而且他不打算退缩。所以今后和侯文昌对上，已经是必然的事。 　　那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哪怕他们不先出手，也要提防着侯文昌使什么坏招。 　　尤其是在明宸还要争取《少年行》的情况下。 　　四人又讨论了会儿，让周三继续当他的包打听，决定暂时见机行事。 　　然后好好吃了顿饭，各自散了。 　　明宸又忙了两天，期间无事发生，这才给徐黄山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有空，可以赴约了。 　　“……”徐黄山接到电话，简直恍惚极了。 　　要不是之前微信探了探口风，知道明宸真的有参演的打算，他快以为是自己跪在他公司门口三天三夜求他看一眼。 　　……虽然他对心动演员的确是这么卑微，但明宸现在面对的不只是他，是侯总啊！！！ 　　“行……”徐黄山再不适应，也只能旁敲侧击的叮嘱：“那个，侯总已经对你很感兴趣了，你也给他留点好印象吧？” 　　“肯定的，怎么会让徐导为难？”明宸话音轻快：“这两天的确是太忙了，都快之前过了个年，懒了几天。徐导过年休息得好吗？” 　　“好啊！”徐黄山不知不觉就跟他聊了起来，从吃什么喝什么聊到旅游过年哪儿比较好在哪儿可以放烟花之类的问题。 　　聊完一看，一刻钟过去了。 　　心情还挺美。 　　这样看来小娃娃态度还是很好的嘛，绝对是真忙，绝对不是在敷衍！ 第68章 　　徐黄山将他们的约见放在了第二天的下午茶时间。 　　明宸没做太多准备, 一人去了市中心电视塔的景观餐厅。那是崇市正经的高消费场所，公众人物在这儿一般是不需要遮遮掩掩的。 　　明宸进去，被侍者引着来到靠窗座位, 徐黄山和侯文昌都还没到，他喝了口茶，看看这居高临下的景色。 　　约定时间过去二十分钟, 侯文昌和徐黄山终于到了。 　　明宸打量对面，先露出个笑来：“侯总好, 徐导好，我是明宸。” 　　对面点点头。 　　这是明宸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表哥，乍一眼看过去, 挺有卖相一年轻人。但是跟司延安比一比，就差太远了, 甚至找不到半点相像的地方。 　　无论是长相, 还是气质。 　　司延安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很酷，很有距离感，心不在焉的时候也是。如果一个不认识他的陌生人在路上看到他, 就算觉得这个人很好看, 看着心情也还不错, 十有八九还是不会上去问路。 　　可能犹豫着犹豫着就看着他走远了的那种。 　　但侯文昌不是，这人气质就很社会。 　　硬要说他笑得怎么样, 就是说不上来。亲切吧, 也有点，居高临下吧, 也还行，没那么露骨，模棱两可。 　　也许他是把自己放在了更高一位的台阶上, 然后留下了让你说话的余地，和他交流时，不仅下意识会崇拜他，还会觉得感激。 　　这也不是谁都学得来的气质，至少明宸就没在几个人身上看到过。 　　说明这人骨子里是相当自信的。 　　相当自信的侯文昌果然没对自己的迟到找任何理由，提都没提一下，仿佛明宸等在这儿是理所当然的事。 　　徐黄山也就不敢再说什么。 　　服务生来倒了茶，寒暄了几句，侯文昌便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笑了笑。 　　“明先生，听说你功夫不错？” 　　“还行。”明宸谦虚：“以前就挺感兴趣的，后来有机会在禅心寺拜了师父，学了点皮毛。” 　　“皮毛就够了。”侯文昌显然对影视作品的武术效果心里有数：“只要能做个架子，到时候会有武指给你设计动作的。” 　　说罢他顿了顿，打量明宸，欣然道：“你相貌不错。” 　　明宸腼腆一笑，很乖巧的样子：“侯总过奖了。” 　　侯文昌心里一动，着实觉得有些心痒了。虽然原本有所计划，但看明宸这样，这份计划又有了新的吸引力。 　　难怪司延安喜欢。 　　这个明宸，实际看着比照片他讨喜多了，简直是天生的小宠物。 　　想着，他笑容真切几分，说道：“《少年行》，你知道的，好资源。对你们这种偶像出身的人来说，再混五年也不一定拿的到。” 　　明宸点点头，目露期待。 　　“所以，一旦得到了，他能带给你的利益，也会超出你的想象。” 　　明宸听得很认真，侯文昌也起了说话的兴致，开始吹一部电影能改变什么。首先是电影圈的门票——除了那种一看就是为了赚粉丝钱的烂片，正经电影几乎没有让流量做主角的选择，他打破了规则，自然会引起足够的注意。 　　话题就是热度，热度就是发展，明宸做了第一人，立刻就会在偶像圈上一个档次。 　　一个档次意味着更多的曝光，更多的机会，也是更久的发展，钱途星图统统闪亮，简直是人生新高度…… 　　侯文昌滔滔不绝，讲得自己都兴奋起来。主要是明宸很配合，看着他眼中流露出崇拜，实在是太让人有满足感了。 　　很好上手嘛，他想。 　　“怎么样，是好机会吧。想接这部戏么？”侯文昌口干舌燥的说完，喝了口茶。 　　明宸猛点头：“太想了！是我以前没想清楚，辜负了徐导一片好心。” 　　徐黄山在一旁坐立难安，这会儿尴尬一笑，起身说：“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好茶。” 　　说罢直接溜了。 　　侯文昌带他来，本来就是走个过场。 　　接下来的话他也只能和明宸两个人谈，徐黄山是知道的。 　　他俩四目相对，侯文昌静了一会儿，再看明宸，说不出的顺眼。 　　“机会，出现的时候就一定要好好把握。”他道：“你觉得呢？” 　　明宸点头：“我一定会好好演的！” 　　“别急啊，我这边也是有点条件的……”侯文昌哈哈一笑，伸出手，想随意的碰一碰明宸放在桌上的手。 　　可对方也很随意的收了回去。 　　侯文昌一顿，看不出对方是不是故意的，不过他也没纠结这个，直截了当的说了条件。 　　“跟了我，主角就是你的。”侯文昌道。 　　明宸笑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从一开始，他就没觉得侯文昌和徐黄山会给他这个机会。徐导也许会，但按照周三打听到的消息，这位一脑袋下三滥主意的侯总绝对不可能。 　　所以，就算他想成为这部电影的主角，也绝对不是从侯文昌这里入手。 　　今天来，纯粹就是意外他竟然会约自己，过来看看的。 　　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恶心。 　　“那就算了吧。”明宸笑了笑，表情不变，仿佛说的是好好好，行行行。 　　“……”侯文昌一时愣了。 　　“抱歉啊，我晚上还有工作，得先走了。”明宸起身：“徐导呢？” 　　徐导还在外面不知道哪儿溜达呢！ 　　侯文昌反应不慢，短短几秒，他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过了一遍，也看懂了。 　　敢情他在这儿像个小丑一样，全给人看热闹了。 　　而这个叫明宸小东西，长得一副挺清纯的模样，竟然这么大胆。大胆到他甚至忽略了这种可能性。 　　侯文昌怒极反笑，头皮都被这股怒意激得发麻。 　　“你玩儿我？” 　　“不敢不敢。”明宸笑笑。 　　侯文昌还没气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他两眼紧盯明宸，几秒后道：“你要是不信那些承诺，我可以先兑一些现金给你。你开个价。” 　　“算了吧。”明宸也懒得跟他装了。 　　他本来就没什么演技，怪只对对方瞎：“真的算了，虽然电影很牛逼，但钱赚了也得有命花啊。” 　　“什么意思？”侯文昌怒道：“我还能把你弄死不成？” 　　明宸想了想：“谁知道呢？一个在公共平台颠倒黑白，是非不分，造谣中伤还洋洋得意的卑劣小人，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啊。” 　　侯文昌此刻是真的怒了，眼前一黑，感觉血往头上涌。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就算是司延安，见到他时顶多不理不睬，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对他用这样的字眼！ 　　他怎么敢？ 　　他哪里来的底气！ 　　那时那刻，侯文昌当真想要一茶杯泼过去，可惜从小到大没做过这样的事，迟疑了那么一会儿，就失去了机会。 　　明宸说走就走，撂完那句话后人就没了，等他回过神来，只看见明宸消失在门口拐角处的一个背影。 　　侯文昌脸色阴沉，强自让自己冷静，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他之前根本没把明宸当回事。 　　这样的小明星，在资本眼里就是个普通的，吃青春饭的商品，只要他想，事业发展的机会、金钱、权利，随便许点什么就来了。 　　新人往往比较倔强，但在社会混一段时间，什么都懂了。比如那个郑佳期，之前要死要活的，碰了个壁不就妥协了吗？ 　　偏偏这个明宸，要跟他玩什么与众不同。可在这一行里，个性可不是什么好词。 　　他一个电话打给徐黄山，徐导这会儿还在楼上溜达呢。听他这么一讲，锃光瓦亮的脑袋立刻一颤。 　　“老徐，面子我可给过了。”侯文昌似笑非笑：“他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你准备准备吧，一星期内，给我把人选好。” 　　徐黄山苦着脸，想说点什么，说不出。 　　“只要不是他，是谁都行。”侯文昌冷漠道。 　　*** 　　隔日，《少年行》剧组选角的事就在各方媒体的运作下，悄悄以爆料的方式传播开来。 　　明宸自然也看到了。 　　徐黄山是动作片名导，虽然这些年这种类型的电影不多，票房也不景气，但受众并不如想象中的少。 　　比起文艺片和剧情片，在电影院能够获得更好观影体验的动作片，其实是各大资方都觉得不错的选择。 　　票房不差，却又不需要动辄三五亿的特效支出，而且受众粘性大，竞争小，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风险低。 　　别看徐黄山一副中年秃头愁苦的要命的样子，其实很多人羡慕他。经营十年，压力不大，放个要拍新片的消息，还能引起微博一波小讨论。 　　可以说混得非常不错了。 　　明宸简单看了看，没有更多有效信息，切出去，照例给司延安发微信。 　　他每天都会发，不固定什么时候，有空了就说两句。也不期待回应，只是大概说说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什么新鲜事。 　　司延安没回过，或者没登录过，他也不知道。 　　比起拖拖拉拉的《少年行》，《星尘歌者》剧组的效率可高多了。 　　筹拍方本来就一直在做前期工作，而有了傅永川那边砸进来的一笔钱，拍摄进度更是向前飞奔。 　　从明宸拿到剧本不过十天，已经开了三场讨论会，今天更是直接开到了郊区一个摄影基地，开始拍定妆照和海报。 　　“明宸老师！”有人喊：“过来补个妆！” 　　明宸抓紧时间敲完最后几个字，退出微信，把手机给了林跳跳。 　　《星尘》是单主角戏，主角一个人的戏份就占百分之七十。其他演员要么是更年轻的小透明，要么就是怎么都混不出头来的“前辈”，光看咖位，竟然是明宸最大。 　　但他是个“流量花瓶”也是公认的事实，刚开剧本讨论会的那几天，在场的演员们，从老到小，无论面上怎么表现，内里多少是有点酸。 　　但明宸喊谁都是老师，常拿剧本问问前辈，还给大家带饮料，态度又好嘴又甜，几句话就让人心花怒放。 　　谁都不会贪那几杯饮料钱，但明宸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大家心情都好的情况下，小摩擦也变得少了，导演都觉得剧组出乎意料的和谐。 　　明宸被喊到马上要拍的点那儿，化妆师挥舞着刷子朝他招手。之前等了很久，有些细节要修一下，明宸坐到椅子上仰起脸，闭上眼睛。 　　摄影基地不全是棚，他们选的地方就是室外，空气中有装修材料和粉尘的味道，取景点再背阴处，因为晒不到阳光，有些阴冷。 　　“明宸找找感觉，一会儿从A点走到B点，别紧张，多走几次。”导演过来，叮嘱道：“其他人都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都是你的，你尽量放松就是了，按我之前说的。” 　　明宸极轻地点了点头。 　　不怪导演不放心，在场就没人放心。 　　明宸的表演经验实在少得可怜，导演甚至为他请了个表演老师，之前几次剧本会，他次次被骂。 　　虽然有前辈说其实还可以了，是老师要求比较高，但客观来说，他确实不那么让人放心。 　　正式开拍，走了第一遍，导演没说什么，让他再来一遍。 　　明宸乖乖回去走了。 　　过了一会儿，表演老师走到监视器后面，盯着看起来。 　　“怎么样？”导演问。 　　“不怎么样。”表演老师是个中年女人，法令纹很深，语气嫌弃：“就这，连我们学校大一的新生都比不上，讲了好几天，悟性也没有，你看有半点像闻莱？闻菜还差不多。” 　　导演老神在在，摸了摸大腿：“哎，菜和莱很像了啊！” 　　“……”表演老师骂道：“就那个意思！” 第69章 　　闻莱不是一个巨星, 他起步时甚至是很落魄的，而这种落魄在某种意义上贯穿了他的一生。 　　明宸这张脸，有些太娇了, 即使再往普通了画，也少了点沧桑感。 　　这些在选他当主角之前大家就都知道了，他表演经验不足也是知道的, 导演有心理准备，不如说, 明宸能表现成现在这样，他已经挺满意的了。 　　表演老师的要求委实苛刻了点。 　　不过高标准严要求也是要的，要是能让明宸更进一步, 他乐意极了，所以平时表演老师骂人, 他也不插什么嘴。 　　明宸又走了一次, 背着黑色的吉他包，穿了件长袖T，心事重重的从画面左侧走到画面右侧。 　　这一次, 头顶有只麻雀飞过, 明宸下意识看了一眼, 视线里出现了一片被切割过的蓝天。 　　他眼里闪过一瞬惊艳，被摄影眼疾手快地拍了下来。 　　“休息一下！”导演招呼他：“冷不冷, 衣服穿好！” 　　明宸笑起来, 招招手，找林跳跳去了。 　　导演这才坐回位子上, 强忍着激动，不断返回去看刚刚那一幕。太巧了，他刚回头的时候, 正好有光映到眼睛里，而且那是绝对真实的反应，是让他故意回头绝对出不来的效果。 　　而且明宸长得好啊！这一幕多美啊！导演可一点也不后悔找了个漂亮的来演闻莱，真像表演老师喜欢的那样，搞位路人来演，像是像了，谁要看啊。 　　导演挑衅地看一眼表演老师。 　　表演老师冷淡说：“啧，希望小学海报？” 　　“去去去——”导演跳起来：“不许看了！” 　　表演老师冷淡飘走。 　　不过这一幕出现的的确偶然，导演兴奋过，也就冷静了，让人返回来继续拍。 　　半小时后，表演老师又回来了，这次带了个人。 　　“客萧然老师！来了！”导演立马起身，招呼明宸过来：“明宸来，这个是咱们剧组的音乐总监，客萧然，之后也指导你声乐！” 　　明宸连忙鞠躬：“客老师好。” 　　客萧然笑了笑：“别这么隆重，我们见过的。” 　　“是的，三年前了吧？去九州录音的时候。”明宸道：“老师帮我很多。” 　　简单说两句也就算了，大冷天的，大家再不忙也想尽量抓紧时间。尤其是明宸，就一件单衣，林跳跳在旁边看得可心疼了。 　　AB点走完，又换了个地方，明宸坐在一片断墙上，抱起吉他，弹了首《夏日风》。 　　这一次连表演老师也没什么话说，明宸会弹吉他，姿势漂亮，风从后面吹过来，他垂着眼微微笑着，比刚刚看着开心很多。 　　这就是导演要的。 　　因为闻莱的歌都很温柔，唱歌时也很温柔，明宸领悟得很好。 　　客萧然一直没说话，问就是挺好的，导演拍板算过，一行人又来到一片挺破的楼顶天台。 　　闻莱是跳楼自杀的，不过现在导演倒不需要他酝酿这方面的感情，摄像机位离得很远，明宸只需要贡献一个小小的，天穹之下的背影。 　　表演老师手把手调整他的姿势，拍起来毫无难度，搞定以后，就剩下今天最后一个地点了。 　　众人收拾东西，上车，开往剧组定好的另一个拍摄点——某高级休闲会所。 　　闻莱的一生，说起来并不难概括。 　　他早年受过很好的教育，在音乐上极有天赋。然而一场意外，让他父母早逝，没有其他亲人，日子过得很落魄。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甚至心灰意冷地到上街卖唱。 　　然而一首《夏日风》引得人人驻足，堵了半条街，附近一位酒吧老板看到，觉得是个商机，就把他带回酒吧，让他驻唱。 　　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了一年，闻莱已经快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有音乐，有空闲创作，很好。 　　直到店里来了一位畅销书作家，写散文诗的，他的命运出现了转折。 　　那是个非常有影响力的漂亮姑娘，她发现了闻莱，赞美了闻莱，叫他“坠落人间的星星”。因为她的书，酒吧火了，闻莱顺势被发现，成功签约出道，走向另一个人生。 　　突如其来的名气和金钱，让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膨胀了。 　　他认识了名利场中各路人人鬼鬼，整天泡在一场又一场的狂欢里。但他的才华又实在多得溢出来，像一层厚厚的铠甲裹着他，让一切不一样的声音都变成了嫉妒。 　　他变得狂妄起来。 　　一会儿明宸就要拍的，就是这个时期的闻莱。 　　从表演老师到导演都好担心啊。 　　实在是明宸和“狂妄”两个字搭不上边，怎么看怎么可爱乖巧，让他面无表情忧郁一下还行，让他诗兴大发大喊老子天下第一实在是难为人。 　　虽然在全片中，这一段也不长，但好歹也是闻莱重要的人生阶段，总不能跳过去啊！ 　　到了会所，群演进去排练，化妆师帮他改妆，导演悄咪咪摸过来，拖了把椅子坐到他旁边。 　　“明宸啊。” 　　“哎。”明宸应声。 　　“一会儿笑得开心点，狂放点，不可一世点。”导演说。 　　“好的。”明宸听这话已经好几遍，他也不指出来，就点头。 　　导演向他握拳：“自信！你是最棒的！” 　　明宸：“我最棒！” 　　导演捧着仍旧不怎么安的心走了。 　　一会儿表演老师也摸了过来，严肃地说：“明宸，之前跟你说的，还记得吗？” 　　“记得，”明宸说：“不要太夸张。” 　　“对，要把那种自信收敛起来。这不是舞台表演，不是喜剧。” 　　“明白。”明宸也点头。 　　正式开拍，明宸坐到沙发上，向后靠着，跷起腿。 　　他一手夹着烟，似笑非笑看向前方的电视屏幕。 　　身边群魔乱舞，音乐震耳欲聋，他侧耳听一位名字记不住的朋友说了个黄色笑话，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卡！”导演喊，招手让明宸过来。 　　“不够放松！太紧张了！不要害怕那些群演！”导演喊：“不够自信啊明宸！” 　　表演老师反驳：“不是自信的问题，他是外不够热，内不够凉，闻莱这个时期是情感受挫期，木雪可是拒绝了他啊？表面再不可一世，内心也会有点自我怀疑的！” 　　“他连不可一世都不够，怎么要求自我怀疑啊？别听琼老师的，你就张扬！”导演说。 　　“不能因为做不到就放低要求啊！内心部分一定得收一点，观众眼睛是雪亮的，尤其是正式拍摄的时候！”表演老师说。 　　等他俩好不容易吵完，明宸又回去拍了两遍，导演和表演老师还是有分歧。 　　他听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插话：“我能稍微休息一下吗？” 　　导演拍拍脑袋：“去吧去吧。” 　　表演老师不高兴了：“感觉抓不到，休息倒挺积极。” 　　导演急了：“你这样老打击他，他怎么自信嘛！” 　　表演老师：“真话都不能说了？” 　　…… 　　明宸找了个角落，一屁股坐下。 　　林跳跳摸过来，递上手机，明宸也没看，望着前方发呆。 　　压力好大。 　　明宸默默叹了口气。 　　关于表演，他真的尽力了，组里有几位前辈说他不错，他自己也觉得还可以，在一些基础的，比如怎么面对镜头怎么看机位这些问题上，他甚至找公司里的老师恶补过了。 　　但表演老师提出的这些问题，他一个门外汉，真的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自信？这种东西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过，怎么找感觉啊？ 　　明宸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对着司延安的名字看了一会儿。 　　朋友圈里还是那棵昙花，对话框里都是他啰啰嗦嗦的话。明宸默了默，扣字问：“你觉得我歌唱得怎么样？” 　　司延安依然没有回音，但明宸按灭了手机，想明白一件事。 　　如果司延安觉得不好，就不会帮他争取这部电影。 　　所以，司延安认可他这一点。 　　他不能再怀疑。 　　把手机交给了林跳跳，明宸站了起来，原地蹦了蹦。 　　“哥？”林跳跳跟着站起来：“是要喝水吗？” 　　明宸说：“拍完再喝吧。” 　　他跑到导演身边，弯腰说了两句。 　　“唱歌？可以啊。”导演好说话，让人拿话筒。 　　表演老师犹自生气中：“又干什么？戏感没有，事儿倒挺多。” 　　导演怒了：“琼冰！” 　　明宸没听见这句，他已经回到之前拍摄的沙发上。 　　墙上屏幕亮起，明宸跷起腿，听着前奏慢慢过去，开始唱这首《温凉》。 　　这是闻莱成名后写的歌，节奏虽慢，却锋芒毕露。 　　明宸唱得很冷静，但声音却透出一股热来，好像战场上一位神射手，张着弓，箭还没出，却已然知道它必定会中。 　　他眼神笃定，睥睨众生，周围其他人，都好像渐渐沦为了背景，在这个只能记录图像的摄像机里，明宸彰显了自己的存在。 　　表演老师张口结舌：“这……怎么突然来感觉了？” 　　没有人搭她的话，所有人都凝神看着唱歌的人，听着他的声音，静下来。 　　他不是专业演员，但拿起话筒时，他比谁都有底气做闻莱。 　　“唱得很好啊。”副歌过去，导演和表演老师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哎马！”导演吓了一跳，差点从凳子上翻下去，压着声音喊：“客老师你干啥呢！？” 　　客萧然哈哈一笑：“看琼冰笑话。” 　　一旁的表演老师脸色臭臭的。 　　明宸发挥得很好，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导演已经把这段拍下来了，觉得甚至可以直接用。 　　客萧然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表演方式，琼冰，他不是你表演系的学生，他是个普通人，也是个歌手。普通人对待这样的情况，没办法很快共情，是很正常的。但他拥有能迅速调整自己的媒介，而且……唱得真的很好。” 　　客萧然面露欣赏：“我开始喜欢他了。” 　　表演老师半天没说话，她和客萧然同辈人，关系很熟很好，甚至她来这个剧组做指导，还是客萧然拜托的。 　　“总不能正式拍的时候，也演到哪儿唱到哪儿吧，又不是音乐剧？而且现在的状态也不算全对，他少了点感情方面的犹疑……”表演老师皱眉。 　　“那就是你的工作了啊。”客萧然笑：“多给他讲讲，耐心一点，你得承认，他有这个可能性，不是么？” 　　*** 　　“男神，我今天在片场被表扬啦！还有一位很厉害的前辈，说要推荐我上歌手的节目，开心：D” 　　“表演老师后来也夸我了，还给我讲了很多感情戏的要点。她问我有没有暗恋过人，我下意识就说有，被好多个群演姐姐听见了，追着我八卦……” 　　“还好我机智的说是在上小学的时候。：P” 　　“现在安全么？有空的话，报个平安吧，我不缠着你。” 　　“晚安，哥。” 　　司延安收到这些消息，已经是之后的第三天了。 　　他跟的探险队刚刚穿过一片荒漠无人区，中间遇了一次沙暴，他们的车险些被埋个彻底。 　　队里有个女孩儿信教，另外几人狂试救援信号的时候，她在那儿念经，念得司延安都会背了。 　　还好事情没那么糟糕，虽然信号差到最后也没拨出救援，但沙暴过去，车挖出来，还是缓慢地开了起来，今天到了最近一个补给点。 　　营地条件简陋，洗澡时间短得都不够搓一搓，司延安感觉自己像个野人。等他终于连上网，明宸的消息已经99+了。 　　他沉默地翻完，手指在那句“我不缠着你”上停留了半天，只觉得眼睛刺痛。 　　幸好这是三天前的消息，他看了会儿，默默关掉了对话框，戳开傅永川的窗口，问他：“剧组怎么样？” 　　然后找到客萧然：“萧然老师，明宸怎么样？” 　　发完，等啊，等啊，等啊……鲜红的感叹号跳出来。 　　发送失败。 　　司延安用力把手机砸在睡袋上。 　　过了一会儿他挣扎着把手机拿起来，点开微博，又是漫长的等待。 　　刷新成功，图片全裂。 　　但文字还是出来了，他找到明宸的微博，沉默得很，三天前有更新，一个小表情符号，粉红兔子。 　　评论里，粉丝们无比热情，向宸妹问好，也有问他怎么了的。 　　司延安登的是个手机乱码号，艰难留言。 　　“加油！你是最棒的！你唱歌超好听！[兔兔可爱]” 第70章 　　此时国内正是深夜, 傅永川家仍然灯火通明。 　　他在餐桌上疯狂敲着键盘，客厅不远处，一群人对着他虎视眈眈。 　　准确的说, 是一群保镖虎视眈眈，他们的老大一样的人物闲散地靠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是个扎高马尾的漂亮女人。 　　桌上还摆着两部手机, 都是傅永川的，此刻其中一个亮了屏幕, 显示你有一条新消息。 　　女人眼皮抬了抬，像被提醒了，冷声问：“写多少了？” 　　傅永川没答, 过了十分钟，他忽然跳起来, 状若癫狂的大喊：“写完了！我写完了妈的！老子！终于！写完了！” 　　整整三天啊！自从被云若闲这个狗女人堵在家里, 他整整写了五天啊！连上厕所都被黑衣人盯着！睡三个小时就会被叫起来！困了就被逼着喝咖啡！保镖站在一旁眼神犀利，好像如果他拒绝，就要捏着他的嘴硬灌一样！ 　　不就是拖个稿吗！搞得他以前没拖过一样, 至于吗, 这么大阵仗！ 　　傅永川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写完的这一瞬间只觉得头顶仿佛在放烟花，耳边响起了背景音乐：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写完了？邮件。”云若闲轻描淡写。 　　“发了发了还用你说！”傅永川冲到沙发那儿, 把云若闲往旁边一挤, 自己瘫了下来，长出一口气：“累死老子了, 老云你真不是人……赶紧滚吧好走不送。” 　　云若闲没理他，自顾自点开邮件，简单看了下附件, 确认这家伙没有丧心病狂的在后面标个“未完待续”，或者做出写乱码来强行脱身的无下限举动，这才满意的收了神通。 　　“饿吗？我点个宵夜？”云若闲朝保镖们做了个手势，这群人列队离开。 　　“吃，我要吃十斤小龙虾，别点外卖，要吃听海楼的。”傅永川说。 　　“行。”云若闲收到稿，正是好说话的时候，便打发保镖们去买了。 　　傅永川缓了会儿，这才懒洋洋拿起手机，忽然咦了一声。 　　云若闲凑过去看了眼他的屏幕，微信消息来自司延安。她跟着挑眉：“哟！司小郁还活着呢？” 　　“还活挺好，有闲心问他那小朋友呢。”傅永川啧啧，开始敲字回复。 　　“叫明宸对吧，听说是个小偶像？怎么跟他搞一起去了，他俩好上了？”云若闲问。 　　“我觉得是。” 　　“……到底是不是啊，你八卦有没有点水平？”云若闲不满。 　　“靠，我真不知道！他把钱丢给我自己就跑了，然后我不就被你抓了吗！剧组组起来我都没去看过呢！”傅永川抗议。 　　“那你丢着人家不管？” 　　“还有人看着呢，客萧然在组里。”傅永川说：“我刚看到他给我发消息了，说剧组挺好的。司小郁肯定也找他了，他俩认识。” 　　云若闲搞制作的，没和客萧然合作过，不熟悉，又追问了半天。傅永川只好努力回忆他们到底是哪个项目认识的，共同朋友有哪些，这么一通回忆，八卦已经歪到了某摄影家生了个二女儿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圈里干爹干妈已经排队到三十多号了。 　　“你说司小郁图什么啊？”等小龙虾来，云若闲又感叹道：“兴师动众，拜托你拜托他的……再怎么能有他自己看顾着尽心？要是已经闹掰了，又何苦费这个事。” 　　傅永川努力剥虾：“不懂，明天我去剧组看看。” 　　“小孩儿知道吗？” 　　“知道吧，我看他不是个笨的。” 　　“有没有为他魂不守舍，哭哭啼啼，你是风儿我是沙？”云若闲开玩笑。 　　傅永川笑了笑：“我都说了，看着不是个笨的。” 　　两人各自沉默，吃了会儿小龙虾。 　　半晌，云若闲叹口气：“也好，我觉得比哭哭啼啼的好。司延安这么给他铺路，他只要能抓住机会，以后就不一样了。也不需要他做得多好，满分试卷，考个五十就不错了。客萧然听说挺严的，没说他无可救药吧。” 　　傅永川：“那没有。” 　　云若闲道：“看来还行。” 　　又吃了一会儿，云若闲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可惜了司延安，外号没白起，可能得郁闷到明年了。” 　　傅永川：“哪有，他这都浪到不知道什么旮旯犄角去了，我看挺乐在其中的。搞不好小朋友更郁闷呢。” 　　*** 　　明宸并没有很郁闷，但有人正想着法子让他郁闷。 　　为此，侯文昌用前所未有的行动力，忙碌了好几天，看着计划不断顺利推进，感觉相当的得意。 　　翌日晚，他张罗了一场酒局，邀请了崇市各路制作人、策划、说得上话的各种，吃吃喝喝，联络感情。 　　侯文昌大本营就在崇市，经营多年，认识的人自然多。 　　崇市娱乐行业发达，除了电视台，还注册有一个网络电视平台——柠檬影视。 　　柠檬影视号称网络平台三巨头，而省台卫视则拥有更多的传统节目资源，近些年双方合作多于竞争，发展得都很好。 　　桌上都是老熟人了，大家心照不宣，将气氛烘托得非常好。 　　知道侯文昌这一趟饭局，肯定是有目的才约的，绝不可能真的只是“联络感情”。资方的目的，就是机会，是利益，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无论谁都不会想和钱过不去。 　　侯文昌不断的被各种恭维，心情也是渐渐扬起，终于找回了些叱咤风云的气势。是嘛，就是这样，他是老大，是说了算的人。 　　他结算使手段，也应该叫“雄韬伟略”。 　　想收拾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艺人，更是信手拈来。 　　“各位艺术家，”侯文昌笑眯眯地扬起酒杯：“走一个？” 　　众人连连说不敢当，然后一个个喝得飞快。 　　热闹了一阵，众人辗转饭后休闲场所，终于有人不经意间问出正题。 　　“侯总啊，看你红光满面，今天来，是不是有好事跟哥几个说啊？” 　　“就你等不及！”徐黄山哈哈一笑：“对，大好事！孙哥知道，我有个电影在筹备期吧？” 　　“哪个啊？徐黄山那个动作片吗？”一人问。 　　“没错。”侯文昌道。 　　众人不约而同开始琢磨起来，倒是没那么惊喜热情。一部电影，从筹拍到上映到下映再上电视平台，是个漫长的过程。 　　他们在座没有院线方的人，接触一部电影，起码是从成片开始的，这都算是比较早的了。 　　有些比较自信的制作方，甚至会在电影票房成绩出来后才和各大平台谈价钱——扑街电影和爆火电影，身价肯定是不一样的。 　　那侯文昌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电影还没拍呢，听说还在选角，这就来谈平台首映权了？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怕烂到一定境界，能捞一笔是一笔？ 　　“徐黄山徐导，为这部电影已经筹备了两年，徐导的水平不用我多说，老题材，高质量，这次的剧本还有原型，有一定的话题度，你们随便了解一下就知道，肯定会大火的。” 　　侯文昌自夸，众人听在耳朵里，却有些泛嘀咕。 　　怎么，这是真想提前卖钱啊？而且还是卖大钱？侯文昌不至于这么蠢吧，以前打交道的时候挺上道儿的啊？ 　　紧接着，侯文昌下一句出口，在座都惊了。 　　他报了个独家版权价。 　　这个价很夸张，却不是高的夸张，相反，它很低。 　　低到不大的空间里鸦雀无声。 　　“侯总开玩笑？”省台一位策划磕巴着说：“这价，有什么说法么？徐导的电影，我们肯定是相信它不会差的。” 　　其他人纷纷点头。 　　侯文昌很满意这个效果，晃晃手里的酒杯，解释道：“当然，我这边也是有条件的，不过这个条件，对我们双方来说是种双赢。” 　　“怎么个双赢法？” 　　“宣传。”侯文昌道：“《少年行》这部片子，尽管还是部动作片，但它和徐导以往的电影并不完全一样。” 　　他顿了顿：“主角很年轻，剧本很吸粉。” 　　众人顿悟。 　　“所以您是要？”有人问。 　　“和贵台合作，提前把我们小演员推出去。”侯文昌吩咐服务生几句，转向众人，笑道：“题材特殊，演员是我们千辛万苦挑出来的，纯新人，得仰仗大家带带了。一切按照你们签新人的规矩来……小越来了。” 　　他说着，看向门口。 　　服务生带了个年轻人进来，众人不住打量，在心里评估。 　　个头不高，长得挺精神俊秀，没特意打扮。长手长脚，肩背笔直，姿态挺拔，看着就和长年坐着写作业或者打游戏长大的小孩儿不一样。 　　面对一屋子的陌生人人，这年轻人看着没有丝毫胆怯，只是有些好奇，眼神看着很直。 　　他走向侯文昌，点点头：“侯总。” 　　“介绍一下。”侯文昌拍拍他的肩：“赵越，今年刚刚十九岁，小时候一直在武术学校学习。后来改学跳舞，去年考进了崇市舞蹈学院，学民族舞。” 　　众人赞道：“难怪姿态这么好！崇舞啊，高材生嘛。” 　　赵越笑了笑。 　　他看着没把这些场面话放在心上，又或许是听得多，在场众人也不好判断。有位策划心思一动，拿着瓶子来找他喝酒，他二话不说，杯子满了，头一样，几口灌进去。 　　“好！”这位策划大声鼓掌：“小小年纪，可以啊！” 　　赵越又笑笑，不多言，只说：“我酒量很好的，你们真的要和我喝么？” 　　这话说的，太没有城府了，众人只觉得八辈子没在酒桌上遇见过这样的年轻人，哗然一片，各个要上来找他讨教一下。 　　这位自幼习武的赵越，还没展示展示自己的武学功力，先靠酒量征服了全场。 　　喝了半个多小时，已经没人敢和他碰杯了。 　　“行啊侯总，有本事。”一人酒意上头，点点他：“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以后有大出息。” 　　赵越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牛哥过奖。” 　　“记得我了？”那人来了兴致：“其他人呢？记住了吗？” 　　赵越点头，把在场近二十人，挨个叫了过去，一个都没错，而且很快很笃定。会所光线不好，这么混乱的场景，很短的时间，一般人还真记不住。 　　“侯总啊，你不是作弊了吧？提前介绍过我们吧！”角落里有人叫起来。 　　“真没有！”侯文昌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这小子还有这个本事呢！是我运气好！” 　　“哎，我们运气都好。”省台一位策划说。 　　这就是倾向于合作的意思了。 　　侯文昌满意，又说：“你们看，我这小演员，青春不？” 　　大家连道青春青春，废话，十九岁的小伙子。 　　“当个青春大使，够格不？”侯文昌看向省台那位策划。 　　策划一愣，下意识道：“这个，咱们台不是选好人了么？” 　　侯文昌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只是前期宣传而已，节目还没播吧？替换不方便的话，加个名额也可以的。” 　　省台这位策划，恰好属于特别活动组，跟的就是青春大使这个项目。只是他不是主策，跟着打打下手，偶尔兼任统筹的工作。 　　虽然是这样，他仍旧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此刻听了侯文昌的话，不禁开始思考权衡。 　　到这时，侯文昌的要求和好处都已经摆完了。 　　策划略一思索，就能听懂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恐怕所谓的“像台里签的新人一样活动”都不是主要目的，他就是想要那个青春大使的身份，想捧这位叫赵越的新人，把明宸挤下去。 　　为此，他愿意以极低的价格，卖出一份独家的版权。 　　之前司延安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和明宸是杠上了。他现在的要求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对于台里来说，选谁做青春大使其实都无所谓，各有好处——选明宸，自带流量；选赵越，直接给台里撑业绩。 　　后者还能赚个天大的便宜，好处多多。选谁，似乎是明摆着的事。 　　况且新人看着资质不错，条顺盘靓，将来的职业生涯，开场就是大荧幕主角……签到手里，不是肯定升值吗！ 　　“赵越，”这位策划拿起杯子，以酒表态：“前途无量。” 　　赵越丝毫不惧，一口闷掉。 　　侯文昌心情大好，看到策划的眼神，心知事情基本已经搞定。 　　接下来，众人又是好一番谈天说地，畅想未来，这才在夜半三更各自退场。 　　他自己也喝了不少，走出门，夜风一吹，才觉得冷静了一点。 　　看看赵越，怎么看怎么顺眼。 　　“侯总，那我回学校了？”赵越说。 　　“……”侯文昌憋回刚刚的赞美，没好气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嗯嗯，侯总再见。”赵越礼貌说完，竟然没站这儿陪老板等司机开车过来，自己直接跑了。 　　侯文昌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却看见这位小新人从路口折返，又一溜烟跑了回来。 　　“怎么？”侯文昌心想，你这是情商总算上线了么？ 　　赵越脸色一红：“那个，太晚了公交没了，侯总您能报销那个……打车费么？” 　　“……………………”侯文昌沉默了好一会儿：“明天把钱打给你。” 　　“谢谢侯总！”赵越真心实意，眼神中满是感激，转身又跑了，这一次速度更快，更坚决。 第71章 　　侯文昌心累。 　　赵越这种, 从长相到性格，全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纯粹是觉得适合《少年行》的角色, 才在逛舞蹈学院时把他挑了出来。 　　侯文昌了解徐黄山。不让用明宸已经让徐导很不高兴了，如果新的人选太荒唐，徐导搞不好会跟他一拍两散,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幸好徐黄山看过赵越以后，表示基本满意, 侯文昌乐得顺利，也就不在乎这傻小子是不是符合他的审美了。 　　还好这小子并没有在大事上给他添堵，今天这顿饭局, 算搞定了一件大事。 　　而这，只会是明宸倒霉的开始。 　　一个青春大使而已, 丢了也不会要命, 可如果继续丢呢？ 　　代言、访谈、各类综艺节目……他会渐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侯文昌想着，面有得色。 　　*** 　　三天过去，风平浪静。侯文昌等着好消息, 却也没着急, 毕竟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是。 　　他难得来到公司, 前台看见他，吓了一跳, 连忙站起来问好。 　　梅雨季来了, 空气湿漉漉的。大厅地面有些滑，侯文昌快到电梯附近时差点摔了, 幸好扶到墙。 　　恼火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上了楼，心情已经恢复了晴朗。 　　快到中午时, 侯文昌已经呆的有些不耐烦，开始盘算着下午去哪儿玩。秘书处的小姑娘忽然敲门进来，怯生生说：“侯总，有人找。” 　　“嗯？”侯文昌一愣，他不常在公司，一般有熟人找他，都是拨手机。 　　“是省台的一位王先生……” 　　啊，是那天带着赵越见的那位策划，应该是来通知好消息的。 　　虽然晚了点，但侯文昌对此表示理解。明宸青春大使已经在官博宣传过了，只是还没正式录节目，临时换人，或者再插人，总是需要理由的，处理这些都要时间。 　　但这位没他手机么？ 　　侯文昌有些莫名地接起电话。 　　“侯总啊！”对面干笑两声：“这两天休息得好啊？” 　　“还行，总下雨，黏黏糊糊的。”侯文昌寒暄两句：“怎么样，是明宸那事儿搞定了吧？” 　　“……呃，”策划尴尬：“抱歉啊侯总，这事儿吧，我们总策没同意。” 　　“什么？”侯文昌一愣。 　　他太过惊讶，以至于脸上空白了一瞬，就像没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总策不同意，这事儿吧，害……也是巧了。”王姓策划那天态度肯定，一副没问题的样子，没想到事情没办成，也是很不好意思。 　　侯文昌一时无言。那天省台来了近十人，各个部门的都有，还都是有点分量的。当时他们纷纷表态，这事儿稳了。 　　结果你回头告诉我，没办成？ 　　“这真是个意外，”策划苦笑：“这项目，主策非常坚持用明宸，理由说得是冠冕堂皇。几个部门过去开会，嘴皮子磨破了他也不同意换人。我觉得这事儿蹊跷啊，而且答应了侯总，总得打听个理由出来……” 　　侯文昌压着怒火，没吭声。 　　“……问了好多人才弄明白，这事儿原来跟主策家事有关……他女儿在学校被欺负，有天明宸在街上见义勇为，正好就救了他女儿。害，真是，就这么巧。” 　　侯文昌几乎要笑出声来：“老王，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跟我讲笑话？” 　　“真不是！”王策划有点恼火了：“我要是想随便编个理由，会这么离谱么？是真的！我特地找靠谱的人打听的，真就这么回事——” 　　他话没说完，侯文昌已经一把扔了电话。 　　他胸膛剧烈起伏，两步外的小秘书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房间里静了好一会儿，侯文昌终于顺下这一口气，压着声音说：“倒杯水来。” 　　“是、是！”小秘书逃命似的出去了。 　　气。 　　气得天灵盖都在冒烟。 　　厉害啊！一个没权没势的小艺人，还有这种手段，他难道提前知道了什么，跑去找主策打点过了？ 　　可他有什么资本？司延安不是跑了么！ 　　小秘书把水端了进来，又踮着脚出去了。 　　侯文昌眼神阴鸷，盯着桌面半晌，缓缓坐下，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半小时后，微博账号@娱乐88发了一条新微博。 　　这家经常爆一些似是而非的娱乐圈秘闻，通常没证据，什么话都敢说。各家粉丝们最讨厌这种账号，你跟他认真吵，他就说“是是是你说的对你家哥哥最完美”，最后气死的还是自己。 　　不过很多路人喜欢看这种大胆发言，这个账号粉丝可不少。 　　新微博刚发出来五分钟，便有了几百条评论。 　　@娱乐88：听说某位刚刚当选x台青春大使的艺人，当选原因是因为之前在大街上见义勇为。这么大一流量，顶着被人认出来的风险扶老奶奶过马路（？），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狗头][狗头][狗头]。 　　这条微博跟指名道姓也没区别了，评论里顿时一片群魔乱舞。 　　有严谨的路人问这当选原因是哪儿来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对着“见义勇为”笑满140个字；有粉丝，急急慌慌的去x台官博找人澄清。 　　侯文昌并不想要靠这个达到多大的目的，无非就是顺一口气。他看着评论里那些路人的各色嘲讽，有的十分有才，看得他都笑出声来，才觉得爽了一点。 　　刷了快一个小时，总算没那么气闷了。看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他惊觉饭还没吃，难怪饿了。 　　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没个结果，着急也没办法。他想着回头自己找人打听，再做打算，便顺势打算起身。 　　手机在这时响了声提示音。 　　他瞄了一眼手机，看到娱乐88那边发来消息，瞳孔骤缩。 　　刷新网页，x台官博赫然有了回应。 　　@x省卫视：我们的青春大使确实见义勇为了[笑哭][笑哭][笑哭] 　　底下是一段视频。 　　画面拍得不怎么清楚，天色又暗了，但穿白衣服的少年从画面里嗖一下蹿过去的身影还是非常明显的。 　　而后剪切到了第二段视频，明显是另一个人手机拍的，这一次少年从画面右侧出现，然后一个飞踢把前方奔跑的小混混压在了地上。 　　视频剧烈晃动，拍摄者一边追一边还喊了声“卧槽牛逼啊！”，不过到视频结束，这位吃瓜群众都没追到少年正面去，还是斜后方拍的。 　　接着还有个最争气的第三段，这位小姑娘拍到了明宸的侧面，因为他戴着兜帽和口罩，在夜色里实在是辨不清相貌。 　　侯文昌瞪着眼看到这儿，觉得找个人来演戏也不是不能搞出这个效果。可视频还没完，最后一段赫然到了警局，这明显是经纪人或者助理拍的，派出所民警与他亲切握手谢谢他见义勇为抓到了拦路抢劫犯…… 　　评论—— 　　“啊啊啊啊我看过这段视频！！！好像是去年的事！！当时小火了一阵！好多人夸这个小伙子帅身手利索什么的不过看不见脸后来不了了之了！妈呀竟然是明宸啊啊啊” 　　“看了三遍，有毒，还想看更多角度……” 　　“防身术录屏，指路D站av77788877！！！” 　　“想被宸妹踩[哈士奇吐舌头]” 　　“竟然是去年的事了！？这么好的素材经纪公司竟然藏着掖着！？要不是今天有傻逼想黑他你们是不是还要继续捂着啊！能下蛋吗真是的！（循环亿遍）” 　　“我疯了这不是我学校前面么去年哪天我怎么不在我好恨啊啊啊！！！不记得有这个行程啊哭了我去宸妹穿白衣服好可爱我仿佛看见了一只小企鹅在犯罪分子头上蹦跳我昏迷” 　　“像真的一样……” 　　“公众人物想要见义勇为，得承担更多的风险，之前看到[视频连接]，这个版本，他不假思索的冲上去的……太勇敢了啊” 　　“明宸也太好了吧，青春大使本来就是靠人品当的，见义勇为有什么好笑的？明星就不能做好事了？有些黑自己是阴沟里的老鼠，就见不得别人好，我笑了呵呵。” 　　“老鼠都抬举他们了吧，那个娱乐88恶臭，背后花钱黑他的人更是污染源，隔着十万八千里都闻到他的臭味，熏得他妈都从坟里爬出来了。” 　　侯文昌一拳砸在显示器上。 　　这一声巨响，外间的员工们同时打了个哆嗦，面面相觑。 　　小秘书今天已经不敢再进去了，踌躇地在走廊外站着。她身后跟着位客人，是熟面孔，此时也望着那道门，半晌没动。 　　“徐先生，很抱歉，侯总现在可能有点事……”小秘书说。 　　徐黄山苦笑着摸了摸脑袋。 　　他今天来，只是想和侯文昌沟通一点电影相关的事，但现在看来，侯总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他愁愁地叹了口气，正犹豫着是不是再等等，手机响了。 　　来电人名让他愣了片刻，是明宸。 　　“今天算了吧，我之后再和侯总联系。”徐黄山对秘书说。 　　不等人回答，他匆匆离开，一边接通电话：“喂？……是……” 　　声音渐远。 　　*** 　　梅雨季，气温倒是上来了，但空气黏糊糊的，让人不太爽快。 　　明宸在车后座上睡了一路。 　　昨天他从公司拿了一批礼物，还没来得及放回家，现在后座上到处是抱枕。他枕了一个，抱着一个，一条腿曲起来和另一条腿夹了一个，剩下的基本都掉在了地上。 　　后视镜里一看，像躺在娃娃堆里的公主。 　　林跳跳看他睡得太香了，放慢了车速，尽量往稳了开。这条路很给面子的漫长，明宸被卡在车后忽然掉下来的抱枕砸醒时，都还没到目的地。 　　“跳跳？”明宸含糊问：“到哪儿了？” 　　“已经到云市下面一个县城了，大概还要……四十分钟的样子。饿不饿？要不要停下来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林跳跳问。 　　“嗯……吃吧。”明宸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林跳跳没说什么，心里却有点担心。 　　这些天，明宸一有功夫就睡觉，倒是没有影响工作，但一从台上下来，就一副困困的样子。 　　虽然陆芒他们说老幺一直懒洋洋的，但林跳跳总觉得困和懒是不一样的…… 　　现在也很奇怪，明宸虽然饭量大，但并不贪吃。有的吃的时候能吃很多，但在外面不方便的时候，他也不会喊饿。 　　像今天这样快到目的地了，他竟然会选择停车出吃饭，也是不常见的选择。 　　上午十点多，慢节奏的小县城还没完全苏醒，林跳跳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吃店，觉得实在有些简陋。 　　“就这家吧，挺好的。”明宸倒是半点不嫌弃，戴上口罩，一步从车上跳下来。 　　云飘得很快，不见太阳。 　　明宸拉兜帽的时候抬头看了天，用力吸了一口气。 　　路旁的树开始冒出嫩芽，春天已经明明白白的来了，明宸回头等林跳跳锁车下来，喃喃说：“风吹在脸上，感觉都不一样了。” 　　“啊？”林跳跳没听清，小跑过来。 　　明宸笑了笑，没再重复。 　　小吃店里的套餐大半是二十块一份，明宸大手一挥，把“加一份xx”的选项全勾上了，结账九十六元。 　　老板一脸震惊，瞌睡都飞了，忍不住提醒：“就你俩吃啊？” 　　林跳跳理直气壮地抢答：“对啊我们吃得掉。” 　　老板闭嘴。 　　明宸一通狼吞虎咽，果然轻松把饭消灭。 　　出去的时候，林跳跳忍不住问：“是不是真的多了点啊……” 　　“很快就消耗掉了。”明宸又看了看天：“说不定得打一场持久战，总得做好准备。” 　　云市离崇市三小时车程，已经跨了省。 　　明宸并不是独自前来，车开到目的地后，明宸下车等了会儿，徐黄山从出租车里钻了出来。 　　“徐导！”明宸招手。 　　“来了？”徐导笑呵呵：“很准时啊！” 　　明宸抱拳，笑眯眯道：“拜访高人，态度肯定要好的。” 　　徐黄山赞赏地拍拍他的肩。 　　《少年行》这部电影，虽然剧本大部分是编的，但主角有原型参考，且他用的功夫真实而有传承，叫作龙拳。 　　这部电影的拍摄，也经过了该家族后人的许可，且有过书面协议。 　　只是他们授权后对电影漠不关心，也懒得关心罢了。 　　明宸一早看过剧本，便有了打算——《少年行》这部电影，侯文昌并不是唯一话事人，不是么？ 第72章 　　明宸询问徐黄山, 对方告诉了他很多重要的信息。 　　这个家族的确握有非常大的权利，理论上说，只要他对演员说一个不字, 这项目就进行不下去，就是这么严重。 　　但侯文昌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放心权利旁落呢？所以现实这样的概率非常低, 原因就像先前说的，授权方的话事人懒得管。 　　这种懒得, 是让侯文昌非常放心甚至是无视的那种懒得。徐黄山也明明白白地告诉明宸，这位话事人非常讨厌被打扰，也很不喜欢谈论什么娱乐圈话题。 　　他除了授权, 钱也没拿，跟徐导都懒得多说两句话, 可以说没有弱点。 　　不过明宸坚持要见见他, 徐导犹豫之下，还是答应了。 　　徐导虽然觉得赵越也不错，但他终究还是有点放不下, 毕竟明宸是他先看上的, 是他的第一选择。 　　虽说他并不觉得明宸能说动那位话事人, 但是……万一呢？ 　　试试呗，又不少块肉。 　　“前面路口那儿就是了, 车只能停这边, 咱们走走。” 　　徐导领着他往前，两人踩着路沿, 小心翼翼避开雨水， 　　云市是座三线小城，来往车不多, 路也很破。沿街的店面都透着一股十块钱三件的气质，有的喇叭里响着过时的歌，节奏感很强，砰砰砰的。 　　徐黄山听着听着来了兴致，怪里怪气地跟着唱：“I\'m a barbie girl~in a barbie world~~” 　　明宸笑起来，接着唱了两句。 　　徐黄山立马闭嘴了：“哎哟，歌手就是不一样啊，瞎哼哼都好听嘿……到了，就前那个。” 　　说着，徐黄山指向前方。 　　他俩站在斑马线后面等红灯，明宸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家水果店，店名叫“先锋果园”。 　　因为开在十字路口，这家店是斜面相。木牌上有毛笔写的价格，一个个散落着，有个中年男人正坐在电子秤后面，手里拿了个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风。 　　就是一家随处可见的小店而已。 　　“先锋果园？”明宸眯着眼睛看。 　　“就坐那儿看店的那个，任平任先生，任家现在的话事人。”徐黄山道。 　　“……啊。”明宸发愣。 　　徐黄山叹口气：“很震撼吧，真是这么个人，水果店就开了玩玩的，他也不差钱，连我都不太看得上。真的很不好说话。” 　　绿灯亮了，明宸回过神，一步踏上斑马线：“没事，我先和任先生说说话。” 　　草莓已经上市，外边摆了三个柜台。但其他水果还在反季中，店面里很冷清，完全没有客人。明宸走进店里，这位任老板纡尊降贵地抬了抬眼皮，没理他。 　　“任先生，您好。”明宸打招呼：“有些事想请教您。” 　　老板又抬眼，这一次看到了隔了几步出现在门口的徐黄山，脸色从了然转向了不耐。 　　他没理明宸，皱着眉向外说：“干什么？” 　　徐黄山摸摸光光的脑袋，尴尬道：“任先生，我剧组遇到点麻烦，这位小兄弟有事想和你说……” 　　“不用。”老板眉头皱得更紧：“我不是说过，你们爱怎么弄怎么弄，我不管。” 　　明宸见状退到了一边，徐黄山上来，这样那样的解释了一通。 　　“……关我什么事？”任老板虎着脸，精瘦的身材，显得表情愈发的凶：“你们有矛盾自己解决，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说罢看向明宸：“不买水果就走吧。” 　　徐黄山无奈了，转头看看明宸，把人拉出了店。 　　“看……不是我不帮你，这人实在无法沟通啊。”徐黄山摊手：“你也别想着威逼利诱之类的手段，人家一概不理的。” 　　明宸想了想：“如果这么不喜欢，为什么要把龙拳授权出去呢？” 　　“人家也就是点了个头。”徐黄山擦擦汗：“是我取材的时候找到他们家，这位一开始不太乐意的，后来可能是觉得……有点纪念意义？就同意了。不过他一手龙拳打得极好，我有幸见过，可惜之后他再没出过手了。” 　　见明宸回头看水果摊，徐黄山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一下。 　　“听说你练了几招是吧？别想着在他摊子前面舞……他这水果店开着虽然不为了挣钱，但还挺在意的。以前前我们剧组的工作人员请他签合同，因为挡了一位客人的路，他发火把人扔出去了……” 　　“好的，”明宸点点头：“我不打扰他，我就站着看看。” 　　徐黄山一时无言，见明宸站在水果店外，草莓摊子前，似乎是不准备挪动了，不禁觉得荒唐。 　　“看看？” 　　“嗯，”明宸说：“总不能就这么回去，我先站这儿看看。” 　　徐黄山嘶了声，牙疼似的：“怎么着啊，还示威啊？人家估计不会理你！” 　　明宸弯了弯眼睛：“麻烦徐导了，我接下来三天都没工作。” 　　好嘛，这是真想杠上。 　　徐黄山拍了拍脑袋，有点心疼，又有点佩服，叮嘱道：“晚上我来接你，你看着办吧。也别太累着了。” 　　明宸挥挥手。 　　徐黄山便朝店里探身进去喊：“任先生，我走了啊！”然后离开不见。 　　店里很安静，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视。 　　任老板是个奇人，天还没热起来，手里始终捏着那把蒲扇，消消停停的坐着，感受着小风一阵一阵的吹。 　　他竟然不觉得无聊。 　　明宸观察了好久，即便没有客人，任老板也没拿出手机或者别的来玩，这是个定力非常的人，感觉去了修仙世界一定是奇才。 　　明宸便也没玩手机，在摊子前站了快二十分钟，左右看看，离开了。 　　任老板这才施舍了个眼神，但又很快扇着扇子转过头，似是并不在意这个人的去留。 　　可不过五分钟，明宸又回来了，还不知道从哪儿寻摸了个马甲凳，往草莓摊子旁边一放，坐了下来。 　　任老板：“……” 　　明宸坐得惬意，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什么都不做”了。刚开始觉得不习惯，总想掏出手机来刷点什么打法时间，后来坐着坐着反而静下心，脑中杂念渐消。 　　他戴着顶棒球帽，视线被帽檐遮了一半，观察着路上来往行人，安安静静的。 　　任老板也不说话，任由他坐那儿。 　　不一会儿，门口路过一位大婶，她脚步放慢，转向店里，嘴里喊着：“草莓怎么卖的啊？……八块？太贵了……” 　　任老板刚刚站起半个身子，闻言又坐了回去，摇摇扇子。 　　“能挑的吧，我瞧瞧……袋子呢？给一个噻。”大婶话音刚落，面前就出现了一只塑料袋，明宸把口都撑好了。 　　“大姐您手轻点儿呗，草莓不耐碰。”明宸笑着说：“您自己吃吗？那也不一定要挑个儿大的，小的也很甜的。” 　　“这倒是，”婶子接起话来：“这东西又没个皮儿厚啊薄的，大小也不碍……” 　　婶子一边叭叭，一边挑好了，瞧瞧袋子里，又有些犹豫：“好像多了点。” 　　“还好呀！家人一起吃，顶多两顿就没了，现在正是草莓季呢，就该大吃一通，豪爽！” 　　“哈哈哈，吃个草莓就豪爽啦？行吧就这么称吧……”婶子说道。 　　明宸拎着袋子跑进店里，往秤上一放，朝任老板眯眼笑了笑。 　　老板什么话也没说，打好标签给贴在了袋子上，挥挥手让他去了。 　　明宸收了钱，送走了客人，又坐回小马甲凳上。 　　接下来店里再来的客人，他都主动上前招呼，跑前跑后的推销结账。大哥大姐，小哥哥小姐姐的一通叫，各个买得喜笑颜开，还有人想跟他聊天，赖着不肯走。 　　到了傍晚，许多人下了班，店里终于忙了起来。任老板也从位子上挪开，招呼客人。 　　但先锋果园总体看来生意仍旧不怎么样，所谓晚高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眼看着明宸又没事儿干了。 　　任老板本以为他又要回去坐着，没想到快七点时，他跑过来打报告，说要去活动活动身体，例行锻炼。 　　“我就沿着街跑一跑，要是有急事，老板您叫我。”明宸笑着说。 　　“……”任老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这事儿荒唐得很。怎么，还跑步，会跑个步很自豪吗？还叫你，我雇你来打工了吗？ 　　但还没等他理顺要说的话，明宸已经跑不见了。 　　任老板又平心静气坐了回去。 　　一晚上就这么平静的过去，第二天一早，这个奇怪的打工仔又出现了，在任老板刚刚把卷帘门拉上去之后。 　　不过他显然愣了愣，因为看到店里出现了一个小姑娘。 　　“桃桃，去理货。”任老板淡淡说。 　　“哎。”小姑娘清脆应声，奇怪地看了明宸一眼，却没有问什么，跟着任老板搬起了东西。 　　这位桃桃其貌不扬，却是个手脚麻利的女孩子，应该是长期在店里帮忙的人，熟知要做的事，和任老板配合默契。 　　明宸想帮忙，都没机会下手，怕自己添乱，他最后默默撤了出去，又把小凳子放到老地方，坐下了。 　　今天有了桃桃在，他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本就不多的客人都被她积极工作地招待了，他几乎是闲坐了一早上。 　　明宸倒也不着急，没事干就没事干，中午去隔壁吃了点饭，回来继续坐着。 　　三点多时，店里来了位老人，扫码付款时似乎遇到了一点问题，怎么都扫不上。 　　任老板弄不懂，桃桃也折腾了半天，没折腾出个所以然来，急得不行。 　　那位老人面露愁苦，一个劲儿念叨：“怎么这样的啊？怎么怎么样啊？真不会，真不会……” 　　“我看看呢？”明宸凑了过来，朝老人笑。 　　任老板手一顿，看了看明宸，半晌朝桃桃点点头。 　　桃桃才把手机递过去。 　　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明宸简单看了看，三下五除二弄好了。任老板平常不用这些，不会很正常，桃桃一个年轻人，竟然也不熟悉这些操作，明宸还挺意外的。 　　“好了，”明宸把手机还给老人，给他指出哪里是刚扣的款，下次付钱点哪里扫哪里。 　　老人听得认真，连声道谢，夸他长得俊，最后喜气洋洋的提着水果走了。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晚上，明宸再次向任老板告假，表示要出去跑圈。 　　任老板等他走了以后，让桃桃下了班，离开了他的电子秤，慢慢走到店外。 　　晚风凉飕飕，地上还有水洼，映着路灯和两三点星辰。明宸的马甲凳就摆在草莓摊子旁边，任老板看了看，嫌弃的把凳子提到了摊子下面。 　　过了十分钟，明宸跑步从他面前经过。 　　任老板暗暗观察。 　　姿态很好，节奏也好。从他的步伐，就能看出点门道来，这是个真的有点懂行的年轻人，并不是临时抱佛脚的在作秀。 　　长得很俊，脾气也好，有耐心。 　　可仅仅是这种程度的优秀，说实话，任平并不觉得有多么特别，更不会为了他破例，去做他本不想做的事。 　　尽管如此，任平到底没有赶人的习惯。 　　在明宸第三次路过他面前时，他暗暗决定，下一次。等这个年轻人当面提出要求，自己就拒绝他。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翌日是个大晴天，又赶上周末，云城热闹起来。温度一夜之间升了好几度，太阳晒得行人纷纷皱眉缩眼。 　　明宸还是穿着厚外套，在店外坐着，像个吉祥物。中途有车来运货，门口忙成一团，任老板不断让他“一边去”，就这么去着去着，几乎去到了路边。 　　明宸挺无奈的，这个任老板倔强得让人插不进手。刚站了两分钟，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戴帽子那个！对！就是你！”一人喊道。 　　“哎？”明宸循声望去，见是个推着车的男人，一头的汗，身后支了个不大的摊子，明晃晃戳在路边。 　　如果是在崇市，肯定半小时就会被城管掀了的那种。 　　“你过来！帮我看下摊子！”说着，他扯开嗓门，朝水果店喊：“老任！！！你那人借我用用——” 　　任老板还没回应呢，他一个起步，跨上自行车，骑走了。 　　能叫出任老板的姓，说明是认识的人。明宸正好没事儿干，索性到那摊子后面，安安稳稳坐了下来。 　　他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个手机贴膜的摊子。 　　怎么支到这里来了？不一般都是天桥下么……这儿连个水果都卖不出去，还有人贴膜么？ 　　别说，还真有，没过多久，街对面一家杂货店出来个年轻男人，径直冲着他来了。 　　“换个膜，多少钱？” 　　“……”明宸叹口气，有点想笑，又觉得有点怀念。他站起来，扒着桌子朝前弯腰，扫了一眼放在外面的价目表牌子：“膜二十，手工费八块。” 　　“行，贴一个吧。”那人没讨价还价，利索地把手机拍在桌上。 　　等那位急急忙忙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贴膜工作者回来，就看到明宸收了一份钱，点点头说下次再来。 　　“……哎哟？”这位吓了一跳，把车扔在水果店前，自己跑过来：“你贴了个膜？你会？可以啊！刚手工费你拿着吧。” 　　明宸把座位让出来，笑了笑：“不用，顺手的事。” 　　“要的要的，买个鸡腿吃。”那人感叹：“这两天总看到你坐摊子前面，问老任你哪儿的人，老任个闷瓜屁也不放，没想到还有这本事呢！” 　　“您平时不在这儿摆摊么？”明宸问。 　　“哪儿啊，今天周末搞什么城市突击，青扬路那儿不让摆摊了，这才跑回来的……哎，小伙子哪儿人啊？” 　　…… 　　明宸和这位聊了半天，听了不少“老任”的坏话。 　　总而言之，是位面冷心热的好人，普普通通，家人整齐幸福。但明宸觉得，他愿意给出授权，就不会是完全不在意的人。 　　货车终于走了，明宸和这位贴膜哥告别，回了店里。一进去，却听见一向沉默的任老板竟然在打电话。 　　“到哪儿了？喂……我听不见！喂？听不见——” 　　桃桃问：“玲玲到了啊？信号不好吗？” 　　任老板拿着手机冲出店门：“喂——喂————” 　　“喊什么！”贴膜哥道：“谁的电话啊！” 　　“玲玲！”任老板头上都出汗了，朝贴膜哥跑过去，明宸一愣，快速跟上。 　　玲玲是任老板女儿，一直在外地上学，最近有假期，说好今天回来的。 　　女儿刚刚打了个电话，还没说两句，突然就什么也听不见了。任老板急死了，生怕出什么事，但他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赶紧找贴膜哥来了。 　　“别急嘿，玲玲都这么大了，还能丢了不成？”贴膜哥宽慰几句，手上摆弄他手机，先给卡扒出来：“我先给你看看什么毛病……” 　　贴膜摊子上有点简单的工具，但他并不会维修，这会儿把卡换了个手机，倒是能拨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通讯录里是空的。 　　“……”任老板背不下女儿手机号码，黑着脸怒瞪贴膜哥。 　　“呃、你那破手机咋回事儿？我给你看看……” 　　“我看看吧？”明宸忽然出声。 　　焦急的任老板才意识到他一直凑在旁边听，不由愣了愣。 　　“你会？”任老板皱眉。 　　“我会修电扇之类的……手机的话，简单的也能试试。”明宸话音刚落，贴膜哥已经把位子让了出来。 　　明宸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找到机会露一手功夫，先被任老板期待的竟然是修手机的本事。 　　在禅心寺那次，他也因为会修电扇，和司延安有机会独处过。 　　本来只是一项没什么大用的技能，那一次，明宸却觉得已经实现了它的全部价值。 　　也许把某样坏掉的东西修好，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愉悦和宁静的事，那时司延安在他身后盯着他看，他是知道的。 　　视线有热度，他第一次被男神那么认真的注视着，后背和尾巴纹身都一阵阵的发酥。他得庆幸那时天气热，即使脸上和身上红成一片，司延安也没怀疑什么。 　　那时候多好啊，尽管还只是陌生人的关系，却能一个房间呆着。 　　明宸叹了口气，手上还是稳稳动作着。幸好手机没有他搞不定的那种大毛病，很快弄好了。卡插回去，果然顺利开机。任老板一脸按捺不住的欣喜，赶紧跑到一旁给女儿打电话。 　　“明宸，”过了一会儿，任老板回来了，故作冷静：“收拾收拾，跟我去吃个饭。” 　　明宸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自己名字，愣了愣，随后欣喜道：“好啊！” 　　“别高兴，不是要帮你那个事。”任老板板着脸。 　　“嗯嗯。”明宸点点头。 　　任老板让桃桃看着店，和贴膜哥打了个招呼，带着明宸往吃饭的地方走。他现在的心情挺复杂的，一方面觉得不能破例，一方面又觉得委屈了这个年轻人。 　　平时受人追捧的小伙子，在他这里忙前忙后的，还得不到个好脸，不就是为了那个机会么？他现在一口拒绝，这年轻人会不会失落得要命？ 　　明明刚刚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 　　任平内心到底不安。 　　饭店并不远，是女儿选的地方，从水果店步行就能到达。这走了一半的路了，他内心还在纠结。 　　“明宸。”他忽然停下脚步，正色说：“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明宸睁大眼睛：“啊？” 　　任平僵硬地补充：“但我不一定会答应你。” 　　说完，任平脸色更僵了，感觉这话像在玩弄人似的，但天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 　　“好啊。”明宸笑起来：“好的，我已经想好要求了。” 　　任平把话咽了回去，静静地等着明宸。却听这年轻人说道：“我希望您能看我打一套拳。” 　　“什么？”任平愣了。 　　“我希望您能看我打一套拳。”明宸口齿清楚的重复了一遍：“是我照着视频资料练习的，也许会有错漏，如果可以，希望得到您的教导。” 　　明宸说着，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第73章 　　他俩正站在一片停车场前, 地方很空，左右也没什么人。 　　任平心下震撼，却很快收敛了表情。 　　他慢慢抬手, 做了个请的手势，后退一步，示意明宸开始。 　　任家的龙拳, 在武学上曾属于一个大的分支。后来，任家祖上出过了一名天才, 他将其中拳法单独改良，成就了一套威力与韧性并济的拳法套路，在历史上大放异彩。 　　龙拳成名后, 也曾辉煌过，然而因为种种原因, 就像武学整体没落的趋势一样, 它也渐渐凋零了。 　　和平年代，这些都成了没用的东西，任家尽管仍旧将这套拳法代代相传, 却是形式多于实际。 　　终于到了任平父亲这一代, 家中长辈都不在了, 剩他一个。 　　看上去这套拳法就将到此为止。 　　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天赋卓然, 且对功夫非常痴迷, 硬生生靠着家传拳谱和小时候长辈的寥寥几句教导，将这套几近失传的拳法还原了呢？ 　　年轻任父带着它闯荡过许多地方, 与武学界众多高人较量，留下了不少珍贵的视频资料。这在当时是难以想象的。 　　可惜他英年早逝，最终没能振兴龙拳, 而且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武学整个圈子都在缩小，已经没有多少人关注了。它带不来财富，带不来名气，更带不来权利，就连荣誉都谈不上。 　　年轻人们宁愿去竞技。哪怕游戏打得好，也能为国争光呢，练武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 　　可现在，竟然有一位年轻人，在他面前说，要打一套拳给他看。 　　多荒唐，又多奇妙！ 　　明宸提气，先做了个起手式。 　　任平见了又是一惊——是龙拳。是他父亲还原过的龙拳！ 　　这小子竟然不是随便找了个老师学了几式拳脚，而是学的他任家的龙拳吗？任平面色更加冷峻，目光也更加犀利，这个明宸，难不成是认为打打感情牌他就会放水？ 　　不可能的，任平心想，如果是其他功夫，哪里做得不好，他睁一只眼闭一只也就算了，可偏偏是龙拳，他最了解的龙拳……他反而会更严格！ 　　任平仔细看着明宸的动作，几乎是目不转睛。起手式，前冲式，勾手，后撤，配套步法，一步，两步，三步…… 　　他越看越心惊。 　　是对的，每一式都是对的，且非常流畅而标准。这怎么可能！ 　　下一秒，明宸忽然一个助跑，而后高高跳起。他抬腿一个横劈，身体跟着拧了一百八十度，另一条腿顺势劈向后方——龙拳第四式，游龙摆尾！ 　　竟然是一招完美的游龙摆尾！ 　　这个大招看起来华丽，内里的技术含量却并不低，它讲究一个身形飘逸，腿法利落，更对身体的柔韧度有很高的要求。 　　龙拳，与以“虎”命名的各类武学招式不同，走的并不完全是刚猛的路子。相反，该强势处强势，该飘逸时飘逸，如天上飞龙，磅礴大气而不失矫健灵动。 　　做到了，这个年轻人竟然做到了！ 　　任平僵着脸，眼看着明宸完完整整的将一套龙拳打完，而后收式，抱拳行礼。 　　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自己看视频学的？”半晌，任平沉声问。 　　“不止，也有师父和老师提点过，”明宸微微喘气，解释道：“视频资料是徐导给的，很全，给了我很大帮助。” 　　“练了多久？”任平问。 　　“大半个月。”明宸老实说：“不过我之前就有一点基础，多亏师父教导。” 　　任平再次说不出话来。 　　即使有老师教，这时间也短得有些夸张了。天赋、精力、重视程度……缺一不可。 　　眼前的年轻人还是个明星，听说人气不错，每天要忙着自己的工作。也就是说，他这大半月的练习，用的是自己的休息时间。 　　可龙拳的精髓，并不只是打得漂亮。 　　任平眼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步，同做了个起手式。 　　“来，和我过过招。” 　　明宸丝毫不惧，上前一礼，率先出招。 　　两人都只用龙拳，任平接了几招，节奏一变，转守为攻，直接打乱了先前明宸练的套路顺序。 　　却见明宸飞快变招，无比娴熟的一个“蛟龙出渊”，招架之余还留了出招余地，一步闪身到任平身后，逼得对方不得不走位化解，节奏再次落入明宸手中。 　　任平心中一凛，再不敢小瞧这个年轻人，接下来的动作你来我往，愈发紧张。他多年不练，反应力远不比年轻人，只得加倍集中注意力。却在这时，他突然捕捉到对手的一个疏漏，下意识出招攻向薄弱点。 　　不料明宸又是一个翻身，向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挡住了他的手。而后一拉，一扭，翻龙倒海，锁定胜局。 　　任平喘着气，此时已经出了一身汗。尽管明宸很快收了手，对他恭敬行礼，他仍然沉浸在刚刚的危机感中，久久不能自拔。 　　后生可畏，此刻他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练会，和熟练掌握，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而他用身体证明了，眼前的年轻人，真的用了功。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自己看到了年轻时的父亲。 　　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惊才绝艳。 　　任平虽然不管事，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他问过徐黄山，知道明宸的处境。这小子过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因为被淘汰了，想重新争取一个机会。 　　之前，他对授权出去的电影不闻不问，是觉得没有人会认真对待龙拳。 　　那些武打电影不过是追求架子好看，他也看过，看不下去。他授权时的心态是矛盾的，既想让龙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次印记，又知道那不会符合他的期待，所以避而不谈，不闻不问。 　　可眼下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心中波澜起伏，已经完全认可了明宸。 　　不会再有别人了，就是他了！ 　　但任平思绪纷杂，忍不住又替明宸换位思考了起来——为什么这么努力？就这么想要这个角色么？万一他这个破水果店老板真的不管呢？万一最后也没结果，做了无用功呢？ 　　努力不是白费了么？ 　　任平心绪激荡，问：“为什么？” 　　“嗯？”明宸歪歪头。 　　“这个工作……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任平斟酌措辞：“你们这圈，不是经常有换人的情况出现？每一次，你都会这样？” 　　明宸恍然，而后认真的想了想。 　　他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他就是个咸鱼，本来是真的无所谓的。 　　但是这一次…… 　　“这个机会，本来是我一个朋友替我争取的。后来他放弃了。” 　　明宸顿了顿，抬起头：“我想让他看到我……有些他认为不可能的事，我可以做到。我想变强一点，证明给他看。” 第74章 　　“……宸妹！！！！”餐厅隔间里, 任老板女儿爆出一声尖叫。 　　“嘘——”明宸赶紧做个手势，紧张地朝门口看了一眼。 　　“天哪！宸妹！”玲玲简直要疯了，压低声音, 双手合十：“我在做梦吗？我能要签名吗？我还想要平平的签名可以吗？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说着她回头一拳砸在任老板胸口，都快哭了：“爸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宸妹在啊！！！我妆都没好好化！你怎么不提前说啊！” 　　任平：“…………” 　　小店挺干净的，装修也漂亮, 不愧是任老板女儿挑的地方。可惜包间是半敞的，不太隐蔽, 玲玲继续失态下去可能就要被围观了。 　　任平妻子也在，一脸羞窘，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停地说抱歉。任老板这会儿倒是会摆架子了，臭着脸朝女儿说：“怎么这么没礼貌？你叫他什么？” 　　玲玲终于缓过神, 尽量让自己得体起来, 但天也没少聊，追着明宸问了一堆KC团的事儿。 　　明宸听出来了，这是个对他爱屋及乌的平哥粉…… 　　“爸！”她听说明宸在这儿的理由, 简直大吃一惊, 转头控诉道：“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管啊？要你有什么用啊？” 　　任平：“……”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什么天才素人,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就要明宸！要明宸！绝对要明宸来演！”女儿生气。 　　任老板头痛：“……好好好, 哎呀你坐坐好, 这么大姑娘了像什么样子。” 　　明宸冷不丁得了个承诺，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想想也知道，任老板会答应，肯定不全是女儿的原因。 　　不过明宸还是挺高兴的, 想起自己车里还有几本平哥签过名的写真集，就说一会儿让助理送一本过来。 　　玲玲幸福得简直要晕过去了，一顿饭吃得魂不守舍，饭后更是羞羞答答地问能不能合影。 　　这没什么好不答应的，况且之后还需要任老板多多帮忙。玲玲也很聪明，拍了他们俩人的，又把任平拉过去，三人合了张影。 　　“宸妹今天就要走了吗？”玲玲失望。 　　“嗯，要回去工作了……”明宸歉意说：“下次我让平哥给你寄签名照。” 　　玲玲挺不好意思的，感觉自己完全没看穿，忙强调自己也很喜欢KC团其他人。 　　明宸自然不会在意这个，这一趟目的已经圆满达成，还要谢谢她呢。 　　“我过两天去崇市，找那个什么总。”分别前，任平正色说：“你的龙拳，很好。” 　　明宸弯了弯眼睛，也总算松了口气，谦虚道：“老师教得好。” 　　玲玲挤过来，红着脸问：“那个，照片我修一修，能发微博么？” 　　“好啊，记得圈我一下。”明宸笑：“不过你这么漂亮，还修图啊？那完了，把我比到土里去了。” 　　玲玲无声尖叫。 　　明宸没有叮嘱她什么，实在是这个姑娘很聪明。 　　回程路上，他随手刷了下，果然看到她发了微博，却是一张正经的三人合影，任平站在最中间。 　　文字说明：“有幸和明宸合影了！宸妹真人超级帅啊啊啊！我爸真丑[doge]” 　　确实是个聪明的姑娘，明宸检查了一下，按了转发，附上一个兔兔小表情。 　　他得到了任平的支持，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一定会和侯文昌正面对上。与其放侯文昌在背地里捣鬼，不如把舞台搬到台面上来，到时候无论怎么说，都是有迹可循的。 　　明宸划了两下屏幕，眼皮合上几秒，陷在一堆抱枕里，像躺在棉花上。 　　好累。 　　半个月了，虽然睡眠时间勉强达标，但醒着的时候一点空闲都没有。在公司就做系统的每日训练，回了家就练龙拳，工作的时候只要有机会坐下来，他就让系统给他脑内播放徐导给的视频资料。 　　他说老师帮了忙，确实是帮了大忙，如果没有系统的分析和拆招，他也不能学得这么快，在任平面前也就起不到一个惊艳的效果。 　　幸好暂时告一段落了，就是猛然这么闲下来，还有点不适应。 　　发了会儿呆，车窗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偏头看看，一滴雨砸进视线里。 　　“下雨了？”明宸含糊问。 　　“嗯嗯，下得蛮大的。”林跳跳看了眼后视镜，打开雨刷。 　　“那慢点开。”明宸说。 　　他说着，点开微信，给司延安发了个蓝色的小雨伞表情，配字：下雨啦，但是今天很开心。 　　手指刚点到发送键，视线就模糊起来，片刻间，他就蜷在那堆娃娃里睡着了。 　　*** 　　网上的纷争永远没个消停的时候，明宸微博一转，各路人马反应各不相同。 　　粉丝们最先看到，在各个群里发出问号。 　　这谁？啥意思？跟接下来的工作有关？还是私人话题？姐妹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举起手枪。 　　玲玲虽然不是什么认证号，却是三次元常用大号，很快被扒了出来，是个素得不能更素的普通人了。 　　化学系读博，今年26岁，单身，不算漂亮也不丑，在学校规规矩矩跟着导师做课题，从不闹幺蛾子。 　　她的熟人同学纷纷发来贺电，在评论里大声问你不是喜欢平子么怎么跟宸妹吃上饭了！ 　　她只回复个笑而不语的表情，十分欠揍。 　　粉丝扒上绝路，又开始扒照片里那个男人……这更难扒了，谁啊，好普通一大叔……结果问了半天，女主角自己答了，说那是她爸。 　　你爸是谁啊！ 　　网友们纷纷抓狂。 　　不过抓狂归抓狂，大多只是说些了乐在其中的玩笑话。毕竟明宸年龄还小，又是偶像出身，职业生涯还长着，绝对没可能自己出来自毁长城，没人当真去担心。 　　可网友不急，有人急。 　　那就是认识任平的人。 　　侯文昌看到这条微博，整个人都陷入了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他跟任平两年前有过几面之缘，不是一路人，也说不上话。对方就像个闷葫芦，签了协议后更是个隐形人，侯文昌几乎把他忘了。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他和明宸同框出现。 　　明宸。 　　侯文昌咬牙切齿地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 　　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还真的找到了这么个人，成功搭上了话？他们交流了什么？又约定了什么？还想给他添什么堵！ 　　此时此刻，侯文昌可能是全世界最不想任平暴露身份的人了，他恨不得任平原地消失。然而想归想，这终归是不可能的事……等等。 　　明宸本来不应该知道任平的存在，是谁告诉他的？他这边，难道出了个叛徒？ 　　《少年行》这部电影，立项时参与的人并不少，光编剧团就有十几人，还有负责跑各种手续的工作人员。 　　侯文昌先入为主的认为是个小人物，被明宸拿钱策反，此刻恨得牙痒痒，让秘书给他整理名单，接着一个个叫进办公室问话。 　　一下午的时间，“明宸走任平的后门，对《少年行》主角贼心不死”的故事就传开了，闹得整个扬帆投资人心惶惶。 　　没过多久，有关细节就出现在了匿名论坛上，虽然发帖人立场站在侯文昌这边把明宸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侯文昌看到后，还是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到底是哪个蠢货会错了意！他不想让明宸再跟他的电影扯上关系了，不想！！！ 　　然而发出去的贴子泼出去的水，就算气死十个侯文昌，也已经迅速被有心人发现，传开。 　　崇市舞蹈学院宿舍，就有八卦的同学围观了全程。 　　“赵越！”宿舍外，有人兴冲冲进来：“你看海天论坛了吗？《少年行》诶，不是你去的那个吗！” 　　“啊？”赵越正在为了随堂小考临时抱佛脚，闻言艰难把脑袋从书里拔出来。 　　“靠你不知道？我把帖子转给你，快去看！”室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直接一屁股坐到他床上。 　　赵越听着也不安起来，赶紧摸出手机顺着地址点进去。 　　大标题就闪瞎了他的狗眼，明姓偶像走后门妄图挤走新人加入《少年行》剧组。 　　“……”赵越吓傻了，还真是他要去的剧组！ 　　“怎么样啊越狗？”室友捣捣他：“是你那个不？你不是主角吗？” 　　“我是啊！”赵越郁闷挠头：“大老板都说肯定是我了，我合同都签了！钱倒是还没拿到……” 　　“那这个就是假的？你合同上有没有说必须用你，不然赔钱？”室友问。 　　“那倒没有。”赵越愣了愣：“都是说我不能怎么怎么样，倒没说他们……” 　　赵越一介普通人，给个电影主角当当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合同是不是霸王条款他想都没想过。 　　但想不想吃馅饼是一回事，馅饼塞进嘴里了却被人拽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看着帖子，真的很郁闷。 　　当初好事一出，他牛都吹出去了，爹妈姥姥爷爷舅舅大伯邻居同学什么的全都知道了，总不能这样耍他吧？ 　　“还不一定呢，”室友见他表情真的难看，也不敢笑得太开心了：“你要不打个电话去问问？匿名论坛嘛，总有很多假料的。” 　　赵越已经往下刷了很多楼，出来很多“知情人士”，越看越觉得这事是真的。这时就是室友不说他也准备打电话了，想了想，直接拨给了侯老板。 　　那头不接。 　　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赵越翻了翻通讯录，又打给了之前加的一个什么什么总监，是侯老板的下属。 　　总监倒是很快接电话了，硬着头皮安慰他别慌。 　　“是这样的，”这位总监道：“明宸是导演原本属意的主角人选，后来意见有分歧，没能继续合作……现在的情况我们也很意外，这边还在努力沟通……侯总肯定是支持你的，这点你放心……” 　　赵越听完，心凉了一半，怎么听都觉得是敷衍。 　　复述了一遍给室友，室友结合论坛上那些说法分析了一通，也这么觉得。 　　“不是吧！”赵越猛地倒在床上，哀嚎道：“老子刚开心了没两天！这就被走后门的逆袭了吗！” 　　室友同情把书扔他怀里：“别想了你还是看书吧，明天测验呢……” 　　赵越把书蒙在脸上，越想越憋屈。 　　他心里藏不住事儿，也没考虑那么多，发了条朋友圈吐槽，说自己还没高兴两天呢，就被大明星把机会给抢走了…… 　　他同学中有不少人都知道一点电影的事儿，纷纷在底下留言。 　　然而也有人，暗搓搓地截了他的朋友圈，发上了微博。 　　这张截图宛如在一堆火药里丢下一根点燃的烟头，粉丝，路人，论坛热心网友，微博吃瓜群众，全都炸了。 　　明宸竟然要演徐黄山的电影？还和功夫世家的话事人亲切交谈？ 　　是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啊！ 第75章 　　赵越自己发完朋友圈, 根本没当回事，扭头复习去了。 　　另一头，《少年行》的项目组全体, 尤其是正在开会的宣发部门，只觉得眼前一黑……好半天没一个人说得出话来。 　　侯文昌先前已经发了一通火，离开了公司, 不知道跑哪儿潇洒去了。留下他们这群兢兢业业的员工坐在这儿愁秃脑袋。 　　半晌，一人小心翼翼地说：“老板他……究竟想让咱们干啥呢？” 　　项目负责人疲惫地摇摇头：“把话题压下去。” 　　“这……”那人嘟哝道：“网友逆反心理很重的, 都火成这样了，花钱撤话题能有用么，怕不是反而给热度添柴吧……” 　　众人都是这一行的老手, 想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觉得这件事才棘手。 　　桌上很是沉默, 片刻后, 一个新人左右看看，插嘴道：“那个……我想说……咱们老板最终的目的，不就是想让赵越当主角, 踢掉明宸么？” 　　“是啊。”负责人看向他。 　　新人碰了碰鼻子, 点点手机屏幕：“网上的讨论, 好像对明宸不友好呀。” 　　是么？负责人一愣，忙让助手把微博实时讨论投影在墙上。 　　明宸粉丝虽多, 跟广大路人比起来还是太渺小了。网友们你一言我一语, 说了个痛快。 　　一开始还算理智，明宸的形象和徐黄山电影一贯的风格差太远了, 喜欢这种类型片的人纷纷表示不适应。尽管有人把他很能打这件事拿出来说，大多数人光看看外形，仍然不看好他。 　　加上那个若隐若现的“抢走机会”的说法, 很让人不平。 　　这样一来，言论逐渐激进，什么骂人话都出来了。说他娘的，说讨厌偶像演电影劣币驱逐良币的，说哪怕不讨厌偶像演电影也不能演这种电影的，百花齐放。 　　会议室众人陷入沉思，觉得这个节奏……好像也不错？ 　　群众都抵制了，之后他们和任平讨论人选时，不就有底气了吗？任平又不是傻子，应该不想看网友对着原型是他长辈的角色喊“花瓶滚粗”吧？ 　　“那就不管了？”一人问道。 　　负责人沉默着，大家相互看看，也谁没说话。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会议室人心浮动，不少人已经暗暗祈祷着想回家了。连侯文昌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们还在这儿操心什么呢？ 　　反正也没什么好办法嘛，什么都还没做网友就在骂了…… 　　“行吧。”负责人最后叹了口气，把笔帽套上，咔哒一声：“先下班。” 　　大家一哄而散。 　　*** 　　他们下班了，有的人却是“上班”了。 　　明宸的粉丝在这件事上反应确实迟钝了点，毕竟动作片什么的他们也不怎么期待……但他们可以不期待，轮得到你外人在那儿叽叽歪歪么！？什么破电影，明宸愿意演我们还看不上呢！ 　　尤其是那个赵越。 　　赵越同学复习着复习着，又经室友提醒上了一次线，发现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微博上火了一把。他顺着那些网友的指路去看了明宸的微博，看完回来，已经忘了哪个叛徒截了他的朋友圈，而是又一次疑惑地发表言论。 　　“啥啊，为啥要叫他妹妹啊？他男的女的啊？” 　　赵越这话一说，直接引爆了明宸核心粉丝们那根敏感的神经。 　　在KC团刚出道的时候，因为团体还不红，粉丝也小众，大家说话做事都比较随意。 　　很多小群体都是这样，有些词因为大家都在用，就没人去想好不好的。 　　“宸妹”这个称呼很早就有了，大家喜欢，觉得可爱，一直这么叫着。 　　后来KC团红了，明宸也渐渐出了小圈，虽然有人意识到这个称呼不太妥当，但它作为一个梗，也吸引了很多冲着这个来的新粉丝，暴力制止肯定是不行的。就这么一直用了下去。 　　柳茶事件，明宸因为这件事倒了霉，那次已经有很多老粉对这个称呼表达了不满。只是矛盾到底没摆在明面上，最后也就忍了下来。 　　直到这一次。 　　一而再再而三，忍无可忍，“宸妹”也是你配叫的吗！ 　　老粉爆了。 　　@可爱多可爱：服了，我们叫他妹妹他就是妹妹啦？那我叫你一声猪你就是猪了吗？那个什么赵越，今天起你就叫越猪了！不用谢！哎呀，什么？猪也能演电影了啊！真是活久见啊！ 　　@明宸的仙女粉：粉丝开开玩笑而已，有些人脸真大，照照镜子看你们配吗！？明宸街上抓小偷你抓过吗？明宸举铁你举吗？敢不敢跟我们哥哥练练，看谁是妹妹？既然这样，免得你们心里没有个B数，今天起没有宸妹了，只有宸哥！！！ 　　@这是什么盛世美颜：动作电影？宸哥合适！怎么不合适了，合适得很！宸哥爱演什么就演什么，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下一个更合适！ 　　有营销号感受到狂风暴雨来临前的低气压，找准时机发起了一个微博投票——你认为明宸适合演徐导新作《少年行》吗？ 　　路人们自然投了不合适，但票数优势只领先了几分钟，很快就被下面一个选项坐火箭似的超了过去，看得人目瞪口呆。 　　不是，这群小姑娘下午不还说着“不要哇宸妹演什么动作片什么破经纪公司趁早倒闭吧”，晚上怎么就变了口风？ 　　……不过她们总共也就那些人，冲完一波就没了吧？ 　　随后，在话题里吵了一下午，等着看明宸笑话的反对党们渐渐沉默了。 　　他们显然忘了，论投票，粉丝是最专业的。 　　而且明宸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三个关系超级好的队友。 　　还有因为帮着微博发声，正对他疯狂感激司延安的粉丝。 　　反对者们就像乘着一艘不小心驶入洋流的小木船，面对着十米高的大浪，被打得头昏眼花，旋转翻滚，想对抗？做梦比较快一点…… 　　不过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坚定黑，眼看吵不过了，马甲一丢就跑呗。 　　就这么着，第二天上班，扬帆这边的负责人看到网上的情况，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李哥，侯总找你……”负责人正头晕，一位秘书找了过来。 　　头顿时更晕了。 　　他跟着秘书走过一段公共办公区，感受着公司里压抑的气氛，做着一会儿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心理准备。 　　“坐。”侯文昌的办公室不算大，布置得也并不如何奢华。负责人却不敢小瞧，因为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侯文昌并不常来公司，懒得搞这些罢了。 　　他沉默着坐下，等待狂风暴雨的降临。 　　不料等了两分钟，侯文昌还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在电脑上敲着字。 　　“明宸的事，你都看了吧。”半晌，侯文昌终于开口了。 　　“是的。”负责人振作精神，坐直身体。 　　“有什么想法？”侯文昌说。 　　“呃……作为宣发部门，这种情况自然是我们不愿看到的。但群众呼声虽高，我们也不能随意发声，不然，损伤的是剧组的权威性……”负责人道。 　　他这话固然有点为自己的不作为开脱的私心，但大半也是真心话。 　　选谁当演员，按什么标准选，本来就是剧组的权利，哪里是一个投票能左右得了的？如果一个官博可怜巴巴地跟人解释我们选A的道理是blabla，不选B是因为blabla，岂不是逼格全无？ 　　但侯文昌会认同吗？关于这一点，负责人到底还是有点忐忑的。 　　“你说得对。”侯文昌忽然抬头，竟然笑了一下。 　　负责人心中那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这件事，会在线下分胜负。而对手双方，是我和任平。明宸怎么样，根本不重要。”侯文昌慢慢道：“虽说当初的协议中，任平有对选择演员的话语权，但我，扬帆，也有。僵持没有意义，电影一定会拍，最终结果也只有两种——我说服他，或者他说服我。就这么简单。” 　　负责人点点头。 　　“你觉得，他能够说服我么？”侯文昌笑：“任平不过是一个胸无大志的武人，他突然倒戈，无非是明宸用一些小手段打动了他，多半和他的功夫有关。如果只是这个，我的人选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是说……”负责人一愣：“让赵越去……” 　　“赵越，这小子可是习武长大的。”侯文昌笃定一笑：“不然我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傻子？” 　　负责人了然：“侯总高明。” 　　“任平此前不认识明宸，短短时间里，不可能有很深的感情。如果赵越也会点功夫，加上我这边绝不可能被说服的姿态，你觉得，最终结果会是什么样的呢？”侯文昌道。 　　“他被您说服，您胜。”负责人说。 　　侯文昌看了眼屏幕，嘴角微抬：“行了，他和我约好时间了，就在一周后，我们半公开试镜。” 　　负责人终于服气了。侯文昌平时不管事，负责人有好几次在腹诽这怕不是个草包，没想到草包的是自己。 　　能把扬帆投资做成现在这样，果然不可能全靠运气。 　　只是……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负责人问。他是宣发的人，连赵越真人都没见过，也不负责联络事宜。但侯总既然叫他来，肯定是有事做吧？ 　　不得不说，此刻负责人眼中的侯总，身形已然高大许多。 　　“当然有。”侯文昌说：“所谓此消彼长，让任平选赵越，除了提高赵越的竞争力，还能降低明宸的吸引力。” 　　负责人激动：“对对对……” 　　“他去讨好任平，自然表现得很完美。那我们就要把他不好的方面揪出来。” 　　侯文昌视线又转回电脑屏幕：“我这儿有些材料，邮件发你了。好好发挥。” 　　“好的侯总，我一定好好做。”负责人鞠躬，离开办公室。 第76章 　　“这事儿还是看线下。”另一边, 西施姐也说出了一样的话，只是和侯文昌的沾沾自喜，西施姐更多的是一种笃定。 　　“扬帆想弄你, 网上抹黑少不了的，反正我也是知道了，他们玩来玩去都是那一套……”西施姐厌恶地撇撇嘴, 下一秒又喜气洋洋起来：“但这一次情况不一样啦！我们宝贝真是争气，青春大使, 嘿嘿！” 　　上一次，指的是团综被举报下架，《跑吧》节目组取消与他合作的事件。艺人不怕网上不和谐的声音, 怕的是各个合作方对他产生的顾虑。 　　西施姐那段时间是真的愁得睡不着，因为这一行向来是一个瞅一个, 你顾虑了, 他就会想你为什么顾虑啊我再想想……曝光逐渐减少，这才是艺人消亡的开始。 　　幸好后来司延安带他参加了同台的《一起旅游吧》，各方这才解除了观望。 　　毕竟那个台自己都用了嘛, 明宸肯定没问题了吧。 　　这一次情况又不同了, 昨天, 哪怕路人大规模声讨偶像能不能拍电影，西施姐都没在担心的。 　　首先, 明宸已经有了主演《星尘歌者》的成绩。现在只是还没宣传, 等宣了，那就是一次实力的证明。 　　其次, 明宸和省台暂时有着牢不可破的合作关系——青春大使。 　　在那位策划的担保下，明宸的位子无人可以撼动，上周连一日体验系列的第一期都录完了。 　　省台不会希望自己的代言人被人肆意抹黑, 有什么事都会站在他这条线上。工作不会断，舆论有盟友，将来还有电影主演。哪怕其他电视台和平台受到影响，对明宸来说也不会是致命的。 　　“还不止呢……”西施姐扒拉工作计划，抬头问他：“客萧然后来联系过你么？” 　　明宸摇头。 　　上次拍宣传照的时候，客萧然结束时和他聊了几句，说欣赏他，想推荐他去综艺。后来明宸也跟西施姐说了，不过这事暂时还没后续，最近也没听说哪家要搞唱歌类的节目。 　　“嗯……”西施姐圈了个圈：“没关系，下次我去剧组的时候给你探探口风，有最好，没有也不缺这一个。你那个电影也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拿不下就拿不下呗？” 　　明宸趴在桌上，把脸换到西施姐这边，和她笑了笑。 　　“好吧，”西施姐无奈：“拿得下拿得下……行了吧。” 　　…… 　　事情不出西施姐所料，侯文昌那边果然没个消停。 　　争论停战刚一天，各路营销号又带起一波节奏。除了老生常谈的那一套，这次又多了个新鲜的料——听说明宸有纹身！ 　　这样能当青春大使么？是不是教坏小朋友？ 　　西施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是没想到这一茬都能被翻出来。明宸虽然不是每次都不留破绽，但对方找证据时，找得非常全面，全面得超乎想象。 　　从早年节目组帮他遮瑕的化妆师，一直到最早给他纹身的师傅，这种陈年旧事都被挖出来，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 　　西施姐并不是害怕这一个纹身，但都查到这么早的时候了，那明宸的身世呢？会一起被爆出来吗？ 　　那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别说明宸了，就是知道点内情的西施姐都不想提。 　　“啊？”彼时明宸正在公司楼下啃面条，抱着个面碗满脸幸福，被西施姐找上时露出茫然的表情。 　　“哎呀别吃了，”西施姐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还吃！我刚发的你看到没！？” 　　“……”明宸鼓着腮帮嚼嚼嚼，半晌咽下去：“嗯嗯……看了……” 　　“纹身！” 　　“啊，那个，拍冰点时尚的时候，不是露过了吗……”说着，赶忙又撩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大家以为是画的啊！”西施姐怒。 　　“唔……除了这个，别的也没什么了吧。” 　　“万一有呢。”西施姐虎着脸。 　　明宸抓紧时间，终于把面条吃完，拍拍肚子，舒了一口气。 　　“是挺麻烦的。”明宸想了想说：“要不，上个节目解释一下吧。” 　　西施姐头疼：“网络采访效果不好啊，感觉像做了什么错事来解释一样，不好不好……讨论观点的正经节目？也不好……” 　　“省台不是要给我撑腰么，”明宸开玩笑说：“这会儿说不定会都开完了，哪用得着仙女来操心。” 　　下一刻，西施姐手机真的响了。朝明宸做了个手势，她侧过脸去接电话，刚寒暄了几句，音调突然提高。 　　“《非凡秀场》！？这个这个……” 　　西施姐大脑正飞速运转中，冷不丁手臂被戳了一下。 　　明宸收回手，对她做了个口型：“我去——” 　　西施姐捂着听筒，挣扎了半天，最后眼睛一闭牙一咬：“行。” 　　*** 　　司延安来到雪原的半山营地，已经第十五天了。 　　一名浅褐色头发的大叔从帐篷外进来，撩开帘子，探头看他：“嘿，延安，有信号了吗！” 　　司延安点了点头。 　　“那你的恋人没事了吗？”大叔又八卦兮兮地问。 　　“……当然。”司延安垂下头，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 　　起先是他总刷微博，大叔恰巧会一点中文，就总爱凑过来看他的屏幕。有天夜里天气情况恶劣，轮到他俩守夜，实在是没事儿干，大叔就开始缠着他聊天。 　　司延安一个不小心，把明宸的事说了出来，当然，对方并不知道这个名字，只知道“延安的年轻的恋人”。 　　事后司延安无数次后悔，他愣是没想到这位叫菲尔斯的大叔有一张漏风的嘴巴，只是睡了一觉而已，第二天，整个探险队九个人，人人都知道延安有个年轻的恋人，分手以后还对人家念念不忘。 　　司延安差点把一瓶药全灌下去让自己冷静。 　　探险队的大家各有各的故事，因为生活中没有交集，彼此就很爱分享经历，对于司延安总是闭口不言自己的事，大家早就心痒难耐了。 　　倒是有两个人认出了他是位来自中国的电影演员，却也仅此而已。 　　这位演员每天都要吃药，有时候会异常的沉默，大家同情之余，却没问过什么。 　　……倒是对八卦情有独钟。 　　司延安喜欢早上刷微博，看看明宸的工作情况。众人便派略懂中文的菲尔斯进行人形侦查，看完回来分享。 　　早餐餐桌上，司延安的人权逐渐丧失，众人连避都不避一下，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评价“恋人很好”“他参加了一个采访”“他晒了一个粉丝礼物”“看到照片了长得真可爱”……他放弃了。 　　之前任平的女儿晒他们和明宸的合照，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批评。司延安刚刚看到那条微博，雪原就降下一场持续了三天的暴风雪，信号中断。 　　他强迫自己平静，但大雪将他困住，情绪出现了短暂的不好的反复，这两天才缓过来一些。 　　再打开微博，明宸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干净利落，姿态漂亮，今天还要上个节目。 　　“结果出来了么？”菲尔斯好奇问：“那个电影，就是你说的，你没能帮他争取到的那个。” 　　“还不知道。”司延安说。 　　“好吧……”菲尔斯说：“那你现在看什么？” 　　“他一会儿要上的节目。”司延安说。 　　“那你表情为什么这么严肃，是什么不好的节目吗？”菲尔斯来劲了。 　　“……”司延安忍着想把他扔进冰洞里的欲望：“行了来看吧。别把梅叫来。” 　　梅是队里比菲尔斯更加啰嗦的一个女人，一个问题得不到答案就会念念不忘反复追问，司延安要是被她盯上，宁愿自己跳到冰洞里。 第77章 　　《非凡秀场》是柠檬出品的一档真人秀节目, 网络平台周播，内容是邀请各路名人当嘉宾，相互组队换装做造型, 最后走个秀。 　　说是秀出大家的时尚品味，但严格来说，来这个节目搞笑的比正经搭配的人要多。有段时间男嘉宾们纷纷翻车, 该节目荣获称号“直男鉴定机”。 　　不过偶像圈的男生一般都不想被人说土，很少有上节目故意翻车的。 　　明宸就不一样了。他不用故意, 上去铁定翻车，连自己的衣服都是陆芒他们买的人，没有任何时尚品味。 　　被别人打扮的风险就更大了。这节目里的衣服是混搭着堆在一起, 还要靠做游戏抢的，一不留神就被迫女装…… 　　西施姐怕死他的泥塑粉了, 连中性打扮都不敢, 还敢让他穿裙子？自然是远远的避开这个节目，有多远跑多远。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省台和柠檬影视合作, 邀请明宸参加这档节目, 自然也有他们的用意。 　　明宸之前也这么想过, 现在不谋而合，过了两天, 愉快的过去把节目录了。 　　这种真人秀节目, 后期非常好做，过了两天就开播了。不过司延安并不知道它是哪天拍的, 或许是网上风波前，或许是之后。 　　营地信号跟大都市没法儿比，这又是国内的节目, 司延安已经缓冲了半小时才点开的。菲尔斯拉了凳子兴致勃勃坐在一旁，还递给他一盒咸味小饼干。 　　司延安没动。 　　“嘿，这是你的恋人吗？”片头放过，开始播放嘉宾出场短片，菲尔斯指着屏幕问。 　　片段里是明宸新年那场演唱会里的镜头，一个ending part，菲尔斯刚问完，就见他抬手对着屏幕外一枪穿心。 　　“哇哦——”菲尔斯尖叫：“很酷哦！” 　　说完看了一眼旁边沉默坐着的人，表情十分同情且悲伤。 　　司延安：“…………” 　　六位嘉宾，三男三女。 　　菲尔斯的中文还应付不了正常速度的节目，不停地问司延安各种问题，司延安只得时不时停下解释。 　　第一个，月秀，人气女团偶像。 　　菲尔斯指屏幕：“她和你的小酷哥拥抱了诶？他们关系很好么？” 　　“熟人，合作过很多次。”司延安道。 　　“他们认识比你早么？哇，很可爱哦，我喜欢她，你们亚洲人直发很漂亮！……问你呢？谁先认识的啊？”菲尔斯喊。 　　“……他们认识得早。”司延安黑着脸。 　　“哇哦。”菲尔斯耸耸肩，又同情了一次。 　　第二位，关荷。菲尔斯兴奋了，他最喜欢关荷这种个子高高的，瘦瘦的类型。关荷模特出身，长相也偏欧式审美一点，片段里有放《一起旅游吧》的几个画面，明宸和她一起出镜了。 　　“他们也认识？”菲尔斯惊讶。 　　“…………”司延安不想解释。 　　下一位司延安也不认识，叫刘小婉，长得挺可爱，甜甜的。看介绍竟然是一位女电竞选手，成绩还相当不错那种，人气自然是很高，弹幕刷得比偶像都密集。 　　司延安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他们不认识。” 　　菲尔斯奇怪看他：“我没问？” 　　司延安决定之后再也不开口了。 　　三位男嘉宾，除了明宸，还有一个退役的冠军运动员，因为能说会道，现在在综艺圈混得不错。最后一个是李隋唐，菲尔斯刚刚看过来准备问，司延安提前说：“闭嘴。” 　　菲尔斯再再再次同情。 　　明宸人缘是真的好，越是自由的综艺越能看出来。 　　这个节目本来就是轻松聊天系的，除了不太放得开的电竞美女，和与明宸有过节的关荷，其他人不用主持串场就能撑起一台戏了。 　　主持人介绍规则，第一部 分是时尚比拼。 　　嘉宾们先抽签，两两组队，再随机抽出一个风格标签。两人经过一系列小游戏，到达堆满衣服的“海洋池”，二十秒内各自挑出十五件来，包括配饰和包，然后用这些来装扮队友。 　　装扮完后一起走个秀，现场观众会分别评出搭配分和秀场分，三组都结束以后，分数最高的是最佳搭档。 　　第一组上场的是运动员和李隋唐。李隋唐不爱说话，还脑回路清奇，在你画我猜环节就是个炸弹，运动员数次崩溃要求换人。 　　最后没时间抢衣服了，两人几乎是一抓一把什么也不看就回来，果不其然，都是些奇葩到能套进去就不错了的东西。 　　他俩在前面给对方做造型，其他四个人围着桌子一边吃赞助商给的冰淇淋一边唠嗑儿一边笑。菲尔斯哪怕有些东西听不懂，还是笑得直打嗝，大喊这节目也太搞了，亚洲人真有趣。 　　第二组是关荷和那个美女电竞选手。后者长得挺甜，一到游戏环节就变了一个人，尽显竞技人本色，把小游戏玩得跟奥运会为国争光一样。 　　看她俩艰难地在充气玩具起点上障碍跑，菲尔斯连连骂节目组没有人性，逼美女在地上爬。 　　努力的成果肉眼可见，她俩最后争取到了足够时间来拿衣服，回来做造型时也非常和谐，漂漂亮亮走完了秀。 　　然后就轮到明宸和月秀这组了。 　　“小酷哥跟小美女在嘀嘀咕咕打什么暗号？”菲尔斯凑过来问。 　　“不知道。”司延安说。 　　这时主持人也开始嚷嚷，表示你们俩约了什么东西，必须得说出来给大家听！ 　　明宸只得举手投降：“月秀教我拿衣服！标签是‘端庄’嘛，她让我只拿黑的就行。” 　　“作弊！”运动员喊起来：“还能这样作弊么！？我跟小李我俩都是靠的自己！！！” 　　“下把你们也可以商量啊！”月秀不服：“但你们商量有用吗哈哈哈哈——” 　　运动员哭丧着脸闭嘴。 　　明宸跟月秀不愧是老熟人，玩这种游戏也是老手，一声令下，干啥都飞快。 　　菲尔斯惊叹：“我觉得他们很配诶！默契满分哦！延安你觉得呢？” 　　司延安：“……” 　　到了拿衣服环节，他俩赚了满打满算三十秒的时间，手快的甚至能把衣服拎起来抖一下，看看款式大小合不合适。 　　但明宸完美遵守月秀的提议，就捡黑的拿，有点花儿都扔了，最后抱了一手的纯黑，月秀看了都要哭了。 　　观众已经笑得不行了，而且给对方选衣服的阶段规则里是不可以有别人提示的，最后月秀苦哈哈拿着明宸给的西装外套和黑色拖地长裙进了换装间，明宸还给她涂了个深色的口红。 　　他自己倒是很正常，衬衫西裤地就出来了。 　　走秀的时候菲尔斯笑得整个营地都在震动，完了主持人问明宸为什么要给月秀礼服裙配西装外套。 　　因为两件衣服都很宽松，月秀头发也披着，看着像个移动的黑色桶状堡垒，手里还尴尬地捧着一束花。 　　明宸无辜：“不是端庄吗？那条裙子是吊带的，配个外套比较端庄吧，外套我就拿到这一件……其实我真的觉得挺好看的啊，你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的。” 　　观众席一片尖叫。 　　菲尔斯：“啊啊啊啊啊！他们真的好配啊！！！太有爱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我萌这个CP！” 　　司延安忍无可忍地快进了两分钟。 　　当然，明宸这组评分拿了倒数第一，原因是第一组虽然游戏失利，但李隋唐意外的审美很好，用唯一的一条裤子把运动员打扮得还算顺眼。 　　观众纷纷觉得满意，然后无情地给了明宸组负分。 　　这才刚刚展示了一圈，谁是这一期的审美黑洞已经完全暴露了。 　　于是当第二轮抽签，关荷抽到明宸的时候，节目组给了个大特写。实在是那个表情写满了一言难尽和我不愿意。 　　她拒绝和明宸交流，游戏自然也很不顺利，明宸没有多少挑选的余地，弄出来的搭配就更狂野了。粉色小裙子，带铃铛的小手链，单品放出来还是符合“可爱”这个标签的，就是这个年龄感吧…… 　　关荷崩溃。 　　她崩溃的样子相当真实，放在这个搞笑part里，节目效果简直拉满。 　　他俩在前面搞造型，后面运动员捶桌笑：“怎么回事啊明宸！！宸哥！！！你不是偶像吗？偶像不是都很会打扮嘛！！！” 　　月秀捂着肚子：“我要爆料，我听说他自己的衣服都是队友给他买的。” 　　“真的假的？”运动员惊了：“那也没用啊，难不成每一件上衣下装都配好吗？” 　　“就买那些怎么搭都不会出错的，正式场合有造型师嘛就不用他管了……” 　　此时画面上放出若干明宸私下出行被拍到的照片，然后节目组给配了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低调奢华”。 　　运动员看了大喊：“赖皮啊！为什么他穿个牛仔裤黑T恤就是低调奢华！我这样就是没有时尚品味！” 　　关荷看起来更崩溃了。 　　营地里，菲尔斯看得嘎嘎直乐，戳戳司延安：“嘿你的小酷哥真的很厉害诶！你看那个美女都在生气地瞪他了，小酷哥手也不带抖的，好自信！我觉得他们也很配诶，这个在中文叫什么？欢喜冤家？” 　　司延安无话可说。 　　菲尔斯并不真的想要个回应，就是随便乐一乐。 　　视频里，欢喜冤家还在继续互相伤害。关荷给明宸挑了件有蕾丝的泡泡袖衬衫，下装倒是裤子。 　　但关荷显然不太解气，目光梭巡半天，挑了只死亡芭比粉的唇膏。 　　明宸十分淡定地接受了，还朝她笑笑，丝毫不介意的样子。 　　运动员猛戳月秀：“为什么啊？他怎么这么坦然？这就是帅哥的自信吗！？” 　　月秀：“别问，问就是好看。” 　　主持人：“我从来不知道明宸还有这个本事……以前藏得太深啦！真觉得好看吗？” 　　月秀说：“好看啊！你们都没听过吗？就那个，明宸很早的时候，出过一次很有名的事件。台钟事件，听过吗？孟哥应该不知道。” 　　孟哥指的是那位运动员。 　　“什么什么？”运动员脑袋立马凑过来，连那位漂亮的电竞选手，眼睛都睁大了一点。 　　“回去自己搜啦！”月秀大笑：“人家就坐在面前啊，我们也太嚣张了吧！” 　　镜头外，菲尔斯问：“台钟是什么？” 　　司延安默了默：“就是放在桌上的小钟表。” 　　菲尔斯：“和‘闹钟’有什么区别？” 　　司延安没解释，有些走神。耳边菲尔斯问了两句，没得到回应，自顾自继续看。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噢噢，所以台钟事件是什么？” 　　是什么？ 　　司延安也不知道。 　　他犹豫一下，低头默默戳开海天论坛，还没点搜索，就看见相关的帖子已经被顶了上来。 　　应该是有看节目的人一样好奇，来搜过了。 　　帖子标题叫[台钟事件全记录（7月29日后续已更新）（附KC团三人微博发言）]。 　　点进去，许多图片开始缓冲。司延安等了一会儿才开始看。 　　楼主：本帖记录KC团520感谢会粉丝恶意礼物事件，内含大量证据截图、当事人微博已删发言，保证全部真实。 　　起因是5月20日当天，KC团出道一周年感谢会。会场设在心水活动中心，有小型live，大约下午三点结束后，还有签名和握手活动。 　　当时KC团四人分散会场四个角落，场内还是很拥挤。[附图：会场照片] 　　有排队靠后的粉丝当场哭了，觉得到活动结束也轮不到自己，后来有保安来沟通过，反映了情况，KC团几人碰头讨论后，经广播表示会一直签到所有人离场，不论几点。 　　[附图：粉丝证言截图] 　　当天一直到晚上九点四十，明宸那队剩了最后几个人。粉丝A（以下简称A），向明宸表达了喜爱，陆续说了接近五分钟，期间一度泣不成声。最后A把礼物送给明宸，并说“这是我挑了很久的，觉得最可爱的小台钟。因为太喜欢了，明知道不贵重，还是想送给你，觉得它像你一样可爱。希望你可以把它摆到常用的书桌上，以后看到它，就想起还有我很喜欢你。” 　　[附图：微信截图，仍在场数名粉丝复述听到的话] 　　当天散场后，几人分别在微博上po了粉丝礼物，并表示会好好使用。[附图：微博截图] 　　当晚，粉丝A在明宸微博里评论：为什么没有看到我的台钟？是不喜欢它吗？[附图] 　　半小时后，明宸给该台钟拍了一张特写，回复她说在这里。 　　A回复：看到它还在我就放心啦。 　　[附图] 　　之后6月1日，KC团去《盛夏强音》当助阵嘉宾。粉丝欢呼时，有一突出女声高喊：“明宸，我的台钟还在吗！” 　　明宸听到，朝台下挥手，说在的。 　　[附视频：手机拍摄](该段未收录在正式节目中) 　　后6月7日，明宸单人去云郊湖录制节目，数十名粉丝探班。 　　A混在人群中，在他经过时哭喊“你是不是把我的台钟扔掉了”。 　　[附图：微信截图，粉丝回忆证言] 　　当晚，明宸再次po了一张该台钟的单独照片，并配文：好了我知道啦，绝对没有扔！它真的很可爱啊！ 　　[附图：微博截图] 　　6月29日，明宸在《8分钟》访谈中，被问及有什么和粉丝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明宸提到A，并说“她可能有些担心，觉得我不会喜欢她认为可爱的礼物，所以总是很着急……我希望她别那么恐慌，我珍惜每份喜欢的心情，会好好收着它。况且我真觉得挺可爱的。” 　　30日，访谈视频公开，当晚，A在微博写出长微博，表示自己其实非常讨厌明宸。她跑了家附近几家批发市场，找了最山寨最廉价的一款台钟，当做礼物送出去，就是喜欢看“偶像”的反应。 　　事实不出她所料，她觉得明宸的行为非常“虚伪”，而她得意洋洋，认为自己将这样的“大人物”玩弄于股掌之中。 　　[附图：A的长微博全文] 　　当晚，明宸粉丝暴动，集体声讨A。陆芒平子和周晚兑三人发微博指责这样的行为，并表示以后KeepCalm团体全员都不再收粉丝礼物以及信件。 　　第二天，明宸发表微博，称自己当时真的认为该礼物可爱，因为它包含心意。但现在心意不在，它就不可爱了。并安慰粉丝说自己情绪稳定，不用担心。 　　[附图：微博截图] 　　…… 　　菲尔斯在旁边突然笑得很大声，司延安抬了下头，有些茫然。 　　他现在的心情绝对谈不上好，只是一直以来强行压抑的平静，让他也做不出什么激烈的事来。 　　雪原非常安静，只有视频里各种笑声。他平复了一会儿心绪，继续看下去。后面还有一段。 　　楼主：7月29日，KC团第二次去《盛夏强音》现场，几十名粉丝齐声向明宸道歉。明宸慌忙表示没关系。 　　一位粉丝哭着说，自己准备了一份手工做的礼物，是几个月之前就开始做的，那时候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说不求明宸收下，只希望他能看一眼，知道还有很多很多粉丝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就好了。 　　明宸不顾队友劝阻，亲自收下了这份礼物，并调侃说：“管陆芒收不收呢，我反正收了。你们这么可爱，怎么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哭呢？” 　　[附图：现场照片][微信截图] 　　当晚，KC团官博发表声明，表示经过讨论，粉丝仍然可以像先前那样将信件和礼物寄到公司，并会有专人筛查。礼物过于贵重，或者有危险，都会原件寄回。 　　KC团另外三人也各自发布微博。 　　[附图：微博截图] 　　至此，台钟事件结束。 　　…… 　　司延安看到这儿，愣了会儿神才往下翻。 　　底下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在一边倒的骂那个A有病。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又将视线移回视频，有些恍惚。 　　那时候明宸多大呢？不过才十七岁。 　　节目里，明宸已经在和李隋唐一组了。这俩人意外的和谐，虽然做游戏时还是浪费了很多时间，但看起来也很有默契。 　　跳进衣服池子的时候，明宸似乎滑了一下，李隋唐立刻反身把他撑住。 　　菲尔斯大喊：“yoooo——很配哦！！！” 　　司延安：“……” 　　“看嘛！延安！他们俩特别有默契呢！你不觉得这个相视一笑很有感觉嘛！” 　　司延安：“………………” 第78章 　　李隋唐沉默寡言,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很少有公司会特意给艺人经营这种人设，所以许多人认为他这个人可能是真的不爱说话。 　　有一次在某电视剧的首播礼上，记者问了几个台本外的问题, 他单字五连击——“好。”“是。”“行。”“嗯。”“啊？” 　　从此以后记者找他必须先把台词对好。 　　虽然这样，李隋唐却很少故意给人难堪，无论和谁看起来都不来电, 但和他合作过的人都说他很细心，会照顾人。去年粉丝票选的最适合xxx系列投票, 李隋唐以高票赢的称号“最适合养女儿的男艺人”。 　　李隋唐托了明宸一把，也就没再管他，两人各自从池子里抱了一捧衣服, 连滚带爬往岸上送。实在是不剩几秒了，还挑呢, 能拿一件是一件啊！ 　　明宸刚上岸, 还没来得及数一下件数，倒计时就结束了。主持人和月秀他们冲上来拉人，大喊着停手停手不许再动了！ 　　按照节目规则, 如果最后拿上来的衣服数量超过十五件, 就要把超出部分扔回池子里。而扔哪件, 是根据这件衣服或者饰品的重量来决定的。 　　所以一般节目出现这样的情况，扔回去的大多是大件儿的衣服, 最后就会出现各种超出一般人想象的奇葩蔽体装…… 　　“不会吧！”明宸大喊：“我没拿很多配饰啊！你们数！我这一抱估计着手感呢, 肯定不到十五！” 　　“不一定哦——李隋唐你干什么！不准作弊！”主持人喊。 　　李隋唐假装无事发生的收回手。 　　摄像摇着机器凑得很近，主持人一边笑一边数, 给衣服称重。场下观众已经笑累了，就看主持人先扔掉了靴子，又扔掉了羊毛风衣、毛衣, 一条莫名其妙的毯子……最后剩下一条缀着亮片的纱纱公主裙，还有一条披肩，别的都是各种发饰手链袜子胸针。 　　而明宸带回来的衣服，是要给李隋唐穿的。丑不丑姑且不谈，这东西李隋唐这个全场海拔第一能套进去？ 　　“牛逼！！”月秀笑得肚子疼还要鼓掌：“我谁都不服就服你！唐哥不揍他吗！？” 　　“别急啊不一定不好看呢……”明宸扒拉自己辛苦得来的衣服。 　　“看唐哥的看唐哥的！”运动员已经凑到另一边了，整个人非常的唯恐天下不乱。 　　李隋唐这边比明宸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儿去，留下一款轻轻薄薄的田园风格子连衣裙，还是泡泡袖的。 　　“来了来了，我们节目的名场面来了！”主持人道：“非凡秀场，非凡想象！你俩加油，录完节目导播给加鸡腿啊！” 　　他俩只得灰溜溜去准备区做造型去了，聊天区倒是热闹的很。月秀一边问那位电竞选手打游戏的事，时不时跟随镜头看一眼明宸他们的进度，然后嘲笑一番。 　　衣服是最后才去换的，之前大家都有在准备区弄一下头发和妆容。 　　不过大家都是带妆上台，除非特别有心得的女嘉宾，一般很少有动口红以外的东西。不过他俩既然要穿女装，头发肯定要弄一下，没过多久，月秀忽然喊：“我去，唐哥认真了！” 　　镜头一转，就见李隋唐在给明宸弄假发。不仅扎了两个低马尾，还拿卷发棒在烫发尾。其他人零食也不吃了，天也不聊了，集体围过去看大佬做手工。 　　李隋唐甚至从头饰上拆了两个花，拿夹子夹在明宸头上。 　　“凭什么啊！”月秀闹了：“你刚给我弄的时候也没这么努力吧，我不配当你的宝贝女儿吗！” 　　“我也要当宝贝女儿！”男主持说。 　　“我也要我也要……”运动员开始起哄。 　　镜头怼得很近，能看见李隋唐非常认真的伸手给他拨头发。明宸不敢动，睫毛微颤，目光向侧面飘，好像要跟月秀说话。 　　菲尔斯笑到牙酸，这会儿把弹幕给打开了，一条条骚话刷过去，很快遮住了人脸。 　　司延安竟然发现自己松了口气。 　　“真有感觉嘿，”菲尔斯满足道：“他们在说什么？那个李有女儿了吗？” 　　司延安没理他。 　　菲尔斯自顾自说：“有女儿也不错，很会照顾人啊。” 　　这一轮的标签是清纯。李隋唐是没指望了，但明宸从后台走出来的时候，观众席发出了一阵奇妙的“啊~~”声。 　　他光着脚，戴了顶草帽，穿着泡泡袖的宽松连衣裙，欢快地绕全场逛了一大圈。走到哪里对着哪儿热情挥手一次，哪儿爆出一阵尖叫。 　　后面的李隋唐，恨不得拿个雨衣把自己套起来，明宸去哪儿吸引注意力，他就一段疾走过去。 　　“这哪里清纯了！？”主持人举着话筒喊：“你跑得是不是太活泼了！清纯啊！矜持一点！” 　　明宸绕了一圈回到台上，喘着气接过话筒：“哪里不清纯了，我虽然眼光差了点，但很相信李老师的。” 　　“李老师！”主持人看向另一边：“把你折磨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自己开心成这样！” 　　李隋唐：“……” 　　几人坐下来等观众投票，李隋唐僵着脸坐进最角落里，并强行征用了运动员的外套。 　　直到这时，场边观众的声音还久久没有平息。 　　“快，别让明宸再出风头了，可恶，我要强行下一环节！”主持拍拍桌：“到我们小婉了吧？非凡茶话会——喂孟哥你笑什么！” 　　这个就是聊天环节，每一轮结束以后，大家得就这样奇形怪状地聊会儿天，展示一下各位嘉宾的生活技能，也给观众投票和后台统计的时间。 　　只是这会儿运动员控制不好自己，不小心看到明宸一眼就笑出声来，看一眼笑一下。 　　“……别管他了，”月秀举手：“小婉妹妹今天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才艺？” 　　这位电竞选手之前的存在感一直不强，一直插不上什么话，这会儿终于到了她能听明白的环节，人也精神了一点。 　　“我不会别的……只会打游戏。”刘小婉腼腆一笑：“就，一起打两把游戏吧？” 　　“哎~~~”众人九曲十八弯地发出疑问：“你跟我们打游戏不是虐菜吗——” 　　“不打我那个，你们平时玩什么？我都可以的。”刘小婉说。 　　刘小婉在役的游戏是个射击类，众人嘀嘀咕咕半天，挑了个最大众的MOBA手游。 　　而后导播把他们手机拿来，纷纷连上现场屏幕。 　　“第一次啊，在节目现场打游戏。”主持人感慨：“你们平时都玩这个吗？” 　　大家或点头或摇头。 　　主持人道：“那我问个死亡问题哦……假设，你们未来的伴侣，沉迷打游戏，到了饭点不肯出来吃饭，你们会？” 　　运动员率先发言：“这怎么行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先吃了再玩啊！” 　　刘小婉默默插嘴：“正在打啊。” 　　“暂停不行么？”运动员说。 　　“对手也会暂停么？”刘小婉说。 　　眼看他俩要掐起来，主持人忙问：“月秀，小荷？你俩呢？” 　　关荷觉得到了饭点就不应该开始一局游戏，月秀则表示要看是什么类型。然后问到明宸，明宸眨眨眼睛：“等他打完？” 　　“不吃饭了吗？”主持人问。 　　“他也会饿啊，都愿意忍受饥饿继续游戏了，说明这局游戏很重要吧……要是单机卡关，我帮他打？” 　　刘小婉十分欣喜地抬头看他。 　　明宸冲她笑了笑。 　　主持人看向最后一人，李隋唐说：“我不会打游戏。” 　　“没事啊，”明宸歪过头看他屏幕：“你选个辅助吧？然后跟着我就行了，前进后退知道么？……对的，就是这样，很厉害啊！” 　　营地里，菲尔斯看得趴在了桌上。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这就是亚洲人么，我也想要个这样的妻子。” 　　弹幕和菲尔斯的反应如出一辙，一串串柠檬表情划过去。 　　菲尔斯现场朗读：“我酸了。我也想被带汤……躺。带躺是什么意思？啊，明宸好强，他在照顾小婉妹妹的团战，这不是我梦……什么？以求的女神……怎么这么快就上热搜啦……” 　　菲尔斯读了一会儿，他们已经打完了。 　　运动员激动地一拍桌子，抬头忽然看见明宸，又忍不住捂住脸狂笑。 　　明宸都无奈了：“有这么好笑吗？一件衣服而已。” 　　“要我我肯定不干啊！”运动员崩溃：“你不会觉得很别扭吗？女装啊！” 　　主持人顺势问：“粉丝不是叫你宸妹么？会别扭吗？” 　　“不会啊。”明宸笑了笑：“穿什么衣服，叫什么称呼，都不会改变我这个人吧。” 　　李隋唐看了他一眼。 　　明宸穿什么都挺坦然的，况且他穿得还挺好看，一本正经说话，让运动员都不敢笑了。 　　“我小时候生活条件不太好，所以很多外在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没那么重要。喜欢我我就很开心了，理由，称呼，是不是合理妥当这些，我其实都不怎么在意。” 　　明宸说：“至于会不会伤害到我，更不会了……就连那个台钟，不是月秀提我都忘了，实在没什么。” 　　主持人：“哇哦，你这样显得在意这些的我很庸俗诶！” 　　“我也庸俗了！”冠军哀嚎：“那我岂不是不能嘲笑你了——不行我宁愿庸俗也要笑哈哈哈哈不行你真的不合适穿裙子哈哈哈哈……” 　　画面外，菲尔斯怒了：“你才不合适呢！我看着挺好看的嘛！美丽温柔！体贴贤惠！我的心动对象……哎！延安你关掉它干什么！还没看完呢！” 　　“你看完了。”司延安冷酷说完，起身穿好防护服，掀开帐帘出去。 　　过了一会儿，菲尔斯跟着穿好衣服出来，在他背后小声说：“你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起风了，雪粒凉凉打在脸上。 　　过了好久，菲尔斯才听见回答。 　　“我不是那个最好的选择。”司延安看着远方地平线，双手插兜，眼睛微阖。 　　明宸很讨人喜欢，无论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这样的性格，喜欢他的人会很多。 　　原以为能在事业上帮他一点忙，现在看来，即使没有自己，明宸也能把事情处理得很好。 　　司延安一直觉得，少年人的感情是这样真挚而热烈，像夏日里浓浓的绿影，晃动着植物香气。而他，不属于这样的夏日。 　　有时候也会觉得很挫败，有时候又觉得庆幸。 　　很难形容。 　　司延安在外面帮队友做了会儿记录，回到营帐中，又想起没看完的综艺。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打算看一看微博。 　　然而入目的热搜却不是节目相关的内容。司延安怔住，手狠狠抖了一下。 　　明宸受伤了？ 第79章 　　明宸一路狂奔进医院走廊, 看到西施姐和坐在一旁的低着头的林跳跳，感觉眼前发黑。 　　他不敢走近，更说不出话, 心跳得飞快。 　　事发突然，明宸今天在《星尘歌者》剧组开会，突然接到公司电话的, 说是平子眼睛受伤了，在帮他拆礼物的时候。 　　刚听到的时候还以为谁在开玩笑, 之后就是慌，慌到整个人都在抖。之后谁说了什么，又是怎么到医院来的, 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来了？”西施姐看到他。 　　明宸怔怔地点了下头，就看到林跳跳站起来望向他。一只眼睛贴着纱布, 被碎头发遮住一半, 另一只眼睛红红的。 　　他当即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只沉默着撩起小姑娘的头发，抓着她肩膀去看她眼睛。 　　“哥……”林跳跳忍不住了, 忽然哇一声哭出来：“是我不好……本来是我在拆的……” 　　明宸沉默着, 用力抱住她, 西施姐等了几秒，拍拍他说：“跟我进门, 别站那儿。” 　　病房里是空的, 明宸护着林跳跳的眼睛，把她按到沙发上。 　　他声音嘶哑：“平哥呢？” 　　“还在处理室。”西施姐把门关上, 叹口气：“别太着急，虽然还要再观察几天，但医生说情况不算最严重的那种。” 　　明宸心往下沉了沉：“报警了吗？” 　　“当然。”西施姐说。 　　“情况怎么样？” 　　西施姐皱眉：“现在还不知道。” 　　之前在电话里, 西施姐只来得及说了个大概，这会儿终于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今天明宸在剧组开会，没什么要助理做的事。看到林跳跳坐在角落打瞌睡，就让她回公司。 　　公司储物间里的礼物快堆满了，正好林跳跳有空，就让她去一趟搬回家。 　　储物间里粉丝送的那些礼物，一般都是平子给他拆过看过才会让他带回家。但最近平子在外地工作，很久没回公司，加上明宸最近比较红，礼物也收的多，快把储物间塞满了。 　　本来就不是非平子不可的事，明宸就让林跳跳看看带回家。 　　女生这方面也是很细心的。 　　然后林跳跳刚刚刷卡进公司，就在电梯口遇到平子，对方说一起去。 　　林跳跳哭着说，她问了好几遍，确认平哥是真的有空，不是在客气，才一起进的储物间，一起拆的礼物。 　　林跳跳狼狈地擦了下脸：“东西很多，平哥就教我怎么分类，拆得比较快，怎么看一样东西合不合适带回去……我以前跟月欣姐，她有专门的人处理这方面的事情，我一直没接触过，就很高兴的跟平哥学……” 　　中间，林跳跳拆到一个俄罗斯套娃一样的东西。外表平平无奇，是木制的，涂得像个招财猫。 　　她拧开了一层，里面的比较紧，打不开，就随手递给了平子。 　　“当时平哥拧了一下也没拧开，特意站起来，擦了擦手，用力掰开了。”林跳跳说到这儿带着哭腔：“然后里面就，爆出一团粉末……我站在旁边，虽然立刻就扭头了，还是觉得左眼碰到了一点，就好疼……” 　　平子被正面扬到，情况严重很多，公司发现不好处理，立刻把人送到医院。现在还没从处理室出来。 　　这是明宸的礼物，如果不是凑巧让平子拆了，受伤的就是明宸了。 　　事关重大，事情不好瞒着，西施姐赶紧给明宸打电话，叫人过来。 　　明宸沉默了好久，想说话，发现没发出声音，用力清了下嗓子，才问出来。 　　“保卫处没有看一下吗？” 　　西施姐脸色不好看：“他们只负责退回价值太高的，或者登记是危险品的东西。那个套娃表面就是个工艺品，那边没细看。后来我们也找了快递盒子，上面的信息是假的。” 　　“那是怎么送进来的？”明宸问。 　　“警察还在查，估计就是直接守在门口，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绕过了快递员。”西施姐闭了闭眼：“我们公司又不是什么保密部门，偶尔还有小粉丝在门口晃呢，保安都习惯了。要真想混弄进去，也没那么难。” 　　“但这是犯罪啊！是什么深仇大恨啊！”林跳跳涨红了脸，声音高起来：“要是平哥真的……” 　　“跳跳。”西施姐打断她。 　　林跳跳收了声。 　　“这人是冲着你来的，最近你要警惕一点。但那是谁，什么目的，就别私下琢磨了，相信警察。我们大门口很多监控，东西也就是这两天才送过来的，肯定能把人抓到。”西施姐说。 　　“……这两天是哪天？”明宸问。 　　“昨天，怎么了？你有猜测？”西施姐惊了。 　　明宸摇摇头。 　　病房门忽然被敲响，一位护士进来，探头问：“施雯在吗？” 　　西施姐忙过去：“哎，好了么……” 　　明宸让林跳跳在这儿休息，自己跟了上去。 　　半途，西施姐去医生办公室，让明宸先去病房。 　　vip室，只有一个病人，明宸把门带上以后，久久不敢转身。这一切太突然了，他到现在依然沉浸在巨大的惶恐之中，脚下像踩不到地一样，空落落的。 　　“谁？”平子忽然出声。 　　明宸慌忙走进来：“我……平哥是我，是我。” 　　“老幺。”平子躺着，侧对门，声音挺冷静的：“没事，你别怕，医生说不会瞎。” 　　“嗯嗯，还疼吗平哥？”明宸尽量控制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 　　“好很多了，有点累。” 　　“那你睡会儿？我就坐这儿，哪儿也不去。”明宸说。 　　平子笑起来：“行，你去沙发上躺会儿也可以。” 　　他看起来真的有些疲惫了，折腾了一通，很快睡着了。 　　明宸呆愣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 　　为什么是平子？为什么是林跳跳？明明是冲着他来的恶意，为什么受伤不是他？ 　　明宸觉得今天的一切都荒唐又可笑。同时他又很害怕。比自己受伤可怕一万倍。 　　情况到底怎么样？ 　　如果，如果真的……那他要怎么办？ 　　平哥会恨我吗？ 　　如果碰巧是林跳跳受伤了，会恨我吗？ 　　要是我就好了。 　　是我就好了。 　　半小时后，西施姐回来，总算带了点好消息。医生说失明的可能性不大，但角膜受损，对视力可能会产生影响。 　　到底影响到什么程度，得继续观察。 　　时候已经不早，西施姐让林跳跳回去了，她自己还得去警局盯一下事情进展。 　　正好平子的助理终于赶到，西施姐看向明宸：“你跟我走吧？” 　　明宸踌躇一下。 　　“……行吧行吧，你就呆这儿。”西施姐无奈：“小许机灵点，好好照应着。” 　　平子助理连连点头。 　　晚上平子醒过一次，护士换了点滴，他很快又睡着了。小许睡沙发，谦让地把那张陪护床让给明宸。 　　但明宸真的睡不着，翻了几分钟的身，悄咪咪下来，又坐到平子床边，慢慢趴下。 　　然后把手轻轻搭在平子手上。 　　还记得刚进公司的时候，练习生很多，他们睡的宿舍是八人间的。 　　男生喜欢排个辈分，资历越高的平时说话越牛逼，他那时候就是个矮子，小孩子，态度又很好，是个人就能使唤他。 　　他的床位在靠门边的下铺。平时开关灯都是他，打水、带早饭、买零食，忙成跑腿达人。 　　有天他发烧了，明宸记得很清楚，那天下雨，窗帘拉开也昏昏暗暗的。 　　他睁眼时，呼吸很热，脑袋很沉，宿舍里很安静，非常奇怪的感觉，他从没觉得屋子里这么安静过。但光线又让他觉得时间还早，一时有些混乱。 　　下一秒，头顶传来开门声，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说自己马上起来，你们要吃什么。 　　“嗯？”一只手搭在他额头上，凉凉的，平子有些冷淡的脸在视线里放大：“你生病了。” 　　明宸一直觉得平子是个非常酷的人，比陆芒和周三都要更酷。那是一种骨子里的睥睨众生，又因为这种“是谁都无所谓”的一视同仁，而在某些时候显出温柔来。 　　那是他第一次被“朋友”这样的角色细心照顾，喂水喂药，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以及向老师请假。 　　那时大家还是竞争关系，不是什么队友，那就只能是朋友。 　　是第一个朋友。 　　成团那天，公司开庆功宴，在某高级酒店的草坪上摆了长桌，弄得像个婚礼。那天阳光热烈，晒得人头晕。 　　管运营的小姑娘一人分了一打海报，他们只得围在一起疯狂签名，明宸吭哧吭哧签了一半，平子已经搞定了。 　　“靠！”陆芒抢过他的海报：“你签的个什么东西！” 　　周三也凑过来看，平子第一张和最后一张根本不是一个东西，本来笔画就够简单了，后面直接成了两横三圈。 　　“烦死了，以后还要签更多。”平子看明宸，忽然笑起来：“老幺帮我签。” 　　平子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细长眼睛，单眼皮，在阳光下笑起来，闪着光，像每一个人心中关于少年的梦想。 　　明宸一直记得那天，他跟着傻笑：“好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时房间里已经很亮了。 　　明宸听到门响，迷迷糊糊刚抬起头，忽然被人拽着上臂向后一甩，跌跌撞撞差点摔了，扶着墙才站稳。 　　“马！平！川！”陆芒喊平子的真名，整个人像个点满了怒气值的核反应堆，站在床头：“搞什么！你搞什么！我靠！搞什么！” 　　明宸僵硬地贴墙站着，扫了一眼，许助理不在房间，可能是出去买早饭了。 　　陆芒头发乱糟糟的，这会儿出现在这儿，应该是坐了凌晨的航班回来。 　　他喊了两声，整个人就哽住了，然后非常轻地把平子弄着坐起来。平子说了什么，他垂着头，压着声音，然后明宸听到他哭了。 　　然后他非常非常用力地抱住平子，偏头亲他的眼睛。 　　明宸又愣了一会儿，才缓缓退出房间，把门带上了。 　　藏得好深啊，连他之前都没看出来。 　　但说实话，明宸想，如果是换个时候吃到这样的八卦，他也许会更开心一点。 　　明宸靠着门边的墙站着，像在罚站。 　　大早上，这条走廊空荡荡的，偶尔有一个护士经过，也是匆忙的，目不斜视地过去。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许助理回来了。明宸示意他里面有人，他就把带来的行李放下，又去买早饭。 　　又等了一刻钟，门终于开了。 　　“对不起。”明宸立刻转身：“队长……是我、” 　　陆芒冷着脸：“你就杵外面！？你脑子长脚底了？这什么地方？你口罩帽子也不戴！？一个个的，跟傻了一样！” 　　明宸：“……” 　　“进来，你最好祈祷没人拍到你，不然你完了我跟你讲。”陆芒说着，拽着他进门，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房间里，气氛挺沉闷的。 　　陆芒靠着沙发，拍拍旁边，让明宸过去坐。 　　明宸坐过去，动作十分忐忑。 　　陆芒啧了一声，扯了他一把，然后用力把他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害怕了吗。”陆芒问。 　　明宸被他闷在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不怪你，别怕。”陆芒叹了口气：“还好不是你。” 　　明宸犹豫了一下，没忍住，抬头问了句为什么。 　　“呵呵，”陆芒嘲讽：“马平川眼睛最小，这不是巧了么。换成周三恐怕都瞎了吧。” 　　明宸：“………………” 　　平子：“………” 第80章 　　陆芒虽然还有工作, 但假都请过了，打算在医院留两天。 　　西施姐倒是希望他们都回去，自己找人看护, 但考虑到这俩人的心情，还是放弃了劝说。 　　几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让陆芒先回去收拾东西, 晚上过来守夜。 　　明宸就在这儿再呆一个白天，晚上换班回家睡觉, 他明天得回剧组了。平子也不同意他再继续呆这儿。 　　事情暂时这么定下来，谁心情都不平静。中午陆芒回去了，明宸和平子俩人吃的饭。 　　平子眼睛还缠着纱布, 不肯要人喂，幸好喝的粥, 用勺子, 还不算很狼狈。 　　但明宸心里堵得慌，感觉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平静。 　　晚上八点多，陆芒过来了, 洗过澡换了身衣服, 人模狗样的, 顺便赶走了许助理。 　　“吃饭！”他一脸不爽地提着饭盒：“饭桶呢，快来布菜。” 　　“……”明饭桶认领了这个称号, 过去帮忙架桌子。平子竟然还笑了一下。 　　“干什么垂头丧气的？”陆芒掰开一次性筷子：“医生不是说不会瞎吗。” 　　明宸强打精神点点头。 　　其实都知道这只是个说法, 谁也不敢把事情想得太好，万一真的有个万一, 那时的心理落差才救不回来。 　　但嘴上说还是要说的，哪怕只是去去晦气。 　　明宸看得出来，陆芒也很紧张, 他今天一直掐自己食指的第二关节，平时只有很紧张的时候才会这么干，近两年已经很少看到他这样了。 　　也幸好平子看不见。 　　一堆饭盒摆出来，相当的丰盛，里面平子能吃的只有一份炒饭。明宸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甚至从袋子里掏出了两罐啤酒，还是冰的。 　　“要不是季节不对，你是不是还想来两份小龙虾？”明宸忍不住问。 　　“能买到啊，我嫌吃起来太麻烦了，你不是也不喜欢吗。”陆芒说：“当我不知道你，就喜欢吃那些占肚子的……我这几天也饿死了，就想吃这个。” 　　他拉开啤酒拉环，拿着罐子向明宸举了举。 　　明宸默默打开另一罐，和他碰了。 　　陆芒酒量不行，平时也不喝，今天反常地说了很多口无遮拦的话。 　　一会儿说要是平子瞎了他们就去节目上卖惨，或者以后开演唱会让他站C位其他人围着他转圈走位，一会儿又说海伦凯勒那课文怎么写来着？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等他攒够闲钱给平子拍一个影视版。 　　明宸几次想把他扔出去，但看平子一直笑，还是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给我按摩吧！”陆芒说：“现在岂不是名副其实的盲人按摩吗，先练练，以后摆个摊……嗷！” 　　平子终于出手了，找准音源一脚踢在了陆芒的椅子腿上，他整个人连人带椅子的翻了。 　　过了半小时，饭吃得差不多了，陆芒那罐啤酒也喝完，人恹恹地趴了下去，闭着眼睛。 　　明宸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残局，把平子扶回床上靠着。 　　“在想什么？”平子忽然问。 　　“啊……”明宸笑了笑：“就，挺自责的。” 　　“警察查得怎么样了？” 　　“西施姐说有嫌疑人了，还在观察。”明宸说。 　　平子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一点：“没有人会怪你的，陆芒也不会的。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放松一点，好吗？” 　　“嗯嗯。”明宸点头：“我知道的。” 　　平子没再说什么，房间里静了一会儿，他说：“早点回去吧，好好休息。” 　　“行，我把桌子收拾好。” 　　他一转身，看到陆芒已经没趴着了，坐直看手机。明宸从出事以来还没看过新闻，这才想起来，问：“外面知道了？” 　　“你是没看？”陆芒说：“出事的时候动静那么大，救护车都出动了。不过一开始传是你受伤了，今天早上公司才发的声明。” 　　他看了眼明宸：“就说轻伤，别的没提，之后再看看吧。” 　　明宸拿了手机，提了一袋垃圾出去。 　　走到楼下，他忽然想起许助理下午送来两个保温瓶，放在床下了，也不知道陆芒找得到吗。 　　天色很黑了，这栋楼下的路灯坏了一盏，他在阴影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了身，打算回去和陆芒说一声。 　　上了楼走近病房，里面隐约传出声音。才发现房门掩着，留着一掌的空隙，明宸下意识凑近看了看。 　　平子已经躺下了，陆芒坐在床边，左手和他牵着，右手拿着手机。 　　在读故事。 　　好像是什么魔法什么斗气的小说，明宸听到三阶宝器深渊级大魔导师之类的，陆芒念得挺投入。 　　明宸默默收回手，编辑了条微信给陆芒说水壶在哪儿，没有进去。 　　空间里满是医院特有的味道，明宸沿着走廊向前，默默问：“系统，在吗？” 　　[明宸先生，晚上好。]系统一如既往：[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和你认识很久了，我真的变强了吗？”明宸问。 　　这个问题在系统的认知里并不难回答，它非常快速而肯定地说：[是的，明宸先生。你变强了。] 　　明宸进了电梯，下了楼，在花坛边蹲了下去。 　　他小声说：“我怎么觉得没有呢。” 　　起风了，有点冷。 　　明宸蹲了一会儿，知道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绪。 　　但心里乱七八糟一团，很多想法，没处说。有时候孤独来得很突然，就像这阵风一样，明明通讯录里有很多人，他一直很努力的，认识了很多很多喜欢他的人，有更亲密的朋友，队友，同事，粉丝，各种。 　　他们都很好，但都不是，都不是。 　　都不能说。 　　[明宸先生。]系统忽然出声。 　　“嗯嗯，”明宸用力喘口气，搓了搓脸站起来：“我好了好了，我直接打个车回去。” 　　系统顿了顿：[因为你一直以来配合我的工作，特奖励你一条定位信息。] 　　明宸一怔。 　　[定位显示，男神已于三小时前降落崇市。] 　　“谁？”明宸吓了一跳，眼睛都睁圆了。 　　[司延安先生。] 　　系统道：[系统可以告知他现在的定位信息。交换代价：今后一个月内，你将不再拥有请假资格。若锻炼中断，将扣除本次奖励。] 　　明宸傻乎乎的站在花坛边上，反应了半天系统说了什么。 　　回来了？ 　　男神回来了！ 　　为什么突然回来？但总之回来了！ 　　[明宸先生，需要系统提供定位吗？]系统再次询问。 　　“要，要。”明宸磕巴了一下：“他在哪儿？” 　　微信短信统统不回，回来也没告诉他。明宸虽然也觉得失落，但还是想再努力一次。就这一次吧，去找他，再不济也能得到一个答案。 　　如果不行，就不烦他了。 　　明宸想着，找了辆车，让师傅往系统说的地方开。 　　车行到半路，开始下雨。 　　玻璃窗上氤氲出一个个金橙色的光点，模糊了视野。 　　司机师傅一直在抱怨这个地址太远，回程的时候拉不到客，明宸没搭理他，当没听见。 　　的确是很远，近一小时后，感觉已经开出了崇市的范围，进入了他没来过的地方。路两边有广阔草坪，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座像电影里的城堡似的房子。 　　男神住在这儿？ 　　是他家还是……？ 　　[从与周围人的称谓上看，男神正与他的家人正在一起。]明宸下车后，系统说道。 　　“……啊。”明宸傻眼了，看着面前的雕花铁门，和辽阔的草坪。 　　[不进去吗？]系统说。 　　明宸踌躇了，顶着丝丝小雨，站在路边。 　　要是想进很简单，他连墙都翻过，不怕区区一个雕花铁门。但现在不是能不能的问题。 　　“他家……人多吗？”明宸问。 　　[尚可。]系统道：[数量六人。] 　　“在干什么呢，能看到吗？”明宸又问。 　　[根据我的判断，在享用晚餐。] 　　司延安正在和家人一起吃饭。 　　刚刚还略显兴奋的心情，鼓起的勇气，现在像被针扎了似的，气跑光了。明宸有些茫然地站在门口，小声说：“家人重要。” 　　[不进去吗？]系统问：[有门铃。] 　　明宸摇摇头，打起精神：“等等吧，他总会出来的。跟家人一起的话，还是不要打扰了。” 　　雨下得有些大了，刚下车的时候司机不太高兴，明宸也没问他要个伞什么的。幸好他有顶帽子，雨不至于淋到脸上，但这么站着，衣服还是很快湿了。 　　他看了眼手机地图，沿着路往前走，走了十几分钟也没看见个小店或者挡雨的亭子什么的，连个公交车站都没有。 　　他只得又回头，索性小跑起来，就当今天份的锻炼。 　　跑完，他在司延安家路对面找了棵比较茂盛的大树，有些哆嗦地蹲了下来。 　　真的冷，也是真的不敢进去。 　　他有多希望有个家，就有多不敢打扰别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家人是出生时自带的东西。就像玩个游戏，创建人物时系统会自带的一套装备一样。 　　但他运气不好，对他来说，家人是需要努力升级才能得到的东西。 　　长大以后，常常听身边的人抱怨自己的家庭，有的理想不被父母理解，有的认为家人拖后腿，只要钱，有的说父母不爱自己，偏心另一个孩子，各种各样。 　　但他总是很羡慕地听着。 　　因为他不懂这种感觉，有资格理直气壮地去要求什么的感觉，即使面对心姐陈哥也不会。 　　他很清楚的知道，是不一样的。 　　男神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是有事要谈吧。明宸蹲着蹲着，索性坐了下来，撑着脑袋看着雨。 　　这么大的房子，饭桌有多长呢？会吃什么呢？感觉会有厨师在家专门做菜，端出来的时候还要扣着银盖子那样。 　　他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有点瞌睡，竟然小小打了个盹。猛地惊醒时，浑身冷得失去知觉，含糊问：“他还在吗？” 　　[还在。]系统说。 　　“睡了吗？”明宸扯了扯已经湿得紧紧贴在身上的衣服：“要是睡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来。” 　　[没有，]系统道：[他仍在和家人说话。] 　　“那就再等等吧……”明宸嘟囔着，掀起帽子看看天，叹了口气。 　　凌晨一点十分，明宸已经困得再次靠着树干睡过去，系统忽然道：[男神准备离开房屋。] 　　“！”明宸猛地跳起来，第一反应是躲到树后面。 　　他摸了把脸，全是水，身上也是，不用看都知道多狼狈。他突然觉得不带伞过来堵人是个非常超绝无敌蠢的主意，干什么？像个神经病一样！ 　　但还是想看，非常想看，就想见人一面。 　　之后怎么弄，再……再说吧。 　　明宸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过了马路走到铁门前。隔着门，他似乎看到一把黑伞，渐渐接近。 　　是他吧？就是他吧？ 　　明宸后退几步，不敢走太近，但来人的黑伞压得太低，他没看到人，也不想离太远。就这么一会儿退一步一会儿退两步的，在司延安出了铁门时，两人隔了有七八米。 　　“……” 　　“！” 　　终于，下一刻，两人视线对上了。 　　明宸只觉得慌张瞬间驾驭了他，大脑一片空白，扭头就跑。 　　司延安反应了足足三秒才追上去，明宸听到身后脚步，回头看了眼，魂飞魄散地提速。 　　“跑什么！”司延安怒吼。 　　明宸埋头跑。 　　“……靠！”司延安喊得半条街都能听见了：“停！我追不上！停——” 　　这个字仿佛有魔力，明宸下一秒踩到一个水洼，整个人朝右边滑倒。司延安几步追到，扯着他胳臂拎起来，才没让他一头砸到窨井盖上。 　　“跑什么！”司延安提气，狂吼：“撞到怎么办！？叫你停听不见吗！” 　　明宸缩了缩脖子。 　　两人都急促喘着气，司延安缓了好一会儿，那股从脊椎麻到头顶的感觉终于褪了。 　　他这才注意到明宸的样子，又吓了一跳，小朋友浑身都是湿的，偏着脸。他抓起明宸的手，冻得跟冰一样，再强行掰正脑袋，把湿漉漉的刘海撩上去，满脸眼泪。 　　“哭什么？”司延安哑着声音问。 　　“我……不知道。”明宸抽了口气：“不知道，就是很想哭。” 　　司延安把他外套袖子卷起来，发现里面贴身的T恤都是湿的。再往里摸，一直湿到肘弯附近。 　　说明在外面淋了很久了。 　　“什么时候来的？”他垂着眼睛。 　　“……十点吧？”明宸想了想。 　　那就是三个小时。司延安没问他怎么知道他回来，怎么知道他住哪儿之类，只大拇指抹了抹他眼睛下面：“怎么不按门铃？” 　　“我觉得，你难得回家，应该想跟家人，说说话。”明宸说：“我可以，等一等的。” 　　他表情很不好看，似乎是想笑一笑的，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对不起，哥，我不是想堵你，我只是想看你一眼。”他胡乱揉了下眼睛，根本止不住：“我怕你躲我。” 　　司延安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了，喉咙和鼻腔像堵了一大团被雨淋过的棉花。 　　明宸还在解释，他委屈得像个被打湿成一团的可怜野猫，尾巴尖都在发抖：“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哥，我能说说话么。” 　　司延安深呼吸，然后眨了下眼睛：“不能和别人说吗。” 　　明宸用力摇头：“想和你说，只想和你说。可以吗哥，行不行啊？我是不是很烦，你讨厌我了吗？” 　　司延安记忆里，明宸几乎没要求过什么，看到他就笑眯眯的，很开心的样子。 　　所以直到现在，司延安才明白，一旦明宸要求了，他根本拒绝不了。 　　也许他潜意识里是知道的吧。 　　所以才会像个傻逼一样匆匆跑那么远。 　　“好，我听你说。”司延安抱紧他，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先跟我回家。” 第81章 　　明宸跟着司延安回到家, 已经没再哭了。 　　挺熟悉的环境，看起来什么都没变，而且很干净, 应该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他抬头看了眼二楼，听到司延安说：“上去看吧。” 　　明宸顿时高兴了，哒哒跑到天台。 　　那棵昙花竟然还活着, 盆被放在屋檐下，没被雨淋。他蹲着看了一会儿, 下楼，司延安站在楼梯上喊他：“去洗澡。” 　　明宸听话的跑进浴室，衣服都粘在身上, 扒掉的时候有点艰难。一泡进热水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手脚渐渐恢复了知觉。 　　浴缸很大, 他整个人屏住呼吸潜进水里憋了一会儿, 突然想起来某件事，猛地冒出脑袋，跨出浴缸, 直奔镜子前。 　　卧槽！眼睛！肿了！ 　　明宸扒着镜子戳自己的眼睛, 肿得都快成个泡了！难怪觉得睁不开, 就是上次他喝酒买醉那晚都没肿成这样过，也太丑了吧！ 　　怎么办啊, 男神好不容易回来, 他竟然这么丑地抱着他哭……明宸崩溃地往前倾，撅着屁股, 额头抵着镜子，两手扒住右眼的上下眼皮企图拉开。 　　正努力着，门响了, 司延安一只脚迈进，而后顿住。 　　“……” 　　明宸傻了。 　　司延安似乎有被震撼到，半晌黑着脸过去，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啪的一声。 　　“折腾什么？不冷？” 　　明宸脸爆红，两三步跳回浴缸，水花溅了满地。他埋着脸，恨不得整个人从浴缸的出水孔钻进去，随便通向哪条大海一去不回。 　　司延安叹口气，躲开水走到浴缸边，把手上的碗递过去：“药喝了。” 　　明宸小角度的探出头：“什么药啊？” 　　“感冒冲剂。”司延安：“翻了下只有这个了。” 　　“我没生病呢。” 明宸说着，看了眼司延安的表情，乖乖接过碗：“……好的我喝。” 　　等他走了以后，明宸光速把自己洗干净。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呆了，连镜子都不敢再照。 　　睡衣还是他穿过的，一件普普通通的T恤，因为是司延安的，穿在他身上有点大，运动裤也有点长。 　　他一边卷裤腿一边逃出浴室，刚出来，就看到司延安就在外面靠墙站着。 　　“洗完了？”他问。 　　“嗯嗯……”明宸胡乱点头。 　　“去我房间。”司延安说。 　　明宸顿时浮想联翩，但很快清醒，小声问：“你睡觉吗？” 　　司延安叹口气：“睡，我洗个澡就上来。真累了。” 　　明宸也累了，本来一肚子的话，结果刚坐到床边就失去了意识。迷糊着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有嗡嗡的响声，他发现自己半趴在枕头上，脑袋热乎乎的，有人在给他吹头发。 　　“就是想生病是吧。”司延安见他动了，说道。 　　明宸嘿嘿两声，又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问他：“哥，你给猫也吹过毛吗。” 　　“吹啊。”司延安垂着眼：“带它去个宠物店跟杀了它一样，后来都在家洗澡了。要我另一个助理帮忙，不然洗不了。” 　　“你都不把猫送宠物店的。”明宸含糊说。 　　“嗯？” 　　“那你也别把我送走好不好啊？” 　　吹风机嗡嗡响，司延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哑着嗓子说：“是我不好，没有下次了。” 　　明宸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意直冲脑门，下一刻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用力撞进司延安怀里，双手用力抱着他。 　　司延安把吹风机关掉，贴着他耳朵问：“是不是很害怕？” 　　明宸点头，哭着说：“吓死我了……我真的……吓死了……” 　　这两天他一直憋着，已经快憋死了。 　　这会儿一股脑全说出来，说得乱七八糟的。 　　那天录《非凡秀场》的时候，让月秀提到台钟事件是提前定好的台本，主要是为了证明一下他对一些审美意象没概念，没想法。 　　比如粉色就是女生会喜欢的，纹身一定是狂野叛逆的，这些都是一些网友攻击他“娘”和“装纯”的重点论题。 　　加上他还穿了女装，说了自己的想法，事后证明的确非常有效，黑子的声音被压下去很多。 　　但是当时在录节目的时候，快散场时，观众席里有个人喊过一句话。 　　是个女声，很尖锐，因为当时台上正好没人说话，她的声音被听得特别清楚。 　　那人喊的是：“你真的不在意台钟了吗！” 　　明宸当时愣了一下，特地拿着话筒说了句不在意了。 　　是真的不在意，过去太久了。虽然当时被伤害的心情确实让他难受过一阵子，但人生在世，谁没有见过几个奇葩，遇到过难受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他还早就遇到过更“奇葩”的人，别的没有，承受力是练上来了。 　　他回答过以后，台下就没声了，当时观众席没打灯，他们站在台上看过去都是黑的。 　　主持人立刻说到下一个话题，包括他在内，谁都没把这当回事。 　　直到那天在医院，听西施姐说了事情经过。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想起了这个人。 　　“会有很真情实感恨某个人的，但很少。”明宸哭完了，皱着眉说：“粉丝也是人，平时也要生活，上学上班都很忙的。网上动动嘴骂骂人就是极限了吧，没几个人愿意把现实搭进去的。” 　　司延安把大灯关掉了，开了夜灯听他说。 　　“当年台钟那事，那人和粉丝一起那么辛苦的追场，到处都有她，我哪儿想得到会干这种事？”明宸烦躁地揉了下眼睛：“气死了，当时我们都说那人绝对有病。但她发言的微博是个三无号，找不到人，才不了了之。真是……” 　　“你觉得是她？”司延安说。 　　“嗯，”明宸说：“节目提到台钟，有人喊话，第二天就被投毒，很难不这么想吧？这已经是犯罪了，要坐牢的……我还没问细节，但能绕过快递把东西送进来，肯定是有预谋。这不是普通讨厌能解释的吧？” 　　明宸说着，眼睛又红了。 　　但他表情很冷静，甚至有点冷漠，偏过头说：“……我不会放过她的。” 　　司延安听着，忽然有些想笑，又觉得很感慨。 　　刚刚还哭着说好害怕，这会儿已经“不会放过她”。好凶啊。 　　“……还有那个侯文昌。”明宸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里有台灯映出的一点光，很亮：“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司延安一愣。 　　明宸认认真真说：“我上次是不是搞砸了？……下次不会了，会给你出气。” 　　他顿了顿，弯起眼睛：“我会保护你的。” 　　………… 　　司延安坐在床边，看着明宸睡着的样子。 　　飞机飞回来花了十九小时，之前进城用了十一小时，傅永川打听消息花了五个多小时。 　　他一直，一直在提心吊胆。 　　虽然傅永川说打听了消息，说没事，但KC团的公司在紧急关头封锁消息，傅永川打听不到平子住的医院在哪儿，也就看不到明宸真人。 　　司延安路上一直在打电话，但旧号码的卡被扔了，新号码打进去没人接，和傅永川一样。 　　微信试图发过，但网络一直断断续续，似乎发出去几条，却没有回信。 　　他再登陆微博，给明宸发私信，石沉大海。 　　上飞机之前，眼睛疼得像着了火，怎么眨都是干的，还是机场候机室一位好心乘客问他要不要眼药水。 　　飞机上他全程没睡着过一秒钟，每一次气流颠簸都让人泛恶心。饭倒是吃了，但吃了过会儿就吐出来，洗手间的白色灯映得一切都变成了冷调，冷得人手脚麻木。 　　最后他和身边的乘客换了座位，因为总要出去，后来空姐都重点盯上他，时不时要过来问一下先生需不需要帮助。 　　他这么一路捏着手指坐到飞机降落，听到众人手机开机的音乐混杂在一起，恍惚松了口气，像是终于来到审判现场。 　　开机，上微博，总算看到了明宸公司发的声明。 　　松了口气，一点点。 　　这个还是有操作空间，不能让人彻底放心。 　　司延安只能循着傅永川废了好大力气搞到的医院地址找过去，正好在楼下见到了明宸。他和不认识的人并排穿过走廊，笑着说话。 　　司延安没上去，看他好好的，转身离开。 　　这时才彻底的放心了，也前所未有的累。然后手机就响了，他母亲打来的，好声好气让他回家一趟。 　　算算时间，律师函和通知书估计已经寄到侯文昌那儿了，他家人大概都憋坏了，等他等他回国等了很久。 　　司延安索性回去一趟，果然又是翻来覆去那些话在招待他。 　　司女士似乎更了解他了，没有让侯文昌来，气氛就一直和谐温馨，直到他沉默的态度终于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说了什么，又吵了什么，他已经忘了，就是有点累。 　　直到在门口看到明宸。 　　离开探险队之前，菲尔斯和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大意就是你别自己骗自己啦，人哪有不自私的？喜欢就是喜欢，大胆点兄弟。 　　司延安左耳进右耳出，心说全都是废话。 　　自私是真的，没谁离不开谁也是真的。 　　听管家说，他爸被他母亲追了足足两年，什么海誓山盟命中注定都说过无数遍吧。又是什么结果呢？ 　　可明宸偏偏要在他家门口等他。 　　像一只路边多看了一眼的凶悍小野猫，突然赖上了你，愿意躺平打滚甩尾巴，说些非你不可的话。 　　他甚至把自己放在了保护者的位置上，亮出爪子，凶巴巴的，露出猎食动物的本性。 　　谁能忍住？ 　　忍不住。 　　司延安看着明宸，没什么表情地，慢慢地俯下身。 　　“给过你机会了。” 　　说完，在明宸额头上亲了一下。 　　*** 　　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明宸七点半被闹钟喊醒，恨不得把扛着被子出门继续睡。但一翻身他就惊醒了，司延安睡在他身边，听呼吸绝对是真的睡着了。 　　天哪！ 　　明宸恨不得现场放个烟花，他真的没见过男神睡着的样子！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他先起来！ 　　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气氛挺好的，司延安说了好多好听的话，现在想想都有点像做梦。 　　不过来不及回忆了，连男神的睡脸都没时间多看，他冲进卫生间一通洗漱。 　　司延安家离剧组租的酒店更远，算算时间，起码多开二十分钟。而林跳跳伤了眼睛，这一周明宸是打算放她假的，昨天也忘了跟西施姐联系一下车，这会儿突然就哪儿哪儿都不方便了。 　　明宸叼着牙刷疯狂在冷静的一家人群里艾特大家。陆芒最先冒出来，很有老大范儿的把平子的许助理派给了明宸，又说了个好消息。 　　早上医生来检查过，说平子情况不错，瞎是肯定不会瞎了，视力受损情况还要再观察观察，但最坏也就是普通人的近视程度。 　　明宸只觉得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恨不得现场演唱好运来，给许助理打电话的时候差点笑出声。 　　“小许麻烦了，回头给你包红包。”明宸说。 　　“不客气不客气，那我过来了宸哥。”许助理道。 　　明宸收拾好东西，学着司延安以前做的那样倒了杯牛奶，飞速夹了几个三明治放桌上，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真的不想出门了，可他还要工作…… 　　男神虽然回来了，但听傅永川的意思，是把流动资金都扔进了《星尘歌者》剧组。要是他演得不好赚不到票房，亏的是司延安的钱啊！ 　　而且电影这种东西很悬的，就算他努力了还是可能亏。男神近期肯定是不能拍电影了，到时候还不是他来赚钱养家……男人真的好辛苦。 　　许助理把他送到酒店就走了，林跳跳不在，明宸一早上都挺不方便的。 　　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他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微信，司延安十点不到给他回过一条说吃了早餐，之后就没声儿了。 　　他这会儿再发过去，也没回应。 　　下午的会他开得就有些心不在焉，练歌的时候还被客萧然老师不太客气的批评了几句。 　　“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既然在工作，就要集中注意力，好好地做你该做的事。”客萧然说：“不然还不如放你的假。” 　　明宸惭愧的点头，再不敢分心，只是之前吃过一次亏，难免担心害怕。 　　下午读剧本会结束，拿到手机一看，仍旧没消息，他甚至有点迷惑了，昨晚该不会是幻觉吧？ 　　司延安难道没说会留下来？ 　　说了吗？ 　　没说吗？ 　　“明宸老师！”一位工作人员踩着乱糟糟的地板过来找他：“改过的歌词复印件已经给你助理了。” 　　“哪个助理？”明宸一愣：“小许吗？” 　　“您的助理您不知道吗？”工作人员也傻了：“我给错了？” 　　信息泄露可大可小，但《星尘歌者》剧组到现在还在保密阶段，给闻莱改歌词又很敏感，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 　　那个工作人员一下子就紧张得够呛，整个人都结巴了，张开手形容：“姓啥我不不不知道，男的，长得很高的！戴帽子！” 　　“小许只有一米七……”明宸也傻了：“谁冒充我助理啊，那人亲口说的吗？” 　　工作人员快哭了：“他说得好自然，我怎么会没问问就给他了……” 　　“别急，”明宸忙说：“找导演，先找导演。” 　　两人边说边往会议室外面走，刚过一条走廊，工作人员突然大喊：“是他！是那个戴黑帽子的！是他！！” 　　明宸条件反射的冲过去，用抓贼的手法迅速出了一掌。 　　还没碰到人，他先认出来了，眼睛瞪得溜圆：“男神！！！！” 　　这一掌收晚了，司延安被猛地往墙上一拍，差点吐出一口血。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大家好。”司延安努力装作无事发生地站直身体，不让人看到他抽搐的眼角：“我是明宸的新助理。” 　　全场寂静。 　　有个脸盲的编剧茫然说：“噢噢，是明宸老师的助理受伤了是吧，你好啊？” 　　刚说完，他身后有人用力拧了他一下，该编剧嗷了一嗓子，就听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咬牙切齿式窃窃私语：影帝啊影帝啊影帝啊啊啊…… 　　明宸从失语状态回过神来，跳起来挂在司延安身上：“你怎么来了！” 　　“说了啊。”司延安兜起他，笑了笑：“林跳跳不是受伤了吗，我来代理一下。歌词复印件我刚拿了。” 　　明宸有点想哭，用力抱紧他。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的就被气氛感染的鼓起掌来，也不知道在感动个什么…… 　　只有少数几个知情人了解内情，顿时看出深意。 　　其中就有导演，他是在场为数不多的知道傅永川名下的工作室实际归属人是谁的人。还有客萧然，他是司延安请来的，了然地笑笑。 　　明宸抱了几秒就缓过神，松开手，幸而今天议程结束了，拿了剩下的材料就可以回家。 　　导演过来寒暄：“延安啊。” 　　司延安把帽子摘了，打了招呼。 　　“最近还好伐？看你好久不出现了，多让人担心哇。”导演道。 　　司延安笑了笑：“之前的事在处理了。” 　　导演满意道：“那就好那就好，年轻人，该争的还是要争。” 　　来回说了几句，他俩又转着认识了一圈人，司延安还签了几个名，总算能出去了。 　　明宸走路都是飘的，忍不住问：“真的来陪我啊？” 　　“是啊，”司延安说：“送你上下班，老板。” 　　明宸快美死了，又想起来，说：“平哥也好了很多，我还想去医院看一下呢。” 　　“送你去，我也一起，再找个地方吃饭。”司延安说。 　　两人正好走到停车场，明宸四处张望一下。 　　“你开车来的？……诶，我看到个认识的人，”明宸朝右前方挥手：“郭盔——” 　　好久不见这个代理司机了，听心姐说后来他去养心斋定过桌。明宸对他印象一直蛮好的，开车稳，还喜欢他家的饭，就是运气不好，有个坏老板。 　　“啊，”郭盔猛地抬头，傻乎乎地也朝他招手：“嗨！” 　　“你怎么在这儿，等你那个老板吗？”明宸小跑过去。 　　郭盔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啊……是啊。” 　　“他竟然有工作啦。”明宸欣慰。 　　“……好像没有诶。”郭盔说。 　　“太没用了吧？”明宸嫌弃地说：“浪费粮食还脾气大，连个工作都接不到，你还跟着他啊？” 　　司延安：“……………………” 第82章 　　“哈哈哈哈——”汤圆狂笑。 　　她刚刚在车里把一切听了个正着, 现在已经笑了五分钟没停了。 　　郭盔开车，在红灯处停下，委屈地看副驾：“你有完没完啊！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就说了点实话！是明宸理解有问题嘛！” 　　汤圆停了三秒，又继续：“哈哈哈哈……” 　　后排座，明宸在座位角落缩成一团, 把脸埋进膝盖和臂弯，恨不得整个人变成一颗豌豆。 　　旁边的司延安浑身冒黑气。 　　“是不是嘛老大？我买的汤你确实扔了嘛？而且那时候你就是没工作啊, 我又不是瞎说的！”郭盔一脚油门踩出去，努力辩解。 　　汤圆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哎哟，还有呢？十八线小艺人打骂助理是怎么回事？” 　　后座明宸把头埋得更低了, 心中狂吼别说了求求你们别说了…… 　　“我哪知道啊我绝对没说老大十八线啊！”郭盔喊：“我保证！绝对没说！大概说过他总生气？但这也是事实嘛，你看现在不就在生气了……老大消消气哈。” 　　汤圆继续哈哈哈, 司延安脸色恐怖, 明宸绝望地狂撸头发。 　　汤圆缓了会儿，小小的身体探出座椅靠背：“啥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去年十月吧……”明宸有气无力：“后来也没见过郭盔, 我一直以为司延安只有你一个助理。” 　　“还真是, 太巧了, 郭盔后来一直在啊，真没见到过？”汤圆说。 　　“没有！”明宸抓着头发：“要是见过就没有今天了！！！” 　　“就不会说老大是打骂助理的十八线了吗？”郭盔突然插嘴。 　　汤圆明宸司延安同时大喊：“闭嘴！”“别说了！”“开你的车！” 　　郭盔投降, 专心开车。 　　“明宸啊, ”汤圆看看司延安的怒气值，决定掀过这一页：“以后我们工作室就要靠你了啊, 你就是顶梁柱。” 　　“……啊？”明宸抬起头。 　　“你看，我给你分析一下，我们老板呢最近是废了, 沾了一身黑料，也没个剧组要他，整天只吃饭不干活儿的。” 　　司延安黑着脸：“好好说话。” 　　汤圆：“幸亏咱们工作室人少，就这么几张嘴，还吃得起饭。这要是换一家，早散了吧！但只进不出也不是个事儿啊，把我愁得啊……” 　　明宸正襟危坐，跟着担忧起来，这确实是个问题。 　　一般的工作室不会只有一个艺人的，大哥休息还有二哥三哥四哥干活儿呢。虽然工作室形式一般只会培养些大哥看好的新人，但也没有司延安这样光棍的。 　　“那怎么办啊？要不要也签几个新人？钱够吗？我这几年也攒了点钱，虽然干不了什么大事……”明宸说。 　　“？”汤圆愣了愣，随后接收到司延安的死亡视线：“不不不不不，不用！” 　　她汗都出来了：“新人我们会开始物色的，不过你也很重要。你虽然不是我们的艺人，但是《星尘歌者》火了我们也能赚到钱，所以最近趁着我比较闲，会帮你处理些琐碎的小事。” 　　明宸皱眉：“真的不缺钱吗？我别的工作给不了你们分成的啊。” 　　“真不用！”汤圆汗如雨下，后悔刚刚卖惨：“你就当我们闲得无聊找点事儿做吧！” 　　明宸：“真不用啊？” 　　司延安受不了了，直接总结：“你最近的行程，发一份给汤圆。” 　　“好。”明宸点头。 　　“除了闻莱这部戏，还在做什么吗？”司延安问。 　　明宸想了想，简单交代了一下。 　　最紧急的事就是《少年行》的试镜了。之前任平先生和侯文昌沟通过，定了个时间，算算也就这周四了，邀请全体编导组一起观摩开会。 　　为了让事情尽可能隆重，试镜不止试主角，还有一系列配角。侯文昌给几所电影学院发了邀请，之前可能还会有初筛，再正式试镜。 　　这边试镜完，不管结果怎么样，下周都要进星尘剧组了。公司因为他接到电影太高兴，大手一挥给了他特赦，让西施姐最近少给他接乱七八糟的工作，除了省台青春大使要他配合的活动，一概不去。 　　“我们也是拍过电影的偶像了，要逼格的嘛——”上面如是说。 　　所以明宸最近理论上没那么忙，如果不是侯文昌给他找事，连《非凡秀场》都不会去。 　　不过要是不上那节目，平子说不定也不会出事，想起这事他还是不太舒服。 　　“《星尘》拍多久？”汤圆问。 　　“计划书上是三个半月。”明宸说：“片长八十分钟，不长，场景也比较简单，大部分都是主角戏。”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要是我不拖后腿的话……应该还是挺快的？” 　　“怕什么。”司延安看他一眼：“我不是在吗。” 　　“噢！噢……嘿嘿！”明宸笑起来。 　　汤圆在小本本上记了几行，又问：“那《少年行》什么时候拍啊？要轧戏吗？电影这样不太好吧，又都是主角。” 　　“不会太快的，徐导说项目书都还没改好呢，是侯文昌突然急着要定下选角，各方面才忙起来的。” 　　汤圆皱眉：“徐黄山怎么这么磨叽啊？这都立项多久了？资方就由着他拖？” 　　“徐黄山又不是傻子，”司延安抱着臂，漫不经心说：“当然是侯文昌让他拖的。” 　　“啥？”汤圆不解。 　　“你以为扬帆投资盘子有多大？”司延安道：“它本质是只是侯文昌倒腾自己个人资产的工具，再怎么顺利做大，在投资圈也只是小虾米。很多项目方并不是看中他资金实力强，而是看他背后有司家撑腰。” 　　明宸露出傻乎乎的表情。 　　“影视投资是风险最大的投资行为之一，扬帆当然不会只做这个。但如果做别的，那些看惯了大场面的项目方怎么可能选他？那些大佬不过是觉得他一旦崩盘，司家还可以接手。这一代，侯文昌就是司家明面上的继承人，大佬们选他还能卖个好。”司延安说。 　　汤圆反应灵敏：“所以侯文昌其实没什么钱？” 　　“没你们想的那么多。”司延安说。 　　明宸左看看，右看看，决定掏出手机玩一会儿。 　　司延安继续：“扬帆一共也就这么点钱，给了你就不能给他，很简单的道理。徐黄山和他合作多年，双方都有默契，《少年行》拖了这么久，一定是扬帆短时间没能拿出钱来。” 　　“啊……那为什么徐导不换个人合作呢？”明宸抱着手机问。 　　“因为徐黄山没有底气。”司延安看他，笑了笑：“别以为他很厉害，拍了很多电影很有名，其实市场不看好他，类型片太小众了。侯文昌已经是他最好的合作对象，他只有等，一旦破坏了双方的关系，下一部电影更没着落了。” 　　明宸看着司延安，就觉得男神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 　　“《少年行》这部电影，他的选题已经在寻求改变。他想让这部电影更红一点，想跳出传统动作片的小圈子。主角不再是中年人，也不是那老一套的替父伸冤国仇家恨……” 　　“对，我觉得还挺喜剧的。”明宸说。 　　“所以他执著的想找你，你是他的完美主角。”司延安说。 　　车里静了一会儿，明宸晕晕乎乎地问：“因为我有流量？” 　　“因为你既有流量，又有他想要的能力。”司延安看他：“徐黄山拍了一辈子动作片，是个有情怀的人。如果不是现实难走，他可能想永远拍传统个人英雄主义电影。寻求改变的人，内心肯定是挣扎的，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是不是违背了本心，各种矛盾。” 　　“这时候你出现了。”司延安说：“你让他看到了希望。” 　　明宸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侯文昌还是不够了解他。”司延安看向车窗外：“他只知道徐黄山有情怀，没意识到他改变的决心。如果没有你，徐黄山可能会选一个年轻的流量偶像，也不会再选一个没有人认识的武林高手。侯文昌挑那个赵越，这步棋走岔了。” 　　“……这样。”明宸喃喃说。 　　“嗯。”司延安应了一声。 　　明宸心里乱糟糟的，想想徐黄山徐导，想想龙拳传人任平，想想系统，也想司延安。 　　大家都好厉害。 　　司延安拿过国际影帝，他只觉得特别强，为了这个电影付出了好多好多，但是他没想过这个奖对男神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种时候，钱好像又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每个人的想法，追求，做某件事的意义，司延安明明和大家也就是点头之交，却能懂这么多。 　　真的好厉害啊。 　　哪怕他不懂，只是在旁边听一听，看一看，都觉得很震撼。很幸运。 　　“放心，你争取到任平的支持，试镜已经赢了。”半晌，司延安说：“徐黄山会站在你这边，三打二，侯文昌不算什么。不要紧张。” 　　“本来就会赢的。”明宸往右挪了挪，又挪了挪，忍不住蹭了司延安一下：“我很强的。” 　　司延安嘴角微弯，狠狠揉他脑袋。 　　到了医院，汤圆和郭盔留在车里，明宸和司延安上楼看了一圈。 　　陆芒看到司延安，整个人当场爆炸，一副“卧槽你他妈还敢出现真是找死的天才我钦佩你”的表情。 　　明宸用力按住他：“好了好了队长别骂了当心气坏了身体你看我男神根本不在意……” 　　陆芒转头骂明宸：“你能有点出息吗？白白就白白下一个更乖？” 　　“啊！”明宸指着吊瓶大喊：“水挂完了！” 　　“护士！”陆芒最怕回血的场景，吓得看都不敢看，一边吼一边按铃。 　　接着好一阵兵荒马乱，三个护士以为怎么了全跑过来，一看水还有一半，把陆芒喷了个狗血淋头，指责他病人没瞎你先瞎了。 　　陆芒忍气吞声地挨了一通骂，等人走光了，又被平子一声“吵死了”堵住了嘴。 　　平子点名要和司延安说话，明宸只得和陆芒一起出去。 　　“怎么样了？”明宸问。 　　“还行。下午又查了一次，医生说角膜还是伤到了，以后最好别戴隐形眼镜。就看恢复得怎么样，要是视力轻度受损，也就近视个一两百度什么的，就无所谓。要是不戴眼镜看不见东西就很麻烦。啧。”陆芒说。 　　明宸沉默了一会儿。 　　“哦对，周三中午来过了，带了一个牛逼哄哄专家团来。”陆芒说：“屁用没有。” 　　“嗯……” 　　“起码人没事，已经很好了。”陆芒说：“警察也来过，明天可能会找你做笔录。晚上公司要发声明了，记得转一下。” 　　“人抓到了？”明宸惊讶。 　　“说是快了，问不出来。不过就这几天的事了，上上下下都挺重视的，毕竟社会影响很不好。”陆芒说：“你没刷微博吧，是不是忙着跟司那谁打炮了。” 　　“………………………………………”明宸面红耳赤地瞪他。 　　陆芒嘲笑他：“没有吗？干他啊！你就这点出息。” 　　明宸实在控制不住地想象了一下，然后捂着脸蹲下来，再不肯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司延安出来了，也没提跟平子说了什么，打了声招呼带着明宸走了。回去的路上明宸缓过点神，终于打开微博，好好地补充了外界消息。 　　还挺跌宕起伏的。 　　先是出事那天，微博开始传说有人给明宸寄了炸弹，明宸受伤生死未卜。 　　粉丝都快疯了，在网上闹了一天一夜，直到公司发声明说受伤的不是明宸是平子，这才短暂消停。 　　但更大的风浪很快掀起，众人反应过来，是平子也不行啊！？受了什么伤啊？狗公司能不能说清楚一点！你是要倒闭了吗！ 　　平子又不是没粉，甚至不比明宸少，听到消息都傻眼了。 　　第二天，热搜继续霸榜。 　　也就是明宸没回公司，不然他连大门都进不去，全是粉丝堵在那儿要求看人，据说交警都出动了。 　　正因为这样，公司更不敢出来说话。 　　说没事吧，医院都没下定论，他们实在不敢说。而说有事吧，那现在堵在门口的情绪激动的粉丝，岂不是要运一车炸弹过来同归于尽？ 　　一下扯到KC团两个人，不冷静的粉丝难免互相迁怒。 　　眼看着内部快要吵出事，团粉连忙出来说话，要大家保持冷静，先搞清楚加害人，别牵连无辜。 　　这中间，断断续续爆出不少案件细节。 　　首先，犯罪者投的不是炸弹而是毒药。 　　第二，犯罪者的投递对象的确是明宸一个人，显然是要精准伤害。平子只是被误伤。 　　第三，毒药非常毒，不然平子不会现在还没消息，连个病房照片都没放，明宸陆芒周晚兑三人也一言不发。 　　粉丝又炸了，连吃瓜群众都觉得毛骨悚然，纷纷分析是谁做的。 　　这肯定是仇家吧？而且得是深仇大恨吧？最近明宸是不是得罪人了，网上这么多营销号黑他，快查一查，背后都是谁！ 　　之前帮着侯文昌带节奏的营销号都傻眼了，发现自家经营的微博账号被纷纷举报，背后靠着什么公司，同公司都还有哪些账号，都被福尔摩斯·网友们查了个底朝天，连表格都整理出来了。 　　伤害案件发生后再来看这些带节奏的内容，网友们纷纷表示不理解。 　　——娘？没有啊，挺好一小伙子！就是穿裙子怪可爱的…… 　　——纹身？嗨呀都什么年代了，纹身犯法啊？又不是左青龙右白虎背后大牡丹的，看看图片还挺可爱一小尾巴，碍你什么事了？ 　　——偶像拍电影的还少么，去年那谁谁，谁谁谁，不都拍过，人凭本事找的工作，这也要说？难不成是哪个竞争对手干的？性质太恶劣了吧！ 　　网上猜测纷乱错杂，赵越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关我什么事啊！”他一摸额头一手的汗，大喊：“真不是我干的我靠！怎么都在猜我啊！！！” 　　这时一位大叔推开门，看见他正拿着手机，顿时大怒，抄起手上的竹竿抽过去：“又在玩手机！想不想学！还想不想学！” 　　赵越吓得赶紧把手机扔了，鬼哭狼嚎地绕着练习室转圈跑，一边跑一边崩溃的想，这都什么事啊！ 　　自从那天他不小心在微博上说错话，老板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前都是和和气气的，还请他吃东西，总夸他，现在却是冷着一张脸，请了好几个老师教他拳法，限他半个月以内学会，学校都给他请了假。 　　说实话，赵越觉得这套拳也没有很难，他从小练武，半个月也不短了，还不至于学不会。但老师们又一个赛一个的严厉，他学得相当不快乐。 　　有必要吗？他这不是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吗？ 　　他又不傻，事情原委也知道，赵越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一个没基础的偶像而已，这要是比不过，他也不用混了。 　　但微博是怎么回事啊！天知道他绝对绝对绝对没这么干啊！他全家从祖爷爷开始就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他也是！啊啊啊！！ 　　好在晚上事情就有了转机，赵越下课后回到宿舍，室友们热情地向他转述了明宸公司发的微博公告，恭喜他嫌弃洗清了。 　　“是吗！”赵越惊喜，连忙去看，看完长舒一口气，终于敢兴高采烈地发了条微博——[我就说不是我！看见没有！真不是我！！！吓死我了都！！！！！] 　　“越啊……”室友神色复杂：“你下次能不能……稍微稳重点……” 　　“啥？”赵越抬头。 　　“没，”室友服了：“挺好的，你这样也挺好的。” 　　赵越没在意，他能洗清嫌弃就超开心了，不用在梦里忍受祖爷爷等几辈子老实人的指责，他感觉浑身一轻，像卸了八百斤的重担。 　　接下来两天的练习也练得非常好。 　　周四，老板派车来接，赵越在练习室里感谢三位老师，连鞠三躬：“老师们，我去了！谢谢这段日子你们的辛勤教导！我会好好表现的！” 　　三位老师：“……” 　　然后他就看着三位老师一起跟他坐进了车里。 　　“草。”其中一位胡子大汉骂道：“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是剧组武指。” 　　另两位淡定道：“我们也去看看，侯总邀请了。” 　　“……好，好的。”赵越被挤在中间：“我会努力的老师。” 第83章 　　赵越这一路喘气都觉得局促, 真真是度秒如年，终于到了《少年行》租借的场地，某酒店会议厅。 　　一进去, 第一感受就是人多。 　　大家步履匆匆，多数都挂着工作牌，有的搬着纸箱, 有的扛着器材，还有拿着文件打电话的, 仿佛影视剧里看到的商业巨佬家公司的清晨八点。 　　赵越一介新人，学校的文艺汇演都没参加过，就觉得别扭, 别扭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这时候就庆幸跟着三位老师来，不至于原地傻站着。 　　武指打了个电话, 过后道：“咱们来早了, 不过没事，去八号厅等。” 　　赵越生怕跟丢，几乎是缀在武指的屁股后面跑, 进了房间才缓过一口气来。 　　他环顾四周。 　　环境乍一看挺美的, 深灰色的地毯, 白色木制长桌，不知道之前是不是办婚礼来着, 头顶还有没撤去的气球的粉色的花。 　　厅内做了隔音, 外面的嘈杂褪去不少，赵越舒了口气, 找了张没人的靠角落的椅子坐着。 　　不一会儿，武指也寒暄完过来了，跟他说：“紧张了？” 　　“没有没有。”赵越擦擦汗：“就是不太习惯。” 　　“觉得排场大是吧。”武指哈哈笑：“以后你就习惯了, 老徐的剧组一向有钱，每次都做得那叫一个高大上！” 　　赵越发现了。他倒不是怕人多，之前酒局他都能开开心心在里面蹿一圈，毕竟大家那是在娱乐。 　　他怕的是这种紧张工作的氛围，每个人都很精英的样子，像那种最不好相处的班主任。 　　正胡思乱想着，门开了，又陆续进来好些人，还有酒店的服务员往长桌上摆放各种吃的。 　　赵越往角落里挪动的脚步停住了。 　　来之前只草草吃了两口早饭，他这会儿正有点饿。桌上的东西看着很好吃的样子，而且不要钱啊，是不要钱吧？他看见有人拿着吃了！ 　　赵越吞了下口水，又犹豫两秒，毅然决然走到桌边。拿起一个造型奇怪的点心，啃了一口。 　　好吃！ 　　赵越一吃上东西，先前的不自在顿时散了，整个人放开不少。见厅里也没人注意他，他便乐呵呵的从长桌的最左端往右边吃，争取每种都尝一下。 　　他一边想着侯总真好，这个工作福利真好，一边伸手朝一块巧克力蛋糕摸过去。 　　却在中途和人碰了一下。 　　“啊。”赵越收回手：“抱歉……啊你是那个！” 　　明宸朝他笑笑：“你拿吧。” 　　“你是那个那个那个……” 　　“明宸。”明宸提醒他：“蛋糕你不吃吗？不吃我吃了啊。” 　　赵越心潮澎湃，用力端详明宸，他还没这么近距离见过这个竞争对手呢，和视频里看着不太一样啊！ 　　怎么说，更普通一点？虽然还是很有长年当偶像当出来的距离感，但吃东西的样子……怎么比他看起来还饿啊！ 　　“我叫赵越。”赵越定了定神，觉得不能像个见到明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的傻子一样，挺胸说道。 　　“你就是赵越啊。”明宸嘴里塞着蛋糕，先是惊讶地睁圆眼睛，复又笑眯眯道：“……那我们一起加油吧！” 　　“好啊好啊！”赵越跟着他傻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赵越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是对手啊，是敌人！他怎么又像个被偶像翻牌子的粉丝一样傻乐啊，太没有气势了吧！ 　　定睛一看，明宸已经吃到前面去了，他赶紧跟上，发表了几天前就开始酝酿的宣言：“论武术，我是不会输给你的！我会给你看见我的实力！” 　　说罢还举了举拳头。 　　“……啊，好啊。”明宸愣了一下，伸手指向前面一个粉色的盘子：“这个你吃过吗？好吃吗？” 　　“？”赵越迅速被带过视线：“还可以吧，中间夹了蒜泥，我觉得不错。你要是不吃蒜就别吃了。” 　　“我喜欢的。”明宸赶紧拿了一个。 　　“那你不如尝尝那个，黑色的，应该是墨鱼丸子，上面淋的酱超好吃！”赵越说：“以前我都没吃过这样的鱼丸。” 　　“真的啊？”明宸赶紧戳了一个塞到嘴里，眼睛一亮，鼓着腮帮嚼嚼嚼：“真的唔……” 　　俩人说说笑笑，半小时过去了。 　　赵越回到角落的座位才惊觉刚刚干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他茫然地想，为什么他会这么快乐？为什么他该死的觉得这哥们儿人挺好的很想做朋友？ 　　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赵越抬头一看，长桌后面已经坐了一排人。 　　三台摄像机也被推了进来，架在显眼的地方。 　　“这里就是试镜室吗？”赵越陡然紧张起来，问身边的武指老师。 　　大叔道：“是啊，租这么大个地方，肯定不止试你们两个。其他来试镜的学生都是等在隔壁房间的。现在特别允许你坐这儿看，可别弄出动静来。” 　　赵越感激地点点头，决定接下来一句话都不说，就闭嘴看大家表演。 　　流程很快开始，房间里雅雀无声，试镜者们一个个进来，又一个个出去，长桌后的“评委们”也不发一言，仿佛只有摄像机在忠实工作。 　　大家演得也确实不怎么样，赵越看笑了好几次，都捂着嘴默默忍受。 　　直到有位女生，表情夸张的捂住脸，扭捏地念台词：“呀！三哥他欺负我——” 　　赵越“噗——”一声喷了出去。 　　众人扭头。 　　“……”武指大叔丢脸死了，往他斜前方挡了一下，低声吼着骂他：“笑什么场，很好玩吗？你是观众也不能笑！摄像收音都收进去了！” 　　“对不起……”赵越努力板起脸。 　　“你看看人家明宸，就比你有职业素养，人到现在一次都没笑过！” 　　“好的好的……” 　　赵越被骂了一通，羞愧地看了看坐在另一个角落的明宸。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艺人，正襟危坐，很认真的样子，只是时不时偏头，和旁边的助理……和助理干什么呢？ 　　赵越忍不住把眼睛眯起来，定睛细看。靠，明宸不知道上哪儿抓了一把糖，正搓着糖纸和他助理分吃呢。 　　敢情你根本没看啊！？枉我老师夸你！ 　　等一个角色的试镜者全都过完了，评委们终于出声相互讨论。说的什么赵越也听不懂，茫然地转转脑袋。 　　之后又轮了两拨人，赵越看着看着都困了，头扛不住地往下一点一点。 　　突然，一声门响后，厅里骚动起来。 　　赵越猛地惊醒：“咋了？” 　　大门处进来一人，西装革履，面带微笑。脖子上搭了条围巾，面容年轻帅气。 　　他朝众人点头致意：“坐，都坐。” 　　是侯总！赵越连忙坐直，侯总终于来了！ 　　侯文昌到场，自然而然坐了最中间的位置。有位工作人员跑出来，挨个向他介绍“评委们”的身份，姓名。 　　赵越跟着听了一遍，不得了，从导演副导演，到摄像编剧美术指导场景组负责人执行导演造型组长……仿佛整个剧组能说上点话的都坐这儿了。 　　也太隆重了吧。 　　武指大叔很快也被点到，站起来向侯文昌问好，旁边另两位武术老师也得到了了侯总的亲切慰问。他特地向大家吹了这三位老师有多么多么牛逼，说完都还有一丝意犹未尽。 　　“……以及这位，任平先生。”工作人员介绍到最后一位，赵越听到名字，倏然伸头过去看。 　　龙拳传人，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很瘦。坐在最右侧的位子，和倒数第二位隔了好几个身位。 　　他表情十分冷漠，连意思意思的客气都没有，满脸写着不高兴。 　　在他身后的角落，明宸就坐那儿，见大家看过来，还笑着招招手。 　　“……老师啊。”赵越心情有些复杂，小声问：“明宸是不是只有任平先生一个支持者啊？” 　　大叔哟了一声：“你看出来啦？” 　　赵越心中腹诽，想说这都看不出来吗？那位龙拳传人就差把自己的椅子搬出这个房间以示和他们立场不一致了！ 　　但一个人到底势单力薄，他总不会真觉得能说服这么多人吧？ 　　“别不当回事，”武指大叔沉声提醒他：“他说话很有用，所以才要举行试镜，教你龙拳，就是为了让你在他面前展现功夫，说服他。” 　　赵越连忙点头。 　　“虽然你不会输，但你要做的，是争取赢。一会儿好好展示你的所学，让任平老师对你刮目相看。” 　　“好的！”赵越听得热血沸腾。 　　下午三点多，其他人的部分终于面完，只剩下一场重头戏了。 　　赵越已经准备多时，甚至借口上厕所出去小跑了一圈，这时精神奕奕地站起，向各位老师问好。 　　“任先生啊，怎么坐这么偏，”侯文昌突然站起，爽朗道：“过来中间吧，看得清楚些。评这个，你是行家。” 　　任平面无表情，却也没拒绝，十分天经地义地换到了正中央侯文昌的座位上。 　　侯文昌一愣，本意是要人给他加张椅子的，结果椅子还没来任平先坐下了，却是他尴尬地站立。 　　“……侯总侯总您坐。”两旁的人反应过来，赶紧给他让位。侯文昌有些憋屈，却又不好发作，挥挥手示意试镜赶紧开始。 　　首先是一段剧本表演。 　　赵越不是科班出身，比常年呆在镜头下的明宸还不如呢。 　　唯一的优点是他台词背得熟，熟得张口就来，完全不假思索，也是背地里下功夫了。天知道他上厕所都在背，梦回高考。 　　听完后，执行导演说：“不错，挺有天赋的，听说你是第一次表演？” 　　等赵越点头，他向左右说：“虽然还有进步空间，但如果是第一次，真的不错。” 　　“有点僵硬，镜头感还是要多练练。”主摄影道：“外形不错。” 　　众人挨个一通点评，能夸的都闭着眼睛夸完了，终于到了下一项。这部电影的核心——动作能力。 　　赵越深呼吸，双手抱拳，向前拱手。 　　他道：“各位老师，下面我要表演一段龙拳。” 　　到底是从小练武长大的，赵越此刻神情一变，整个人风采顿时与刚才不同。就连摄像机带给他的压力都忘了，显得十分自信从容。 　　“哦？龙拳？”侯文昌仿佛不知道似的，惊讶道：“这不就是我们《少年行》里主角用的功夫么？” 　　他看向旁边：“任平老师，这是你的家传拳法啊！可得好好看看。” 　　任平瞥他一眼，半句话没有，只朝赵越点了点头。 　　赵越一揖，起手式开始，长拳挥出，姿态翩然。 　　这套拳不短，一套打下来足有近十分钟。但是赵越也练了不短的时间了，三个老师轮番高强度教学，此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打得一丝错漏也没有，自觉状态奇佳。 　　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少人心里都暗暗赞叹，有两把刷子。 　　侯文昌到底不是个蠢货，挑的人没有让他们难堪。虽然在表演上欠缺了一点，但这身手是真的漂亮。 　　这下任平先生也无话可说了吧？ 　　就在众人如是想的时候，角落里，一道声音突兀响起：“错了。” 　　包括骤然停下动作的赵越，所有人都错愕地转头。 　　明宸眨眨眼睛，再次说道：“这招动作错了。” 　　赵越猛然回神，脸色涨红：“不可能！我一直是这么练的！” 　　“唔……游龙摆尾啊。”明宸撑着桌子向外一跳，一边撸起袖子一边走到赵越身旁：“右手和步法都错了。” 　　他抬手一挥，演示起来：“龙拳讲究一个‘韧’字，你的弧线太刚猛了，没有看任先生在云市那一场视频资料吧……看我的动作，是这样的。” 　　赵越呆住。 　　“步法也错了。”明宸道：“龙拳的步法是从七星步改良而来，所以每段节奏一定是走七的路子。你刚刚走的是八，之前也有一处错了。” 　　赵越听着，脑袋一片混乱，辩解说：“可是可是，可是老师是这么教我的啊！我都是照着练的！” 　　武指大叔忍不住了，着急地从桌子后面冲出来，对明宸说：“你再走一遍我看看？” 　　明宸又走了一遍。 　　武指大叔陷入沉思，半晌喊道：“老赵老孙！你们来看看呢！！” 　　另两位老师也跑上来，围着明宸开始了讨论。 　　场中五人热火朝天，底下的一长串评委却宛如身处南极，没有一个人说的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武指甚至急切地朝评委席一指：“帮我把手机拿来！看个视频！” 　　“……”有人默默把手机送上去，五人继续埋头探讨，时不时比划一下，再看几眼视频，再比划。 　　“真的啊！”武指爆出一声感叹：“是我疏忽了，没看出来！” 　　另一位老师直拍大腿：“急了，当初研究视频时是急了点，确实是小兄弟你说的对。” 　　赵越委屈：“不会吧？我觉得还是走八步流畅啊？老师你们怎么会错呢……” 　　武指脸都红了，连连摇头：“我们也是看视频资料现学的啊，现在看来，明小兄弟显然学得比我们深……哎，怪我怪我。” 　　什么情况？ 　　剧组武指亲口承认不如明宸？ 　　这结论过于刺激，底下当场有人承受不住。明明已经决定好了，反正他们是外行，谁打拳好谁不好的，投票理由完全可以推锅给审美。 　　可现在呢？ 　　场中几个内行一致对着明宸甘拜下风，让他们这些人闭着眼睛吹“但我还是觉得赵越好”？ 　　……脸皮还不够厚啊！ 　　“那个……明宸老师，”一人硬着头皮问：“你也会这个龙拳，是吗？要不要向我们展示一下？” 　　明宸一笑：“当然。” 　　接着他回头对赵越说：“看一看，四节往后的部分。” 　　起手式，拳出，演武开始。 　　众人眼前一花，压迫感扑面而来。乍看和赵越的动作差不多，仔细瞧，却又感受到一种节奏。 　　或急，或缓，让你心神被紧紧牵动着，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一套拳打完，厅内久久无声。 　　孰优孰劣，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这种情况下，违心的话太难出口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侯文昌，后者脸色十分难看，嘴角还要强行挂笑。 　　谁都不敢说话。 　　“……抱歉。”武指此刻也理智回笼，面露惭愧，看向任平：“还是您教的学生更胜一筹。” 　　任平摇头：“我没教，他自己练的。能走套路不稀奇，他还能实战对敌。论反应，我未必能赢他。” 　　“长江后浪推前浪！”武指感叹，而后看向一旁：“侯总，抱歉。” 　　随着他第一个承认，在场一大半的人都说了实话。差距实在是太离谱了，让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难度都无限增大。 　　这一次，立场反转，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成了侯文昌自己。 　　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他的项目，他是老板，他掌握着最高的话语权……怎么连一个小小的主角都赶不走！？ 　　“那么侯总，合作愉快？”明宸眼睛弯起，朝他抱拳。 　　侯文昌强忍着怒意，勉强做出个笑脸。事情已成定局，整个剧组都对他有一点不满了，这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事到如今，除了接受，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合作愉快。今天就到这儿。”他说。 　　即使说出了这样的话，他此刻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整个人都处在一点即燃的愤怒中。 　　眼前一片片地发黑，他看着大家拆器械，收拾文件，整理东西，脑中纷乱。 　　忽然，视线里捕捉到一道身影，他骤然一惊：“站住！” 　　“？”明宸回过头。 　　“……”侯文昌看着他身边高高的男人，帽子口罩一应俱全，但这身形，太熟悉了！ 　　“司！延！安！”他怒吼：“你怎么在这儿！” 　　司延安把口罩扯掉，漫不经心说：“啊，不能来吗？” 　　“你！”侯文昌理智全无，狂吼道：“是不是你出的主意！？是不是！！！” 　　周围人都吓到了。 　　虽然影帝突然出现也很吓人，但侯文昌此时的歇斯底里更让人莫名其妙。 　　莫名到追究他话里奇怪的逻辑都有多余了起来。 　　司延安揽着明宸的肩：“什么？我只是陪明宸跑一趟而已，我又不会这什么龙拳，你开什么玩笑。” 　　说罢，和明宸一起率先离开。 　　侯文昌被噎住，说不出话来，只用力喘气。 　　剧组人员多少有些害怕，为了赶紧避开这种场面，大家不约而同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只有赵越，为了蹭厅里的wifi编辑微博，缩在墙边戳键盘。 　　[@赵越：靠啊，这把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侯文昌一眼扫到他，脑门血往上涌：“不许发微博！！！！” 　　赵越吓得手一抖，点着头跑出去，站在走廊删除微博。 　　然后他挠了挠头，又发了一条：[@赵越：刚那条删了，没什么，就是老板不让发……] 第84章 　　郭盔去停车场拿车了, 明宸和司延安在酒店侧门等。 　　试镜结束，可以跟粉丝说一声了。明宸登录大号发微博，戳了几下屏幕, 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司延安站在他前面给他挡太阳，顺势低头看。 　　“赵越……”明宸汗：“这是要上热搜吧。” 　　说着，明宸把手机反过来给司延安看。 　　司延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侯文昌怕不是要气死了, 我看他今天就有点怪怪的。刚刚情绪也好反常，突然那么激动, 有点吓人。”明宸说着，把微博发了出去。 　　“心情不好吧。”司延安说。 　　“我的功劳？”明宸美滋滋地猜测。 　　“我的，”司延安淡定说：“他已经收到法院传票, 估计急了。” 　　明宸惊讶：“真的啊？那你们要打官司了？” 　　郭盔车开到面前，司延安拉开车门让他上, 一边道：“没那么快, 要走很多流程。会先调解。” 　　车上，司延安说了说情况。 　　寄律师函不代表走入司法程序，很多时候只是一种警告。娱乐圈你寄我我寄你的都是家常便饭了, 侯文昌一开始没当回事。他只当司延安在“闹”。 　　他不澄清, 司延安不撤诉, 两相僵持。他虽然有点烦，但并没有做好事情真的往不好收拾的方向走的心理准备。 　　简单来说, 他没想到司延安会动真格, 他慌了。 　　不过这种慌还没到他的极限，事情也还没有到完全收拾不了的地步。接下来才是关键时期, 侯文昌会非常重视调解。 　　明宸听着都紧张起来，忍不住问：“怎么个重视法儿啊？” 　　“嗯……给钱？或者叫我母亲出来跟我聊，各种各样的吧。”司延安说：“故意激怒我的事应该是不会做了。” 　　“不道歉啊？”明宸皱皱眉。 　　司延安一愣, 有些感慨的叹口气：“他不会道歉的。” 　　明宸没懂：“做错了事，道个歉，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的字典里，没有向我道歉这四个字。”司延安平静地说：“是很简单的道理，但他不懂，他和我家人，所有人都不懂。” 　　“……那就不调解。”明宸严肃地说：“给钱不行，打发谁呢？” 　　说着，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些年都攒下多少钱。 　　还可以。明宸默默点头。 　　*** 　　清晨。 　　手机响了。 　　明宸闭着眼睛摸了半天，耳朵终于挨到听筒，懒洋洋喂了一声。 　　“明！宸！”西施姐怒吼：“你！在！哪儿！” 　　明宸吓得一跃而起，头差点撞到天花板。 　　他一边嗯嗯啊啊噢噢，一边看着司延安下床，朝他挥了下手就出去了，带上了门。 　　“那个……地址是……我微信发你……”明宸支支吾吾。 　　“快点儿！”西施姐狂暴：“翅膀硬了是吧！！！在外面过夜不跟我说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有的，我没了姐都在。” 　　“我信了你邪！！要不是我大早上杵你家门口按门铃，你还要继续瞒我呢！出息了，真出息了啊！”西施姐狂喘气：“唉哟我胸口疼。” 　　电话挂断了。 　　明宸赶紧点开微信，给西施姐发了男神家地址，然后冲进卫生间。牙刷叼嘴里才想起来，又匆匆冲出卧室门，鼓着嘴说：“哥……” 　　司延安正好走到门口，差点跟他撞上，一把抓住他胳膊：“跑什么？” 　　“那个，我经纪人说要给我个东西，”明宸含糊地说了两句，不得不回卫生间吐了口泡沫：“我把这儿的地址给她了，行么？” 　　“嗯。”司延安看着他刷牙：“我这儿又不是情报局。” 　　明宸嘿嘿笑了两声，把脸擦干，往镜子前面凑。司延安捏起他下巴转过来：“眼睛没肿，别看了。” 　　又低头亲了一下他刚沾过牙膏泡沫的嘴巴，薄荷味的。 　　“……”明宸立马晕晕乎乎找不着北了，整个人就觉得好热啊好热啊。他艰难地扯了下裤子，伸手摸上司延安的腰，然后拉开他运动裤上的棉绳。 　　什么话也没说。 　　从卫生间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明宸慌慌张张又去看手机，未接来电1。 　　“完了……”明宸一边穿外套一边给西施姐拨回去，没人接。 　　司延安尽显影帝本色，洗了把脸已经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了，一边下楼一边说：“你家到这边要穿城，没这么快。” 　　“看路况，刚还没到早高峰……”明宸安慰自己：“没事，到了肯定会再打电话的。” 　　司延安去厨房弄吃的，他在外面坐着。 　　今天他一整天都休息，明天进《星尘》剧组。《星尘》大半在本地拍，虽然住酒店，但司延安跟他一起去，直接省略了分别想念舍不得的过程。 　　昨天说好要去趟超市买点生活用品，司延安家这片儿人少，据他说很安全，稍微遮一下就没事，不少艺人都住在这附近。 　　明宸还八卦了一下，听了一列表耳熟能详的名字，顿时感觉自己的咖位不配睡在这熠熠生辉的土地上。 　　西施姐就在这时按响了门铃。 　　明宸去开门，一眼就看见西施姐满面春色，半点看不出刚刚电话里的狂躁。 　　“……宝贝儿啊。”西施姐娇羞道：“我刚刚遇到了的齐天王。在遛狗。” 　　齐天王是歌手齐寰宇的代称，年纪不小了，西施姐特喜欢他。 　　“……啊。”明宸点头。 　　“我和他要了签名……”西施姐红了脸：“好帅啊……” 　　明宸：“…………进来进来。” 　　西施姐过来的路上就猜到这是谁的家的，看到司延安倒也不意外。她心情有些复杂，下意识板起脸。 　　“姐你坐。”明宸把她按在餐桌旁：“早饭吃了没？” 　　“没。”西施姐冷淡道：“气饱了。” 　　“那不行，一会儿再被我气饿了，还是吃点吧？”明宸说。 　　司延安很自然地问：“想吃点什么？” 　　明宸：“包子和烧麦蒸一下就行，鸡肉三明治现成的，面包和蔬菜沙拉都有，酱随便挑，还有一盒泡芙是他昨天带回来的，我俩还没动。喝的话咖啡牛奶橙汁豆浆都有，但豆浆是你不喜欢的那种。点单吧公主？” 　　西施姐心情更复杂了，她看看明宸，又看看在厨房清洗榨汁机的影帝，半晌叹了口气。 　　“你们吃什么，顺便加一份吧。”西施姐道。 　　“好的公主。”明宸笑笑。 　　明宸看起来是挺自在的，显然在这儿呆了不少时间了，已经骑到了主人头上当家做主。西施姐只知道明宸喜欢司延安，也知道他们关系好，但什么时候就搞到一起了，为什么自己一点没发现呢？ 　　经纪人失格啊。 　　很多事要重新规划了。 　　“今天主要和你说下那事儿。”西施姐把似乎拧回到工作状态，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明宸：“投毒者的资料，拘留通知书，和笔录。” 　　明宸愣了下，接过去，迅速打开。 　　“平子下周就能出院了，昨天检查了一下视力，还行，以后还能慢慢恢复。” 　　“我知道。”明宸已经在群里听说了。 　　“虽然这样的结果是轻伤，但那个投毒者还是要被公诉。现在的情况是，她在拘留所大闹，说要见你一面。” 　　西施姐顿了顿，又说：“我拒绝了。” 　　司延安把早餐放到桌上，坐到明宸身边。 　　“现在警方的意思，是要我问问你。毕竟你是当事人，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你如果想去，我也不会阻止你。”西施姐说。 　　“不去了吧。”明宸迅速看完文件，把它们塞回纸袋，笑了笑：“我为什么还要满足她。” 　　果然是那个人。 　　算算时间，当年给他送台钟的时候，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果然心理变态长大了就变成了大变态。 　　警察的报告已经非常详尽，他没什么疑问，也暂时没什么发挥的余地了。 　　“这件事我会盯着的，粉丝也会盯着。”西施姐说：“考虑到社会影响，应该会重判，到时候我会告诉你。” 　　明宸点头：“辛苦西施姐。” 　　“就这事儿，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进组了。哦对，跳跳已经好了，我让她明天来接你。你今天还住这儿？”西施姐说。 　　“呃……”明宸眨眨眼睛：“让她直接去剧组吧。” 　　“？”西施姐疑惑。 　　“那个，有人送我去……”明宸脸红了。 　　“………………”西施姐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反正她开过来，你爱坐谁车坐谁车！” 　　说罢她像被抢走了女儿的单身老母亲似的，狠狠瞪了司延安一眼，匆匆离开。 　　走了没两分钟，明宸手机又响了。 　　接起来一听，西施姐道：“那份文件我忘拿了，你明天让跳跳带着，送到公司去。” 　　“好的姐。”明宸道。 　　又过了没两分钟，手机又响了，明宸一块三明治还没吃完。 　　西施姐：“忘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好几天不回的话我要安排人去打扫的。” 　　“嗯，起码拍摄期间都不回了吧，有假期也先来这边……” 　　“啧，行吧。”西施姐又挂掉。 　　第三次铃声响起时候，明宸已经没什么脾气了，狠狠咬了一大口三明治，鼓着腮帮含糊应着：“喂——” 　　“……你好，请问是明宸先生吗？”陌生女人的声音。 　　明宸吓了一跳，猛嚼两下，昂起头把食物咽下去，发音终于正常了：“我是，您是？” 　　“啊，你好。我是司延安妈妈。”那头说。 　　明宸猛地站起来，眼睛睁得溜圆，紧张大喊：“阿姨好！” 　　司延安诧异地盯着他。 　　“呵呵，你好。别紧张，我听说你和小安关系很好，想和你谈一谈，聊聊天。”女人说。 　　明宸连忙一通好的没问题可以您尽管说，对面思索了一会儿，问他能不能出去见一面。 　　“今天吗？”明宸愣了愣。 　　“是的，有困难吗？”那边问。 　　明宸说没有，对面很快定了时间地点。 　　“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告诉小安。”她说：“那我们下午见。” 　　明宸傻傻地把手机放下，和司延安大眼对小眼。 　　“什么事？” 　　“你妈约我见面，还说不要告诉你。”明宸懵懵地说。 　　“……你已经告诉我了。”司延安淡定地把牛奶推给他。 　　明宸皱眉：“是啊，我又没答应。她让我不说我就不说啊？凭什么。” 　　他喝了两口奶，又紧张起来：“她找我干啥？她知道我们……咳咳……吗？会不会那个……” 　　明宸露出遐想的表情。 　　“……甩你一张支票让你离开我儿子？”司延安笑出声。 　　“不会吗？” 　　“不会。”司延安说：“她应该知道了，但大概率不是为了我们的关系。之前不是说，侯文昌接到传票了么。” 　　明宸不知怎么，忽然有些难受。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明明父母不阻拦是很幸福的事，但实际发生了，又没那么开心。 　　他搓了搓杯子：“你要是不想理他们，我就不去了。” 　　“你想去么？”司延安问。 　　“……有点想。”准确的说是好奇。明宸想更了解司延安，那么只是一点点都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是真的想见一见阿姨。 　　“那就去吧。”司延安说。 　　见明宸露出有些犹豫的表情，他眉心微松，笑笑说：“不会花很久的，要不我们先去超市。” 　　明宸立刻起来：“走走走，先买东西。” 　　…… 　　他俩中午在外面随便吃了点，郭盔就开车来接了。 　　司妈妈给的地址是市中心金融圈某大楼，牛逼轰轰金光闪闪，从气场上杜绝了闲杂人等的进入。 　　不过实际进去就会发现没那么夸张，一楼有两家咖啡馆，休息区坐着神情忐忑的中年西装男，也有戴着工作牌的年轻女职员匆匆路过。 　　明宸给司妈妈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到了，然后走向休息区的沙发那儿等回信。 　　刚迈了两步，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蹿出个人，踩着运动鞋向门口逃命似的狂奔。 　　这气势太过激昂，整个大厅都被他吸引了视线。保安本能挡到门前，大声呵斥：“站住！干什么的！” 　　“！！！”那人惊恐地急刹车：“怎么了！？不能走吗？啊？我什么都没干！” 　　“干什么的！？”保安复读。 　　“我什么都没干！”那人抓狂。 　　“干什么的啊你到底是！！！” 　　“让我出去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干……”那人哭丧着脸，脚下急得踩小碎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憋急了找不到厕所。 　　明宸这时才看清这人的脸，懵了：“赵越？” 　　“！！！”赵越仿佛看到了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眼中含泪地冲明宸扑过来：“明宸救命啊啊啊——” 　　………… 　　五分钟后，明宸抱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狂笑。 　　“他们真的这么说！”赵越满头大汗：“我一听就吓到了，我想我得赶紧走，就假装今天没来过，不然他真跟我要钱我怎么办啊！” 　　明宸：“哈哈哈哈哈——” 　　事情是这样的。 　　赵越没能得到《少年行》的角色，之前说好的一切待遇自然就没了。他回到学校以后挺郁闷的，连发条微博都被侯总公司的人打电话过来骂，他只得又删掉了。 　　原本，侯文昌是打算把他签到相熟的一个艺人工作室下面的，新人合同都拟好了，只是还没签。这下角色没了，合同自然也黄了，这点赵越还是知道的。 　　但他晚上给老妈打电话的时候，老妈心疼地说，那你这么辛苦一趟，一分钱都没赚到啊？受苦了受苦了…… 　　赵越顿时想起，还真不是一分钱没有。 　　蹭的几顿饭暂且不提，侯文昌最初找到他时，其实给他打了一万的“辛苦费”。那边还说，如果他能好好配合他们的工作，就在一个月后把剩下一半钱打给他，以感谢他的配合。 　　赵越想起这事儿，就觉得自己明明很配合工作嘛……虽然客观原因没选上，但辛苦是绝对辛苦了啊。 　　他坦言自己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就是来碰一碰的，都说大公司讲诚信，万一呢？ 　　“主管骂我……”赵越哭丧着脸：“他说我还有脸来，还说我心里没数，他觉得那一万我都得还回去。我吓到了啊，我就说我明明很辛苦了辛苦费不该收回去吧？他就说好，那算别的，拿了张纸给我算上课费……” 　　明宸笑到打嗝。 　　“什么某某老师一节课几分钟多少钱，场地租赁费多少钱，好几万好几万的加。说我如果是他们公司的人就不要钱，现在不是了所以要管我收费，我吓死了，赶紧溜了。” 　　赵越重重叹气：“原来不是真的啊？吓死我了，这个圈太难混了吧。” 　　明宸缓过气儿来，觉得赵越真是个搞笑人才。别说，他这浑然天成的性格在普通人中已经不多见了，上热搜那两次，虽然有很多人骂他，但喜欢他的耿直的人也很多。 　　多少明星用力发自拍都博不到几个关注，赵越刚注册微博没几天，说了几句乱七八糟的话，粉丝数已经过百万了。 　　虽然其中有一些客观因素，但这个吸粉速度还是不多见的。 　　明宸想了想，给他写了一串号码，是汤圆的手机号。 　　“你还想做艺人吗？我可以推荐你去一个工作室面试。只是面试啊，不保证能进的。” 　　“这么好？”赵越惊了：“你也太够哥们儿了吧？” 　　“试试，试试。”明宸说。 　　“我懂，我已经知道这行难混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亲哥们儿！”赵越朝他竖起拇指，过后又小心翼翼地看看号码：“这工作室不是扬帆这样儿的吧？” 　　明宸憋笑：“不是，很小的工作室，没有主管骂你，但也不会给你辛苦费。” 　　“那就好！”赵越松了口气：“我哪儿还敢要这钱啊，只要不赔我就谢天谢地了……说实话这扬帆投资也忒小气了吧，那个侯总也是个抠门儿精。” 　　大厅里来来往往已经换了几拨人，此时，一位穿着白色裙装的女人带着一个年轻女孩走近。 　　他俩聊得正投入，也没注意有谁经过，赵越说：“我有几次找他们报销打车费，一百三十八块五，给我报了一百三十八，还有个九十六的给我报了九十。我跟侯总提了一句，他当场转给我六块……要是图整数不应该转我七块吗？” 　　赵越抱怨：“这个主管也是，还拿钱吓我，这都是恐吓了吧！总而言之，扬帆投资太坑了，你以后也尽量别和他们合作了！” 　　明宸又开始笑，这时一侧头，看见身后有人一直站着。 　　白衣服的中年女人笑容说不出的僵硬，身侧的女孩子有点无措。 　　“您要坐吗？”明宸站起来，想把沙发让给她们。 　　“……”女人快绷不住表情：“你好，我是司延安妈妈。” 第85章 　　尴尬。 　　除了尴尬, 没有任何词能形容此时的场面。 　　明宸尴尬地和赵越道别，尴尬地上了女人的车，尴尬地和那个年轻女孩并排坐着。 　　“我才知道, 扬帆投资就在这里啊。”明宸努力找话题。 　　好半天，女人才接话，声音已经平静了：“是的, 我有些事来这里找他。” 　　“噢噢噢，阿姨自己的公司不在这儿吗？”明宸问。 　　“在淮南路那边。”女人说。 　　车里又静了。 　　明宸感觉自己引以为豪的社交力全被抽干了, 主要是真的很紧张，司妈妈又是那种开不了玩笑的形象，他感觉连万能的夸人好看都说不出口。 　　平心而论, 司妈妈并不算很漂亮的那一档，但气质很好很高贵, 让人有点不敢直视。 　　而且没有什么和司延安相像的地方, 连五官细微处都不太像。 　　明宸打起精神，换了个人搭话，坐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子一直很沉默, 连个自我介绍也没有, 看着不像秘书。 　　“你是？”明宸问：“发夹很漂亮啊。” 　　“啊……我是, 司延安的，妹妹。”女孩低下头, 脸蛋悄悄红了, 说话细声细气的。 　　明宸愣了愣，想起来男神确实有个妹妹, 同母异父，还带她去草莓奶油吃过饭？ 　　“妹妹好。”明宸顿时觉得亲切多了，主要这个妹妹看着好腼腆, 跟男神和男神他妈都不像……真的挺奇妙的，明明是一家人，怎么都那么不一样呢？ 　　妹妹大名叫司泠瑄，比明宸小两岁，今年大二了。成绩自然是非常好的，读的大学也是一听就很牛逼的类型。 　　性格使然，她一路有问必答，学校生活又有很多好聊的，明宸就靠跟她说话来缓解气氛，终于是捱到了吃饭的地方。 　　下来一看，巧了，跟侯文昌上次约他的地方一模一样，高贵的电视塔景观餐厅。东西挺好吃的，明宸就记得这个了。 　　“小宸有什么忌口吗？”司妈妈非常适合这样的环境，拿起菜单扫了一眼，优雅问他。明宸发现她脖子很长，很好看，这一点司延安有点像她了。 　　“我什么都吃。”明宸说：“妹妹呢？想吃什么？” 　　“我……”妹妹犹豫几秒，餐桌上的声音就有了片刻的真空。 　　司妈妈很习惯地接上话：“我已经给她点了，也给你挑了些特色的，希望你喜欢。” 　　妹妹顺势闭上嘴。 　　明宸看看妹妹，又看看司妈妈，坐正了身体。 　　他开始不喜欢这个阿姨了。 　　虽然见过很多可怕的人渣，但明宸也见过很多很好的人。他刚到心姐陈哥家的时候，饭桌上不敢说话，心姐就一样一样的问，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后来见他怎么样都说好，又开始逼着他选择，A还是B只能吃一个这样。 　　这样慢慢才了解了他对食物的喜好。 　　人总是有喜好的，选择是基本权利。哪怕是普通朋友出去吃饭，也会互相传看菜单的吧。 　　但司妈妈显然当惯了发号施令者，菜单不给他看，女儿不让说话。这哪儿像一家人啊。 　　真是难怪男神跟家里人关系不好…… 　　侍应生上了茶后离开，司妈妈似乎终于觉得这个环境可以好好说话了，开始问问题。都是常见的长辈大礼包内容，明宸应对自如，工作忙吗挣钱多少啊前途怎么样啊有没有规划啊…… 　　“我了解了一下，你是偶像团体的成员是吗？但现在都是自己做自己的工作了。”司妈妈道。 　　“大部分时候是的，但团没解散，年底会有一起的演唱会。” 　　“很不错。”司妈妈和蔼地笑笑：“以后呢？什么时候会彻底解除捆绑呢？” 　　“嗯……”明宸想了想：“暂时还没这个计划。” 　　司妈妈露出可惜的表情。 　　这也太不习惯了，明宸暗暗想。一般被问到什么时候解散这种问题，粉丝都是哭着喊着求他们永远在一起的。 　　司妈妈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单飞是更优选项的，明宸还没见过几个。 　　“小安和文昌回家的时候，都跟我们提到过你。”司妈妈换了个话题：“说你是个懂事又上进的好孩子。” 　　“谢谢阿姨。”明宸说。 　　“小安有这方面倾向呢，我们是早就知道的，所以你不用紧张。”司妈妈说：“叫你来，一是想看看你，二呢，是希望你在这个位置上，能做好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做的事。” 　　侍应生托着托盘过来，司妈妈自然地停住话语，说了声谢谢，让人放餐盘。 　　桌上的声音又真空了很久，待人走了，她才继续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太懂。”明宸有点懵，心想什么该做的事，怎么跟古代娶大老婆似的，还该做的事？？？他成了当家主母拥有掌家大权？还是当上了皇后要执掌凤印管理六宫？？？ 　　司妈妈哪儿会想到明宸发散的方向，很淡定地说：“你应该知道，小安一直不和我们亲近，逢年过节的也不回家。现在你坐了这个位置，就要多劝劝他，消除他与我们直接的隔阂。” 　　明宸听傻了，连香喷喷的煎鹅肝都忘了吃。 　　他直愣愣地说：“哪有孩子会无缘无故讨厌家人？肯定是你们伤过他的心吧。那找我有什么用呢？” 　　司妈妈愣住了。 　　半晌她有些激动地提高声音：“没有，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明宸皱眉：“你连什么时候伤了他的心都不知道，这不是最伤人的行为么。” 　　明宸觉得自己难得说句大实话，怎么司妈妈一副“你到底在说什么”的呆愣模样。 　　他心里叹了口气，切了块鹅肝吃到嘴里。 　　好好吃啊，入口即化，表面淋的甜酱带着丝丝酸味，中和了鹅肝本身的油腻感。表面一点点焦脆又丰富了鹅肝的口感，总体而言，真的好吃。 　　“阿姨，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吧？”明宸忍不住提醒，又看看妹妹很拘谨的样子，没怎么动，也提醒道：“妹妹也吃啊？你妈给你也点了，应该是喜欢吃的吧？” 　　“……”妹妹无措的看看他，又看了眼司妈妈，拿起叉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戳下去。 　　她小声说：“我……我在减肥。” 　　司妈妈：“……” 　　“我明明，明明在母亲的位置上，做了母亲应该做的所有事。”司妈妈眼圈忽然红了：“我从不打骂他，每周末晚上给他打一个电话，成年以后半个月问他一次，有没有困难，需不需要帮助。” 　　她即使是情绪略显激动的时候，声音依然不算很高，起码周围几桌的位置应该是听不清她说了什么的。 　　“我亲手给他收拾行李，出差会给他带礼物，有一次他的家长会碰上我的一个重要的会议，我也选择了家长会。为什么他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辛苦，做一些儿子应该做的事呢？” 　　司妈妈说着，喝了口茶缓和情绪：“别的不说了，连过年也不肯回来。全家都在，就差他一个……整个家都因为他，变得很奇怪……” 　　“没回去吗？”明宸手有点麻，半晌问：“今年过年的时候。” 　　“没有。”司妈妈低着头说。 　　挺荒唐的。明宸想起过年的时候他们连着语音。司延安说自己和全家一起去山上观星了，还拍给他看了。 　　但实际上，没有全家？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明宸说：“司延安想去山上看星星跨年，你们愿意陪他去吗？” 　　“山上？什么山？”司妈妈皱眉。 　　“不管什么山，反正就是个山。很高，很冷，但也很漂亮。”明宸说：“只是他想去。” 　　司妈妈面露诧异。 　　“那是过年啊，过年当然应该都回家里，怎么能出去呢？” 　　明宸把叉子放下，无奈笑了笑。 　　懂了。 　　“阿姨，我的位置就是司延安的恋人，朋友，或者随便什么身份。我这个位置该做的事，就是对他好。” 　　他抬头，认真直视对面的女人：“恕我直言，你可能真的得想一想，是不是伤他的心了。” 　　司妈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恢复了之前高雅的样子，只是多少不那么顺心，整个人显得有一丝丝慌乱。 　　“好的。”她气息不太稳，说了一声，之后拍了拍妹妹地肩膀，站起身：“你们吃吧。你们年轻人聊一聊，逛一逛，妈妈还有点事处理一下。” 　　说罢不等妹妹点头，就匆匆离开了。 　　留下明宸和妹妹大眼瞪小眼。 　　“……吃饱了吗？”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菜都还没上齐，明宸又问：“你要不要再点些什么？减什么肥啊你这么瘦，风一吹都要飞天上去了吧！” 　　妹妹一下子就被逗笑了，整个人显得鲜活很多，刚刚根本就是个背景板。 　　“那个……还有很多菜没上来。” 　　“都有什么？”明宸招招手喊：“您好，能把这桌点的菜单拿来看一看吗？” 　　这么牛逼的餐厅服务自然也是超一流的，明宸拿过菜单，坐到对面妹妹身边，俩人一起看，还删删改改。 　　侍应生也没说“这道菜后厨已经开始做了”之类的话，一律好脾气的说可以。 　　“薯条吃吗？”明宸指指菜单：“你哥有次和我吃饭，说到你喜欢吃薯条。” 　　“真的啊？”妹妹瞪大眼睛：“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们还提到我了啊？” 　　“是啊！那家店的老板也记得妹妹喜欢吃薯条，这么喜欢吗哈哈哈，要不要来一份？” 　　妹妹点头：“要的。” 　　明宸加了一份薯条，忽然压低声音问：“你真的是怕胖，还是不喜欢吃鹅肝？” 　　“……不喜欢。”妹妹脸红了：“我小时候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觉得很腻了……但妈妈一直觉得我很喜欢……” 　　“你不跟她说吗？就说不喜欢呗。”明宸继续勾他想吃的，看图片都好诱人啊！！ 　　“我……”妹妹说话有点慢吞吞的，看得出真的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子：“……我好像说过，但妈妈她，不太懂。” 　　她想了想，努力解释得清楚了一点：“她很喜欢鹅肝，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我说了以后，她露出那样不懂的表情，我忽然觉得我很奇怪……不喜欢鹅肝这件事很奇怪。” 　　妹妹微微偏头：“之后我就……不说了。妈妈……也很辛苦。其实她对我很好的，爸爸也对我很好。” 　　明宸没再说什么，把菜单给她，让她喜欢什么就点。 　　妹妹一边看图片，一边慢慢说：“我其实，也有点怕哥哥……他虽然不会骂我，但很凶。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凶……他也不常回家。就和他不怎么熟悉了。” 　　菜单合上，递给服务生，妹妹竟然显得有些忐忑。 　　可能她是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地点餐，因为明宸一直在旁边说喜欢这个？点！喜欢那个？点！都喜欢就都点！放心吧难得吃一次。 　　把自律的小姑娘搞得像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心怦怦狂跳。 　　上次侯文昌约他，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明宸终于有机会吃了个爽，动筷前还对着食物拍照，配上他和妹妹比的爱心。 　　发了一张给司延安，又发了一张在KC团的群里。群里很快出现暴怒的周晚兑刷屏，司延安则回了一个“看把你能的”表情包。 　　小姑娘果然每样就吃不下了，明宸美滋滋的包圆。 　　吃了一会儿，妹妹突然笑起来：“你……好可爱啊。” 　　“？？？”明宸摇头：“没有妹妹可爱。” 　　“我觉得，我能理解哥哥了……他一定很喜欢你。不然，那么叛逆的人，怎么会谈恋爱呢。”妹妹说。 　　“叛逆吗？”明宸喝了口可乐。 　　“超级叛逆的呀……以前他还离家出走过哦……” 　　明宸一愣：“什么时候？” 　　“上高中的时候吧……一个人跑到茶市去了呢……好远的。”妹妹回忆。 　　茶市。 　　明宸愣了一下。 　　不就是他们相遇的地方吗？ 　　“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明宸忍不住了。 　　“啊，”妹妹想了想：“好像是被人知道喜欢男孩子，在学校里闹出事了吧……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妈妈哥哥都不和我说。” 　　“……” 　　“嗯，其实，这件事当时就被压下去了吧，我们家，你知道……之后过了三个月左右，哥哥才离家出走的。”妹妹撑着脸：“我觉得，他应该是在学校呆得不开心吧。” 　　心情复杂。 　　明宸乱七八糟想了一通，脑子里都是始终忘不掉的那个夏天，空气里的好闻的或者难闻的味道，他嘴角微翘的弧度，漂亮的绿色眼睛，握住他手时潮湿的、比空气温度更高一些的触感。 　　是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竟然是因为离家出走…… 　　“后来，咳咳，”明宸清了清嗓子：“……是怎么回家的？” 　　妹妹说：“好像是自己回来的……吧。其实也没有走很久。抱歉啊，我实在记不清了，我和哥哥，可能还没有你熟悉……” 　　说到这句，妹妹有些伤感地笑了笑：“其实还是很想多了解他一些的。别人听说我有个哥哥，问我什么感觉。我都……不知道。” 　　明宸心里动了动：“你看过他的电影吗？” 　　“得奖的那部吗？”妹妹摇摇头：“想看的，妈妈说太血腥暴力了，叫我不要看……” 　　“想看吗？”明宸见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掏出手机。 　　“啊？”小姑娘心理激烈挣扎起来，半晌咬住下唇：“想！可它不是下映了吗……视频网站也没上……” 　　周三还在群里怒骂明宸吃好的还报复社会，明宸一个语音打过去。 　　“周三周三！周哥！周老大！周王！” 　　“干啥？你不是跟美女吃饭乐不思蜀吗。”周晚兑不怎么高兴：“有事上奏。” 　　“我想去看个电影。” 　　“你一个人？”周三竖起耳朵。 　　“和吃饭的美女啊。”明宸道。 　　周三过了半天骂了句靠，也没问别的，转手把地址和联系人发了过去。 　　明宸起身：“走，我们去看电影，包场的。” 　　妹妹兴奋了：“可以吗？” 　　“嗯，就是地方有点偏。看完我送你回家。”明宸笑着说。 第86章 　　旧城区下映三个多月了, 最终票房作为文艺片讲很不错，跟商业片比就差远了。确实不是一部看完会开心的电影。 　　只是明宸看的时候司延安刚离开，心情本来就压抑, 看完想到他睡不着的那些后遗症，就恨不得提刀砍导演。 　　现在倒是可以心平气和地再看一次。 　　妹妹应该是第一次和“哥哥的男朋友”这样神奇的人物去看电影，到座位上都显得很兴奋, 直到电影播放。 　　司妈妈说的也没错，这部片子血腥暴力, 小姑娘被开头三分钟吓得脸色惨白，仿佛看的不是个文艺片而是恐怖片。 　　开头，男主角从荒芜的废墟里踩着草出来, 额头淌下汗来，露出肌肉紧实的上身。工业城市的旧城区到处都是钢筋块, 废弃生锈的, 和血色残阳一个色调。 　　有人正在打架，或者说是群殴。有烟头烙上皮肤的特写，有惨叫, 有或麻木或癫狂的眼睛。 　　男主是个卧底, 而且是个被怀疑的卧底。他的精神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任何时候的任何一个字，说出来时都需要用力碾碎了斟酌。 　　一个恐怖到让人难以呼吸的环境, 仿佛镜头一转, 你就会看见一抹刀光已经到了眼球前面，或者是一颗冻结了帧数的子弹, 一根钢管，一个球棒。 　　主线剧情有警方行动，人物关系也逐渐展开。不少人物塑造得非常出彩, 包括郑佳期饰演的人质。 　　演得很好。明宸得承认，他是很有演技的，在电影里像真实存在的一样，让你想象不出演员真实的模样。 　　弱小，却又温柔，像是一株小心翼翼从墙角绽开的小花。非常小，小到一滴雨就能淋死他那样。 　　又或者，他只是被演技带进了情境里。 　　这部电影再看一遍依然很震撼，最后人质被男主角意识流地掐死了，当然国内上映的版本只有意识流没有掐死。男主是英雄，但即使任务结束，也再不能回到过去，站到太阳下。他选择在一个更加偏远的工业小城疗养，重复着孤独而警惕的每一天，在院中眺望残阳。 　　看到中间，妹妹就已经哭爆了，等电影放完进片尾曲，她嗓子都哑了。 　　“……我……”妹妹呜哩哇啦一通哭：“太难过了……太难过了呜呜呜……为什么啊……我哥好难啊……太坏了那些d贩……” 　　明宸本来也挺抑郁的，被她哭得想笑，一直给她抽纸巾。 　　妹妹擦了会儿脸，又打着哭嗝儿说：“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哥哥，就是，好厉害好厉害啊……” 　　明宸眼睛也有点儿起反应了，忍了忍，说：“是的，不然能评上影帝吗。” 　　“我哥以前就，就很敢……我特别胆小，连讨厌什么都，都不敢……但我哥敢……”妹妹很没形象地把纸巾搓烂了：“……就是很牛逼。” 　　“牛逼。” 　　“呜呜呜他太惨了……你一定要好好对他啊……为什么到最后都在吃咸菜啊……而且好寂寞啊……太惨了呜呜……” 　　得，这是又神志不清了。 　　“就算你不是……呜呜……他喜欢的类型……也……也要一直对他好啊……” 　　“……”嗯？ 　　明宸傻了。 　　这是什么说法！？？？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快五点了，外面正好太阳偏西。这家电影院附近有点荒凉，妹妹顿时又来了感觉，眼睛水汪汪的。 　　郭盔开车开接，明宸拉开后座门，看见司延安也坐在里面。 　　他笑了笑，让妹妹先进去。 　　妹妹没想到里面有人，陡然对上他哥的脸，吓了一大跳，僵在那儿。 　　“站着干什么，上来。”司延安淡淡说。 　　妹妹忽然往车里一扑，忍不住哇了一声，抱住他呜哩哇啦地哭。 　　这回轮到司延安吓到，用眼神询问明宸怎么回事，明宸思考那个喜欢的类型问题，没理他。 　　司延安就这么纠结而忐忑地把妹妹送了回去。 　　晚上，明宸跟梦游似的发呆，吃饭，清点明天的行李。 　　后来终于忍不住了，扒在卫生间门口问：“男神……” 　　他已经好久不喊男神了，紧张的时候才会冒出来。 　　“？”司延安看他一眼。 　　“听你妹妹说，你家很早就知道你喜欢男孩子，你还离家出走过？” 　　“啊。”司延安淡定：“不说都快忘了。” 　　“你学校怎么知道的啊……是看了什么吗？”明宸小心翼翼地问。 　　他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司延安到底喜欢什么类型，妹妹又是怎么知道的。算到最后，感觉只有“在学校里传开并被家人知道”这个环节有可能暴露。 　　本来觉得是伤心事不想提，但又忍不住地问了。 　　“……什么也没看！”司延安瞪他：“想什么呢？” 　　“那怎么知道的啊？”明宸摸进卫生间，贴到他身后：“怎么知道的啊？知道的啊？的啊？啊？” 　　“……”司延安指着他：“去浇水。” 　　“噢。”明宸叹了口气，小跑上天台，拿起花洒照看可怜的植物们。 　　过了一会儿司延安也上来了，提着水管。 　　明宸又回头：“怎么知道的啊？” 　　司延安：“…………” 　　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但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这段插曲对司延安来说印象并不很深，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相反，一直如影随形的孤独，才是他忍无可忍跑到遥远城市的罪魁祸首。 　　“有个朋友跟我开玩笑，问我是不是gay。”司延安说：“虽然我可以说不是，但我懒得骗人，就说是。第二天学校就传遍了。” 　　“……啊。”明宸一愣。 　　“就这么简单。”司延安说：“朋友也没得当了。” 　　明宸踌躇问：“你没有喜欢谁吗？” 　　司延安啧了声：“只有人喜欢我的份儿，我怎么会随便喜欢人？挺烦他们的，我连吃晚饭都上天台，你不记得了吗。” 　　明宸乖乖浇花，又思考了一会儿“类型”的问题。夜风凉凉的吹着，司延安在栏杆前看外面，等着他。 　　“怎么忽然问这个？”半晌，他回头说。 　　“你妹妹说你喜欢的不是我这个类型……”明宸老实交代：“我就好奇一下。” 　　司延安笑了。 　　“可能学校里传了什么内容，我母亲听到了，回去又给她听到了。不是我说的。” 　　明宸猛点头。 　　他招招手，明宸放下喷壶跑过去。 　　“只喜欢‘你’这个类型。”他把明宸头发拨开，看了他一会儿，笑了：“是真的。” 　　当年他只觉得烦。 　　烦天烦地烦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人和人能这么不一样，哪儿哪儿都不一样，每天耳边就是各种鸡同鸭讲，无聊的笑话，转瞬就变化的关系，没有一个让他觉得有趣，有共鸣，或者能聊两句的。 　　有些人和大家只有一两点不一样，比较普通。有的人相对个性一些，有那么三四点，七八点的不一样。 　　他，一万点。 　　好不容易交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性向又特么不一样了，这点破事竟然要闹到全校围观，当时也是够他烦的，烦炸了。 　　现在都过去了，很幸运的过去了。 　　*** 　　《星尘歌者》剧组喜迎男主角，导演剧务群演和各位老师全都过来rua明宸。 　　好几天不见了，还怪想的。 　　司延安之前已经在这个剧组暴露过，现在也懒得伪装了，成了一位闲散的编外人士，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杵着。 　　幸好他很安静，一开始还有工作人员端茶倒水的伺候着，后来忙起来忘了，发现他不出声就像不存在似的，顿时感到了惊喜。 　　正式拍摄刚开始，选的都是前期的页码，情绪比较平缓那种。不光明宸要进入状态，剧组的工作人员也需要磨合。 　　一条普普通通的走路戏几乎拍了一个上午，也不都是明宸的错，一会儿补光不到位，一会儿工作人员露衣角，明宸走着走着都麻木了。 　　他不是没拍过戏，但现在才知道电影和快餐偶像剧的差别。 　　起码他拍偶像剧的时候，就算不小心在背景里拍到一个大叔蹲着啃鸡腿，导演也会不在意地说交给后期。 　　“影帝。”表演老师走到司延安坐着的摇椅边上，笑着招呼：“歇着呢。” 　　司延安坐直，从旁边拉了张椅子给她：“好久不见，您坐。” 　　表演老师坐下，看看片场中央那儿：“我冒昧问问，你觉得他哪儿好呢？” 　　说着，明宸念漏了台词里一个字。其实是无关紧要的字，但导演面无表情地喊了卡，提示他一个字都不能错。 　　明宸点头，重来。 　　“哪儿都好啊，也很可爱。”司延安说：“老师不觉得吗？” 　　表演老师故作惊讶：“哎呀，你也这么肤浅啊，艺术家？” 　　“人都是肤浅的，我也不能免俗。”司延安说。 　　一条好不容易过了，下一条和女主角搭戏。 　　女主角的演员是个刚出道没多久的小花，经验比明宸就好那么一点，叼着烟靠着墙角，吸一口就笑场。 　　众人：“……” 　　她慌忙抱歉，再吸一口，眼神故作迷离，用力得不得了。 　　然后她没笑，举反光板地一位工作人员笑了。 　　众人：“…………” 　　之前开剧本会之类的时候，跟她接触得并不少。虽然是女主角，但实际戏份还没有明宸的十分之一多，谁也没想到她先会出状况。 　　后来又来了一遍，她OK了，明宸看到她，陡然想起刚才的样子，表情一个没绷住。导演黑着脸：“卡！” 　　他俩一起给剧组道歉。 　　表演老师深深叹气，站起来去辅导他俩的演技。讲来讲去感觉说不通，又有要点犯职业病，声调高起来。 　　“老师消消气，我来。”司延安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朝导演比了个手势。 　　导演点头。 　　“我示范一下。你们看着。” 　　司延安说着，走到明宸的位子，忽然回头。 　　只是表情有了变化，所有人却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没我你能干成什么？”女主角磕磕巴巴，说了才想起来要靠着墙。下一句就好多了：“别忘了，是谁把你带起来的。” 　　“……”司延安转过身，手指抠着吉他包的背带。那一刻，那个夹杂着恨与畏惧，高傲又自卑的神情，让明宸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女主也愣了，下一句不由自主说出口。 　　“你懂音乐吗？唱不火的男人？”和刚刚不同，这一句她多了许多恼羞成怒，不再是单纯的嘲讽。 　　“你火！你最火！你火的找不着北，火得忘了自己是谁！”司延安爆发地吼道。他急促喘气，把手里原本攥着的书用力砸在墙上。 　　狂风吹着，书页哗啦啦，最终落在了地上。 　　“……”导演举起喇叭：“各机位准备——就是这感觉，直接开始啦——3、2、1开。” 　　明宸已经完全被拖进了刚刚的情绪里，女主角也很对。包括周围的工作人员，都非常紧张严肃地拍着这一段。 　　中间有点瑕疵，又来了两遍，但两人状态越来越好，导演都夸了两句。 　　司延安又坐回到自己的躺椅上，表演老师看着他，嗔怪道：“大材小用。” 　　他笑了笑：“别把他们当成你的学生。不能那么教。” 　　“怎么说？”表演老师来了兴趣。 　　“他们不懂理论，没研究过那么多经典的表演段落，全靠本能。所以营造一个情境，拉扯进去，就能让他们事半功倍，渐渐明白表演的感觉。”司延安指了指前方：“你看，下一幕不也演得挺好。” 　　表演老师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你是对的。不过一般剧组，哪有能力派个你这样的实践派来专门找感觉呢？” 　　司延安：“过奖，还好我不用操心别的剧组的事。” 　　接下来的拍摄都挺顺利的，第一天，没有安排夜景，到傍晚就差不多准备收工了。 　　司延安在这种熟悉的声响里，竟然比躺在家还自在，半下午的时候竟然睡着了一会儿。 　　明宸得空休息，本来心潮澎湃地想吹一通男神的演技，结果看到他睡着，惊得拿手机拍照留念。 　　林跳跳在旁边捂着嘴笑。 　　不过司延安没睡多久，很快被窃窃私语声吵醒了。隐约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明宸？”他坐直，按了下太阳穴。明宸妆还没卸，正盯着手机猛看，眉头皱得紧紧的。 　　“男神，”明宸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你家人发声明了……” 　　扬帆投资收到传票即将上法庭，这是白纸黑字能查得到的事实。这么多天没有通稿出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今天凌晨，这个消息终于被广大吃瓜群众注意到，司延安之前悬而未决的黑料也被人重新翻了出来。 　　“还来真的啊？”不少网友都这么想着，愈发兴致勃勃地关注起这事儿来。 　　但风向已经悄然变化了。 　　敢真的告对方，本身就是有底气的象征。很多人都在说，司延安之前那波真的是在被泼脏水。 　　已经不需要其它证据了，告上法庭就是最好的证据！ 　　有些人，你们欠影帝一个道歉！ 　　当然，也有人嘴还硬着，说听过“恶人先告状”这话么，判决还没下来呢，高兴个什么劲儿啊？我就要看证据，没证据没得洗。 　　但光看数量，持前一种观点的人数远远超过后面那种，从早上开始事情发酵，到中午，扬帆投资的官博下面已经一片乌烟瘴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司家旗下某代表家族的官博，发布了一条声明。 　　内容大致是说，大家不要骂了，扬帆的老板和司影帝其实是兄弟，是一家人，他俩开玩笑呢，大家也别跟着闹了嗷。 　　明宸看到这儿的时候，脑袋里就跟炸了似的生气。 　　他还担心司延安会不高兴呢，结果他看到这儿，脸色倒是挺平静的。 　　“问题不大。”他说：“走，先回酒店。” 　　*** 　　司延安竟然是司家人？ 　　这个声明掀起的波澜是巨巨巨大的。 　　有的人不太清楚司家是干什么的，但网友一科普，就明白了。他家掌管好几个集团，拆开来都够如雷贯耳了，根本不能想象它还有合起来这一说。 　　这样一想，司延安的身份就太可怕了。 　　他还以这样的身份获得了国际影帝？这是用钱能换来的吗？应该不是吧？ 　　之前怎么不说啊？还受全网黑这委屈？ 　　但最疯的还要数粉丝。 　　@快乐红枣：我作为安瓶此生无憾！！！我骄傲的大喊，我是安瓶！！！！ 　　@辉天姬：哭了妈的，这么久没有音讯，我都要以为哥哥隐退了，哭了，真的哭了，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支持打官司！什么兄弟闹不闹的，诽谤还要考虑亲戚关系呢？那我宣布你是我儿子，我生了个傻逼，不用负法律责任嗷 　　@有点甜甜甜：大佬，跪了大佬，在娱乐圈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人的精神追求吗？话说我是不是不用再担心没有剧组找我们大佬了？ 　　@灰化肥会发黑：我笑到癫狂！之前三个月地憋屈今日全反弹回来！那些唱衰的，说我们大影帝戏路狭窄的各位！！！你们看清楚吗！ 　　我们大影帝就算戏路狭窄！也不用你操心！！分分钟进军影视行业！那些匿名论坛说过他坏话的！怕了没？哈哈哈哈—— 　　@幽夜：我建议那位闹着玩的兄弟，不会说话就把舌头送给需要的人好不好？这样说来，扬帆最初给《旧城区》投资，不就是亲戚帮衬嘛~ 　　有些黑就不要再来说什么“恩情”了吧，我都替你们脸红~~~ 　　顺便问问哥哥，下！一！部！拍！什！么！我什么！都不！挑！（大声） 　　…… 　　明宸翘着嘴角翻评论，虽然总有傻逼出没，但粉丝说话还是挺逗乐的。 　　不过这个问题他也有点想问，尤其是看了男神今天的表演。 　　怎么说，虽然荧幕上已经够震撼了，但实际近距离站在旁边，真的是超超超震撼。太强了男神太强了。 　　“哥，你还想拍电影吗？”明宸忍不住问。 第87章 　　还拍电影吗？ 　　司延安没回答, 让明宸赶紧睡觉。 　　明宸往床上一扑，翻过来看他：“还拍吗？拍不拍啊？” 　　司延安烦到无奈：“你是想让我拍还是不想啊？” 　　“都可以啊。”明宸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就是想知道一下。” 　　“嗯，”司延安倒了杯水, 拿着走到床边：“拍吧。” 　　“真的啊！好啊！！！我还以为你拿了影帝就不想拍了呢！你演技这么好，白天吼我那一下好震撼啊，我腿都软了, 就是超厉害的天生是干这个的不演太可惜了！”明宸狂吹。 　　司延安放下水杯，坐到床边, 又说：“又没什么心情了，累，不想拍。” 　　“那就不拍了, 有什么好拍的。”明宸迅速改口：“工作室还可以培养新人呢，以后他们打工你当老板, 升职了, 想骂谁就骂谁，爽！” 　　司延安盯着他看。 　　明宸无辜地回望。 　　“……睡吧。”司延安打了个响指：“梦里再想吧你。” 　　明宸半夜不知怎么突然惊醒了，迷迷糊糊偏头, 司延安好像醒着。他已经学会了听人呼吸, 来判断他是不是睡着。 　　“男神。”他打了个哈欠：“睡不着吗？” 　　司延安翻了个身, 看着他。 　　明宸伸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摸到司延安的手, 轻轻拍了拍：“要不要吃点药啊？” 　　“没事。”司延安说：“明天你下去拍戏, 我留在房间睡觉。” 　　“嘿嘿。”明宸小小的笑了一下，朝旁边蹭了一点点：“悄悄告诉你, 你之前吼我的时候，我硬了。” 　　司延安：“……” 　　“特别特别喜欢你演戏。”明宸闭上眼睛：“放弃太可惜了。” 　　司延安没说话。 　　“但我更希望你过得开心。” 　　他声音微哑：“想休息就休息，想演戏就演戏。随便怎么都可以。” 　　司延安等了一会儿：“好。” 　　说罢偏头看, 明宸已经又睡着了，根本没在等他回答。他哑然一笑，翻了个身躺下了。 　　第二天，司延安睡到中午才醒。 　　身体有休息过的感觉，还算轻松。他吃掉药，不太精神地下楼，在餐厅里一眼看到傅永川。 　　“啧。”他走过去坐下：“过来视察啊老板？吃早饭呢？” 　　说着拿了双干净筷子夹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去。 　　“……”傅永川隐忍：“大爷，你看看几点了？还早饭呢？” 　　“那你吃什么包子。” 　　“我、”傅永川深呼吸：“我只是突然很想吃包子，不行吗？” 　　“哦，还可以。”司延安说着，看了眼咬开的包子馅儿，嫌弃道：“怎么是豆沙的。” 　　“………………”傅永川狂怒：“我就喜欢豆沙的！而且剩这最后一个了是我准备吃的！但凡你跟我说一声也不会吃到它！你还怪我！？” 　　“别激动。”司延安心情难得不错，拍拍他的肩膀，喊道：“服务员——再来一份豆沙包——” 　　然后瞥了傅永川一眼，问：“你这顿算剧组的钱吧。” 　　“是啊。”傅永川说。 　　“那就等于我请你吃的。别太谢我。”司延安说。 　　傅永川吸气呼吸再吸气再呼气，半晌莫名其妙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吃错药了？搁我这儿骚个什么劲儿？” 　　“你来干什么？”司延安答非所问。 　　“哦，好久不来了。来看看啊。”傅永川随口说。 　　酒店餐厅前面有片小景观，遮挡着进门的视线，他们坐的地方算是比较隐蔽的位置，如果不是从楼上下来，一眼不容易看见。 　　俩人大眼对了一会儿小眼，司延安慢慢吐出一句：“云若闲又找你了吧。” 　　傅永川差点给跪了，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我的哥，大哥，少爷，王子。您就是全世界最迷人的那颗明珠，美得令人目眩神迷。我就在这儿坐一会儿，绝不给您的剧组带来任何麻烦，就坐一会儿，马上就走！” 　　司延安看了眼小景观的方向：“……嗯，晚了。” 　　大波浪西装套裙的墨镜美女，带着八个保镖，气势汹汹地从前门进来。见多识广的服务员都没反应过来要上前询问，眼睁睁看着她想餐厅方向走去。 　　傅永川看到，慌不择路地往桌子下面爬。 　　“哟，在呢。”云若闲几大步走来，一脚踢在桌子腿儿上：“还没死啊？” 　　偏头一看，还有个人在一口一口慢慢吃包子，惊讶道：“哎呀，司小郁，你也活着啊。” 　　司延安：“……” 　　一刻钟后，三人换了个露天的座位，面前摆上了茶水点心。 　　“什么项目搞得这么夸张？”司延安问：“这家伙不是出了名的爱装死么，计划里留了他装死的时间吧。” 　　“正好最近比较闲，就来抓抓看。”云若闲摘了墨镜，一双眼睛风流又多情：“想着他爱往你这儿跑，结果一逮一个准。你呢？最近怎么样？接剧本吗？” 　　“不接。”司延安说。 　　傅永川抓了个豆沙包，低头看着云若闲带来的大纲修改要求，抬头插嘴：“你休息快一年了？还不考虑？” 　　“没什么好剧本找我，”司延安说：“连电视剧都没有。前段时间又出事。” 　　“现在不是好了么？你家人发声明了，现在全网说叫你少爷，各家都巴不得蹭你的热度呢吧。”傅永川说。 　　司延安无奈笑了笑。 　　三人心照不宣，也就开开玩笑。 　　司延安的困境很明显，他身价高，逼格高，外形限制大。喜剧片不会找他，爆米花电影他看不上，小成本文艺片付不起他的片酬。有些导演宁愿用一班没有名气的无名演员，在浮华世界里苦行僧一样细细打磨，也不愿意和一个已经成名的“影帝”合作。 　　司延安对他们来说，总是有隔阂。 　　“我说你要么放下身段儿，去弄个搞笑片演演。”傅永川真诚建议：“不是要打破以往高冷的形象么？你懂，搞笑也是需要演技的。” 　　“再休息休息吧，我怕我演分裂了。”司延安说。 　　云若闲一直听着，这会儿端着咖啡杯，忽然道：“我手上有个项目，司小郁你感兴趣么？” 　　“什么？” 　　“电影。上半年立的项，其实我一直想找你来着，看你状态不好就没问。” 　　“不拍。”司延安说：“状态不好。” 　　云若闲笑了：“不看看企划书吗？其实挺适合现在的你。就是需要你学会控制情绪。” 　　傅永川反应了一会儿，皱眉说：“不是吧？你说的是《滴落声响》？” 　　云若闲点头。 　　“不行。”傅永川面色难看：“肯定不行。你这女人有没有点人性啊？别挨着我我怕传染你的狠毒。” 　　“剧本我回头发给你，”云若闲自顾自对司延安说：“你可以看看再做决定。主角设定就是个混血，不是你，我们也会找个少数民族或者外国人来演。你完美适配。” 　　司延安没说话。 　　“机会难得，是个好电影，资金也充足。就是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太多了。”云若闲站起身，长长的头发向后一甩：“三个月，给我答复。” 　　“赶紧滚！”傅永川抱着大纲骂道。 　　“……哈哈。”云若闲笑起来：“我只是突然看见你，觉得变化挺大的，好像开心一点了。不然我也不问你。” 　　她拿起手包，迈出座位：“考虑一下吧。” 　　身后保镖们浩浩荡荡跟着她离开。 　　等她走得人影都没了，傅永川猛地拍桌：“别接！” 　　“不接。”司延安说：“老了，折腾不起了。” 　　“你知道就好。”傅永川松了口气：“这本子我参与编剧了，有原作小说，坑得一笔。主角是个音乐家，后来聋了，还得精神病了。你说这是人会看的电影吗？拍出来扑妈不认！” 　　“……啧。”司延安忍不住骂了句：“所以什么意思，讽刺我有病吗？还特别合适。” 　　“对对对，你知道就好。”傅永川严肃说：“所以你还是听我的，为了健康着想，演个搞笑片吧。网剧也行啊？现在不少网剧不是搞笑胜似搞笑，我前天追了个，就是当搞笑片看的，唉呀妈呀笑的我……” 　　“吃完了没？这是我的剧组的包子。”司延强调了一下“我的”二字发音。 　　“行行行我走。”傅永川也站起来，拍拍屁股跑了。 　　傍晚，崇市下了场雨。司延安在酒店门口买了把透明的伞，慢慢散着步走去片场。 　　走到一半雨就停了，他把伞收起，路过一条小路，道上铺满了白色花瓣，都是刚被雨打下来的。 　　湿润的空气，舒适的温度。 　　电话响了，他看了眼备注，司女士。随手接了起来。 　　“小安。”女声道：“微博上的声明你看到了吗？” 　　“嗯。”司延安说。 　　“是这样的，妈妈觉得呢，这件事还是尽量不要闹大，影响到家里，对很多人都不好交代。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也是我们家的孩子，不会再为难你了，声讨你的声音也少了很多，对不对？” 　　“是啊。”司延安无奈叹了口气。 　　“这样不就好了？只要你撤诉，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算妈妈恳求你，好吗？” 　　片场离酒店步行十分钟，他很快已经走到目的地。 　　心情很好，连这一通电话，都没让他烦躁。 　　“我一开始就说了。”司延安道：“他道歉，我撤诉。你们做了什么，也不能代替他。而且你们那条微博我看得很不愉快。” 　　“……怎么不能代替呢，我们是一家人呀。”司妈妈道。 　　“他道歉，我撤诉。”司延安平静地重复。 　　对面沉默半晌，挂掉了电话。司延安拎着雨伞踏进片场。 　　剧组搭了个塑料雨棚，机器和物品都摆在下面。地上有水，原定的页数拍不了了，导演正在跟负责人讨论换内景的事，其他人三三两两休息说话。 　　明宸抱着道具吉他，正坐在一堵矮墙根上，左手在弦上按来按去，百无聊赖。 　　片刻后，他右手闲不住似的扫了下弦，几个玩手机的工作人员倏然抬起头。 　　导演那一拨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谁也没听见似的。 　　于是他左右看看，再次轻扫琴弦，旋律飘出，他开口唱出第一句。司延安立刻听出来，是闻莱的《杏花雨》。 　　像是一场偷来的欢乐，摸鱼的人都围到他身边，将他簇拥着。 　　旋律简单轻快，少年坐在矮墙上，声音干净，像是屋檐上降落未落的一颗雨点。 　　唱了将近两分钟，导演那儿正好讨论完，一回神就听到这边玩起来了，假装生气地跑过来轰人。 　　明宸从矮墙上一跃而下，呲溜往门口蹿，一下对上司延安的视线，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 　　“不是说不来了吗？”明宸小跑过去，问道。 　　“看到下雨了。”司延安把伞递给他：“送伞。” 第88章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 崇市意外的高频率降雨，很多外景没法儿拍。 　　导演和统筹实在没办法，只能打乱拍摄顺序, 先把内景拍掉。 　　等天气彻底好起来，已经进七月了，剩的那些外景不拍也得拍。明宸只能每天在大太阳底下来来回回的暴晒。 　　他天生皮肤白, 晒不黑，但会晒伤。林跳跳每天早上帮他从头到脚指头缝地吐防晒霜, 还是会泛红脱皮，洗澡还会火辣辣的疼。 　　西施姐来过几次，直呼受不了, 宝贝儿受苦了。但这换谁来也没什么好办法，司延安只能尽量多呆在片场, 让拍摄顺利一点, 不耽搁太长时间。 　　总体而言，拍摄还是顺利的，八月下旬, 《星尘歌者》杀青, 比预期时间还早了七天。 　　导演宣布的那一刻, 片场全体撒花，鬼吼鬼叫地大喊解放了解放了。这种酷暑在室外干什么都让人绝望, 他们几乎是这样度过了一个完整的夏天。 　　晚上, 剧组找了个空地搭起了烧烤架，先临时庆贺一下。 　　明宸最辛苦, 大家一个个拿着啤酒罐过来为友谊干杯。林跳跳主动跳出来为他挡酒，然后喝了五罐就倒了，抱着明宸崩溃大哭。 　　“哥我黑了……我这辈子就没这么黑过……以后白不回来了怎么办啊……” 　　明宸狂笑录音。 　　然后他自己也喝多了, 晕晕乎乎的，又莫名亢奋。趁人不注意，他抱住司延安一只胳膊：“哥我也黑了……你看我纹身是不是都看不清了……” 　　司延安撩起他衣服背后，白得晃眼的腰上，黑色的小尾巴。 　　“看得清。”司延安一巴掌拍在他尾巴上。 　　“真的吗？你再看看……” 　　这就是在推销了。 　　司延安失笑，强行把他摁在怀里。不一会儿小野猫就睡着了，整个人变得软趴趴的，被司延安轻轻放在膝盖上。 　　第二天，明天被林跳跳的敲门声吓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开门。 　　林跳跳哭丧着脸：“哥你怎么还不起啊？要迟到啦！” 　　明宸惊了：“不是杀青了吗？” 　　林跳跳大喊：“别人杀青了你没有！要去录音棚啦哥！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嘛！！” 　　“…………这样。”明宸眼睛里冒蚊香圈：“好的好的我这就收拾……” 　　说着一头撞在镜柜上。 　　最后还是司延安解决了问题，他给客萧然打了个电话，说明会晚点到。客萧然好脾气地说没问题，自己也起晚了，让他们路上小心慢慢来。 　　“终于可以吹空调了。”明宸一边吃早饭，一边感慨，感觉这电影拍得人对生活质量的要求无限降低。 　　他现在只要在室内就觉得活得赛神仙。 　　“我有件外套，让跳跳拿着。”司延安说：“要是冷就穿上。” 　　明宸又是一阵感动。要冷就穿上！！！冷就穿上！！冷就……多感人的现代文明啊，他有机会感到冷了！ 　　想着他回过神来：“你不去么？” 　　司延安也不是一定每天都在他身边，不过大多数时间还真像个助理一样贴身。明宸就问了问。 　　“嗯，我今天有点事。”司延安道。 　　“啊，好的。”明宸好久没听到他有事了，挺不习惯地愣了一下。 　　客萧然是《星尘》的音乐总监，尽职尽责到几乎在剧组跟了全程。除非他有工作，不然肯定默默出现在剧组的某个角落。 　　有一次明宸累了个半死的时候去上厕所，天已经黑了，走到门口冷不丁对上一双反光的镜片，把他吓得差点蹦到厕所顶上去。 　　事后问他为什么要站厕所门口，虽然那儿有个黄瓜架子，环境还可以吧，但是…… 　　客萧然表示：“找感觉。” 　　都愿意在厕所门口找感觉了，这说明他对《星尘》这份工作相当的重视。 　　果然，一进客萧然的工作室，就看到满桌的稿子，有的还飘到的地上。粗略扫一眼，就是熟悉的旋律。 　　应该都是闻莱的歌的各种不同编曲。 　　“客老师。”明宸进门先鞠躬，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客萧然已经坐在了桌子后面，拿只笔在纸上写什么，一点也不像电话里说的“起晚了”。 　　该不会是故意安慰他吧？毕竟这位老师一直非常的好脾气。 　　不管他生不生气，自己迟到都太不应该了，明宸暗暗检讨了一会儿。 　　“坐。”客萧然笑着指了个座位：“不用太紧张，我们要相处半个月呢。” 　　“嗯。”明宸应道。 　　虽然这么说，明宸还是不可避免的有点紧张。 　　拿着谱子试唱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嗓子的状态不好，很紧绷。 　　市面上，有音乐人原形的纪实电影不少，绝大多数都会用歌手本身的音源。但闻莱的情况有点特殊，他在当年没能走到火遍全国的程度，碍于技术问题，录音质量与编曲都和现在差得很远。 　　用新鲜的技术做复古的东西，可以让人听着很舒适。但用真正的古董来吃饭，现代人肯定不适应。 　　加上这部电影的艺术加工环节浓厚，经过各方面考虑，还是会由明宸将所有的歌重唱一版，以求让观众拥有最好的观影体验。 　　明宸从年初就开始听闻莱的所有歌，熟到闭着眼睛都能唱，但感觉这种东西，一旦暂时找不到，就怎么唱都不对劲。 　　“停一下吧。”客萧然说着，径直往外走。 　　明宸忐忑地坐在原地，总觉得要挨骂了，半晌客萧然又回来，手里拿着水杯。 　　“我让他们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客萧然微笑着把杯子放下：“温水，喝一点吧，喉咙紧，很有可能是冷到了。别着急” 　　明宸说不出话来，简直想喊妈妈。 　　他小口喝着水，客萧然就把半成品的配乐demo放出来给他听。 　　又随便聊了几句，他笑了笑，说：“你是真的很会唱歌。不是技巧上的东西，你让我感觉，唱歌是件很自在，很快乐的事。” 　　能被这么牛逼的制作人夸，是值得写进简历里刻在墓碑上的事了，明宸脸都红了，连声说没有没有，谢谢谢谢。 　　“那次听你在剧组唱杏花雨，很喜欢你第一句的处理。‘斜风细雨’四个字中间，你做了一个小小的停顿。恰到好处，悠然自得，让我觉得很惊艳。我就发现，无论嗓音条件怎么样，你都是个很会唱歌的人。” 　　“……我就，随便唱的。”明宸懵懵地说：“其实我没专业学过。啊，也不是，练习生的时候，公司请过声乐老师。” 　　“嗯……”客萧然想了想：“感觉这是更本能的东西。你什么时候喜欢唱歌的？和同学去KTV，发现自己唱歌很好听，同班小女生都看你？” 　　客萧然开了个玩笑，自己先笑起来：“别说，我认识很多有实力的歌手，都是这样开始的。” 　　也许是刻意调高的空调温度恰到好处，或者是手上的杯子暖暖的很舒服，又或者是客萧然实在是个太温柔的长辈。明宸在这个环境里真的慢慢放松下来，弯起眼睛笑：“我还真不是。” 　　他视线偏到一侧，语速放缓：“我……一开始是为了练习说话。” 　　“嗯？”客萧然有些吃惊。 　　明宸从没跟人说过这些，从来没有。 　　队友，经纪人，甚至男神，没有人知道。 　　但是客萧然老师真诚地看着他，期待他的故事时，他似乎也没什么障碍的，将这些讲了出来。 　　坎坷的，跌跌撞撞的路程。 　　嘴甜不是一天能学会的。开口说话，对最初的他而言是非常难的事情。 　　而因为司延安对他说的话，他开始努力地张口，试图用各种称呼来获得怜惜、喜爱，还有帮助。 　　一开始硬邦邦的，只会喊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两个字两个字的蹦，别人听着都费劲。到后来，可以应付普通的日常交流。 　　“当时弃养我的人，其实已经是我第二任养父母了，但好像没办手续……我不太记得了。好心人救了我以后，警察把我送到当地福利院，没过多久，就被一对夫妻收养了。” 　　明宸想了想：“那时候我其实只会喊人，还是不太爱说话的。但可能是因为我健康吧，还是很抢手，都没在那儿呆几天。” 　　客萧然专注地听着。 　　可惜，小明宸运气不好，这一次依旧没遇到好人。 　　那对夫妻，光看条件很不错。丈夫是某小学老师，妻子在家操持家务。 　　两人年纪大了，当时都是四十多岁，一直没有孩子。家境小康，小有存款，是完美的领养人。 　　小明宸过去没多久，这位养父调职，带着他一起，全家去了崇市。陌生的城市，明宸最初是很不安的。 　　他整天整天不说话，也不爱理人。但养父很不喜欢这样，如果叫他做什么他没做，就会说他“不听话”。 　　“其实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时候我也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有时候，大人，会觉得小孩儿听话是必须的，尤其是我这样的，领养来的小孩儿。但我那时候没概念，我是野生的，不懂这个，只知道他突然很生气。那我就很害怕啊，就往外跑。” 　　明宸说着，觉得有点好笑：“有天下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发了好大的火，太吓人了。我本来想跑的，但外面下雨，我就犹豫了一下。就这一下没跑掉，他就有点失去理智了，抄起一张条凳就往我头上砸。” 　　他顿了顿，面上露出个笑来：“然后我就跑出去了。” 　　雷声隆隆，这样的天气，他通常是不会出去的。 　　但太疼了，太害怕了，他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就这么一直淋着雨，顺着破旧的街道撒腿狂奔。 　　血顺着额角淌下来，很快被雨水冲得没了痕迹，他跑到实在喘不上来气了，才缓缓停下。 　　接下来该怎么办么？ 　　去哪儿躲雨？还是……求救？ 　　只要我肯说话，就会有人救我的，是吗？要说出来，是吗？ 　　大哥哥是这么说的，是吗？ 　　雨很大，小明宸用手挡在额前，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他环视四周，见自己在一条和养父家门口的街很像的街上，房子破破的，零星有几个店铺，都拉着卷帘门。 　　只有一家店半开着，帘子拉下来一半，似乎是在挡雨。里面有暖黄色的光弥漫开来，隐约还能闻到食物的香气。 　　他抿紧嘴巴，用力锤动卷帘门，很快有人把帘子抬上去，诧异地问他要干什么。 　　“姐姐，姐姐。”小明宸非常用力地说，又用力地笑：“雨，很大，我很饿，姐姐，姐姐。” 　　后来一切就顺遂多了。 　　心姐和陈哥对他特别好，养了他几天，知道了养父母家的情况，就决定留下他。 　　中途养父来找过一次，似乎也不太想要他了，只是担心他的安全问题影响自己，才找来的。得知他好好的，甚至都没跟心姐争一争就走了。 　　那时他特别开心。 　　感觉这一切都是他勇敢的敲门，努力的表达换来的。 　　他还想变得更会说话，说得更流利，这样一来，对他好的人一定会变得更多吧。 　　客萧然很久没说话。 　　“然后就开始唱歌了？”他叹了口气，问。 　　“对，说话，你得先想好说什么，才能说出来吧？歌不是，本来就在那儿，而且因为有旋律，比课文什么的好记。” 　　明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背课文不太行。” 　　“绕口令会说吗？”客萧然笑着问。 　　“会啊，”明宸说：“但歌还是不一样，歌有意思，有感情。感觉唱了一首表达某个意思的歌，就像自己也这么说了一样。” 　　客萧然赞同：“音乐是这样的。” 　　“歌唱多了，我说话也利索了很多。反正最初是这么个目的吧。当然，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明宸弯了弯眼睛。 　　客萧然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又他俩各自倒了温水。 　　他没有说别的，就当听了个故事，问明宸现在嗓子好些了吗？ 　　明宸猛点头，再次唱起一首《黑窗口》，顿时感觉好了很多很多。 　　编曲都是半成品，客萧然和他讨论了一整天，边唱边改。有些地方为了适合明宸的嗓音条件，改了不少。 　　回过神来已经傍晚了，他俩午饭就吃了几块点心，明宸陡然放松下来，才觉得饿到神志不清。 　　“别急着走。”客萧然叫住他：“你再坐会儿，吃点糖。” 　　说罢匆匆开门出去。 　　明宸乖乖坐下，实在是饿了，真在抽屉里翻起了糖。刚拆了几颗软糖塞嘴里，客萧然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份文件，推推眼镜说：“你看看。” 　　明宸鼓着腮帮接过去。 　　是一档歌手类节目的企划书。 　　“第一次在剧组看见你，就觉得你很不错。”客萧然说：“还记得我说要推荐你上节目么？” 　　明宸吓到：“……后来没提过，我还以为客老师就随便说说的！” 　　“哈哈哈，”客萧然爽朗道：“没有拿你开心，只是当时节目组还没架起来，没办法和你谈具体的合作事宜。” 　　明宸感动得都要哭了，盯着节目组抬头的印章狂看。 　　“回去拿给你经纪人看一看吧，我觉得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客萧然温和道：“你的组合的歌曲，并不能完全把你的优点表达出来。来参加这个节目，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 　　*** 　　司延安站在养心斋门前，抬头看了眼牌匾。 　　进不去。 　　这个尴尬的事实让他有种烦躁又无力的感觉。 　　大夏天，虽然快九月了，但气温还是高的像炼狱，脚踩在地上都是酷刑。这种天气，一间饭馆，竟然还要排队？？？ 　　他长袖戴帽子墨镜口罩一应俱全，热得整个人失去理智，站在门口的帘子旁边，蹭着里面漏出的一丝丝冷空调。 　　别提多可怜了。 　　“外卖窗口不用等位！买了回家吃吧小伙子！”一位服务员撩开帘子冲着他喊。 　　司延安固执地站在门口。 　　是的，这家店竟然还有单独的打包带走窗口，整得跟肯x基甜品站似的，有买冰饮的，也有拎着几大袋饭盒走的。 　　这些人不约而同都离开时都会看他一眼。 　　司延安感觉自己就是甜品站门口的那个立牌。 　　“小伙子！”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又撩开帘子：“进来等吧！？里面有空调！” 　　司延安隔着透明的帘子看着等位区那密集的座位，上面坐着的密集的人，此时密集投来的好奇的视线，内心陷入激烈的挣扎。 　　最终毅力战胜了吹空调的欲望，他坚定地杵在了帘子外面，蹭着缝隙吹出的可怜的凉风。 　　自己真是缺乏生活常识的人，司延安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早听说一线城市饭点排队，但他从没亲身经历，没这个意识。不然他绝对不会这个时间来。 　　等到一点过五分，服务员再次撩开帘子，这一次是好消息：“先生有位啦，进来吧！” 　　年初养心斋改建过，一楼门面还是原来那么大，但二楼横向扩出去两倍宽。 　　司延安挑了个最角落的卡座，周围有绿植和屏风作隔断，看起来还是比较安全的。 　　上一次明宸带他俩，两人直接坐的一楼，这一次上来，感觉倒是比下面看着舒适一些。 　　虽然基本是第一次来，但他对店里的食物并不陌生。郭盔家老太太喜欢这家店，郭盔公器私用买过不知道多少次。他还扔过一份雪梨百合汤。 　　明宸第一次遇到他，也送了他一份。 　　该死的郭盔说漏嘴之后，明宸对他扔过一次汤的事耿耿于怀，提过好几次，甚至怀疑那天夜里他亲手送的汤也被扔了。 　　司延安看着菜单，久久沉默，最后在某汤旁边打了个勾。 　　来这儿并不是一时兴起。 　　明宸生日在9月1日，这几天他的粉丝已经在超话里到处征集生日祝福礼物。司延安随手一刷就能看到。 　　恋人关系应该怎么为对方庆祝生日？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需要面对这种问题。 　　网上看了一圈，没什么有用的建议，思来想去，他还是想给明宸一个惊喜。 　　他决定见一见明宸的父母。 　　如果以前他不跟父母一起庆祝，就去问陆芒。 　　上一次明宸带他来，介绍说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兼前辈。当时他还存着点疏离，只和阿姨问了好。 　　但他知道明宸和他家人的关系很好，那是一种旁人看了都觉得亲密的关系。过年的时候，明宸在家给粉丝直播包饺子，后来都是他妈妈在直播间跟广大网友交流，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粉丝听到明宸喊她“xin姐”，还调侃说没错，叫姐，都tm按头给我叫小姐姐。 　　菜很快上齐，司延安慢慢吃着。一直到店里人都走光了，靠近三点时，他才向服务员表示，想见见老板娘，说是明宸的朋友。 　　不多时，“心姐”就上来了，特别热情的一位普通女人，给人的感觉像明宸一样可爱。 　　司延安礼貌说明了来意。 　　“生日？”心姐微愣：“宸宸不过生日的。” 　　“……嗯？”司延安也愣了：“为什么？网上都在为他庆生做准备。” 　　“啊，网上啊！”心姐了然：“那是假的，身份证上随便填的。宸宸不知道哪天生的，小时候我们还问，要不要随便定一天，大家一起吃点好的当庆祝了。宸宸自己不要的，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随便哪天都可以吃好的。” 　　心姐眼角鱼尾纹微皱，挺开心的样子：“我想想也是啊，就算啦。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呢！” 　　“……”司延安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听到的一切信息都不在他之前预料的范围内。准确的说，无法理解。 　　“为什么会，不知道哪天生日？”他问。 　　“哎呀，你不知道么？”心姐意外了一下：“宸宸没跟你说呀……那我能不能说呀？哎呀。” 　　她想了想，似乎觉得明宸以前都没避过朋友，这一个也一样，而且人小孩子不容易，大热天的跑这儿来找他，都是一片好心呢。 　　于是她爽快地坦白道：“没什么，我和他哥不是他亲身父母呢。养他那年，他都八岁啦。” 　　…… 　　离开养心斋，司延安提了两大袋的饭盒。 　　郭盔刚刚把车开到，见到这么大的袋子，嚯了一声。 　　“我天，这么多！有我的份吗？” 　　司延安没说话。 　　郭盔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嘀嘀咕咕，说说自己老太太对养心斋新品的点评，每道菜都打几颗星，折合价格又能打几颗星，听得人烦不胜烦。 　　“闭嘴。”司延安黑沉着脸，骂了句。 　　“哎？”郭盔惊了：“老大，消消气？怎么了这是，又怎么暴躁，伤身体啊！现在店里有空调了吧，这也能热着？要不你先拆杯饮料喝一下，润润喉……”blabla。 　　郭盔就这么又说了十分钟，司延安忽然出声：“左转。” 　　“啊？”郭盔嘴上疑惑，方向盘却老实地一打，卡进了左转车道。身后还有暴躁的老司机按了声喇叭。 　　他深吸一口气：“去奶油草莓。” 　　“啊？这大白天的……喝酒伤身啊。”郭盔又嘟囔几句，把车往回拐。 　　酒吧就在这一片，没多久就到了。 　　但店还没开门，司延安直接给周凯源打了个电话，之后下了车，顺手将郭盔打发走。 　　“嗨。”周凯源把他迎进来，面露惊讶：“怎么这个点儿过来？午饭吃了吗？” 　　司延安把一大袋养心斋放到他柜台上，沉默地坐下。 　　周凯源不催他，倒了杯雪碧。 　　“帮我查个人。”半晌，司延安终于开口。 　　“好啊，谁？”周凯源擦起杯子。 　　“明宸。”司延安道：“他当练习生以前，都在哪儿。” 第89章 　　九月一日一大早, 明宸光脚蹭蹭下楼，高声喊：“差点忘了，今天是我生日啊！” 　　司延安正拿着两杯牛奶从厨房出来, 淡定说：“我知道。” 　　“你知道！？” 　　“微博上很多人说，”司延安笑了笑：“今天要去生日会吗？” 　　“这个你也知道啊……”明宸有点不好意思了。 　　司延安给他拉开椅子：“晚上能回来吃饭吗，还是我们另找一天过？” 　　“能回来, ”明宸看起来开心得要上天了，好像今天真是他生日似的, 想了想问：“有烤猪蹄吃吗？昨天夜里就特别想吃，好像还做梦了。” 　　司延安夜里被勒出了两道青紫的手臂隐隐作痛，叹了口气：“有, 吃。” 　　KC团四人，往年都会在生日那天开这种小型的见面会。 　　租一间不大的live house, 随便唱两首歌, 和粉丝一起聊聊天，切切蛋糕，很舒服。因为是限制人数的福利活动, 通常都不会大张旗鼓的放视频, 但一些片段还是有的。 　　明宸在车上刷了下微博, 看到他粉丝团已经发了今年的祝福视频，里面就有剪进往年这些内容片段。转发已经有小一万了, 难怪司延安会看到。 　　不过男神这样的安排他很喜欢。 　　工作还很多, 他今天也是向客萧然请假去生日会的。想去远方旅游太花时间了，不可能。找一堆朋友来热闹开趴也不需要, 最近够热了。 　　那所谓生日还能怎么过呢？ 　　两个人，单独吃顿饭，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这样就很好。 　　毕竟不是真的生日，他也已经是不需要仪式感的年龄了。 　　忙忙碌碌的一整天，早上被粉丝煽情煽哭了两次，中午被客萧然的突然出现弄得又惊又喜，下午一直给粉丝签名，签得第无数次想跟平子和陆芒学怎么省事地绕圈圈。 　　终于结束这一天的工作，天都快黑了。 　　“二哥，生日快乐啊！”等明宸上了车，郭盔自觉招呼道。 　　他觉得明宸已经是他正儿八经的老板了，总不能一直叫名字，那既然司延安是老大，这位就就叫老二……不，二哥好了！ 　　反正司延安比他大嘛。 　　明宸塞了束花到副驾驶：“送你了，回家给老太太插花瓶里。” 　　“嘿嘿！谢谢二哥！”郭盔道。 　　明宸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再睁眼看窗外，疑惑问：“这是往哪儿开？” 　　“啊，老大没跟你说吗？去吃饭啊！” 　　“哦……”明宸反应了一会儿：“我以为是回家吃？” 　　“生日啊！在家多没意思，每天都在家吃的嘛。” 　　明宸突然有些忐忑起来，感觉早上还是想简单了。出去吃饭对他来说已经够有仪式感了。 　　不会也要推个蛋糕出来祝他生日快乐吧？明宸重重叹了口气。 　　车开到奶油草莓酒吧，明宸下车，在招牌底下咽了咽口水。庆幸酒吧没有特地用暂停营业来个盛大庆祝。 　　踌躇了也就半分钟，门从里面被拉开了，周凯源叼了根烟走出来，看到他一愣。 　　“嗯？明宸？” 　　“周哥。”明宸慌忙说，把帽檐压低了一点。 　　周凯源还当他紧张被人认出来，笑了笑说：“没事，灯开得暗。还是老位子，去吧，他等你呢。”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明宸顿时顾不得忐忑了，一头扎进酒吧，周凯源也把烟掐了，跟进去。 　　灯的确很暗，似乎比上次来还暗一点。 　　明宸走到桌前时，司延安正发呆，双手抱臂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奇怪，说不上了的感觉。 　　看到明宸才露出个很浅的笑。 　　“饿了吗？”他一边问，一边把桌上菜单转了个向推给明宸。 　　“中午就吃了蛋糕，饿死了！”明宸看到菜单就把啥都忘了，第一行就是烤猪蹄，吓了一跳：“怎么有这个了？这儿不是主要做西餐吗？” 　　不等司延安答，他又看了几行，哇地叫出声：“这些都有吗？不会又是给我看看不能点的吧！” 　　“……想什么呢！”司延安好笑：“这是特地给你写的菜单。” 　　“啊？上面的配图也是特地画的吗？”明宸惊了。 　　这张菜单和店里本来的风格如出一辙，都是手写字体，手画图，可爱得像什么少女系美食杂志。 　　毕竟从店外那个“草莓奶油”logo就能看出些端倪来。 　　周凯源这时正好走近，接话道：“是啊，是我画的。这本给你带回去，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明宸目瞪口呆。 　　周凯源笑道：“下次你来，报这上面的东西，想吃什么周哥都能给你做。” 　　“真的啊！？” 　　明宸语无伦次地翻菜单，怎么翻都是他爱吃的东西，因为种类真的太多了，他忍不住问：“一次能点几个菜啊？” 　　周凯源被问懵了，半晌说：“……你先点这会儿想吃的吧，随便点。” 　　“好！”明宸虽然应了声，却陷入了选择困难，看什么都想吃，而且这些图片也都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司延安等了半天受不了了，把菜单从他手里抽走，往周凯源怀里一扔：“这本全做。” 　　周凯源：“？” 　　“看不起我们？吃得掉。”司延安淡定说。 　　“…………………………”周凯源嘴角抽了抽：“行。” 　　说罢转身走了。 　　明宸傻眼了：“不是，男神，这个……吃不掉吧！” 　　就算是他也觉得过分了啊！ 　　“想吃就吃，吃饱就让他别做了。”司延安笑了笑。 　　“哦……”明宸这才松了口气。 　　听司延安说，周凯源曾经也在娱乐圈短暂的叱咤风云过。但因为实在是太短暂了，什么盘点都不会提到他，过了大几年，已经彻底被人忘却了。 　　好在还是赚了些钱，他也觉得这圈呆着不自在，就和两个朋友合伙开了这间酒吧。 　　他手巧，干什么手工活儿都很利索。菜单上的画儿，甚至外面牌匾上那个逼真的大草莓模型都是他亲手做的。 　　他还爱做饭，做出来也确实好吃。后来慕名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他索性就洗手不干了，只给关系好的朋友做。 　　而这样的朋友，在他这儿也不过十来人。 　　“好酷啊……”明宸认真感叹：“那我岂不是赚大了？” 　　“你捧场他就开心死了。”司延安说：“你家不做西餐吧？要是哪天想吃了，或者顺路到这儿觉得饿了，就去找他。他闲得很，就住店里，打他电话就出来了。” 　　明宸星星眼看着他。 　　“怎么？”司延安失笑：“这么好打发？又不是我做的。” 　　明宸摇摇头。 　　怎么说呢……当然男神做的就算不好吃他也喜欢，男神委托别人做他也觉得很开心。这样的场合，周围有起伏的人声，相对熟悉的环境，他俩一起吃一顿好吃的，比在家里……更像约会。 　　也比他想象中的更舒适。 　　小妹上了菜。不愧是因为喜欢的人太多而洗手不干了任性大厨，又是量身定制菜单，每道菜都比上次吃过的芝士焗蟹更惊艳。 　　明宸稀里哗啦一通吃，鼓着嘴说比电视塔顶楼那个权贵人士都爱去的景观餐厅好吃。 　　“你妈真没有口福。”明宸说：“点菜的时候还跟我说吹，说是她觉得菜品相当不错的餐厅……侯文昌约我也是约在那儿诶？他俩才是亲……” 　　明宸嘴巴一快，察觉到不得体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来得及把后半段咽了回去。 　　司延安却没什么介意的样子：“喝口水。” 　　明天还要录音，今天就没喝酒，也没上几个辣菜。 　　但当吃得差不多，明宸摸摸肚子，感觉仿佛有了点熏然醉意。 　　“幸好你没推个蛋糕进来。”明宸说：“是真吃不下了……” 　　周凯源终于能休息一下，刚过来就听到这句，整个人卡顿了几秒，才给明宸竖了根大拇指。 　　“我是服气的。”周凯源把那本菜单扔给明宸，转身摆摆手走了：“累了，叔叔歇会儿去。蛋糕没有，但司延安有准备别的。” 　　明宸一愣。 　　刚想追问，周凯源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看不见了。 　　他看向司延安，莫名又开始紧张。 　　“礼物啊。”司延安说：“你不会以为就是周凯源做点饭吧，那又不是我做的。” 　　“……”明宸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也没见司延安怎么动作，手只是向后摸了一下，就托着一个小盒子递给明宸。 　　看这大小，明宸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想来想去，送了只有我能送的东西。”司延安说：“你把它当做什么礼物都可以。” 　　明宸忍不住看了眼司延安，又低下头对着盒子。巴掌大，上面没印logo。他深呼吸一口，打开盒子。 　　是两枚对戒。 　　明宸手都抖了。 　　“以后我也会一直陪你的。”司延安声音有些哑：“明年，后年，都会有。普通的，只有我能送的礼物。” 　　明宸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儿，用力抓住司延安的手，抿着嘴给他怼到了中指上。 　　“我想戴出去只能戴小指！”明宸着急地把小一圈的戒指往小拇指上一套，发现刚刚好，整个人充满控诉地压着声音喊：“你本来就做的尾戒吗！？” 　　“对。”司延安笑了笑：“不然不是放家里落灰。” 　　“那你自己的又是中指无名指？”明宸又把他戒指扒下来，往无名指上套，感觉也很适配。 　　“嗯，我不见人啊。” 　　“？”明宸瞪他：“但尾戒不是单身的意思吗？还是独身主义？感觉听谁说过……” 　　司延安招招手，明宸委委屈屈地向前弯腰，偏过头。 　　“所以，”司延安在他耳边出声，温热而轻，震动却很沉，他整只耳朵腾一下红了。 　　“这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秘密。” 第90章 　　翌日, 明宸迅速被问了。 　　“怎么突然戴了一只戒指？很好看。”客萧然老师说。 　　明宸感觉自己凳子还没坐稳，拿着他手机的林跳跳甚至还没出录音棚的门，问题就猝不及防的到了。 　　没做好心理准备的后果就是脸腾的红成一片, 客萧然看得一愣，了然道：“哎呀，我不该问的？” 　　这种时候, 答什么都晚了，否认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明宸只得点头：“是……生日礼物。” 　　客萧然隐约猜到一点, 没有多问，委婉表达了祝福，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午休吃饭时, 西施姐打电话来，说和《声之旅》节目组谈拢了, 明天就要去签合同。 　　“这也太顺利了！”西施姐陶醉：“咱们可要好好谢谢客萧然老师, 人家推荐的你，我一提，编导二话不说先把你夸了一顿。我都傻了, 那可是做了《歌王》、《聆听》、《金色麦克风》的王牌编导啊！金麦去年火成那样, 咱们公司不是没推过人去, 还记得秦海夏吗？他经纪人找过去，话没说两句, 那编导听了个demo, 半分钟后让他滚！” 　　“……这么凶。”明宸擦汗。 　　“反正圈内出了名的傲气，现在这么顺利, 多亏了客老师。”西施姐叹了口气：“可惜他不太喜欢应酬，你只能平时孝顺点儿……努力努力再努力，知道吗？” 　　明宸连忙应声。 　　“经纪人？”客萧然慢条斯理地夹了一根海带：“有什么吩咐？” 　　“让我孝顺你。”明宸竖起一根拇指：“《声之旅》的合同过了。” 　　“编导是我朋友, 不过也不是全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能演《星尘》就代表了你有一定的实力，不要妄自菲薄，和他正常交流就好了。”客萧然道。 　　一周后，明宸见到了这位传说中会叫人“滚”的编导。 　　他长得像一尊弥勒佛，从肚子到脸都圆得很喜庆，胳膊有明宸大腿粗。 　　明宸去签合同，他就在那儿乐呵呵地问他家长里短的问题，完全想象不出要怎么叫人滚。 　　“时间上，没问题吧？”编导看向西施姐。 　　“没问题，”西施姐扫了一眼合同上约定页，看和之前谈的版本没有不同，放心地合上：“我们已经和电影剧组说好了，无论如何，彩排和比赛不会缺席。” 　　编导满意点头。 　　《星尘歌者》虽然已经杀青，离定档宣传还有一段的时间，但别忘了，明宸还有一部《少年行》。 　　哪怕是在拍星尘的时候，只要剧组没有从日出拍到第二个日出，明宸都会在关机后按着系统的要求锻炼。 　　最近见他在录音棚的工作接近了尾声，任平更是每周末都要把他约出来，免费给他上课，教他龙拳。 　　回程的车上，西施姐翻着日程。 　　“十月三号，节目开录，之后是一周录一期，直到被淘汰。少年行的开机仪式也定了，不出意外的话是十一月十六号。这个你是一定得去的，会有媒体拍照。” 　　西施姐在本子上勾画：“如果声之旅里你能六期内淘汰，就不存在两边跑的情况了，一切轻轻松松。但咱们会这么快走人？怎么可能呢！我们宝贝这么棒哈哈哈哈——” 　　“……”明宸无奈：“你又在公司跟谁吵架了。” 　　西施姐一秒变脸，苦大仇深：“还能有谁，秦海夏经纪人呗，听说你要上声之旅酸得不行，整天阴阳怪气的。” 　　明宸有点走神，嗯嗯两声。 　　“动不动就跟我说经纪人不能压榨手底下艺人，容易破坏合作关系，还招粉丝骂被P遗照……一会儿说轧戏是最招导演讨厌的事儿，肯定不能给你把人缘搞坏咯……今天早上来之前还在跟我逼逼，说你要是又拍电影又上音综也太辛苦了吧，吃力不讨好还会被人说不敬业……那表情做作的……明宸你在听吗？” 　　“嗯？”明宸被点了名，猛地回头：“哎呀那个傻逼他太傻逼了！” 　　西施姐将信将疑地瞥他一眼：“……反正宝贝儿你争气一点，能撑到第七期咱们就不能六期退！记住，七期是底线啊！你要是敢让我丢脸我就……” 　　“你就？” 　　西施姐好笑地捏捏他脸颊：“就捏你，捏到你脱皮。” 　　在车里插科打诨一通，到家快五点，天还亮着。 　　西施姐的车没登记，所以送他到小区门口就没进去，明宸一直到进了家门，都没发出什么大的声响。 　　司延安今天应该在家，但现在家里很安静。 　　虽然是常态，但明宸仍然有点奇怪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近乎直觉的奇怪。 　　不可爱走了以后，这个家里确实是有点寂寞。他上次还想过要不要再养一只猫，性格不要那么奇怪的，司延安应该会喜欢吧。 　　不过最近事情太多了，他还没顾得上。 　　明宸在一楼看了一圈，没人，上二楼，也不在房间。那就只能在天台了。 　　司延安还挺喜欢上天台的，虽然别墅的高度没办法让人产生“登高望远”的享受，但吹吹风，看看绿树，偶尔给家里半死不活的盆栽浇浇水，还是挺惬意的。 　　虽然给昙花浇水现在是明宸的工作。 　　拉开天台门，明宸已经看到了司延安的背影，左手插兜，右手搁在栏杆上。 　　刚要出声，他忽然看见了一缕烟气在天幕下飘过。 　　“……”明宸惊得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怎么这么早？”司延安也吓到了，一手把烟捏灭了，然后团在手里。心虚和尴尬一览无余。 　　明宸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堪堪说得出话：“你抽烟了！？” 　　这是废话，司延安没答。 　　“你不是戒了吗！”明宸眉头拧在一起：“而且躲着我干什么，我又没说不让。” 　　“……是吗。”司延安听了，从兜里掏了包烟出来，叼了根新的在嘴里：“那我再抽半根，刚刚点了还没放嘴里。” 　　明宸惊得语无伦次：“……我我……你你你……” 　　司延安咬着滤嘴忽然笑出来：“想退货吗？晚了。” 　　说着晃了晃左手无名指，那天明宸套上去他就没摘。 　　明宸说不出话。 　　这一通无耻操作震撼人心灵，一直到吃完晚饭明宸都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不过最后司延安也没点那根烟，还是扔了。 　　“真没事吗？”明宸洗澡的时候总算找回理智，出来后忍不住问司延安：“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跟我说啊，我也能帮到你的。” 　　司延安用力揉他脑袋：“就是没忍住，下次不了。” 　　“实在忍不住就抽呗？又不犯法的。”明宸说。 　　老实说现在圈内几个艺人不抽烟？压力太大了，人总要纾解，只是不能轻易给粉丝看到。KC团里，他和陆芒不抽，平子和周三都是那种在屋子里对着抽烟能抽到灭火探测器往下洒水的类型。 　　不过司延安以前也不抽烟，都是那个破《旧城区》拍的，十个镜头有八个叼着烟，还不能用道具凑合一下。 　　司延安已经是他见过的人里，毅力最强的一个了。刚认识的时候他手里整天玩个打火机，也没见抽半根。 　　抽烟对身体不好，司延安能戒他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但他也听过太多人说戒烟难受痛苦，如果司延安实在忍不住他还是会心疼。 　　“不了，”司延安嗓子有点哑：“我也不喜欢烟味。” 　　明宸只得说好吧。 　　从《旧城区》杀青到现在已经一年半了，他不玩打火机都很久了，为什么到现在突然忍不住？ 　　明宸始终留着一点疑虑，没有问。 　　后面几天特别忙，差点在录音棚过夜，录到嗓子都肿痛起来，回家就说不出话。 　　司延安让郭盔去养心斋买润喉的饮料，亲自去了客萧然那边。 　　客老师看到他手上的戒指，终于是明白了，嘴上没说，眼神八卦了一整天。 　　等明宸终于录完，从棚里出来，看见司延安手里拿了一叠纸坐在沙发上发呆。 　　“是什么？”明宸凑过去看。 　　司延安回过神：“剧本。” 　　“啊！你又要拍电影了吗！？”明宸惊喜，声音高了一点。 　　司延安让他注意喉咙，说：“没，打发时间看看。” 　　明宸啊了一声：“讲什么的？” 　　“有病的故事。”司延安带着他往电梯走：“不是好本子，别看，看了不爽。” 　　虽然这么说，明宸还是偶尔看到他在看这个剧本。 　　看着看着烦得扔到地上，晚上路过客厅又发现它摞得整整齐齐在投影仪旁边。 　　有天夜里明宸实在没忍住，偷偷翻了一下。 　　内容还没翻到，先看到了司延安乱涂乱画的标记。 　　有改错字病句的，有语调停顿等注解，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乱码，但是有规律的，应该是司延安自己才能知道的缩写？暗号？ 　　A4纸只印了正面，反面和边角都已经被写满了。 　　明宸默默把剧本放了回去，没有看内容。 　　*** 　　“各位天才歌手们，大家好啊，哈哈哈哈！”弥勒佛编导颤巍巍地抱着一摞纸进了会议室。 　　众歌手连忙起立问好。 　　《声之旅》第一期，连明宸在内一共八位初始歌手，男女老少，好看的丑的，谦逊的臭屁的，应有尽有。 　　歌手中也有鄙视链，虽然很乱，有的rapper鄙视通俗歌曲，有的艺术家讨厌电子音乐，各不相同。 　　但他们倒是在这一桌上达成了短暂的和谐——因为有明宸在。 　　偶像歌手，永恒的鄙视链底端。 第91章 　　“首先, 给大家介绍一下赛制。除了第一期，之后的每一期都是末位淘汰制。评分方面，会由五十名媒体人评审, 和五百名大众评审一起投票决定。”弥勒佛编导说。 　　这是个非常普通的赛制，大家都默默低着头看流程纸。 　　“和之前几档节目不同，这一次我们定名为《声之旅》, 比起唱功孰高孰低，我们更着重于声音带给人的听觉体验。”编导拍拍肚子：“节目的副标题是, 发现不一样的你。” 　　“所以从第一期开始，我们就要有这方面的体现，呵呵。第一期我们不淘汰, 对你们也就有了选题上的要求，必须唱属于你们的歌里最不像外界对你的既有印象的那一首。” 　　编导哈哈一笑：“当然, 这个‘最’字你们自己衡量, 选好了还是要给我们审的。每首歌一开始会做一个舞台氛围，第二段之前你们不上台，观众得猜, 留个悬念。怎么样各位老师, 心里有没有点想法呀？” 　　在座众位歌手, 除了明宸和另一个年轻的网络歌手，其他人都算老资格了, 挑一首出来不难。 　　难的是这样一首歌能不能展现自己的唱功, 够不够有冲击性，能不能赢得观众的喜爱和网络上的热度。 　　大家纷纷埋头思考起来, 或拿笔写写画画，只有明宸和那个网络歌手相互看了一眼。 　　网络歌手是个唱作人，很年轻, 今年才十九岁，叫灰路。是个看起来像个帅哥的女孩子，酷酷的，穿了双高跟靴子站起来比明宸都高。 　　有一点点尴尬。 　　她率先发言，昂着头：“编导，我所有的歌都是我自己的风格，我永远不会变。” 　　好酷啊！ 　　明宸暗暗吹口哨。 　　编导还没回应呢，桌上有个男歌手笑了一下：“人家是beat歌手，听起来当然差不多，编导您别太难为她了。还有明宸也是，他们组合发歌都没几首单曲份额，不好挑吧。”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都快溢出房间了，而且好端端扯他干什么！？明宸汗。 　　不是每个自视甚高的歌手都喜欢明着怼人，桌上除男人外的剩下五人表情都有点尴尬。 　　为了缓和气氛，明宸扬起笑脸：“别担心，我有、” 　　“关你什么事？轮到你说话了？”灰路打断他，冲着那位男歌手竖起中指：“阴阳怪气，长了根jb还像个八婆，不需要的东西可以送给有需要的人。” 　　全体：“………………” 　　“你！”男歌手拍案而起。 　　众人连忙起立拉架，嘴上说着冷静冷静，别生气别生气，和谐和谐，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半天，终于是安静了。 　　再看编导，仍旧那副笑呵呵的样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灰路就挑一首适合重新编曲的吧。”编导说：“到时候做成环境氛围浓厚的版本，我们台的老师会协助你的，你们有什么想法再交流，可以吧？” 　　灰路满意点头：“可以。” 　　“肖扬，你有合适的歌么？”编导转向现在还一脸隐忍的男歌手。 　　他平日喜欢跟人处表面关系，到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不知道该摆笑脸还是臭脸，表情就有点扭曲。 　　“啊？哦。有啊，很多，随编导挑。”他略显得意。 　　“你呢，自己心里有什么首选吗。” 　　“倒也不能说没有，但我不确定现场效果会怎么样，感觉这方面还是编导你们专业，要不我刻个盘给你们听一下……” 　　“呵呵，”灰路忽然插嘴：“本事不大，毛病不少，连句人话都听不懂，就你事儿多。” 　　肖扬再次拍桌而起，大家又一次冷静冷静和谐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最后他还是报了个歌名，编导才放过他，转而问下一个去了。 　　后面几位，摇滚的唱抒情，流行的也有偏艺术的歌，最有趣的是个走甜美风的女孩子，她早年的专辑里竟然有一首纯rap，红着脸希望编导能给她一个机会。 　　编导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最后才问到明宸。 　　“我有歌的。”明宸感觉自己一句话憋了一个世纪，终于说出来了，无比顺畅。 　　“风格很不同的？”那个甜妹好奇。 　　“嗯嗯，”明宸说：“我去年有个配音工作，给我配的角色出过角色歌。我觉得还挺好听的，跟我团里的歌很不一样。” 　　“好，就这么办！”编导拍拍巴掌：“一会儿各自把选曲提交给我，我们编导组开会讨论过后再给你们答复。散会！” 　　虽说散会，还是要去隔壁找编曲老师提交歌单。 　　众人又别扭而尴尬地排队过去，明宸在曲库里找到他的角色歌，向编曲老师道谢。 　　“歌名叫什么啊？”有位排在后面的歌手找他聊天。 　　“《天使的告白~给最珍贵的你》。”明宸面不改色地说。 　　歌手：“…………” 　　接下来再没人企图寒暄或者搞好关系，一个个报完歌后逃也似的离开。 　　明宸电梯下到一楼，正要给郭盔打电话，看到那个甜妹和灰路正站在大门口说话。玻璃反光，她俩一下就看到了明宸，齐齐转身。 　　考虑到这个节目组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太待见他，明宸朝她们友好地笑了笑，就打算换个门离开，谁知道那个甜妹竟然踮起脚喊他：“哎呀！宸妹宸妹！等你呢！哦对不起……” 　　“……”明宸哭笑不得地走过去：“没关系，随便怎么叫。” 　　“哇，你真的脾气好好啊……”甜妹有点激动了：“我们刚刚还在说，这节目奇葩真多，就你看着最正常，想叫你去吃饭呢。” 　　“好啊。”明宸欣然同意，和郭盔说了声让他晚点来接。 　　她们选了家很近的日料，直接走着去。一路上，就听甜妹疯狂吐槽那个肖扬，还有明宸来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大堆。 　　让人感觉她当rapper也许真的能闯出一片天地。 　　“还有那个马老师，也是有点病病哦，看到他那个表情没有？听到宸妹选的歌名的时候？”甜妹皱起鼻子：“哇——超级嫌弃咧——就他特别深刻，特别高雅哦——” 　　明宸笑出声。 　　坐到店里，甜妹一边点单一边还意犹未尽。 　　“他那副尊容啊，说实话，基本告别情歌界了，还嘲笑你？啧啧。” 　　“他不是也不喜欢刘璐瑶老师的歌么。” 　　“他喜欢啥啊？看着和蔼，骨子里比肖扬还拽呢。”甜妹吐了吐舌头：“不过你那个情歌什么样啊？” 　　“不是情歌！”明宸不得不为自己正名：“是角色歌。叫天使的告白，是因为那个角色是个天使。” 　　甜妹一下就来劲了，扶着椅子一荡一荡地问：“哪个动画啊？什么样的天使啊？是温柔系的，还是禁欲系的，还是严肃高冷抓叛徒系的？” 　　灰路却道：“《第九神域》对吧？游戏，我玩过第一作。” 　　“什么什么？我也要玩！我要参与女孩子们的话题——”甜妹着急。 　　明宸跟着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才陡然惊醒，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变成了女子会的一员。 　　算了，开心就好。 　　一顿饭吃完，各自准备离开，明宸送走了两个女孩子，自己才往郭盔那儿走去。 　　上车之前，手机突然响了，他一边接通一边爬上车。 　　电话那头没声音。 　　“咋了啊二哥？”郭盔大大咧咧问。 　　“喂？喂喂？您好？”明宸等了一会儿，仍然只有滋滋的电流音，直接挂掉：“没事，有人打错电话了，或者信号不好。” 　　这个电话没让他放在心上，还不如司延安来得让人操心。 　　明宸旁敲侧击过几次，问他看的那个剧本打不打算拍，他每次都说不拍，样子还挺真的。 　　“那我换个问题。”明宸抱住他：“想不想拍？” 　　“也不想。”司延安叹气：“重，起来，你密度大。” 　　明宸将信将疑地坐起来：“真不想啊？别瞒我啊，你知道我怎么都支持你的。” 　　“啊，那你有瞒我什么吗？”司延安似乎是随口一问。 　　但明宸心里有鬼，吓了一跳，眨眨眼睛扮无辜，脑子里已经翻江倒海了。第一个想到的是系统。 　　他在心里狂吼：[系统系统系统出来出来我能把你供出来吗！？] 　　[明宸先生，你好。按照本系统的内置协议，你不能将本系统的存在告知其他人。法则将会对你有一定的约束力。不必过于担心。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说人话。] 　　系统：[明宸先生，你好。你想说也说不出去，别瞎琢磨了，白白。以上内容由白话翻译系统提供，本系统概不负责。] 　　明宸松了口气。 　　这系统可带着他干了不少亏心事，又是挖昙花又是跟踪狂的，说起来他都替司延安害怕。 　　他在这儿表情变幻莫测，看在司延安眼里就是有问题。 　　但明宸缓过神后，还是坚持什么事都没有。 　　“那我也没有。”司延安笑了笑，释然地捏了捏他的耳朵：“睡吧，明天要去彩排了吧？” 　　明宸躺下，打了个滚，狡黠一笑：“是，编曲老师超强，到时候吓他们一跳。” 第92章 　　彩排那天是分开排的, 明宸只听到了一位中年女歌手的后半段，很好听。 　　下台来的时候，女歌手只淡淡和他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完全没有留下来听一听意思，连问都没问两句。 　　明宸不太在意，好好完成了自己的部分, 第二天正式表演，早早来到电视台。 　　一进门就看到客萧然老师, 正和弥勒佛编导说话，转头看到明宸，招招手让他过去。 　　“今天第几个上？”客萧然问。 　　“第一个。”明宸说。 　　“怎么给他第一个？”客萧然佯装不满地打了编导一下。 　　“哎呀！你不懂！”编导揉了揉手臂：“第一个好啊, 谁都没出来呢，观众猜测范围大嘛——然后得知真相, 发现竟然是他！多惊讶啊, 节目效果好！” 　　明宸默默低头，顺序根本是抽签抽的好吗。 　　虽然只是随口瞎扯，但第一个唱的确有它的优势。人精神, 观众也不犯困, 还没有前一位歌手比较。只要他自己不紧张, 就是个不错的签。 　　抽到最后一个的肖扬显然也深知这个道理，估计轮到他时都不知道是凌晨几点了。因此他进后台时脸色臭臭的, 恹恹往沙发一坐。 　　“你们的歌都改得怎么样啦？”甜妹到了, 进来活跃气氛。 　　几个老资格相互交谈，讨论编曲老师和乐队的实力, 明宸没怎么插嘴，第一个被叫去化妆。 　　“其实论综合的编曲实力，圈里最厉害的还属客萧然。”一位大叔说：“早年我跟他合作过, 简直是百变魔仙，说要朋克就朋克，爵士就爵士，什么非洲音乐欧洲音乐教堂音乐的，只要他想，全都能给你整得像模像样的。” 　　“这不是废话嘛。”另一人笑道：“人家是做电影音乐的，这些当然得会。但他编流行可未必编得好，专业不对口。估计他自己也知道，你看他什么时候下过场的？” 　　“也是。”大叔被说服了。 　　想了想又说：“但我还是觉得……他那功底，真要做起来绝对不会差。” 　　明宸简直想为他鼓掌。 　　虽然今天的这曲并不是由客萧然编的，但明宸知道，客老师要来一样能做得好。 　　只是听那位否定的歌手仍然在继续反驳，他也不打算说服人家。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本来就不必强求。 　　他倒是这么想了，那位反驳的歌手竟然有些不依不饶。 　　“客萧然老师是有点傲气的，看不上咱们这些通俗音乐人。几年前我一个兄弟托关系找到他，想让他给我们工作室编曲，他当场就拒绝了，半点面子不给，寒暄一下都不乐意。” 　　其他人不接话，他也自顾自地说下去。 　　“反正你们再喜欢他也没用，人看不上。编导虽然跟他关系好，但这种节目他不会来的。” 　　话音刚落，化妆间门口就出现了一道人影。 　　“明宸？”客萧然喊他：“在做造型吗？能动了出来一下，找你有点事。” 　　众人：“……” 　　客萧然看见一群扭过来的脑袋，惊了一下，然后很好脾气地说：“各位老师好啊，都在呢。” 　　刚刚还在那儿屁话不啰嗦的歌手脸顿时红得像个番茄，嘴巴紧紧抿着。 　　大叔有些吃惊：“客老师来找明宸啊？你们什么时候搭上的？” 　　“有点合作关系呢。”客萧然微笑：“其实还没彻底弄完，时不时要麻烦明宸配合我一下。” 　　正说着，明宸从椅子上跳下来。 　　客萧然冲化妆师点点头：“我借走一下啊。” 　　化妆师晃晃刷子表示没问题。 　　明宸跟着客萧然离开化妆间，里面静了一会儿。 　　有个人讪笑道：“这，客萧然现在也不一样了啊，竟然跟个小偶像合作了。” 　　刚刚尴尬得要死的歌手缓缓松了口气，自己给自己下台阶：“害，消费主义害死人啊，客萧然也要吃饭呢。” 　　这话题就告了一段落。 　　说到底，在场谁都没把明宸放在眼里。就连客萧然和他有合作，也被认为是客老师自降逼格。 　　众人造型做好后，明宸也归队了。下午节目开录前，他去上了厕所，一出来就看见肖扬在水池前面洗手。 　　“客萧然老师找你什么事啊？”肖扬问。 　　他语气挺好的，也不见来的时候因为抽到最后一个的不爽模样，挺会变脸一人。 　　明宸出演《星尘歌者》的事，在圈内早就不是秘密。 　　但考虑到歌手和演员之间有壁，不关注这方面的人不知道同样很正常。 　　近来明宸被惯得厉害，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事事都要求个和谐了。他不喜欢肖扬，也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索性笑笑没说话。 　　这态度让肖扬感觉吃鱼卡嗓子似的，着实不太爽。 　　他顿了顿，说道：“跟你说句实话，其实你这一号签抽得不太好。” 　　“嗯？”明宸洗手。 　　“一号如果不是特别出彩，是最容易被忘掉的一个。观众总要听完所有歌才会开始投票，越到后面印象越深，有的记性差一点的，说不定唱了什么都忘了。” 　　肖扬有些怜悯地看他一眼：“幸好这期不设淘汰位，这点上看，你运气挺好的。” 　　“这点你也一样。”明宸把水关掉，冲他笑得甜甜的：“幸好这期不淘汰。” 　　“你！”肖扬脱口而出。 　　“对了对了，悄悄跟你说，八号也不是什么好签。前面的歌把观众胃口都吊高了，才轮到你，要是不出彩，观众会说‘啥？就这？’” 　　明宸拿出最近学的演技表演了一下，而后叹口气：“……那多倒霉啊。” 　　肖扬：“…………” 　　明宸高高兴兴回到后台，一边想着好爽，一边反省我是不是飘了飘了飘了。 　　好在节目很快开录，肖扬回来也没说什么，只当看不见他。 　　明宸是在场所有人中综艺录得最多的，很知道怎么做节目，怎么说话，怎么看镜头。相比之下，其他人都多少有点呆呆的。 　　副演播厅里，明宸第一个站起来，热情向大家打招呼：“那我去啦。” 　　“加油！”镜头下，众人此起彼伏。 　　众歌手留在这儿看实时转播，节目组会录他们的反应和互动。所有观众，则在主演播厅享受新技术带来的沉浸式舞台。 　　钢琴声刚响起时，舞台地面整个变成了发光的纯白色，渐隐到观众席的楼梯处。穹顶的屏幕则一直蔓延到观众头顶，有虚拟的花瓣与藤蔓垂下，仿佛下一秒就会落在观众肩头。 　　这样的全新体验，之前没有一档节目有过。观众席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但琴音纯净，他们又很快安静下来。 　　舞台上，交响乐团已经就位。 　　弦乐拉响，只能看到模糊剪影的歌手拿起话筒，唱出第一句。 　　刹那间，风声，鸟语，草叶摩擦声，都仿佛活了一样，从头顶降落。 　　不知名的语言，纯净的吟唱，神圣得像整个世界都由内而外散发微光，把人强硬地拖进这样的美里。 　　许许多多观众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茫然地想，这谁？嘉宾里……哪来的这一号人？ 　　副演播厅整个儿炸了。 　　“我以为他会上乐队！”甜妹控诉：“结果他上了交响乐团！！！” 　　“这是明宸吗……我还挺喜欢他们那首《jump》的，蹦蹦跳跳很开心。没想到啊……这是出大招啊。” 　　“啧，”灰路靠着沙发，脸上现出无奈：“之前没去听听这首歌是我的错。这一点也不像游戏的角色歌。” 　　毕竟是在录节目，这首歌又是真的出人意料且效果拔群。 　　众人都不用绞尽脑汁都能言之有物地夸出许多好来，最可怕的是，连唱功都是真的好。 　　这时第一段副歌结束，充满西方音乐元素的间奏期间，屏风缓缓被拉开，明宸出现在观众面前，霎时间观众席的惊呼快要把音响都盖过去了。 　　副演播厅里一片其乐融融，唯有肖扬一句话都插不进，是真真正正地在郁闷。 　　不出彩？ 　　他又不聋，也不瞎，这话怎么说得出来。 　　倒是他自己，为了尽量展现唱功，挑的曲子在他的歌里不算冷门，估计刚一上台就会被认出来。 　　虽然理论上说，轮到他的时候，观众已经可以很确定他是谁了，但越是这样，观众是不是越期待听到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呢？ 　　毕竟明宸已经满足了这份期待。 　　一曲唱完，掌声如雷。 　　明宸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首歌的背景，着重感谢了编曲老师。 　　“歌词用的‘天使语’是编曲张云老师自创的，因为担心原本的歌词会分散乐句的注意力。”明宸笑着说：“好听吗？” 　　观众尖叫：“好听——” 　　“想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吗？”明宸又问。 　　观众：“想——” 　　“好的，它全名叫作《天使的告白~给最珍贵的你》！” 　　底下静了一瞬，陡然哄笑起来。 　　明宸跟着笑了一会儿，重新拿起话筒：“我很喜欢各种各样的歌。它们因为不同的用途被创作出来，有的为了在舞台上表演，有的为了表达创作人的情感，有的像这样，描写一个角色。” 　　他等观众席再次静下来，才弯弯眼睛说：“都很好听，我都很喜欢，也希望你们能喜欢。欢迎来到《声之旅》。” 　　*** 　　节目一直录到凌晨一点，别说选手，就连观众都没什么精神了。 　　肖扬这个末位抽得是真不好，他挑的又是一首慢歌，观众都有些沉不下心来听了。 　　平心而论，歌是好歌，肖扬唱功也没得说，但之前两人嗨过头了，轮到他就吃亏。 　　明宸在副演播厅全方位地把肖扬这首歌夸了一遍，结果到了观众投票环节，投完统计出来一看，肖扬垫底。 　　他非常遗憾地在镜头前拍拍肖扬肩膀：“肖老师别灰心，这一期不淘汰！” 　　肖扬：“……” 　　肖扬连个面上的客气都不想再跟他装了。 　　时间太晚，一说散伙大家纷纷光速跑路。明宸顾不上卸妆什么的，让林跳跳把手机拿着，他把衣服塞包里一背就走。 　　走了几步手机铃声响了，林跳跳看到个陌生号码，直接接了。 　　结果喂喂两声，啥也听不见，只有沙沙的白噪音。 　　“谁？”明宸顺口问。 　　“不知道，没说话？我挂了……” 　　“挂吧。”明宸蹙眉，猛然想起之前哪天似乎也接过一个无人电话。这东西仔细想想还怪渗人的，是谁做的恶作剧吗？谁跟他有仇？ 　　两人下到停车场，不远处，肖扬正在等车。看到明宸，他臭着脸撇开视线。 　　“哎呀。”明宸顿时又开心起来：“他都不主动找我说话了，是怕我了吗？” 　　林跳跳表示好奇。 　　明宸刚要说来龙去脉，郭盔把车开过来了，上去一看，司延安也在。他索性跟所有人讲了一遍他是怎么模仿肖扬说话，把对方气坏的事。 　　乐完，明宸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泛红，反省道：“我怎么变坏了，唉我真的变坏了……” 第93章 　　从第二期开始, 这档节目就不要求歌手们唱自己的歌了，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明宸没怎么费神，选了闻莱的《杏花雨》, 由客萧然亲自操刀改编。 　　赛前，另外七位歌手谁都没小瞧他。 　　但看到他抱着吉他上台，安安静静弹唱, 大家心里都挺复杂的，副演播厅都没人说话。 　　越是简单朴实的歌, 越考验歌手的功力。不是嗓音条件和技巧，而是情感。 　　一个人会不会唱歌，一首儿歌都能听出来。 　　明宸这次是最后一个上的, 唱完观众就开始投票。统计花了半小时，公布名次时, 一位年轻女歌手率先被淘汰, 而明宸拿了第一。 　　知道他有能力是一回事，拿第一又是另一回事了。赛前最不被看好的一个偶像歌手，竟然能在一档专业的声乐类节目里拿第一？ 　　哪怕只是赛程初期的某一次排名, 都让几位大佬不能接受。 　　明宸哪管他们能不能接受, 开开心心给各路人马报喜。 　　西施姐当然是最高兴的一个。 　　KC团红了以后几乎没有再参加过有竞技性质的节目, 大家平时争的都是数据，是偶像圈的奖项。 　　而这些东西, 背地里下的功夫影响巨大, 很多时候不代表真实实力。 　　明宸能拿个第一，这就是实打实的第一, 西施姐还不乐得晕过去。当天她在公司走廊遇到秦海夏的经纪人，对方直接灰溜溜地换了个方向走。 　　爽，爽啊！ 　　不过她到底没乐昏了头, 还是要做经纪人该做的事。虽然比赛结果很让人高兴，但这毕竟只是一档娱乐节目，观众的反响才是她要关注的重点。 　　要是明宸的这个第一，反而招来的是观众的骂声，那就很不值得了。 　　西施姐提心吊胆的等了两天，第一期节目终于开播。 　　她带着公关组时刻注意网络上的动向，自己则迟了五分钟打开视频，以便看弹幕上观众的实时反映。 　　“收视怎么样？”她一边看一边问同事。 　　“不错，才已经十几万点击了，才五分钟。总点击破亿没问题。”同事道。 　　西施姐松了口气。 　　明宸第一个出场，前奏的时候，弹幕一直在讨论这个舞台用了什么技术，造价多少，节目组多有钱之类。 　　直到明宸唱出声，弹幕一片片问号划过。 　　“牛逼了，哪位大神下凡？听声音挺年轻的，但气息稳啊，稳得宛如修音过” 　　“就是修过了吧？” 　　“前面的，上周在现场的我发誓，真没有。现场比收音还好听，强烈建议你戴耳机。” 　　“这谁啊？？？？？” 　　“疑惑地翻了一下名单，五男三女，去掉年纪大了的马老师，烟嗓的jacky，唱腔太有特色的吕瓯，我选……灰路[狗头]” 　　“灰路太过分了吧哈哈哈哈” 　　“卧槽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好好听啊，什么歌啊？太好听了，歌词不知道唱的什么东西但好好听啊……” 　　短短一分半钟，弹幕就每个消停，猜谁的都有，各种名字乱七八糟地飘过去。 　　明宸自然有人提到，但频率来说不高，甚至还没有马老师高。 　　西施姐看得直乐，等明宸露脸的那一刻，果然看到弹幕铺上五颜六色的厚厚问号，把整个视频挡得严严实实。 　　“宸妹？？？” 　　“我傻了，我知道宸妹唱担，我不知道这么担[黑人问号]？” 　　“这节目神了，想去现场” 　　“KeepCalm还有这种歌吗？要是有我怎么没听过？我每张专辑都买都听，我是团粉啊！！” 　　“啊啊啊啊我终于听出来了这是大天使的角色歌啊虽然改得妈都不认识了但旋律没变真的是这样啊啊啊啊” 　　“以前我就觉得这首歌好听，介绍一下作曲，是我们第九神域的总音监cris老师~~~” 　　“猜对了” 　　“不认识但好帅，笑起来真的跟天使一样” 　　“对他改观了，唱得真的还可以” 　　…… 　　西施姐看弹幕，嘴角咧得都快上天了。 　　明宸本来就很会说话，唱完之后的那段说辞也被弹幕反复讨论，说歌曲是不是有高低贵贱，偶像应不应该被歧视，鄙视链有没有道理之类。 　　虽说观点各有不同，也不乏偏激者，但能引起弹幕大规模讨论，本来就是一种胜利。 　　果不其然，一小时后，微博上也就这个问题展开了讨论，还带了节目组和明宸大名的tag。 　　公关组分析后表示，话题很健康，对明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想下一期，明宸还拿了个第一，到时候讨论度上来，热搜一买，岂不是美滋滋？ 　　西施姐快乐得做梦都要笑醒。 　　可惜，这份快乐没能持续到第二天。 　　翌日明宸来公司，和她说了个情况，她的心情立马断崖式下跌。 　　“无人电话？” 　　“嗯。”明宸难得显得有点烦躁：“打了三次，都没声音。” 　　“号码是哪儿的？” 　　“没显示归属地，每次都不一样。第一次是半个月前了，我没当回事，上周又打了一次，林跳跳接的。”明宸说。 　　西施姐接过他的手机，把通话记录拍下来。 　　“前两次我都在外面，一打岔就忘了。结果昨天晚上这人又打过来，大概十点多的样子。幸好司延安在洗澡，没听见。” 　　“你没跟他说吗？”西施姐问。 　　明宸沉默，感觉有些混乱。 　　半晌嗯了一声：“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别麻烦他了吧。他最近还在为剧本烦呢。” 　　“就因为不是好事才要说一声吧？”西施姐眉毛锁得紧紧的。 　　“唔……再看看吧。” 　　西施姐狐疑地看他：“你们怎么回事？不是在一起了吗？我都跟上面谈过了。” 　　“……姐你说，会不会跟上次那个寄毒粉的粉丝有关系？”明宸问。 　　再明显不过的转移话题，西施姐没辙了。 　　人家小情侣的事，她关系再亲近也不好多插嘴，只得忽略过去。 　　“那人还在看守所呆着呢，应该不是。不过我回头再帮你问问。还有什么可能么？”西施姐苦恼：“……有点多。” 　　“……” 　　青春大使，两部电影，一部音综。 　　最近明宸的资源好到过分，招来点嫉恨再正常不过了。 　　偏偏骚扰电话又不是个情节严重的行为，似乎谁都可以试试。 　　“不能这么想。”明宸说：“圈里人很少做没有意义的事，已经不是争资源的阶段了，骚扰电话又怎么样？能让人退出？” 　　“也是。而且电话打得频率也不高。” 　　明宸冷着脸：“除非有仇，想膈应我，这样的人就不多了。” 　　两人坐在桌前冥思苦想了一会儿。 　　电话本身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拒接陌生来电，临时换张卡，都是可以的。但想到有这么个人能弄到他的号码，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这才是最难受的。 　　而且有了上次那个疯狂“粉丝”，谁知道这不会是第二个？ 　　“先这样吧。”明宸说：“再等等看，如果再打来，我就威胁他要报警。” 　　西施姐叹口气：“行吧，还好频率不高。在外面尽量让跳跳接电话。下一期准备得怎么样了？唱什么啊？” 　　“热闹一点的吧，前两首都太安静了。”明宸笑了笑。 　　第三期，选曲热闹的还有第二个人，肖扬。 　　彩排的时候他俩撞到了一起，明宸在台下听完，重重打了个喷嚏，心说难免要被拿来比较了。 　　又是一年桂花季，满城香味。 　　录节目那天，刚起床他就觉得不太好。 　　鼻子红红的，不太通气，站在镜子前面连打了三个喷嚏，打得眼泪汪汪的。 　　“昨天还没这么严重。”司延安给他倒了水拿了药，全是粉丝送的，去年的还没吃完。 　　“嗯……”明宸忧伤叹气：“倒霉……” 　　司延安揉他头发：“没事，说不定到晚上就好了。” 　　人不舒服，心情也跟着变差了。明宸恹恹爬上车，和司延安挥挥手，陷进他的抱枕堆里。 　　今天郭盔要陪他家老太太上医院体检，林跳跳开的车。她扫了眼后视镜，吓了一跳：“哥你咋了？生病了？” 　　去年这个时候林跳跳还没上岗，明宸简单解释了一下，他对桂花过敏。前几天已经有点不通气了，林跳跳还以为他有点感冒。 　　“那怎么办啊？还要比赛呢，能换个时间录不？” 　　“有现场观众呢。”明宸无奈：“没事，我喉咙还好，不会太翻车的。就是吃的药有点犯困。” 　　“好好好，那到了地方找导演说说，让你睡一下。”林跳跳忙说。 　　这一期，明宸抽签抽了个倒数第三，预计上台时间最早也是九点以后了。造型师和他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他的妆发留到最后一个做，他窝到休息室角落闭着眼睛休息。 　　大楼里长年靠空调换气，倒是没有室外那么严重，明宸估计着到晚上怎么也好一点了，把头搁在抱枕上。 　　抱枕材质有点硬，表面挺硌人的，睡得多熟是不可能，但多少有点迷糊过去了。 　　周围的声音变得遥远而缥缈，似乎听见有人拨了两下吉他，被人提醒后停下了。聊天声时隐时现。 　　整个人刚刚感到舒适和放松，耳边忽然传来一段清晰无比的说话声。 　　“咦？他怎么了？生病了吗。” 　　明宸：“……” 　　是肖扬的声音。 　　“小声一点，刚睡着。”灰路用气声说。 　　“噢噢。坚持带病录节目啊？昨天还好好的呢。这下我们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啊？怎么没叫节目组为他换个时间，哈哈。”肖扬道。 第94章 　　谁都知道临时换个时间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每天都有工作安排。 　　可肖扬就是这么说了，听者无不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来。 　　“他不严重吧。而且以前不是没有歌手录节目生病, 来不了只能当弃权了，没听过有换时间的。”一个老实人说。 　　“哈哈，我开玩笑的。”肖扬打了个岔, 一直到这会儿都没控制音量，带得另外几个和他顺口聊起来的人也忘了。 　　明宸猛地睁开眼睛, 表情凶得吓人，幸好只是短短一瞬，就藏好了情绪。 　　“我醒了。”他坐起来, 抽了张纸擦鼻子：“不会耽误上台的。” 　　“那可太好了。”肖扬假惺惺说。 　　“我好心消除你一个忧虑，”明宸把纸扔进垃圾桶：“不用担心赢了我胜之不武什么的, 因为你赢不了。” 　　“…………”肖扬表情再次裂开。 　　“明宸老师？”化妆师喊他：“可以过来了吗？” 　　“好的。”明宸朝大家笑了笑：“我去啦。” 　　众人赶紧：“去吧去吧。” 　　然后等人离开, 陷入一片有些尴尬的沉默。 　　半晌，灰路嗤笑一声：“人家不把你当回事呢。” 　　肖扬脸色难看，隐忍道：“他只是今天心情不好。” 　　“是吗？上次人家第一, 你第几啊？”灰路说。 　　“……” 　　肖扬第一期倒一, 第二期急坏了, 掏出自己的杀手锏。不过其他人也不是来节目旅游的，谁又不想抓住机会表现自己呢？ 　　他在节目组里论纸面实力也不过是中游, 唱功和资历都到不了第一梯队, 所以拼尽全力也不过拿了个第四。 　　虽然不算丢脸，但和明宸亮眼的第一没法儿比。 　　偏偏明宸并不是个爱炫耀自己的性格, 得到了好成绩也不忘夸别人，说的还言之有物，好几个歌手都有点喜欢他了。 　　所以他这会儿怼肖扬, 倒是没人觉得他狂妄，或者是膨胀了，毕竟谁都看得出来，他只是和肖扬一个人特别不对付而已。 　　“都是同行，大家好好相处。”最后，一位老资格发话了，肖扬一肚子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恨恨瞪了灰路一眼。 　　傍晚，节目已经录了四个小时，到了中间的休息时间。 　　他跟着众人进了休息室，找到角落里一张小沙发，一屁股坐下去。 　　有点糟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凉，抑或真是过敏的影响，状态不仅没变好，反而渐渐恶化了。 　　头脑有些昏沉，口干，手软绵绵的提不起劲来。 　　[明宸先生，您现在的健康状况评级为B级，微恙。体温38.4度，高于正常体温，建议您及时就医，卧床休息。]系统说。 　　[发烧而已。]明宸摸了摸额头，在心里说：[节目录完再说吧。] 　　系统便不再说话，判定情况不危险。只道：[那么，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虽然不是大事，但难受是实打实的。 　　明宸闭着眼睛把自己塞在小沙发里，有工作人员过来小声询问情况，他再三表示没问题，那边商量过后同意了。 　　反正离轮到他唱也不远了，下半场的第三个，唱完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就让他先退场。艺人身体不适的情况并不少见，节目组自有一套应对流程。 　　偏偏有人要在这时候提出质疑。 　　“你们就这么对待他的吗？看起来很严重啊！”肖扬抓住工作人员：“节目组没有医务人员的吗？” 　　“啊？”来看情况的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很年轻，工作经验不长的那种。被这么一问，她有些慌乱：“有的有的……我让人拿医药箱来。” 　　“得看看多少度啊，要是发烧严重不是小事，耽误治疗你们负得起责吗？”肖扬严肃说。 　　“好的好的。”小姑娘吓懵了，天然害怕“你们负得起责吗”这几个字。 　　“你也是，”肖扬转过来说明宸：“不能为了工作不顾身体啊，这是最需要重视的东西，革命的本钱！” 　　“对对对……”小姑娘头昏脑涨。 　　嗡嗡嗡，嗡嗡嗡。 　　明宸感觉肖扬就像个在你半梦半醒之际钻到你耳道里的蚊子。 　　情绪快炸开了。 　　之前在副演播厅看表演，音响声音很大，又需要集中注意力，闹得有点耳鸣。现在他只是想闭上眼睛，安静地休息几分钟。 　　就他妈这么难。 　　这一瞬间，明宸“讨厌的人”排行榜里，肖扬以坐火箭般的速度从中下游一路向上蹿。 　　什么郑佳期，什么柳茶，什么关荷，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们仰望着，仰望着肖扬突破大气层，进入外太空，砰一声。 　　宇宙大爆炸。 　　“出去。”他用力睁开眼睛，瞪着门口逼逼叨叨的两人。 　　“……”小姑娘反应了两秒，立刻拉开门钻出去。 　　肖扬还僵硬地站在原地。 　　“你也出去。”明宸说。 　　他这一句杀气很足，但泛红的眼眶强行降低了气势，显得委屈巴巴的。屋里几个人都看不下去了，全体起立推搡着肖扬出去了。 　　终于清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跳跳进来了。 　　“哥，喝水。” 　　“唔……”明宸坐起来，按了按喉咙：“快开始了？” 　　“嗯。”林跳跳小心翼翼说：“还能再休息五分钟，我看着呢。” 　　说着把手机给明宸：“微信好像有消息，你要看看吗？” 　　明宸看了一眼，司延安问他怎么样了顺利吗什么时候结束。他敲字回复说还行，不会太晚。 　　“还好吗哥？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真没事。”明宸说：“不要折腾了吧。” 　　在副演播厅呆了两首歌的时间，终于轮到他了。 　　他打了个招呼进了后台，林跳跳等在外面，跟上去递水。明宸接过来喝了一口，发现是甜的。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后台到舞台之间连着一条长长的甬道，墙上象征性地嵌了两盏灯照明。 　　走到一小半的时候，前面来了个人，是上一个唱完的肖扬。 　　明宸现在头晕得厉害，实在不想再理他，连一句话都懒得说。对方似乎也是一样的想法，低头看着手机。 　　只是在快要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笑。 　　明宸下意识皱了皱眉，却在这时听到手机响了。 　　手机在林跳跳手里，他怔了怔，看到小姑娘吓了一大跳似的，差点没握紧他的手机。然后迅速调了静音。 　　“谁？”明宸问。 　　“呃……”林跳跳看着屏幕，咽了口口水：“不要问了吧……” 　　“给我。”明宸一阵反胃，抢过手机接听。 　　没有人说话。 　　“谁？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宸压着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不说话我就报警了。”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摩擦声，他能感觉到确实有个人。 　　三秒后，电话挂断了。 　　“哥……”林跳跳看着明宸恐怖的脸色，有点害怕地推了推他：“要上台了……” 　　明宸把手机还给林跳跳，心里的恶心得快吐了。 　　电话难不成是肖扬打的？ 　　首先，肖扬有他的电话，《声之旅》第一次全体开会的时候大家互相交换过号码。 　　第二，他有动机，他们俩关系不好，在节目组里也是竞争对手。 　　第三，刚刚他拿着手机离开的，完全有作案时间。 　　太恶心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明宸深呼吸一口气，拍拍林跳跳的肩膀上了台。 　　挺热闹的歌，他尽力了。但这个状态，肯定不是最好的发挥。 　　明宸唱完挺失望的，对自己失望。他感觉没能投入进去，没能唱出自己想要的感觉，也许是顺利的完成了，但，失望。 　　就是失望。 　　观众的掌声还是很热烈，他在台上不动声色，下了台整个人松了劲儿，靠着墙壁闭眼几秒，重重一拳砸在墙上。 　　头顶落了一捧灰。 　　“……”林跳跳吓坏了：“哥！哥你怎么了！我觉得唱得很好啊！” 　　明宸摇摇头，往副演播厅去。 　　他是不舒服了，但比赛里没有同情分。不好就是不好，这一场，他已经没有资格再期待自己的名次。 　　哪怕是末位被淘汰，他都不觉得奇怪。 　　节目还没录完，电视台的医生过来给他量了体温，开了点药，表示问题不大。 　　明宸本人也坚持，硬是在那儿录完了全程。 　　最后观众投票，他拿到结果，第一次有点害怕翻开。 　　“第几？”灰路看他。 　　明宸回过神，打开那张卡片。 　　第六。 　　“可惜了。”灰路说：“我觉得这首歌你还能唱得更好一点。不过不淘汰就很好了，下次继续。” 　　“嗯。”明宸缓缓松了口气，觉得疲惫从脚底漫上来。 　　这次是甜妹被淘汰了，女孩子心思敏感，一直哭，大家挨个安慰她。 　　肖扬拿了第三，不知道为什么还挺得意，跟甜妹说的话看似安慰，但句句都透着一股子居高临下。 　　“终于结束了！”散场时，林跳跳大大松了口气，快速收拾东西：“赶紧回家休息……” 　　“等等，我还有个事要做。”明宸说。 　　“啥？”林跳跳傻了。 　　“扔垃圾。”明宸说。 　　强行把林跳跳打发去停车场，他在电梯间等了一会儿，堵住了肖扬。 　　他正跟人打电话，猝不及防被揪着衣领摁在了墙上，砰一声！ 　　“嗷！”他吃痛，调儿拔高八度。 　　因为脸被摁在墙上，根本没看见是谁在拽他。 　　伸手推墙挣扎了十几秒，发现根本挣脱不掉，他立刻老实了，抖如筛糠，一阵哭腔冒出来。 　　“求求你我身上真没钱！！！支付宝转账行么？！” 　　明宸忍着怒意：“电话是你打的吗？” 　　“什么电话？”肖扬茫然。 　　“说实话！”明宸拽住他又狠狠撞了一下墙，把他脸上蹭得全是白灰。 　　“啊啊啊！”他尖叫一声：“对对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电话，不是我！……啊不对是我是我，放了我求求你，都是我都是我……您还要打电话吗我可以继续打……” 　　明宸一愣，狠狠皱紧眉毛。 　　他好像连自己的声音都没听出来，逻辑也乱七八糟。难道真不是？ 　　那又会是谁？ 　　正在这时，铃声又响了。 　　明宸用的一直是系统自带的初始铃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传出老远，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他缓缓放下肖扬，看了眼来电显示，又是陌生电话。 　　真的不是肖扬。 　　明宸没接，把电话挂断了。 　　过了五秒，铃声又响了。 　　明宸接了起来。 　　对面起初还是那样的沙沙声，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电流的杂音还是对面的环境音。 　　明宸等了一会儿，冷冷道：“我知道了，你想进监狱。” 　　“……”三秒后，那边终于有了人声。听声音属于一个中年男人，有些奇怪的喉音。 　　“……明明。”那人说着，呼吸渐渐重起来，像是在兴奋感，口音粘腻：“……还记得爸爸吗？” 第95章 　　司延安在客厅支起平板, 蓝牙音箱里播放出《声之旅》的片头。 　　他去厨房给倒了一杯柠檬水，一杯甜牛奶，端出来放在桌上。 　　等了一会儿, 明宸还没回来，司延安按了暂停，上楼浇花。其他都浇了, 唯独绕开那盆昙花，好像生怕花看到他就不想活了似的。 　　还是留给小朋友吧, 他暗暗想。 　　距离明宸录节目时突然生病已经过去一周了，他烧虽然退了，却一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有时候司延安都会想, 是不是他养什么都养不好的毛病发作在明宸身上了。 　　但想想不可爱活了十几年，就稍微安心了一点, 动物和植物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吧。 　　水浇完, 他从兜里掏了根烟出来，到底没点燃，站在天台上吹了会儿风。 　　没过多久, 引擎声音响起, 他转身下楼, 明宸刚好开门进来。 　　“我回来啦。”明宸笑着说，眼周有点淡淡的发红, 在他这儿就是累了的标志。 　　之前在剧组有时候熬大夜, 第二天他就会顶着一张仿佛哭了一夜的脸出现，还是司延安追着他敷眼睛才勉强弄掉。 　　这会儿虽然没有那么严重, 看着还是有点委屈。 　　“吃过了吗？”司延安等他换了鞋，把桌上的甜牛奶递给他。 　　“任平老师请我吃了肉夹馍……”他坐到桌前，摸摸肚子：“吃了四个, 有点撑。哎呀开始了吗？” 　　司延安刚刚点开视频，进度条开始往前走。 　　“嗯，六点更新，等你一起看的。那我随便吃点。” 　　本来准备煮意面，方便快捷味道足，他俩都挺喜欢的。明宸吃过他也能做，不过是面条少放一点。 　　不，是少放很多。 　　很快，司延安端着盘子出来了，明宸搂着一个柠檬形状的抱枕，手里捧着牛奶，脚搁在椅面上，膝盖戳进抱枕里，整个人缩成一个可爱的小团子。 　　他眼睛直直盯着屏幕，半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司延安下意识柔和了表情，走过去把盘子搁在桌面上。 　　“这期是第几来着？”他问。 　　“第六……”明宸叹气：“我讨厌桂花。不然肯定要更好一点的。” 　　“没淘汰就好，花期也快过去了。”司延安坐下来，顺手把他挡到眼睛前面的头发顺到耳后：“我开投影？” 　　明宸点点头。 　　司延安刚站起来，就看到明宸又打了个哈欠。 　　“不开了。”司延安坐下：“把牛奶喝完，去睡觉吧。” 　　“嗯？”明宸迷糊了一下：“为什么？说好陪你看的。” 　　“之后也能看，昨天不又拿了第三吗。也就是说，起码下下个星期都能一起看。”司延安拍拍他：“快喝。” 　　小朋友确实是困了，犹豫了一下没反对，仰头把牛奶全喝完，就上楼去了。连脚步都不像往常一样劲劲儿的。 　　司延安暂停视频，上楼安顿他洗漱完了，退出房间。顿了顿，他再次上天台，浇了那棵昙花。 　　明天无论如何不能再浇了，他有点焦虑地想着，撕了张便签贴在上面，提醒自己。 　　然后才回到平板前，插上耳机。 　　意面虽然凉了，但他无所谓。 　　节目时不时会有明宸在副演播厅的镜头，他索性没有跳过别人的部分，从头开始慢慢看。 　　平心而论，这个节目对于明宸来说很吸粉。 　　他不像一般偶像，有着很多纸片人包袱，混在普通人中会显得格格不入。相反，他在什么群体里都能顺利融入。 　　就像这个节目，台前同伴在唱歌，台下大家难免要点评一下，阐述一下自己的音乐理念。 　　明宸当然也要说，但他几乎全是夸。 　　问题他还不是“好好好”那种夸，他能夸得言之有物，夸得有理有据，从表情到语言都跟真诚得你不得不信，整个副演播厅春暖花开。 　　有时候也会开开玩笑，说点无伤大雅的事实，观众也能感受到他确确实实在认真看，也确确实实会欣赏别人的优点。 　　随手一开弹幕，都能看到那种明显是路人的人发言表达对明宸的喜爱。 　　“真的挺可爱一小孩儿。” 　　司延安笑了笑，很快又抿起嘴。 　　这一期，明宸状态不太好。话不如之前多，镜头也少。 　　果然是录节目的时候就不舒服了。 　　这种事无可避免，做艺人，就是这些时候最辛苦，因为没有人可以替代你，机会也损失不起。 　　节目过去到一半的时候，制作组把明宸生病的这一段剪了出来。先是众选手从休息室鱼贯而出，一位工作人员问怎么了，肖扬说明宸不舒服。 　　“应该是发烧了，他早上状态就不太好。”灰路对工作人员说：“如果有医生，最好能来看一看。” 　　这时有挂着工作牌的编导过来，问：“他还行吗？” 　　灰路比这OK的手势：“他说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司延安的面条吃不下去了。 　　视频切到明宸的单独采访，司延安知道，这是过了四天才去补录的，本来第二天就要去了。 　　“我自己的状态我知道，确实可以的。”明宸说：“这点小事，没必要耽误节目组。不过大家都出去把空间让给我，我还是蛮感动的。”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是啊，他们都很照顾我。” 　　“小事而已”。这四个字，听得司延安心情无比糟糕。 　　为了等他在家门口淋雨淋得湿透，是小事。过敏了也是小事。在录节目的时候生病发烧，还是小事。 　　在知道小朋友不是亲生的之前，他几乎没注意过这样的细节。 　　可现在他知道了。 　　很难不多想。 　　节目还在继续，下半场，明宸终于出来了。 　　司延安是不知道他哪里发挥失常，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会认为这就是平时的明宸。选的曲子欢快活泼，也好听。听完心情很好，简直是享受。 　　然后评审组出场，说了一堆缺点。 　　司延安：“…………” 　　一口气憋在胸口。 　　明宸后面还有两个人，他回到演播厅的时候，状态似乎更不好了，接下来都没什么戏份。 　　但司延安盯着这加起来不过三十秒的镜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仅仅是不舒服。 　　感觉像是……情绪上的焦躁。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但从这期节目录完，到现在已经一周了，他什么也没说。 　　进度条依然在向前走，耳机里传来不知道谁的点评声。司延安有些出神地一直看到节目结束，连赞助商都跑完了，才摘掉耳机。 　　*** 　　翌日，司延安一早接了个电话，匆忙赶到奶油草莓酒吧。 　　进门时，门上的吊铃清脆响起。 　　“嗨！”周凯源正在吧台后面计货物数量，扭头瞥了司延安一眼：“来啦。” 　　“说吧。”司延安皱着眉走过去。 　　“喏，文件都在桌上放着呢。坐下看吧。”周凯源道。 　　司延安这才看到那个牛皮纸袋，因为吧台也是原木色的，不太显眼。 　　他深呼吸一口，打开了。 　　“挺难查的，你家小朋友，不然我也不会耽搁这么久。”周凯源一面蹲着数瓶子，一面说：“一开始我揪着‘明宸’这个名字不放，怎么查都死胡同，后来才知道他改过名。” 　　“……” 　　“逻辑还挺简单的，他小时候叫陈明，改的时候给倒过来了。” 　　周凯源有关系，一旦找到了突破口，很多事情清清楚楚。 　　司延安从时间线倒序开始翻，看了一页眉毛就拧了起来。 　　“养父叫陈国栋？小学老师？不是开饭馆的？” 　　“退休了，就这两年的事儿吧。”周凯源站起来：“不过你往后看，不是真养父。你家小朋友怎么说呢，命挺不好的吧，后面有份记录，是我找人问来的。不保证绝对真实。” 　　往后翻了一页，是份简单的文字记录，没有任何文笔可言。 　　明宸十四岁进现在的公司当练习生，在那之前都生活在养心斋里。“心姐”和“陈哥”，都是崇城本地人，养心斋曾经是一家小吃店，“陈哥”父辈传来来的房产。在明宸十二岁那年他们才改做现在的生意。 　　早年小吃店生意并不好，旧城区附近没拆迁前，那处是著名的脏乱差区，连小学初中都是那片儿里师资最差的。 　　明宸转学进那儿的小学都是十岁的时候了，直接上的五年级，那之前没有任何记录。 　　至于什么时候来到养心斋的，据附近的人说，大概是再往前数两年。都说他是个孤儿，太饿了去找陈轩昂小夫妻俩讨吃的，结果人小夫妻看他可怜就收养了。 　　底下断断续续有不少“口供”，都是说小孩儿挺可怜的，不怎么会说话，多亏人家心好，不然指不定早死外边儿了之类。 　　司延安看得心惊胆战，几乎不敢往后翻。 　　“他不是……有个养父么。”司延安一出口，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周凯源听见，叹了口气，给他倒了杯温水：“那不是个好人，听说打孩子。你没看见么？有人说看见小孩儿浑身是血的敲小吃店的门。” 　　“……”司延安狠狠闭了闭眼，久违的感觉到心脏跳得太厉害，厉害到手都在抖。 　　“算了，我跟你说吧。”周凯源见他这样，拉了张凳子来：“那个养父，倒是通过正规途径收养的明宸。不过不是在崇市，是在茶市。” 　　“……”司延安看向他。 　　“明宸以前是被茶市福利院接收的孤儿。我特地找人去查了档案，‘陈明’是养父陈国栋给他该的名字，在那之前他连个名字都没有。最神奇的是，你猜他到福利院的时候几岁？” 　　周凯源说罢就觉得不妥，自己这与其跟说什么八卦似的，司延安大概率接受不了，赶紧迅速给了答案：“八岁了。” 　　司延安没说话。 　　“再往前的记录真的找不到了。最早就是在茶市某区派出所，被人报案送过去。说小孩儿在外面流浪没得吃，跟只猫抢包子。唉。” 第96章 　　“嚯？你怎么了？”周凯源看到司延安的脸色, 恐怖得吓人，打给120都不为过了。 　　不至于吧，虽然的确是挺可怜的, 但也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了啊？世界上比他苦命的小孩儿多了去了……难道是情侣听不得？周凯源暗暗想，我不懂啊！ 　　司延安右手握着杯子，水面微微颤动。 　　等了好久, 周凯源感觉自己都要睡着了，才看见他动了一下。 　　“你……唉, 算了，你坐着吧。”周凯源回身蹲下，继续理酒瓶：“要是不舒服就叫我。” 　　司延安完全没听见周凯源在说什么。 　　头疼得快炸开了。 　　茶城, 八岁，被送到警局的小孩子, 跟猫抢包子。几个关键词合在一起, 他根本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周凯源不会给他不可靠的调查报告，况且里面有很多正式的文件。 　　也就是说，当年那个黑乎乎的, 怯生生的小孩儿, 就是明宸。 　　但怎么可能呢？ 　　他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脏小孩儿和明宸, 他们差得太远了。 　　当年那次“旅行”他记得非常清楚。 　　他那时候也还小，多少有点中二的毛病, 学校里日子过得不顺, 情绪上来了就想到没有任何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 　　他拿了钱，踹了点随身物品就走了。 　　严格意义上说, 那该叫逃学，反正父母也没担心他的安全，甚至没有大张旗鼓的找。 　　他搭了火车一路向北, 前后走了十天，到了茶城。 　　茶城并不是他的目的地，他没有目的地，只有“经过”而已。这个城市和之前经过的几个没什么不同，小吃店都是来来回回那几种排列组合。 　　商场长得差不多，绿化带的树种的是同一种，脏乱差的破旧城区，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仿佛是复制而来的无聊景色。 　　那时他满心厌烦，已经在想着要不要下一站坐得更远些，比如跨三个省出去……就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看到了小脏孩儿。 　　这趟旅程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值得纪念的，有趣的节点。 　　警惕，凶狠，没有表情，不太会说话。 　　这是司延安记住的关键词。 　　很有趣的小孩儿，像个野生动物，那双眼睛看着他，好像在骂人。 　　就是在骂人，骂他矫情，骂他脑子不好使，骂他你懂什么人间疾苦，骂他不被人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就你事儿多。 　　司延安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初具体是怎么安慰小孩儿的，但他记得大概的意思。 　　因为不可爱是在那时候捡的，即使过去了十几年，他偶尔还会想起来。 　　那些话或许是对小脏孩儿说的，也或许是对自己说的。 　　——你很可爱。你值得被人喜欢。 　　“靠，司延安！”周凯源一扭头吓一跳，脏话都蹦出来了：“别别别，别搁我这儿哭我求求你。” 　　司延安用力深呼吸，瞪他一眼，周凯源才松口气：“没哭就好，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怎么了……” 　　可怎么会是明宸呢？司延安用力掐住眉心。 　　明宸能说会道，给他一段空闲可以叭叭地说到睡着。和谁都能相处得很好，表情也很丰富，笑起来甜到谁见到他都会爱上。 　　就像他想象中的幸福模板能够刻画出的样貌。 　　事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我劝你两句。”周凯源看着他不忍心：“这事儿呢，他不告诉你，肯定就是不想说，不想被你可怜。反正都过去了，什么流浪小孩儿人渣养父的都不存在了，人家正正经经娱乐圈小流量，跟全国人民比就是成功人士。” 　　见司延安不说话，周凯源继续叭叭：“你也说了，他当初跟你在一起，也没管你要钱要资源的，说明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懂你们基佬，但不管性向怎么样，总归是男人嘛，谁不想要点面子？谁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做出点事业来？” 　　“要我说，你这资料就多余查。又不是男女结婚要为了孩子考察祖宗三代，既然喜欢了，就多点信任。你说是吧？” 　　周凯源不知道事情的渊源，说了些废话，有几句却值得多想想。 　　司延安想着，他不知道明宸是当年的小孩儿，那明宸知道是他吗？ 　　不清楚。 　　虽然他那时候已经是高中生了，不如明宸变化大，但小孩子记性差，又只有一面之缘，不记得也很正常。 　　而明宸不想提，他也就不能提。 　　只能装作不知道。 　　周凯源有句话说的对，都过去了。 　　想明白，他把文件袋放回桌上：“麻烦你了，帮我烧掉。” 　　“行。”周凯源爽快地在嘴上拉了个拉链：“保密。” 　　说罢迅速调了两杯酒，放吧台上滑给司延安：“来一杯？” 　　司延安勉强扯了扯嘴角，一口灌了下去。 　　*** 　　在奶油草莓喝了整整一天酒，司延安回到家，味道像刚从酒缸里爬出来的。 　　明宸比他还早回来一会儿，衣服换到一半跑下来，看到郭盔艰难地抬着他走。 　　“哎哎哎我来！”他迅速把T恤套上，一把把人抱起来。想想不妥，转了个圈背了起来。 　　司延安其实没那么不清醒，只是身上使不上劲儿。他拍拍明宸，让他把自己放沙发上，然后声音嘶哑地让郭盔赶紧走。 　　“得。”郭盔拍拍脑袋：“我就是你的工具司机，行吧你是老大我听你的！” 　　说罢就要走。 　　明宸被司延安抱着，挣不开，努力探了颗脑袋出来：“郭盔！” 　　“哎！”郭盔以为要说什么呢，精神地转身。 　　“上去帮忙浇个花！”明宸喊。 　　“…………” 　　郭盔十分没有人权的进行完劳动，把门带上走了，司延安还是没松手。心疼得厉害。恨不得把小朋友叠起来，塞进兜里，或者一口吞下去。 　　但到底还存着几分理智，他过了几分钟就松手了。 　　倒是明宸没立刻走，手摸上他额头，小指上的尾戒是不一样的光滑触感。 　　“难受吗？要睡觉吗？” 　　司延安喉咙疼得厉害，脸上却愈发没表情，摇头。 　　“……开个视频看看吧。”明宸起身开了投影，连了平板，又坐回了原位。 　　他挑了一部无脑综艺，嘉宾和主持人聊些鸡零狗碎的事。 　　司延安闭着眼睛听，脑子里全是小时候遇到明宸的画面。循环播放一整天，都不带个中场休息的。 　　半晌，他把手伸进明宸衣服里，摸到后背。 　　小朋友下意识挺了挺腰，发出可爱的呜咽声。 　　光滑的皮肤，很滑，散发着热量。 　　司延安手向下，脊椎骨在皮肤上形成圆润的凸起。他摩挲片刻，来到起伏更明显的地方。 　　“唔……”小朋友呼吸急促起来，有些微的闪躲。 　　非常可爱的反应，像是害怕，又像是迎合，永远带着一点不知所措。无论这样的场景是不是发生过，他总是有一点羞涩的。 　　司延安没有继续往下，掌心贴合肌肤，微微用力地摸了摸。 　　“尾巴。”他哑着声音说。 　　明宸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了，蔓延到耳朵和脖子，不知道衣领下面会红到哪儿。 　　他胸口起伏，声音飘忽，无意义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要纹个尾巴？”司延安咬住他的耳垂，轻轻拽了一下。小朋友手一抖，有些撑不住似的往前倾。 　　“可……可爱。”他说。 　　“为什么有尾巴就可爱？” 　　“……” 　　明宸有些受不了了，整个人发着抖。司延安能感觉到他用力靠过来，像下雨天寻求热源的小猫咪。 　　“因为……猫可爱。想像猫一样可爱。哥，哥你喜欢吗？” 　　司延安狠狠闭上眼睛。 　　视线里又出现了那条长椅，小孩儿坐在他身边，身上脏兮兮的。 　　但曾经模糊不清的面容，却在此刻变得清晰。 　　是明宸。 　　他分不清是想象，抑或真的是挖掘出来的，埋藏在深处的记忆。 　　小明宸板着脸，眼睛冷漠地看着他。 　　“猫，比我，可爱。” 　　“你更可爱。”司延安这一声哑得几乎分辨不出发音。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避免把小朋友抓痛了。 　　“你更可爱，小宸。没有猫能比你可爱。” 　　………… 　　司延安听到闹钟响，艰难地睁开眼睛。身边的明宸睡得像没听见一样，半点动静都没有。 　　反应了一会儿，他坐起来摁掉闹钟。七点。 　　房间里一片狼藉，被子只有一半在床上，还全都被明宸团吧团吧抱着。 　　难怪他夜里总觉得冷。 　　卧室门都没关，他走出去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垫子散得到处都是，一条小毯子落在楼梯上，大概是上楼的时候卷住的腿，没顾上，随脚踢开了。 　　最可怕的是，角落的跑步机竟然倒了，上面原本放着的一瓶水滚到地上，瓶盖也没盖，水洒了一地。 　　总之，乍一看仿佛家里遭了贼。 　　司延安怎么都想不起来跑步机是怎么倒的了，但记得小朋友滚烫的身体，在他耳边哭着喊着，说不要了。 　　然后折腾到后半夜。 　　酒这个东西，也别喝了吧。他站在楼梯口发了会儿呆。 　　正要下去简单收拾一下，身后有动静了。 　　“卧槽……”明宸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抓着自己左臂看。 　　“？”司延安过去。 　　“……男神。”明宸呆呆看着他，把手臂内侧往外掰给他看：“这个……是不是得贴个创可贴？” 　　之后半小时，两人在家里忙得飞起。 　　先是急急慌慌放水洗澡，然后给明宸哭肿了的眼睛敷冰块，然后用了两盒创可贴才把他露在外面的吻痕给盖上了。 　　司延安贴着贴着自己都有点焦虑，操，禽兽吧这是。 第97章 　　昨天确实有点过了, 明宸今天走路都有点不太自然。幸好是去《声之旅》开会，不是去任平那儿练龙拳。 　　上车的时候，司延安跟了上去。 　　“你也去啊？”明宸意外了一下。 　　“嗯。”司延安平复了一会儿心情, 揉揉他脑袋：“我不能去吗？” 　　小朋友傻笑了一会儿。 　　节目已经录到第五期了，司延安把人送到，没有跟着他上楼。 　　在剧组还好, 一段时间都是相对密闭的环境。 　　综艺节目不一样，人员来来往往, 相互也不知道根底，司延安没打算在这儿表现得太明显。 　　他随手抽了份剧本出来，刚看两眼, 傅永川给他打了个电话。 　　顺手接了起来。 　　“嗨，宝贝儿~” 　　司延安摁了挂断键。 　　电话又响, 再次接起。傅永川咳了两声：“小郁啊……” 　　司延安好悬没再给他摁掉, 耐着性子说：“奏。” 　　“没啥大事儿，问你出不出来玩。老云和她家杜老板还有钱钱还有kissy都在，麻将三缺一啊。” 　　“不去。”司延安干脆利落。 　　“啊？为什么啊！你现在不是无业游民吗, 娱乐一下的时间没有的？”傅永川大惊。 　　司延安皱眉：“陪明宸录节目。” 　　傅永川：“………………” 　　傅永川竖起拇指, 虽然司延安看不见：“可以的, 司助理，你家宝贝儿给不给你发工资啊？” 　　司延安懒得跟他解释, 只说：“下次吧, 最近他遇到点事，我得跟着他。” 　　“噢！”傅永川立马严肃了：“行, 那你呆着吧。” 　　对话结束。 　　他说真的，昨天想了一夜，今天又考虑了一路。 　　明宸不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这事儿无解。他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还有些问题，但人与人之间，哪儿有完美的关系。 　　问题可以慢慢解决，但出什么事就不好了，他决定在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就跟着小朋友。 　　转眼，《声之旅》已经录到了第五期。 　　随着补位嘉宾的不断填充，明宸在节目里的优势渐渐少了。 　　不过换成谁都是一样的，观众缺少了新鲜感，自然而然不如一开始那样感到惊艳。 　　第五期录完，司延安直接在后台等他。 　　电视台他是想进就进的，随便一个电话打给哪位编导，谁看见都不敢拦他。 　　“怎么样？”司延安问。 　　他在后台听台上的声音听得不真切，也没听出谁唱的好还是坏，名次也不知道。 　　“不怎么样。”明宸叹口气，妆没卸，下眼皮被化妆师涂了亮闪闪的粉。 　　司延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淘汰了吗？” 　　“还没。” 　　“那不就好了。”司延安说：“不过淘汰了也没关系，已经第五期了，很好了。” 　　这是他看节目时的真实感受。 　　有很多专业歌手，来这个节目也不过是一期两期游，明宸在这儿呆了五期，已经是相当好的成绩了。 　　无论是微博路人，还是节目组的嘉宾，都已经对他表达了认可。 　　明宸这次却没应声，一路到家都有些沉默。 　　“《少年行》快要进组了吧。”司延安问。 　　“下周。”明宸泡在浴缸里，闷闷说：“要是淘汰了，就正好进组。如果没淘汰，就要两头跑个三天。” 　　过了一会儿，他把鼻子埋到水下，骨碌碌吐了个泡泡：“我还是想撑到第七期。” 　　司延安很少看到他这么不服输的样子，心里有一丝触动。 　　然而这件事上他帮不了什么，只得默默地看着。 　　要打赢一场仗，选曲尤为重要。 　　明宸为了第六期，特意去找客萧然商量。 　　两人在录音棚里一呆就是一整天，最后司延安不得不帮明宸去和任平老师请假。 　　任平听司延安说了情况，板着张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上下打量他。 　　半晌，他挑了家餐馆，让司延安陪他吃饭。 　　上一次见到任平，还是在侯文昌弄的那个试镜会上。 　　会前他和任平有过短暂的交流，大概是椅子在哪儿我给您搬一张吧之类的。司延安对这位印象尚可，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雷点。 　　要他来说，明宸那拳打得比这位正统的前辈还要好，只是他懂得外行不发言的道理，从没跟谁说过。 　　“你是小宸的？”任平喝了口茶，问道。 　　“朋友。”司延安说。 　　任平又不做声了，垂着眼皮思考起来，从头到脚都写着不近人情。 　　明宸去找这位帮忙时，司延安还没回来，不了解细节。此刻在这儿坐了一会儿，他就知道明宸一定花了很多心思。 　　如果相同的情况的情报换到他面前，司延安觉得，自己一定做不到明宸这样。 　　任平似乎和他想到一起去了，他道：“小宸，在你们这圈里，难得。” 　　司延安颔首：“是。” 　　“就是你，也得承认，有些方面，你不如他。我不是说功夫。”任平道。 　　“我明白。” 　　任平不会一直呆在崇城，再过半个月，和武术指导彻底交流完，就要回老家了。 　　他似乎有些伤感，打开了话匣子，和司延安说起明宸来。 　　说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在他水果店前面看摊子，又是怎么通过视频资料自学的龙拳，天赋异禀，可塑之才，未来无可限量。 　　司延安听得入神，直到茶空了，他为任平又倒了一杯。 　　“所以说，有些方面，你们真的不如他。”任平最后又重复了一遍。 　　司延安点头。 　　“要好好待他啊。不要辜负。”任平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有些感慨：“是个好孩子。” 　　*** 　　周一，《声之旅》第六期录制当天，整个崇市强降雨。 　　郭盔能把车开到，都亏得这部SUV地盘高，否则搞不好就淹路上了。 　　电视台的地下停车场都积了一层薄薄的水，司延安举着伞把明宸送到电梯口，看着他上去。 　　“你们先回去，晚上来不来看看情况。”明宸再三叮嘱：“千万别在这儿等着，要是真淹了反而麻烦。” 　　司延安捏捏他：“上去吧。” 　　明宸笑着挥手。 　　电梯合上，司延安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踩着水哗啦啦出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天冷风嗖嗖的，他敲敲车窗，郭盔把窗户摁下来，探出头：“咋了老大？不上来？” 　　“围巾拿给我。” 　　“噢噢噢。”郭盔手往后座摸，摸了半天才摸到那条围巾，递给司延安：“哎不对啊？你不回去啦？” 　　司延安唔了声：“你走吧，等我电话。” 　　郭盔向来知道自己永远问不出任何问题的答案，于是比了个OK的手势，油门一踩就出去了。 　　水溅了老高。 　　司延安举着伞，没走内部电梯，而是顺着停车场出了门。 　　《声之旅》有观众，因为兼顾大众评审资格，售卖不是有钱就行，自有一套台里的规则。但拿到票的“大众评审”们还是很兴奋，有不少人很有劲儿的早早过来排队。 　　比如现在，司延安举着伞远远看去，就有起码二三十人，穿着雨披或者打着伞，狼狈地站在电视台大门外。 　　录制下午才开始，通常观众中午一点才被允许进场。 　　不过今天外面天气情况恶劣，司延安只是原地站了会儿，就看到里头有保安出来，和门卫说了什么话，接着大门打开，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进去了。 　　司延安等他们进得差不多，才慢悠悠走到大门口，递出自己的票。 　　紫色印章一戳，迈步走进去。 　　《声之旅》的舞台做得确实很不错。 　　视频里看，已经相当梦幻，真正坐到台下座位，才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坐下没一会儿，陆陆续续又进来了不少观众。 　　终于，接近两点时，他右边空着的座位来人了。是一对小姑娘，其中一个拿着明宸的手幅，一个举着灯牌板子。 　　看来是两个小粉丝。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话，旁若无人，完全没往旁边看。司延安把帽檐又压低了些。 　　“可可她们说宸妹上一期成绩不好来着，”右边的短头发妹妹说：“567三选一。” 　　“气死我了，什么叫没有新鲜感了，一个人你还想要几个新鲜感啊，气死了气死了……” 　　她们俩开始掏纸巾擦头发和淋湿的包。 　　“今天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幸好我们买到票了。”左边这个姑娘戴了个粉色的手环，叹了口气：“有时候真觉得挺没意思的，我是粉丝我还不能说一句好了。昨天跟一个傻逼吵起来，对方非说我滤镜八百米。我就寻思着我又不是弱智，还没权利说表扬人了吗？别人唱的好的我也有说啊。” 　　“下次别跟他们掐了，他们根本不会听的……” 　　司延安听得挺有意思，等到她们两安静下来，才拿出手机随便刷了刷。 　　又等了半小时，台上调试机器开始出现噪音，观众席中才又开始响起各种讨论声。 　　“你说宸妹今天会唱什么啊？” 　　“上次是什么？” 　　“可可小窗跟我说是……你别往外说。” 　　粉手环的女孩子这一句压得特别低，司延安也没听清。不过他一早知道是什么歌，倒是不用她们来剧透。 　　“哇，可以诶！好适合他啊……不行了我现在就想看第五期！” 　　“哈哈哈马上就可以看第六期了啊！我们宸妹现场一直不错的，生日会的时候他不是唱《许愿》了吗，超稳的——” 　　“就是啊！他唱许愿超好听的，不过这个毕竟是比赛，他应该会选难一点的歌吧……” 　　“唉，宸妹吃亏啊。” 　　“就是，他又不是不会炫技，但那几个评委有毛病，说他唱炫技歌‘丢失了宝贵的东西’，尼玛，敢情唱普通歌就是没新鲜感，唱炫技歌就是不诚恳，我原地提起一板砖，敲你妈的。” 第98章 　　司延安听笑了, 偏头咳了两声。 　　两个姑娘注意到他，红着脸不作声了。 　　明宸今天选了什么歌，他还真不知道。那天他和任平吃饭, 回来时忘了问，后来明宸就不肯说了。 　　他这么重视这一期，估计会选一首“新鲜感”强的歌吧。司延安想。 　　节目开始, 省略一些调试的环节，今天第一个上场的是肖扬。 　　明宸有一次提过他, 说他人不行。 　　司延安直接给他贴了标签，看到他的名字，后面就跟着“不行”。 　　毕竟能让明宸说出不行, 这人肯定问题很大。 　　肖不行今天唱了首民谣，简单到令人发指。但歌本身很好听, 不知道观众会怎么评价。 　　司延安不懂音乐, 但他也有打分的权利，利索地给肖不行投了个不行。 　　十分任性。 　　身边的两位姑娘并不知道她们的哥哥对这位的评价，嘀嘀咕咕了一会儿, 一个投了票, 一个没投。 　　“总觉得没难度, 我们宸妹来一样唱得好听，比他还好听呢。”短头发说。 　　第二位, 女歌手。 　　歌红人不红, 唱功令人震撼，今天挑了首音乐剧选曲。 　　好听是好听, 就是长得抱歉了点，司延安十分唯心主义地又没投票。甚至嫌投票器麻烦，把它放在了脚边。 　　一旁两位小姑娘刚刚拍完巴掌, 兴奋地都投了票，扭头就看到司延安这动作。 　　“……”她俩一言难尽地多瞧了司延安几眼，可惜武装太严实，看不出来。 　　接着，三四五位都上来了，司延安听着听着，开始抱臂闭目养神。 　　身边的那对小姑娘倒是尽职尽责，每一首歌都在认真地讨论难度、唱歌、情感、各方面综合起来，值不值得她们投出一票。 　　挺可爱的。 　　还剩最后三人，但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设备调试期间，不少观众开始吃带来的零食，不然饿得撑不住。 　　司延安什么也没带，但他也不饿，仍旧闭着眼睛。 　　忽然，手臂被人碰了碰。 　　“那个……大哥。”粉色手环小心翼翼问：“吃吗？” 　　司延安视线从帽檐下穿过，女孩子手里托着一包饼干。那种独立小包装的，海苔味。 　　等了好几秒，不见人拿，她似乎有些尴尬了，想收回去。 　　“谢谢。”司延安出声，接过饼干。 　　“不客气不客气！”粉色手环大大松了口气，然后朝短发女孩子使眼色。两人不知道怎么，好像做成了一桩大事一样激动。 　　出场顺序是当天抽签的，观众也不知道下一个出来的会是谁。 　　司延安几口吃掉饼干，把包装袋塞到口袋里。 　　没一会儿，下一首开始了，观众们窸窸窣窣地坐好。 　　可惜，仍然不是明宸。 　　第六位，女歌手，rapper，灰路。不说是女的根本看不出来。 　　粉手环和短头发似乎都很喜欢她，出场时一直在小声尖叫。 　　司延安觉得欣赏不来。 　　下一个人出场前，两个小粉丝紧张极了。 　　“我们宸妹不会最后一个唱吧？” 　　“最后一个不好啊……” 　　“风水不好！前两期，最后一个唱的都被淘汰了。” 　　“不会吧，不要啊，嗷嗷嗷求求你让宸妹出来……明宸！明宸！明宸！” 　　天不遂人愿，出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狂放地在台上高呼大家好哇。 　　“靠。”短头发沮丧地把矿泉水瓶敲在栏杆上：“真是最后一个啊！” 　　人有的时候就是拼一口气，她俩总觉得最后一个不好，这下应验了，就像抽干了精气似的瘫在椅背上。 　　直到明宸走上台。 　　“明宸！！！！！！！” 　　“明宸嗷嗷嗷嗷嗷嗷嗷——————” 　　司延安猛地往旁边挪了半个身位。 　　“大家晚上好，都困了吗？”明宸举起话筒说。 　　观众席传来一阵哄笑。 　　“我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摇篮曲……” 　　观众又笑，他等了一会儿，接道：“希望大家睡得安稳。名字叫《鲸》。” 　　明宸今天穿了件深蓝的衬衫，袖子很长，露出手指。下身普普通通牛仔裤，头发抓得露出额头，造型很清爽。 　　两个小粉丝已经晕了，一边拿手机狂拍，一边紧张地问：“哪个惊？什么惊？我怎么没听过？” 　　片刻后，舞台灯全黑。 　　穹顶缓缓亮起，出现流动的宇宙天体。低头看，脚下也是。人仿佛骤然浮空，司延安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有种虚幻的失重感。 　　观众小小的惊叹过后，音乐前奏响起。 　　“是我到达的地方，我的鲸啊 　　漫长的，漫长的旅行……” 　　开头一句。短短十秒，整个演播厅都凝固了。 　　空灵的，优美的……女声？ 　　就连司延安都坐直身体，看着正前方的舞台。是黑的，看不见人。 　　“谁唱的？”他听到不远处有人忍不住说话了，但没有人回答。 　　“……他停驻在我的眼前 　　鲸啊 　　慢慢游荡的音符 　　是我怀抱里的温度 　　看见微茫的光……” 　　“飘摇的星辰，落在我手心 　　鲸啊 　　你听见回响了吗？ 　　泛起涟漪的，盛热的光……” 　　后半段没有人再说话了，随着投影里巨大的鲸鱼向台前游去，明宸终于也被光照亮了。 　　他站在台前拿着话筒，认认真真地唱这首歌。 　　这歌调儿很好听，属于空灵系的。高潮部分，整个交响乐团全部发力，瞬间震得人鸡皮疙瘩狂冒。 　　深空宇宙里的孤寂和宏大感全部体现得淋漓尽致，美得像是纯粹的艺术。 　　一曲结束，众人才渐渐回神。 　　明宸鞠了一躬，大家都非常用力地鼓掌。 　　“卧槽卧槽卧槽！！”粉色手环疯了：“我们宸妹会伪音！？气死我了还伪得这么好！有这技能怎么不早说啊！？我觉得评审再没理由说没有新鲜感了啊吧！？还能更新鲜吗！？？” 　　“嗯……” 　　“太好听了真太好听了，好像在哪儿听过我忘了……” 　　“嗯嗯……” 　　台上主持人在说话，右边小粉丝在尖叫，前前后后还有无数嘈杂的声音在讨论。司延安无奈，真的听不清什么。 　　他终于舍得捡起那个不受尊重的投票器，按下了投票键。 　　难怪不肯告诉他。 　　司延安暗暗想，他还会什么呢？ 　　太神奇了，他的宝贝。 　　“九九……”短头发声音有点抖：“我好像……发现个问题……” 　　她刚刚一直附和着应声，没跟那个粉手环一起尖叫。司延安陡然捕捉到这句，下意识集中了一点注意力。 　　“咋了？别吓我？”粉手环说。 　　“宸妹伪音，好像那个‘女神’啊……”她说着，把连着手机的一只耳机塞进粉手环耳朵里。 　　“……女神？谁？” 　　“一个翻唱的大博主，叫尾巴。微博经常发歌的，好像还是个粉头，那谁家粉丝管他叫女神。” 　　“卧槽。”粉手环惊呆。 　　短头发抖得更厉害了，声音也不由自主压低：“你听到吗……她唱过这首，虽然编曲不一样，但是吐字发音是不是……一模一样？这个声线啊……” 　　接下来，两人没再说话。 　　过了很久，那个短头发才喃喃说：“我粉女神好多年。我敢保证，绝对是他。” 　　司延安怔了好一会儿，装作没听见，一刻钟后观众投票统计出来了，明宸拿了第一，两个小粉丝又开始激动了。 　　他等没人注意，才拿出手机，搜索刚刚他们提到的微博名。 　　尾巴。 　　第一个人似乎就是，粉丝十一万。 　　点进去，置顶就一句话：司延安大粉，说哥哥坏话一律拉黑。 　　似乎没有经营什么“歌姬”的人设。 　　不过再往后拉一拉就能看到了，一些网络或者二次元歌曲。他没戴耳机，不好公放，搜索“鲸”这个关键词，发现是前年翻唱过的。 　　尽管没听，他直觉却觉得不用怀疑了。 　　因为微博名叫尾巴。 　　司延安静静翻着微博，选了原创，一条条往前看。 　　[@尾巴：哥哥太好看啦，哥哥的眼睛不是眼睛，是搅动我心湖的绿荫！希望哥哥天天看我，嘿嘿嘿嘿嘿嘿] 　　[@尾巴：扬帆垃圾公司，侯文昌不要脸天下无敌] 　　[@尾巴：旧城区呜呜呜呜呜太好看了呜呜呜想摸哥哥的腹肌] 　　…… 　　[@尾巴：今天见到他了，和他握手了，超开心！晃晃尾巴~~~] 　　[@尾巴：拍了《兽神》的海报！！！虽然还没看，但看海报我就被A晕了，好爱哥哥哦……] 　　除了这些很像普通追星女孩的话，这只小尾巴完全没有提到自己的生活。 　　发歌以外，每一条微博都和“哥哥”有关。 　　小尾巴的微博似乎很久以前就开始用了，司延安开始飞速下划，三年前，四年前，五年前。 　　六年前。 　　那时候他甚至还没出道。 　　[@尾巴：又到了一年的这个时候了，感恩哥哥！虽然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还是很喜欢你。碎碎冰很好吃，你的眼睛也特别特别漂亮。幸好我找到你了！] 　　[@尾巴：谢谢哥哥，今天也很喜欢你] 　　[@尾巴：希望哥哥永远幸福快乐] 第99章 　　雨一直在下。 　　司延安从后台的窗口向外看, 黑色的雨潜入地下，路灯组成的光带在积水中沉没，漂浮, 复制出个一模一样的世界。 　　心脏疼得快要裂开了，他得一直盯着那些模糊的光点才能勉强维持住理智，不至于把手心掐出血来, 看着太像一个神经病。 　　这么多年了。 　　小朋友一直，一直没有忘记过。 　　这一刻, 司延安终于懂了，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和粉丝总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到让他冲动说出“试试”这样的话。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草率得那么反常, 按理说不应该的。他以为是明宸太合他眼缘。 　　结果是自己有眼不识珠。 　　司延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眶蓦然红了。 　　他只是随手一帮而已, 凭什么能有这样的回报？能有这样的人, 一直，一直地爱他。 　　他又做了什么呢，觉得自己不行, 丢下人玩消失, 小朋友一条条地发微信, 知道他回来以后还在他家门口等着。 　　小小一团，浑身湿透, 嘴巴笑着眼睛却在哭, 说着还是家人重要。 　　司延安啊。 　　你可他妈真是个混蛋。 　　休息室附近传出人声，有嘉宾已经离开。 　　司延安克制住情绪, 站在拐角处听着动静。他没告诉明宸自己在，想要把表情控制好再走出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人都走光了, 明宸和林跳跳最后出来。 　　“外面还下雨吗？”明宸问。 　　“还下呢……”林跳跳说：“但好像不大？也不知道路上积不积水……下去看看先。还有啊哥，你唱得也太好听了！” 　　两人路过拐角，来到电梯间旁。 　　林跳跳道：“我在后台都听得很清楚，看到大家都惊呆了。” 　　明宸笑了一声：“这不是为了赢么，回头网上又会有人骂我你信吗……不过我真的没手段了，最近来的闫老师和陈老师都太厉害，下期就会淘汰了吧。” 　　“已经很好啦，西施姐是不是让你撑七期的？” 　　“起码这个目标达成了……” 　　静了一会儿，电梯运行的声音清晰起来。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候响了，几声后，司延安听到小朋友有些严肃的语气：“跳跳你先走。” 　　“诶？又来啊——” 　　电梯叮一声。 　　“去吧，一会儿我找你。”明宸说。 　　林跳跳不见了，电梯前只剩下明宸一个人。 　　司延安眉头微蹙，往外挪了一步，正好看见明宸把电话接起来时的表情。 　　非常陌生。 　　像是换了一个人，冷漠的，甚至带着戾气的眼神。 　　“说话。”他道。 　　静了约十秒左右，他再次开口：“不用这么麻烦，你到底要干什么，电话里说就可以了。” 　　这一次间隔的时间更长，他清楚地看到明宸闭了闭眼睛，额头上都隐隐冒出忍耐的痕迹。 　　“地址。” 　　而后挂断。 　　明宸在他面前永远是可爱温顺的，就算在巷子里揍混混，或者抱起几百斤的大石头，也都一样。从来不会像这样，浑身上下写满了攻击性。 　　司延安心神俱震。 　　不是因为看到了另一面，而是发现，这样的明宸，忽然有了小时候那个小孩儿的影子。 　　像一只野生的，需要自己猎食才能生存下去的，凶恶的小动物。 　　可爱到令人战栗。 　　愣神间，熟悉的铃声炸响。他条件反射摁掉铃声，匆匆向后台另一侧走去，接起电话：“喂？” 　　“哥，”明宸声音轻快：“叫郭盔别来接我了，我今天不回去，节目组要一起去隔壁酒店吃饭。” 　　“是吗，”司延安声音沙哑，手撑着黑暗中的墙壁：“那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结束了我就回去。” 　　“……玩得开心。”他道。 　　小朋友撒谎了。 　　司延安心中不安更甚，等了一会儿才慢慢回到先前的位置。 　　明宸已经收起了手机，等电梯下楼，司延安跟着他，一直到电视台侧门出去，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延安也拦了一辆，继续跟着。 　　司机第一次做跟车这种事，路上显得非常兴奋，动不动就问阿sir这是在做什么。司延安心情焦躁，没跟他扯皮，谁知到了城西某片区附近，车出了点意外。 　　城西这一带的路况是公认的崇市最差。 　　养心斋在的旧城区经过几次整顿，已经没有那么破烂了，毕竟离市中心不远。但城西这一带旧小区多，开发商没有资金盘下，便一直扔着，像光鲜亮丽城市里的丑陋伤疤。 　　今天一直下雨，这条路上的水积了有小腿高，那位司机经过时不知出了什么毛病，车熄火了。 　　司延安钻出车来，一脚踩在水里。 　　他拧着眉，后悔没在电视台就拉住明宸。但是如果不跟出来，小朋友或许又不会说了。 　　一个电话拨给明宸，一直响到断了都没人接。 　　不死心的又打了一个，依然是。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论倔强，没人比得过明宸。 　　“师傅，钱付了。”司延安收回手机，打了个招呼，不顾身后司机惊讶的声音，直接踩着水往前一辆出租车消失的方向去。 　　*** 　　明宸下了车，站在一道铁门前。 　　整个崇市都没多少平房了，他觉得自己在参观古董。 　　以为自己已经忘掉的记忆，陡然和眼前的画面重合，他才知道他并没有忘记。 　　甚至还记得很清楚。 　　这座小院子，院里的车棚，杂物堆，一小块种着黄瓜藤的裸露泥土，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明明也没住多长时间。 　　他拍拍铁门，发出哐哐的，仿佛快要散架的声音。 　　屋里有人走出来，手电筒的光柱在雨中清晰得像一条线。 　　“明明，回来啦。” 　　手电筒的光扫过明宸的眼睛，他不闪不避，只有瞳孔缩起。 　　铁门咔哒一声开了。 　　男人的声音中带着一股腐朽的，油腻的味道：“进来进来，你都好多年没回来了，该不会忘了爸爸吧？” 　　他没有期待明宸的回答，将人领着往屋里去。 　　塑料拖鞋踩在积了一层薄薄水的砖石地面上，挤压，抬起，气流和水摩擦，发出奇怪的滋滋声。 　　明宸漠然进屋。 　　男人摸索墙壁，开灯。 　　屋内的陈设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陈旧，新家具很少，一切都灰扑扑的。 　　且不像还有第二个人住的样子。 　　沙发吱呀一声，男人坐了下去。 　　他一半的头发都花白了，且白得不均匀，眼角皱纹耷拉下来，做了个和善的，笑着的表情：“你也坐。” 　　明宸站着没动。 　　男人曾是个小学老师，亲切是他与生俱来的技能。 　　他笑容加深，语气愈发轻了：“明明啊……坐啊。” 　　凝滞的三秒后，他一脚踹在茶几上，咆哮道：“为什么不坐！！让你坐你听不见吗！为什么不听话！坐！！！” 　　这声如炸雷一般，震得天花板都仿佛要掉下灰来。 　　明宸惊得心脏停了两拍。 　　面上却不露分毫。 　　“……呼……”男人喘着气，像一头年迈的公牛，瞪着眼睛，身体用力起伏：“哈哈，这是……长大了啊。” 　　明宸垂眸看着他：“我的号码，你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嘴角向上咧开：“怎么了？当然是爸爸打听到的。这么多年，你赚着大钱，也不来看看爸爸……爸爸当然要好好打听。” 　　明宸不回应，他便自顾自地继续：“只是没想到你这么不听话……你从小就不听话……总是往外跑。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爸爸在电视里看到你了，还会唱歌儿呢，真好听。底下小姑娘嗷嗷叫，听说她们都很舍得为你花钱……她们都给你多少钱？多少钱买你唱首歌儿？” 　　“你出息了，爸爸看着也很欣慰，我也不要多……一千万吧。爸爸老了，去年也退休了，你又不回来给我养老，钱上自然得补偿一些吧……” 　　男人眼角笑纹更加明显：“那些喜欢你的小姑娘们，知道你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吗？知道你从小不听话，是个街面上的混混吗？知道你赚了大钱，却不孝顺养父母吗？……你们公众人物，不是最要面子吗。” 　　“别生气……爸爸也不想这样的。爸爸以前很喜欢你的。都怪你不听话。” 　　“当年在那么多小小孩儿里，一眼挑中了你。” 　　“号码。”明宸仿佛一句话都没听，只重复道：“问你呢。” 　　男人面色冷下去：“明明，你听没听爸爸说话？” 　　“做梦呢吧。”明宸冷漠道：“你是老糊涂了，不知道我有什么手段，就敢来勒索我？今天，你告诉我号码哪儿来的，我放过你，就当这一切没发生。否则，别想安稳过完晚年生活。” 　　“你！”男人忽的从沙发上弹起。 　　他怒极，想要发火，却本能地在意着刚刚那段狠话——直到他看见明宸的手。 　　极力隐藏，却藏不住的，在颤抖。 　　原来是虚张声势。 　　“哈哈……哈哈哈！”男人大笑，影子投在墙上，如同狰狞的怪兽：“长大了！长大了！你这小东西，天生的坏坯子，会撒谎了！结果不还是怕我——” 　　话音未落，失重感袭来，他被掐着脖子甩到墙上，眼前一黑，发出嗬嗬声响。 　　明宸颤抖着，扼住他的喉咙。 　　害怕。 　　太害怕了。 　　他从小就怕很多东西。 　　害怕下雨，害怕打雷，害怕肚子饿的感觉，怕猫……怕死。 　　世界上总有这样莫名其妙生而弱小的东西，活着就是碰壁，但凡他强大一点，似乎命运就不会这样对待他。 　　所以他努力挣扎，想要更多的勇气。 　　然而这些可怕的东西依然如影随形，好像运动会上那个烂苹果，好像粉丝投毒时他听到的噩耗。他无法不感到害怕。 　　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我天生就是这样，怎么也坚强不了呢？ 　　也许吧。 　　系统在脑中疯狂大叫：[明宸先生！明宸先生！请您注意行为！恃强凌弱是不好的行为！] 　　明宸重重喘着气，双手死死掐着男人的脖子，看到他翻起白眼。 　　太恐惧了，手僵硬到不敢松开。 　　他还记得这个人，拿着一棍棍子，狠狠敲到他头上时的感觉。痛。害怕。 　　[明宸先生！明宸先生！]系统焦急得快要过载了，忽然提高又一个八度：[你听！听！外面有人来了！是他！] 　　院门处传出巨大的撞击声，有节奏的哐哐响。在这样的雨夜像闷雷一样。 　　明宸下意识松开手。 　　他心跳得快要呕出来，原地僵了足足十秒。 　　直到外面传出什么东西轰然倒下的声音，而后是一声喊：“明宸！” 　　他大脑一片空白，脱力地跌在地上，然后被一双大手托着腋下抱起来，像抱小孩儿似的搂进怀里。 　　“宝贝。”司延安用力把他摁在怀里，声音颤抖：“不怕了。我找到你了。” 第100章 　　雨又下大了, 天像裂开了一样，哗啦啦往下漏水。 　　明宸哭得快要吐出来了，幸而雨声太大, 遮住了不那么体面的声音。 　　眼前发黑，喉咙像咽进了一坨湿漉漉的棉花。 　　他这辈子哭过很多次，但没有像这样大胆的、放声的哭过, 哭得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好像在一个美梦里，不需要警惕任何危险,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哭就可以这样哭，而且不为了什么人, 什么事，只是单纯的发泄。 　　浑浑噩噩间, 司延安抱着他离开了院子。 　　他似乎听到了人声, 很多人，但大半张脸被一件味道好闻的外套遮住，什么也看不见。 　　等他终于冷静下来, 已经身处一间小小的屋子里了。 　　司延安仍然抱着他, 轻轻拍着他的背。 　　“……哪儿啊？”明宸抽噎。 　　“嗯？”司延安把他挪了一下, 让他坐得更舒服。 　　“这是哪儿啊。”明宸清了清嗓子，问。 　　“警察局。”司延安安慰他：“等你有力气了, 做个笔录我们就回家。放心, 我找了人。” 　　明宸怔了怔，挣扎着从司延安腿上下来, 脚着地的那一下，腿软到差点没站住。 　　“我、我有录音。”明宸被他拉了一把，放到沙发上坐好。 　　司延安低声问怎么回事, 明宸抿了抿嘴：“我，直接和警察说吧。” 　　司延安点头，拉开门要出去，身后的人唤了他一声。 　　“哥……你也可以听。”明宸鼓起勇气：“我都，都告诉你。” 　　养父陈国栋与他接触时间不长，更没有多少回忆。 　　但明宸还是事无巨细的都讲了一遍。 　　然后他拿出手机，把最近他打来骚扰所有通话录音都复制出来，以及之前在养父房子里的对话，他也拿手机录了音。 　　陈国栋用的词句和犯罪动机都很清晰，敲诈，勒索，且金额巨大。 　　警察全部一一留做证据，最终在笔录上签字后，他走出房间。 　　司延安靠在门框上，除了他，西施姐也在，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人，正和警察说话。 　　西施姐手里拿着包抽纸抹眼泪，见到明宸一把把他搂住。 　　“对不起。”明宸有些无措，眼睛眨了眨，下意识道歉。 　　西施姐用力摇头，声音沙哑地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这边的事我帮你看着，你就别担心了。”西施姐用力捏捏他的脸：“下次再有事，及时告诉我，好吗？” 　　明宸想说话，张嘴却说不出来，只用力点头。 　　司延安朝西施姐示意，揽着明宸的肩膀出了门。 　　“在想什么？”司延安问。 　　他叫来的车就停在路口，明宸被他托了一下坐进去。 　　小声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从电视台跟过去的。”司延安说：“我一直在后台等你出来，看着你打电话骗我。” 　　明宸慌了，结结巴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还有什么？”司延安抽了口气，竭力忍耐着：“老实交代吧。” 　　“没有了。”明宸说。 　　“确定？”司延安看他。 　　“确……”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他露出个笑来：“说说？” 　　这问题猝不及防，明宸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然后红色从脸颊蔓延到耳朵根。 　　回想一下，他虽然经常说自己是粉丝什么的，但很少当着面，说“喜欢”这样的字眼。 　　但是……没什么隐瞒的。 　　就是喜欢啊。 　　“很早就喜欢了。大概……”明宸慢吞吞说：“你第一部 电影的时候。” 　　司延安闭了闭眼睛。那就是八年前。 　　“什么样的喜欢？普通明星那样的吗？”司延安声音微哑，愈发轻了。 　　明宸不说话了。 　　他也不催，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小朋友红着脸，说道：“想……想对你做点什么的那种喜欢。” 　　鼻腔里蹿上一阵酸意，司延安抓过他的手，让他摊平。 　　小朋友手心都是汗，还在微微抖着。他把自己的手十指相交，与他扣紧，问：“做点什么？还是你做了什么？” 　　明宸脸色爆红，看了眼司机。 　　司机岿然不动，如同一尊驾车工具人。 　　他鼓起勇气：“我……有看着你的电影……自……唔。” 　　最后一个字放得太小声了，但司延安还是听得很清楚。他看向明宸的眼睛，之前是因为害怕和大哭而红肿，现在红则是因为害羞。 　　即便害羞也忍着说了。 　　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把他吃进肚子里去。 　　“最后一个问题。”司延安问：“为什么，那么早就喜欢我？” 　　明宸愣了愣。 　　他看到了司延安的眼神，压抑着汹涌的暗潮。 　　这让他立刻明白了。 　　男神知道了。 　　“我……”他声音发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司延安把他湿掉的头发往耳朵后面捋：“你很早就认出我了，不是么。你也在这个圈里，只要你想，你有很多机会能找到我。” 　　明宸再也憋不住眼泪，忍了几秒，哭腔漏了出来。 　　“我怕……怕你不记得我了。”他用力抽了口气：“我那时候又小又丑，对你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大事吧，你怎么会……记得我这样的人呢……” 　　“你这么好……哪里都好……怎么会记得我呢。但我又不敢问，我怕你真的……真的不记得……” 　　明宸被扯进宽阔温暖的怀抱时，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 　　但他不想再说了，蜷起手脚，把自己更加用力地缩紧，肆无忌惮地闷在衣服里哭。 　　“我记得。”司延安摩挲他的头顶：“怎么会不记得？你那么可爱。” 　　“……” 　　“从以前，到现在，一点都没变。” 　　“以后有什么事，都告诉我，好吗？”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捏起明宸的小花脸，让他看着自己：“你是我捡的，是我的宝贝，是我的小猫。” 　　“只是我把你弄丢了太长时间。” 　　“现在宝贝回来了，所以，”他笑了笑，眼睛里划过路灯映出的一线光：“相信我。多依赖我一点。” 　　“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 　　关于陈国栋的事，司延安连着查了三天。 　　明宸胆子真不小，知道是养父之后，就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无论是他还是经纪人，据说是不想打草惊蛇。 　　他自己录下每次通话的内容，甚至敢一个人去和那老男人对峙，也就是仗着自己艺高人胆大了。 　　司延安有时候看他，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一个人，是怎么把柔弱可爱和强大勇猛两种特质结合得这么自然无痕。 　　明宸在老房子里对那老男人提出的问题也非常聪明。 　　陈国栋是个普通人，根据调查结果，他早在五年前就和妻子离了婚，一个人住在那座小院子里。 　　生活无聊，也不爱社交，他平时连麻将都不打。 　　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试图找过明宸，两人没有任何联系。最近半个月以来，他却突然弄到了明宸的号码，开始给他打骚扰电话——号码哪儿来的？ 　　艺人最注重隐私，不然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明宸自然也是，大部分情况下他留的都是林跳跳或者西施姐的工作用号码，陈国栋能打到他私人手机上，这个事实耐人寻味。 　　司延安叫了人，让他们在看守所里好好招待招待这位退休的人民教师，自己则让汤圆注意着网上的舆论。 　　无论这个下三滥的对手是谁，陈国栋失败后，他都不会止于这一步。 　　不过一周下来，网上仍然风平浪静。 　　明宸这几天粘他粘得厉害。 　　《少年行》开拍，他进了组，每次休息了就给男神发条微信。要是没及时回，还会发委屈巴巴的小表情问哥哥在干什么。 　　司延安被可爱了两天，受不了了，找人送了一堆生活用品进剧组，自己扮作送货员跟了过去。 　　去的时候片场乱糟糟的，徐黄山正在指挥吊车调整某个布景。 　　明宸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周围堆满了杂物，面色严肃地拿着手机打游戏。嘴巴抿得紧紧的，战况从表情上看十分激烈。 　　司延安和搬了一箱茶饮料就往明宸那儿去了，在他附近把箱子重重放下。 　　明宸不仅没抬头，余光都没施舍一个。 　　司延安掏了把钥匙出来，把纸箱上的胶带划开，抽了瓶饮料出来，递到明宸眼皮底下。 　　“小哥，水。”他故意压着声线。 　　明宸眼疾手快地偏开九十度，不让水挡住视线，手上还在使劲儿操作：“谢谢啊，你就放那儿……！！！！” 　　他手上一抖，猛地抬头，操纵的小人儿可怜倒地。 　　然后手机就被扔了。 　　“哥！” 　　“嘘——”司延安比划了一下，但明宸已经像个小炮弹似的弹了起来，撞进他怀里。 　　好在剧组大部分人都围着布景在转悠，没人看他们在的角落。 　　《少年行》不像《星尘歌者》，人员构成复杂，也不归他管。他不能肆无忌惮地跟着明宸。 　　不过他正在想办法。 　　“你怎么来了！”明宸小声问。然后打量他的打扮……捏了捏他故意把袖子撸到肩膀而露出来的手臂。 　　除了太白了以外还挺像干力气活儿的人，看得他心痒痒的，忍不住多捏了几下。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司延安笑了笑。 　　“什么时候啊？” 　　“一小时叫我一声，不是这个意思？” 　　“……”明宸脸红了，简直抬不起头来。 　　林跳跳抱着东西过来，一眼看到他俩亲亲我我，吓得差点报警了。 　　好容易反应过来那是谁，忍不住嘟囔着真有情趣哈，认命的拉了个不知道干啥用的架子过来放在杂物堆前面，起聊胜于无的遮挡作用。 　　“明天我要回电视台录声之旅。”明宸说：“今晚你走吗？如果不走，明天正好和我一起回去。” 　　“准备好唱什么歌了吗？”司延安问。 　　这一次明宸亲自问编导要了张票，给司延安的，让他正大光明坐观众席看。 　　他问了好几次要唱什么歌，明宸都卖关子不肯说。 　　这会儿自然还是不肯的。 　　“明天不就知道了，”明宸笑眯眯说：“反正是好听的。大概率是我在这个节目的最后一首歌了。” 第101章 　　翌日, 剧组下榻的酒店里，明宸睁开眼睛。 　　天花板有水渍浸过的痕迹，陌生中带着些生活感。视线仍有些模糊, 他反复睁开又闭上，好一会儿才去摸手机。 　　六点三十分。 　　天已经亮了，昨晚没拉遮光窗帘, 白色蕾丝的纱帘在地板上印出一片纹理复杂的光斑，还挺好看的。明宸小心翼翼坐起来, 光着脚踩到地板上，生怕把某个睡一觉不容易的大影帝给惊醒。 　　但直到他去卫生间洗漱完出来，这位手指头的位置都没挪一下。 　　明宸面上带了点笑,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蹲下, 盯着司延安看。 　　轮廓被昏暗的光线模糊, 看起来似乎温柔了那么一点点。他睫毛长而直，下眼睑内侧有一颗微不可查的小痣斑，嘴巴上方冒出些新长出的胡茬, 被温热而平稳的鼻息拂过。 　　即便睡着, 那种领地不容侵犯的气势仍旧没消失。 　　只是明宸感觉不到而已, 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床头柜上有杯水，明宸过去扫了一眼, 又小心打开抽屉, 没看见药。 　　他昨天甚至没带包来，换洗衣服都穿了他的。 　　明宸想了想, 又去翻他挂在衣架上的裤子口袋，空的。 　　男神之前也不会故意藏药，那就是没吃。 　　没吃还睡得这么熟。 　　他换好衣服, 整理了仪容，在房间门口站了会儿，最后还是没忍心叫人起来。就这么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出了门，又更加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 　　“……”剧组一位女演员正路过，走到他背后停下脚步，脸上一副“天了噜你房间里藏了个什么娇”的表情。 　　“嗨。”明宸转身，瞧见她，立马笑得春光灿烂。 　　“嗨？”女演员下意识应了一句，然后尴尬地顿住，也不知道该不该问，还是当没看见。后者吧欲盖弥彰，前者吧又太过冒犯，她空有年龄没有咖位，得叫明宸老师，进剧组还没两天，关系也没混熟，到底怎么办嘛。 　　脑袋里正纠结，听见明宸说：“里面是我朋友，男的。” 　　这话简直是一根粗壮的救命稻草，女演员大大松了一口气！那表情夸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换身拉拉队服欢呼。 　　明宸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解释，笑了笑与她并排向楼梯口走。 　　“明宸老师，今天你不在剧组是吧？我听统筹说了。” 　　“嗯，录个节目，明天就回来。耽误你们了。”明宸说。 　　“不耽误不耽误……那下周还录吗？什么时候决赛啊？”女演员笑得眼角跑出细纹：“声之旅我每周都看的，你唱得特别好。” 　　明宸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 　　这个女演员是组里女二，混了多年没出头，如今三十有一，但不说肯定看不出来。几天下来，明宸有时候会注意到她，空闲的时候也不玩手机，要么站导演背后看监视器，要么看剧本，非常努力的一个姐姐。 　　明宸在电影圈什么都不是，哪怕在偶像这一块都算不上顶流。虽然现在是剧组男一号，但众人顶多待他客气点，还远远到不了“众星捧月”的程度。 　　而这个姐姐，对他说话却是捧着的语气，好像他是多大腕儿是的，敏感的人半句就能听出来。 　　“英姐过奖了。”虽然她捧着，明宸可不敢接：“我只是比普通人多了点舞台经验而已。” 　　女演员不再说话，朝他笑笑，下楼时落后他半步。 　　真的拿他当前辈了。 　　林跳跳已经等在了大厅，明宸与女演员道别，接过跳跳手里的包子，一起出了酒店。 　　“哥，大佬人呢？”林跳跳坐进驾驶座，看着后视镜缓缓开出去。 　　“让他多睡会儿。”明宸说。 　　这句语气宠溺得像浸了一罐子的蜜，把林跳跳腻得手一抖，方向盘差点打过头。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说呢，就像…就像…… 　　林跳跳忽然想起最近追的霸道总裁文，新婚夜的过去，第二天霸总下楼，对着自家八百个女仆冷酷说道——夫人累了，让她多睡会儿。 　　好！好！开！车！林跳跳！！林跳跳内心尖叫：再他妈想下去你要撞绿化带了！！！ 　　一路充满潜在危机地来到电视台，好在有惊无险。明宸上楼时其它嘉宾也陆陆续续来了，他一个个地微笑打招呼。 　　第一期的嘉宾目前只剩下一半了，他就是其中之一。 　　众人已经见识到了他的实力，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把“看不起”放在明面儿上，也肯和他聊聊选曲，聊聊行业内的八卦了。 　　但偏见很难彻底消除，他们也许确实不是一路人，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可以淡化，却不会消失。会从每一个表情、动作、用词里透出来。 　　前几期，明宸偶尔还会觉得孤单，但现在，他已经释然了。 　　只是和他们没有缘分而已。 　　休息室里，那位姓马的前辈抱着把吉他，漫不经心地拨弦。明宸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一句熟悉的旋律，跟着哼出了下一句。 　　“哎，明宸很开心啊。”马前辈笑着说，虽然语气很正常，但手却停下了，迟迟没有往下弹。 　　最后他把琴靠到沙发另一边。 　　明宸不在意，人陆陆续续进来，那位前辈与众人谈笑风生，什么都聊，聊到一首歌，众人高兴了，他又把吉他拿起来抱到怀里。 　　一声扫弦，那味儿立刻有了，有人跟着琴声唱起来，逐渐演变成合唱，气氛其乐融融。 　　明宸翘了下嘴角，却没跟着一起，塞了一只耳机，而且堵住的是朝着大部分人的这一面。 　　坐他旁边的女歌手碰巧看到，嘴巴瞬间尴尬地磕了一下牙齿，后面就没怎么唱了。 　　昨天没来彩排，明宸想着一会儿要趁着正式录制之前去走一遍场。这次他歌选得简单，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这样中午还来得及在妆发弄好前吃饭。 　　不知道司延安看没看到他的便签，什么时候进场。 　　明宸想着，低头看了眼手机，狠狠心关掉了消息提示。 　　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人，是这期补位的新人歌手。 　　挺漂亮一个女孩子，还很年轻，但作为唱作人已经小有名气。据说家里有关系，要给她往影视歌曲方向走，现在就已经很有点资源了。 　　这些八卦还是前几期节目大家后台聊过的，现在真人站在这儿问好，他们不约而同对“原创型歌手”表示了热烈而真诚的欢迎。 　　那女孩子的反应倒是很符合她作为“新人”的身份，一个个敬酒一样地握手握过去，弯腰能有九十度。 　　马前辈显然很喜欢她恭敬的态度，在她过来时，笑得像朵盛开的向日葵，还附赠一句烂大街的赏识用语：“我听过你的歌。” 　　对于唱作人来说，这句话再烂大街都是天籁，她恨不得住在这样的大街上，眉梢眼角全是笑意，一句谢谢老师重复了八百遍。 　　最后她走到明宸面前。 　　明宸没听过她的歌，虽然随口说一句也不是不可以，但没必要。 　　他做了个颇受西施姐和身边所有女性朋友欢迎的笑脸：“红色好适合你啊，你今天穿得超级美，真人比照片好看，我都没认出来。” 　　说完，见这位漂亮妹妹紧紧攥着他的手，一直没放开。表情也很莫名，嘴巴时而抿紧时而松开，像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似的。 　　怎么了？明宸茫然想，其实她不喜欢红色？ 　　“明、明宸老师！”憋了半天，女歌手终于来了一句：“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的歌，给我签个名好不好啊。我来节目就为了听你唱歌……” 　　小本子递到面前，明宸条件反射地签完名字。 　　回过神来时，小姑娘已经坐到了离他最远的沙发上，满脸写着我圆满了超幸福。 　　休息室里的空气略有些沉闷，马前辈还有另外几人神色都不如之前那么开心，明宸看过去的时候，纷纷把视线移开。 　　这也太快乐了，明宸想。原来这条路上也可以遇到同行的人。 　　真的是没白来。 　　等待时间一晃而过，先彩排，再妆发，抽空塞了点零食，司延安给他发消息说已经进场了。 　　“我来回！”明宸说。 　　“哎呀你手上有油，你说我打字嘛！”林跳跳拿着他的手机不肯给。 　　明宸赶紧扔了袋子，和林跳跳抢成一团，终于是成功的亲手回复了消息。拿过来一看，就是个表情包，可怜的助理简直无言以对。 　　没等她抱怨，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林跳跳眼疾手快地接起来，连着喂了三声。 　　“谁？”明宸问。 　　“西施姐。”林跳跳嗯了两声就挂断了，“说是马上过来了，有事找你。” 　　过了没五分钟，西施姐就出现了，脸色不至于黑如锅底，但绝对不白。 　　“宝贝儿，说件事你别生气。”她用力掐眉心：“你养父找的律师联系我，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话里那意思聋子都听得出来……要求和解，否则可能会往外说你身世。” 　　“威胁我？”明宸问。 　　西施姐抬头看看他，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笑！笑个屁啊！” 　　“哎……”明宸挡了两下，气定神闲地从茶几上把手机抽出来：“没什么的，别慌。” 　　“我怎么不慌啊，”西施姐都要愁死了：“虽然他们没法儿抹黑什么吧，但总归……” 　　“不抹黑就行了。”明宸笑起来，眼里一派平和：“我已经不怕被人知道了。我长大了，姐。” 第102章 　　在知道骚扰电话确切是谁打来的时候, 明宸的确是想私了的。 　　录第六期节目那天，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绝对不是怕了谁，相反, 他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怕，甚至有点想找个什么东西狠狠发泄一下，指着那姓陈的鼻子问你觉得我还是八岁吗？我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吗？ 　　就像很多年前他被大鲸为首的一群混混追得走投无路, 结果在巷子里一顿操作，出来以后就变成了有名无实的“老大”一样。 　　明宸以为, 他相信自己很强。 　　直到司延安出现，去做了笔录，恍惚过了两天, 他才明白了。归根结底，他不敢面对, 本身就是一种不自信。 　　这两天, 他锻炼的时候和系统聊过，系统表示，那天过去, 它觉得明宸和“武神”越来越近了。 　　明宸只是笑笑, 明白了什么。 　　所以现在他也不在意, 也不认为那个姓陈的真的能给他造成什么威胁。 　　相反，那人做得越多, 露的马脚越大, 越容易知道他背后到底站了什么势力，也越容易被司延安查到。 　　明宸简单给西施姐解释了一下, 西施姐隐约懂了，暗暗啧了一声。 　　“怪我，太急了。”西施姐按了按太阳穴：“说起来这要求的确奇怪, 我该多个心眼儿的……没影响到你心情吧？一会儿是不是要上台了？” 　　“没事，”明宸说：“今天的歌很简单。” 　　他抽签第三个，挺早的，快上台时遇到了今天找他签名那个女歌手，小姑娘好像是特意等在那儿的。 　　“加油啊宸哥！”她今天造型做得像个公主，眼角点了银色的亮片，双手握拳用力挥舞，仿佛一个卡通人物。 　　明宸忍不住笑，和她击了个掌，走上台。 　　灯光由暗转亮。 　　观众席是一团模糊的黑影。 　　眼睛微微适应了光线，台下掌声也渐渐平息，明宸拿起话筒。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首歌开始前先说感言。 　　“小时候，我第一次学会一首歌，想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唱给我的家人听。他们特别高兴。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唱歌。没有高尚的理由，深刻的理解，只是想让自己和爱的人感到快乐。” 　　他抬起头，眼睛微微弯起：“有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他表示错过我这一段成长很遗憾。所以今天，我就把这首歌送给他，分享那个第一次。也送给同样很重要的你们。” 　　穹顶和地面色彩变幻，交响乐团拉起弦乐，声调悠扬，隐隐透着一点熟悉。 　　直到明宸的声音响起。 　　竟然是一首儿歌，《小白船》。 　　司延安坐在台下，心脏猛地跳了起来。 　　他今天的位置离明宸不远，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愉快而温柔的表情。简简单单的衬衫休闲裤，头发也抓得清清爽爽，露出额头。 　　编曲和配器非常好听，但并没有去做什么炫技的改编，主旋律始终是那首儿歌。 　　明宸普普通通地唱着，身体左右轻轻摇晃。 　　第一段过后，司延安发现自己周围有不少观众跟着晃起来，还有的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当做荧光棒挥舞。 　　第二段时，明宸向底下做了个手势，全场渐渐跟唱起来。 　　非常温柔的合唱。 　　一种战栗感从脚底一路往上爬，司延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首歌。它实在没有技巧可言，也许在这个台上是必输无疑的选曲。 　　但明宸说，是送给他的。 　　他几乎能想象，那个最开始不善言辞的小孩儿，是怎么磕磕巴巴地学了一首歌，在心里犹豫挣扎，最后找机会唱给那对开小吃店的“哥哥姐姐”听。 　　那时他声音或许还是稚嫩的，颤抖的。 　　甚至他会非常忐忑地观察那两个人，担心对方不喜欢。 　　幸好，哥哥姐姐很喜欢，还夸了他。多值得开心的事情，让他一直一直记到现在。 　　“……晨星是灯塔，照啊照得亮。” 　　最后以弦乐和竖琴淡出，全场鼓掌。 　　明宸眼中闪着光，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 　　*** 　　@音乐人：第6期《声之旅》乐评来啦—— 　　本期节目可谓看点十足，又创收视新高！小编特邀乐评人kitty给大家点评。 　　1、马鞠义老师…… 　　2、…… 　　…… 　　8、终于到了明宸，本期爆点！原谅我上期说他“高不成低不就”，是偶像里最会唱歌的，是歌手里长得最帅的……这期实在是让我太惊喜了！完完全全让我刮目相看！ 　　《鲸》这首歌在网上知名度不低，但经过改编，在这样正式的舞台上演唱出来，已经完全脱掉了它网络歌曲的帽子。更何况明宸带给我们一场几乎不可能的演出！ 　　反串歌手不是不可能有，但怎么会是明宸呢！？ 　　歌曲开始的那一声吟唱，即便在中音区，他仍然成功变化了音色，相像度只有百分之五十。灯光全熄灭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这一句是合唱者唱的，直到灯光亮起。 　　我的天，那一刻的震撼我直到现在还时时想起！ 　　撇开反串部分，单说这首歌的完成度也很高。 　　宇宙的浩渺，鲸四处游荡的孤寂感也很好的表达了出来，几个高音转换处的技巧也无懈可击。 　　这首歌的旋律性并不是很强，但经过编曲改编以及高手演绎，这方面无限被弱化，让听众只感到流畅的享受。 　　这是一首不能朗朗上口的艺术作品，完美契合了《声之旅》的主题，想必当初坐在台下身临其境的观众更有感触吧。 　　总而言之，第一名当之无愧，从今天起，我就是明宸的粉啦！期待下一期他还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 　　[评论] 　　-u1s1，宸妹牛逼 　　-坐在台下的观众过来打卡，我是为了小倩姐姐去的，没想到被明宸秀了一脸。现场还要更震撼，节目里虽然有修音修掉了一点点的瑕疵，但反而没现场那个味儿足了，总之能记一辈子 　　-我的妈，小破团出圈了？？？ 　　-宸妹妈妈粉原地疯狂哭泣，你们摸摸良心说，还不承认他就是个好歌手吗？ 　　-我勒个去这tm是男的唱的？[黑人问号] 　　-连听128遍，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一个网络歌手，女的，声线跟反串的宸妹好像啊……就很像 　　-前面的没有证据莫要KY~~ 　　-他有这本事出道这么多年一次都没透露过？呵呵，不会是假的吧 　　-？？？有事？？ 　　-可惜出奇制胜只有这一次唉，我觉得这个节目的评审还是有点有色眼镜了，情怀分比客观表现重要的感觉。这招下次也不能再用了 　　…… 　　-小道消息，下期mc淘汰了 　　-？ 　　-前面真的假的 　　-举报了 　　-现在还有人信小道消息？真的有消息的人没保密协议的吗？ 　　-举报了。不过我记得明宸要去拍电影了，这个节目的确不用费心留下来吧。挺可惜的，感觉他重心偏了，唱歌和配音这块儿明明发展挺好的，拍电影不适合他啊…… 　　-哈哈哈还是个武打片我笑死 　　-啊？？？ 　　-你们说哪个？ 　　-回复：明宸要去拍个武打片，是的，就是上面这只水嫩嫩的可以唱反串的小帅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大可不必！！！ 　　“是不是我勇斗歹徒的次数太少了？”明宸塞着耳机，在片场一边热身一边跟司延安语音，“好像除了我的粉丝，连KC团的团粉都不相信我能拍动作片。昨天西施姐给我打电话，说舆论看起来不太好。” 　　“别着急，还有很久。”司延安说。 　　“这倒是。”明宸急促喘气，把腿压到墙上抻筋。 　　“拍摄制作起码六个月，排期定档也不好说。扬帆我多少有点了解，这方面效率不高。” 　　明宸嗯了两声，想起什么，叹口气：“现在我的心情有点复杂。” 　　司延安笑了一声，尾音疑问的上扬。 　　“又怕自己演砸了被群嘲，又担心万一走狗屎运票房爆了，赚的钱不就便宜了侯文昌吗？”明宸说。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明宸皱起眉，喂喂了两声。 　　“咳，”司延安带着笑意说：“那你抢角色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这一点。” 　　明宸没多想刚刚信号不好的事：“只是想证明我可以啊，顺便不想让他高兴……还有……” 　　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我知道他跟你有关系，万一你不回来，我还能多条找你的路。” 　　司延安被猛地戳了一下心，闭上眼睛。 　　半晌，他声音微哑：“放心，还有时间，争取怎么样都不便宜他。” 　　明宸那边导演喊了他一声，他没怎么听清，急急忙忙说挂了。 　　司延安也摘下耳机。 　　他坐在金融大厦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午后阳光斜斜洒进玻璃窗，桌上的杯盘糕点无一不精致。 　　对面坐着的女性同样精致。 　　如果忽略她脸色的怒容。 　　“妈。”司延安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微笑着：“久等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出过这个单字称呼了。 　　女人一时间完完全全愣住，嘴巴张开又合上，半晌终于冷静下来。 　　“我的来意你应该清楚。”司妈妈冷静道：“你愿意和我谈，是代表你已经同意了吗？” 第103章 　　“同意什么？”司延安挑眉。 　　司妈妈沉默了片刻, 似乎没有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开口：“不再扯着这件事不放……” 　　如果换做以前，司延安说不定起身走了。 　　他对家里的态度一向如此，在感觉到愤怒、不甘、情绪无法控制时, 就会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从他离开家上大学起，他几乎没有连续一小时对着他母亲这张脸，甚至没有进行过几次有长句子的对话。 　　但现在他很平静, 甚至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司妈妈有些惊愕地睁大眼睛。 　　“我一直想问，”司延安道,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儿子’，还是‘小安’？” 　　司妈妈皱眉：“没有区别。” 　　“当然有。儿子是个身份, 我是个人。你养司泠瑄养得也不太好，不觉得她和同龄人不太一样么？” 　　“哪里不一样？”司妈妈忽然有些激动, 手握成拳, 微微颤抖：“你自己不学好，不要评判你妹妹。” 　　“是，”司延安笑, “她像你女儿, 不像我妹妹。” 　　“你……”司妈妈手掌扣在桌面上, 心中似有无数话想说，但看着司延安的眼睛, 她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轻微的杯盘碰撞声后, 司延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放下。 　　对面面容姣好的女人仍旧没有动作。 　　“我理解, 人向往归宿，也需要位置。有了位置，又想将周围的环境整理得和谐有序, 以便自己呆得更舒服。” 　　他点开手机，敲了敲屏幕，打开一份文件后将屏幕转向：“但每个人首先都是自己的中心，其次才能扮演他人世界里的角色。你说对吗，司女士？” 　　司妈妈抿着嘴，犹豫片刻，将手机拿到面前，低下头看。 　　“在你身边，我只是一个角色，不是活着的人。这就是我一直讨厌你的理由。”司延安垂下眼：“请你理解，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手机上的文件是一份调查报告。 　　前半段是侯文昌决定买热搜诬陷他以来，对他和他身边的人做出的事。后半段是他这些年在圈内行事不轨的证据。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司妈妈对此并不是一无所知，但她从来选择性地听消息，旁人给她的报告，永远不会像手上这份一样用词激烈。 　　就好像薄薄的窗户纸猝不及防地被捅破，她呼吸重了起来。 　　“你所谓的温馨和睦，都是假的。这个过家家游戏，我已经不想陪你们玩了。”司延安等她翻得差不多了，把手机拿回来。 　　“小安，下次、” 　　“没有下次。”司延安打断她的话，面露微笑：“我和侯文昌的事，希望你们不要再干涉，谁输谁赢，各凭本事。否则我就请人拟合同，放弃遗产继承，和司家断绝关系。不管最后断不断得掉，在大众眼里都是一场闹剧和丑闻，你说对吗？” 　　司妈妈脸色僵硬。 　　司延安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 　　“这么多年，你们从没有给过我什么。现在当我不存在，就是最好的补偿。” 　　他说完，向大门走去。出门时拐了个弯，他遥遥看到母亲的身影，仍然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司延安没什么表情，把帽檐压低，乘电梯下去了。 　　郭盔把车往警局开，司延安又去见了一次明宸的养父。 　　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想到明宸还在剧组，他竟然没什么回家的欲望。 　　不出意外的话，明宸的号码是侯文昌托人带给养父陈国栋的。虽然暂时还没有证据，但不妨碍他锁定目标。 　　新仇旧恨一起算，倒也省事。 　　想了想，他回了一趟公司处理事情，又做了一些安全上的安排，晚上九点多，明宸电话来了。 　　小朋友正在吃晚饭，吃完还有一场夜戏，相当辛苦。不过看他吃剧组盒饭都吃得很香的份儿上，司延安心情又好了起来。 　　还好，侯文昌虽然是个人渣，到底还披着人皮，没有丧心病狂地克扣小宝贝的饭。 　　“你还没吃啊！”明宸那个‘还’字拖得特别长：“人是铁饭是钢，你就不饿的吗？事情还要多久做完啊？” 　　“已经结束了。”司延安和汤圆打了个招呼，拎起外套往外走。 　　“那还好……要么在附近吃了回去吧，不然回家还要郭盔做。”明宸说：“附近有什么？” 　　司延安在这儿好多年，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脑袋里一片空白。 　　“要不，去我家？养心斋离你公司不远，郭盔知道的。”明宸一边吃一边说：“我跟心姐说过了，随时给你开小灶，要是不方便，打个电话还可以给你送外卖。” 　　明宸说着，压低声音：“心姐已经知道了，现在我家也是你家了。” 　　司延安久久没说话，沉默到明宸都感觉有点儿忐忑的时候，他轻轻对着话筒笑了一声。 　　“也有我一份特别菜单吗？” 　　明宸笑起来：“没有，他们吃什么你吃什么，就算嫌弃也只能凑合过了。” 　　*** 　　《少年行》剧组暂时还是侯文昌的地盘，司延安并没有频繁过去晃。 　　明宸最初适应了几天，后来跟上了节奏，每天拍戏累得半死，没空关注别的，比当初去禅心寺还要两外不闻窗外事，整个人透出一股看破红尘的味道来。 　　虽然人没怎么去，但司延安东西没少送，时不时就要扮演一下送货人员，和明宸打个照面。剧务眼熟他，有次当着明宸的面喊他“小王”，明宸笑得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正式入了冬，剧组里添置了一批取暖设备。 　　大家一边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一边讨论着过年能放几天假。 　　“对了明宸老师，你看《声之旅》最后一期了吗？”剧组一个女摄影问他。 　　“这就最后一期了？还没看呢。”明宸好奇：“谁第一了啊？” 　　“是温妮哦！”摄影一脸兴奋：“算是这个节目里最年轻的几个歌手之一了吧——太厉害了。” 　　“是很厉害。”明宸有些意外。 　　这个温妮，就是录第七期那天，声称是他粉丝的那个小姑娘。唱功的确了得，但能拿第一明宸是没想到。 　　真是厉害啊。 　　中午有半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明宸难得拿到手机刷了刷微博。 　　温妮的第一果然在热搜上，他点进去，先听了她决赛那首歌。两个字，绝了，第一当之无愧。 　　评委们宛如复读机，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说了八百遍。 　　明宸挺高兴，只要还在圈里混，之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合作。 　　退出话题，热搜榜往下翻，他意外看到了赵越的名字。好像是参加了一档脱口秀节目，莫名其妙赢得了观众的喜爱。 　　赵越形象不错，性格却很接地气，运气也好，招人喜欢很正常。明宸暗搓搓地希望他再火一点，就可以给他们家赚钱了。 　　再往后翻翻，KC团也榜上有名。 　　今年他在剧组里，很难腾出时间。平子的眼睛耽误了挺多工作，之后考虑到身体原因也不敢把行程安排得太紧，直到最近还在还债。 　　他俩都有事，西施姐跟高层开过会，决定把今年的演唱会安排到四月份往后。 　　官博宣布消息以后，团粉慌了一批，哭天喊地地问他们是不是快解散了，公司再三否认也没用。 　　这个消息已经爆出来好几天了，现在话题逐渐冷静，团粉们一个个的焚香沐浴虔诚祈祷自家小破团多撑两年，看得明宸又好笑又感慨。 　　他关掉微博，戳进冷静的一家人。 　　小明躺下了：过年聚会吗？来我家呀！大年初一初二我放假~@所有人 　　过了一会儿，陆芒和周三先冒了泡。 　　陆芒：咱们四个？ 　　周晚兑：初一我可以！ 　　小明躺下了：平哥呢？他家好像蛮远的 　　陆芒：来得及。他眼瞎了又不是腿断了。 　　群里沉寂十秒，下一条消息跳出来。 　　你平哥：活得不耐烦了？ 　　一阵表情包大战过后，明宸终于再度控场。他发了条语音：“到时候我们开个直播吧，微博上好多人担心KC团要解散。” 　　“行。”陆芒爽快道：“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祸害遗千年。” 　　明宸：“…………” 　　可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顺利。 　　今年司延安是来养心斋过的除夕，一家四口吃饱喝足。陈哥太过兴奋，一直要他们陪他喝酒，司延安兴致上来了喝得不少，到最后明宸也不知不觉灌了好多，都不太知道是怎么回的房间，他阁楼那张小床又是怎么睡下两个人的。 　　这一觉睡到接近中午，他是被心姐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睁眼先看到司延安裹着被子睡在地上，他差点一脚踩上去。 　　“小宸小宸！”心姐惊慌失措，甚至忘了敲门，直接冲进来：“你去看看，你朋友伤着了！看看要不要送医院！？” 　　明宸倏然清醒，司延安也单手撑地猛地跳起来。 　　他俩只来得及披件外套，司延安好歹踩了双拖鞋，明宸光着脚就冲下楼梯。 　　“平哥！”明宸跑到二楼就看见大厅里聚着三个人，桌椅狼狈地被推在一边，桌上地上有醒目的血迹。他心里一紧，一撑栏杆，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 　　“靠！”陆芒正好看见这一幕，吓得心脏都快从喉咙口蹦出来了，怒吼一声：“不要命了！？” 　　“没事没事没事——”平子也被吓了一跳，一手摁着小臂，血从指缝往外冒：“老幺别慌，没事，划了个口子！别慌……” 　　司延安匆匆挤进来，看了一眼皱起眉：“衣服剪开，有医药箱吗？我来。” 　　不愧是在野外拍过很多电影的人，有经验，遇到这种突发状况显得很冷静，而且也处理过类似外伤。 　　平子一半衣服敞着，脸颊上还沾着血，陆芒到现在手还在抖，用力抓着平子另一只手，强忍着看司延安处理那个狰狞的两寸长的伤口。 　　看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表情恐怖。 　　“没划到动脉，暂时不用去医院。”司延安用纱布摁住他伤口，再用绷带用力缠上：“流血多是凝血功能不好，平时止血也很难？” 　　平子疲惫地点头。 　　“怎么回事？”明宸终于吐出口气，问陆芒。 　　“刚遇到个狗。”陆芒脸色黑得可怕：“来了路上我抓着平川手腕，狗拍到了。傻逼快门声没关，见我们发现，转身就跑。” 　　平子待司延安把绷带打了个死结，声音沙哑：“本来也没什么，但那狗反应不对劲，太慌了。我没忍住去追，刚追到，那家伙镜头摔地上了。他转头拿碎片划了我的手。” 　　“跑了吗？”明宸眉毛拧起。 　　“跑了。”陆芒另一手撑在桌面上，指节用力到发白。 　　心姐陈哥去后院拿打扫工具去了，四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有个问题，”司延安闭了闭眼：“这狗仔是跟着你们一路过来的，还是一直守在附近？” 第104章 　　这着实不是个令人愉快的问题。 　　谁也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明宸打起精神：“先吃饭吧，今天不谈这个了。” 　　陆芒这会儿已经缓过劲, 把外套脱给平子穿上，明宸去厨房拿了扫帚，跟心姐陈哥一起把地方打扫干净。 　　“我知道你昨天为什么要人来了, ”明宸恍然大悟，“差点以为他们真的是网络检修人员。” 　　“确实是。”司延安把椅子搬开。 　　“检修监控和病毒？” 　　司延安笑了笑：“防着点总没错。” 　　他昨天过来的时候带了一批人, 说是要帮他们店里升级网络，倒腾了一下午才离开，心姐陈哥还给几位小哥送了饮料。 　　明宸当时没多想, 现在回忆一下，顿时感觉自己仿佛活在电影里。 　　这是怕监控出问题, 或者哪儿多出个摄像头了吧, 养心斋人来人往，谁也不敢说一定不会出问题。 　　这是彻底撕破脸了啊。 　　不一会儿周三也到了，一进来就听说了平子刚刚受伤的事, 气得转头跑去现场。过了一会儿黑着脸拿回来一块黑色塑料碎片, 说打电话让哥们打听去了。 　　好在平子伤得不重, 就当切菜切到手，这会儿松了口气, 还有心情插科打诨。 　　心姐陈哥弄了一桌菜, 明宸和司延安上下跑了好几趟才全部端上桌。 　　猜他们有事要说，小夫妻俩把一楼让了出来, 不跟他们一起吃了。明宸抱着最后一个碗下楼前，心姐特意叮嘱几句，让他好好招待朋友。 　　明宸应声, 手里端着蜜枣元宵下去，远远听到周三大声抱怨：“怎么老是你啊！？你最近是不是被小人夺了气运？我认识两个大师，有真本事那种，明天跟我去拜拜。” 　　平子听了头就大：“你本来就够傻了，还学别人搞封建迷信，越搞越傻。” 　　“谁傻啊！”周三狂怒：“再说了傻人有傻福知道么？你就是平常口无遮拦，不然未必这么倒霉……” 　　傻子没注意到自己把自己骂进去了，还在那儿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明宸无奈揉耳朵，放下那碗元宵，碗底与桌面的碰撞声过后，他偏头和平子对上视线。 　　平子今天戴了副眼镜。 　　虽然度数不深，不戴也可以，但为了保护眼睛，他平时还是养成了戴上的习惯。 　　明宸知道不是自己的错，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涩，盯着他发了几秒钟的呆。 　　片刻后，平子凤眼慢慢眯起，嘴角上扬：“过来。” 　　说着拍了拍椅子边上漏出来的空隙。 　　明宸看了眼司延安，眼睛一玩跑过去，用力挤进了平子和陆芒中间。 　　“……我、”陆芒差点被挤到地上去，想骂人，又忌惮地看了司延安一眼。 　　最后不情不愿地换到了对面的位置。 　　五人坐定，周三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举起酒杯：“来来来，那破事一会儿再说，先为我们友谊——” 　　陆芒嫌弃地抖了一下。 　　“干杯——” 　　杯子清脆碰撞，桌上菜肴雾气蒸腾。明宸一口闷掉一大杯啤酒，脸上漫上红晕。 　　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大家坐在一起，虽然很吵，却又很放松。 　　周三说个不停，他最近录了个说唱类的综艺，里面的选手一个赛一个的有个性，从槽点到幕后八卦能连着讲个三天三夜。 　　平子默默听着，不时问几个一针见血的问题，手上剥着盐水虾，剥出来的虾肉都扔明宸碗里了。 　　这是KC团传统，饭桶老幺的常规待遇。 　　明宸感觉自己好久没享受过了，主要是太忙，他们很难聚到一起。遂一边感动一边埋头苦吃。 　　偶尔抬头，和坐在正对面的司延安目光对上，他只要傻笑一下，司延安就只能装作没看见。 　　然后意味不明地瞥陆芒一眼。 　　陆芒：“？” 　　“常旻怎么不挑个适合他的节目？非要跑来说唱，像个傻子，网上把他骂惨了。听过rapper去演戏的，没听过演员跑来搞说唱的，虽然他糊了，但热度也不是这么个蹭法儿啊……”周三疯狂吐槽：“他在后台看到我还甩脸色，我不就点评的时候骂了他几句嘛！” 　　“常旻是谁？”司延安随口问。 　　他在圈里算前辈级人物，又专攻电影，经常不认识你不认识他的，仿佛一个假的娱乐圈从业者。 　　明宸终于把脸从碗里拔出来：“这个你应该知道啊？是扬帆投资的剧捧红的……那部叫什么来着？” 　　陆芒：“盛世唐门。” 　　“对对，”明宸：“男主角。红过几个月，后来没什么消息了。” 　　司延安挑挑眉。 　　“不止呢，”周三打断他：“这次录节目我才听说，常月欣是他姐姐，退圈了的那个。当初他盛世唐门那部剧，就是走了他姐姐的关系。” 　　明宸是真的惊讶了，常月欣，这不是林跳跳的前老板么？把她当丫鬟带着的那个。 　　“我这节目，一半都是非素人，除了他，还有好几个小糊团解散以后单飞的。”周三说：“其中有个妹妹，长得真是超级像老幺，说话语气也像……” 　　“？？？”明宸啃排骨的动作顿住。 　　“她还在后台跟我撒娇！”周三控诉：“那模样，活像老幺刚成团没多久的时候，小动作一模一样。” 　　明宸不干了：“我什么时候跟你撒娇了。” 　　“前两期我真有点儿被影响了，打分都没下狠手。”周三当没听见，苦着脸：“后来才知道这妹妹是装的，我靠，她怎么不去演戏，浪费天赋啊！” 　　“谁你跟撒娇了！”明宸不屈不挠地复读。 　　陆芒抬眼：“怎么装的？” 　　周三道：“我路过后台，听到她讲电话了。说话阴阳怪气，跟你似的。” 　　陆芒：“？” 　　“然后听其他人八卦了一下，说她们那个小糊团里就她人气还可以，不甘心跟队友捆了，使了手段才散的团。几个队友恨死她了，天天在微博撕逼，但她有公司保着，人设立得还蛮稳，队友快输了，还落了一身腥。”周三啧啧摇头：“还是小白花人设好啊，差点把我都骗过去了。诶，这么一说，她像是队长和老幺亲生的哈哈哈哈——” 　　论，怎样用一句话冻结空气。 　　周三自顾自笑了半分钟，才疑惑地左右看看：“你们怎么不动了？” 　　四人不约而同的起立，空前绝后的团结起来，在周晚兑的嚎叫声中把他从座位里拉了出来，一顿揍完拿塑料绳捆在旁边的茶几上，再用胶带封住嘴。 　　“唔唔唔——干什么（含糊）——” 　　周三试图扭动挣脱，被平子用体重强行镇压，明宸捂着肚子拿手机拍视频，陆芒揪着他的头发骂他没脑子。 　　好不容易欺负完了人，酒疯也撒得差不多了。周三放空地靠在椅子上，喘匀了气儿，半晌问：“咱们会一直在一起么？” 　　平子笑了声：“当然会。” 　　吃过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司延安充当了摄像小哥，帮他们直播了半个多小时。说要合体直播是之前就商量好的，演唱会推迟的事搞得人心惶惶，他们得安慰粉丝。 　　粉丝汹涌地在直播间发了无数大哭的表情包，把四人闹得都有点心疼，不得不说了半天相声。 　　后来还合唱了一堆歌，才算把粉丝们哄好。 　　这一弄直接到了晚上，大家一起吃了个饭，明天陆芒他们还有行程，各自离开。 　　明宸和司延安商量了一下，也回了别墅。 　　家里开着暖气，论居住舒适度比养心斋高多了。明宸扒了外套，先上二楼好好洗了个澡。洗完，吹干头发，出去兜了一圈，没看见司延安人影。 　　不在客厅，也不在厨房，更不在厕所。 　　明宸想了想，顺手裹了件厚外套，踩着棉拖鞋上天台。 　　果然，司延安正站在栏杆内侧往外看，发梢被北风吹得扬起。并没有向前靠着栏杆，也没有站得笔直，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放松却又不过分垮塌的姿势。 　　像是坚硬的骨架上，覆盖着处于休息状态的肌肉。就算人死了，腐朽风化，这具骨架都还会立在那里。 　　“看什么？”明宸微微愣神，走到他身后探头。 　　其实这一片风景他也看过很多次，天台不临街，既没有高度也没有万家灯火，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硬要说的话，就是看风吧。 　　以往司延安多半会对他笑一笑，然后顺势把话题岔到什么别的地方去。这并不会让他觉得不坦诚，毕竟是男神嘛，肯定有很多他弄不懂的想法。 　　但今天司延安破天荒地回答了他。 　　“在想你这个小粉丝的心情。”他拍了拍明宸的脑袋，刚洗过的头发蓬松柔软，散发着好闻的柑橘香气，这洗发水还是汤圆买的，快用完了，他打算下次让明宸挑。 　　“我？”明宸纳闷地重复了一句，视线扫过脚下，见到一个陌生的纸箱。 　　思路立刻被拉了过去，蹲下打开箱子，他忍不住哇了一声。 　　竟然是一箱小烟花。 　　是那些小孩儿玩的东西，最小的是仙女棒，最大的不过能喷出一人高的“火树银花”，虽然崇市禁烟花爆竹，但这样的小东西在自家天台玩玩还是可以的。 　　明宸眼睛一亮，噔噔噔跑回去，从床头柜拿出司延安当初送他的打火机，又噔噔噔跑回来。 　　“这么喜欢？”司延安失笑：“我让郭盔带来的。” 　　明宸已经高兴得找不着北了，嘴里说着好多啊，然后奢侈地抓了一撮仙女棒一起点燃。 　　“小孩儿看见要嫉妒死我了！”明宸把超豪华仙女棒递给司延安，自己又抓了一把：“对了，你说什么来着？” 　　“……帮我拍张照片吧。”司延安陪他一起蹲下，冷烟花的星火炸开长长的尾巴，把他低垂的睫毛映亮。 　　“嗯？”明宸疑惑，从裤袋掏出手机：“怎么突然想拍照片，难道要发微博？” 　　他这句话纯粹是随口一说，因为他关注男神这么多年，知道他从不搞这些。 　　司延安本质是个电影人，虽然好相貌给他吸了很多粉，但他本人并不太重视粉丝，除了电影首映的时候会例行感谢，平日里基本当作不存在。 　　没想到司延安竟然点头，视线扫过他被风吹起的刘海：“一想到你以前也是个小粉丝，忽然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明宸愣住。 　　手上的烟花棒燃尽，司延安从箱子里翻了翻，翻出一把小烟花，点燃一个扔到地上，小东西原地疯狂旋转，还发出奇怪的哨音，看着挺可爱的。 　　“这是个群体，群体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喜怒哀乐。”他说：“我以前没注意过里面的个体，所以不在乎。但现在，一想到你以前也藏在微博里，藏在直播的留言里，就觉得挺受不了的。” 　　他顿了顿，看到眼睛睁大的傻乎乎的明宸，眼角流出笑意：“之前那些事，还是应该解释一下。应该对你更好一点的。” 第105章 　　司延安喜欢站在高处向下看。 　　上高中的时候, 他每天傍晚都去天台，一边随便吃点什么填饱肚子，一边看着小树林里上演各种戏码。 　　男女早恋, 校园霸凌，两个女孩分享漫画，有一次还见过一个外校混混翻墙进来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只是看着, 并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和什么都没关系。 　　人生不会因为你没想明白自己的定位而停止向前，这些年兜兜转转也过去了, 自己却好像一直停在原地，无论什么时候向下看，都像高中时站在天台, 没着没落的。 　　身份就是身份，物品就是物品, 它们客观存在, 他没办法把自己的感情投注进去，赋予它们不同于事物本身的意义。 　　直到遇见明宸。 　　从此粉丝变成了一个个活人，金钱变成了更好的生活下去的凭证, 笑容有了他最喜欢的样子, 双脚终于落到了地上。 　　站在高处向下看的时候, 不再觉得孤独。 　　是明宸给了他属于他的位置。 　　小朋友不知道他在做着很矫情又肉麻的思考，正在捣鼓三脚架, 要给他弄直播。 　　这种东西他们爱豆经验丰富, 明宸熟练地拿司延安的手机开直播，自己的手机开小号进直播间看问题, 再把平板拿过去，方便司延安调整镜头和看评论。 　　直播打开的时候，明宸突然感觉超级紧张, 再看看对面单手插兜拿着仙女棒的男神，心里莫名浮现一句话，皇帝不急急太监。 　　他努力把这句话一键清除，做了个手势示意司延安开始了。 　　镜头里，司延安很淡定地跟大家问好，仿佛这种事重复过千八百遍，但飞速往上刷的留言暴露了众粉丝内心的不平静。 　　[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我们哥哥的克隆人在直播吗？] 　　[救命我没了我下午才看了墙头男团直播晚上就等来了大本命，我大本命出道八年就没直播过谁敢信！？？？] 　　[哭了，好久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你还好吗？虽然光线很暗但好帅我和哥哥get同款运动裤话说你在哪儿啊] 　　[新年快乐，哥哥手上拿的什么！] 　　明宸捕捉到这句，清了清嗓子，掐着嗓子变了个软妹音：“司延安老师，有粉丝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这一嗓子，搞得司延安万分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好半天才装作若无其事回答：“冷烟花。助理买了很多，一会儿都放掉。祝你们新年快乐。” 　　[小姐姐声音好甜！！是谁！！助理吗！？] 　　[想魂穿小姐姐555我酸了] 　　[想看烟花！] 　　司延安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形式，拿了平板看留言，怎么看都像有一万个明宸叽叽喳喳地提要求，无奈各种照做。 　　把那两个最大的火树银花放完，找到个空隙，他盘腿坐下来，说起了正题。 　　“猫是我捡的，上高中的时候。十几年前了。”司延安看到有人说想看，他平静道：“前段时间去世了。” 　　粉丝刷过去一片心疼，还有各种各样的安慰，司延安一一看过，笑了笑说：“给你们看照片。” 　　不可爱活了十几年，主人再不爱拍照也攒了一堆，在平板里有个单独的相册。 　　这只黑背白肚的坏猫干过很多坏事，都被记仇的主人记了下来，什么打翻放牛奶的杯子踩得一地都是，在主人的注视中缓缓把指甲刀推到地上，把洗碗机踩开，水疯狂滋出来，在流理台上跑酷，飞上吸油烟机并撞得它掉下来一块儿板子。 　　粉丝哈哈哈得快看不清屏幕了，纷纷说对不起虽然这样不好但还是好想笑。 　　“以后还会养猫吗？”明宸捏着软妹音读留言提问。 　　“随缘吧。”司延安说：“当初养它也是意外，如果再有一次意外，还是会考虑。反正你们知道我没虐猫就行了。都是它虐我吧。” 　　这条过，关于郑佳期的事他也说了一点，没有亲密的称呼，也没有特别厌恶的语气，就是个陌生人。 　　之前明宸已经摁着他的头写过道歉信了，这会儿粉丝提起来，却发现司延安自己不知道。 　　司延安看向明宸。 　　“下一个问题！”明宸面红耳赤地继续念：“你跟扬帆的董事长是表兄弟是真的吗！” 　　“嗯。”司延安道：“但关系不好，你们也看出来了。”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这些，感受挺特别。粉丝问的问题很细，司延安不知不觉说了很多。回过神来，自己都有些诧异。 　　“还有什么？花园？对，这儿是我家天台，种了点植物。”司延安站起来，拍拍手：“带你们看看，有一棵昙花，养得还可以。” 　　明宸读留言：“哥哥，还有的烟花不放了吗？” 　　“还有么？”司延安踢了一下箱子，还剩三个会原地转的滋滋冒火的小玩意儿，便一起拿出来，一同点燃扔到地上。 　　明宸已经把手机从三脚架上拿下来了，这会儿半蹲着拍地面，企图让观众看得更清楚。 　　谁知意外来的突然，有一个小烟花坏了一半儿，点燃后不但没转起来，反而冲着明宸的方向biu一声蹿出去，而后砰一声炸了！ 　　“靠！”明宸一屁股坐到地上，手机也吓掉了，心脏跳得飞快。司延安两步冲过来，抓着他的手一直问炸到了吗炸到了吗，明宸惊魂未定好半天才说没事没事。 　　“就是吓到了，妈呀吓死我了……” 　　“确定？”司延安脸色黑如锅底，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拎起来。 　　明宸顺势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突然看到一处，生气又震惊，声音都大了起来：“羽绒服燎了个洞！什么劣质烟花啊，郭盔哪儿买的！？” 　　司延安突然沉默。 　　“？”明宸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缓缓看向地上的手机。 　　两个手机，一正一反掉在地上，负责拍摄的那个，摄像头是朝上面的。 　　“……”一阵寒风吹过，明宸终于缓步走向自己的手机，视死如归地捡起它。 　　入目就是一串土拨鼠尖叫。 　　他挑出有内容的留言看。 　　[值了，洒家这辈子值了] 　　[百年好合啊两位] 　　[所以软妹助理是宸妹吗？想想竟然没什么不对，不愧是伪音天王小宸宸，所以你们下午直播的时候是司延安拿的手机吗？KC团合体也要带家属的啊？登堂入室嘛大影帝，会玩还是你们会，我是万万没想到的] 　　[下午KC团说是在宸妹家啊，这会儿又在司哥哥家了？这让我想到了春节的习俗……kswlkswl] 　　[我哭得好大声！！！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买的冷门股正主能这样舞给我看！！我同人文都不敢这么写！！！宸妹你看看妈妈，看看妈妈！]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所以你俩大冬天的深夜在天台上直播谈心？？？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高冷影帝会突然这么接地气，还不是爱豆带的吗，啊我死了，磕到昏迷] 　　[你们睡过了吗？还不去搞个新年第一炮？] 　　明宸看到这句，脸腾得红了，整个人像发烧了似的往外冒热气。 　　司延安把正在直播的手机捡了起来，切了个前置镜头看向大家：“不好意思，刚刚出了点意外。” 　　土拨鼠又尖叫了，明宸隔着屏幕看文字都能想象出那是怎样的魔音灌耳。 　　“明宸是过来做客的。”司延安说。 　　留言：[我们懂我们懂。] 　　司延安轻轻笑了一声，是很少见的那种，愉悦从眼角溢出来：“那今天就先这样，谢谢你们的陪伴和支持。他吓到了，要回去换衣服。” 　　弹幕：[！！！！] 　　说罢，司延安啪地关掉直播。 　　明宸恍惚着：“这怎么弄？这怎么弄？” 　　“冷死了。”司延安嘶了一声。 　　“冷吗？快进屋？”明宸还没反应过来，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湿漉漉的，像只小鹿。 　　“嗯，睡觉吧。”司延安说。 　　明宸：“…………” 　　然后他一夜都没空想怎么弄的问题。 　　第二天，热搜果然爆了，汤圆一大早就到了别墅，监控舆论忙前忙后。郭盔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知理亏，灰溜溜地在厨房做饭。 　　“我家老太太拿给我的啊，我哪知道她在哪儿买的！”郭盔抱怨：“不就是几个小陀螺吗，还没有掼炮威力大呢，你们都太没童年了，都是小孩子玩儿的……” 　　司延安冷冷说：“然后就直播事故了。” 　　郭盔乖乖闭嘴。 　　明宸是最后一个坐上早餐餐桌的，整个人脸红得不行，一上来就对着汤圆道歉，把汤圆吓个半死。 　　“别别别，没大事，真有事也不怪你！”汤圆求生欲极强：“话说回来，确实没大事。” 　　同性绯闻，一般很少拿到明面上说，就像一片海，底下暗潮汹涌，上边风平浪静。 　　只要没有上床一类的石锤，粉丝一边磕CP一边还会帮你摁柜门呢。 　　他俩关系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过年串个门顶多就是感情更好的标志。私底下“安宸女孩”们怎么编教材怎么狂欢其实对他们影响不大。 　　“顺其自然吧。”司延安问：“你那边要否认吗？” 　　明宸摇头，正色道：“早上西施姐跟我打过电话了，让我看着办。我……不想否认。” 　　司延安摸摸他头发。 　　明宸还小，舞台还有很长，戒指都戴在小指上。他们没有立刻出柜的计划。但也没必要否认关系，像是辜负了未来的某一天。 　　“但你们最近还是要注意，在外面别做亲密动作。”汤圆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还有个U盘。 　　“嗯？”司延安抽出一叠文件。 　　“这就忘了？你昨天直播没少掀扬帆的底牌，吃瓜网友都说你们正式撕起来了。你猜侯文昌会不会更想弄死你？” 　　司延安不答，快速翻那份文件。 　　明宸看不懂，却忍不住不看，头搁在司延安肩膀上盯了一会儿，差点盯晕了。 　　司延安偏头亲了他一下，把小朋友亲得缩回了沙发背面并蹲了下去。 　　汤圆酸唧唧地解释：“这个是侯文昌的资产盘点。简单点说，就是他有多少钱，多少负债，多少个进行中的投资项目，分别投了多少钱。” 　　“这都能知道？” 　　“傻孩子，当然没那么容易。”汤圆慈祥地看明宸：“所以才等到现在啊。” 　　“啊……”明宸感觉自己像个傻子：“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司延安突然开口：“设个局。” 　　明宸又把脑袋凑了过去。 　　“让他从《少年行》里抽身的局。”司延安说。 第106章 　　接下来, 汤圆和司延安谈了很久，说的话明宸基本听不懂。 　　最后他灰溜溜去了厨房，帮郭盔一起做饭。 　　因为四个人吃, 早餐比平时丰盛许多，荤素搭配，有汤有水。明宸把这些端上桌, 坐到司延安旁边。 　　“盘子铺太大了。”汤圆抖了抖钉在一起的一叠A4纸，撇了撇嘴。 　　明宸没懂什么意思, 什么盘子大，下意识的看司延安。 　　司延安与她对视，嘴角微挑, 低头翻页。 　　他俩眼神交流，明宸莫名有那么一点点在意, 又看看汤圆, 又看看司延安，重复好几次。 　　过了一会儿，司延安笑出声, 捏住他的腮帮肉：“看什么呢？” 　　“……听不懂。”明宸挣开他的手。 　　“很简单, ”司延安说：“一个人就那么多钱, 但他什么都想要。这也买一点，那也买一点, 到处都买一点……盘子铺得大。” 　　“啊, 但他不够全买回来？”明宸不傻，立刻明白了。 　　司延安打了个响指, 揉揉他头发。 　　投资不能以买东西类比，但方便明宸理解的功能已经达到了。 　　侯文昌这个人，极其贪心, 什么机会都不想错过。因此他手上的流动资金很少，有一些项目的后续资金，甚至需要前面的项目拿到回报后才能继续投入。 　　让资金链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对商人来说是大忌。 　　他依仗的无非就是司家的后盾而已，毕竟一旦资金链断裂，他妈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破产，这才养大了他无度投资的恶习。 　　电影的投资回报很慢，从拍摄到准备到上院线，到最后拿到钱，中间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这部《少年行》在他的投资项目中算拖后腿的，而且到现在，扬帆在合同中约定的投资金额都还没到位。 　　“我懂了，”明宸恍然大悟：“如果这部戏他投的钱烧完的时候，他还拿不出剩下的钱，或者说，其他项目需要投钱的时候拿不出钱来，他就完了。” 　　司延安接话：“我们要把他放到两难的境地，逼他放弃电影。” 　　理论简单，操作很难。 　　首先，让他放弃电影需要两个最重要的条件。第一、他的回收资金之路不顺利。第二、别的项目看起来比电影有赚头得多。 　　而为了能接手这部电影，司延安还需要数量非常庞大的一笔钱。 　　一笔超过了司延安个人资产的好几倍的钱。 　　这些就不是明宸能理解的领域了，他决定好好拍戏，把自己的事儿做好，回头把这些年攒钱的卡给司延安，能凑个零头就凑吧。 　　…… 　　过完年，剧组复工，两天时间吃胖不了什么，大家还是老样子。 　　武指和明宸混了一阵，现在已经亲如兄弟，两人还相约什么时候去禅心寺看望明宸那位老师父。 　　他俩配合得好，这部戏的武术部分也十分好看，明宸在演技上的不足，已经完全被这些两点弥补了。 　　徐黄山每天在剧组都挺乐呵，一看到明宸就上演“我一见你就笑”，大晚上在宾馆走廊遇到那油光锃亮的脑壳儿还怪瘆人的。 　　这部剧之前试镜时就闹很大，开拍也一直在观众眼皮子底下蹦跶，网友评价褒贬不一，但关注度是真的高。 　　初五那天，营销号上班了，某位小编随手翻了翻过年期间的料，选定了他们剧组，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多字小论文表达一个中心思想—— 　　明宸演动作片，标志着艺术的消失，动作电影的末路，继而衍生到全球变暖濒危物种灭绝森林大火臭氧空洞核泄露乃至人类灭绝。 　　小编笔力相当不错，举例风趣幽默，语言生动诙谐，领着过年期间看够了春晚的吃瓜群众们一通哈哈哈，转发破了万。 　　剧组在城里，信号贼好，大家自然也看到了。 　　全剧组所有工作人员都很生气，却不敢把文章给明宸看。是他自己发现大家休息时间一个个低着头在手机上愤怒敲字，才偷偷摸摸拿到手机看了眼“□□”。 　　看完笑出了声。 　　“你还笑啊！？”林跳跳先是发现他拿手机吓了一跳，还没跑到他身边就看见他笑了：“我都快气死了！” 　　明宸从座位侧面掏了罐旺仔牛奶扔给林跳跳。 　　“小小气一下没关系，美女生气了也是气鼓鼓的美女。但要是气死了……” 　　林跳跳接话：“死掉的美女？” 　　明宸：“睡美人啊。” 　　“……”林跳跳红着脸：“啊啊啊啊——” 　　明宸真没觉得有什么，也许是最近心态有所改变，他有了一杆客观的评价尺。他也开始相信这把尺子对他的评价，而远远胜过了外界的“舆论”。 　　司延安虽然不在组里，但经常从徐黄山那儿看素材，偶尔觉得不好的表演还会手把手教他。 　　有了底气，自然不一样了。 　　那可是影帝说的话啊！不比你这小小的网站编辑强多了！ 　　他这么想着，随手把微博往下一划拉，这一下倒是皱起眉来。 　　“咦？这话题刚刚还没有呢。”林跳跳在他的屏幕上扫了一眼，心跳得有点快，也拿出自己的手机。 　　一条正在攀登的热搜：#陆芒平子牵手# 　　拍照人的距离很远，靠相机功能拉近拍摄，很多细节模糊。但能看出，画面中间两个人的手是十指相扣的。 　　看衣服是冬天，也就是最近。 　　明宸相信过年出事那天以后，他们在外面肯定很注意，也就是说，这张是在那之前拍的。 　　这是盯上他们了。 　　微信群开始震，明宸点开，周三连发八条表情包，怒骂狗日的狗仔，还圈了陆芒平子八百遍，问他们情况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陆芒先回了条语音。 　　“没事，牵个手而已，说明我们有团魂。”陆芒淡定说。 　　“……”明宸：“所以又要把我们聚到一起拍十指相扣了吗？” 　　陆芒震惊反问：“怎么，你还嫌弃上了？” 　　周三大叫：“啊啊啊我是真的嫌弃——” 　　这事儿看后续操作，可大可小，但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 　　简单商量了一下，他们决定抽空一起吃顿饭，周三让明宸把司延安叫上，说有重要情报跟他讲。 　　第二天《少年行》剧组正好搬地方拍，所有人放半天假。司延安也有时间，四人这次去了周三选的地方，是他一个哥们儿开的火锅店。 　　火锅店大隐隐于市，看招牌十分不起眼，没有透街的落地玻璃窗，乍看像个做日料的。 　　司延安开车把明宸接过来，两人确认了半天招牌和xx路xx号，才鬼子进村似的进去。 　　一进去就是一股扑鼻的麻辣香，香得明宸打了个大喷嚏。 　　司延安抽了张纸给他擦鼻子。 　　周三正好下楼接他们，看到这一幕，肉麻地抖了一下：“靠，别秀了，赶紧上来。” 　　二楼做得比较隐私，隔断很明显。 　　他们仨坐下，陆芒和平子正头对头看着一份菜单点菜，看得周三又一阵肉麻。 　　好像自从过完年，大家都更放飞了？ 　　“来来来！”周三喊：“赶紧的，先把素材拍了，这是任务。” 　　四人于是连环十指相扣，司延安再度成为没有感情的摄影机器，拍下了这张“团魂”。 　　陆芒拿到图简单修了一下就往微博上发，措辞一贯很有他风格的表里不一，岁月静好，宛如一个心机婊。 　　不一会儿，评论就涨了起来，明宸转发后刷了一下，发现不少哈哈哈，满意地锁屏。 　　“说说情况吧，我们现在算站在统一战线了。”陆芒先说，收起了刚刚的插科打诨。 　　桌上静了一会儿。 　　菜上来，明宸先下了一盘白菜，一会儿瞄司延安一眼，一会儿瞄对面一眼，最后来了句我给你们弄料碟，然后殷勤地跑走了。 　　司延安垂下眼：“抱歉，这件事是我牵连了你们。” 　　陆芒靠着椅背，扯了扯嘴角：“你是故意趁着老幺不在说这话的么。” 　　“不然他会替我道歉，我想你们不会高兴的。”司延安笑了笑。 　　严格意义上说，这件事的确是因司延安而起。 　　幸好陆芒和平子平时比较注意，直到料爆出来，也只是一个牵手而已。 　　可是万一呢？万一他们一时没注意，或者狗仔水平更高，拍到了不好糊弄过去的画面，对他们的事业就是毁灭性打击。 　　事件性质是很严重的。 　　“我也被跟了啊！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周三控诉道：“我昨天跟我家哈尼见面，刚坐下来吃了两口，就被通知说有人去监控室偷监控！幸好老板是我哥们儿，我带着几个保镖追了那狗仔五分钟，最后他从三楼爬水管跳下去了，差了一步没抓到！” 　　“……”陆芒无语：“腿没摔断？” 　　“不知道，也许他习惯了吧。”周三面露敬佩。 　　平子一直坐得很端正，偶尔看两眼手机。听见陆芒和周三开始跑偏到那个狗仔会不会功夫上，他咳了两声找回话题。 　　“不用道歉。”他说。 　　司延安喝了口水。 　　“你和老幺之间是不用道歉的关系，老幺和我们也是一样。所以，不用道歉。”说罢他又低头，看了两眼手机：“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整合信息，提高警惕，一起对付那个侯文昌。” 　　陆芒不爽地啧了一声：“我们讨厌的是被蒙在鼓里，既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那要蹦跶也要一起蹦跶。” 　　周三来劲了：“对对对！一起蹦跶！” 　　“……谁是蚂蚱！”平子烦得炸毛。 　　明宸一手三只料碟的回来了，一来先忙着劝架，这是KC团老艺能了。 　　要不是平子很容易对陆芒发火，他会直到医院才发现他们关系不一般吗！？太骗人了。 　　料碟到手，火锅煮开，众人心气多少平复了一点，开始热热闹闹吃了起来。 　　司延安先把他的计划大概介绍了一遍。 　　“这部分我帮不上你。”平子说：“我不懂商业，也没有人脉，这些年只攒了点钱。回头我把卡给老幺，要是需要就用，不需要就先放他那儿。” 　　他把筷子尖在料碟里点了点，又说：“但我想问个问题，就算你真的在事业上打击了他，他就会放弃和我们作对吗？” 　　明宸紧张地看司延安。 　　“会。”司延安拍拍他脑袋：“我了解他。” 　　陆芒来了兴趣：“怎么说？” 　　司延安想了想，语速有些慢：“他这个人，非常、非常的不敢正视自己的失败。但凡在某个领域跌倒了，只要感到疼，就会立刻换一个房间重新开始。他不会选择爬起来，甚至连看到跌倒的那块地砖都会害怕……是这么个人。” 　　“靠，好怂啊。”周晚兑像吃了个酸柠檬似的脸皱起来，用力扔掉手里团起来的纸巾：“听起来像个妈宝。” 　　司延安勾了勾嘴角：“也没错。” 　　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只能吃甜，不能吃苦。也不知道是不是是家庭太幸福了，让他仗着资本做事，干什么都能轻易拿到八十分，不由沾沾自喜。 　　这样的人，一旦打破假象，给他看到现实，他就会像个废物一样换个地方失忆，继续沾沾自喜。 　　司延安记得自己刚去小姨家借住时，被要求放学和侯文昌一起走。 　　学校附近的一条路车开不进去，他们得走一段。 　　有一次侯文昌和他的小跟班们骂他杂种，他把侯文昌摁在地上揍了一顿，差点把他掐得翻白眼。 　　侯文昌当时就怕了，从此拒绝和他走一条路回家，而是向家里要求派两辆车来接。哪怕司延安比他小几岁，而且在那场一对多的战斗中伤得更重。 　　司延安目的达到，乐得清静。 　　真是个废物。 　　铲除废物，将它合理分类扔进垃圾桶，人人有责。不过是重复一遍放学路上的故事，司延安还是比较有底气的。 　　况且现在，他也有同伴的。 　　明宸一心一意捞火锅，给他夹了一块毛肚。 　　“行！你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没意见。”周三灌了口啤酒：“他生意上的资料回头传我一份吧，虽然我不懂，但我能帮你问问我家哈尼。” 　　四人同时停筷，唰唰望向他。 　　“咋了？”周三一脸茫然：“看我干啥？” 　　陆芒：“哟——第一次啊！你那神秘的哈尼终于有职业了！” 　　周三有个女朋友大家都知道，虽然也是去年录节目才知道的……但这家伙平常嘴巴漏风，唯独说起对象就跟个蚌壳似的，简直不可思议。 　　加上他平时哥们儿多，光说这些还说不完呢，久而久之连陆芒都懒得八他了，早晚的事。 　　这不，有了啊。 　　周三拍桌：“别乱猜，她就是个小女生，挺甜挺依赖我的……反正她知道挺多的，我回去问问她呗，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没问题！”明宸率先答应，并与他严肃握手：“嫂子能帮忙，我们请她吃饭。行不行？” 　　周三美滋滋：“行！她有空的话！” 　　暂时把这位日理万机的软妹商业女白领的事抛到一边，四人商量起后续细节。 　　“舆论很重要。”平子说：“他之前给你泼脏水，你也可以还给他。以前他搞你，因为你是公众人物，有关注度，而他藏在幕后。现在不一样了，他和你扯皮，将自己也弄到了台前，又因为你家族的关系，他有了富家少爷这样的人设。想要吃他瓜的人一定不少。” 　　陆芒一边剥虾，一边抬眼问：“还是你有顾虑？你家会帮他撤热搜？但你不是法院传票都送给他了吗。” 　　司延安怔了怔，缓缓摇头。 　　“我没想过。”他说。 　　周三摇头：“你们电影人，也太没有娱乐圈触角了，黑料这种东西，没有都可以编，泼他一身脏水，让他焦头烂额地洗，就当分散分散注意力了！” 　　司延安若有所思。 　　“查他黑料的事，让周晚兑帮忙。”陆芒说：“这傻货别的没有，八卦贼多，有些事你查的未必比他快，说不定还能有不一般的收获。” 　　司延安笑了笑，举起杯子和周三碰了一下。 　　“之后的舆论引导，我们也会走自己的渠道帮忙。”陆芒继续说：“到时候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先这样吧。老幺，吃饱了？” 　　明宸一晚上光顾着吃了，感觉有一半的菜都进了他肚子。 　　“好吃。”他鼓着腮帮，竖起大拇指。 　　陆芒感慨：“没心没肺啊，我们忙前忙后，你在那儿享受，说说，你干什么，也没见你端茶倒水，还要我们剥虾。” 　　明宸把嘴里的椰奶冻咽下去，笑起来：“我陪他啊。” 　　陆芒愣了愣，随后面露释然：“行，一会儿散了，群里联系。” 　　他正要起身，明宸电话响了。 　　“西施姐？”明宸伸出有点油的左手，让司延安拿纸巾给他擦了擦。 　　“行，我看看。”他眉毛微微蹙起，挂掉电话，点开微博。 　　“怎么了？”陆芒站着问。 　　“……”明宸也不知道怎么说，把手机给司延安看了，又递给陆芒。 　　是个没听过名字的认证黄V，神经兮兮地单方面给明宸发了一封挑战信，这样的东西竟然能上热搜，代表它背后有推手。 　　@袁氏剑法传人-袁啸林V：@明宸-KeepCalm，听说你会功夫，我想与你切磋，你敢吗？如果你不敢，你就是玷污功夫的小明星，你不配演功夫电影。 　　火锅组全体：“……” 　　半晌，明宸听着脑子里系统兴奋的“同意”“同意”声，微妙地笑了起来。 　　敢情不仅仅是他们想把侯文昌踢出电影，对面也还没放弃换掉他这个主角呢。 　　明宸藏住那点兴奋，回复了这条微博。 　　@明宸-KeepCalm：哦！[粉兔兔][粉兔兔][粉兔兔] 第107章 　　这条微博因为明宸的回复, 一晚就爆了。 　　粉丝安慰哥哥别生气，吃瓜路人则带着兴奋的doge脸分析明宸这个“哦”的含义。 　　自信？嚣张？还是没有发言权者的沉默符号？ 　　赞赏者有，厌恶者也有, 加上之前营销号认为明宸主演《少年行》是毁灭地球的罪行造成的种种讨论，舆论似乎来到了一个拐点。 　　明宸就站在那个悬崖上，成了一种象征意义的标志, 不断地被分析讨论。他配不配？他该不该？他损害了谁的利益？有没有把文化产业引导去不好的方向？ 　　退一步，风平浪静；进一步, 尸骨无存。 　　西施姐这些天心惊胆战，愁得眼袋都出来了，整天在公司瞪着电脑屏幕, 联络各路媒体的熟人打探消息，捂着胸口说哎哟心口疼, 哎哟喘不上气儿了。 　　明宸难得有半天假, 路过经纪人办公室，提着两大袋养心斋的汤进去，孝敬各位哥哥姐姐。 　　“我哪有心思吃啊！愁啊！”西施姐嘴上说着, 手却不受控制地开始解塑料袋, 打开餐盒盖, 狠狠嗅了一口香气。 　　“吃吧，心姐特地给你熬的, 听说对心脏好。”明宸随口一说, 西施姐吃得更起劲儿了。 　　“反正，你好好拍戏, 别被这些事影响了。”西施姐一边吃，一边抬头叮嘱：“那人背后有问题，先看看他接下来干什么咱们再应对。” 　　明宸乖乖点头。 　　西施姐笑起来, 捏捏他的脸：“我知道宝贝儿厉害，才不像他们说的没有金刚钻非揽瓷器活儿……等电影出来了，狠狠打他们的脸。” 　　明宸指指桌面：“汤滴到键盘上了……” 　　西施姐惊叫一声，兵荒马乱地抽纸巾。 　　从办公室出来，到楼上练习室，明宸在走廊遇到不少熟人，都是公司的工作人员。大家不约而同要凑上来说两句，大多都是安慰的话。 　　就连见到舞蹈老师，对方第一句都是：“宸宸啊，别哭啊。” 　　明宸无奈：“……真没有。” 　　“嚯，”舞蹈老师欣喜地站起来，拍拍他肩膀：“真没不高兴啊？怎么一段时间没见，变了很多啊。” 　　“会吗？”明宸脱了外套扔到角落。 　　“会啊，以前被人欺负了，满脸写着小可怜，虽然看起来是挺正常吧，笑也笑，但就是感觉嘴硬。”舞蹈老师感慨：“一不留神，长大了。” 　　“人当然会长大啊。”明宸笑了笑。 　　舞蹈老师也懒得纠结这个了，按照日程给明宸看编舞。 　　KC团今年的演唱会定在了五月，按理说还有挺长时间，但明宸太忙了，剧组时间表一直覆盖到演唱会前夕。如果等到杀青再来学舞就真的晚了，只能提前抽空学，有空在剧组练练，杀青以后跟队友合走位。 　　明宸倒没觉得很辛苦，以前工作到处飞，睡眠全都在飞机上完成，最近西施姐为了让他好好拍戏，几乎不接通告，只有几次青春大使的活动请假去了。 　　这就呆得很安稳了。 　　他享受了一番“好演员”的生活，却有另一个人像偶像一样开始上综艺。 　　那人就是那天微博上挑衅他的，袁氏剑法传人……袁啸林。 　　袁啸林，男，十九岁。 　　五官端正，剑眉星目，寸头，不苟言笑，不小心和他对上视线，会觉得他眼神有些凶。 　　他好像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一夜之间上了许多综艺当嘉宾。今天播这个，明天播那个，满微博都是他的热搜，新粉称这是“日更连载追星”。 　　明宸在剧组忙得够呛，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有点空闲，跟林跳跳一起拿手机看他的节目。 　　两人把手机架在椅子面儿上，人就抱着饭盒蹲着吃，后来场务看不过去了，拿道具摞了个高台，把平板当电视放上去，大家拿椅子围成一圈边吃边看。 　　“这就是那个逼王啊？长得还可以嘛。”化妆师小姑娘举着筷子指屏幕。 　　“一般般吧，”另一个化妆师淡定道：“他体态好，看起来就精神，单论五官不算出众，鼻子还有点塌。” 　　一位摄影师也开口了：“长相走硬汉路线，个子又有点矮了，戏路窄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这位说得前途黯淡无光，林跳跳就在一旁当捧哏，不停地对，没错，就是这样！ 　　明宸听得好笑，心想人还没说要当演员呢，这是超前打压啊。 　　林跳跳挑的是一期职业体验类节目，类似一日火警啊，一日环卫工人啊。袁啸林参加的这一期节目，是体验某高山景区里，负责捡垃圾的工作人员的生活。 　　这工作非常危险，因为山势险峻，他们必须吊着钢丝，从悬崖上荡下去，拿夹子捡空瓶和塑料包装。 　　众人看得好生气，直骂游客太没有素质。 　　嘉宾中有个娇弱的姑娘，还有两个运动细胞不行的男人，吊绳索下去的动作看得人心惊胆战。里面表现最好的，除了一个有攀岩经验的男嘉宾，就是袁啸林了。 　　他自称从没玩过这种装置，但一路荡下去十分从容流畅，就好像绳索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向左向右，想怎么动就怎么动，仿佛飞檐走壁一样炫酷，剧组众人也忍不住发出“哇哦”的感叹声。 　　之后众嘉宾来到一处栈道上，正说话的时候，女嘉宾站的地方突然垮了一块儿。她下盘不稳，身子一歪就往下掉，众人魂都吓飞了，七手八脚拽住她。 　　“卧槽！”化妆师小妹惊了：“这么高！” 　　“还好，感觉三四米的样子……” 　　“三四米还不高啊！？茜茜得摔断腿吧？” 　　“这不是拽住了么？” 　　话是这么说，但女嘉宾大半身体卡在栈道侧面，很危险，而且大家不好发力，生怕硬拽把她肩膀拽脱臼了。工作人员还在赶来途中，女嘉宾满脸煞白快坚持不住了，就在这时，袁啸林脱掉了外套，直接从栈道侧面翻了出去。 　　他一手攀着栏杆，一手搂住女嘉宾的腰：“我数一二三，你们放手。” 　　嘉宾中有个直脾气，瞪眼问：“你想干啥！？” 　　袁啸林淡定中透着不耐：“我说过，我会功夫。” 　　视频里，弹幕刷疯了。 　　虽然这么说，但从嘉宾到编导都不同意放开，后来女嘉宾的手臂实在受不了了，疼得哭起来，有人犹豫间卸了力，这才掉了下去。 　　袁啸林早就等着这一刻，松开手，揽着女嘉宾的腰向山壁一荡，不知道他脚点在了哪儿，反正是稳稳落到了地上。 　　四面八方全是尖叫。 　　“不愧是逼王啊。”场务嘶了一声：“小姑娘不是要崇拜死他了？” 　　“确实有点帅的，不过我们宸妹也可以啊，有什么了不起，夸过头了吧。”化妆师小姑娘看着节目后续，很不服气。 　　大家默默认同。 　　如果不是来拍了这部电影，他们也会觉得这位袁啸林很厉害。可看过了明宸，就觉得马马虎虎吧，他们的男主角从三四米高跳下来也不用吊威亚呢，显摆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 　　林跳跳大致扫了一下，告诉明宸这位袁啸林的大部分节目要么是挑战类，要么是身体对抗类。 　　化妆师正给明宸补妆，闻言吐了吐舌头：“整天就会显摆，还功夫大师呢，就这劲儿就没大师样子，像个开屏的孔雀。” 　　明宸疑惑：“他到底想干什么呢？综艺咖也不能一辈子参加这样的节目吧。” 　　说实话袁啸林的综艺感并不好，现在大家看他就是看个新鲜，类似“哇，他身手也太好了吧”。如果总搞这一个卖点，很快，观众的评价就会变成“我知道他身手好啊那又怎么样？”。 　　“是啊，上蹿下跳的，不知道在急什么。哎，宸哥，”化妆师眼睛一亮：“你也去上个节目啊，就这类的，从四米高跳下来给大家看看，秒杀逼王！” 　　明宸：“……那也太傻了，我还拍戏呢。” 　　化妆师脸一红：“我就这么一说，哥你听过就算了。” 　　“我听经纪人安排。”明宸笑笑，不把话说死。 　　袁啸林才刚刚蹦跶起来，这时候急吼吼上去对线，但凡有脑子的经纪人都不会这么做。西施姐多半也在观察。 　　明宸懒得再想，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傍晚，赵越忽然打来一个电话，明宸看到来电显示，挺惊讶地接起来。 　　“赵越？” 　　“宸哥！！！”赵越的语气完美符合“大惊失色”这个词的感觉：“我要跟你汇报个大大大情报！” 　　“嗯？”明宸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点。 　　“你知道那个袁啸林呗，他来我们脱口秀了！！现在！就在休息室里！他竟然要上脱口秀节目！我的妈啊我吓软了——是浑身发软的软！” 　　赵越现在是一档脱口秀的常驻嘉宾，因为说话有趣接地气，人气挺不错的。 　　“嗯！？？？”明宸也惊住，眼睛都瞪圆了：“脱口秀？” 　　“是啊是啊！” 　　“……那你要加油啊。”明宸语重心长：“别打不过人家，还说不过人家。” 　　赵越：“*&%￥@#@￥！！！” 　　…… 　　赵越吼了一通你无情无义霸道冷酷，才气呼呼地把通话挂断。 　　他是到杂物间边上的安全通道打的电话，这里平时没人来，很清净。 　　收起手机，推开门，刚一脚踏进走廊，就听见左侧近处有人出声。 　　“赵越？”男人倨傲地仰着头，正是刚刚电话里的被讨论的中心。 　　“我靠！怎么是你！” 　　赵越吓了一跳，甚至往后蹦了一下。 　　袁啸林脸上嘲讽一闪而过：“听说你从小练武，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切磋一吧。” 　　赵越：“…………” 　　赵越：“整天切磋切磋，你是削皮器成精吧，背面带擦丝儿功能那种！” 第108章 　　袁啸林顿时脸色铁青。 　　他盯着赵越看了足足三分钟, 才收回目光转身走了。 　　赵越其实被他看得心里怕怕的，强撑着才没露怯，别的不说, 这位“高人”的确有种不同于凡人的气质，属于锋芒毕露型。 　　不过再毕露不还是被自己瞪走了吗？赵越在心里如此这般地自我夸赞了一番，美滋滋地回休息室去了, 为一会儿录节目做准备。 　　两小时后，众人落座演播厅, 他上去录了个开场，按流程介绍今天的各位嘉宾。 　　袁啸林这时候倒是十分老实了，起码没有说出什么挑衅之言, 就表现得冷冷淡淡的，跟之前在其他冒险节目里的形象差不多。 　　有人说他这叫世外高人的气质, 的确有内味儿。 　　今天聊天的主题是“三百六十行”, 比较宽泛，请来的嘉宾虽然目前都算公众人物，但没入行之前也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 　　轮到袁啸林上台时, 无论是观众嘉宾都十分感兴趣。 　　袁啸林不急不慌地上台, 将麦克风调高了一点点, 第一句话是“我出身武学世家……”。后半句还没出来呢，光这前半段就够装逼了, 活跃气氛的众嘉宾迫不及待地鼓起了掌, 还大喊不得了！ 　　观众本来都开始笑了，但袁啸林不配合大家做出尴尬或者腼腆或者一起笑的表情, 而是皱起眉，有点生气的样子，观众只笑了个开头就不敢笑了, 气氛瞬间冷了下去。 　　赵越吐了吐舌头。 　　他做了几个月的脱口秀，早就明白，嘉宾最忌讳在台上较真。无论你想表达严肃观点，还是说什么感人故事，只要别做出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就行。 　　汤圆姐都和他说了，他之所以红起来就是因为观众喜欢他傻傻的……赵越心道这个袁啸林这都不懂，不是比我还傻嘛。 　　台上，袁啸林继续演讲。 　　“我们家族在枫山隐居百年，老一辈为了武学传承殚精竭虑。我五岁起就按照祖辈规矩习武，打熬筋骨，修炼心性。早上五点就要起床，无论风霜雨雪，记得有一年冬天，枫山雪灾，一夜过后门都被雪堵住……” 　　赵越听了一会儿，嘴巴微微张开，感觉自己在听幻想故事，特别不真实。 　　他也是自小练武，但绝对没有这么夸张的，袁啸林把自己的家族说得特别神秘，主家在深山习武，旁支在外面赚钱，就为了保持这个武学世家的纯粹。他们不求名利，是真正的大师，他爷爷怎么怎么样，大伯怎么怎么样，都干过什么英雄事迹，还打击山里偷猎者什么的…… 　　赵越作为常驻嘉宾本来是要负责插科打诨的，但他给听傻了，愣是一句没说，就这么听到了快收尾的地方。 　　“三百六十行，我想，我们华国的武学大师也应当留有姓名，也应当被人知道。在山里，我很少进行娱乐活动，出山后才有幸看了几部动作片，有几部还是挺有趣的，成为了真正的武学和世界之间沟通的桥梁。”袁啸林提了提嘴角：“我希望它们能继续沟通下去，而不是产制造误解。” 　　底下观众有一小片窃窃私语，主嘉宾率先接过了话，问了几个专业上的问题，袁啸林都答了。另一位嘉宾唯恐天下不乱，大声问：“袁大师，什么才是误解啊！？” 　　袁啸林抿了抿嘴：“术业有专攻，外行指导内行就会产生误解。” 　　大家都知道袁啸林横空出世就是怼了明宸的那条微博，他这话虽然说得客气，而且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听在耳朵里翻译一下就是大写的“明宸你不行”。 　　赵越忽然举手，主嘉宾说着小赵的高见来了，一边把话筒递过去。赵越大声问：“拍电影的内行不是演员嘛！” 　　众人顿时捶桌哄笑。 　　赵越一脸茫然：“我说错了？动作电影也是电影吧？难道不是应该找演员来拍吗？” 　　袁啸林脸色不太好看，但他打定主意不再说什么，就下台了，旁边主嘉宾跟他争论：“现在的歌手模特偶像都在跨界当演员！” 　　“那也比武学大师跨的步子小吧……”赵越委委屈屈：“而且演员是跨界的，导演总没有跨界吧，要是外行能指导内行就好了，我也可以当男一号，而不是被刷下去。” 　　主嘉宾笑了一通，赵越叹气：“大家都是‘被指导员’……” 　　后面众人插科打诨了一圈，把这一茬话圆过去了。第二天节目播出，袁啸林的身世上了热搜，他和明宸的矛盾又被提出来讨论了一通。 　　吃瓜群众也看出来了，袁啸林背后肯定有人捧的，他现在闹，就是在和明宸抢《少年行》的男一。 　　问题是没开拍的饼抢一抢很正常，没见过啃了一半的饼也要抢的，大家纷纷表示长了见识，要持续关注，到底看看这一口瓜要怎么个吃法。 　　但不能否认的是，昨天的脱口秀对于袁啸林来说并不是一步好棋。 　　大家更喜欢的是高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身手好到爆表又可靠又神秘的“世外高人”，而不是一个会夸耀自己家族，对别人进行观点输出的“普通人”。 　　西施姐从节目播出就开始监控舆论，没想到袁啸林自己不争气，把一波好感硬是推到了自己家来。西施姐美死了，一想起来就要笑，连忙打电话叮嘱明宸。 　　“这种时候，你别发言就行。”西施姐说：“闷声发大财，无辜又谦虚。” 　　明宸忍笑：“我知道了。” 　　西施姐又道：“还有个好消息，《星尘》定档了，陆陆续续要开始放宣传片。你还是以拍戏为主，路演安排还早。” 　　明宸应下，被徐导叫过去继续一遍一遍地磨镜头。 　　今天的戏拍完，明天又要换场地，全剧组有一天休息。明宸晚上回家，终于有空和司延安一起看了这期脱口秀。 　　“谁给他写的文案……”明宸惊呆了：“是有仇吧？” 　　赵越那头给他发了好几条邀功并嘲讽的微信，大赞袁啸林的文案代笔是“外行”。 　　“说不定是他自己写的呢。”司延安靠在椅子上：“我看他挺傲慢的。” 　　确实挺傲慢的。 　　人的气质很难伪装，在各种真人秀上更是暴露无遗。如果袁啸林能一直做个只动手不动口的高手，冲着那份真才实学大家还能赞下去。 　　现在有小部分脱粉也正常。 　　“如果是他自己写的，就代表侯文昌控制不住他？”明宸眨了眨眼。 　　司延安笑了笑：“毕竟高人，来历不凡。” 　　他俩洗澡的时候讨论了一会儿，觉得侯文昌不会就这么算了。混娱乐圈，袁啸林是外行，但侯文昌可是内行。现在吃的亏，他一定会很快找补回来。 　　这个很快来得非常突然。 　　明宸跟着剧组开拨南下，去了一处废弃海港拍外景。 　　拍了一周，进度大约五分之一，还要一个月。 　　海港附近环境不太好，当然，剧组要的就是那个不太好。主场景四周堆满废弃集装箱，还有各色生锈的船只，坏了的吊车挖掘机，道具组就地取材，又补了一批破船，把海港填得更满了。 　　大冬天，拍的是夏天的戏，为了脸上出汗真实，明宸每次都得热很久的身，特别累。而且一个镜头不过，外套就得穿穿脱脱，出一身汗被吹凉，持续重复，林跳跳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总觉得这样下去不生病不是人。 　　“没事，我好几年不生病，吹吹冷风而已。而且过几天就升温了。”明宸安慰她。 　　林跳跳揪着鼻子，给他倒姜茶，现在这个保温壶里装的可是救命神水，林跳跳整天抱在怀里。 　　休息了一会儿，明宸又过去拍。海港这边是动作戏的高潮，主角要和众反派在废弃的船上上演追逐战。 　　这不是明宸一个人的独角戏，NG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不过拍摄还算顺利，基本半天能过两条。 　　刚刚有位配角在甲板脚滑了一下，这会儿要去补拍。明宸衣服上被道具组淋了水，补好妆，随着导演一句就位，又一次开始。 　　旧船有高有低，武指设计出一场精彩的跑酷盛宴，明宸刚从A船三层跳到B船桅杆上，转了个圈下滑，剧组外围突然有喧哗声，不断接近。 　　这边明明是拉了禁止警戒线的，场务匆忙往外跑，问什么人。有个和明宸互动的反派被分了心神，一个走位没走好，明宸被他绊到，直接翻出了围栏，往海里掉去。 　　“啊！”林跳跳脸都吓白了，往码头边上冲，其他人反应了两秒，也着急过去。明宸也吓了一跳，但落脚地正好有一艘救生艇，他借力跃起，跳到前面另一艘歪着的小船上，惊魂未定地扶住桅杆。 　　“我天……”他话音未落，那艘小破船的桅杆忽然断了，这下没辙，他还是掉进了海里，溅起一蓬浪花。 　　“哥！”林跳跳差点给跪了，抱着保温瓶就想往下跳，还好众人尚有理智，七手八脚甩下救生圈把人拉了上来。 　　海水不算太凉，但冷风一吹就不一样了，明宸用力打了个哆嗦。化妆师抱着摊子跑过来，道具组举起取暖器对着他烘，明宸会游泳，感觉自己还好，倒是把剧组吓得不清。 　　这可是宝贝男主角啊！ 　　“怎么回事？”明宸缩在毯子里面脱衣服，听见外面嘈杂声越来越近，好像吵起来了，忍不住探出颗脑袋。 　　“明宸老师别管啦！”化妆师妹妹要哭了：“你先把衣服换了！” 　　“好好好……”明宸老老实实换衣服，刚把羽绒服穿好，湿着的脚踩在干浴巾上，就看见一群壮汉气势汹汹闯进了剧组范围，嘴里吼着什么听不懂的方言。 　　包括林跳跳在内的几个小姑娘脸都白了，本能的害怕起来。场务还企图拦下他们，嘴里说着无意义的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徐导和摄像都迎上去了，有人开始给执行制片打电话，让人快过来。 　　那边说的话，明宸这边听不清，他冷着脸，示意几个女孩子往放设备的那边去，自己赤着脚挡在她们和找事那群人之间。 　　“……不行！” 　　明宸听了半天就听到这一句，然后壮汉们显得更加愤怒，吼了几声。 　　场务离开交涉处，匆匆朝这边跑，嘴里说道：“收拾东西，快收拾，我们先走……” 　　大家惊魂未定地动起来，明宸仍旧站着观察。这时执行制片衣冠不整地到了，和徐导说了什么，徐导忽然愤怒地咆哮：“谁说了算！谁说了算！” 　　这一声激得矛盾瞬间升级，女孩们有人吓得叫出声，摄像瞬间扑到自己的设备上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 　　但那群壮汉并没有来砸器械，他们分散开去，有人把砸船，有人踢集装箱，弄得道具组精心布置的场景烟尘一片，尖叫四起，最后那台废弃吊车的吊臂不知怎么也掉下来，轰地砸在地上，跟地震了似的。 　　最后剧组几乎是逃回宾馆的。 　　明宸洗了个澡，刚出浴室，林跳跳捧着两份盒饭进来了。 　　“我勒个去……”林跳跳犹自惊魂未定：“底下还在吵架呢。” 　　明宸嗯了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听不懂，徐导和黄制片在吵，一会儿说什么手续，一会儿说设备，一会儿说审批的，我听了个懵。”林跳跳把续命姜茶倒上：“问了下摄像大哥，他说情况不好，可能会暂停拍摄。” 　　正常情况下，没有哪个剧组想遭遇“意外”停工，那意味着钱哗哗地燃烧。所以现在就到了不正常的情况。 　　明宸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拍摄不会一直顺利，他也懒得去问侯文昌用了什么手段，反正目的摆在那儿。 　　林跳跳巴拉巴拉把打听来的消息说完，忽然又高兴起来：“对了，摄像大哥拍到你不小心落水那一段，说挺好玩儿的，你踩救生艇那下特别帅，给我单独剪出来了。我问徐导，徐导说可以发。” 　　掉水里有什么可帅的！？明宸看都不想看，让林跳跳直接给西施姐。 　　“等剧组复工，说不定天气都暖和啦，这样想想也不错啊。”林跳跳乐观地想。 　　“你怎么不想想复不了工的可能性？”明宸看她一眼。 　　林跳跳斩钉截铁：“不可能。” 　　明宸没说什么，朝她竖了竖大拇指。他自己不懂其中弯弯绕，但他相信司延安。 　　等了一下午，终于有人来通知，说暂停拍摄，全剧组明天飞回崇市。大家唉声叹气地吃完一顿晚饭，为钱发愁。 　　明宸赶时间，直接坐红眼航班回去了，司延安大清早去机场把人接回家。 　　明宸一爬上车就惊了，本来准备往司延安怀里钻，这会儿收回手安分坐着，冲前座问好：“西施姐，汤圆姐！” 　　今天郭盔不在，汤圆开的车，西施姐坐了副驾驶。 　　他本来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但两位美女似乎正在针锋相对，讨论问题。说的明明是他好奇的内容，但他基本听不懂，听着听着就困了。 　　司延安揉了把他的脑袋，把他往肩膀上一摁，十分旁若无人：“困了就睡。” 　　前座两位：“……” 　　“侯文昌动作是快，也抽了不少钱给柠檬影视。是个机会，就是时间比较紧。”半晌，汤圆说话声音低了一点。 　　“《一代宗师》的企划书发到我这儿了，一共只有三期，宸宸肯定要去的。”西施姐说。 　　“没问题吧？” 　　“没问题，”西施姐很不喜欢汤圆的质疑：“我们宸宸厉害呢。” 　　汤圆哂笑一声。 　　差不多听到这儿，明宸没撑住睡着了，醒过来时汤圆和西施姐人已经不见了，车门开着，他赖在司延安怀里，司延安拿着手机在看。 　　“醒了？” 　　“唔。”明宸应了声，感觉鼻腔有点不通气，用力吸了一下，才下车。 　　昨天在飞机上几乎没什么睡，刚刚睡一个多小时反而更困了，明宸什么也不想问了，就想上床睡觉。 　　司延安的作息紊乱得十分应景，捏着他的手陪他睡。 　　窗帘一拉，昏天黑地，再醒过来的时候，阅读灯开着。司延安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叠剧本，边角都翘起来，明宸觉得好像是他翻过的那本。 　　他的左手仍然搭在自己微微握起的手心。 　　场景安逸得像宁静深海，司延安侧脸被灯映出深刻的轮廓，眼瞳隐隐约约透出绿色，神秘又温柔。明宸觉得心像泡在温水里，舒服得不敢呼吸。 　　憋了一会儿，他动动手指，挠了司延安一下。 　　“醒了？”司延安眼睛没从剧本上移开，捏捏他手心，收回手：“起来吃饭。” 　　“几点了？”明宸问。 　　“五点，可以吃晚饭了，郭盔家老太太做的菜，他刚送过来。”司延安下床，发现衣袖被小朋友很赖皮的揪住了。 　　他笑了一声，拽着明宸的手把他整个儿薅起来，像抱小孩儿一样抱着出卧室：“行吧。” 　　郭盔家老太太手艺尚可，就是普通家常菜，明宸吃了个半饱，终于有心情了解情况。 　　“柠檬影视筹划了一档短期综艺，叫《一代宗师》，邀请你们武林人士一比高下。”司延安还记得明宸说要当武神云云的话，嘴角牵出一丝笑意：“筹备时间短，花钱少，又是网络平台播，要的就是个快。跟当初全明星运动会差不多，半个月后录。” 　　明宸吃了一惊：“侯文昌弄的？” 　　司延安：“除了他还有谁？” 　　“他这么信任那个袁啸林啊。”明宸不用想都知道他什么目的：“倒也挺聪明的，脱口秀失利，就用武力值掰回来？” 　　袁啸林实力相当可以，这点系统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最近每天晚上锻炼，系统都恨不得把他捆到袁啸林面前，让他俩比拼比拼，好在系统没那功能。 　　他脱口秀里吹的那些家族秘事应该也是真的，明宸相信他不是故意炫耀。也正是因为他不是故意，这人骨子里的狂妄才那么明显。 　　“你经纪人已经帮你答应了，这是个展示实力的好机会。袁啸林是专业的，你就算输给他也不丢脸。”司延安说：“剧组停工有侯文昌的考虑，也有我施压的原因在。这方面你就不用问了，都是商场上的事。相信我，只是时间拖的长短的问题。” 　　明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眨眨眼：“那我要是赢了呢？” 　　司延安没想过他会赢，毕竟客观条件摆在那儿。但明宸的表情非常有说服力，这让他顺势思考了一下。 　　很多结果尚不明确的拉锯战，如果加上这样的重量级砝码，都不再是问题。 　　“我这么说吧。”司延安眼睛微眯：“袁啸林赢了，不过是一场造势。你赢了，你将取代制片者，成为这部电影的唯一的、不可取代的灵魂。” 第109章 　　除了明宸自己, 没人觉得他能赢过袁啸林。 　　就连系统都没有对他是否要战胜提出要求，它只是希望明宸积极应战。 　　《一代宗师》的企划一经披露，经过一番宣传, 还没开拍就有了热度。明宸和袁啸林的对决已经被大众期待很久了，这时网友纷纷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 　　正巧，电影《星尘歌者》定档, 进入了宣传期，各种剧照、剧情歌、电影预告铺天盖地的撒下来, 明宸在声之旅结束后略微沉寂的人气再次上扬。 　　《星尘》是部好电影，制作班底各方面都不差，还有客萧然这样的牛逼音乐总监加盟, 质量极高的预告PV一出来，粉丝先炸了。 　　粉丝是最宽容的生物, 他们看东西带滤镜, 无论你演得多差都能给你吹出彩虹屁来。但有滤镜不代表真瞎，一样东西是不是真的好，大家心里其实门儿清。 　　明宸在以前演过的快餐网剧里向来以花瓶形象出现, 这一次粉丝心里也没抱太大希望。大家嘴上说着哥哥加油, 私底下则在各种小群里祈祷宸妹妆发不要太毁形象就好……然后他们按下开始播放的小三角, 三分钟过去，人都傻了。 　　一部电影。 　　一部镜头质感、演技、音乐、剪辑……看起来全都在线的, 真正的电影片段。 　　pv里剪取的当然是冲突最强烈的场景, 他落魄过，得意过, 笑过，哭过，与知己拥抱过, 在狂风中愤怒绝望过。他扔过手写的五线谱本，为了护住吉他被人摁在墙上揍，也曾被人包围着恭维，喝酒的姿态都狂妄得不可一世。 　　当然，还有他生命结束时的那座天台，他孤零零地站着，风卷起敞开的衬衣下摆，不住左右狂舞。头顶是晴空万里，光透明而轻盈，很好的天气。 　　他忽然回头，视线与镜头接上，一瞬眼中光华流过。 　　宣传曲用了客萧然改编明宸翻唱版的《黑窗口》，配器简单，人声干净，声源离耳朵很近。高潮部分配上电影中的声源，瞬间捕获人类视觉听觉所有感受器，那股力量直击人心，谁看了都起鸡皮疙瘩。 　　再想到闻莱的真实人生，不用说，就俩字，震撼。 　　这种成品，这种质量，谁看了不说好，不往外推！？ 　　粉丝炸完，转发上去，轮到路人看了。一开始，路人大多表示不屑，进去看完后立刻肃然起敬，加上对明宸本来的期待度不高，惊喜感更加强烈。 　　《星尘》的发行方早就盯着微博呢，等热度发酵，确定预告片获得路人的大半好评，数据达到甚至远超了“出圈”标准，才总算安心了。 　　然后就急急忙忙给明宸和司延安报喜。 　　明宸高兴坏了，一方面因为被表扬，一方面也是想到司延安的钱大概率不会打水漂，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点呢？可惜这笔钱估计明后年才能拿到，赶不上填补少年行这边的缺口了。 　　电影预告反响好，剧组趁机把宣传期提前了。 　　正好《少年行》停工，他就跟着跑了几趟宣传，还抽空去拍了个杂志，作为省台青春大使上了一次节目，余下时间不是在被系统加急特训就是在公司练舞。 　　他甚至抽空和司延安一起回了一趟禅心寺。 　　某悟和某空两位高僧还是老样子，司延安去练书法，明宸则被打发去搬白菜。人肉搬运了第三趟，再次路过书房时，司延安忽然探出窗口把他叫住了。 　　“？”明宸怀抱四颗白菜倒退回去，疑惑地瞧着男神。 　　司延安本来想说什么的，忽然就忘了，想起第一次和明宸见面的时候。小朋友傻乎乎地躲在窗户外边偷看他，还被晒得中暑了，见被发现，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抱着白菜撒腿狂奔。 　　明宸见司延安勾起嘴角，自己也想起来了，忍不住对着他笑起来。两人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某空大师拿砚台重重敲桌子才如梦初醒地分开了。 　　他俩在寺里住了三天，某悟和尚考校了他的功夫，说他比以前进步许多。 　　“还记得我说过的么？习武，最高的境界就是心无杂念。越是冷静，越是容易控制自己。一招一式，举手投足，慢慢练下去，终究会越来越强。” 　　某悟师父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觉得他戾气比之以前少了很多，送他下山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回程路上，明宸一时出神地看着窗外。司延安把画卷随便扔在副驾上，去揉他头发：“想什么？” 　　“师父说，我可能不会赢。”明宸叹了口气，愣了一会儿，又说：“昨天他还夸我呢……” 　　“不是夸你进步了么。”司延安说。 　　“是，跟我自己比是进步了，跟袁啸林比还是差点儿。” 　　明宸不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因为系统都这么说。 　　姓袁的底子在那儿，二十年常人难以忍受的严苛训练，要是他能轻易超过，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但理解归理解，郁闷还是有点小郁闷的。 　　司延安手上更用力了点，把他头发揉乱，语气中带着笑意，说：“你会比他强的，总有那么一天，不要急。” 　　明宸扭头看他。 　　“就算这次输了，主角也未必会换。就算主角换了，电影黄了，也有下个机会，下下个机会。”司延安道。 　　“……”明宸心中一动，往他身上一歪：“那侯文昌呢？怎么弄？” 　　司延安捏捏他的手指：“总归有办法的。” 　　明宸心里安定许多，豁然开朗。 　　半个月很快过去，气温在短短时间里升了十度，出门深呼吸一口，一派春天味道。 　　明宸穿了件红色外套，带着助理经纪人和司机，欢欢喜喜地跑去录节目。SUV一路开到隔壁市的某新建不久的训练馆，里面器材和场地都是新的，环境也非常不错，就是为了方便拍摄，地上到处都是杂物和设备，走路时不时会被绊到。 　　明宸八点多就到了，被妆发折腾一通，将近十一点才弄好。刚要出去领盒饭，冷不丁看到赵越也混在人群里，喊了两声没听见，他过去从背后拍人肩膀。 　　“宸哥！”赵越手里拿了一叠纸，回头后一脸喜色：“好久不见啦。” 　　“你也参加这个？我经纪人怎么没告诉我？”明宸找了个座，拆开盒饭吃起来。 　　“不不不，我是来主持的。”赵越把纸递过去，摸摸头：“也不算吧，不用我发挥，主要是顺流程，读规则什么的。你先看看，一会儿导演会跟你讲的。” 　　明宸接过台本，把椅子横过来方便赵越一起看。 　　这个节目分前后两部分，先是各个参赛选手的“才艺展示”，科普讲解兼选手亮相，只演示，不打分。之后便是真枪实刀的擂台赛了，对战，赢，就能在擂台上站下去。 　　站到最后，就是最终的胜者。 　　明宸看完台本，越过众搬器材的工作人员，看到了四周竖着铁网的对战台，像个放大版的八角笼。 　　“宸哥，我觉得这赛制吧，早点上场比较好。”赵越自以为十分沉稳地说。 　　“怎么说？”明宸翻看后面的选手资料，其实他都看过一遍了。 　　“这是真人秀，不是真正的比赛，多表现表现，才不算白来。”赵越小声说：“你早上场，遇到的对手弱，还能耍耍威风。要是上晚了，还没动手就被人打出去，多不好啊。” 　　明宸十分慈爱地看了他一眼。 　　“？”赵越回看他。 　　“没什么，你说的对。”明宸说。 　　今天下午录了许多鸡零狗碎的内容，比如众人的初遇自我介绍啊，展示自己擅长的武学套路啊，等等。 　　明宸挨个把人认全，也从“才艺展示”大概了解了众人的水平。 　　好消息是除了袁啸林，几乎都不是他的对手，大大减少了意外发生的可能性。 　　明宸展示的是任家的龙拳，最近一直在练，还有系统给开小灶，表演得举重若轻，信手拈来。明宸敢保证，就算是任平的祖宗过来，也不过就练成他这样了。 　　众嘉宾也都很识货，等他下来后，纷纷朝他竖大拇指，或者用说的表达敬佩。 　　这天录完收工，明宸早早回宾馆睡觉休息。第二天他是第一个来到场馆的，趁着节目没开始录，借用了场馆的器材做了热身，看起来非常勤奋。 　　参赛选手们一个个来，基本都加入了热身大军，而袁啸林是踩着点最后一个到的。 　　赵越上台，巴拉巴拉讲规则，明宸跟身边一位嘉宾刚聊了几句，身后忽然站过来个人。 　　“明宸。”袁啸林垂眼看他。 　　明宸回过头，微笑看他：“袁先生。” 　　袁啸林表情冷淡：“你竟然真的敢来。” 第110章 　　袁啸林撂下这句话, 眼神里带了点挑衅，就这么看着明宸。 　　明宸仰着脸看他，半晌, 缓缓吐了个字：“哦。” 　　袁啸林：“……” 　　明宸朝他笑：“你还有事吗？” 　　身后有个摄像推着机器过来，对着他俩拍，明宸一张笑脸说不出的和善, 袁啸林忍了又忍，还是没敢在镜头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来。 　　虽然他觉得无所谓, 但侯总再三叮嘱他“人设”的问题，他现在听话已经听得有点条件反射了。 　　但笑肯定是笑不出来的，袁啸林扭曲着一张脸, 踏着重重脚步去了另一边。 　　[明宸先生，世间武学博大精深, 通往武神之位的道路上, 每一个对手都值得尊重。切磋武艺，良好的态度也能帮助你交到更多朋友。] 　　明宸默默道：[我态度哪里不好了！] 　　系统混乱了一会儿，似乎也在分析哪里不对, 片刻后机械道：[明宸先生, 祝你健康, 武运昌隆。] 　　说真的，袁啸林跟明宸想象中的世外高人很不一样, 根据系统的说法, 他应该是正经武学世家培养出来的后辈。 　　这样的人，哪怕因为家里有山而不会像任平一样在街头卖水果, 也应该仙气一点，淡然一点吧？ 　　看得出来，他对外的综艺里是想往这个方向努力的, 但总是时不时冒出些破坏形象的动作，比如总盯着他有没有资格拍电影这件事。 　　可回过头想，他是侯文昌找来的人，那盯着自己又很理所当然了。 　　明宸想着，台上赵越已经介绍完规则，开始擂台。第一个上场的是刚跟他闲聊的一位选手，练的掌法，从他的才艺展示看，大概有禅心寺他师父的几个大弟子的水平，挺不错的。 　　大家上台前都明确的知道是在录节目，有表演欲望强烈的人说话说个没完，也有看到镜头紧张的，就差同手同脚地上台。 　　不过擂台开始后，双方真正对上，不过交手三分钟，气氛就变了。 　　从“炫技”，变成了“求胜”。 　　[明宸先生，这就是武学的魅力，请仔细感受。]系统说完，悄悄静了音。 　　等到一局打完，它才像重新开机了似的一通复盘，给明宸分析起红方是什么套路，蓝方有什么招，自己碰到要怎么打之类。 　　明宸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 　　系统表示，每个人都有绝学，任何一个纸面实力弱的对手都不可小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你阴沟翻船。 　　明宸道：[爸爸说得对，那我最后一个上吧。] 　　[……]其实想让他多打几场的系统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机械道：[明宸先生，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明宸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看向袁啸林。 　　明宸的实力在这拨人里是被低估的。一般来讲，专业和非专业差得总是很远，而外行看他一眼就觉得他是这个节目的流量担当，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不行。 　　越是不行，越是要早上台表现，连赵越都知道的规则，其他人自然也知道。 　　这样一来，在台下稳稳坐着，连屁股都没挪一下窝的明宸就有点显眼了。 　　中途连导演都过来了一趟，悄悄问他要不要上去，建议他早点上，被明宸拒绝了。 　　他听见台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多都在议论他，说他是不是怕了，是不是想等个同样练拳的对手之类。 　　明宸浅浅笑了一下。 　　擂台进程越来越靠近尾声，议论声也越来越大。眼看着还剩三个人了，明宸依然没动。 　　这还打个什么？难道真的要对上袁啸林一人？ 　　那他要么丢脸，要么求饶，要么……用爱感化他？： 　　留到最后三人里的一哥们儿显然也陷入了同样迷惑的思考中，看看明宸，又看看袁啸林，他俩谁都不动。 　　台上气氛都僵了，他才缓缓站起来，小声问：“我……真去啦？” 　　他这话是看着明宸说的。 　　“加油！”明宸挥挥手。 　　倒三的哥们吞了口口水，显然觉得这油还是不加的好，这么一喊搞得像在参加三流校运会。 　　他练的招式挺克上一个选手的，花八分钟赢了比赛，台下就剩两个人了。 　　明宸给袁啸林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包括导演组在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真的豁出去了！？ 　　大家都知道袁啸林是全场最高的高手，准确来说，这个节目就是为了捧他而做的策划。 　　在导演组的剧本里，他应该最后出场，展现一场游刃有余却不失精彩的胜利，让节目有层次地来到高潮部分，最后意犹未尽地结束。 　　明宸留到现在是导演组没想到的，但现在上台的话，剧本还能回到正轨——输给现在台上的胜者，胜者不失精彩地输给袁啸林。 　　可明宸不上呢？ 　　结果就会是台上的胜者输给袁啸林，而后明宸被袁啸林游刃有余地收拾掉。 　　……总觉得哪儿怪怪的，就像一篇精彩的文章续了个烂掉的尾巴。 　　明宸怎么想的？ 　　导演组正祈祷袁啸林别上，就见他缓缓站了起来。这一站把大家急坏了，导演组破天荒喊了暂停，然后派人找到明宸协商。 　　节目组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被一句“我不能最后上吗”全给堵了回去。 　　“可是这样少一次表现机会……” 　　“没关系。”明宸淡定地说：“我不在乎。” 　　工作人员灰溜溜回去复命，导演沉思十秒，最后挣扎了一下：“打电话给他经纪人试试。” 　　西施姐手机响的时候，正跟在司延安走进场馆大门。 　　司延安戴了副墨镜，穿了件黑外套，像个保镖似的往角落走，听到铃声才停下脚步。 　　“嗯？”西施姐举着电话往门那边靠了靠，那边信号好一点：“什么最后？” 　　那边用力解释了一遍，西施姐听明白了，踮脚往被设备和观众包围的擂台边望去，嘴里道：“他不肯上？这样啊，那我跟他说……” 　　她忽然感觉肩膀被拍了拍，侧头一看，司延安。 　　“听他的。”司延安做出指示。 　　“…………”西施姐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三秒，妥协了：“算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那头的导演一阵无语，骂了句不识好人心后愤然挂掉电话。 　　“行不行啊……”西施姐小跑跟上司延安，站到了看台边，这时袁啸林已经上了台，表情冷淡地和对手行礼。 　　西施姐越看越忐忑：“这人看着好凶。” 　　司延安抱着臂，轻轻笑了声，半晌说：“没事，明宸比他更凶。” 　　也许是袁啸林心情不好出手重，也许是台上的胜利者因为拖了太久气势散了，这一场只打了两分钟，袁啸林就毫无争议地赢了。 　　用西施姐的视角看，他赢得就跟玩儿似的，对手无论反应还是速度跟跟不上趟，出一拳的功夫，袁啸林就绕到人背后去了。 　　“这咋办？”西施姐傻眼了：“现在叫宝贝儿回家还来得及吗？” 　　西施姐越想越慌：“我不是觉得他不行，也无所谓输还是赢的，但要是被打了疼不疼啊？说不定还白挨打……” 　　她说着，明宸终于从看台上下来。 　　万众瞩目的灯光倾泻在他身上，步伐一派从容。 　　西施姐讷讷收回话：“……算了，他有想法，说不定行呢。” 　　明宸上来，与袁啸林面对面，抱拳行礼。 　　他上身穿了件相当普通的白T，胸口有禅心寺的标志刺绣，和尚们与时俱进，这是他们穿在外袍里面的“夏季校服”，某悟师父给他从仓库里提的。 　　裤子就是任平那边的风格了，普通中式绸布长裤，裤脚利落收紧，明宸为防止崴脚，在脚踝到后跟处缠了一圈绷带。 　　跟华丽得冒仙气的袁啸林一比，就像偶像选秀里的练习生见到了导师。 　　“袁前辈。”明宸打了个招呼。对面也像导师似的点了下头。 　　他笑了一下，心里挺平静的，平静得自己也有些意外。 　　其实昨天晚上还有点睡不着，想着跟着系统练了这么久，还没有真正和专业的人士交过手，他心里对自己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位，也不知道今天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但现在，此刻，面前，他发现与其想那么多，不如顺其自然。 　　台下静得紧绷，明宸和袁啸林对视了一会儿，片刻后，袁啸林忽然蹿出，刹那间就到了他眼前。明宸向旁边让开，躲掉这道拳风，看见对方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挺纳闷的。 　　怎么，很奇怪吗？ 　　这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躲避套路，练到条件反射很正常吧？难不成他觉得速度快点就能赢？ 　　想法像一缕蒸汽似的从脑子里一晃而过，他没再想别的，专心应对起袁啸林的招式来。 　　系统对他的教学从来不止哪门哪派，而是一种更加系统的综合技术。 　　角度、动作、最合适的应对方式、最简单的反应逻辑，这些东西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有用的，担当得起一句“以不变应万变”。 　　因为一开始就拆开揉碎了学，他后来无论学龙拳还是少林功夫都相当快，而且面对一门不认识的功夫，也不会发憷。 　　说到底，只是动作而已。 　　况且他觉得……袁啸林没有他想象中的强。 　　短短半分钟，拆招五十次，袁啸林表现出了一种奇妙的急功近利感。他动作干净利落到近乎耿直，完全没有掩饰攻击意图的意思，拳头冲着面门就是打脸，腿往腰间去就是要踢他肚子，这跟他上一场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 　　明宸再怎么也不可能被这种直来直去的东西伤到，他紧紧盯着袁啸林的动作，拆挡极快。你来我往间，他忽然抓到一个破绽，侧身从袁啸林身侧擦过，顺势一脚踢到他的腰上——袁啸林没能卸下力，身子一歪滚到地上，滚了两圈才撑到地站起来。 　　他脸色铁青，用力呼吸，台下静默三秒，忽然爆出一阵能掀翻顶棚的叫声。 　　明宸，竟然占了上风！？ 第111章 　　袁啸林起来以后没有贸动, 明宸也没急着上去。 　　他胸口轻微起伏，突然朝对面笑了一下。 　　“轻敌了吗？袁前辈。” 　　袁啸林脸色非常非常不好看。 　　他知道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很明显的错误, 让他此刻进退两难。他的确是轻敌了，如果不承认，就是水平连一个小明星都不如, 而如果承认……轻敌可是武者的大忌，更显出他先前自大又焦躁的心态。 　　他从没这么憋屈过。 　　请他帮忙的那个侯总给了他错误的信息, 说这是“半路出家的小明星”，但事实上，眼前这个小东西根本不像说的那样好对付。如果不是那个侯总, 他绝对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袁啸林心里念头百转千回，最后把找到的借口和怨怪的对象统统压下, 深呼吸一口气。 　　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把这个明宸当一个普通的对手看待。 　　他从小天分高, 就算在家族里，同辈间都鲜少有敌手。只要认真起来，收拾一个小矮子不在话下。 　　袁啸林气场变了, 明宸明显感觉到。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思考, 强硬的攻势就来了, 快得他躲不开所有攻击点，硬生生接了一掌, 被扫出三四米远。 　　小臂一阵痛麻, 但没时间让他感受，他几乎凭借直觉朝左侧让开一个身位, 再跳出几米拉开距离。视线扫过刚刚的位置，果然，袁啸林完全没留空隙, 一腿扫在他刚刚的位置上。 　　如果刚刚反应慢半拍，现在他大概已经输了。 　　“……不错。”袁啸林直起身，转身看他，面色恢复了冷淡。 　　明宸呼吸略微急促，额角头发被汗打湿了一点。 　　短暂的惊慌过后，他突然觉得挺感慨的。 　　系统几乎不在他和别人交谈的时候说话，此刻是它期待已久的对决，更是沉默得仿佛死了机。但它以前说过的话还是不经意飘过脑海。 　　系统说，他很有天赋，又有系统这样的超前的存在帮助训练，所以进步很快。 　　但纸面实力再强，也无法弥补缺少对战经验带来的缺陷。 　　明宸这时才有点明白了，他只是把招式和套路“学会了”，离融会贯通还很远，因此对上从小练到大的袁啸林，确实很没有多少胜算。 　　不光他看出来，场下许多人也看出来了。 　　他目光偏开，扫了一眼台下，有人目光热切，有人表现出担忧。 　　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他从来就不是个强者，小时候被猫欺负，后来被混混追，害怕雷雨天，连跟喜欢的人搭话都怕。 　　所以他反而不怕一件事——他不怕输。 　　司延安也说，输了没关系，他现在一点也不慌，毕竟男神都这么说了。 　　这大概就是……有人兜底的感觉。 　　明宸默默品味了一下，然后摒除杂念，全身放松，迎上袁啸林的视线。既然如此，他只要尽全力就行了，把这当做一次宝贵的实战机会，不能轻易浪费。 　　袁啸林再次攻过来。 　　明宸心神投入，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没有胜负，没有擂台，也没有摄像机和工作人员。他暂时放弃了进攻，将注意力全部用来观察对手的动作并做出应对。 　　时间缓慢起来，对手的意图变得清晰。他渐渐能清楚地辨别出攻击路线、发力点、甚至是假动作，然后让身体尽全力躲避。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被骗到一次，因为拆挡不及，他侧腹一痛，被击飞出去。失重感过后要稳住身体，他半条手臂擦过铁网，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灼热感烧上来。 　　导演组吓坏了，大喊暂停，明宸扭过胳膊一看，嘶了一声：“没事，就擦破点皮。” 　　“还继续吗？”副导演看了看，知道确实没大事，就是那截嫩生生的手臂看得他自己发疼…… 　　“继续。”明宸点点头，很肯定的说，这时候才感觉背后粘粘的，出了一身汗。 　　再抹了把额头，一手水。 　　“几分钟了？”他喘着气问。 　　副导演从台下探了颗头：“五分钟了！” 　　居然五分钟了……明宸发愣。待所有人从台上退下，一直站在不远处的袁啸林开口说：“下次再有伤，还暂停吗？” 　　明宸捏了捏手腕：“不了。” 　　“听到了吗？”袁啸林往摄像看：“别再暂停了，碰一下都要说半天，还比什么？” 　　导演组目瞪口呆，一位场务举起喇叭：“不是，我们本来就没想让人受伤……” 　　“还比什么？”袁啸林一身戾气，没听见似的重复道。 　　明宸拍了拍擂台边缘，冲下面道：“没事，就这样。应该的应该的。” 　　他俩同时表达了这个意思，导演组终于还是妥协了，对战重新开始，袁啸林的攻击快得响没听见枪响就起跑的犯规人员。 　　但明宸始终能躲开。 　　刚刚那五分钟不间断的攻击应对似乎给他积累了经验，这一次他坚持了更久，被击中时滚在地上，已经过了八分钟。他没停，一个空翻起来，再次拉开距离，然后估算这袁啸林的走位和他错过身去。 　　本来想要找个空隙攻击，但袁啸林反应很快，他只得避开锋芒，继续重复躲避过程。虽然身上不断添上各种小伤，但始终没有被打到要害。 　　观战人员已经看傻了。 　　表面上看，明宸一直在避开锋芒四处逃窜显得很狼狈，但反过来说，袁啸林不也拿他没办法么！？ 　　这都多久了？快半个小时了！ 　　之前哪场能撑过半小时的？一刻钟就很不错了！ 　　袁啸林的动作眼花缭乱，他们看得眼睛都晕了，明宸竟然还能跟上，能躲开，还坚持了这么久……这根本就是势均力敌吧！ 　　比观战人员更炸的可能就是台上的袁啸林了。 　　他根本没办法接受眼下的状况——不能把人迅速弄死，在他眼里已经是输了。急躁，烦，这种感觉打个比方，就像一颗生鸡蛋敲进碗里，黄澄澄的蛋黄漂在一堆蛋清中间，他被人往手里塞了一双筷子，要求他用筷子把蛋黄夹起来，还不能弄破……那种感觉。 　　蛋黄一次又一次的滑下去。 　　一次又一次。 　　操。 　　明宸感觉到他的动作明显急躁了，刚刚开始下降反应力重新凝聚，他强迫自己振奋。 　　久攻不下的人就会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出错，出错意味着破绽。 　　而破绽就是他攻击的机会。 　　两分钟后，明宸看到了这个机会，一套在脑子里构思了无数遍的攻击先与大脑反应地施展出来。他一拳击中袁啸林的肚腹，然后一腿把他扫得飞起来，又接了半套掌法，将人打到笼子边。 　　袁啸林结结实实吃了一套才找到空隙拉开距离，半蹲在擂台边缘，脸色惨白。 　　场外鸦雀无声，明宸眼睛异常明亮，问了句：“继续吗？” 　　袁啸林停了足足十秒，也没人催他，他眼神冒火，整个人憋得像要爆了，明宸和他隔了好几米，都感觉那股愤怒要破体而出成为斗气了。 　　可他不怕。 　　越是愤怒，越是急躁，他心态已经崩了，能找到一次破绽，就能找到第二次。 　　“来吧。”明宸没说别的，只抱拳行了一礼。 　　袁啸林这一次冲得很凶，完全没有了先前淡然的气质，出手又急又慌。 　　明宸感觉自己快赢了，尽管体力和精神都疲惫得不行，但还是会赢。正想着，袁啸林突然又出了个大破绽，他眼疾手快地抢攻过去，如同看到袁啸林做了个奇怪的动作，然后他手肘一麻，紧接着膝盖也短暂一酸，失去知觉地往地上一磕。 　　不对。 　　不正常。 　　他干什么了！？ 　　形势瞬间逆转，明宸这一摔出了大事，袁啸林抓到他的手腕，眼花缭乱地几下，就把他反拧着手摁到了铁网上。 　　现场短暂寂静后，声音像炸锅的爆米花一样轰然响起，几乎要掀翻场馆的屋顶。 　　“……” 　　明宸重重喘着气，将脸扭过去，扫到袁啸林的衣角。 　　果然，那儿原本有颗扣子，现在不见了。 　　刚刚袁啸林明明没碰到他，手肘却像突然被打到麻筋似的感觉，应该是他弹了颗扣子出来，打中了他。虽然这等暗器功夫明宸是不会，但是。 　　“你作弊？”明宸挣了一下，没挣动。 　　袁啸林低着头，呼吸打在明宸背后，有些微的温热感。过了三秒，明宸听到他的声音，有点抖，又有点扭曲，想象一下面色，大概是挺狰狞的感觉。 　　“我赢了。”他一边喘重复了两遍，呼吸从他背后缓缓上移，应该是抬起了头，打算面对镜头了。 　　就是现在。 　　明宸反手掐住袁啸林的小臂，忽然用力，一个拧身转了三百六十度，做了个非常诡异的过肩摔。 　　袁啸林砸在地上的声音太过响亮，一时间竟然盖住了场内的嘈杂，而后尖叫声就不是之前那个级别的了，几乎所有人都在吼。 　　“卧槽！卧槽！！” 　　“明宸啊——” 　　“看到了吗！？刚刚看到了吗？他不是被反剪了手吗！？” 　　“啊啊啊啊……” 　　明宸单膝跪在袁啸林背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去，用生怕他不吐血的力气。 　　这次不等他们再搞出什么反转，一群工作人员已经蹿了上来，把他俩拉开检查。袁啸林像是回不过神，整个人呆愣愣的。 　　他好半天才回了一下头，明宸被很多人围着，脸上带笑，还是那副乖乖的，脾气很好的样子。 　　怎么做到的？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道视线太灼热，明宸感觉到了，眯起眼看他。下台的时候，两人短暂并排，明宸开口：“从你作弊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输了。” 　　袁啸林倏然变了脸色，脸上还是难以置信。逻辑上讲这不能叫理由。一般人反手不会有那样的力气，关节也不可能带起这样的动作，一般人…… 　　“我有个特长，力气大。”明宸说。 　　袁啸林：“…………” 　　明宸没笑，垂着眼睛：“做任何动作都要提前发力，你作弊以后心就乱了，这才没有防范到我的动作。” 　　明宸说罢，从袁啸林身边越过，丢下一句：“你挺让我失望的。” 　　节目这就算录完了，还有点后采，得改天录。明宸被医生带去休息室，把大大小小的擦伤处理了一下，这才感觉到累。 　　累惨了，全身都动不了，骨头都要散架了，还疼。 　　他哼哼唧唧地给林跳跳打了个电话，对方说马上就到。他松了口气，心里那股得意这才冒出来。 　　赢了？赢了！ 　　[系统？爸爸？我表现得怎么样？]他心里喊了声。 　　系统没声。 　　这东西经常叫了不应，明宸也没太在意，刚拿起手机看了两眼，门响了一声。 　　“跳跳？”他头抬起来，却看到了司延安，调儿陡然高了八度：“男神！” 　　司延安路上看到林跳跳，把她打发走了，打算直接把小朋友接回家。 　　“你经纪人在外面，事都交给她处理。”司延安把他的东西塞进包里，一边说。 　　明宸动都不想动了，就看着他收拾：“什么事啊？” 　　“你说呢？”司延安忍不住笑了下，把他湿漉漉的头发搓乱：“别忘了这节目是为谁拍的，现在怎么剪怎么播还是个问题。” 　　明宸嘿嘿笑起来。 　　“很棒。”司延安夸了他一句：“很棒的小朋友现在要回家了。” 　　明宸软软地抬了下手：“走不动了。” 　　“……”司延安叹了口气，拔萝卜似的把他抱起来，东西扔那儿不想管了，就要开门出去。最后还是明宸不好意思，怕被人看到，在走廊下来自己走了。 　　累是真的累的，兴奋褪去之后更累。明宸上了车就跟昏过去似的睡着了，直到某个急刹车才把他刹醒。 　　也不是醒，感觉半梦半醒，眼睛睁不开，但意识挺清楚的。 　　他试着叫了一声系统，半晌还是没声。 　　以往在车上睡觉，系统一般会认为那是空闲时间，会跟他搭话。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就沉默得很。 　　明宸并不怎么主动和系统聊天，但刚刚比完那一场，他还惦记着和系统说说袁啸林的事来着。 　　这份惦记让他有了一点点不安。 　　过了会儿，可怜的车终于离开了拥堵路段，开得平稳起来，明宸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 　　系统仍旧没有说话。 第112章 　　最初, 明宸以为这个“武神再世”系统是一场幻觉。 　　它一板一眼地称呼他叫“明宸先生”，每晚整点报时督促他锻炼，声音永远是机械而平板的。可每当他认为这东西没有情绪的时候, 它就会表现出某些不同于非生命体的特质。 　　不知道什么时候，明宸已经把它当做朋友了。 　　正因为是朋友，明宸才会想帮它实现某个也许一辈子都完不成的执念, 毕竟武神是什么，怎么才能算武神, 谁也不知道。 　　虽然这么想，但明宸始终觉得，这个目标离他还很远, 系统给他列的课表还有一大堆没有学完，有时候他也会假借奖励之名问系统男神在干什么, 好判断自己方不方便打电话。 　　他以为这个朋友还会陪他很久的。 　　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夜灯, 司延安不在。 　　明宸心脏狂跳了快十分钟，才慢慢起身去了厕所。 　　镜子里的人还是他，就是脸上有两块不太明显的淤青。睡过头的眼周泛着红, 即便明宸习惯了自己受了委屈似的睡相, 仍然觉得心头一跳。 　　他开始仔细回想今天这场比试。 　　回想他到底做了什么。 　　……怎么想都是没什么。 　　他自认为今天表现得挺好, 水平虽然不如那个袁啸林强，可是他也尽了全力。而且系统知道他什么水平, 总不会突然嫌弃他了吧？ 　　还是发现袁啸林比较强, 追着他跑了？ 　　明宸愣了会儿，紧紧皱起眉, 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系统是个特别讲究文明礼貌道德水准还特别高的东西，有次明宸吐口香糖他都要出来提示一下包好外包装, 袁啸林那个作弊鬼，系统怎么可能看上他？ 　　那是为什么呢。 　　明宸对着镜子死死盯了一会儿，心慌得难受，忍不住开口，才发现声音抖得很。 　　“系统？” 　　没拧紧的水龙头滴答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卧室门开了，门口有脚步声。 　　“醒了？”司延安问。 　　卫生间门没关，他径直进来，明宸还在愣神，看着镜子里的男神一手搭到他肩膀，另一手摸他额头。 　　“不舒服吗？”司延安问。 　　明宸摇头，停了停又点头，哑着嗓子说了声困。 　　“吃点东西再睡。”司延安说：“郭盔来过，煮了粥。” 　　明宸努力打起精神：“那就再洗个澡。” 　　饭吃了，澡洗了，明宸不仅没觉得好一点，头反而更昏沉，坠胀着的感觉，仿佛脖子都撑不住这颗脑袋。 　　一量温度，三十八度七，标准发烧了。 　　司延安给他喂了药，裹好塞进被窝，明宸一张小脸儿红彤彤的，说不出的可怜。 　　一晚上睡过去，第二天早上只降了零点一度，这幅度小得司延安看了就心情爆炸，拖着哄着把人弄到医院。 　　明宸身体一向很好，除了探病，八百年没来过医院了。身上不舒服，心里也装着事，就像棵被太阳晒蔫了的可怜巴巴的草。 　　西施姐早上刚刚在公司发了喜糖，庆祝她家宝贝儿弄死了那个逼王，以后星途坦荡，要不是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她恨不得买个八十响鞭炮挂到公司门口。 　　结果转眼就听说宝贝儿进医院了。 　　她心疼得撂下手里所有事，提了一兜菠萝来探病，一进门看到蔫巴巴的明宸，因为昨天受伤，手臂和脖子还贴着防水胶带。 　　草！敢打我们宸宸宝贝儿！袁啸林这个畜生！ 　　“对了，这事儿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西施姐说起正事，收回表情：“《一代宗师》很有可能播不成了。” 　　司延安跷起腿，啧了一声，明宸倒是挺平静，说：“通告费给了吗？” 　　西施姐恨铁不成钢：“你眼里就这点小钱？如果真的播不出来，是我们吃了大亏。亏可以吃，但不能白吃。” 　　明宸：“嗯嗯。” 　　西施姐：“你听我说哦……” 　　司延安起身，把西施姐带来的菠萝拿去卫生间洗了一下，手起刀落把菠萝叶子割掉，然后对着剩下的菠萝本体愣了一会儿。 　　最后他决定再次手起刀落，把菠萝竖着劈成了两半，戳了把勺子捧出去。 　　“……这样一来，我们赢了袁啸林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再买点通稿宣传起来，不能让你白赢嘛。对面但凡吭声，就会变成我们热度，不要白不要，我现在就怕他们太理智……我了个去！”西施姐看向司延安手里的奇妙黄色物体：“什么东西？” 　　“菠萝。”司延安冷静地说。 　　“…………”西施姐一脸抽搐：“是啊，是菠萝，原来你知道这不是西瓜啊。芯子都没切你怎么吃？” 　　西施姐说罢，嫌弃地看了眼生活能力负数的“女婿”，把失去尊严的菠萝捧起来：“我去弄一下。” 　　明宸心情一直不太好，刚西施姐又说了很多昨天的事。 　　赢了不能白赢什么的，说起来就想到系统。 　　今天醒来他又喊了很多声，那个机械的，表面冷漠的系统音始终没有再响起。脑袋烧得晕晕乎乎，很多负面的念头冒出来，是梦？是病？真实？虚幻？ 　　脸颊突然被冰了一下，明宸抬起头，发现愣神的时候西施姐已经走了。司延安手里拿了个玻璃杯，里面装的是切成小块儿的菠萝，问他：“吃么？” 　　明宸眼睛弯了弯：“吃。” 　　他早上吊了瓶水，这会儿温度已经下去了，还没完全退烧。司延安不敢给他吃太凉，拿着杯子去医院的茶水间，放微波炉里转了一分钟。 　　明宸拿到热乎乎的菠萝杯，整个人都傻了。 　　“你跟菠萝有仇吗？”明宸拿叉子戳了一块儿，放嘴里，抿了抿。其实还好，味道不怪，想想很多菜里还有炒菠萝呢，说明这东西可以熟着吃。 　　司延安拉了张椅子坐下：“我还吃过热橘子，热西瓜。苹果酒酿煮元宵，吃过吗，郭盔家老太太六年前特别好这一口，说清心降火，非邀请我品尝。” 　　明宸笑了半天。 　　中午小睡了会儿，再量体温基本不烧了，明宸强烈要求医院，于是郭盔开车来接。 　　上车之后开了半条街，明宸忽然说：“我能去个地方么？” 　　“哪儿？”郭盔点开导航。 　　“奥运公园。”明宸说。 　　他这会儿脑袋清醒了很多，把和系统有关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想最后挣扎一下。 　　突然被系统绑定那天，他在奥运花园录节目。那地方靠近郊区，地方很空旷，算是整个崇市公共场所里视野最开阔的地方了，听说夏天会有年轻人去那儿搭帐篷露营，运气好能看见点星星。 　　就是在那儿，刚收工下班的时候，脑子里第一次听见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声音——明宸先生，你好。 　　当时他吓得够呛，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家，现在想想，简直像上辈子发生的事。 　　明宸没解释去那儿干什么，司延安也没问。到了地方，郭盔去停车，明宸牵着司延安的手慢慢悠悠地晃。 　　天色暗了，草坪上还有小孩儿撒欢奔跑的声音，抬头一看，天上还飞着四五只风筝，耻辱地被这帮小孩儿扯在手里。 　　人少，地旷，司延安把口罩摘了，明宸也把兜帽撸下去，深深吸了口气。 　　奥运公园分好几个区，有放着健身器材的，有放儿童游乐玩具的，还有空地给跳广场舞，深受附近老头老太太们的喜爱。 　　明宸带着司延安一路走到儿童区，儿童们全都回家了，明宸爬上一个滑滑梯，慢慢蹭了下去。 　　司延安忍不住笑，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好玩吗？”司延安问。 　　“好玩，你试试。”明宸竖起拇指。 　　司延安配合地尝试了一次，结果卡在往下滑的口子上，上不去下不来。明宸在底下笑得打嗝，最后司延安直接跳下来的。 　　“那天录节目，我们跟一群小孩儿在这做游戏。”晃过一圈，明宸找了个秋千坐上去。 　　“好玩？”司延安问。 　　明宸叹了口气：“不好玩……累死了。” 　　郊区光污染少，今天晴天，抬头的确能看见星星，只是不如深山老林里明亮。 　　明宸蜷着腿，轻轻蹬地，让秋千时不时晃荡一下。 　　[爸爸？系统？武神再世系统？]明宸心里叫了好几声。 　　星辰闪烁，存在而无言。 　　又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决定放弃了。 　　[本来我以为有机会道别，没想到会这样，感觉挺遗憾的。一直没跟你说谢谢，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明宸心道：[祝你也健康、] 　　还没想完，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明宸先生，晚上好。] 　　明宸差点一脑袋磕到地上，脏话都快蹦出来了。司延安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额头，没说话。 　　[明宸先生，因你达成了“成为武神”目标，昨日，本系统进行了维护与升级，即日起，即将去往新宇宙传播武道精神。]系统道。 　　明宸刚刚还在高兴，唰地被泼了一盆冷水，震惊问：[我怎么就武神了！？] 　　系统沉默片刻，说道：[武道无畏，无畏有三——不畏死、不畏生、不畏败。] 　　[明宸先生，与你相处数年，系统判断你已经拥有了武道精神。我为你感到骄傲，祝你健康，武运昌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耳鸣声嗡地响起，明宸捂住耳朵缓过几秒，猛地站起来：“等等！”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四周什么也没有，只响起了三声鸟鸣。 　　明宸愣了会儿，不知道什么感觉，有点酸楚，又有点失望。 　　是一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离别。 　　“我……我有个朋友，走了。”他眼眶有点发红，呛了口风：“以后可能都见不……嗝。” 　　明宸一愣：“我打……嗝。了。” 　　司延安看着他。 　　明宸感觉自己的脸热起来，迅速从上面热到脖子，不用看都知道有多红。 　　他努力开口：“我一呛风，就容易……嗝、打嗝。” 　　操。 　　司延安忽然张开双手，一把给他搂进怀里，明宸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然后就感觉身体紧贴的地方震起来。 　　好的，他在笑。 　　是的，好笑吧！笑！给我笑！ 　　司延安是真的一下没忍住，他知道小朋友心情不好，所以才搂着人，不想让他看见，没想到身体反应出卖了自己。 　　司延安觉得他以前很少笑，现在突然这样，一定是因为明宸太可爱了。 　　不过也只笑了十几秒就停了。 　　小朋友身上温温热热的，抱在怀里又暖和又轻软，半点看不出昨天巨力摔人的架势。不知道那么大力气都是打哪儿来的。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明宸有些颤抖，和笑的不一样。 　　应该是哭了。 　　意识到这点时，肩膀那儿传来一阵轻微的湿热感觉。 　　司延安心下叹了口气，偏过脸去蹭了蹭那颗脑袋。 　　明宸没哭多久，应该也是有点不好意思，缓过来以后闭口不提。他刚生过病，跑了这一趟很快又显得没精神，回家路上困得头一点一点的。 　　司延安半路让郭盔开到养心斋，拿了两样好消化的清淡汤粥，回家以后盯着小朋友吃完才让他去睡觉。 　　“要我陪吗？”司延安在走廊问了句。 　　明宸情绪已经恢复了不少，摆摆手，自己去睡了。这才晚上九点，实在不是睡觉的时间，司延安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留在客厅。 　　袁啸林输了，这意味着《少年行》这部电影将真正落在明宸手上，没有其它可能性。侯文昌这一步棋被拦下，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一、撂下这部电影，不拍了，按照目前的情势，转手出去还能收回不少钱。 　　二、死磕到底，无论主演是阿猫阿狗还是明宸，这部电影一定是他的。 　　如果侯文昌选前者，那皆大欢喜，不用再操心了，可以直接开个全体庆功宴。如果选后者，就还得继续扯皮。 　　司延安翻了邮件，按照别人给的消息看，侯文昌多半会选后者了。 　　虽然一开始就在做这手准备，他还是烦躁地捏了下大拇指指节——咔一声脆响。 　　麻烦。 　　处理完事情已经快一点了，昨晚明宸发烧，他几乎一夜没睡，熬到现在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失眠的毛病最近已经好多了，虽然比不上普通人，但也脱离了随时会猝死的范畴，这样的头疼竟然让他觉得有点怀念。 　　司延安去客房浴室冲了个澡，盘算今天做了的事，没做的事……浇花，忘了。 　　早上急急忙忙也没让郭盔或者汤圆去弄，算算时间，迟了四分之一天，该不会要死了吧。 　　司延安对养植物有心理阴影，别的死了也就死了，昙花不行。 第113章 　　推开天台门, 凉风灌进衣服。 　　司延安脚步顿了顿，在回去穿件外套和速战速决之间选择了后者。打了半桶水，快步走到那盆花跟前, 突然觉得哪里不一样。 　　十几朵白色小花就这么开了出来，猝不及防的。 　　凑过去闻闻，还有点说不上是香还是臭的奇怪味道。 　　开花了。 　　这是昙花啊。 　　竟然没死, 还开花了！ 　　“……”司延安慢慢放下了水桶，拿出手机, 开始拍这棵坚强到倔强的昙花，然后发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条含有九张图的朋友圈，里面甚至破天荒地用上的感叹号。 　　感叹号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他蹲下去看花, 一朵一朵地拍。叶子肉肉的，长得挺好, 就是不如明宸刚从山里挖出来的时候。那时候虽然长得乱七八糟, 但看起来莫名有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就像挖它出来的人一样，脸上沾着泥，眼睛亮亮的, 抱着起码能填满一个坑的土, 就那么又羞涩又期待地看着他。 　　司延安这会儿睡意全无, 脑袋也不疼了，进屋拿了件外套披上, 继续拍花。 　　拍完打开朋友圈, 他的熬夜之友们已经在底下聊了几十条，他蹲下来, 扫了一眼，又关掉。打开，又关掉。 　　没事可干了, 但又不想回去，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静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反应过来，他是想给明宸看。 　　看到个好玩的，好看的，想给喜欢的人看，多简单的心理。他长这么大，竟然没体会过几次，弄得以为自己怎么了，大半夜在天台思考人生。 　　司延安站起来，百度了一下。这花儿晚上开，夜里就谢了，有说一两点就没了的，也有说能坚持到第二天早上的。 　　小朋友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还是去问问。 　　回到卧室，明宸睡得正熟，一条腿横过来占了大半张床。司延安靠近他耳朵，捏了捏：“明宸。” 　　明宸蹭了蹭被子。 　　“昙花开了，要看看么？”司延安说。 　　小朋友醒了一点点，迷迷糊糊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嗯？” 　　“昙花，”司延安笑了笑：“开花了，要去看看么。不看你就继续睡。” 　　三、二、一。 　　明宸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满脸震惊：“什么？开花了！？” 　　他话音没落，就疯了似的噔噔噔冲出了卧室，司延安慢慢跟在后面，楼梯上了半阶，明宸已经跑了一个来回，从上面下来：“开花了！” 　　“嗯。”司延安好笑。 　　“啊啊啊！”明宸又跟往返跑似的上楼，跑得都要蹦起来了：“昙花开了！啊！” 　　这反应，司延安庆幸把他叫起来了。自己刚刚已经觉得挺兴奋，对比一下明宸，才发现是八分和八百分的区别。 　　现在被八百分带动，司延安感觉自己的开心程度起码提高到了八十八分。 　　“照片拍了吗？”明宸绕着昙花转了好几圈。 　　司延安拍了他一下：“回去穿鞋。” 　　明宸一溜烟往屋里去，司延安在后面说：“已经拍过了，你看看要不要再拍点。” 　　“你拍过就行了！”明宸远远喊，似乎换了鞋去了楼下。 　　司延安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等了一分钟人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个篮子。 　　“拿这个干什么？” 　　明宸一把掐住一朵花，啪一声拽下来：“吃啊。” 　　“………” 　　这动作太过利索，透着一股理所当然，司延安感觉那一下像掐住了他的脑袋。 　　“好吃的。”明宸冲他举起拇指：“昙花炒鸡蛋，以前心姐做过，我吃过两次。很多人都这么吃。” 　　司延安：“……” 　　洗花，撕碎，打蛋，热油，下锅。 　　明宸像模像样地炒了一盘鸡蛋，为了吃它还闷了点饭。 　　司延安坐到桌前还觉得挺恍惚的，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半夜起来，两人对着，吃上一份昙花炒鸡蛋。想想就忍不住要笑。 　　“都是为了生活。”明宸敲敲碗，一本正经。 　　“知道了。”司延安点头：“这很生活。” 　　“吃吧！”明宸笑弯了眼睛：“给你体验体验生活。” 　　*** 　　明宸没想到，袁啸林那边竟然有人联系他。 　　西施姐询问了他的意愿，他表示没问题，双方定了个时间，约定在崇市某家咖啡馆见一面。 　　过去的时候袁啸林不在，只有一名女性，约莫五十岁左右的样子。穿件中式长褂，看起来很有气质。 　　明宸一下就被击中了，感觉这才是世外高人。 　　高人自我介绍叫袁仪，明宸不敢连名带姓，叫她前辈。 　　前辈听罢笑了笑，眼角细纹看起来很和善。 　　“明小友，我看了你和啸林的比试，很了不起。”她道。 　　明宸挺不好意思的：“前辈不用这样，论实力我不如他。” 　　前辈笑容更深，片刻后道：“你和我见过的许多小辈都不一样。比如啸林，正是心气膨胀的年纪，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在家就呆不住，总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厉害。” 　　明宸笑了笑。 　　“我们袁家这一代小辈中，啸林的确很有天赋，但心性上不足颇多。他以为自己是偷偷离家的，其实我们都知道，就是想让他见见世界，磨磨性子。”前辈苦笑道：“……但我们没想到，他竟然和一位资本家扯上了关系。名与利来得太过容易，反而更加深了他的执念，差点在歪路上走远了。” 　　前辈说着，亲自倒了两杯茶，敬给明宸一杯。 　　她道：“如果不是你，我们想将他弄回家，还要再费一番功夫。你是个令人惊喜的年轻人，我代表袁家，向你表示感谢。” 　　明宸连忙说不用。 　　前辈给他说了说袁啸林的情况。 　　这家伙被打败以后就很恍惚，三观炸裂天塌地陷。本来应该自己过来道歉的，但他现在状态不好，前辈拿他没办法，只让他写了封道歉信，打算先带回山里好好反省，以后有机会再说。 　　袁前辈诚恳地代他道歉，当然不会只口头说说。她表示会发表公开声明，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明宸需要什么也可以向她提，只要能做到的都会尽量配合。 　　“除此之外，”她道：“我们袁家永远欢迎你来做客，共同讨论武学，发展、进步。” 　　这就是要给他的实力盖章的意思了。 　　明宸没什么不满意的，这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要知道，袁家这样的存在，是没办法强迫他们做什么的。不管节目播不播，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咖啡喝完，就该散了，可袁前辈却迟迟不走。她不动，明宸也不好先说走，给前辈点了两块小蛋糕。 　　袁仪之前似乎有些走神，等蛋糕上来，突然笑了。 　　“我很喜欢吃蛋糕。”她道。 　　“喜欢就好。”明宸说：“这两种是我觉得比较好吃的，前辈有机会还能尝尝别的。” 　　“可惜的就是没什么机会。山里别的都挺好，就是这些不方便。”她声音温和。 　　明宸想了想：“那就自己学着做？买些工具和材料回去，可以吃很久。” 　　袁仪眼角笑纹加深，其实真的想吃怎么会吃不到呢，她只是不重口腹之欲罢了。但看看明宸，又觉得有些小爱好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你接下来还有事吗？”她想了想，问道。 　　“前辈有什么事？”明宸问。 　　“嗯，”袁仪放下小叉子：“与我切磋一轮吧。” 　　前辈要指点他，怎么能不答应。明宸立刻打电话给周三，定了个相熟的武馆，带前辈过去。路上，他忍不住想，要是系统还在就好了。 　　这么好的机会，它应该会高兴得飞起来。 　　三小时后，明宸站在场地边喘气，心有余悸地想，幸好系统不在了。不然看到这一场对决，它估计就会收回什么武神称号…… 　　袁仪微笑看他。 　　明宸苦笑：“前辈太厉害了。” 　　差距太大了，论力气，速度，这位年纪已经大了的前辈并不及袁啸林。但她的思路她的经验和袁啸林不是一个层次的。上次明宸还觉得自己比袁啸林就差在实战经验，现在看看，袁啸林在家族里差的也是这个吧…… 　　对手的短板在他这儿已经是特长了！ 　　“不，你的武学很有意思。”袁仪若有所思：“与其说是某一种类型，不如说是一种更加优化的整合……” 　　明宸吓得汗直往外冒。 　　“……这和你的职业有关系吧。”前辈笑了笑：“跳出传统眼光，不拘门户，集百家之长。很不错，对我很有启发。” 　　“前辈过誉了，我只是不够专业。”太好了，前辈真会找理由！ 　　袁仪对他特别满意特别感兴趣，又拉着他吃了顿晚饭，像个普通长辈一样问了好多他的情况，听后特别唏嘘。 　　明宸现在半点不敢小瞧这些武学世家，对袁啸林多少也理解了一点。他有这样值得骄傲的资本的，想要获得更多，也是人之常情。 　　当晚，袁仪就代表袁家作出了声明，还是毛笔字手稿版，发在了新注册的微博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网友哗然。 　　《一代宗师》还没播呢，对手就认输了，这算什么？剧透？ 　　还有袁啸林，这是不打算在娱乐圈混下去了吗？ 　　吃瓜网友往下看了两页，好吧，还真的不打算混了…… 　　搞什么，一个明宸而已，就这么强！？ 　　*** 　　“他就这么强？”侯文昌在房间里一声怒吼，整个人燥得爆炸。 　　他吼了这一声的同时，一脚踢翻了桌子，电脑和文件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砸在地上，从他办公室到外面的大厅，没人敢喘一口气。 　　扬帆最近不常出现这样的场面，因为侯文昌不常来公司。 　　但他只要一出现，公司里气氛就会很压抑，他表情不好很可怕，哪怕笑着也很可怕，皮笑肉不笑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等了两分钟，秘书处有人终于视死如归地进了办公室，外面大厅才有人敢喘气儿。 　　一名女员工捣了捣同事，使了个颜色：“又怎么了？” 　　同事撇撇嘴。 　　女孩拢了拢手里的文件，左右看看，压着嗓子：“你说，司影帝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咱侯总那个……” 　　同事平时也是个八卦的：“潜规则小明星？郑佳期那个？是真的啊，公司里一直有传……” 　　“啊……”女孩表情有点一言难尽。虽然这些事在圈内很常见，但到底不是光彩的事，自从被扒出来，侯文昌连带着整个扬帆都被捆在了流言上。 　　上周她去同学聚会，说到自己就职的公司，就有同学挺惊讶地问她“是那个老板潜规则的吗？你会不会被骚扰啊？” 　　当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还好有别人岔开话题去。 　　但比起这个，更让人不能忍受的还是给司延安泼脏水这事儿。 　　真的下作。 　　虽然影帝本人澄清流言时只是提到了扬帆，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做的，但女孩私底下猜是侯总。坏人干坏事，谁知道他底线是什么。 　　而这么下作的事都出来了，这公司呆着还有前途么？ 　　办公区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想，负面新闻出来，人心浮动是必然的事。而侯文昌屡次在办公室发飙，更加剧了这种不安。 　　过了一会儿，侯文昌办公室门开了，之前几个战战兢兢的秘书低眉顺眼地出来，胳膊腿儿还是全的。 　　随后侯文昌也出来了，面色一片平静，离开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 　　等他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公司才像活了过来。有人叹口气：“幸好侯总没拿公司的钱乱来，还算有点数。” 　　另一人说：“可不是嘛。” 　　…… 　　侯文昌当然没有拿公司的钱乱来，因为那都是小钱。 　　让他烦得要命的，是他几倍于扬帆的个人资产那边的问题。 　　袁啸林的落败，像在他运筹帷幄的棋盘上砍了一刀。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之前的计划全崩盘了。 　　他让剧组停工，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做出更换主角的决定。换掉主角以后，中间各项工作势必要延期，这样一来他就有了从别的地方回笼资金的时间。 　　而现在不换主角，意味着剧组的停工反而是无谓的损失，他需要尽快让剧组开始下个阶段的拍摄。 　　可接下来的资金还没到位。 　　这笔钱是应该存在的，但被他挪用出去了。剧组迟迟不开工，有意见的人就会越来越多，进而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坏名声一旦传出去，更不利于他在别的场合与人竞争。 　　在传言里，他可以做尽坏事，也可以是个人渣。 　　唯独不能没有钱。 　　侯文昌走到停车场，司机为他拉开后座车门，他沉着脸坐进去，一言不发。 　　司机也不敢说话，静悄悄地开车。 　　崇市晚高峰，路上堵得像便秘，侯文昌心情烦躁：“弄点声音。” 　　司机迅速点开车载广播，里头开始播放哪儿哪儿堵车，路名报得跟绕口令一样，乍一听仿佛整个崇市都沦陷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侯总的脸色，非常有眼色地换了一个频道。 　　广播：“下面让我们来听听这首曾经脍炙人口的歌曲，经过一翻改编后呈现出怎样的异彩——明宸，《杏花雨》。” 　　侯文昌忍着怒气：“……换一个。” 　　司机不敢再听广播，插了张碟，好像是侯总他母亲留在车里的，一盘相声。 　　相声，给人带来欢乐，这总可以了吧。 　　不一会儿，音响里传出声音。 　　“……那李老板左借右借借不来钱，这不，终于破产了——” 　　“哈哈哈哈！” 　　侯文昌一脚踢在前座椅背，怒吼：“关掉！” 　　司机一个激灵，差点把刹车踩成油门，静静停在红灯前。 　　侯文昌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剧组他不想放弃，别的项目他也不想放弃。司延安这个神经病，最近一直盯着他狙，这让他本来能拿下的几个项目迟迟没有动静，就这么僵持着。 　　如果不是这个倒霉催的，他早就能收回一部分资金了。 　　他知道一些私底下的消息，这些项目，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的。而想要快速地赢过司延安，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出更多钱，让司延安无可奈何的钱。 　　怎么办。 　　侯文昌望着路面，车辆龟速前进。许久之后终于动了，速度稳步提升，开了起来。 　　“去老宅。”他忽然道。 　　司机低低地应了一声，方向盘一打，把车开向了另一个方向。 　　半路上，他拨出了一个电话，面上一派阴云，语气却轻松闲适。 　　“妈，我一会儿回去吃饭。”他道。 第114章 　　侯文昌回家借了笔钱, 不是小数目，回头往几个项目里一填，再约了一众领导和二代们一通吃吃喝喝, 当场搞定了一半的项目，把合同签了。 　　这事儿发生的当晚，司延安就从线人那儿收到了信。汤圆听了都快疯了, 在电话里一通歇斯底里，眼看着都快打赢的仗忽然遭遇滑铁卢, 是个人就受不了。 　　第二天，明宸在厨房榨果汁，榨了七八种混合口味, 拿托盘端出来。 　　汤圆坐在桌边声音都吼哑了，拿手哐哐拍桌子：“他有种吗！？是个男人吗！？他妈生他的时候是不是把他脸卡肚子里了！？” 　　明宸手一抖：“……” 　　“谢谢, ”汤圆气昏了头, 几乎口不择言，接过橙汁时勉强找出一丝神智来维持礼貌，下一秒又一副狰狞面孔：“妈宝！巨婴！搞不定了就回家找妈妈, 真是能屈能伸！他怎么不干脆回家继承家族企业呢？祸祸家里不好吗？” 　　“他爸肯定觉得不好。”司延安也挺烦的, 拿了杯黄瓜柠檬汁, 让明宸坐下来：“不然早几年就让他回家了。” 　　这事儿出得突然，大家一时都没有好办法。 　　汤圆不说话了, 司延安也提不起劲, 向后靠在椅背上出神。 　　侯文昌会向家里要钱，是连司延安都没想到的事。以前他仗着身份让家里兜底, 却没有真出过事，底也没掉过。现在底还没掉，他就找家里帮忙了, 金额还不小。 　　这种行为就像俩小孩儿约好放学打架，一方怕打不过叫了爸爸来似的，司延安想想都觉得可笑。 　　“我说个想法，你随便听听。”汤圆愣了会儿，灌下半杯橙汁，深吸一口气看司延安：“你看，他都不守规则了，你也向家里……” 　　明宸心里一跳，汤圆姐这什么意思，让男神也去叫家长吗？怎么可能！ 　　“不可能。”司延安果然想也没想的拒绝。 　　汤圆姐叹口气：“可现在真没什么办法了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肯用这样的手段，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跟他学就是了。圈内圈外都知道你是司家大少爷，这名头也没那么不好借的，我觉得你妈那人虽然有点那啥……但你跟她要钱她不会不答应。” 　　司延安没说话，一脸漠然，明宸听得有点揪心，频频朝汤圆使眼色，让她别再说了。 　　“行吧，”汤圆好一会儿才接收到明宸的信号，无奈站起来：“唉，我这都是为了谁……走了走了，我们都再想想办法。宸宸掰掰，橙汁好喝。” 　　明宸一路把她送出去。 　　回去的时候司延安已经不见了，明宸径直上了天台，推开门一看，果然在老位置。 　　明宸走过去，从背后抱住男神的腰，下巴搁他肩膀上，蹭了两下。 　　司延安反手拍拍他脑袋。 　　“实在不行就算了。”明宸说：“这电影谁出钱也不影响拍摄，制作组也不会换，我怎么说都是主角，也不亏了。” 　　司延安下意识往兜里摸了摸，又空着抽出来，意识到这事儿烦得他熄灭许久的烟瘾都快出来了。 　　“不急。”司延安回神：“我再想想。” 　　事情走到这一步，输赢看似只在他一念之间了。 　　侯文昌当然不是没有自尊的人，哭着回家找妈妈的行为背后，代表了他确实已经无计可施。能把他逼到这一步，司延安之前做的也不算白费，但偏偏是这一步，让他觉得吞了根鱼刺似的难受。 　　他甚至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开了口，他那个特别“重感情”的母亲会不会帮他。 　　说不定给侯文昌出钱的活动中还有母亲的参与呢？毕竟她特别爱她有爱又和谐的家庭，比起这个跟没有似的儿子，她跟小姨才是一家人。 　　这种事不能多想，越想越烦。好在还有时间。 　　明宸和他扯了几句别的，接了个电话，嗯嗯啊啊了一通：“……好啊……男神啊？他去。嗯嗯嗯，我说去就去，A区留个位子吧。嗯，没别人了。” 　　“什么？”司延安问。 　　“演唱会，下个月八号，快了。”明宸眯了眯眼睛：“你有时间的吧？” 　　“你说呢。”司延安觉得他现在真的嚣张了：“你位子都定好了。” 　　“嘿嘿。”明宸傻笑，然后捏上司延安肩膀：“别不开心了，到时候约阿姨出来问问，行就行，不行拉倒，顺其自然吧。” 　　明宸忙得要命，在家呆了一天，又飞去隔壁市宣传电影。 　　回来以后直接开到公司练舞，夜里走不掉，老规矩窝在地板上凑合一夜，梦里都在走位，还把同样忙到睡在他旁边的平子给踹出去一米远。 　　平子第二天发了条朋友圈，就呵呵俩字。 　　这时候就得庆幸《少年行》剧组停工了，不然明宸根本没法儿想现在会忙成什么样，大概是生个病都不能躺平睡一觉的程度吧。 　　感谢侯文昌。 　　KC团的推迟半年合体开演唱会，粉丝都吓坏了。 　　以前年年准时聚会，也没有解散传言，大家没什么危机感。今年一出意外，安逸许久的团粉们危机感瞬间爆炸，似乎这才意识到这个感情颇好的组合成员们也是普通人，有喜怒哀乐，有冲突矛盾，也有各自不同的发展方向，会有解散的那天。 　　一想到这场演唱会可能是最后的狂欢，粉丝疯得不行，两万张票刚开票就被抢空了，一张外场的看台票都被黄牛炒到两千多。 　　KC团最火那阵子都没这么高价。 　　演唱会那天，司延安和明宸一起进的场馆，明宸试音，彩排，做造型，他就在场馆里闲逛。后面实在无聊，就抢了林跳跳的牌子，进进出出给明宸当助理。 　　快到进场时间，外面声浪已经能穿透场馆厚厚的墙壁。 　　司延安上到顶层，从换气窗向外看，等候入场的队伍排得像玩了八百关的贪吃蛇，扭曲得十分有创意，密密麻麻延伸出去，交警拦在路口。 　　这数量比他想象的更多，直观看过去，震撼难以用语言形容。 　　司延安在影视圈算粉丝多的人，有首映礼或是上综艺的时候，外面也会有很多粉丝等着看他，让他签名。说起来排场也很大了，但那些都不及眼前。 　　他第无数次意识到，明宸在他的领域，是真的很了不起。 　　A区在舞台偏左侧，很近，左边一半是内部留座，司延安戴着口罩帽子，按号码坐下。 　　没过多久，左边来了五六个姑娘，年纪都不大，叽叽喳喳的，不知道是走的谁的关系。大概是经常能看到艺人，看到司延安之后激动的形式比较特别，问来问去一点也不客气，要签名也没有普通粉丝诚惶诚恐的感觉。 　　司延安把口罩朝上面拉了拉，所有问题都以嗯啊哦解决，签名也说不方便。最靠近那个小姑娘有点不乐意了，语气挺冲地来了句：“这么不待见粉丝啊。” 　　“……”司延安瞬间有点冒火，但比蹿火更强烈的情绪是震惊。 　　居然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多少年了，从工作到生活，无论是因为他的咖位还是脾气还是身份，没有人敢这么说话。 　　他刚要开口说两句，几个女孩子身后有人出声了。 　　“你们是粉丝吗？”那人道。也是个女人，语速挺慢的，透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什么？”小姑娘吃惊回头。 　　“你们是粉丝吗，就要他待见？”女人挑挑眉：“让开。” 　　几个小姑娘一时被镇住了，下意识后退两步。那女人越过她们，看了眼手机，走到司延安右侧坐下，这是这一排最里面的座位了。 　　司延安看她一眼，很漂亮的女人，三十左右的样子，长相进娱乐圈都够了，妆容和行为举止都是姐系风格。但司延安确定圈里没这号人。 　　“司延安。”他伸手示意了一下。 　　女人眯了眯眼，跟他握手：“魏佳。我知道你，明宸男朋友。” 　　司延安：“…………” 　　说罢她看了眼司延安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笑了一声：“哟，都结婚啦？” 　　“你是？”司延安也笑了一下，心里有了点猜测。 　　魏佳欣然道：“对，周晚兑是我男朋友。” 　　司延安总算知道人为什么喜欢八卦了。当一件事太过出人意料，你就忍不住想把这份震惊传递给别人。 　　周晚兑几次提到他女朋友，经常出现的形容词是“可爱”，什么她上班好辛苦，终于有时间定了个桌吃饭，她就喜欢浪漫，所以买了束小粉花儿送她。 　　……这，可爱？？？ 　　他俩握完手就没再聊了，各自低头看手机，司延安忍了半天没给明宸发消息。虽然明宸手机多半不在手边，但万一看到了呢？ 　　临上台这么刺激一下多影响发挥啊。 　　好在表演开始后他就忘了隔壁坐的震撼人心的周晚兑女友，专心看舞台了，手机亮了几次也没顾上看。 　　时不时还被过于高亢的声浪带着一起叫了几声。 　　他去过圈内朋友的演唱会，不得不说，唱跳偶像和职业歌手的舞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前者是听歌，后者是看人。 　　观众看着舞台，就像无数星尘围绕着恒星转动，他们是宇宙的中心，是起源，是的魅力炸弹，炸出成片尖叫与狂热。 　　演出结束，返场也返完了，观众席里有个女孩儿哭着喊了声：“不解散好不好——” 　　那声太高亢了，特别突出，半个场馆都听见了。 　　片刻的安静后，观众接二连三开始哭，瞬间哭成一片，此起彼伏的。明宸他们本来都下台了，又急急忙忙上来安慰粉丝，再三承诺不解散。粉丝哭得太情真意切了，搞得他们几个也忍不住红了眼睛，要不是场馆和交通的问题，恨不得留在台上陪粉丝通宵。 　　好不容易散场，司延安一看手机，已经十一点了。 　　“一会儿去聚聚么？”魏佳也在看手机，过了会儿侧头问他。 　　司延安刚看到明宸消息，说周三定了个地方，要去喝酒。司延安点头：“去。” 　　魏佳满意地点头，拿出小镜子补妆，轻描淡写道：“别起来，等人散了，带你走后台。你开车来的？” 　　“司机回去了。”司延安说。 　　“正好，”魏佳把小镜子合上，啪的一声：“我开车带你们，够坐了。” 　　“我开吧。”司延安看她穿了高跟鞋，随口客气了一句。 　　“不。”魏佳冷淡瞥他一眼，那一眼里有明显的不高兴和嫌弃：“我喜欢开车。” 　　司延安：“……” 　　周晚兑定了个圈内人开的酒吧，里头的客人绝对不会对几个明星大惊小怪，而狗仔绝对进不来那种。 　　他俩和明宸四人会合，上了辆六座豪车，西施姐不去，位子正好。魏佳的确如她所言热爱开车，车上有备用的平底鞋。 　　周晚兑大喊一声哈尼，和她抱了会儿，傻乐着上了副驾，嘻嘻哈哈的。 　　明宸和司延安坐在一起，一脸迷茫，压着声音：“这是……周三女朋友？？？” 　　司延安给他倒水，让他别说话了，吼了一晚的嗓子哑得厉害：“压压惊。” 　　明宸喝了半杯水，感觉惊还是没压住，而且一时半会儿压不住了。 　　到了酒吧，几杯酒下肚，明宸他们总算放松了，一个个端着酒杯来找魏佳拜山头，喊魏姐。 　　不拜不行，那气场太霸了，司延安在她面前都没多少优势那种。 　　这么美一御姐，周晚兑管她叫哈尼，明宸想想就快被雷得人没了。 　　“魏姐做什么的？上次周晚兑说你搞金融相关。”陆芒跟她聊起来。 　　“唔，不算吧，”魏佳靠着沙发背，抿了口酒：“和人合作做点小生意，整天喝喝酒吃吃饭什么的。” 　　……小生意。 　　明宸心道：先赚它一个亿的小生意吗？ 　　周晚兑上了个厕所回来，正听到这句，一边往里坐一边说：“哪里小了，是大生意好吧，佳佳上次还帮你们忙了，就弄侯文昌那个事，忙了好几天呢。” 　　明宸愣了愣，虽然不知道具体帮了什么，还是连忙拿起酒杯。 　　司延安捏捏他的手腕，把酒杯拿过来，替他敬了酒。 　　魏佳摆摆手：“几句话的事，我让人给那几个项目吹了点风。现在怎么样了？” 　　“是啊，怎么样了？感觉有一阵没动静了，”周晚兑摸摸头：“要需要帮忙就说啊，佳佳能帮肯定帮了，咱们兄弟一场，不说外道话！” 　　魏佳并不否认，笑着垂眼看他们。 　　司延安心领神会，同时又相当吃惊。 　　魏佳应该不是个纯商人，她有能给某项目“吹风”的能力，意味着背景不简单。如果是这样，这种底气就不是单纯的有钱人能比的了。 　　司家都比不了。 　　司延安看了看懵懂的明宸，有些哑然，面上带出笑来。 　　他不是经商的天才，但在这样的家庭里耳濡目染，懂得比一般人多是很正常的事。他母亲，继父，小姨一家，整天削尖了脑袋就想跟魏佳这种人搭上关系，却不得其法。 　　结果他们看不起的一个小偶像，就能被魏佳连带着承诺“兄弟一场”。 　　“多谢。”司延安并不好面子，把侯文昌求助了自家集团的事说了说。 　　魏佳了然一笑：“真是个废物啊。” 　　她没承诺什么，但司延安已经知道她的态度了。 　　和聪明人说话很轻松，彼此一个眼神，人情往来就一笔笔地记在心里账上。 　　司延安看得出来，魏佳并不喜欢他，也许她平时和这样“心里有数”的聪明人人处得太多，已经嫌烦了。相比之下，混在娱乐圈里还讲另类兄弟义气的傻乎乎的周晚兑，或者是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明宸，更讨她喜欢。 　　“谢谢。”司延安再次道谢，不管魏佳相不相信他的真诚，都无所谓了，自己知道就好。 　　明宸没听太明白，但男神干什么他干什么，跟着鞠躬说谢谢魏姐。 　　魏佳忽然笑了，点点他额头：“小事，不客气。” 第115章 　　一群人喝到夜里三点多散场, 明宸已经困过劲儿了，回家以后酒劲儿上来非要看电影。结果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跟司延安折腾起来，一直折腾到天濛濛亮, 终于睡过去。 　　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他中午被司延安折腾起来吃了点东西，又去睡, 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五点了。 　　司延安就睡在旁边，呼吸平稳, 就是占的床位有点小，大概只有四分之一。明宸想起前几天在练习室，夜里把平子踢出去, 事后陆芒发了八十八条微信阴阳怪气骂他的事件……心虚地往床边挪了一点。 　　他有点舍不得起来，就这么看着司延安, 看着看着竟然又困了, 震惊之余简直想把这份睡意赠送给他可怜的男神。 　　司延安今天要去工作室有点事，八点出了门。 　　他的工作室现在除了赵越又签了两个新人，分别塞进了不同的剧组当配角练级。他自己会帮人看看剧本, 偶尔指点一下演技, 剧组规则, 越来越像个老板了。 　　汤圆似乎已经适应了他的新角色，只有明宸, 偶尔会问他还想不想拍电影, 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笑眯眯的说好。 　　临近中午, 魏佳发了个邮件来，和他单独聊了聊侯文昌的事情，差不多到吃饭时间就谈妥了。汤圆送了份工作餐来, 他刚吃了一口，他妈给他打了个电话。 　　司延安接了电话，走神地想到人太容易改变了，他叫了那么多年母亲，被明宸几次“你妈”洗脑，现在也默认“我妈”了。 　　“什么事？”司延安没什么胃口了，把筷子搁下。 　　“小安，”司妈妈语气担忧：“你最近还好么？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和妈妈说。” 　　司延安挺意外地顿了顿：“没什么。” 　　“……有时间么？出来聊聊好么。”她又说。 　　司延安这次答应了，约在他妈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从他工作室过去也不远，算上停车和等红灯的时间，和走过去也差不多了。司延安到早了五分钟，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人。 　　司女士还是老样子，心里一半装着公司，一半装着家庭。 　　公司那边跟司延安没关系，家庭这边还是有他一个位子的。司延安以为她又要为侯文昌求情了，之前明宸不是打了他的脸么，谁知一开口，竟然不是。 　　“你小姨给了文昌一笔钱，我也是才知道的。”女人语气略微生硬，沉默了好久，才道：“你……别生小姨的气。” 　　司延安没什么表情地喝了口咖啡。 　　“我知道，你和文昌还怄着气，但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妈妈已经答应你，没有再出手帮他，有什么矛盾你们自己解决……但现在已经这样了，妈妈也很难过，你要是有需要，妈妈可以帮你。” 　　司延安把咖啡杯放到碟子上，磕碰声挺清脆的。 　　“帮什么？”他道 　　司妈妈叹口气：“……帮你说说？” 　　司延安笑了一下，笑出了声，司妈妈脸上露出了不太愉悦的尴尬的表情。 　　他发现了，司女士也不是全然偏心，她自有自己一套行事作风。 　　以前他每次和侯文昌斗起来，都是他赢，然后他妈站出来替侯文昌说话。最近搞那项目的事，侯文昌终于翻身一回，表面看是赢了，而他司延安迟迟没有动静，于是这位母亲又纠结了，要替他说话。 　　司延安闭了闭眼睛，想起以前种种，忽然没那么在意了。 　　“如果我要你也借我一笔钱，和他继续杠，你会给吗？”他问。 　　司妈妈没说话，就看着他。 　　他笑了笑：“我只是个要个公平而已。” 　　女人酝酿了一下，似乎又想说什么，被司延安打断：“你就说，给还是不给。” 　　“你……”她沉默了足足三分钟，才继续道：“……是我儿子。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做主批给你。” 　　半晌，司延安嘴角牵了牵，忽然有种释然的放松感。 　　就这样吧。他无法成为母亲眼中的好儿子，司女士也不需要成为他这里的好母亲，他从来没求过彼此认同。 　　他之前的期待，也不过是一句关于客观身份的承认而已。 　　现在他已经得到了。 　　“开玩笑的。”司延安站起来：“不需要你给钱，我有我的办法。走了。” 　　“小安？”司妈妈茫然地抬头看他，却只看见一个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 　　明宸在家歇了三天，飞去隔壁省录了个综艺宣传电影。 　　综艺上，他正在前面品尝火锅，猝不及防地被cue了个台本上没有的问题。一转头，大屏幕上投了张照片，是那天KC团演唱会的时候拍到的A区观众席，上面某位口罩帅哥被圈了个红圈。 　　明宸嘴里叼了根毛肚，整个人嘟着嘴吓到定格，半截毛肚晃了滴辣油出来，差点弄到衣服上，下面笑得前仰后合，他擦油擦得手忙脚乱。 　　“哇——这么震惊吗——”主持人大喊：“你不会不知道影帝来了吧！？” 　　“没有没有！”明宸脸红了，真的是下意识就红了：“我喊他来的……” 　　观众叫得口哨声都出来了。 　　“那你慌什么！？”主持人不依不饶：“司延安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不是！”明宸提高声音：“我是奇怪你们哪儿来的照片？我明明让他偷偷来的。” 　　“哇，还偷偷——” 　　明宸脸更红了，认输道：“行吧我们就是关系好，你们这么好奇，下次我洗几张合影塞相框里送你们呗。” 　　“多大相框啊？”另一个嘉宾笑。 　　“你还想要多大！？”明宸惊了：“又不是结婚照！” 　　观众又嗨了。 　　录完节目，编导差人过来道歉。西施姐没跟来，林跳跳要上前扮黑脸，被明宸拦住了。 　　他只说下次要提前沟通，没说别的。 　　他跟西施姐谈过，西施姐又跟公司开过几次会，定下了顺其自然的方针。透明柜就透明柜了，我自不承认，就不会出问题，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目前看来粉丝接受度也挺高的。 　　连夜飞回崇市，到机场都过十二点了。明宸没喊司延安来接，直接打了个车回去。 　　进门的时候他正看日程表，手头工作告一段落，可以休息整整五天，然后就是《星尘歌者》首映礼。映完了看《少年行》什么时候开机，再安排日程，西施姐说平子那边有个综艺，可能要他去合作…… 　　他单肩背着包走到门口，忽然感觉窗口灯比平时亮。 　　“？”明宸按开指纹锁，大门打开。客厅里坐了三个人，占了餐桌的三面，都抬着下巴，一副很拽的表情。 　　“怎么回来了？”司延安率先反应过来，站起来，自然地接过他的包。 　　“……节目录完还有航班，就回来了，”明宸看另两人：“傅哥好，姐姐……” 　　“云若闲。”女人拽拽地撩了下头发。 　　明宸笑：“云姐好。” 　　司延安进了厨房，他也跟着进去，压着声音：“什么事啊？” 　　“剧本的事。”司延安说。 　　“剧本！！！”明宸眼睛一亮：“你又要拍电影了吗！？啊我能听吗？要不我上楼去？” 　　司延安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怎么？”明宸茫然。 　　“没。”司延安笑了，摸摸他的脸：“你想听就听。饿不饿，给你弄点东西吃？” 　　明宸兴奋死了：“不不不，你去谈，我自己来！” 　　说完把司延安推了出去。 　　明宸不太饿，飞机上吃了点，想着外边桌上只有一个烟灰缸，和几杯水，就拿材料做了几个三明治，切成小块儿插上牙签端出去。 　　“……你什么毛病，刚刚还这不要那不好的，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云若闲说。 　　明宸看到她手里夹了根刚点的烟，下意识打了个喷嚏，盘子抖了一下，还好东西没掉出来。 　　“没有为什么，突然就想拍了。明宸也想看。”司延安接过盘子搁桌上，瞥一眼云若闲：“把烟掐了。” 　　云若闲：“…………” 　　“掐了，明宸不喜欢烟味。”他又说了一遍。 　　傅永川整个人都不好了，骂了句脏话，喊着：“炫什么啊！就你有对象！？” 　　“你有？”司延安斜着看他。 　　明宸额头冒汗，觉得他们快打起来了，红着脸赶紧说随便吃点，又去榨了几杯果汁端出来，话题终于正常了。 　　“我知道你对剧本不满意，但悬疑线大多集中在这个基本的设定上，肯定没法儿改的。那日勒出事太突然，我们急得很，剧组都快搭好了，主演没有，监制找的人都压不住导演，天天在大厅上吊。人一个老头儿容易吗？昨天120都来了。”云若闲说。 　　明宸：“…………” 　　这么夸张的吗！？ 　　“又不是我的锅。”司延安不吃这套，冷漠应答，签了块小三明治塞明宸张开的嘴里。 　　明宸嚼嚼嚼。 　　云若闲怒了：“你有没有点人情味儿啊！这不是你先有事求我们么！？怎么，不是你着急的时候了？没我们龙川你盘得下整个《少年行》？后期宣发上院线你怎么弄？就你那个一人工作室？” 　　明宸愣了愣，看向司延安。 　　“互惠互利的事，”司延安淡淡道：“龙川又不是不分钱，爆了还能在年会上吹一笔。我们明宸这么好的电影，接到就是赚到，这么大便宜给你们占了去，还有脸说人情？” 　　云若闲：“………………” 　　云若闲重重一拍桌子，一头优雅的大波浪都快立起来了：“你就说你接不接！” 　　明宸吓了一跳。 　　“接啊。”司延安说：“改剧本。” 　　双方陷入僵持，明宸大气不敢出。 　　他大概搞明白了状况，就是说，侯文昌一从《少年行》撤资，司延安就要接手。他没想自己接，而是想牵线给云若闲的公司龙川影视。 　　龙川影视大名鼎鼎，大部分作品都兼顾商业和质量，口碑很好。司延安有两部早期的电影就是他们家出品的。 　　现在，龙川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想请男神出演。但男神对剧本有意见。 　　“是……讲什么的剧本？”明宸打破沉默，小声问了句。 　　司延安敲敲桌子：“老傅。” 　　傅永川翻了个白眼，把面前一打订好的A4纸推给明宸。 　　明宸拿到手就认出来了，这不是男神在家翻过八百遍还标了好多注释的剧本吗？ 　　这事儿都过去大半年了，他都以为黄了，结果还没拍啊……他充满敬意地翻了个开头，愣了愣又合上了。 　　明宸心跳渐渐加快，有个念头愈发强烈。 　　司延安是想演的。 　　所以一定要让他演。 　　“傅哥说说呗？”明宸笑了笑：“就……概括一下？” 　　“啊，”傅永川无精打采：“一个年轻的音乐家，惊才绝艳那种，得病，聋了。” 　　“……”明宸吓了一跳：“然后呢？” 　　“主线其实是个悬疑片，从他聋了开始的。”傅永川喝了口果汁：“曾经的天之骄子嘛，专业上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渐渐就精神失常了。他又是幻听啊……又是幻视啊……结果反而因为这些，异于常人的感官和敏锐吧……找到了一桩杀人案的证据。最后凶手伏诛了。” 　　“？？？”明宸听傻了。 　　“这片子拍出来会很有意思，各种虚幻和现实交织，你搞不清看到的线索是真还是假，挺烧脑的。小说看起来很乱，电影的形式应该会好很多。”傅永川说：“但主角状态不好是真的，我其实一开始就不建议司小郁拍……靠，你干什么！？” 　　司小郁三个字一出来，他就被司延安踹了一脚，愤怒地看过去。 　　“小郁现在不是好多了么。”云若闲说罢，笑了一声，冲着明宸说：“司小郁，是他外号。” 　　明宸没忍住：“为什么啊？” 　　“刚认识他那会儿，整天看起来快要郁闷死了。那时候导演爱给人起外号，喊他小郁闷。” 　　司延安冷脸：“……” 　　明宸趴在桌上笑，又觉得男神好可爱啊。 　　“现在是好了点，拍完呢？”傅永川甩甩本子：“主角精神状态太差了，这个比旧城区还危险吧。那个好歹孤独终老，这个都自杀了。” 　　“自杀了吗？”明宸惊讶。 　　“是啊，多可怕啊，这家伙，”傅永川指指司延安：“体验派演员，改不了了。” 　　桌上又静，云若闲发了会儿呆，无聊地戳小三明治吃。 　　傅永川又开始翻剧本。 　　明宸心里乱乱的，他知道司延安对这个剧真的感兴趣，不然不会一直看，还写那么多注解。也知道他对自己情绪控制没有信心，不然一开始就不会拒绝。 　　“我也拍过自杀戏。”过了好一会儿，明宸开口道。 　　“是吗？”傅永川想起来：“哦，星尘是吧，闻莱跳楼死的。” 　　明宸点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闻莱……是个有些软弱的人。他很细腻敏感，那些我们看惯了的事物，景色，在他眼里都会呈现不一样的美。但正因为这样，他也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在意外界的评价，受不了挫折。” 　　他慢慢说着，露出回忆神色：“演星尘的时候，导演给我说了很多。闻莱自杀的欲望，在现在看来不算什么，很多艺人受过比他过分太多的挫折。而他接受不了，有他从小就自卑，性格又软弱的因素在里面……但你们的主角不是吧？” 　　傅永川愣了愣：“啊。” 　　明宸说：“你刚刚说，他是天之骄子对吗？” 　　“是，”傅永川挺胸，正色道：“八国混血，玛丽苏男神人设，全校女生都暗恋他。” 　　云若闲插嘴：“假的。” 　　“他失聪以后，”明宸笑了笑：“……深受打击，却未必会一直沉浸在绝望和失意里，不是么？” 　　傅永川皱眉：“都聋了，还不失意？” 　　“精神病院也不都是伤心的疯子啊？”明宸说：“我打个比方，你超热爱写作……” 　　傅永川吃了苍蝇似的：“不爱。” 　　明宸继续：“你热爱写作，有一天手却断了，嗯，嘴也哑了，没办法写了，你会……” 　　“用脚写。”傅永川说。 　　明宸笑出来：“你看，你会不接受现实，还想用其他方式继续你热爱的事业。” 　　傅永川若有所思。 　　“所以，我的意思是，”明宸说：“那个天之骄子的音乐家，即使疯了，也不一定非要绝望灰暗抑郁自残的疯。你们主要的悬疑部分，只需要他幻听幻视就可以了。” 　　明宸说着，余光看见司延安认真地盯着他看，磕巴了一下。 　　“所、所以……” 　　司延安笑了声：“可以。只要不长期处于低落的情绪里，一般就没什么问题。能做个快乐的疯子最好，实在不行把日程排得长一点，不同的段落打碎了拍，也行。我不是不能演神经病，不然我别当演员了。” 　　明宸看着司延安，他说这话时特别特别特别的有范儿，帅到他心跳得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虽然男神不拍戏也很好，但明宸还是觉得太可惜了，不能让大家看到这样好的男神真是太可惜了。 　　这次要是谈妥了，他就跟西施姐商量一下，到时候少接点活儿，多去剧组陪男神，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116章 　　等云若闲他们走了以后, 明宸才听司延安说了龙川影视的情况。 　　大老板叫龙千，青年才俊，全公司真正的一把手, 到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出头。未婚，圈内有名的钻石单身大佬，单身原因至今不明。 　　云若闲是他的绯闻女友排行第一名, 两人年少相识，相互信任, 关系很好，但为什么没进一步发展谁也不知道。 　　在龙川，云若闲看似职位不高, 也不管太多部门，却是龙大佬实打实的心腹。 　　她做什么决定, 大佬向来不管的, 所以早年跟她混的好的司延安，在龙川这里拿的是后门绿灯牌，如果再扯上嫡系编剧傅永川的关系, 那就是绿灯中的快速通道了。 　　“《少年行》和他们合作是最好的。”司延安说：“一来我这边资金也紧张, 二来后期宣发也是问题, 龙川更专业。徐黄山只管拍电影，别的都借用的扬帆的班底和人脉, 他的片子和《旧城区》不一样, 走不了拿奖的路子。” 　　当初司延安敢自己接手《旧城区》，是指望着它拿奖的。有了奖再上映, 就有资本找到合作发行，否则他那个片子连上映都不可能。 　　而明宸这部片子，就算主角有人气, 前期有话题度，发行方不靠谱也会造成各种各样意外。综合考虑，能和龙川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而反过来说，龙川接手也绝对不亏。 　　云若闲不是做慈善的，《少年行》的票房潜力长眼睛的都能看见。他们不用做前期各种工作，项目到手时话题流量全拉满了，老板做梦笑醒还来不及呢。 　　龙川那传说中的老板笑没笑明宸是不知道，但云若闲是挺开心的。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以后，她强烈要求跟进事件进展，于是司延安只好拉了个群，把相关人员添进去。明宸和他的三个队友，魏佳，还有云若闲和傅永川。 　　魏佳见状，也懒得发邮件了，有什么事直接在群里说。 　　意外的是这些商政相关的内容云若闲领悟得比谁都快，两位美女飞速建立友谊，群里开始出现各种香水红酒护肤品还有车的分享。 　　首映前一天，魏佳发来贺电，侯文昌已经上钩了。现在他为了拿下某个实际没赚头的项目，正四处联系接盘方，要尽快出手《少年行》。 　　云若闲收到信，龙大佬亲自出马，派人联系了侯文昌，给的钱不少，看起来十分有诚意。 　　侯文昌当即大喜。他还以为这破电影最后要落到司延安手里呢，正不爽着，结果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他正急着筹钱，又怕夜长梦多，恨不得现在就开去龙川影视签合同，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没想到对方还真上道，约他第二天去公司开会看合同。 　　电话是龙千亲自给他打的，对方斯斯文文，说的话也让人如沐春风，急着接盘的理由都无懈可击，甚至还考虑到了他的难处。 　　好兄弟！侯文昌暗暗想。 　　翌日清晨，明宸被林跳跳接去公司做造型，然后直接去首映礼。 　　这是他们公司第一个在大荧幕上演了主角的艺人，全公司跟过年了似的，一众领导都到了，在大厅夹道欢迎，还摆了花篮，特别吓人。 　　明宸很少直面公司高层，现在才有了直观体会。 　　为什么自己谈恋爱还搞基公司都睁只眼闭只眼？为什么他的一些任性要求西施姐都满足了，公司也没说什么？ 　　因为他演电影了。 　　他带着全公司的逼格往上拔了一层。 　　明宸挺感慨的，司延安帮了他多少，又给了他多少，已经算不清了。 　　做妆发的时候，手机一直震，他抽空看了眼，云若闲正在图片加文字直播……直播侯文昌来公司签合同的全过程。 　　陆芒今天休息，兴致勃勃地全程点评。他那张嘴，喜欢你都能把你说成猪，何况是讨厌的人？侯文昌被刻薄地从头品评到脚，明宸看得一直笑，有种把聊天记录打印出来，寄到侯文昌公司去的冲动。 　　-云若闲：我们老大来了。候去握手了。笑得挺灿烂？ 　　-云若闲：[图片] 　　-陆芒：他怎么笑得像个太监似的，谄媚俩字儿就是为他造的吧。哦，媚字他配不上呢 　　-云若闲：别说，他今天真有点高兴过头了。好歹一少爷，家底不比咱老大薄吧，这姿态辣眼睛。 　　-魏佳：急着拿钱跳坑呢 　　-平：[微笑] 　　-司延安：啧 　　-陆芒：没办法，所以他是少爷，龙川老板是老爷。就是不知道他自家老爷过后还会不会让他当少爷了 　　明宸笑了一会儿，发了个哈哈哈的表情。 　　看合同需要挺长时间，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当天签。明宸被公司开车队送到电影院，在后台和工作人员核对流程，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很是紧张了一阵。 　　对完他拿手机点开群，这么一会儿消息就跳了99+。 　　云若闲说侯文昌把他们公司法务都带上了，表现得非常急切，而她装作一个面无表情的秘书站在旁边，憋笑憋到肚子抽筋。 　　傅永川问法务都带上了，是不是今天就能签了。 　　过了会儿云若闲回复说很有可能。 　　明宸不知怎么，突然就感觉很激动。 　　合同一签，他们就赢了。他曾经受过的侮辱，平子和陆芒受到的骚扰和威胁，还有司延安，他几乎是司延安所有的阴影来源——都会被偿还。 　　对他来说绝对会是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要是能留下阴影就更好了。 　　“明宸老师？”一工作人员跑进后台：“要开始了！” 　　明宸应了声，把手机给林跳跳，跟着工作人员进了场。稿子是背好的，先上台说两句，然后看电影，电影完了再说一长段，然后是节目是采访是提问环节…… 　　他深吸一口气，站到台上，把开头两句说话，却一下子卡壳了。 　　愣了五秒，他突然笑起来：“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电影了，大脑通过失忆来提醒我好了好了别说了……” 　　观众席发出一阵善意的笑，明宸道：“那余下的话，等我们看完再说吧。” 　　说罢下台，坐到他的位子上。 　　看自己的电影是很奇怪的感觉。 　　眼前的人，有三分熟悉，七分陌生。明宸没有提前看过剪辑，这是第一遍，看着看着也沉了进去。客萧然老师的音乐做得太好了，影院音响也好，有好几次他浑身战栗，小臂上的鸡皮疙瘩搓都搓不下去。 　　最后闻莱跳楼前的一段先起再落的崩溃戏，他拍了两天才过的，当时很累，这会儿看却觉得很值得。 　　一回头，荧幕的光挺亮，他看到许多人都哭了。 　　看来自己演得还可以……起码没有太差，明宸想。 　　闻莱死去，片尾曲响起，是原唱版《黑窗口》。电影人员名单的右边，闻莱本人的照片一张张划过去，最后定格在他第一次拿到某音乐奖项时的场景上，笑得很腼腆。 　　观众席哭声陡然变大，明宸都有点不敢上台了。 　　场务蹲着跑过来，拍拍明宸示意他跟着，先出了通道。 　　“明宸老师稍微等一会儿。”他说着，有化妆师匆匆跑过来，嘴里道：“哎呀眼睛有点红，别急我遮一下，亮呢，给点亮……” 　　半分钟后，林跳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明宸余光看到她，招招手。 　　“手机吗？”林跳跳问。 　　“嗯。”明宸接过来，点开群，扫了一眼。 　　-云若闲：在签了。 　　明宸一惊，紧紧捏着手机盯着屏幕。化妆师很快补好装，场务那边也通知可以上了，走到台下，云若闲又发了条消息，一张图。 　　他手有点抖，脚步停了，等那张图缓冲。场馆里信号不好，从百分之七十到八十，起码过了五秒。 　　“哥！”林跳跳急死了，戳他：“要上去了！” 　　“等等，”明宸感觉自己手心出汗了，眼看着进度从九十九跳到一百。图片缓冲结束，镜头框住的地方不大不小，刚刚有两道公章，一坨签名和指印。 　　侯文昌的大名。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把手机交给林跳跳，飞快地说了句帮我发红包，然后一步一步上了台。 　　林跳跳：“？？？” 　　之前背好的稿子又一次被全部遗忘了，明宸拿着话筒，先笑了几秒，然后发现忘了也无所谓。反正都是些心里话，不如就这么说吧。 　　这不是获奖感言，他说得比较随意，讲了些剧组的趣事，观众听得一阵阵笑。自己第一次拍电影，有很多不足，也闹过笑话。 　　现在回想起来，连质疑都是值得感谢的事情。 　　“最后，我想谢谢司延安。”他缓缓呼吸三秒：“他相信了我。是他让我看到了新的世界。” 　　观众席静了。 　　“谢谢。”明宸深深鞠躬。 第117章 　　群里好一阵群魔乱舞, 明宸终于摸到手机的时候，消息已经刷得翻都翻不完了。 　　林跳跳代他发了个200的红包，都不知道有没有人领。 　　-司延安：抽个空, 请大家吃饭，这次多谢了 　　-魏佳：下个月吧 　　-平：回复@傅永川 茶家总店在南榭路上，不是世纪汇那个 　　-傅永川：不可能！！！ 　　-司延安：正好明宸电影上了, 顺便庆功[气球] 　　-平：下次我带你去，下周三四我有时间。 　　-傅永川：三我可以！ 　　-周晚兑：哈尼, 看小窗[心] 　　-傅永川：那说定了///>O 第118章 　　《少年行》首映那天, 法院判决终于下来了，侯文昌败诉，赔了点象征性的钱, 并公开道歉。 　　后面这条才是重点。 　　当晚十点多，扬帆工作室的官方微博把侯文昌的道歉信发了出来。 　　是不是代写的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全网过年。 　　侯文昌的个人微博被骂出一万多条, 他还不敢关评论，怕反而让群众情绪更高涨, 牵连到扬帆。 　　听司延安说，他本人已经不知道跑哪儿“散心”去了，公司也不管, 正事儿也不做，之前投资的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拿回来。 　　司延安的小姨为了保扬帆, 抻得司家的资金链都差点出问题, 好不容易搞定了，侯文昌又撒手不管，弄得家里气氛十分紧张, 撕破了其乐融融的假象。 　　这一天终于来了。 　　比起司延安这个“不称职的儿子”, 侯文昌成了全家没出息, 最让人生气，最破坏气氛的人。 　　过年的时候, 他俩回家竟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亲切礼遇, 把明宸都吓懵了。 　　话说回现在，《少年行》首映在晚上, 明宸终于结束隆重而冗长的仪式，在保镖的开路下挤着人堆，慢慢慢慢来到自家车前面。 　　车门一开, 司延安坐在里头。 　　“……这肯定不是他写的。”司延安刷着微博，伸手拉他：“用词这么低声下气。” 　　“啊？”明宸一脚踏上车，不忘回头朝众粉丝挥手，外边粉丝爆出一阵尖叫。 　　“道歉信，侯文昌的，刚发了。”司延安说。 　　明宸想起来了：“哦！已经发了吗？好快……等等，你进去点……” 　　话音未落，司延安的身形已经被外面挤着的粉丝看到了。 　　刹那间，外面简直是海啸一样，那分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楼倒了。 　　“……”明宸艰难地带上车门，只得让司延安从另一边开窗同大家打招呼。 　　他俩也不是第一次相互去对方的首映礼了，普通粉丝见怪不怪，CP粉不但不怪还帮着堵柜门，每天都在别的磕CP小姑娘微博底下泼冷水，说他们只是好兄弟。 　　明宸有时候都替她们累得慌，心想要是再过二十年他们退了，或者环境好了，出柜的时候该是怎么个景象。 　　回去以后，他俩先是围观了一通侯文昌微博的惨状，高兴完了，明宸开始紧张。 　　他退出微博账号，把手机丢给司延安。 　　过了一会儿又不放心，拿回来关机，再交给司延安。 　　“……怕什么，这时候的影评一定是夸的。”司延安见他坐立难安，快纠结死了，忍不住好笑。 　　“万一呢。”明宸这次真的没底：“万一有影评人看了觉得实在不堪入目，抱着稿费不要，甚至倒找钱来骂我……” 　　司延安开始笑，笑个不停。 　　明宸啊了一声，蹭蹭蹭上楼，跑到天台打了一套拳。打完觉得舒服了一点，开始浇花。 　　现在天台花园多了不少品种，都是司延安那次朋友圈发完昙花，众朋友送的。 　　有的送得真心实意，也有纯粹拉关系的，司延安只收了好养的，那些名贵兰花统统拒绝了。 　　圈里不知怎么就传出传闻来，说影帝爱好特殊，就喜欢那些便宜耐操的植物，从此他家天台差点成为多肉展。 　　声明好多次才算消停了。 　　可惜司延安的植物杀手结界威力依旧，加上他俩都忙的原因，这些植物依旧养得半死不活的。 　　那架子多肉送来的时候一个样子，现在已经长成了另一副模样，before和after宛如整容的那种。 　　傅永川有次看到，心疼得不行，还给搬回家去几盆…… 　　“昙花浇了吗？”司延安敲敲玻璃门。 　　“啊！”明宸吓了一跳，蹦起来了点：“浇了……吧。” 　　他走过去看看地上湿的，才放心地肯定：“浇了。” 　　“……”司延安叹了口气：“你这心不在焉的，别折腾了，睡吧。” 　　“睡不着啊。”明宸焦虑地原地转了两圈。 　　“陪你睡。”司延安笑了一下，把他揽过来，搓搓他的后颈。 　　明宸瞬间觉得后背麻麻的，口干舌燥，整个人像喝了假酒似的的想往男神身上贴。最后他把水壶一扔，被抱着下楼睡觉了。 　　《少年行》定档情人节，首日票房七千一百万。 　　这数字一出来，各大媒体纷纷发稿，称是同档期内几部电影中的黑马。 　　当然是黑马，情人节档一共五部电影，《少年行》是最后一个公映的。 　　前面有个仙侠题材的首日票房八千万，但它号称投资五个亿，扑得妈都不认识。其它几部更加不堪入目，都在两千万以下了，基本查无此片。 　　明宸一开始还放心不下来，因为他粉丝多，首日票房容易虚高，如果后续口碑不行，最后成绩也不好说。 　　没想到仅仅两天发酵期过后，微博突然铺天盖地的开始自发式安利。 　　@柚子酱：我的天哪宸妹这是什么人间小精灵！？？这样的脸蛋和这样的身手是可以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存在的吗！？这部片要说有什么不足，只有一点。我在电影院久久徘徊不散就为了等个彩蛋再看宸妹一眼结果没有等到。 　　为！什！么！没！有！彩！蛋！ 　　@就是要吃炸鸡：我先说我不是粉。看完我就变成了粉。任天然直戳在我的审美点上了，不惹事也不怕事，怀揣天真是不失强势，笑起来我特么原地变成窜天猴在天上三百响就为了让人知道我萌了我心动了我想跟他原地结婚。我永远他妈的爱动作片！向所有朋友大声喊快去看！！！ 　　@社会主义好好好：冲着徐导去的，一开始不抱希望，看完真挺意外的，这完全就是徐导的风格。 　　如果没有明宸这个主演，这就是一部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电影。和徐导以往的作品比，时代感和使命感弱了一点点，情节做了一定的加强，总体还在那个框架内。 　　但明宸，他是个跳出了框架的人。 　　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他原本不是这个框架里的人，硬是用自己的实力融入了进去。 　　他有偶像的气质，又有打星的身手，把任天然这个在“平凡人”范畴边缘徘徊的英雄演得十分出彩。 　　娱乐圈有脸蛋的小生千千万，但装出来的身手和真正的有底气是不一样的。 　　这部片子除了明宸，没有人能演出这样的感觉，他是灵魂。 　　@LOVEsasuke：我抱着担心进电影院，出来以后只会说一句话：太可爱了太帅了太可爱了太帅了太可爱了太帅了……二刷三刷四刷走起！ 　　@就要男妈妈：我脸都被打肿了。chen妹是什么品种的天使。我昨天说要是他非要跟糙汉打架他就再也不是我的娇娇宝贝小甜甜。今天我看完电影发现他就算跟糙汉打架也是个霹雳娇娃小糖豆。我就要男妹妹。 　　………… 　　“男妹妹又是什么？？？”明宸刷到这条，发现他名字被打了个码，说明是在规避搜索。 　　他今天看了一天夸奖，整个人飘得不行，就去搜了一下“男妹妹”。 　　然后里头一堆不堪入目的“支离破碎发言”，他划了两下就心有余悸地退出去了。 　　难怪他最近觉得叫他宸妹的人日益减少，敢情并不是泥塑粉都爬墙了，而是开始搞地下工作了…… 　　司延安早就知道这部反响会好，一点都不意外。 　　“你这么讨喜，大家怎么会不喜欢你。”说着瞄了他手机一眼：“花絮发了没？” 　　“还没呢，计划上映一周再发来着。”明宸说。 　　几个花絮他看过，都挺帅的，大多拍的时候一些废片和失误镜头，还有在海边跳船掉海里那个。 　　考虑到杠精要开始活动了，这些都是“真实拍摄”的证据。 　　“现在就发吧，热度已经起来了。”司延安说罢，问他：“东西收好了没？” 　　明宸茫然看他。 　　“……”司延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忘了？” 　　“…………？” 　　“情人节，带你出去玩，”司延安叹气：“上周说好的。” 　　“！！！”明宸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冲上楼：“啊啊啊——” 　　三秒后又飞奔下来：“要带什么来着！？” 　　“带你去隔壁市出差要带的东西，”司延安说：“别的我都收好了。” 　　明宸抱住他亲了一口，才又上楼去。 　　司延安之前那部悬疑片《滴落声响》拍了大半年，剧本改了一些，但还是拍得比较慢。明宸在自己的工作和过来照顾他之间来回奔波，瘦了一大圈。 　　有次明宸过来剧组，坐在场边小凳子上，十分钟就睡着了。司延安拍完过去一看，忽然间有种想哭的感觉。 　　何德何能呢。 　　除了对他更好，实在没有办法了。 　　这次《少年行》上了，明宸总算能休息一段时间，司延安也把自己空出来，打算带他出去玩玩。国内不方便，就去国外，这次就不搞什么极限运动了，以逛和吃为主。 　　结果俩人一半时间都呆在了酒店里。 　　有天司延安难得八点醒了，深深感觉不能再堕落下去。看看明宸睡得香，又下不去手叫他，就一个人出去拿了早餐，端回房间。 　　明宸对吃的有无穷热情，希望食物香味能把他唤醒。 　　回房一看，明宸竟然也起来了，头发乱七八糟地趴在床上看手机，大拇指动来动去，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你队友？”司延安问。 　　明宸几个队友的那个小群一直挺热闹，而且说话没有营养，什么鸡毛蒜皮微博搞笑段子都会聊，使用频率最高。 　　“不是，李隋唐。”明宸说。 　　“……”司延安把盘子搁到桌上，啪一声。 　　“他又拿了个奖，电视剧的。”明宸嘿嘿一笑：“我恭喜一下。” 　　司延安过了一会儿才嗯了声，把盘子在桌上摆好。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明宸下了床，接着他肩膀一沉，明宸从背后把他抱住了。 　　“男神。” 　　“嗯？”司延安似笑非笑地回头。 　　“《滴落》能拿奖吗？”明宸问。 　　“要是不能呢。”司延安说。 　　“不能就拍下一部。”明宸在他耳边吹气：“再不能再拍下一部，再再不能再拍……” 　　“再再再不能，我也喜欢你。”明宸说。 　　司延安笑了，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 　　“我也是。”他说。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宝书网(BaoShu7.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