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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上时钟的分针又悠哉悠哉地转过了小半圈，午休时刻结束，几个在工位躺椅上睡着的人却迟迟不醒。 　　反正异象局的“综合部”是出了名的清闲摸鱼好去处，也没人会去叫醒他们，直到—— 　　“哐当！”一声，略显老旧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引发了一片的“垂死病中惊坐起”。 　　有人闻声从电脑后探出头看了几眼，顾怀谣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事不关己地静静吸了一口奶茶——醇香，甜腻，是快乐的味道。 　　“城北监测到了轻微异常能量波动，来两个有空的跟着去一下。”一个发量不太乐观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整个办公室。 　　办公室里先是一静，而后负责人“百忙之中”抬头应道：“李主任，走错啦，执行部在楼上一层。” 　　说着，负责人的视线又立刻落回手机屏幕上，手上动作不停，往嘴里塞了块薯片，仔细一看，竟然还顺手抢了个地主，点了个超级加倍。 　　“没走错，执行部驻守的都临时去处理之前城西的事了。这次事件不大，随便来两个人就行，赶紧的。”李主任眉头皱起了一个“川”字。 　　三千个豆子一局输光，负责人叹了口气，岿然不动，领了系统新一轮赠送的豆子，进入了下一局：“李主任您随便挑，看上哪个拎走哪个。” 　　话音刚落，办公室中人动作熟练地从桌角翻出一叠报告，念念不舍地放下手机，假装认真工作。 　　至于那几个还没来得及从躺椅上下来的，闻言二话不说，直接躺倒装死。 　　“……” 　　在这样整齐划一的动作之中，捧着奶茶看剧的顾怀谣和另一边连着充电器打5v5团队竞技手游的网瘾少年便格外引人注目了。 　　顾怀谣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慢悠悠地抬眸看了眼这略有些眼熟的中年人，静静地吸了一口奶茶：“我很忙的。” 　　中年男人“和蔼可亲”地笑了笑：“忙什么呢？忙着喝奶茶？” 　　顾怀谣顺着他的话点头：“是啊，最佳饮用时间两个小时，很急的。” 　　“……” 　　早听说综合部的人都不太正常，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 　　最终，顾怀谣和那个沉默的网瘾少年还是在李主任要吃人的目光中下了楼。 　　顾怀谣捧着那杯奶茶，“屈尊降贵”地腾出一只手拉开车门，径直坐上了后座。 　　网瘾少年似乎还没打完那局游戏，梦游般地缀在几人身后，机械性地跟着顾怀谣上了车，坐稳。 　　副驾驶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人，看穿着，似乎……有点江湖骗子的味道。 　　“这是陈大师，从灵异文里穿回来的，懂点风水玄学。” 　　“这次主要就靠陈大师探查，你们两个打打下手，做好记录，等着回去写报告就行。” 　　男人说着，坐上了驾驶座，“咔哒”一声扣上了安全带。 　　这套动作太过自然，换挡、起步、转弯，直到开出了车位，男人动作才忽然一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不是领导吗？怎么就如此自然地承担了司机的职责？ 　　他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后座上的两人，网瘾少年应该是新来的，他近一年没怎么留意招聘进来的新人，对这少年没什么印象，至于顾怀谣…… 　　顾怀谣散漫地靠在后座上，右手握着杯奶茶，左手虚虚地搭在一边，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坐姿了，却给人一种凛然在上的感觉。 　　车外的光线在侧脸上打下一片阴影，落在她浅色的羊毛衫小外套上，顾怀谣微微垂着眸，细碎的光影竟将柔和与淡漠融合在了一起，成了令人摸不透的缥缈。 　　“嗯？”顾怀谣吸了口奶茶，顺着他的目光回望过来，打断了他的恍惚。 　　再一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光影下的错觉，那点微妙的缥缈之感再寻不见。 　　顾怀谣仿佛没有留意到他的打量，坦然地吸着奶茶，眼中带着天然的漫不经心，与方才的惊鸿一瞥全然不同。 　　是最近太忙，眼花多心了？ 　　转念一想，顾怀谣好歹是从修仙界穿回来的，再怎么不济，只要沾染上了点灵气，也是寻常人修不来的气质。中年男人收回目光，感慨之中，又带了些可惜的意味。 　　——明明有那么大的机缘，穿越到了修仙界，却……哎，真是暴殄天物。 　　—— 　　异象局，全称超自然异常现象管控局，体制内，报考渠道不详，招聘的基本条件便是，你得是从其他世界穿越回来的。 　　穿书还是穿异界什么的都不管，反正是穿越的就行。 　　当然，虽然异象局讲究公平竞聘，一视同仁，但内部总归还是有一套不成文的规则——实力越强、从越厉害的世界回来的，地位越高。 　　比如顾怀谣穿回来的修仙界，便是在异象局里评级达到S的异界。 　　毕竟，修仙界的“实力”是最容易“通货膨胀”的了。 　　哪怕只是修仙界的一个寻常小弟子，也不容小觑。 　　而像这样有异能或者修为在身的人，也一般都会进入最特殊的“执行部”——专门出外勤解决异常事件的部门。 　　至于执行部以外的其余部门，那就比较寻常了，大多数人都是从和平背景的世界里穿回来的，平时干的也都是些正常的事务。 　　两年前，顾怀谣刚穿回来的时候，N市分局几年来头一次检测到如此庞大的能量波动，执行部负责人激动万分，却没想到，看到顾怀谣填好的表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而后，经过简单的交谈，顾怀谣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目标岗位——摸鱼养老首选的“综合部”。 　　—— 　　车停在了城北的一个高楼边，阳光一片大好，却没有一丝暖意，路上行人寥寥，装修风格过了时的高楼也冷清得很。 　　顾怀谣捧着奶茶下了车，树荫下的潮湿的沥青路面寒意十足，她不动声色地朝高楼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就是那儿了。”男人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拽出了自己的工作证。 　　工作证姓名栏上写着“李继权”三个字，照片半旧不新，五官气质都没什么变化，就是头发比现在浓密了好几倍，顾怀谣暗自估量了一下，可能是拍证件照时戴了假发。 　　“那个楼怎么了？”网瘾少年总算打完了一场游戏，看神色应该是赢得很畅快，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手机，抬头看向面前的高楼。 　　高楼约莫有二十几层，外墙上的深色玻璃窗积上了厚厚的灰，一二楼是大型超市和零星的几个商铺，往上是办公写字楼。 　　周边的绿化似乎是很久没有保养过了，灌木丛绿到泛黄，歪歪扭扭地竖着个地下停车场的指示标，让人看上去不太舒服。 　　郊区，寂寥，破旧，的确很适合灵异事件的发生。 　　“一天前，监测仪检测到了这里有异常能量波动，而后，一个年轻女孩在一楼商场的监控下突然失踪。” 　　李权神色严肃，顿了顿，又话锋一转：“不过能量波动微弱，初步怀疑是地缚灵一类的，有陈大师在，肯定是不会让你们遇到危险的。” 　　话音未落，忽然平地起风，顾怀谣神色微微一怔，不知是不是错觉，竟从这阵微风中，品出了一点熟悉而又久远的味道，像是清晨的山岚，薄雾中的微风。 第2章 　　◎“讲相声呢？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开玩笑？！”◎ 　　“最开始出现异常是三天前。” 　　几人朝着高楼的大门走去，外表高深莫测的陈大师沉默寡言，自始至终走在最前方。 　　而身为“领导”的李继权还在给两个凑数的咸鱼介绍事件背景。 　　“三天前，晚上大概十一点的时候，写字楼9层办公区的一个工作人员加完班，准备去负一楼停车场开车回家。” 　　“电梯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光线忽明忽暗。他本来低着头回消息，可突然，电梯停在了一楼。”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按错了楼层，没多想，重新按下了负一层的按键。但电梯像是出了故障，关门键失灵，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按理说，就算不按关门键，稍微等个一会儿，电梯也会自动关上门。但那天，电梯门迟迟不关上，而且他总觉得，背后传来一阵阴风……” 　　“他吓得跑出了电梯，想从楼梯下到负一层，然而，他往楼梯间一看——” 　　“楼梯间的地上，竟然映出了一个人影！而且影子的轮廓，像是一个小孩！” 　　“晚上十一点，怎么可能有小孩站在楼梯间里呢？”李继权声情并茂，最后还不忘抛出个反问。 　　然而他的两个听众一点都不捧场，没有任何反应。 　　“咳咳……然后他吓得从员工通道跑了出来，车都没去拿，两天没敢来上班。”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馈，李继权略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给这个故事收了个尾。 　　“……” 　　网瘾少年满脸写着冷漠，似乎是在网上看多了这种粗制滥造的“灵异事件”，没有半点反应，至于顾怀谣…… 　　顾怀谣捧着那杯刚喝完的奶茶，似乎在找垃圾桶，见李继权望了过来，鼓励道：“我觉得你很有讲故事的天赋，如果配个BGM就更好了。” 　　李继权：“……” 　　他就是想稍微吓一下这两个年轻人，让他们认真点！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 　　“那你之前说的失踪女孩又是怎么回事？”顾怀谣忽然问。 　　“哦，那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女孩突然失联，家里人报案，社交软件上的信息和手机定位都显示，是在这栋楼里面失踪的。” 　　“监控也查过了，女孩当时在一楼买了化妆品和香水，然后进了电梯，随后就失踪了。” 　　“所以，问题很可能出在电梯上？”网瘾少年推测道。 　　顾怀谣没说什么，余光找到了扶梯边上的垃圾桶，解决了空空的奶茶杯，继续跟上大部队朝前走。 　　“没错，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去电梯间看一看。”李继权欣慰地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型的检测仪。 　　检测仪上的数字偏高，但仍然保持在了“正常”的范围之内，小幅度地波动着。 　　走在最前面领路的陈大师手上掐着一个诀，忽然停下了脚步，神色肃穆：“这楼里风水不好，聚阴，易成凶煞。” 　　“凶煞”二字刚从他嘴里出来，忽然一阵阴风吹过，与此同时，检测仪上的数字猛地飙升了数倍。 　　仪器的警报声在空荡的楼层中回响，让人毛骨悚然。 　　“那、那什么，我们走了好久了是吧？怎么还没走到啊？”网瘾少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颤颤巍巍地开口，“这层楼地形也太奇怪了，连个路标都没有，装修风格也都是一个样，我们不会……” 　　“咦？”顾怀谣忽然出声。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李继权连忙朝她看去。 　　顾怀谣看着神色变幻不定、瑟瑟缩缩的网瘾少年，好奇道：“你刚刚不是还一点都不怕的吗？”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灵异事件的！”网瘾少年不由自主地挪了挪步子，寻求庇护般地往大师的方向靠了靠。 　　“……” 　　反射弧这么长的吗？ 　　网瘾少年在陈大师一身正气的庇护下，稍微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犹豫着看向李继权：“领导啊，我是临时抽调过来的，可以申请精神补偿费吗？” 　　李继权：“……” 　　综合部真的就不能有一个正常人存在吗？ 　　顾怀谣这回一点都没有体谅李继权濒临崩溃的情绪，火上浇油：“精神补偿费就不必了，可以帮忙写报告吗？” 　　“……” 　　“讲相声呢？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开玩笑？！”李继权忍无可忍。 　　原本略显灵异的气氛陡然消失，仪器的轰鸣声也戛然而止，顾怀谣莞尔一笑：“故弄玄虚而已，别怕。” 　　室内的冷光落在顾怀谣身上，她不以为意地微微笑着，长长的睫羽在侧脸上留下浅浅的阴影，宛若蝶翼，疏离淡漠的感觉一闪而逝。 　　不等他们琢磨出什么，顾怀谣又若无其事地开口：“哦对了，我们的确是在原地打转，看那。” 　　几人下意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扶梯边的垃圾桶里，架着一个空空的奶茶杯，吸管上被咬弯了一道，正是顾怀谣一开始丢的那个。 　　陈大师脸色终于变了——他们原地打转了这么久，他竟然毫无所觉！ 　　“情况不对，我们先撤退。”李继权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严肃道。 　　“但是我们往哪走？”网瘾少年苍白着脸问。 　　陈大师的神色前所未有地严肃起来，单手掐了个诀，默念几声，而后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罗盘，在上面虚点两下，罗盘上的图案转动不休。 　　“等等，你、你们快看！那、那是什么？”网瘾少年忽然余光瞥见了什么，吓得整个人一哆嗦。 　　顾怀谣顺着看过去，只见前方路口的拐角处，投射出了一个影子。 　　光源的角度比较偏，影子看上去像是被拉长了，有些失真，但依然可以看得出，是一个人的轮廓。 　　“是、是服装店里的模特对吧？一定是模特对吧？”网瘾少年脸色苍白，倒退了两步，试图自欺欺人，蒙蔽自己。 　　“之前还没有这道影子的，就算是模特，那也是一个会动的模特喔。”顾怀谣悠然打破了他的幻想。 　　网瘾少年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身子晃了晃，一副随时随地要晕倒的样子。 　　“别捣乱了！把人吓晕了你来背他吗？”李继权忍不住怒道。 　　顾怀谣：“……好叭，那算了。” 　　陈大师还在跟手中的罗盘较劲，“影子”却是等不及了，向前“走”了一步。 　　这下，轮廓更清晰了，是一个人影，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小孩子的身影。 　　三天前的晚上，那个员工看见的，应该就是它了吧。 　　“嘻嘻嘻~”一道轻巧娇俏的笑声从不知何处传来，回响在空旷的楼层之中。 　　“啊啊啊啊！救命啊！”少年眼一闭，腿一蹬，树懒一般地紧紧抱住了李继权。 　　李继权额头上青筋直跳。 　　顾怀谣：“别晕，晕了没人抬你。” 　　少年似乎是在恐惧之中挣扎着想了想，他们一行四人，好像还真的没人能抬他走，于是硬生生克服了想晕的冲动，撑住了。 　　顾怀谣见状，啧啧称奇：“好久没见到像你这么有趣的人了。” 　　“……” 　　“你胆子一直这么大的吗？在综合部也太屈才了。”李继权被她这风雨无阻的“娱乐精神”震惊了。 　　“没有没有，我很怕的。”顾怀谣连忙摇头，她现在的岗位很好，很咸鱼，并没有调动的想法。 　　陈大师的罗盘总算停了下来，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似乎从罗盘上又找回了点自信：“跟上。” 　　经过树懒少年身边的时候，陈大师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连穿越的事情都经历过了，怎么这点小场面就吓成这样？” 　　树懒少年闻言不服：“我穿越的是一个正常的校园文！” 　　顾怀谣煞有其事地接道：“那真可惜，没有在高考之前穿越。” 　　“就是！要是在高考之前穿越，我现在就冲刺清北……” 　　“你俩闭嘴！又讲相声呢？”李继权再次忍无可忍。 　　拐角处的影子：“……” 　　你们到底还走不走了？ 　　倏然之间，狂风大作，陈大师脸色一变，紧紧攥着手中的罗盘，转过身来严阵以待。 　　顾怀谣收回了自始至终的无动于衷，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斜睨了一眼拐角的影子，无声的威势凝成一道线，在旁人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施加于其上。 　　风声一顿，地面上的影子立时缩了回去，伴随着小孩子“嘤嘤”的哭声，跑远了。 　　“……”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继权茫然地问。 　　“失踪的女孩还没找回来，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顾怀谣忽然道。 　　“这次的情况超乎了我们的预料，连陈大师都不小心中了招。执行部人手不足，我们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回去以后立刻在异象APP上发布加急单，评级设定为A……” 　　“不过，”顾怀谣打断了李继权的话，“看来它不想轻易放过我们呢。” 　　话音刚落，窗外的阳光尽数消失，只余一片浓稠的黑暗，整栋高楼仿佛成了一块被独立出来的空间。 　　与此同时，身边的人瞬间消失，被无形的空间隔绝开来。 　　——魇阵启动了。 第3章 　　◎“我就是客气一下，并不是真的想超度你，也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得寸进尺。”◎ 　　“魇阵”——是由执念和怨气生成的、充满恶意的困局。 　　其实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特产，顾怀谣还在修仙界的时候，也曾有幸遇到过不少次，对此不算陌生。 　　魇阵喜欢一切负面的情绪，恐惧、憎恶、痛苦、绝望…… 　　而想要破除魇阵，究其根源，无非是两种方法——找到魇阵的核心，然后要么超度执念，要么暴力拆解。 　　对顾怀谣而言，比较常用的方法是后者。 　　周遭的光影变幻不定，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整个空间。 　　顾怀谣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有那么片刻，她的身影仿佛又变得缥缈不定起来，疏离淡漠，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良久，她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了熟悉的、漫不经心的浅笑，径直朝之前影子所在的拐角走去。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魇阵的中心应该是在负一楼的停车场。 　　三天前的深夜，下班的员工想要乘电梯去负一楼开车回家，电梯却停在了一楼。 　　“阴风”把他吓出了电梯，“影子”又把他吓得不敢踏入楼梯间下楼，只能从一楼的员工通道仓促离开。 　　而今日，他们四人想要寻找电梯间的时候，“影子”故技重施，在前往电梯间的必经之路上现身，试图阻止他们，让他们原道返回。 　　只是最终出了点意料之外的状况，“影子”的阻拦失败了，几人还是被卷入了魇阵之中。 　　显然，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影子”不想让人走进负一楼的停车场——那里必然有着什么。 　　不过，魇阵如果想要害人，肯定是要引诱人前去才对，又怎么会将人“拒之门外”呢？ 　　除非，那“影子”和魇阵不是一伙的，“影子”是想要救人。 　　顾怀谣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楼外察觉到的，那一抹熟悉的，久远的记忆中留存的气息。 　　短胳膊短腿，小孩子一样的影子，还有那一吓就跑的泣声…… 　　回忆间，顾怀谣走进了那处拐角，果然，拐角里面便是他们怎么也走不到的电梯间。 　　此刻，电梯间空无一人，图标上的小人咧开了嘴，正对她阴森地笑着。 　　顾怀谣漠然视之，不为所动，走近之后，按下了向下的按钮。 　　电梯运作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按钮上方鲜红的数字慢慢变小，最终停在了“1”上，而后晕开，像是鲜红的血迹。 　　“叮”的一声，电梯停下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破旧的电梯厢，木制的地板散发出腐朽的气息，踩在上面“吱呀”作响。 　　身后的灯光倏然熄灭，浓稠的黑暗裹挟而来，只余电梯厢内忽明忽暗的冷光，惨白地照射出来。 　　——不怀好意，却又别无选择。 　　当行至末路的人，遇到这种明知绝路，却不得不入的情形时，滋生出来的恐惧和绝望，该有多香甜？ 　　然而，顾怀谣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淡然地踏入了电梯厢。 　　厢内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像是雨后的泥土和青苔。 　　金属的墙壁上刻着无数道划痕，血红的掌印、以及不知所云的涂鸦混合在一起，色调看上去很不舒服。 　　广告窗里的明星笑着，却给人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除了“B1”，所有楼层的按钮都消失不见。 　　顾怀谣仿佛一个局外人，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心想：恐怖片没找你当道具师，真是可惜了。 　　电梯按键上沾了点不知是什么的污渍，顾怀谣没动，电梯停了片刻，自顾自地按下了“B1”，电梯门缓缓合上。 　　封闭狭小的空间里，最适合营造恐怖的气氛。 　　冷风从空调口吹来，厢顶上涂鸦似的“眼珠”眨了眨，开始转动。 　　有液体缓缓滴下，“啪嗒”一声，落在顾怀谣脚边，晕染开来，随后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着，一点点接近她。 　　在即将触碰到顾怀谣的时候，黏稠的液体忽然凝滞。 　　顾怀谣仅仅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所有的阴气寒气都无法近身。 　　“弄脏了我的衣服，就只好把你毁掉泄愤了。”顾怀谣说这话时，神色依旧毫无波澜。 　　“……” 　　蠢蠢欲动的阴气闻言顿住。 　　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淡定、比它们更有反派气质的人呢。 　　—— 　　电梯终于在负一楼停了下来，短短一层楼的距离，漫长得很不自然。 　　电梯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停车场的腐气，紧急出口的绿光印在斑驳的墙壁上，惨淡一片。 　　顾怀谣神识一动，朝左前方伸出了手，一股令人不容违逆的势压从她指尖传出，而后，“啪叽”一声，一张纸片被吸了过来，贴在了她掌心。 　　顾怀谣摊平掌心，果然，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正瑟瑟发抖。 　　“饶、饶命！”小纸人泣声道。空白的脸上露出了“QvQ”的表情。 　　这表情太熟悉了，甚至还是她亲手画在小纸人身上教会它的。 　　尘封许久的往事记忆涌上脑海，如今一想，恍如隔世。 　　“你怎么在这？”顾怀谣把它拎在手上。 　　小纸人扑腾着，像是闯了祸的小孩子，委屈可怜道：“我也不知道QvQ，一睁眼就到这里来了。我被困在魇阵里出不去，只是想把人吓走而已！” 　　小纸人说的和顾怀谣猜测的差不多，它没有坏心，甚至还救下了一个无辜的员工。 　　顾怀谣也没为难它，把它立在了手上：“其他人呢？” 　　小纸人站稳，低下头，搓了搓手：“不知道哎OvO，他们那么弱，应该是被卷到阵中心了叭。” 　　“……” 　　一问三不知，算了，本来也没想指望它。 　　小纸人眨了眨眼，确定顾怀谣没有生气，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安然地顺着她的胳膊爬到了她肩上。 　　长得可爱的确是有优势的。顾怀谣任由它动作，没说什么。 　　至于这个魇阵…… 　　顾怀谣无所顾忌地散出神识，阵法中生生不息的灵气和浓郁的邪气都在她眼前显现出轨迹，周而复始。 　　几乎是瞬间，她便确认了阵心的方位，那里的怨怼之气几乎化为实质，连遮掩都无济于事。 　　顺着怨气的方向，没走多远，顾怀谣便看见了她要找的东西。 　　陈大师三人被阴气化成的绳索捆在了一起，不远处的地上还倒着一个年轻女孩，应该是昨日失踪了的那一个。 　　顾怀谣上前两步，正欲细看一下几人的状况，却发现，连陈大师都晕了过去，那网瘾少年竟然还睁着眼。 　　“咦？你还没晕呀？”顾怀谣诧异道。 　　“不是你说的，晕了没人会抬我走吗？”所以我现在想晕都晕不掉啊。少年欲哭无泪。 　　顾怀谣：“……” 　　果真是奇人。 　　小纸人闻言从顾怀谣衣领后冒出一个脑袋：“哎呀，他们都晕了，你晕不晕也没什么差别啦。”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等等！你……纸、纸说话了啊！见鬼了啊！”少年惊恐地望着小纸人，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顾怀谣：“……” 　　你都被“鬼”捆在这里这么久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见鬼了吗？ 　　小纸人也没想到这人的精神如此脆弱，缩回了顾怀谣的衣领下，弱弱道：“对、对不起QAQ。” 　　“算了，晕过去也好。”不然看见这魇阵里的怨气，精神肯定更承受不住。 　　“嘻嘻嘻，好香的灵气啊。”一道女声从顾怀谣身后传来。 　　顾怀谣看着蠢蠢欲动试图缠住自己的黑影，想了想，觉得还是遵守一下核心价值观，先礼后兵比较好。 　　“你有什么执念未了？”顾怀谣的声音轻轻的，她一本正经不想着搞事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仿佛能够洞察一切，包容一切，让人想起山间缭绕的云雾。 　　那黑影微微一顿，而后“嘻嘻”笑道：“有啊，我想吃掉你，吃掉他们，吃掉所有人……” 　　不等黑影说完，顾怀谣忽地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我就是客气一下，并不是真的想超度你，也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得寸进尺。” 　　“……” 　　黑影闻言一顿，再一次体会到了眼前之人那种比自己还反派的气质。 　　顾怀谣耐心彻底告罄，眼底闪过一缕红光，右手拇指在食指尖一划，一滴血从指尖洇出。 　　血珠化为一缕极细的线，无声地穿过了黑影的“心脏”，速度之快，只在空中留下一抹残影。 　　黑影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倏然被击溃，化为齑粉。 　　顾怀谣神色懒懒，穿透了黑影的血珠坠下，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滴不起眼的血迹。 　　像是一滴水坠入平静的水潭，空间微不可察地一震，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魇阵消失，浓稠的黑暗和阴气也都烟消云散。 　　停车场的灯光闪烁了两下，恢复了正常。 　　顾怀谣望着陷入昏迷却并无大碍的几人，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音量外放到最大，放了一首《好运来》。 　　激昂的音乐经过停车场这个天然的混响处理，放出了另一种“鬼哭狼嚎”的效果，引发了又一轮的“垂死病中惊坐起”。 　　“什么东西？！” 　　“妈呀有鬼啊！” 　　“……” 　　顾怀谣在几人惊疑不定、找不到北的目光下，莞尔一笑：“醒啦？” 　　—— 　　“你刚刚说什么？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魇阵的？” 　　李继权一副“是我听不懂人话了还是我没睡醒”的表情，岌岌可危的发量又遭遇了一场“劫难”，掉了几根脆弱的发丝。 　　“喔，是这样的，这次的魇阵里面有两股力量，它们同归于尽了。”顾怀谣真诚道。 　　躲在顾怀谣口袋里的小纸人：“……” 　　并没有。 　　“我好像确实在晕之前看到了一个会说话的纸片。”网瘾少年回忆道。 　　“……行吧，那最后的《好运来》是怎么回事？”李继权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追问。 　　“大概是，营造一下喜庆的氛围，超度一下吧。”顾怀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 　　并不是很想探讨“好运来”和“超度”之间的关系。 　　深吸了一口气，李继权强行无视那些难以深究的细节，捡起了自己“调度”的本职工作，把注意力放回了事件本身—— 　　“这事还得收个尾，我已经联系了执行部的人，不过既然检测仪器上的数据没问题，应该是多此一举了。” 　　“你们记录一下，回去写个报告总结，再把这小姑娘送去医院看看，安抚安抚，重点注意情绪有没有异常，后续追踪一下，还有家属那边……” 　　顾怀谣“经验丰富”，早就在他开口之前，就已经趁其不备，溜到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开始摸鱼摆烂。 　　口袋里的小纸人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沿着视线死角的路线往上爬。 　　阴气散去，顾怀谣再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这回清晰了许多，带着几分雪山的缥缈。 　　顾怀谣伸手拎起小纸人，微微出神。 　　平静了两年，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再见到修仙界的“故人”。 　　那岂不是意味着…… 　　作者有话说： 　　下章去捞大师兄x 第4章 　　◎同城热搜——绝美少年携古剑出行被地铁安检扣押[/笑哭]◎ 　　由于数据检测和难度评估的失误，这次事件发展得有些意外，甚至连最后解决的过程都无从求证。 　　所以最终，顾怀谣愉快地得到了一天额外补偿的带薪休假，收尾的琐事和报告也都不用她来负责了。 　　傍晚时分，顾怀谣悠闲地回到公寓，一推开门便闻到了饭菜的香气。糖醋排骨、清蒸鲫鱼……还有什么？ 　　顾怀谣走进屋内，鎏金长羽的小鸟听到动静迎出来，亲昵地蹭在顾怀谣肩上撒娇。 　　厨房里，银白色长发的男人正颇有人间烟火气地掌勺。 　　“今天是你做饭啊，小白。”顾怀谣很是随意地坐在了餐桌边。 　　男人身高约莫一米九，却对“小白”这个称呼习以为常、没有任何异议，听到声音回头看向顾怀谣，点了点头。 　　然而顾怀谣只是不走心地随口一句，已经开始逗弄那只惯会撒娇的小鸟了。 　　小鸟还没有拳头大，鎏金的长羽拖在身后，比身体还要长，走动之间，尾羽处洒落下细碎的金光，很是耀眼。 　　说是“小鸟”，其实它的本体比整个客厅都要大，上古血脉的金翅大鹏，此时此刻却毫无威严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拱顾怀谣的手心，发出细细的撒娇声。 　　顾怀谣伸出食指搓了搓它的小脑袋，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薄薄的小纸片。 　　小鸟睁着圆滚滚豆子大小的眼睛，略有不悦地看向这个被顾怀谣捡回来的“新成员”。 　　——主人“千心万意”、喜新厌旧，还总是捡东西回来，有了“新欢”分宠，它还怎么独占撒娇的位置？ 　　思及此，小鸟忿忿地在纸片上啄了一下。 　　“呜呜QvQ！”小纸人哭着抱紧了顾怀谣的食指，还一个劲的埋头蹭蹭。 　　“别闹。”顾怀谣点了点小鸟的脑袋，又拉开小纸人的小手，让它站在了桌上。 　　“你是怎么到这个世界来的？”顾怀谣问。 　　小纸人闻言收了哭声，微微昂着脑袋，一脸“空白”。 　　顾怀谣顿了顿，换了个方式问：“你到这个世界之前，在哪？在做什么？” 　　小纸人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片刻之后答道：“在雪山上，被风吹走了。” 　　“吹到了一个裂谷中，然后醒来就是那边地下了。”小纸人补充道。 　　小纸人的脑袋里仿佛一团浆糊，什么都不知道。 　　顾怀谣却莫名顺着它的话，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片寂寥的雪山之景，以及刚才在商场之外闻见的薄雾微风。 　　“叮”地一声，手机上出现了一条红色的APP推送，顾怀谣思绪中断，扫了一眼躺在桌上的手机。 　　[异象APP：云帛路地铁站能量异常——S级] 　　唔。地铁站？S级？顾怀谣慢悠悠地拿过手机。不等她解锁屏幕，又一条推送顶了上来—— 　　[同城热搜——绝美少年携古剑出行被地铁安检扣押[/笑哭]] 　　顾怀谣：“……” 　　不会吧。 　　顾怀谣点开那条热搜，一眼便看见了营销号贴出来的高清图片——长发长衫的青年被警觉的安检人员围住，倚在墙边，怀里抱着把不似凡品的古剑，神色三分淡漠七分茫然。 　　小纸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惊喜道：“啊！就是这个人！我在雪山上就是和他一起的！” 　　顾怀谣：“……” 　　“不先吃饭？”厨房里的小白见顾怀谣突然起身，开口问道。 　　“回来再吃吧，得先去捞个人。”顾怀谣心情复杂。 　　还好，其实问题不大。 　　遇到这种内部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疑似穿越的事，异象局肯定会第一时间插手，给公众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用担心舆论问题。 　　只不过…… 　　热搜上引起轩然大波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的大师兄，而这位大师兄……是个不折不扣的剑痴，剑不离身的那种。 　　虽然大师兄一身正气、性情温和，不会无缘无故与人冲突，但若是他们试图碰他的剑……情况就很难讲了。 　　为了社会和谐、以及最重要的不想加班写报告，顾怀谣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小纸人茫然地眨了眨眼，空荡荡的小脑袋还没理清楚情况，一阵寒意从身后传来——被分了宠的小鸟正冷冷地盯着它，像极了宫斗剧里的宠妃。 　　小纸人：“……” 　　—— 　　瞬息之间，顾怀谣便出现在了地铁站。 　　正值晚高峰，虽然云帛路比较偏，算得上城市边缘，但人流量也不少。 　　人来人往，没有人留意到一个角落里凭空出现的少女，顾怀谣估摸了一下异象局出动的速度，也不急着现身，只远远地望向安检口。 　　曾经的大师兄正倚着墙，闭目不言。 　　忽然来到这么一个嘈杂陌生的环境里，姿态竟还算放松，没有一点无措之感。 　　忽然之间，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眸朝顾怀谣的方向望来，在看清了顾怀谣之后，神色微动，不由地朝前迈了一步。 　　安检人员如临大敌，挡住了他的脚步，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异象局的工作人员正好赶到，顾怀谣结束了观望，朝安检口走去，余光正好看见异象局调度室的一位熟人。 　　“上面应该已经跟你们沟通过了……”李继权拿着工作证，朝地铁站这边的负责人道。 　　他身后跟着几位气质不同寻常的便装少年，不动声色的几个站位，将大师兄围了起来。 　　顾怀谣对此视若无物，她片叶不沾身地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站定在了大师兄面前。 　　一旁的李继权正思考怎么跟这位看上去不太寻常的穿越人士沟通，就忽然看见了顾怀谣的身影，以及青年微微动容的目光。 　　在人情世故中浸泡了多年的第六感让他下意识觉得，这两人可能关系有点不一般。 　　他上前一步拦住便装的执行部支援同事，看向抱着剑的青年，又看向顾怀谣，也没工夫去想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认识？” 　　顾怀谣点了点头，神色淡淡。 　　“那行，具体情况回去再说吧。”李继权松了口气。 　　他话音刚落，异象局执行部几位同事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青年怀中的剑上。 　　为首一人正色道：“麻烦把剑放下，我们可以先替你保管。” 　　青年闻言缓缓抬眸。 　　执行部的几人动作立即绷紧，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异象局有明文规定，再加上这里又是公共场合，一个摸不清深浅的青年身负长剑，隐患太大，执行部不可能放任。 　　两厢僵持，最终还是大师兄率先有了动作——他无视了旁人紧绷的神色，目光只落在顾怀谣身上，而后将怀中长剑递向了她，没有一丝勉强。 　　—— 　　这还是顾怀谣第一次在下班时间出现在工作场所。 　　不过想到明天白捡的一天假期，她心情还算不错。 　　“你们……是什么关系？”李继权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两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从刚刚在地铁站时开始，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点微妙。 　　顾怀谣将长剑放在了面前的会议桌上，一个离大师兄不远不近的距离，悠然道：“一定要用这种审讯一样的话术吗？” 　　李继权：“……” 　　“对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会由你出面？”顾怀谣有点好奇。调度室虽然什么都管，但安顿穿越人士的工作还是人事部门那边负责得多。 　　李继权额角青筋微微抽动：“因为整个分局只有我在加班替你写明天要交的报告！” 　　“……” 　　话题成功跑偏，李继权发现，只要有顾怀谣在，气氛根本严肃不起来。 　　“算了，我也不问了，你们直接看着办填表吧。”李继权放弃沟通，直接从文件里抽出了一张表格，在会议桌上一推，推到了两人面前，自己则是继续对着电脑写没完成的报告。 　　顾怀谣不置可否地接过表格，一看还挺眼熟，好像和她两年前填过的差不多。 　　这也算是必须的报备流程。 　　毕竟，虽然穿越回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原本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但总会有一些意外的情况。 　　比如说很久之前流行的车祸穿越，穿越者的身体已死，只有灵魂穿越到了异世其他人的体内。 　　当这一部分人有幸穿越回来时，会发现，自己已经在法律意义上“死亡”了，失去了合法合理的身份。 　　这个时候，就需要异象局来处理了。 　　“死而复生”无法让社会接受，于是只好重新“创造”一个身份。 　　只需要在异象局登记信息，走一堆流程和手续，通过审核，便能得到一个正常人的身份。 　　不过……顾怀谣看了眼长发长衫、正襟危坐，与会议室画风实在不太一致的大师兄，不由地开始思考，境内哪个雪山比较适合把他扔过去自生自灭。 第5章 　　◎“也没什么旧可以叙的，带你感受一下新世界吧。”◎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良久，顾怀谣起身，将手中的表格放回了桌面，很不走心地找了个借口：“突然想起来出门时锅里还煮着东西，这表还是等休假回来再填吧。” 　　“……” 　　李继权闻言，不由地飞速在脑海中做了一道小学难度的计算题—— 　　从下班到异象局检测出数据异常，人员出动齐聚云帛路地铁站，中间间隔没有超过半个小时。 　　而从分局到顾怀谣的住所需要十五分钟，云帛路地铁站的方向正相反，再赶过去至少得加半小时。 　　你是会瞬移吗？ 　　顾怀谣对他的瞪视视若无睹，甚至还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放心，不会跑路的。” 　　“……” 　　李继权没接茬，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推远了一点，一脸正色地看向顾怀谣，又看向会议桌上静躺着的长剑。 　　他目光落在剑上时，顾怀谣神色忽然淡了些，似有若无的笑意也缓缓消失，笼罩在身上“正常”“柔和”的外壳似乎露出了罅隙，逸散出一些不可言明的危险气息。 　　然而，李继权并没有提什么“扣押”之类的要求，只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道：“也行，我想办法拖一拖，后天见。” 　　——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走出分局的大门，顾怀谣想了想，还是选择像个“正常人”一样，从兜里掏出手机，叫了辆车。 　　也不是不能瞬移，她之前嫌麻烦或者赶时间的时候就经常那么做，但今天大师兄存在感太高了，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一路沉默，顾怀谣偏着头看窗外的风景，又恢复了“无害”的模样，然而身旁却总有一道克制的视线，不时落在她身上。 　　“小纸人为什么会在你那？”顾怀谣忽然问道，那道克制的视线不出所料被惊动，收了回去。 　　又是一片沉寂，良久，大师兄才终于开口，却是答非所问：“原来这才是你的世界。” 　　司机闻言疑惑地看了眼中间的后视镜。 　　顾怀谣莫名觉得好笑，也不再提刚才的话题：“是啊，你觉得如何？” 　　大师兄的目光缓缓移动，从车内的一应陈设扫过，最终落向被“透明薄片”隔开的窗外。 　　身下的坐垫有规律地震动，行进的速度不慢，车厢内部的环境称得上舒适。 　　“车夫”身上没有一丝灵气，却能够自如地驾驭这奇特的“法器”。 　　道路两旁行色匆匆的凡人衣着光鲜，出入的高楼在夜色中耀眼夺目。 　　“很是繁华。”大师兄眼中倒映着无边夜色的一角，再怎么处变不惊，此时此刻也难掩惊诧。 　　—— 　　车在小区门口减速停了下来，顾怀谣推开门下车，免密支付的小程序自动扣款。 　　大师兄目送着车夫“没要报酬”就直接离开，似乎有些费解。 　　“这边。”顾怀谣唤了他一声。 　　“咦？” 　　门口的保安师傅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眉头紧锁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疑惑道：“你不是一个小时前就回来了吗？我一直坐在这没动，没看见你出去啊。” 　　“……” 　　顾怀谣从口袋里掏出老旧的门禁卡，随口道：“我从北门出去的。” 　　然后，顾怀谣在保安将信将疑的目光下，熟练地拎着门禁卡上拴着的绳子，手腕一动，门禁卡飞出，快而准地在内侧“出口”的位置一刷，而后在AI女音“一路顺风”的问候下，把身旁发愣的大师兄推了进去。 　　而后又娴熟地收回绳子，在“进口”的位置再一刷，踩着“欢迎回家”的问候语，过了门禁。 　　保安：“……” 　　在保安大叔的目送下往里走去。楼梯间的光线有些昏暗，大师兄不太自在地跟在顾怀谣身后，目不斜视，直到顾怀谣站定在了一个看上去很是厚重的铁门前。 　　“这是电梯。”顾怀谣按了下“↑”键，铁门后传来震颤的动静。 　　“这个世界的人体质比较弱，不太喜欢爬楼梯，所以制造了这种比较方便的工具。” 　　说话间，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明亮的光从电梯内倾洒出来，顾怀谣走进去，示意大师兄跟上。 　　“……？” 　　在“上山下山都要经历千层台阶”的修仙界生活了数百年的大师兄陷入沉默。 　　—— 　　推开家门，懒洋洋的暖光洒在身上，无端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然而，顾怀谣还没来得及站定，一张小纸片便扑在了她身上，还伴随着“嘤嘤”的泣声。 　　金翅大鹏紧随其后，却在见到顾怀谣之后，凶狠的目光一顿，瞬间从近两米宽的“缩小版”变成了不及拳头大小的“迷你版”，睁着圆滚滚的小眼睛，无辜地蹭了上来。 　　“……” 　　不等顾怀谣说些什么，腿边又传来了暖暖的、毛茸茸的触感。低头一看，是一只眯着眼、浑身雪白的小狐狸。 　　“你怎么也跟他们学了？”顾怀谣看向对撒娇还不太熟练的白狐。 　　这白狐是她当年在妖界散心时捡到的，落难逃亡的九尾白狐幼崽。当年他气息奄奄地倒在悬崖下，中了毒咒，命悬一线。 　　顾怀谣觉得，这么漂亮的毛发，捡回去当个暖手炉养养还是不错的，于是顺手解了咒，给他喂了颗复元丹，带回了自己隐居的小山，随意取了个名字“小白”。 　　这么多年过去，九尾白狐幼崽长成了一米九的少年，本体更是从小小的一团长成了一间屋子那么大。 　　明明是狐妖，却没有学会一点“魅惑人心”的技能，反倒像只大型犬。 　　不过，虽然一直容许他跟在身边，顾怀谣平时还是比较亲近那些可爱的、会撒娇的“幼崽”——金翅大鹏就是深知这点，才常年把自己变成“迷你版”的形态争宠。 　　此时面对难得撒娇的小白，顾怀谣伸手抱起，撸了两把白狐身上的绒毛，又在它脑袋上揉了几下，而后拍了拍它散开垂落的九条尾巴：“收一收，九条尾巴要是被人看见了，很难解释的。” 　　小白依言懒懒地动了动，身后的九条尾巴合而为一，还顺势把黏在顾怀谣怀里的小纸人扫了开来。 　　小纸人在空中飘了两下，被“迷你版”的金翅大鹏叼在了嘴里，顿时噤若寒蝉，一动也不敢动。 　　“小金也别闹了，”顾怀谣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转身看向杵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大师兄，“这是我现在暂住的地方。” 　　顾怀谣换了鞋往屋内走，被放下来的小白在落地瞬间就变回了人形。 　　男人打量了门口的大师兄一眼，随手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新的拖鞋，丢在他面前，而后跟在顾怀谣身后朝里走去。 　　桌上的饭菜被他用妖力罩着，还是刚出锅时的样子，热乎乎、香喷喷。 　　—— 　　饭后，小白自觉地收拾桌子，小金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躲在自己的小鸟窝里不出来了。 　　客厅里只剩下顾怀谣、大师兄、以及茫然无措的小纸人。 　　顾怀谣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柔和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很有居家感。 　　“真是好久不见了。” 　　顾怀谣神色悠然，很是随意，没有多少怀念之色，只是闲聊：“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小师妹出嫁的时候，有五十多年了吧？” 　　“五十七年。”大师兄道。 　　五十七年，凡人的半生，就算是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也是一段不短的时光了。 　　顾怀谣只隐约记得个大概，可雪山上与世隔绝的大师兄却准确地脱口而出。 　　顾怀谣抬眸看了眼时刻正襟危坐、不知道何为放松的大师兄。 　　兜里的手机忽然一震，“叮”的一声，熟悉的红色推送出现在屏幕上。 　　[异象APP：预警！云帛路地铁站能量异常——SS级！] 　　短短一个小时，从S级上升到了SS级。 　　顾怀谣的视线在屏幕上停顿了两秒，终于伸手划开了异象APP。 　　片刻之后，她收了手机，懒懒地起身：“也没什么旧可以叙的，带你感受一下新世界吧。” 第6章 　　◎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神与魔的特质近乎融合。◎ 　　晚上八/九点，正是被迫加班党的新一轮“晚高峰”。 　　顾怀谣站在邻座一个小高层的楼顶，俯瞰着被检测到异样能量的云帛路地铁站。 　　说来也巧，“地铁站异常”第一次被推送为S级的时候，正好是大师兄穿越过来的时候。 　　情况“一目了然”，因此没有人再去深究，给了真正的“异常”足够的喘息时间，愈演愈烈，直到等级上升至SS级，才重新引起了注意。 　　不过，无论是S级还是SS级，对顾怀谣而言，也不过是“蝼蚁”和“健壮一点的蝼蚁”的区别。 　　也许是事件发酵得太突然，异象局还没来得及进行现场的封锁。 　　人太多的情况下不好动作太大，顾怀谣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点开异象APP，打算随便打发点时间，等这一波人潮过去。 　　“异象APP”是异象局官方的平台。 　　主要的功能就是将集中检测出的异常数据信息筛选、实时评估并发布事件。 　　因为执行部人手紧缺，又有很多体系外的能人异士因为各种原因不愿入职，所以官方特意提供了一个“外援”的平台，供人在APP上接任务，减轻内部的统筹压力。 　　当然，任务等级越高，难度就越大，报酬也越多。 　　其中，能达到SS级能量波动的事件少之又少，顾怀谣这两年来也就只遇到过三四次。 　　一开始总有许多人抢着尝试，直到某一次折了一个从无限流通关回来的大佬，作死的风波才偃旗息鼓，从此以后，SS级任务无人问津。 　　然而，一旦任务超过一定时限无人应答，就需要综合部整理资料、写出报告，上交到异象局总局执行部，请求支援。 　　顾怀谣估摸着写报告和自己动手解决事件的性价比，果断选择后者。 　　楼顶上的风很大，顾怀谣随手捋了一下被吹乱了的头发，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 　　十多分钟过去，异象APP上“云帛路地铁站事件”的热度稳居同城第一，评论区盖起了一座座高楼，连异地的账号都有来凑热闹观望的，却没有一个人点击接单。 　　顾怀谣顺手点开了评论区—— 　　[专业吃瓜123年：啊啊啊！时隔半年，终于看到我大N市又出了一件SS级事件！] 　　[杠精退散：SS级！是不是又能看见Y神重出江湖了？[/期待]] 　　[麻麻救我：呜呜呜，每次一看到SS级，就会想起曾经的K神，可惜K神账号已经灰了，进纪念堂拜一拜去（._.）] 　　[昵称都被占用啦：Y神？K神？萌新求科普！[/膜拜]] 　　[杠精退散：K神是曾经接单积分榜前二十的大神，据说是无限流通关后回来的（无限流竟然是能通关的？），但是一年多前单枪匹马接了个误判为S级的SS级任务，失手凉了[/叹气]。] 　　[昵称都被占用啦：卧槽，SS级这么厉害的吗？看到报酬心动了的小菜鸡默默收回蠢蠢欲动的手。] 　　[麻麻救我：没事，超过S级的事件，系统会自动判断有没有接取资质的，萌新手滑也接不了。] 　　[杠精退散：确实，K神事件之后系统大更新了一次，对于新号的资质判断特别严格。而且前车之鉴在那，也没人敢乱接SS级了，连S级都受到了影响，只有几大工作室会组团尝试。除了无敌的Y神！[/蹭蹭]] 　　[啊对对对：Y吹又开始了，积分榜上查无此人好吧？] 　　[杠精退散：热知识，Y神只接S级以上的，解决率100%。] 　　[啊对对对：也就接过十来单而已，这点基数，100%有什么参考意义？现在积分榜第一的是Super大神，认证过的总局执行部大佬。跟他比起来Y算个什么？] 　　[专业吃瓜123年：两分钟不见，果然又是熟悉的争吵话题[/吃瓜]。] 　　[啊对对对：不说话了？一个小时内从S级上升到SS级的单，你家Y真有本事的话，就出来接啊！] 　　高楼之下，混沌的气息缓缓逸散、蔓延，匆匆而过的行人毫无所觉，只莫名觉得有些疲惫。 　　顾怀谣的目光像是穿透了地面，望向了最深处。 　　而后，她面无波澜地在屏幕上轻轻一点，简洁而富有设计感的提示窗跳了出来。 　　[注意：该事件等级评估为SS级，难度极高，请谨慎接取。是否确认？] 　　提示窗下方附了几份说明和免责文件，30s冷静期的进度条缓缓前进。 　　评论区似乎还在争吵，短短几十秒便从100+变成1000+，看上去没有一点缓和的趋势，像是茶余饭后无聊的一场狂欢。 　　顾怀谣懒得再看，30s进度条走完的一瞬间，按下了“确认”的按钮，而后锁屏，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评论区静默了一瞬，而后涌现出了新一轮刷屏—— 　　[专业吃瓜123年：@啊对对对，如你所愿。] 　　[杠精退散：@啊对对对，如你所愿。] 　　[麻麻救我：@啊对对对，如你所愿。] 　　…… 　　—— 　　空中蔓延的混沌肆意地汲取着四周的生气。 　　最后一波下班回家的人潮过去，云帛路终于沉寂下来，显露出属于郊区的冷清。 　　顾怀谣从高空中一跃而下，风吹起了她的衣角和发丝，发出“飒飒”的声响。 　　轻巧地在无人的小巷落地，大师兄紧随其后，衣袂翩飞。 　　说来也怪，明明隔一条街就是大气恢宏的现代化办公写字楼，地铁站附近却残留着一小片停工的烂尾楼。 　　钢筋水泥裸露在外面，施工的围栏早就被抄近道的人随意地拆倒在一边，避风的隔间成了几个“社会闲散人士”逗留的聚集地。 　　见顾怀谣孤身一人从对面小巷中走出，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影随形、逡巡不去。 　　顾怀谣脚步微微一顿，朝那片漆黑的阴影处望了一眼，对面被发现了也不在乎，甚至肆无忌惮地吹起了口哨。 　　大师兄稍稍慢了一步从顾怀谣身后走出，像是一柄正欲出鞘的古剑，气势锋利。 　　阴影处刚起身的小混混们动作一顿，欺软怕硬地发出了失望的叹声，却仍有几人眼中露出跃跃欲试的光彩。 　　大师兄见状眉头不悦地皱起，正欲动作，顾怀谣却反常地伸手拦住了他，眼中淡金色的光华流转：“不必，因果将至，他们命不久矣。” 　　“虽然我也很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失礼，不过……”顾怀谣话音顿了顿，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眼中露出了点异样的笑意，“也不能随意剥夺了别人复仇的机会。” 　　——名为“命运”的金线在她眼中流转，顾怀谣站在灯光的交界处，眼中浮了一层浅浅的笑意，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神与魔的特质近乎融合。 　　倏然之间，空间开始震颤，肉眼不可见的薄膜从地铁站口往外移动，缓缓地将整片区域覆盖，包括不远处的烂尾楼。 　　天空中泛起了血色，明明只需要一个念头便可以阻止“覆盖”，将影响范围遏制在很小的空间，顾怀谣却袖手旁观，任由那些人被牵扯进来，步入最后的“因果”。 　　腐朽的气息混杂着血腥气，源源不断地从眼前唯一的通道，“地铁站口”中传出。 　　像是充满恶意和挑衅的邀请。 　　顾怀谣笑了笑，无所顾忌地走进了站内昏暗的灯光下。 　　整洁光滑的瓷砖地被腐朽的木头取代，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站内静悄悄的，除了脚步声，什么都听不见。 　　检票口停止了运作，笼罩着一层不祥的绿光。 　　下行的楼梯不长，很快便走到了尽头。脚下的木制平台像是被浸染过，泛着不自然的殷红色泽。 　　顾怀谣停住了脚步。 　　站台上的灯像是接触不良，断断续续地忽闪。站台边缘站着一个背对着的女人，长发披散，一身染血的白色宽大长裙，在风中微微晃动。 　　女人听到动静，缓缓地转身，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朝顾怀谣的方向而来。 第7章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就算赶尽杀绝，也不过是随心所欲罢了。”◎ 　　白裙染血的女人缓步而来。 　　顾怀谣视若无睹，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漆黑的洞口，伸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无形的气息波动，下一刻，阴风、朽木、血气、全都消失不见，站台变回了正常的景象，只是地面上显露出了无数刺眼的阵法纹路。 　　“啊！变回来了！”短促的惊叫声从角落里传来。 　　然而地面上的纹路诡谲不祥，很快就让藏在角落里的人意识到，危机并未解除，于是手动给自己噤了声。 　　顾怀谣朝声源处看去，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正捂着嘴，半个身子躲在广告牌后——既有遮挡物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又保证了随时有逃跑的空间，还算是个不错的位置。 　　女孩小心翼翼地挪了下脚步，尽其所能地避开了地上诡异的鲜红纹路，而后抬头望去，眼神一瞬间又惊恐起来——站台上的“女鬼”并没有随着景象的复原而消失，还在迟缓地朝顾怀谣的方向飘去。 　　“你、你你……”女孩用气音颤颤巍巍道。 　　“？” 　　顾怀谣对“女鬼”的存在视若无睹。 　　她随意地走上站台，明明自始至终都没有低头，却准确地避开了所有的阵法纹路。 　　短短几步，顾怀谣走到了女孩面前，伸手在空中轻轻一点，女孩霎时觉得神智清明，像是一阵清风涤荡了所有的污浊。 　　见顾怀谣淡然自若，又是逆行而来，似乎没有把这些太放在心上的样子，女孩觉得自己应该是遇到了高人，心下稍定。 　　定睛一看，又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位装束奇特的持剑青年…… 　　安全感油然而生，女孩彻底松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不远处还在朝着既定方向缓慢移动的“女鬼”：“那、那个……不用管吗？” 　　顾怀谣看了一眼：“哦，她要去外面复仇，你想跟上去看吗？” 　　女孩惊恐摇头：“不、不用了吧！” 　　这、这种热闹也是能去凑的吗？ 　　“那这里还有别人吗？”顾怀谣望向轨道深处。 　　“应、应该还是有的，我记得我进站的时候有看见。但是……但是后来灯光一暗，站台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女孩回忆道。 　　女孩话音刚落，站台上的灯光忽地一闪，轨道深处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叹声。 　　紧接着，一节破旧的车厢驶来，停在了站台外，铁门大开，车厢内一片黑暗。 　　浓郁的气息从车厢内传来，顾怀谣神色一顿。 　　“很久没见到这么猖狂的了。” 　　这般再三“邀请”，实在是盛情难却。 　　她语气轻松，大师兄却是目光微沉：“那不是一般的邪气。” 　　顾怀谣不疾不徐地朝车厢的方向走去，闻言一笑：“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个。” 　　“叮”——手机的提示音再度响起。 　　顾怀谣没有去看，异象APP的讨论区却是瞬间炸开了锅—— 　　[专业吃瓜123年：卧槽卧槽卧槽！我没看错吧？SSS级？]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的，你没看错，我刚刚重启APP，刷新再看还是SSS级。] 　　[我真的是萌新：入坑一年多了，我还从来没见过SSS级的！平常接个B级都得小心翼翼，SSS级得多夸张？] 　　[麻麻救我：不知道Y神看没看见，不会……] 　　—— 　　走进车厢的一瞬间，身后铁门合拢，列车启动。 　　站台上微弱的灯光远去，被挡在了隧道之外，列车像是驶入了虚无的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不仅如此，连一直以来萦绕在耳畔的风声也消失不见了。无光无声，万籁俱寂。 　　黑暗之中最容易滋生恐惧，想象力会不受控制地将以往看过的恐怖片在脑海中混合重映——感官变得模糊而又敏锐，仿佛黑暗之中有一双未知的眼睛在窥探自己。 　　身侧传来了一道细微的风声，像是有什么在接近。 　　顾怀谣终于有了动作。 　　——她不紧不慢地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明亮到刺眼的光在漆黑的车厢里炸开，故弄玄虚的黑影瞬间无所遁形。 　　顾怀谣：“做鬼也要与时俱进喔。” 　　黑影：“……” 　　手电筒的光驱散了黑暗，车厢中弥漫的邪气像是被顾怀谣的举动激怒了，忽地开始暴/动起来，一时间寒气四溢，车窗上缓缓结出了冰霜。 　　顾怀谣眸光微微一闪，在邪气暴/动的一瞬间，忽而笑了起来。 　　她其实不太喜欢跟着别人的节奏走。 　　如果是解谜向、机制类的副本，倒还有可能会有兴趣体验一下沉浸式的“游戏”。 　　像这种简单粗暴对抗类型的，她向来不耐烦周旋，只会比对方更“简单粗暴”。 　　因此，即便勉强有耐心上了列车，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更快地锁定“源头”。 　　也不知道是对方太沉不住气，还是自视甚高、无意躲藏，“被激怒”得竟然比她想象得还要快一点。 　　锁定了“源头”，顾怀谣周身气场再无收敛。 　　她凛然地站在风暴中央，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车厢瞬间碎裂成无数铁片。 　　随后，顾怀谣轻轻一跃，从漫天的碎屑和霜花中穿过，稳稳地落在了隧道里一处隐蔽的分叉口。 　　碎裂的车厢铁片依着惯性继续朝前，数息之后坠入了道路尽头的悬崖——这辆列车本就是“诱饵”，既定的终点站只有“死亡”。 　　如果被车厢中的黑影纠缠住，或是慢悠悠地在车厢内寻找线索，那便只能与这“诱饵”列车同葬了。 　　也不知道这一招坑害了多少人，可惜，这回遇上了顾怀谣。 　　顾怀谣远远地望了眼列车消失的隧道尽头，而后兴致寡淡地收回了目光，朝着隐蔽的“源头”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那股不同寻常的邪气就越浓郁，像是黏稠的沼泽，散发着沉重的窒息感。 　　手电筒的光忽闪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干扰，片刻之后彻底熄灭，与此同时，一道轻轻的笑声从深处传来。 　　顾怀谣脚步顿了顿，失去了光源，周遭再次陷入了虚无的黑暗，如影随形的黑影也开始蠢蠢欲动。 　　顾怀谣轻叹一口气：“我不太喜欢别人随意碰我的东西。” 　　“……” 　　隧道深处的邪气静止了一瞬，而后再度被激怒，黑暗中蛰伏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朝顾怀谣袭去。 　　顾怀谣岿然不动，邪气化身的藤蔓却尽数在她周身一尺外停滞，再无法前进分毫。 　　“……你、你是什么人？”隧道深处传来一道难以置信的声音。 　　她在这里盘踞了太久，有意无意闯进来的人都早已落入她掌心，尸骨化为养料，滋育这片领域。 　　即便偶尔有人能够识破列车的陷阱，也突破不了愈加浓稠的邪气。 　　可现在，她未尝一败的邪气竟然连近身都做不到？ 　　隧道深处的女人终于凝神看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神色淡淡，身上几乎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与凡人无异，浅色的羊毛衫小外套更是让她看上去柔软无害。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顾怀谣抬眸，眼里浮起一层浅浅的笑意，眼尾处晕染开一片殷红。 　　倏然之间，那股柔软无害的气场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极致危险的邪意。 　　不等隧道深处的女人回过神来，顾怀谣缓缓抬手，握住了凝滞在眼前的邪气藤蔓。 　　“轰”地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在远处崩塌了，与此同时，女人痛苦的惊叫声从隧道深处传来，挣扎不止。 　　顾怀谣却不为所动，直到手中的藤蔓褪去猩红的色泽，才不紧不慢地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消毒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这里的邪气中混杂了太多血腥气，她不喜欢这种味道，清理一下才勉强可以接受。 　　“你、你究竟是什么？”女人的声音有些虚弱。 　　她没有再问“是什么人”，想来是认为，能像刚才那样徒手清理邪气的顾怀谣，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能力范畴。 　　顾怀谣很不走心地随口答道：“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吧。” 　　而后，顾怀谣身形一动，瞬息之间便穿过了狭长的隧道，来到了最深处的“源头”面前。 　　顾怀谣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源头”处繁复冗杂的构造，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阵心”处，被隐藏在符文之中的结晶上。 　　“我没有招惹过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女人终于现身，她生得极美，五官妖冶而妩媚，孤傲地抬头看向顾怀谣。 　　“狐妖，千年修行，天生邪体。” 　　只一眼，顾怀谣平静地道破了她的底细和秘密，而后“疑惑”道：“不是你一路试图诱我入陷阱的吗？怎么反倒怨我赶尽杀绝了？” 　　“而且啊……” 　　狐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怀谣不可违逆地打断。 　　顾怀谣神色淡漠，仿佛在看一个死物：“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就算赶尽杀绝，也不过是随心所欲罢了。” 第8章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好怪。◎ 　　站台上忽然狂风大作。 　　大师兄长剑出鞘，深蓝色的剑气形成屏障，将飞沙走石都挡在了外面。 　　他神色冷峻，眉眼锋利，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久居高位者的威严。 　　女孩见状不由惊呼，满眼写着激动——现场版的玄幻事件！货真价实的剑修！太帅了！ 　　她下意识想要摸出手机拍照跟小姐妹们分享，可动作刚进行了一半，大师兄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 　　女孩识相地将刚拿出来的手机又放回了包里，专心致志用眼睛充当“相机”，试图将这一切存储在大脑的“内存条”里。 　　大师兄对此不置可否，目光不由地落向顾怀谣离去的方向。 　　不是无谓的担心，他清楚地知晓以她的实力，任何陷阱或是阻碍都不在话下。 　　然而，她泰然离去的背影，总让他想起遥远的过去，那段无力的时光。 　　地面忽然开始震颤，光洁的瓷砖上出现了裂痕，缝隙愈演愈烈，像是肆意生长的枝丫。 　　大师兄思绪回笼，目光微微一动，忽然抓住了身边女孩的后衣领，拎小猫一样，一跃而起。 　　“啊啊啊——！” 　　腾空来得太突然，姿势也有点微妙，女孩大脑宕机，惊叫起来。 　　好在下一刻，她就被安然无恙地放回了地面。 　　再定睛一看，地面下陷，地铁站崩塌了一片，碎石稀稀拉拉地往下坠，正是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 　　明明是“死里逃生”的刺激场面，女孩心里冒出来的第一念头却意外地接地气——明天上班坐不了地铁了？ 　　女孩：“……” 　　真是打工打魔怔了。 　　“退远些吧。”大师兄淡淡道。 　　女孩闻言坚决摇头：“不行！按照定律，落单必死！” 　　大师兄：“……” 　　这个世界的人真的都有点怪。 　　—— 　　顾怀谣轻描淡写地接住了狐妖恼羞成怒的正面攻击，弥漫在四周的邪气不知从何时开始，尽数倒戈，成为了她的“属下”。 　　“你、你也是……”千年狐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耗尽心血布下的领域被人轻易收复，掌控力消失殆尽，连一丝联系都没有残余。 　　而自始至终，她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执念太深，会被迷住眼的。”顾怀谣径直走向阵心的“结晶”。 　　“不！任何人都别想再毁掉他！”女人歇斯底里地冲了上来，却徒劳地被邪气挡在了数米之外。 　　顾怀谣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在“结晶”面前驻足。 　　魇阵很少能够产生稳定的“结晶”，因为大多数的魇阵都源于死后的执念，太脆弱了，轻易便能撕碎。 　　然而，这一次的阵主修为尚可，又用尽多年的心血滋养了这片领域，因此才会出现眼前这样，淡紫色的、纯粹却又妖冶的“结晶”。 　　这样的“结晶”是执念的具象，常理来说需要慢慢渡化超度，不那么好处理。 　　“凭什么？因为我是妖？因为我是天生邪体？所以注定给身边人招致祸患？所以注定无法得偿所愿？” 　　怨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怀谣终于回过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女人。 　　相比女人的偏执绝望，顾怀谣神色淡淡，依旧是那般无动于衷：“你想复活他？” 　　顾怀谣眼中划过一抹异样，也不知是怜悯还是嘲弄：“生死的因果，是无法逆转的。” 　　“你懂什么？你尝过失去的滋味吗？你感受过无能为力的绝望吗？！”女人神色疯魔。 　　顾怀谣的目光平静无澜：“想要失而复得是人之常情，不过……你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 　　为了一个不可能的执念，葬身在这片领域中的无数尸骨在风中震颤，细碎的声音在空旷的隧道中回响，像是在奏一曲哀歌。 　　言尽于此，顾怀谣耐心告罄，她懒懒地伸手，“结晶”在她的指尖划破了一道细小的伤口，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风、土地、气息，一切都在一瞬间沉寂了下来，像是无声的臣服。 　　血珠沿着结晶的侧面，缓缓向下坠落，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滴不起眼的血迹。 　　像是一滴水坠入平静的深潭，漾起无形的涟漪。 　　下一刻，在千年狐妖怔愣的目光下，顾怀谣手腕微微施力，结晶霎时间化为碎屑。 　　——需要慢慢超度的、不那么好处理的执念结晶，竟被她徒手捏碎。 　　执念碎裂的那一瞬间，浮光掠影般的光景从眼前闪过，如走马灯一般。顾怀谣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将之挥散。 　　魇阵中被执念迷了眼的千年狐妖满身血气，与走马灯中天真烂漫的少女判若两人—— 　　小小的狐妖“天生邪体”，被同族流放，受伤逃亡。救下她的少年儒雅有礼、家境殷实。 　　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温馨开端，却被命运无情摧毁——捡回了小狐妖后，少年运势陡降，被同僚陷害，家破人亡。 　　流亡的路上，少年偶遇大师，大师算了一卦，摇头称自己道行太浅、无力化解，而少年若想活命，定要远离那只招致不祥的狐妖。 　　其实，她当时醒来了，也听到了这段对话。可不知为何，她选择了继续假寐，给少年足够的机会，远离自己这个祸患。 　　然而少年并没有离开，只是久久地望着她的睡颜，俯下身来喃喃道：“我已经失去一切，只有你了。” 　　他们隐居世外，短暂的平静之后，少女被云游的修士识破本体，赶尽杀绝。 　　无奈之下，他们逃到了山谷中，直到少年为了保护她，死在她眼前。 　　从此，一生怯弱的她，为了一个不可能的执念，走火入魔。 　　“……” 　　魇阵彻底破碎，千年狐妖被邪气反噬，气息奄奄，命不久矣。 　　可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她的眼神终于清明，久久地注视着自己千年的执念化为齑粉。 　　外面下起了小雨，污浊的空气细雨洗涤，泛出泥土潮湿的气息。 　　顾怀谣看了眼运气不好被困在魇阵里、又昏死在一旁尸骨堆中生机尚存的几人，想了想，为了几人的心理健康着想，顺手把他们传到了坍塌的站台空隙里。 　　事了拂衣去。 　　顾怀谣走出不成原样的地铁站，看到在外面一边净化邪气，一边等着她的大师兄，浅浅地笑了笑。 　　“有、有鬼啊！救命！救命啊！”烂尾楼的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几个男人满身是血，朝顾怀谣几人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来，他们身后，白衣女人长裙上的血迹更深了。 　　“救命！有鬼！有鬼杀人了！”跑得最快的男人不知被什么绊倒，跌在了顾怀谣脚边。 　　像是溺水的人拼命伸手，想要攥住岸边的救命稻草，然而，顾怀谣的脚步没有停留，男人抓了个空。 　　“女鬼”已经追上了最后面的人，很快就要轮到他了。 　　他面色狰狞，朝顾怀谣喊道：“你等着！你见死不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顾怀谣闻言，脚步微微一顿，男人以为她忌惮了，面露喜色。 　　然而，顾怀谣却笑着看向垂死挣扎的他：“好呀，我等你来找我。” 　　“死到临头还逞凶，灰飞烟灭亦不足惜。” 　　顾怀谣浅笑盈盈，明明是柔软无害的面容，却流露出最为致命的危险气息。 　　—— 　　尘埃落定。 　　濛濛细雨刚在发梢上结了一层雾，一把伞便适时地从身侧撑起，挡住了雨丝。 　　顾怀谣抬眸，大师兄不知从哪寻来了一把长柄伞，保持了半臂的距离，站在她身侧为她撑伞。 　　“师兄，你这样会吸引很多小姑娘为你神魂颠倒的。”顾怀谣瞥了眼站在几步之外，正雨中捂嘴，暗自尖叫的女孩，玩笑道。 　　大师兄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顾怀谣也没再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次动静有点大，得叫一下善后。” 　　手机屏幕一片漆黑，点了两下没有反应，顾怀谣才想起来，她刚刚在车厢里开手电筒，被暴怒的邪气干扰了。 　　大师兄见状开口：“坏了？” 　　顾怀谣摇了摇头，习以为常地长按关机键：“一般来说，重启一下就好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手机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开机画面。 　　消息提示有点多，刚开机卡了几秒，顾怀谣无视了一应社交软件，点开了“异象APP”。 　　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热度上升到全国热榜前排，粗略扫了一眼，一大半是在为她默哀的，另一小半是在骂“异象APP”的等级判定机制。 　　顾怀谣这才发现，原本SS级的事件，已经变成了SSS级。 　　“咦？” 　　还有这种好事？ 　　SS级变成SSS级，这意味着——报酬翻倍！ 　　天上掉钱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都总是很令人愉悦。 　　心情愉悦的顾怀谣大度地没跟评论区一般计较，点下了完成按钮，熟练地申请了善后。 　　“结束了。”顾怀谣收回手机，余光瞥到了一旁悄悄观察他们的女孩。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顾怀谣走上前，伸手在女孩眼前轻轻一挥，女孩神色一愣，出现了片刻的茫然，而后缓缓闭上眼，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顾怀谣接住了女孩，将她安置在了路边的绿化树旁：“晚安好梦。” 　　浅浅的灵气沿着她的话音，落在了女孩眉心，女孩神色柔和下来，陷入梦乡。 　　“会有人过来处理的，回去吧。”顾怀谣起身，朝身后撑着伞的大师兄道。 　　—— 　　瞬移回家，洗了个澡，随手“烘干”了头发。顾怀谣拿起手机，果然，资金入账的短信已经来了。 　　以“异象APP”的正常定价来说，S级是10万，SS级是50万，SSS级则是翻倍，100万。 　　虽然赏金很高，但S级以上的事件都是极度危险事件，很容易丧命，所以很多都是工作室小心翼翼地组团接，这样一来分到每个人头上，奖金也就有限了。 　　不过顾怀谣就不一样了，她不用跟别人分成，最多给家里的小狐狸小鸟分点零花钱。 　　于是，晚上十点，顾怀谣很有仪式感地小小庆祝了一下——点了一桌烧烤外卖和一大瓶快乐水。 　　大师兄茫然地接过给他的那杯冒着气泡的黑色诡异液体，试探着小小喝了一口。 　　气泡炸得舌头有点麻，还带着一点药味。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好怪。 第9章 　　◎身为剑修，晨起练剑必不可少。◎ 　　N市的高难度异常事件并不多，B级A级的低风险灵异事件才是常态。 　　而对于跨在“难度分界线”上的S级事件，顾怀谣兴趣淡淡。 　　往往只有拖到最后时限，确定没有别人会接，需要打报告移交执行部的时候，顾怀谣才会懒懒地动身。 　　所以两年来亲自动手的只有十几单，刚回来时注册的，昵称为“Y”的个人账号积分不温不火。 　　不过，一年多前，异象APP曾兴起了一波建立工作室的潮流，三五个好友搭档组建团队，既便于合作又便于对外沟通和交流信息。 　　虽然对合作和沟通交流没什么兴趣，顾怀谣也闲来无事随手建了一个，建完之后就没怎么上心。 　　目前工作室里只有两名成员——跟她从修仙界一起穿回来的九尾白狐小白，以及金翅大鹏小金。 　　工作室的杂务平时由小白管，小金充当吉祥物，偶尔干点活赚零花钱，顾怀谣则是安安心心做甩手掌柜。 　　眼下，大师兄莫名穿了过来，而凡人的身体又难以承受太过频繁的、世界层面的穿越，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也是回不去了。 　　顾怀谣思量着，工作室好像又可以增添一名新的打工人了。 　　—— 　　“你是怎么到这个世界来的？”顾怀谣收回思绪。 　　大师兄闻言放下杯子：“雪山崖下出现了时空裂缝，我寻被风吹走的小纸人时发现的。” 　　雪山崖下…… 　　不是她当初破空离开的地方，看来两个世界之间不知何时开始，出现了额外的联系。 　　这么说来，今天在地铁站内遇到的千年狐妖，大概率也不是本土产物了。 　　“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大师兄沉吟片刻：“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他在雪山上清修了多年，早已远离凡尘、不理俗务，骤然回归到比修仙界更加繁华耀眼的人间烟火里，一时间恐怕难以适应。 　　“但至少以你的实力，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可以威胁到你的存在。”顾怀谣擦了擦手，划掉了手机上关于“地铁站塌方”的即时热搜。 　　“啊，对了，这个世界的‘户籍制度’也是很严的，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会比较麻烦。” 　　顺手把扒在大师兄的杯沿，试图偷喝的小纸人拽了回来，顾怀谣忽然想起了会议室里推过来的那张表。 　　“分局人手不太足，他们肯定会邀请你加入执行部，处理异常事件。” 　　“你可以自己选择，”顾怀谣顿了顿，眼里浮出一抹久违的凛然笑意，“或者加入我这边。”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客房里的大师兄便穿戴整齐，推开了房门。 　　屋里一片静谧，无论是被迫挪到客厅的九尾白狐，还是阳台的金翅大鹏，又或是主卧里的顾怀谣，都没有一点动静。 　　“……” 　　大师兄看了眼天色，放在平时，他这个时间点都已经在山巅练完一套剑了。 　　虽然来到了新世界，但身为剑修，每日的晨起练剑便如同呼吸一样必不可少，大师兄思量片刻，还是提着剑推开了屋门。 　　客厅里的九尾白狐听到开门的动静，睡眼惺忪地抬头看了一眼，而后懒懒地换了个姿势，又睡去了。 　　早上八点，顾怀谣被忘记关掉的闹钟闹醒，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睡意全无，又觉得这么早起床有点对不起这个白捡的休息日，于是缩在了被子里开始玩手机。 　　她先是随手逛了一圈社交软件，把所有的“红点”都点了一遍。私人相关的点个表情包，工作相关的“已读不回”。 　　父母在三口之家的小群里问她这周末回不回去，顾怀谣想了想，在卖萌猫猫系列表情包里选了个“好的”。 　　而后，顾怀谣点开了热搜，果然，一个晚上过去，“N市地铁站塌方”的词条还挂在前排。 　　点开一看，配图虽然凌乱，却很“干净”，无论是隧道里积攒无数的尸骨，还是被女鬼索命的不和谐场面，都被善后清理了。 　　评论区在批判“豆腐渣工程”，不过热度不高，应该是有异象局公关的缘故。 　　顾怀谣退出了软件，正打算再去“异象APP”看看热闹，小区物业群里忽然有了动静—— 　　你李大爷：[图片] 　　你李大爷：[图片] 　　你李大爷：[视频] 　　你李大爷：小伙子不错，挺精神[/拇指][/拇指][/拇指] 　　这个李大爷顾怀谣有所耳闻，据说年轻时候在山上道观打过几年杂，退休之后每天雷打不动晨练，太极八卦功夫拳，啥都会一点，被一群下棋的老大爷和跳舞的老大妈们津津乐道。 　　顾怀谣：“……” 　　不会吧。 　　顾怀谣点开群聊，加载完毕的图片瞬间跳到了眼前——是正在练剑的大师兄。 　　视频也开始了自动播放，大师兄丝毫不在意被围观，心无旁骛地练了一整套剑招。 　　顾怀谣：“…………………………” 　　窒息，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 　　顾怀谣火速起床，在事件影响还没超过可控范围之前，穿过人群把大师兄从广场上拎了回来。 　　—— 　　经过早上的练剑事件，顾怀谣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大师兄科普一下当代青年在休息日的生活方式。 　　“睡懒觉、点外卖、刷手机……”大师兄很是生疏地重复了一遍顾怀谣的话。 　　顾怀谣点头：“没错，晨起锻炼什么的，完全不在选择列表之中。” 　　“……” 　　结合昨晚才了解到的“电梯”的用途，大师兄再次沉默了。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还没有手机。” 　　衣服也不太现代，还有那把剑，得稍微伪装一下。 　　不等大师兄推辞，顾怀谣直接拍板了下午的行程——逛街！购物！ 　　商场里，长发长衫的青年面容俊秀，身形颀长，抱着一柄长长的古剑，目不斜视地跟在少女身后。 　　顾怀谣一身休闲款的长裙，斜挎着毛茸茸的小包，看上去很有些清新靓丽的学生气。 　　“是在拍戏？” 　　“没看见摄像机啊。” 　　“也没看见工作人员。” 　　“……” 　　两人对路人的小声议论置若罔闻，顾怀谣轻车熟路地进了一家店，老板一见是她，惊讶地迎了上来。 　　“又是一个小帅哥？”老板八卦地朝顾怀谣眨了眨眼。 　　“都说过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顾怀谣无奈。 　　“行吧，这次也老样子？”老板从善如流，却依旧是一副“我懂的”的八卦神情。 　　顾怀谣懒得解释，点了点头，而后转向大师兄：“你喜欢什么自己挑。” 　　老板闻言动作一顿，八卦的心又开始怦怦直跳——这与生俱来的“富婆”发言，百依百顺的各色小帅哥，还说不是“包养”？ 　　老板打量起顾怀谣身后的青年。这回是沉稳清秀属性的？气质真好啊，简直像是真从古代穿越过来的。 　　不过上次那个金发的小帅哥也不错，还有上上次银发的…… 　　“对了，你这里有那种，长筒状的包吗？”顾怀谣忽然问。 　　“包？长筒状的？”老板疑惑，“要装什么？” 　　顾怀谣：“剑。” 　　剑不离身问题不大，但这一路上回头率也太高了，连商场的安保都多看了他们几眼。 　　老板：“……” 　　不是很懂你们的情趣。 　　“有装户外野营工具的包，剑……应该也没问题。” 　　“那就好，你喜欢什么款式的？”顾怀谣问向大师兄怀中的剑。 　　她记得这剑是有剑灵的，毕竟是给它用，还是尽量征求一下它自己的意愿。 　　老板：“……？” 　　这是在跟那个男人说话吧？ 　　刚刚竟然一瞬间以为她在跟剑说话，果然是最近仙侠剧看多，走火入魔了吗？ 　　剑灵：“……”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顾怀谣：逛街，购物，装扮一下。 　　以后的顾怀谣：别惹事，不然原路扔回去。 　　大师兄：……幸好我来得早。 第10章 　　◎“你穿到了修仙界，玩种菜养成？不降魔除妖？”◎ 　　像是玩了一下午的换装游戏，好在“模特”长得不错，穿什么都赏心悦目。 　　大师兄最终还是偏好于正式一点的半正装，衬衫扣子扣到了最顶端，八卦的老板大呼“禁欲”。 　　面料太过顺滑了，大师兄有点不适应，下意识想要握剑，却想起来剑已经被收进了长筒包里，背在身后。 　　大师兄：“……” 　　“手机设定好了，常用软件也都安装好了，你自己研究，不懂的问小金。”顾怀谣把一款高贵冷艳的银灰色新款手机递给了他。 　　“谢谢。”大师兄双手接过，又不知道该放在哪，动作有些无措。 　　“这里有口袋。”顾怀谣指了指他的长裤。 　　大师兄把手机妥帖放好，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顾怀谣停在了一个小店铺前，店铺里侧的桌上摆了一排的桶，不知是做什么的。 　　“大杯，去冰，七分糖。再要一杯无糖的。”顾怀谣扫码付钱。 　　片刻之后，顾怀谣将无糖的那杯递给大师兄：“感觉如何？” 　　“甜。” 　　“咦，这已经是无糖的了哎，你味觉真的没问题吗？” 　　大师兄脚步微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跟上，眼中不知流转过多少过往。 　　—— 　　第二天，大师兄在顾怀谣的建议下选择了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屋顶练剑。 　　八点半，一套剑法练毕，顾怀谣打着哈欠上屋顶把他喊了回去。 　　飞速地换了身衣服，跟在顾怀谣身后进了异象局的大门。 　　顾怀谣踩着点打了卡，而后来到了调度室的门口。 　　“顾怀谣人呢？还没到？”一门之隔的屋内传来李主任熟悉的声音。 　　“我看下，现在是九点整，她应该刚打完卡，走上来可能要一到五分钟不等。”有人答道。 　　“……” 　　顾怀谣伸手敲了敲门。 　　“这下可以填表了？”李继权把两人带到了隔壁小会议室，推过来一张表和一支笔，视线不由自主地在大师兄身后的长筒背包上多停留了几秒。 　　大师兄拿起表，认真地看了起来。 　　“你们修仙界原来也是有正经人的。”李继权见状，神态放松地开起了玩笑。 　　“我也是正经人。”顾怀谣真诚道。 　　李继权白了她一眼，状似无意道：“那天晚上，我们离开后一两个小时，云帛路地铁站就出问题了。” 　　“是啊，看到热搜了。”顾怀谣神态自若，见大师兄久久没有动笔，关心道，“你看得懂简体字吗？” 　　“……不难理解。”大师兄顿了顿，“你当初是怎么填的？” 　　“太久了，忘了，找出来看看？”顾怀谣看向李继权。 　　“……” 　　李继权忍了忍，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推到了顾怀谣面前。 　　第一行——姓名。 　　大师兄提笔，在空格里写上了“封修”二字。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签字笔，笔锋却锐利得宛如剑出鞘。 　　第二行——年龄。 　　“……” 　　顾怀谣看了眼自己当年写的，啊，果然，把修仙界的数百年光阴省略不计了。 　　封修顿了顿，在顾怀谣的基础上往上加了一点。 　　第三行——穿越位面。 　　这题简单，修仙界，照抄就行。 　　第四行的空格明显大了很多，是“简答题”的待遇——身份。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顾怀谣填的表。 　　“被逐出师门了”——顾怀谣字迹坦然。 　　封修有那么一瞬间神色复杂了起来。 　　“你……” 　　“这题简单，你填‘天玄山大师兄’就行了。”顾怀谣若无其事地打断了他。 　　顾怀谣记得，当初自己写上这几个字的时候，工作人员似乎还好奇地追问了一句：“逐出师门？那之后就修魔了？然后走上巅峰，回来打脸？” 　　她是怎么回答的？哦，好像是“少看点电视剧，我是正经人，不修魔的”。 　　顾怀谣目光平静，继续往下看，下一问是，主要经历。 　　再一看她当初写的——“归隐山林，养了点小动物，没事种种花，偶尔下山找人喝两杯”。 　　“你穿到了修仙界，玩种菜养成？不降魔除妖？”李继权终于忍不住开口。 　　顾怀谣笑了笑：“别物种歧视嘛，魔和妖活得好好的，也不污染环境，为什么要跟他们过不去？再说，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 　　“那求仙问道总应该可以吧？” 　　顾怀谣沉吟片刻，一本正经道：“我偏科，文绉绉的东西听得头疼。” 　　—— 　　“位面的评级是最高级，S级。”李继权接过封修填完的表，正色道，“我代表异象局，郑重邀请你加入执行部，处理异常事件。” 　　“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容我考虑考虑。”封修婉拒。 　　李继权对这个回答也不意外：“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束缚，这也强求不得。不过，加不加入另说，先认识交流一下？以后也好合作。” 　　这就不太好拒绝了。 　　封修随着李继权一同起身，顾怀谣则是慢悠悠地跟在了后面。 　　执行部在综合部的楼上，一个卷而忙碌，一个安静摸鱼，画风很是不同。 　　“今天人比较少，大部分都出任务去了，”李继权在最前面带路，“最近异常能量爆发得比较频繁，人手不足，很多不紧急的事件都处理不过来。” 　　封修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执行部这一层的设施的确先进很多，充满科技感的蓝光触屏展板，最新款的咖啡机、净化器，空气中还飘散着浅浅的花香。 　　难得有“客人”上来，留驻的成员都好奇得很，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在群里八卦。 　　[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看这形状和长度，好像是把剑？] 　　[剑修？！我看的小说里面都说，剑修是最能打的！] 　　[时隔多年，终于要迎来新的大佬了吗？！]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个花瓶呢。”角落里的青年手持折扇，不屑道。 　　旁边的女生闻言皱眉，却又顾忌着什么没敢反驳。 　　青年见状傲然一笑：“若是有机会，我倒想跟他比试比试。” 　　封修目不斜视，宠辱不惊，没有去理会旁人的大放厥词，径直被引到了独立的小会议室里。 　　小会议室里已经有两人在等着了，见状客气地起身相迎。 　　“其实，这次请你们过来，主要是想请教一下，你们对‘灵气复苏’的看法。”李继权坐定后，正色道。 　　“根据数据统计，大约从十天前开始，异常能量的量级完全上了一个台阶，具体表现在于，异常事件增多，人群中有罕见的异能反应。” 　　“简单来说，就是原本正常的人群中，现在有极小比例，觉醒了微弱的异能。” 　　“当然，比例很小，能量等级也很低，如果不是专业设备检测，单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不过，如果异常能量的量级继续上升，以后会有怎样的趋势就很难说了。” 　　李继权说罢，看向了都是从修仙界而来的顾怀谣和封修，试图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一片寂静中，顾怀谣叹了口气。 　　众人屏息凝神、洗耳恭听，却听她叹道：“以后的工作量要是加大了，可以多招一点人吗？” 　　李继权：“……” 　　—— 　　好在，封修还算是个正常人，以修仙界的情况为范本，结合自己数百年的修行经验，进行了一定的交流。 　　顾怀谣懒懒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了大师兄装剑的长筒背包上，忽然有点想念她没带回来的本命剑。 　　封修留意到了她的目光，很自然地将剑递给了她。 　　就像是当年她在古史课上犯困，大师兄无奈之下将剑借给她玩时一样。 　　顾怀谣短暂地愣了一瞬，而后接过剑，走出了小会议室透气。 　　倚在墙边挽了个剑花，手机忽然连续震动了好几下，顾怀谣随手掏出来一看，消息竟然来自三口之家的小群。 　　顾怀谣有些疑惑地收起剑，点开，入目先是一片乱码，而后消息停止了一瞬，接着出现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按错了？ 　　不等她多想，下一刻，执行部的内部广播发出警报：“观海苑小区能量等级攀升异常，第一小队陷落其中，已失联。” 　　与此同时，手机顶部弹出了一条推送。 　　[异象APP：预警！观海苑小区能量等级异常——SS级（待定）。] 　　顾怀谣神色微凝，神识在一瞬间覆盖了半个N市，机器嗡鸣，报警声响彻全楼。 　　下一刻，顾怀谣的身影消失在角落。 第11章 　　◎——执行部若是减员，积压的异常事件就会增多，这很影响她的咸鱼生活。◎ 　　观海苑小区位于城南，房龄差不多十年，半新不旧。 　　顾怀谣的父母长住在那里，而顾怀谣则是毕业后搬了出去，只有周末偶尔回去。 　　数百年的光阴恍如隔世，可那里一直是“家”。 　　只一瞬间，顾怀谣穿过了半座城，站在了小区的大门口。 　　身侧，“观海苑”三个字原本娟秀怡人，此时却仿佛“流了血泪”，晕染出了一片黑红的血迹。 　　几乎具象到肉眼可见的黑雾笼罩着整片区域，空气中隐约散发出死气沉沉的腐朽气息。 　　顾怀谣抬眸，眼中像是结了一层薄霜，寒气凛然。 　　——恰好选在了这个时间和地点，甚至还故意发消息挑衅、触她逆鳞，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作派了。 　　漠然迈步向前，“屏障”在她面前如若无物，顾怀谣目不斜视，径直朝既定的方向走去。 　　—— 　　小区内有一片小小的观景湖，风景怡人，湖边还别出心裁地设计了几处曲径通幽的小道。 　　此时，观景湖仿佛变成了无底的黑洞，源源不断的水从湖中倒灌，吸附在周边的绿植上，形成了无数的“水镜”。 　　一小队三人行走在绿荫道上，人的身影落在“水镜”里，镜中人仿佛活了过来，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水里有‘恶意’！” 　　伴随着冷冽的女声，镜中人倏然伸手，黑色的阴影穿透了镜面，朝众人袭来。 　　与此同时，女人掌心一翻，炙热的火焰凭空升腾而起，将眼前的阴影驱散，蒸发出了一片水雾。 　　镜中人被火焰击散，却没有露出任何懊恼之色，反而笑了起来。 　　下一刻，水雾凝滞在了半空，每一滴水珠都形成了新的镜面，数不尽的“镜中人”映着火光，向四面八方射出绵绵细针。 　　女人瞳孔骤缩，抬手的瞬间，火焰凝成护盾，将她和身后的几人笼罩在其中。 　　细针扎在了屏障上，未能穿透。 　　然而，不等他们松一口气，细针“融化”了，蕴含了无数恶意的细小水珠在火焰的周围形成了薄膜，将他们困在其中。 　　丝丝缕缕的寒气不间断地向内侵入，逐渐侵蚀着火焰的热度。 　　女人皱眉强撑，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此刻处境被动，火焰后继无力，随时可能熄灭。 　　熄灭了会怎样？几人不敢去想。 　　“队长坚持住！我马上呼叫支援！” 　　跟在女人身后，被护在火焰屏障中的男人镇定喊道。 　　女人神色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次观海苑小区的异常能量等级不弱，因为是住宅区，人口密集，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和不必要的影响，最开始派出的就是最强的战斗力。 　　所以……连战斗力“最强”的他们都毫无还手之力，刚一进来就中了招，支援又能做到什么呢？ 　　—— 　　火焰的光与热朝四周散发，虽然逐渐微弱，但在恶意弥漫、阴气环绕的领域里，依旧是宛如太阳般耀眼的存在。 　　然而，顾怀谣却视若无睹，淡漠地从旁飞掠而过，落在了湖边一幢住宅的五层窗台。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倚在客厅的沙发上，女人神态安详，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岁月在她眼角抹上了浅浅的皱纹，却并不显老，反而有种沉淀下来的从容优雅。 　　窗户没有关，微风将窗帘吹起了小小的弧度，顾怀谣轻轻地走进屋，站定在了数米之外。 　　“又见面了。”阴影处走出来一道混沌的影子，轮廓模糊，勉强像个人形，“手”轻轻地抵在女人颈侧，威胁意味明显。 　　“混沌”是最为纯粹的恶意的化身，行事不问缘由，热爱一切痛苦、怨憎、以及绝望。 　　毫无疑问，杀戮对它而言不值一提，甚至令它愉悦。 　　“我记得我已经死了，”眼前的混沌看向顾怀谣，笑容变得古怪，像是做了个疑惑的表情，“可不知被谁唤醒，送到了这里来。” 　　顾怀谣没有理会，目光落在安睡的女人身上，片刻之后抬眸，眼里只余淡漠。 　　“能再一次给你带来最深刻的痛苦，我很荣幸，死而无憾。” 　　话音落毕，“混沌”咧开嘴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它的“手”化为尖刺，猛然朝昏睡的女人心口刺去—— 　　它动作太快，距离太近，有人质在手，又不在意退路，任谁都无法阻挡。 　　它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这般胸有成竹，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怀谣，不愿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态变化。 　　她会如何？后悔？绝望？还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混沌”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然而，尖刺刺入心口的一瞬间，笑声戛然而止。 　　淡金色的光芒从女人心口溢出，化为丝线，将尖刺连同混沌本身，一同禁锢在原地。 　　混沌愣怔住了。 　　没有刺中？不对，这尖刺是它的一部分，刺尖传来的触感不会有错，女人的心脏已经被它刺穿，断没有存活的可能。 　　可是…… 　　心口处忽然传来难言的疼痛，混沌瞳孔骤缩，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已然被洞穿，汩汩污血流淌而出。 　　……这是？ 　　不等它再想，须臾之间，顾怀谣已经近了身。 　　她眼里一片冰冷的漠然，抬手扼住了“混沌”的咽喉，举高、离地。 　　尖刺被淡金色的光芒融化，丝线顺势缠绕而上，将混沌紧紧束缚。 　　混沌挣扎着低下头，正好看见那抹淡金色的光“功成身退”般从女人的心口处飘散出来，在虚空中勾勒出一个“反”字，而后缓缓黯淡，轻飘飘地坠落在地上。 　　——反伤。致命的伤害转移到了施害者的身上，自食其果。 　　“呃……咳咳……”混沌无力地挣动了两下，像一条待宰的鱼。 　　濒死感将它牢牢攫住，混沌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顾怀谣却没有给它这个机会，手上稍加用力，清脆的“咔哒”一声，混沌晕死了过去。 　　顾怀谣松开手，任由它瘫软在地上。 　　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顾怀谣挥手将已经散落失效的“反”字符文收拢——那是她刚回来时以防万一，留在父母身上的符文，可以抵挡并转移一次致命伤。 　　没想到还真的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失去效力的“反”字黯然无光，顾怀谣指尖一动，便化为了碎尘。 　　沙发上的女人依旧安睡，全然不知道外界的动静。 　　顾怀谣神色稍稍缓和，没有惊动她。 　　淡金色的灵气在指尖凝聚，顾怀谣想了想，伸手在虚空中轻划几笔，写下了另一个字，柔和的光芒没入女人的心口。 　　——“净”。任何接近的恶意都会被净化，无人能扰她清静。 　　女人眉梢动了动，似乎想要醒来，顾怀谣轻声在她耳畔道：“再睡一会儿，做个好梦。” 　　女人神色彻底柔和下来，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 　　安顿好了这些，顾怀谣垂眸，看向了那只濒死的“混沌”。 　　正如它所言，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顾怀谣不想回忆那些遥远的过去，但她记得，她当初是亲手将这只混沌灰飞烟灭的。 　　可时隔多年，它竟然“死灰复燃”，还追到了这里。 　　顾怀谣神色冷了冷。 　　一抹殷红在顾怀谣眼底划过，指尖血燃起烈焰，落在了混沌的心口。 　　混沌无声地瞪大了双眼，目眦尽裂，从□□到灵魂，一寸寸灼烧殆尽。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哪怕幕后之人躲得再深，胆敢招惹她，便要为此付出代价—— 　　顾怀谣伸手，嗡然一声剑鸣，背包中的长剑自发现身，先一步响应了她的呼唤。 　　绝迹了百年之久的“一剑挽山河”再度现世，剑气穿透了虚空，沿着“因果线”逆流而上，斩向幕后的罪魁祸首。 　　遥远隔世的深渊中，纯粹的黑暗骤然被剑气肃清，世界震颤了许久，才缓缓平复。 　　另一边，隐世的雪山上，本命剑剑身震颤不休，与剑气共鸣。 　　守在一旁的男人眸中划过一抹久违的亮色，仿佛行走在黑暗中的旅者，重新见到冉冉升起的太阳。 　　—— 　　那一剑太快，从顾怀谣伸手到收剑，褪去烈焰的血珠才刚刚落地。 　　顾怀谣转身从来路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关上了窗。 　　其实方才那一瞬，顾怀谣潜意识里是想要呼唤自己的本命剑的。 　　不过没想到，碰巧带在身上的、大师兄的剑先一步主动回应了她。 　　顾怀谣妥当地将借用的剑收回了长筒背包里，混沌灰飞烟灭之后，观海苑中的邪气淡了几分，却并未散去。 　　路过湖边时，顾怀谣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向那片水雾包裹中，强弩之末的火焰屏障。 　　火焰的色泽已经黯淡到了极致，恐怕是撑不到救援了。 　　顾怀谣漠然围观了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执行部若是减员，积压的异常事件就会增多，这很影响她的咸鱼生活。 　　所以，就顺手捞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被遗忘的本命剑：回家都不带我，哭哭qwq 第12章 　　◎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一把剑？◎ 　　修仙界的人往往都会有随身携带的储物空间，顾怀谣也不例外。 　　她挑挑拣拣地在杂物堆里取出了一大块黑色布料—— 　　那是她早些年以地狱犬颈间的绒毛为原料，寻了最好的织坊做成的。 　　可惜成品色泽太暗了，没有想象中“五彩斑斓的黑”的效果，就被顾怀谣无情地丢在了杂物堆。 　　不过，这种情景下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水雾越来越浓，火焰的气息被压制到最浅，薄薄的一层护盾近乎透明，能看得见里面的人正严阵以待。 　　顾怀谣撑起一把黑伞，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水镜”中漾起了细微的波澜，却怎么也无法倒映出她的身影。 　　灼热的光最后再度闪耀了一瞬，将“镜中人”照成了曝光过度的虚影。 　　而后，火焰彻底熄灭，从内部冲出一道强劲的风，将团团包围的水雾吹散了片刻。 　　“快撤！”三人喊着，迈步朝出口的方向跑去。 　　然而，水无定形，被吹散的水雾顷刻间化为细雨，追着几人而去。 　　除了撑伞有备而来的顾怀谣，几人都面露惊色。 　　顾怀谣见状轻叹一口气，转了转手中的伞，几人的目光被吸引，下意识奔跑而来。 　　顾怀谣手中的黑伞很大，勉强可以容纳四人。似乎是嫌撑伞太麻烦，顾怀谣随手把伞柄递给了个子最高的男人。 　　男人愣了一瞬。 　　将保命的道具轻易交到别人手上…… 　　也许是顾怀谣的外表太过天真无害，男人忍不住开口：“你就不怕我们拿了伞丢下你不管吗？” 　　虽然这伞挤一挤可以容纳四人，但外面的雨难以预测，难免会有不怀好意的人想要独占最安全的空间。 　　如此想来，孤身一人的顾怀谣是最容易被抛弃、被献祭的。 　　顾怀谣闻言抬眸，神色淡淡：“没关系，我还有一把伞。” 　　说着，顾怀谣撑开了另一把明显精致华贵了许多的小伞，走远了两步。 　　——她本来就没想跟他们共用一把伞，太挤了。 　　男人：“……” 　　是我冒昧了。 　　顾怀谣退开之后，个子最高的男人自觉地承担了撑伞的角色，细雨顺着伞面滑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这样下去不行，无论是坠落的雨珠，还是地面上的积水，都可能成为新的‘镜面’。”为首的女人沉声道。 　　虽然他们一路跑来的时候都尽力避开了地面上的水洼，可跑动间还是难免蹭到了不少水花，此时鞋底和裤脚都显露出了被侵蚀的痕迹。 　　侵蚀性，加上镜中人的攻击性，若是不能及时撤离，恐怕有伞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我们来探路，你跟在我们身后，尽量不要碰到水，也不要被照出倒影，可以吗？”女人放轻了声音，认真地看向顾怀谣。 　　她长得很好看，可眉眼间的锐色总让她看上去不易亲近，火焰的异能也让人觉得太有攻击性。 　　然而，即便经历了方才的困局，此刻有些力竭，她却依旧腰背挺直，身姿飒爽。 　　这就是分局执行部第一小队的队长吗？顾怀谣两年来第一次见到她。虽然是保护者的姿态和口吻，却难得不让人厌烦。 　　不过…… 　　“等等，队长，直接这样走的话，再怎么小心也没办法避免在水中照出倒影。” 　　顾怀谣正想着怎么合理地给出提示，队伍中身形瘦小的少年忽然开口。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女人望向他。 　　“既然没有办法阻止源头，我们是不是可以像撑伞一样，把自己隔绝开来？”少年伸手比划着，“……隔绝雨水，隔绝视线？” 　　“但我们现在没有合适的道具。”高个子的男人遗憾地摇了摇头。 　　“道具的话，我恰巧有噢。”顾怀谣说着，拿出了那块准备好了的黑布。 　　男人：“……” 　　你为什么随身带着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少年接过黑布，布料的触感有些怪，但他没有多想，惊喜道：“这块布还挺大的，可以用伞顶着，垂下来的长度应该能盖到地上！” 　　“布沾了水会不会被侵蚀？”男人思虑周全。 　　“不会，”顾怀谣顿了顿，补充道，“防水的。” 　　——其实倒也不是防水，只不过是这水里的恶意还不足够侵蚀地狱犬的毛发。 　　“这块布给我们的话，那你……”男人话音顿了顿。 　　“没关系，我有这个。”顾怀谣打开背包，拿出了一把古剑，古剑形成守护的屏障，将恶意隔绝在外。 　　“………………”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把剑？”男人神色复杂。 　　“借来的。”顾怀谣平静道。 　　—— 　　观景湖边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一个圆顶、筒状的黑色不明物体缓缓向前移动。 　　而它后方，神色懒懒的少女抱着把古剑，所有雨水都避之唯恐不及，绕道而行。 　　支援而来的执行部成员远远看到了这一幕，都不由地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顾怀谣？她怎么跑这来了？”李继权瞪大了眼睛。 　　顾怀谣远远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不紧不慢地抬眸：“等你们好久了，这里的水好可怕。” 　　李继权：“……” 　　我倒是觉得能让雨水拐弯的你看上去更可怕一点。 　　方才分局里的交流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李继权索性把闲着的人都带来支援，正想着怎么安排“非战斗人员”顾怀谣，却一转眼发现她不见了。 　　大概又躲哪摸鱼了吧，也好，免得跟过去遇上什么危险。 　　结果，这“非战斗人员”竟然比他们紧赶慢赶到得还要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继权指了指顾怀谣身边违背科学规律的雨水，又指了指旁边那个……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黑色不明物体，神色复杂。 　　顾怀谣：“这就说来话长了。” 　　李继权：“……” 　　李继权无言以对。 　　而他身侧，手持折扇的青年忽然一笑，举步上前，倒影正好落在了地上的水洼里。 　　“小心点，邹明，你别乱来！”李继权皱眉阻止他。 　　“没事，我心里有数，不过是一点带有恶意的雨水罢了。”邹明毫不在意，挑衅地瞥了封修一眼，微微昂首，继续往前走去。 　　是之前大放厥词要跟封修比试的那人。 　　顾怀谣笑了笑，对这种逞能作死的炮灰行为视若无睹。 　　果然，没过片刻，水面上的倒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镜中人伸手，漆黑的阴影猝不及防地朝邹明袭去。 　　“小心！下面！”一旁有人开口提醒，但为时已晚。 　　阴影毫不留情地刺穿了邹明手中的折扇，折扇发出金光，却无力相抗。 　　邹明瞳孔骤缩，当机立断舍弃手中的法器，却依旧仓促之间被阴影划伤了脸颊，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倒。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顾怀谣低头看向这位以标准姿势滑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免礼平身？” 　　“…………” 　　青年脸色涨红，飞速起身，顾不上满身泥泞的狼狈，仓皇出逃。 　　顾怀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无辜地眨了眨眼。 　　—— 　　顾怀谣越过水潭，将剑递给了封修。 　　长剑入手的那一瞬，封修气场凛然一变，宛如定海神针，漫天的阴气都退避三舍。 　　而后，无形的剑气划破长空，虚空中传来了镜面破碎的声音，逸散而出的阴气尽数消散在剑刃的寒光中。 　　有了方才出糗的青年对比，高下立见。 　　阴雨渐歇，观景湖重新恢复了平静，裹在黑布中的三人也终于重见天日。 　　检测仪器上的数值逐渐平稳，恢复到了正常的阈值。 　　女人将黑布叠好，连同伞一起送还给了顾怀谣：“多谢相救，我是执行部的黎樾。” 　　“没什么，碰巧而已啦。”顾怀谣不在意地接过东西，顺手递给了身侧的封修。 　　等封修自然而然地接过，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他们两个身上时，顾怀谣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举动好像有点对待“拎包小弟”的感觉。 　　算了，问题不大。 　　“你到底怎么过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李继权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问道。 　　顾怀谣早就已经想好了推脱的借口，指了指封修手中的剑：“它干的。” 　　剑灵：“……” 　　“那这块黑布……” 　　顾怀谣泰然自若：“买包的时候送的，户外露营用品。” 　　李继权：“……” 　　好像听上去还很合理的样子？ 第13章 　　◎内部消息！总局团队最近要到N市去了！◎ 　　一周之后。 　　顾怀谣作懒懒地在工位上打了个哈欠，架起手机随便点开了一个热播剧。 　　观海苑的事件后续由执行部收尾，对外只称“罕见气候”。 　　忙完了一阵，综合部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闲。 　　“大家停一下手上的剧、游戏还有八卦，先欢迎新员工哈！”消失了一上午的负责人敲了敲门板。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而后有人惊讶道：“这个时间点？有点突然啊。” 　　“这不是上周小赵辞职了嘛。”负责人道。 　　“那小伙子看上去胆子蛮大的，谁知道拉去一次现场，就吓得回家考研去了。” 　　——说的是之前和顾怀谣一起被拉去凑数的网瘾少年。 　　负责人可惜地摇了摇头，随后扫了眼整个部门的工位，对身后的年轻小姑娘说：“两个空位，一个门口的，一个那边最后一排拐角的，你想要哪个？” 　　那自然是拐角的了。 　　小姑娘一路打招呼，来到了自己的新工位，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同在最后一排的顾怀谣身上。 　　“？”顾怀谣抬头看了她一眼。 　　“！？” 　　小姑娘瞳孔地震：“谣、谣谣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一嗓子吼了过来。 　　顾怀谣：“……？” 　　—— 　　茶水间里，顾怀谣接了杯咖啡，往里面放了三块方糖，轻轻搅动。 　　她看了眼好像随时准备跪地膜拜的小姑娘：“你认识我？” 　　小姑娘身上灵气很淡，修为不到筑基，气运倒是不错。 　　顾怀谣目光淡淡，印象中没有见过这样弱小的人物。 　　“啊，是、是的！我从穿越过去开始，就是听您的故事长大的！”小姑娘激动道。 　　顾怀谣：“……”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还有，修仙界到底是漏了多少个洞？怎么源源不断地往这边掉人？ 　　小姑娘姓温名槿礼，胎穿到修仙界，资质一般，但笔试第一，卷进了天玄山——顾怀谣曾经的师门。 　　她穿越的时候，顾怀谣早就成为了全修仙界的传说，所以……说是听顾怀谣故事长大的倒也没错。 　　“前些日子我在山上一不小心踩空，就掉回了这个世界。” 　　温槿礼激动万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谣神！” 　　“别用那个称呼。”顾怀谣品了品手中的咖啡，加了三块糖还是觉得苦，随手倒进了水池里。 　　“好的！我懂！”温槿礼点头应道，也不知道是“懂了”什么。 　　“你们在这呢？关于异象APP的整顿报告你看了吧？”茶水间里又走进来一个熟人，李继权给自己的老干部茶杯续了点热水，随口对一旁的顾怀谣道。 　　报告？那种东西大概率被她用去充当手机支架了，顾怀谣神色坦然：“没看。” 　　“……” 　　李继权忍了忍：“难度评级模块的升级方案和对应的激励制度是由综合管理部负责的。我问了负责人，他说上个月就交给你了，你也答应了。” 　　“这周就要上交，你跟我说还没看？！”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顾怀谣回忆了一下。 　　“还有，最近几个事件的后续关注和归档，你也别想推！”李继权“恶狠狠”道。 　　“……” 　　第一次见到这阵仗的温槿礼看呆了——竟然有人敢这么对谣神说话？！ 　　温槿礼噤若寒蝉，目光颤颤巍巍地飘向顾怀谣，像是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掀了这栋楼。 　　一片沉默，顾怀谣不轻不重地放下了杯子，“哒”，清脆的碰撞声在茶水间回响。 　　温槿礼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个激灵，连忙抢先一步举手：“要不，文件工作还是由我来做吧！” 　　“……？” 　　顾怀谣和李继权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温槿礼强行镇定：“我、我想尽快熟悉一下工作，分担一点琐事！” 　　“……” 　　李继权震惊地看向顾怀谣：“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顾怀谣：“……” 　　我也不知道她都自己脑补了些什么。 　　—— 　　堆积的文件都转移到了隔壁桌面，顾怀谣乐得清闲，在异象APP自带的小论坛闲逛摸起了鱼。 　　Super相关的高楼又被顶了上来，首页清一色全是花式彩虹屁，还偶尔有几个提到她的。 　　[专业吃瓜123年：Super大神简直劳模啊！又解决了一个SS级事件？虽然是团队解决，但这距离上一个才不到半个月吧？] 　　…… 　　[啊对对对：B市的定海神针，不是吹出来的，不像N市的某个人。] 　　[专业吃瓜123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Y神的首席黑子吧？］ 　　…… 　　[心平气和：Y神？N市那个解决地铁站SSS级事件的大佬？] 　　[专业吃瓜123年：没错，最近N市好像有点不对劲，以前SS级以上的大半年才有一个，最近半个月都两起了。] 　　…… 　　[专心八卦不要乱卷：内部消息！总局有团队最近要到N市去了！] 　　[专业吃瓜123年：啊？真的假的？我是不是能期待一个大佬会面？] 　　…… 　　顶部窗口弹出了一条消息，顾怀谣面无波澜地退出论坛，划开社交软件—— 　　小白：住所安排好了，人也已经打包送走。 　　——说的是大师兄封修，小白和小金都不太喜欢地盘上出现陌生人，一拍即合，缠着顾怀谣把人赶走。 　　顾怀谣无可无不可，让他们几个自己折腾去。 　　而且确实，她也比较喜欢独处。 　　顾怀谣懒懒地敲字问：最后决定的是哪？ 　　小白秒回：茯华山上的民宿。 　　顾怀谣：“……” 　　这都偏僻到快要出市了。 　　你们是有多“排外”？ 　　快下班时，负责人带来了一条刚出炉的消息。 　　“总局执行部派出了一小队精锐，明天在机场落地。” 　　“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手头不好处理的事件都集中一下上报。” 　　“人家千里迢迢来了，咱们一定好好利用！啊不，好好使用！也不对，哎呀管他呢，就是那个意思！” 　　众人热情响应，几乎是一瞬间，负责人面前的桌面就被文件堆满了。 　　“……” 　　顾怀谣见状，也放下手机，在抽屉里翻了翻，抽出了一小册压在最下面的文件。 　　温槿礼睁大了眼睛，小声问：“这个，有多难处理？” 　　能让谣神觉得不好处理的事件……这世界上应该不存在吧？ 　　“位置太偏。”顾怀谣随手将文件扔到了前面。 　　温槿礼：“……” 　　—— 　　次日下午，李继权面色严肃地推开了综合管理部的大门。 　　“‘槐山凶宅’这个文件昨天是谁提上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 　　“我提的是商场。” 　　“游乐场。” 　　“火葬场。” 　　“……” 　　“所以，用排除法……”众人目光落向了最后排的顾怀谣。 　　“昨晚，一群大学生直播去探险这个‘槐山凶宅’，中途网络连接断开，观众以为是节目效果。” 　　“今天，有父母报案，说人失联了，警方去现场探查之后，发现别墅里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还有这个——” 　　李继权拿出了一张高清照片，照片上是一截烧焦了的袖子，隐约还能看得见上面的花纹。 　　“跟父母确认过了，是其中一个学生的衣服。但现场没有火灾的痕迹，也没有生火的工具，除了这一小截袖子，没有任何其他线索，六个人仿佛凭空消失。” 　　李继权走到了顾怀谣桌前，屈指轻敲了两下：“已经通知过总局的小队了，他们一下飞机就直接往那赶，不过，最好还需要一个了解情况的跟着一起。” 　　顾怀谣真诚道：“……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情况。” 　　李继权沉默地盯着她。 　　僵持片刻，顾怀谣终于无奈起身：“如果拖过了下班时间，是要补休的哦。” 　　两人正打算离开，一旁的温槿礼忽然举手：“可、可以也带上我吗？” 　　李继权皱眉：“你跟来干什么？很危险的。” 　　“……” 　　糟糕，刚穿回来，强行贴紧大佬的习惯还没改过来，下意识就…… 　　温槿礼正想缩回座位，顾怀谣忽然笑了起来：“好呀，人多比较有趣。” 　　李继权：“……” 　　你当是去旅游吗？ 第14章 　　◎“我不喜欢抱体型太大的动物。”◎ 　　槐山凶宅地处N市边缘，从高速下来后，尽是乡间的碎石子路。 　　车辆颠簸得有些厉害，顾怀谣往窗外看去，天色阴沉沉的，乌云蔽日。 　　“啊，那边就是茯华山了，”温槿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之前还当过一段时间的网红景点，不过交通不便、人烟稀少、景色又太过于原生态，没多久就无人问津了。” 　　茯华山？那不是小白给大师兄选的地方吗？这么巧。 　　温槿礼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图：“槐山正好就在隔壁，我们快到了。” 　　车在半山腰的位置停了下来。 　　说是槐山，其实单论高度而言远远称不上“山”，跟旁边的茯华山相比，只能算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土丘。 　　顾怀谣下了车。 　　先他们一步到达的人已经在周围搬弄检测仪器了，这里似乎刚下过雨，泥土潮湿，还有不少积水。 　　“凶宅”从外表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个破旧一点的小别墅，庭院里杂草丛生，断断续续的青石板路直通向大门口。 　　大门敞开，黑洞洞的，无人敢靠近。 　　“数据只比正常高上那么一点，应该不至于让人失踪。”李继权看了眼检测仪器上的数据，皱眉道。 　　温槿礼很是好学，凑上前去观摩：“那这种数据一般会有什么表现？” 　　“虚张声势的鬼影吧。”便装的飒爽女子在一旁道。 　　黎樾？分局执行部的人也来了啊。这么说…… 　　顾怀谣视线一转，果然，上次那个逞能作死，失败后滑倒给她行了个大礼的邹明也在。 　　可能是之前的心理阴影还没散去，邹明此时站在角落里，目光冷冷。 　　说话间，路上又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半分钟后，庭院里拥挤地停下了第三辆车。 　　李继权亲自迎了上去，车上跳下来一个闪闪发亮的少年。 　　少年一头金发，身上挂着不少“潮流”的饰品，像是自带阳光特效。 　　有点晃眼。顾怀谣收回目光，转身走上凶宅门口的台阶，站在了屋檐内。 　　木制的台阶年久失修，又是常年阴雨潮湿的环境，踩上去有些松动，嘎吱作响。 　　金灿灿少年的目光不由地朝顾怀谣的方向望去。 　　李继权见状开口喊住了她：“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呢，擅自行动很危险的，快下来！” 　　顾怀谣没有动，懒懒道：“要下雨了。” 　　“下雨？”李继权抬头望了望天空，乌云压顶，仿佛随时酝酿着一场暴雨。 　　不等他再想，“哗”地一声，倾盆大雨骤然落下。 　　大雨来势汹汹，空地上的人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纷纷狼狈地往屋檐下跑。 　　顾怀谣往里站了点，给滴水的众人留出了空位。 　　而雨落下的前一刻，金发少年不知从哪掏出了一顶帽子。 　　帽檐不大，却将周身半米的雨水都挡在了外面，算是个特殊道具。 　　他笑着走到了顾怀谣面前：“你是预知、灵感系的？” 　　顾怀谣淡淡瞥了他一眼，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画面递给他看。 　　金发少年：“……” 　　“咳咳，”金发少年轻咳两声，掩饰尴尬，“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雨也没法走山路下山，我们这群人是被困在这了。” 　　“还是先进屋看看吧。”说罢，金发少年朝别墅大门走去。 　　—— 　　别墅里一片漆黑，顾怀谣准确地在墙上找到了灯的开关，“咔哒”一声，明亮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大厅。 　　屋里还留存着短住的痕迹，大厅里的角落里摆了沙发，茶几上堆了几袋开了口的零食。 　　“嘶，这墙上都是什么东西？”金发少年刚一抬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墙壁上的“花纹”歪歪扭扭，杂乱地连成一片，像是什么奇怪的咒文。 　　“还放了神像，比不放东西还瘆人。”金发少年摘下了帽子，帽子凭空消失在他手中。 　　屋檐下的人都走了进来。 　　总局执行部一共来了三人，以及两三个处理杂务的后勤人员，下雨时基本还没来得及下车，因此都没被淋湿。 　　黎樾也还好，只有发梢沾了点水珠。 　　相比之下，最狼狈的就是李继权、邹明和同车的司机了。 　　金发少年见状从怀里抽出一张卡片，闭目凝神，轻喃两句，“腾”地一声，卡片中跃出了一只浑身被火焰包裹的狮子。 　　火狮眼睛微眯，有种被吵醒了的不耐烦，金发少年在它脑袋上轻拍两下，笑道：“帮他们烘干一下，辛苦你啦。” 　　火狮翻了个白眼，甩了甩尾巴，一缕细微的火焰朝浑身湿透的几人飞去，瞬间将水蒸干，却连一缕头发都没有燎着。 　　“不亏是总局的苏坡大神，这控制力……”李继权惊叹。 　　金发少年苏坡笑了笑，挠了挠火狮的下巴，示意它先回卡片里去，火狮却一偏头，躲开了苏坡的手，迈步走向了一旁的顾怀谣。 　　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苏坡愣了愣，而后唤道：“别闹！快回来！” 　　火狮头也不回，苏坡连忙跑上前两步追上，一边对顾怀谣道：“没事没事，我马上把它塞回去，它虽然长得有点凶，但性情还是……” 　　顾怀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火狮停在半米之外，收敛了一身的火焰，乖顺地趴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努力发出了纤细的夹子音——“嗷呜~”。 　　“……挺温和的。”苏坡呆滞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顾怀谣神色淡淡，无动于衷地低头看向撒娇的火狮。 　　火狮试探着抬起头往前拱了拱。 　　顾怀谣伸手在它脑袋上拍了两下，火狮如愿以偿地眯起了眼。 　　正想再往前贴贴，顾怀谣却收回了手：“我不喜欢抱体型太大的动物，回去吧。” 　　“……” 　　火狮一愣，委屈地垂下了脑袋，被苏坡趁机塞回了卡片里。 　　看到了这一幕的众人：“……” 　　—— 　　顾怀谣独自坐在了小沙发上，执行部的几个成员开始探查整幢别墅。 　　苏坡在大厅里转悠了许久，最终还是来到了顾怀谣面前。 　　“最近，各大城市的整体数据都不太寻常。” 　　苏坡坐在了对面，状似闲聊：“B市那边，连非战斗部门人员，都被抽调去现场处理普通事件了。” 　　顾怀谣礼貌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过还是N市更夸张，连SSS级事件都出现了，好像是一个很低调的大佬解决的？” 　　见顾怀谣没什么反应，苏坡话音一顿：“我从来没见过火狮对人撒娇，你到底是……” 　　“非战斗部门人员。”顾怀谣直接借用了他的词。 　　“……诶？”苏坡愣住了。 　　温槿礼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点头附和：“是的哦，我们是综合摸鱼部，啊不，综合管理部的。” 　　“苏神，阁楼好像被锁住了，你要来看看吗？”二楼的台阶上忽然有人喊道。 　　苏坡神色复杂地看了顾怀谣一眼，起身应道：“来了。” 　　顾怀谣不太在意地低头看了眼手机。 　　从分局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再加上耽误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四点多。 　　外面的雨没有一点停歇的迹象，看来今天是要住在这里了。 　　“你就坐在这不动了？不上去看看？” 　　大厅里终于安静了片刻，李继权踱步走了过来。 　　顾怀谣没有抬头：“不去，太吵了。” 　　李继权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整幢别墅的灯一同熄灭。 　　楼上传来一片惊呼，在一楼都觉得刺耳。 　　温槿礼捂了捂耳朵：“停电了？这可怎么办？这里也没有蜡烛什么的……” 　　刺眼的白光从一侧亮起，顾怀谣抬头看向她：“不是有手机吗？” 　　“……” 　　片刻的沉默之后，又两道白光亮起。 　　温槿礼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顺便转移了话题：“楼上好像忽然就没动静了，要上去看看吗？” 　　顾怀谣没有动。 　　这凶宅虽然看上去诡异，但其实并没有太强的攻击力，更像一个沉浸式的鬼屋。 　　何况有总局的团队在，也不会遇到太大危险。 　　不过…… 　　角落里的窗户没有关严，风一吹，“哐”地一声撞在了窗框上，与此同时，外面落下一道划破苍穹的闪电。 　　轰轰雷声下，一道久违的雪竹气息传来，那气息淡而清冽，顾怀谣终于抬眸，透过虚空望向了阁楼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凶宅x 　　沉浸式鬼屋√ 　　又有熟人来了。 第15章 　　◎“这里可能，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 　　阁楼的门像是被水泡过，有点变形，从外面一时打不开。 　　“要不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房间。”有人在旁说。 　　“不，按照套路，越是打不开的房间，越可能藏着重要线索。” 　　苏坡越过人群，走到了最前面：“而且，只有这一个房间的门有被水泡过的痕迹，本身就很可疑。” 　　他指尖在门板上轻触两下，而后抽出一张银色的卡片。 　　众人还在想他这次会唤出什么样的猛兽，苏坡却是简简单单一笑，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卡片，从上往下，反手在门板变形的地方猛地一划。 　　那银色卡片竟宛如吹毛断发的利刃，轻而易举地将门板切割开来。 　　“好了，进去看看吧。”苏坡手指一转，不等众人看清动作，银色卡片就已经收了回去。 　　一旁身材健壮的队友白了一眼他耍帅的动作，伸手推门。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时候，灯忽然灭了，紧随其后的便是骇人的闪电和雷声。 　　一片惊叫声，苏坡不悦地皱眉：“安静！” 　　“不是！谁拽我头发？” 　　“有人踩了我一脚！” 　　“是你拍我肩了？” 　　“我怎么感觉有人从后面打了我一拳？”邹明瞪大了眼睛，“可我是站在最后面的啊！背后应该……没有人才对？” 　　一道明亮的火光腾地升起，黎樾手掌朝上，虚握着一团火焰，照亮了这片狭小的区域。 　　众人左右看看，他们站得并不算太拥挤，两两之间都有半臂的距离，应该没那么容易碰到别人。 　　所以……刚才那是……？ 　　“墙上的花纹变了。”黎樾忽然开口。 　　火光凑近了墙面，将弯弯绕绕的纹路照亮。然而，那纹路仿佛能够吞噬火光一般，色泽暗沉，看久了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我好像闻到了一点烧焦的气味，”一个娃娃脸的少年嗅了嗅，不太确定道，“还有一点血腥气？” 　　“有没有办法再弄亮点？这儿黑黢黢的，有点吓人。” 　　话音刚落，三道刺眼的白光照在了几人身上。 　　顾怀谣一言不发地站定，目光穿过众人，落在了阁楼的方向。 　　那抹熟悉的雪竹气息已经不见了。 　　“你们也上来了？” 　　苏坡有学有样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若有所思：“竟然忘了还可以这样。” 　　明亮的白光驱散了一点未知的恐惧感。 　　随着顾怀谣几人的到来，墙壁上的纹路似乎也不那么诡异了，众人松了口气，把方才的惊悚感归咎于了错觉。 　　“但是，刚刚肯定有人从背后打了我一下！”邹明脸色发青，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错觉吧？我听说，人在紧张恐惧的时候，感官会欺骗自己。”有人试图从科学的角度解释。 　　“是啊，别自己吓自己，怎么可能有人打你？” 　　“说不定是风吹进来什么东西，撞了你一下。” 　　“而且，打你的也不一定是人喔。” 　　“……” 　　好像混进来了一句奇怪的话。 　　邹明看向悠悠开口的顾怀谣，脸色更青了，眼中还不易察觉地闪过了一抹阴翳。 　　苏坡没忍住笑出了声，掩饰着轻咳了一下，举着手电筒朝门板的裂缝里照。 　　阁楼里面除了寻常的杂物箱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角度受限，还有半片区域看不见。 　　“还是得进去看看。” 　　他身边的健壮男人闻言点了点头，继续伸手推门。 　　然而，就在门板被推开一条缝隙时，墙壁上的纹路忽然微不可察地一晃。 　　男人推门的动作瞬间停滞，整个人不自然地轻微抖动。 　　烧焦的气味再度传来，明明没有一丝火光，男人的袖口却攀上了焦痕。 　　“这、这是……”靠得近的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苏坡眼神一凝，正欲动作，水忽然从侧面泼了过来，泼到了被魇住的男人脸上。 　　焦痕停止蔓延，只在手腕处留下了一点点烫伤的红痕。 　　被魇住了的男人一个激灵，缓缓清醒过来，眼神还略有些茫然，下意识看向了水泼来的方向。 　　一切发生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不是默契的队友，而是站在远处的顾怀谣。 　　顾怀谣随手将花瓶放回了原位。 　　花瓶里的水被泼尽之后，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垂落。 　　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水中似乎有种淡淡的腥气。 　　落在地面和门板上的水很快被吸收，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只有阁楼这里的门板有被水泡过的痕迹。 　　“还、还要再进去看看吗？”男人不确定地问道。 　　“当然。”苏坡上前一步，从怀中摸出卡片，闭目凝神，重新将火狮唤了出来。 　　火狮耷拉着眼，不耐烦地替他推开了门，在阁楼里晃悠了两步，回头看向苏坡，示意他里面没有异常。 　　“谢啦，你先回去吧。”苏坡正想把它再收回卡片里，顾怀谣走上了前来。 　　火狮瞬间来了精神，甚至还摇了摇尾巴。 　　“停电了，很不方便，你去看看。”顾怀谣看着脚边的火狮，吩咐道。 　　火狮“嗷呜”应了一声，瞬间神清气爽，蹿到了外面。 　　苏坡：“……” 　　—— 　　阁楼里堆满了杂物，众人试图在杂物堆里翻出些有关“火灾”或者“失踪”的线索来。 　　顾怀谣则是坐在杂货箱上，懒得加入。 　　阁楼里有一个角度倾斜的天窗，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的大雨。 　　雨珠击打在木板和玻璃上，有节奏感的白噪音让人昏昏欲睡。 　　“我还是觉得这里的味道不太一样。”娃娃脸的少年皱眉道。 　　“烧焦的气味？”苏坡看向他。 　　“不是，不光是那个，”娃娃脸少年抓了抓头发，“好像……还有一点雨水的腥气。” 　　苏坡皱了皱眉，目光落向了天窗。 　　天窗紧闭着，雨水顺着排水渠流淌，没有渗进来半点。 　　他走上前去，试探着伸手一推。 　　天窗没有锁，一推就露出了缝隙，风和雨水都钻了进来。 　　“对，就是这个味道。”娃娃脸少年一拍手掌。 　　苏坡松开了手，把天窗复位关上，脚下的地面上有些许潮湿的痕迹。 　　刚刚有人开过窗？可他们聚集在阁楼门口就是因为门从外面打不开…… 　　苏坡：“有一个鬼故事，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 　　“……” 　　“这里可能，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苏坡缓缓道来。 　　—— 　　凶宅的探查告一段落，火狮也成功地让别墅恢复了供电，在顾怀谣脚边打滚撒娇。 　　顾怀谣随手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示意苏坡管好自己的小动物。 　　晚上六点，众人聚在大厅里，一边吃车上带来的速食，一边交流信息。 　　“六个失踪大学生的随身行李都在房间里，没有带走，也没有被翻动的迹象。” 　　“别墅里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只有大门那边，有一部分被扯断了的鞋带，可能是仓皇出逃的时候留下的。” 　　“那一截烧焦的袖子，应该也有解释了。”在阁楼门口被魇住的男人举了举自己的袖子，露出上面的焦痕。 　　“所以，很可能是大学生们探索阁楼的时候，遇到了相似的情况，受到惊吓，于是匆忙往外跑。” 　　“那么重点就是，他们是什么时间点遇到问题的，以及到底有没有跑出这幢别墅。” 　　“对了，他们不是来直播的吗？直播录像里面能看出点什么吗？”苏坡忽然道。 　　李继权摇了摇头：“直播录像基本都是前半夜，几个人关了灯玩那些网传的灵异游戏。” 　　“……招鬼之类的？” 　　李继权点头，神色无奈。 　　不知道“鬼”有没有招出来，反正“人”是给整丢了。 　　“还有你刚才说的‘鬼故事’……但整幢别墅都只有六个人的痕迹，没有‘另外一个人’。” 　　“啊哈哈，我也只是猜测，没有的话就更好了。” 　　话音刚落，楼上的地板传来“嘎吱”一声。 　　“……” 　　“是、是那个现象对吧！就、就是总能听到楼上玩弹珠声音的……那个什么现象！”科学解释率先出现，却难以掩饰语气中的惊恐。 　　顾怀谣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咔哒”一声，异常清脆。 　　楼上：“……” 　　一片沉寂，没有再传来第二道声音。 　　——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狂风呼啸，别墅边的一棵大树不堪重负被吹倒在地，将下山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本来冒雨下山就很艰难，此刻更是不可能了。 　　“楼上的房间还挺多的，实在害怕的话，多点人聚在大厅里凑合也行。” 　　“或者我找点小动物们出来热闹热闹。”苏坡从怀中摸出一叠卡片，玩笑道。 　　气氛轻松了一点，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找今晚的室友，顾怀谣也起身往楼上走去。 　　温槿礼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谣神，你是要去抓这个凶宅里面捣乱的‘鬼’吗？” 　　顾怀谣神色淡淡，脚步没停：“不，我去找掉在上面的东西。” 　　“？” 　　温槿礼礼貌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作者有话说： 　　掉在上面的东西——还没有姓名的男主。 第16章 　　◎“别惹事，不然就把你扔回去。”◎ 　　阁楼的门紧闭着，沿边走廊的墙壁上，奇诡的纹路不自然地战栗。 　　顾怀谣孤身一人，行走过的地方，墙上的纹路几乎要缩成极细的丝，往深处钻去。 　　她视若无睹，站定在阁楼的门前。门自觉地打开。 　　淡而清冽的雪竹气息传来，让人想起世外的山峦。 　　“你怎么在这。”顾怀谣看着数米之外的少年，神色淡淡。 　　少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像一只想靠近又怕被嫌弃的动物幼崽。 　　“我感应到了你的剑气。”少年说道。 　　旁人都是误入时空缝隙，掉进了这个世界，只有他，是强行破空而来。 　　见顾怀谣不言语，少年微微垂眸，也许是因为刚经历了一场时空颠簸，他唇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更显落寞。 　　如果不是见过他在修仙界大杀四方的场面，一定会被他现在示弱的外表所迷惑。 　　早知道会让龙傲天男主跑偏成这样，当初就不该随便捡回去。 　　看着面前“可怜落寞”的少年，顾怀谣不冷不淡道：“别惹事，不然就把你扔回去。” 　　—— 　　深夜，走廊里传来了动静。 　　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墙面上划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门口。 　　片刻之后，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敲门声极有规律，“叩、叩、叩”三声，连中间的间隔都没有变化。 　　身处凶宅、又是深夜，门外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温槿礼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望了眼顾怀谣的方向。 　　顾怀谣像是没有听见，静静地躺在床上。 　　温槿礼睡意全无。 　　但是以她从恐怖片和灵异小说里得来的经验，开门必凉。 　　好在，敲门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停下来之后，屋内一片宁静，睡意袭来，温槿礼不由地打了个哈欠。 　　然而，哈欠打到一半，就又被紧随其后的撬锁声打断了。 　　温槿礼：“……” 　　现在的鬼怪都学会“撬锁”了？ 　　她下意识又望向了顾怀谣的方向。 　　顾怀谣终于起身。 　　她眼里有些被打扰的不悦，不客气地走到门前，打开门，对着门外的黑暗冷冷道：“再弄出动静来，就把你扔出去。” 　　“……” 　　门外静默了一瞬，而后黑暗缓缓散去。 　　顾怀谣关上门，随手在门上写了个“静”字，淡金色的光芒没入，再听不见任何扰人的动静。 　　温槿礼愣愣地看着，难掩羡慕之色——她在修仙界的时候，画一张符，得精心备好纸笔朱砂、静心凝神、分毫不差，画出的符效果如何还要看玄学。 　　而顾怀谣仅仅是徒手写字，便能有无法匹敌的效果。 　　“……” 　　这就是差距吗？ 　　有了顾怀谣的“恐吓”和符咒的加成，后半夜平静地伴着雨声度过。 　　——直到第二天早上，门板被猛烈地撞开。 　　彼时的顾怀谣正坐在窗边看雨，听到动静回头，看向了撞门时没收好力，踉跄了几步的男人。 　　“你、你们没事？” 　　屋里没有想象中的惨烈场面，男人不好意思地退到了门外。 　　“能有什么事？”温槿礼睡眼惺忪，茫然抬头。 　　一看，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人。 　　李继权越过人群，站定在最前面，一字一顿地震惊反问：“能有什么事？我们敲了这么久的门，你们都听不见吗？” 　　“……” 　　温槿礼想到昨晚那道“静”字符咒，沉默无言。 　　是真的听不见呢。 　　“算了，没事就好，”李继权叹了口气，转而又道，“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温槿礼：“……” 　　伴着雨声入睡，睡得特别香。 　　至于奇怪的声音…… 　　“好像有指甲划墙的声音，还有……敲门声。”温槿礼答道。 　　“敲门声？”苏坡神色有些严肃，“你们没开门吧？” 　　“……” 　　开了，还把鬼怪恐吓走了。 　　苏坡自动把她的沉默当作了否认：“幸好，如果开了门，遇到什么就难说了。” 　　“没错，今天早上我们看见，拐角处邹明的房间房门大开，里面很乱，有打斗的痕迹。” 　　李继权沉声解释道：“跟他一间房的司机师傅也一同失踪了。” 　　思索片刻，李继权又道：“天快亮的时候，外面雨停了。如果他们是仓皇之间往外跑的话，应该会在泥地上留下痕迹。” 　　撞门的男人摇了摇头：“不可能往外跑的，你想啊，旁边房间就是同事和队友，遇到问题肯定是就近求救。” 　　李继权：“那你住在隔壁房间，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男人神色尴尬了一瞬：“一开始有听见他在那骂人来着，后来睡太死了，就不知道了。” 　　“没事，”苏坡笑了笑，从怀里了摸出一张镀银的卡片，“我让银羽出来找他们。” 　　银色的光芒在卡片上一闪而过，收起翅膀仍有半臂长的鸟儿停在了苏坡的手腕上。 　　它眼睛微微眯着，像是刚睡醒，神态高傲。苏坡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让它帮忙找人。 　　那长长的尾羽上像是镀了一层银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很是好看。 　　顾怀谣不由多看了两眼，而后又兴趣寡淡地收回了目光——羽毛上有杂色，没有小金好看，也没有小金可爱。 　　然而，她收回了目光，银羽却是眼睛亮起，扑腾着翅膀悬停在了她面前半米远的位置。 　　还有意无意地在顾怀谣手边落下了一根最闪亮的羽毛。 　　顾怀谣抬眸，冷漠道：“我不喜欢会掉毛的。” 　　“……” 　　银羽失魂落魄地飞出了窗外。 　　苏坡不由想起了昨晚回来后萎靡不振的火狮。 　　谁懂啊？是真的很不对劲啊！ 　　—— 　　银羽出去寻人了，众人也没有放过别墅里的任何线索，在邹明他们的房间里又找了一轮。 　　“无所事事”的人则是聚在了大厅里。 　　苏坡倚在楼梯上，远远地看向顾怀谣。 　　太淡定、太从容不迫了。 　　如果真的是实力深藏不露的大佬……那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装。 　　不过…… 　　苏坡看向正小心翼翼凑到顾怀谣身边，不知在说些什么的温槿礼。 　　这位好像也没有过一点害怕的表现，但身上的灵气浅淡且不稳定，恐怕只能应付得了最简单最低级的鬼怪。 　　都好怪。 　　思索间，外面阳光像是被乌云遮住了，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苏坡余光一动，敏锐地察觉到，墙上的纹路变了。 　　他站直了些，眼里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扫过整片大厅。 　　“嘭”的一声，大门被风关上，惨淡的光线从狭小的窗口照射进来，氛围立变。 　　幽幽风声中，大门正对着的神像缓缓睁开了眼，朝聚集的人群望去，慈悲的笑容也仿佛变得僵硬而诡异起来。 　　顾怀谣抬眸，不闪不避地与神像对视。 　　神像的眼珠静默片刻，而后悄然调转了方向。 　　——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恐吓力十足。 第17章 　　◎“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分局把‘槐山凶宅’的资料传来了。”李继权看了眼顾怀谣。 　　明明是她上报的文件，却对内容一个字都不记得。 　　但一想到是顾怀谣，李继权又觉得好像还挺正常的。 　　——因为文件不是我写的，家里有人代劳。 　　顾怀谣无辜地想。 　　“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十年前，别墅里住了一家四口，家境还算富裕。” 　　“然而，一天夜里，遭遇了入室抢劫。具体情况无从得知，只知道最后凶手放了一把火，毁尸灭迹。” 　　“屋里找到了四人的骸骨，但是那个年代侦查手段有限，槐山又经常下雨，最后没抓到人。” 　　“二十年前，有一家人收购翻新了这幢别墅，还请了大师做法，墙上那些纹路和大厅里的神像就是这么来的。” 　　“后来那一家人也不知道是搬去外地了，还是失踪了，这幢别墅一直空置到现在，偶尔会有‘探险’的人来参观。” 　　李继权简单说完，抬头时却发现众人神色不太对劲，疑惑道：“怎么了？我讲的很吓人？” 　　只是公事公办的介绍，连一点渲染都没有，不至于这样吧？ 　　“那、那个神像……好像动了一下？是、是我眼花了吧？”有人神色惊恐道。 　　“我、我好像……也看到了……”另一人附和。 　　“确实动了。” 　　站在楼梯口的苏坡缓缓走了两步，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银色卡片脱手而出，“咔嚓”一声，卡片一角插进了神像的额头。 　　神像表面的釉质脱落，露出瓷片细细的裂缝，它顶着那张卡片，头部缓缓转动，朝苏坡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下一刻，眼白被漆黑的瞳孔覆盖，神像张口，满屋墙壁上的咒文都蔓延出来，像是从墙上渗出了血迹。 　　咒文绕过了顾怀谣所在的那一片区域，只朝苏坡一人袭去。 　　苏坡手中火光一闪，火狮从卡片中现身，朝周遭的咒文一声咆哮。 　　漆黑的咒文像是忌惮火狮周身的火焰，徘徊不前，与此同时，楼上也传来了动静。 　　肆虐的火光紧紧追在众人身后，火系异能的黎樾断后，一群人忙不迭地跑到了大厅。 　　“嘶，这什么情况？晚上都没这么大动静，怎么白天反而……” 　　男人拍了拍外套上被火焰燎过的地方，焦痕直接脱落，化为了齑粉——又报废一件衣服。 　　“神像一个，墙上一个，还有一个应该是阁楼里的。”苏坡眉头皱起，也想不明白它们为何会偏偏在这个时候暴/动。 　　“换个思路，或许不是特意选在了白天，而是夜里有什么东西震慑住了它们。”苏坡眼里闪过亮色，下意识望向了顾怀谣的方向。 　　“想那么多做什么？直接灭掉就是了。”黎樾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也是。”苏坡闻言一笑。 　　不管是什么缘由，藏在暗处的鬼怪一齐暴露，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好事。 　　在场几人都身经百战，此刻形势明了，连交流都不必。 　　火狮昂首怒吼，周身的火焰四散而去，将墙上脱落下来的漆黑咒文逼至角落。 　　黎樾掌心一翻，一团炙热的火焰跃动而去，将咒文一寸寸燃烧。 　　阁楼里追来的“火焰”试图朝众人扑来，娃娃脸的少年双手朝前伸起，一道冰墙挡在了前方，又延伸出去将“火焰”冻在了冰块里。 　　神像怒目而视，苏坡笑着掐了个手诀，插在额头的卡片骤然闪耀出银光，将神像熔化成灰烬。 　　三人联手，制伏暴露出来的三个鬼怪只在瞬息之间，冰火相间，宛如一场视觉盛宴。 　　紧闭的大门重新打开，遮天蔽日的乌云也缓缓移开，阳光倾洒而下。 　　“这、这就解决了？好像比想象中的容易很多？这下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温槿礼犹豫着站起身来。 　　“那肯定，都被烧成灰了还能不死？” 　　“早知道这么简单，昨晚就应该把这些东西逼出来，快刀斩乱麻！” 　　“我先出去看看路好不好走，发动一下车子，住在这凶宅里瘆得慌。”三辆车的其中一个司机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大厅里还残留着恶意燃烧之后的臭味，众人纷纷掩鼻起身。 　　温槿礼也正要往外走，却被顾怀谣轻轻扯住了袖子。 　　“诶？”温槿礼脚步一顿。 　　“还没结束。”顾怀谣淡淡道。 　　下一刻，门口传来惊叫声：“人呢？我看着他走到外面的！怎么一眨眼就……就不见了？” 　　苏坡眼神一凝：“我和银羽之间的联系断开了。” 　　—— 　　“现在情况基本明了了。” 　　“失踪的关键点恐怕就是在特定条件下走出大门。” 　　“这整个事件中，凶宅是辅，槐山才是主。” 　　李继权坐回了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 　　他刚刚已经迈出了脚步，差点就走出了别墅的大门，离“失踪”只有半步之遥。 　　见他满脸冷汗，顾怀谣想了想，安慰道：“没事，只是凭空消失而已，又不是当场抹杀，场面还是挺温和的。” 　　“……” 　　李继权不由地顺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血光漫天的场景，脸色更青了。 　　你还不如不安慰。 　　“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苏坡手插在兜里，缓步走到了顾怀谣身边。 　　顾怀谣仿佛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试探：“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 　　而后，顾怀谣又转身对李继权道：“昨天下午五点到今天早上九点，一共十六个小时加班，正好折合两个工作日的时长，说好了要给我补休的喔。” 　　李继权：“……” 　　苏坡：“……” 　　温槿礼：“……” 　　还可以这样？学会了。 　　—— 　　说话间，门外起了风，雨后泥土的气息洗去了屋内的阴霾，众人不由地看向门口。 　　一道银色的光从门外直愣愣地冲了进来，扑向了苏坡。 　　苏坡看着扑进怀里的秃毛鸟，目瞪口呆：“银羽？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毛……毛都掉光了？一根不留？” 　　银鸟呜咽着往他衣服里钻，一副没脸见人了的样子。 　　顾怀谣抬眼看去。 　　苏坡说的竟然一点都没夸张——原本银光闪闪的尾羽全部消失不见，连翅膀上和脑袋上的绒毛都没剩，比起鸟来，更像是一只被拔了毛的鸡。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凶宅周围竟然有专门拔毛的怪物？”温槿礼也惊诧道。 　　银鸟闻言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场景，身形一颤，哀叫一声，钻回了卡片里。 　　“它说，一个可怕的男人，在它飞出去不久后，忽然出现在它面前，轻描淡写地一伸手，就抓住了它，而它毫无反抗之力。”苏坡说着，神色终于凝重起来。 　　淡淡的雪竹气息从屋外传来，顾怀谣动作一顿，想起之前银羽在自己面前示好，留下了一根最闪亮羽毛的场景，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 　　又惹事。 　　这么一想，昨晚在自己恐吓过别墅里的鬼怪之后，还有人失踪，恐怕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这凶宅周边的恶意并不算太浓，按道理来说不会有那样实力的怪物才对。”苏坡皱眉道。 　　他向来游刃有余，此刻却终于感受到了超出掌控的不安：“不能再拖下去了，得主动出击，速战速决！” 　　顾怀谣欣然起身。 　　正好，她也需要去“教导”一下某些人，什么叫做“不惹事”。 　　—— 　　迈出大门，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身后的别墅明明近在咫尺，却给人一种逐渐远去的错觉。 　　石板路上，苏坡领路，娃娃脸的少年断后。 　　火狮则在队伍中间，试图不动声色地往顾怀谣身边贴贴。 　　“源头在山上。”苏坡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向了山巅。 　　那里阴云密布，随时酝酿着一场大雨。 　　“六个学生已经失踪一整天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李继权神色凝重：“还有昨晚失踪了的那两个人，以及刚刚在门口消失的……” 　　他话音未落，一阵阴风挑衅似的扫过，树叶“沙沙”作响。 　　暗处的阴影悄然拂过，下一刻，路边的树藤飞舞起来，自上而下，猛地砸在地上，将队伍切割得四分五裂。 　　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空气黏稠得像是沼泽，火狮身上的火光也被压制得黯淡下去。 　　苏坡立即合掌，各色的卡片霎时泛出鎏金般的光彩，短暂地击散了阴气。 　　然而，就这么片刻的工夫，人群中已经又消失了三人，顾怀谣也失去了踪影。 　　—— 　　“消失”了的顾怀谣闲庭信步地朝山巅走去。 　　槐山上弥漫的阴气畏惧着她的气息，就连方才的袭击，也是单单避开了她一个人。 　　不过她并不“领情”。 　　借阴气的遮挡脱离队伍后，便无情地将其挥散，“残骸”丢在一旁，被落叶吞噬。 　　挥手间，身后空无一人的凶宅燃起了大火，木头燃烧时的脆响在山间回荡。 　　片刻之后，顾怀谣站在了山巅的阴影中。 　　不远处便是恶意的源头，层层叠叠的藤蔓将“核心”包裹在最深处，隐约可以看见异世的裂缝。 　　果然，是时空裂缝带来的影响，让事件升级了。 　　然而，顾怀谣神色淡淡，并没有出手解决的意思。 　　她懒懒地站在一旁，对虚空的方向道：“我不是说过‘别惹事’吗？” 第18章 　　◎九尾白狐和金翅大鹏？萨摩耶和鹦鹉。◎ 　　顾怀谣话音刚落，少年便现了身。 　　他指尖微动，缠绕的树藤散开，露出昏迷在其后的失踪人员。 　　除了最初的六个大学生，其他人都在。 　　顾怀谣目光淡淡扫过，停留在唯一一个被梦魇魇住、连昏睡都不安稳、面色惨白的邹明身上：“他惹你了？” 　　少年冷冷地瞥了邹明一眼：“我听见他对你出言不逊，还试图操控鬼怪袭击你。” 　　如果不是顾忌着那句“别惹事”，可能昨晚发生的就不是失踪而是惨死了。 　　不过，就算留下了性命，这场梦魇的心理阴影也足够折磨他不短的时日。 　　顾怀谣不置可否：“那那只银鸟呢？” 　　“……” 　　少年神色僵硬了一瞬，而后心虚似的别开了视线：“它碍眼。” 　　“之前你也试图拔过小金的毛。”顾怀谣道。 　　少年：“……” 　　“还有当年，总是把小纸人压在石头底下。”顾怀谣又道。 　　少年：“……” 　　沉默片刻，少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侧传来的动静打断了。 　　苏坡沿着山路一路跑了上来，停下的时候还气息微喘。 　　“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也失踪了！”见顾怀谣毫发无损，苏坡不由地松了口气。 　　然而，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他便看见了顾怀谣对面的少年。 　　少年装束奇特，神情“怪异”，实力更是一眼看不透。 　　苏坡皱眉，警惕地朝顾怀谣身前站了站：“你是什么人？” 　　少年见状眯了眯眼，神色不虞。 　　苏坡忌惮于少年莫测的实力，少年则是顾忌到顾怀谣“别惹事”的吩咐，一时间，谁也不敢先动手。 　　于是，等李继权好不容易爬上山头，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沉默对峙”的场面。 　　看穿着，那个陌生的少年好像又是修仙界穿过来的。 　　李继权终于忍不住吐槽：“你们修仙界是漏了个洞吗？怎么又来？！” 　　—— 　　失踪的人都找了回来，苏坡尝试了好几种办法，才终于将邹明从梦魇中唤醒。 　　醒来的那一刻，邹明一个仰卧起坐，“垂死病中惊坐起”，正好与顾怀谣对上了视线。 　　没等顾怀谣说些什么，他便身子一软，又晕了过去。 　　看来是真的留下了心理阴影。 　　正巧住在邹明隔壁的男人见状走上了前来，犹豫道：“那个……其实昨晚我听见他在房间里……说了些不太好的话，关于你的。” 　　黎樾也不知何时走到了顾怀谣身边：“这人心比天高、睚眦必报，上次在你面前出了丑，后来又被传出去一些话，可能会迁怒于你，对你不利。” 　　“谢谢提醒。”若不是他心术不正，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境地。 　　经历了这场梦魇，恐怕以后连见都不敢再见我了。顾怀谣不在意地笑了笑。 　　“那也是你的熟人？”李继权擦了擦爬山时流的汗，走到了顾怀谣身边。 　　他努了努下巴，朝顾怀谣示意不远处的少年：“你在修仙界人缘还挺好的？” 　　少年长身玉立，对周遭的一切都毫不在意，目光只在顾怀谣身边流转。 　　“算是吧。”顾怀谣勉强点头。 　　“那这次的这位又和你是什么关系？”李继权又问。 　　“……” 　　顾怀谣稍稍沉吟：“这很难描述。” 　　——按照顾怀谣穿越前的原本剧情，这是将在成长过程中，杀了她证道的升级流龙傲天男主。 　　但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顾怀谣穿越的时间线早了一百年，以至于她修为达到巅峰时，龙傲天男主的剧情才进展到“莫欺少年穷”的部分。 　　于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把被族人追杀的龙傲天男主捡了回去，放养在她隐世的雪山上。 　　从此，龙傲天男主彻底跑偏。 　　—— 　　“这次的核心有点古怪。”苏坡试探着朝恶意的源头伸手。 　　包裹着核心的藤蔓不安地涌动，幽幽蓝光从罅隙中逸散出来，给人一种神秘而危险的感觉。 　　古怪是当然的，因为这不是执念汇聚而成的魇阵，而是两个世界间被打破的通道。 　　如果不及时合上，恐怕“灵气复苏”的进度又要上升一大截。 　　想到这些，顾怀谣抬眸看向了“始作俑者”，从修仙界破空追来的少年闻述远。 　　意思很明确——你惹出来的麻烦，自己处理。 　　闻述远于是从暗处走了出来，褪去无害的伪装之后，少年气势凛然。 　　他凝神目视那片幽光，抬手一握，时空裂缝不堪重负地向内坍缩。 　　霎时间，藤蔓无序地乱舞，却又在下一刻，被寒气冻在了原地。 　　苏坡离得最近，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嘶，这位兄弟，不要无差别攻击啊。” 　　闻述远置若罔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坡甚至还觉得寒气在变本加厉地往骨子里钻。 　　相比之下，顾怀谣所在的那一侧树荫里，微凉的气息一扫而过，将雨后的潮湿洗净，沁人心脾。 　　毫不掩饰的差别对待。 　　“……” 　　时空裂缝逐渐坍缩，恶意的源头中断，又轻而易举地被净化。 　　“总算搞定了！这下可以回去了吧！”角落里的温槿礼见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看你也不怎么害怕的样子，怎么这么急着回去？”李继权疑惑。 　　温槿礼礼貌地笑了笑：“因为手机没电了。” 　　李继权：“……” 　　苏坡抖了抖外套上结的一层寒霜，提醒道：“还没找到那六个学生呢。” 　　“失踪的人都被转移到了这里，但为什么没有那六个学生？是因为我们来晚了一天？”提起正事，李继权神色严肃起来。 　　顾怀谣抬头望向了天际。 　　数息之后，天边出现了一道身影，几日未见的封修御剑而来，落在了众人面前。 　　封修目不斜视地走到顾怀谣对面：“我昨日在山上晨练，捡到了六个人，该怎么处理？” 　　“……” 　　—— 　　分局匆忙另调了一辆车去封修暂住的茯华山民宿接人。 　　两座山的确靠得极近，六人慌忙之间跑错路也是另一种幸运。 　　不过…… 　　回到分局后，顾怀谣看着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闻述远：“你不想回去？” 　　闻述远点头，他微微垂眸，像是即将被无情抛弃的狗狗，和方才手握时空裂缝的强势相比判若两人。 　　顾怀谣无动于衷，拿出让小白准备好的材料：“那就签‘卖身契’吧。” 　　“……” 　　片刻之后，顾怀谣给他申请了一个挂在工作室名下的账号：“适应适应现代生活，无聊就去接单，别惹事。” 　　“不然就把你扔回去。” 　　—— 　　“你家里方便养动物吗？”刚安排好闻述远，苏坡就找了过来。 　　“银羽现在的情况，总是躲在卡片里不好恢复，暂住的酒店里也不方便养鸟……” 　　见顾怀谣没有立刻回绝，苏坡眼睛亮了亮，继续道：“它不烦人的，不会弄脏家里，也不占地方，养在阳台就可以！” 　　顾怀谣想了想，真诚道：“你不怕它被欺负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啊？哦，你家里养了别的动物？没事没事，银羽好歹也不是凡鸟，谁能欺负得了它？”苏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好奇道，“你养的是什么？” 　　九尾白狐和金翅大鹏。 　　顾怀谣沉默了一瞬：“萨摩耶和鹦鹉。” 　　“鹦鹉？会说话吗？正好我们等会儿一起回去，我还能帮你训一训鸟！我是驯兽师来着。” 　　顾怀谣：“……” 　　闻述远：“……” 　　“阿嚏！”正在家里打理羽毛的小金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第19章 　　◎不仅被狗鄙视，还被鸟骂了。◎ 　　下班前，顾怀谣给小白发了条消息。 　　因此，推开家门时，小白尽职尽责地扮演了一只热情的萨摩耶。 　　顾怀谣看着正不太熟练地摇着尾巴的小白，怜爱地俯身抱了抱它。 　　“收拾得好整齐！”苏坡惊叹，“它不拆家的吗？好乖！” 　　顾怀谣：“……” 　　不仅不拆家，甚至家都是他收拾的。 　　“说起来，它嘴是不是有点长？看起来像狐狸一样，”苏坡蹲下了身，近距离打量着小白，手掌摊开朝上，“乖，来握手。” 　　“噗——”阳台的小金没绷住笑出了声，低头喝水掩饰失态。 　　小白瞥了阳台一眼，而后一动不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苏坡。 　　苏坡：“……” 　　身为驯兽师，第一次被狗鄙视，感觉有点微妙。 　　好在，顾怀谣及时开口解救了尴尬对视的一人一“狗”：“阳台有多余的架子，把银羽放出来吧。” 　　苏坡点了点头，取出泛着银灰色光彩的卡片，闭目凝神，再睁眼时，一团秃毛鸟出现在了掌心。 　　秃毛鸟银羽乍然被唤了出来，眼神还有点呆滞，茫然地左右看看，目光落在了顾怀谣身上。 　　顾怀谣身上似乎有种奇特的气息，让它潜意识里想要靠近。 　　然而，银羽刚扑腾起翅膀，就被小白无情地伸爪拍在了地上。 　　银羽：“……” 　　它堂堂一只灵鸟，竟然被狗给欺负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银羽扑腾着起身，仰头一声清越的鸟鸣，气宇轩昂，换来的却是小白的又一巴掌。 　　“……QAQ？” 　　银羽仰倒在地上，脑袋有点懵。 　　它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目光冰冷的小白。 　　确实是萨摩耶的外表没有错，但是……它怎么好像感受到了一丝来自上古狐族的威压？ 　　银羽身形一僵，安详地躺在了地上。 　　顾怀谣见状俯身薅了一把狗头：“别欺负它。” 　　小白于是移开目光，继续敬业地扮演一只憨憨的萨摩耶，朝顾怀谣摇了摇尾巴。 　　苏坡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银羽，又看了看正无辜地朝顾怀谣摇尾巴的小白，陷入了沉默。 　　—— 　　拎着秃毛鸟来到了阳台，已经收敛了金色尾羽的小金抖了抖翅膀，居高临下地盯着侵入地盘的外人。 　　苏坡毫无防备地朝它一笑，随口道：“会说话吗？” 　　小金白了他一眼，冷冷道：“白痴。” 　　“……” 　　不仅被狗鄙视，还被鸟骂了，双重连击之下，苏坡神色复杂。 　　另一边，来到新环境的银羽试探着扑腾了一下翅膀，跃上架子。 　　小金见状抬眸，微微眯起眼，有如实质的目光凝在了银羽身上。 　　银羽身形一颤，瑟缩着退后半步，眼神惊恐。 　　是错觉吗？它竟然感受到了一股完完全全的血脉压制力？！ 　　这家里都是些什么？！ 　　银羽正想转身朝苏坡说些什么，顾怀谣若无其事地伸手抚在了它脑袋上：“乖。”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银羽霎时间动作一顿，乖乖地闭上嘴，把自己团成了小小的一团。 　　好可怕。 　　QAQ。 　　—— 　　最后，试图与小金再次对话的苏坡被小金毫不留情地挥舞翅膀拍出了家门，银羽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 　　“那银羽就暂时交给你，麻烦了！”苏坡护着脑袋，总觉得小金的力气有点不同寻常的大。 　　“没事，放心，从来没有被我养死的小动物。”顾怀谣拎着小金的翅膀，把它抓了回来。 　　落在顾怀谣手上的一瞬间，小金安分下来，一动不动任人宰割。 　　送走了苏坡，小白恢复了九尾白狐的外表，身形缩小了一圈，合在一起的九条尾巴也自在地散开。 　　小金露出了藏起来的金色尾羽，拱着脑袋在顾怀谣手心蹭蹭。 　　顾怀谣拿起桌上的杯子，解救了被迫成为杯垫的小纸人。 　　小纸人舒展了一下身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阳台角落里的银羽：“……” 　　目瞪口呆。 　　顾怀谣拨开撒娇的小金，走到了银羽面前。 　　刚来到一个新环境，又是“羊入虎口”般的新环境，银羽睁大了圆滚滚的小眼睛，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降低存在感。 　　苏坡离开后，小金不再收敛气息，无意识散发的威压让银羽忍不住瑟瑟发抖。 　　顾怀谣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刚长出的一层细小绒毛手感很是奇妙，温热的触感让人心情愉悦。 　　“本来没想收留你的。不过一想，拔了你毛的那人也是我当初捡回来的，改天让他跟你赔罪。”顾怀谣捏了捏银羽的肚子，肉乎乎的，甚是可爱。 　　银羽闻言眼神惊恐。呜咽一声，把脑袋埋进了翅膀。 　　—— 　　槐山凶宅的事件彻底结束，最后报道出来的是“学生探险古宅迷路，热心民众路过相救。” 　　至于被大火烧尽的凶宅，则是归咎于了“雷雨引发的山火”。 　　正好是周末，顾怀谣又强行赚了两天的额外假期，凑了个四天连休，于是打算下午回家看看。 　　路上，手机收到了入账短信，点开一看，工作室的账户上收到了一笔款项，备注是前一天晚上的一件S级事件，ID则是她昨天随便给闻述远创的账号。 　　“……” 　　这才过去一个晚上，就适应明白了？ 　　不等顾怀谣惊讶，又一道短信送到，竟然是入账二连击。 　　对比一下好些天过去依旧不太会用手机软件的大师兄，第一天晚上就接连完成两单S级事件的这位“员工”真的好模范，好自觉。 　　顺便，躺着收钱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由于提前说过周末会回来，到家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水果零食。 　　“回来了？” 　　母亲笑容满面地在厨房切水果，父亲则是在客厅跟扫地机器人大眼瞪小眼，时刻准备着把这不太聪明的东西从角落里解救出来。 　　温馨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来之前观海苑的事件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这就好。顾怀谣不免松了口气。 　　“最近外面有点不太平，你一个人住可要小心点，也别加班走夜路，不行就让你表弟去接你，他那大学就在你们单位旁边。”母亲的声音温柔舒缓，说着，将切好的水果摆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嗯。”顾怀谣应了一声，想起了她那个天天在朋友圈晒游戏截图、满脸写着不靠谱的表弟，“他怎么还没毕业？” 　　“好像说是不想工作，就保研了。”母亲想了想，说道。 　　顾怀谣闻言更惊讶了：“就他那样，也能保研？” 　　保电竞专业吗？ 　　“之前他们学校出了点小事故，被波及到的几个学生都保研了，他就是其中之一。”父亲解释道。 　　“是啊，也不知道该说他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母亲笑道。 　　顾怀谣：“……” 　　正说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因为社交聊天软件的普及，熟人都不太会通过电话号码联系她。 　　顾怀谣慢悠悠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点了绿色的接通按键。 　　“咦？竟然打通了？是打通了没错吧？”对面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有点耳熟。 　　“姐？是你吗？你说句话？到底打通了没啊？” 　　杂音有点重，这话听起来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顾怀谣看了眼手机号码，尾号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她那不太靠谱的表弟。 　　“怎么了？”顾怀谣不冷不淡道。 　　对面停顿了一瞬，而后欢呼起来：“天呐！坚持不懈果然有回报！终于有一个电话打通了！” 　　“姐，我跟你说，我这边发生了一件非常不科学的事！” 　　不等顾怀谣有所回应，表弟自顾自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今天不是周六嘛，我跟朋友出来玩，吃完饭正好看到一个新开的密室逃脱，微恐主题，活动价三折！于是我们……” 　　这表弟什么都好，就是讲起话来有个毛病，凡事都要从开头说起，不分主次、不分详略，事无巨细。 　　顾怀谣听了两句就耐心告罄，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讲重点。” 　　“哦，就是，我们好像遇到了灵异事件，被困在密室里了。” 　　表弟想了想，补充道：“里面信号有问题，我花了半个小时，顺着手机通讯录一个个往下打电话，终于在你这边打通了！姐，你手机也太厉害了吧！怎么做到的？” 　　顾怀谣：“……” 　　遇上灵异事件后，花了半个小时在那尝试打电话，也是个人才。 　　“怎么了？我好像听见了你表弟余皓的声音？他在跟你打电话？”母亲看向顾怀谣。 　　“嗯，他有点事找我，”顾怀谣起身，“那我下次再回来吃饭。” 　　—— 　　走出了楼道，顾怀谣寻了一处安静无人的地方。 　　手机对面，余皓还在喋喋不休地给她分析“为什么他判断这是灵异事件”，顾怀谣开口打断了他：“你现在在哪？” 　　“哦，悦茂大厦的十三楼还是十四楼来着，”余皓回忆了一下，“我们是两个人过来的，但这是八人场，所以跟六个人拼了团才进来。” 　　“这场地还挺大，是那种冥婚主题，我现在一个人躲在稻草堆里。” 　　“其实不瞒你说，我之前保研的那次，也是碰到了灵异事件，但那次我是全程睡过去的，醒来还以为是在做梦。” 　　“诶，对了，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也遇到过灵异事件？那你打算怎么捞我啊？” 　　顾怀谣在地图上找到了他说的悦茂大厦，语气凉凉：“你再这么多话，就困在里面过夜吧。”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周日零点入v三更，感谢支持！ 　　惯例开个订阅的小抽奖~ 　　可以看下专栏里的预收喔，好纠结下本写哪个>。< 　　（都好想写x） 第20章 　　◎密室逃脱？◎ 　　手机对面的余皓闻言一声哀嚎：“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花了一个小时, 只有你的电话能打通！” 　　顾怀谣将听筒挪远了一点：“你这么大声，不怕吸引到奇怪的东西？” 　　余皓噤声片刻，而后是又一番鬼哭狼嚎：“卧槽卧槽！真的来了！啊啊啊！鬼啊！” 　　杂音变得更重了, 顾怀谣挂断了电话, 神识一瞬间覆盖出去, 选定了位置。 　　下一刻, 顾怀谣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厦的长廊里。 　　整层楼都已经脱离了现世，其余房间门窗紧闭，空无一人, 但都贴上了红白的喜字。 　　长廊上阴气弥漫，尘埃漫天, 在本就黯淡的光线下显得雾蒙蒙的。 　　遥远的尽头处是一扇半开半合的窗，白色的窗帘在微风中荡漾。 　　电梯间的示意图上标明了每个门牌号的方位，余皓所说的“密室”就在长廊的尽头。 　　顾怀谣朝前走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领域里回响。 　　走廊尽头的门大开着，里面黑黢黢什么也看不见。 　　门口招迎的纸扎小人抹着圆圆的腮红, 眯着眼, 笑容诡异。 　　想到此刻可能在和鬼怪玩“追逐战”的不靠谱表弟, 顾怀谣没再停留, 径直迈进了黑暗。 　　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膜，从现代大厦一步迈进了空旷的庭院, 空气中可以闻见淡淡的香烛气息，墙边挂着灯笼，灯光昏暗。 　　身后，来时的路已经消失。 　　顾怀谣环视四周, 如余皓所说, 这里的场地确实大得不自然。 　　庭院中有凌乱的血迹, 往里是一片水池，边上一个四方亭，亭子里有些胡乱摆放的纸笔，应该是他们解谜时留下的痕迹。 　　左、右两边的房间门窗紧闭，只有正前方的门被打开了，可以望见深处的内院。 　　整片区域静悄悄的，顾怀谣猜测，余皓要么是被吓晕了，要么就是被堵住了嘴——不然不可能这么安静。 　　目光在血迹上停留了片刻，顾怀谣看了眼左右两边的厢房，而后朝正前方走去。 　　刚迈过门槛，迎面看见的便是两个扎着冲天辫的纸扎人，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嘴巴咧得有点大，唇上像是涂了鲜血。 　　见有人进来，两个纸人眼珠子骨碌一转，朝顾怀谣伸出了手：“宾客入场，需付礼金。” 　　象征性地等待了几秒后，两个纸人像是知道对方肯定拿不出礼金，舔了舔鲜红的嘴唇，笑容更加诡异，一唱一和道： 　　“没有礼金，不是宾客。” 　　“不是宾客，就是祭品。” 　　说罢，两个纸人后仰着张开嘴，张到近乎有半张脸那么大。 　　顾怀谣岿然不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它们。 　　不过片刻，两个纸人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呛咳着跌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顾怀谣：“你……你身上为何、为何没有凡人的‘精气’？” 　　顾怀谣闻言笑了笑，轻描淡写地一伸手，整片庭院中的邪气都汇聚在了她掌心，而后无声地燃烧起来。 　　纸人惊恐地后退，可还是被火光沾染，烧成了灰烬。 　　顾怀谣越过地上两摊纸灰，朝里走去，正厅中摆了香烛绸缎，一半红，一半白。 　　也许是看到了她在门口的作为，正厅两侧侍立着的纸人闭目低头，不敢触霉头。 　　四处都没有余皓的踪影，顾怀谣稍一思索，目光落向了正厅中央的棺材。 　　走近棺材的那一刻，两侧的纸人倏然睁开了眼，定神看向顾怀谣。 　　顾怀谣不为所动，信手一挥，无形的风掀开了棺材盖。 　　果然，余皓一身红衣，正昏睡在里面。 　　“……” 　　顾怀谣敲了敲棺材，木板震动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余皓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怎、怎么回事？我是死了吗？”余皓眼神茫然，直到抬头看见了面前的顾怀谣，才缓缓聚焦。 　　“那倒没有，只是提前体验了一下合葬的感觉吧。”顾怀谣道。 　　余皓懵了一瞬：“合葬？” 　　他缓缓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棺材里，而身边……身穿嫁衣的女人闭着眼、没有呼吸、没有动作，却面朝着他，仿佛在笑。 　　余皓霎时眼前一黑，一蹦而起，吓出了女高音：“啊啊啊——！” 　　—— 　　“所以你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在棺材里？还穿着这身？” 　　等余皓从棺材里爬出来，盖上了棺材盖，又稍稍平复了心情，顾怀谣终于问道。 　　“哦，这个嘛……”余皓长叹一口气，又开始了他滔滔不绝的从头叙述，“我一开始是躲在稻草堆里跟你打电话的，然后你也听见了，有东西发现了我。” 　　“我被追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最后冲进了那边的大门，有两个纸人拦住了我。” 　　“那两个纸人问我要礼金，我哪有那种东西？现在都是扫码支付了，它们手上都不印个收款码。” 　　“然后它们就笑，说什么不是宾客就是祭品。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啊，这要是真变成了祭品，那不是死路一条？” 　　“所以，我灵机一动，就跟它们说，不对啊，还可以是新郎。” 　　余皓神色坦然：“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顾怀谣：“……” 　　“哎对了，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余皓把一身红衣扒拉下来，露出了里面的文化衫——上书“另辟蹊径”四个大字，倒是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他“灵机一动”跑去和女鬼合葬的行为。 　　顾怀谣懒懒地看着他：“你不是猜到了？” 　　“嘶，所以说是真的？那段时间我总觉得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前不久，我亲身经历了一点灵异事件，才知道……”余皓话音顿了顿，欲言又止。 　　若不是心里有所猜测，也不会没头没尾地在电话里向她求救。 　　顾怀谣无所谓地笑了笑。 　　她并不在意这些，也懒得刻意欺骗，有所隐瞒只是为了避免麻烦而已。 　　“走吧，其他人应该在外院的厢房里。”顾怀谣说着，朝门外走去。 　　—— 　　“刚刚那惨叫声……是被追的那个男生吧？”女生抱膝缩在角落里，犹豫着开口。 　　厢房里没有点灯，他们怕光亮会引来未知的东西，于是只能借由窗纸透过的一点微光视物。 　　一片沉默，厢房里的另外两个男人都没有回应她，两人面色凝重、难掩恐惧。 　　“还有小妍和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那个女生……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一道声音粗鲁地打断了她：“谁知道那是人是鬼？你管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干嘛？” 　　男人烦躁地来回走动，想来如果不是顾忌着动静太大可能会引来鬼怪，肯定会把手边的东西都砸一砸发泄。 　　女生不敢顶撞，闭上了嘴，又朝角落里缩了缩。 　　一开始，他们一共八个人进来，刚破解完第一关的门锁，就忽然引发了“追逐战”。 　　八个人四散而逃，他们三人躲进了左边的厢房，还有三人躲进了右边的厢房。 　　只有那个叫余皓的、和另一个女生小妍比较倒霉，被追得死死的，连往旁边跑的机会都没有。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把这场游戏当真，还有相熟的同伴起哄，试图帮忙吸引一下注意力。 　　直到小妍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等她叫停，追在身后的“鬼怪”猛地张开巨口，往她身上扑去。 　　血流了一地，女生愣愣地睁大了眼，朝同伴伸手。 　　然而，无人上前相救，两侧的厢房都不约而同地关上了门，死死锁住。 　　只有和她一样倒霉被紧追的余皓冲上前来，撞开了扑在她身上的怪物。 　　怪物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半个身子浸到了水池里，纸做的身躯被泡软，动弹不得。 　　女生捂着伤口起身，在余皓的呼喊下拼命朝两侧的厢房跑去。 　　然而，无论她如何哭喊祈求，都没有一间厢房开门。 　　无人相救，那便只能自救。 　　女生收起眼泪，眼神沉凝下来，草草将伤口扎起，跑到角落里拿起了锄头。 　　锄头有点重，她力气小又受了伤，拿得不太稳，只能在地上拖着。 　　然而，对付行动笨拙的纸人怪物来说，已经足够。 　　小妍看准时机，用尽全力一抡，锄头贴着地扫了过去，跑在前面的余皓一跃而过，追在后面的纸人却是避之不及，被绊倒在地。 　　得了喘息时机，余皓接过小妍手中的锄头，打高尔夫似的一挥，把倒在地上的纸人挑到了水池里。 　　眼前的危机解除，可两人都没有再去敲门归队的打算，各自找位置躲了起来。 　　余皓躲在稻草堆里，看向了手腕上的智能手表。 　　然而，报警电话打不通，救护车和火警也都不行，他们像是被隔绝到了另一个空间。 　　余皓不死心，坚持不懈地使用穷举法，直到打通了顾怀谣的电话。 　　—— 　　外院的景象还是和刚进来时差不多，地上的血迹干涸后显出了暗红色。 　　两侧厢房的门依旧紧闭，杂物间里倒是传来了翻找东西的声音，一个手臂受伤的女生正在门口望风。 　　“有人出来了！”女生听到脚步声，朝屋里提醒。 　　“是刚刚那种纸人吗？”杂物间里的男生举着一个钉耙，跑了出来，“我在里面找到个木盆，等会儿我牵制住，你直接泼水！” 　　于是，顾怀谣和余皓一前一后迈过门槛，迎面而来的便是一盆带着草木腥气的池水。 　　顾怀谣眼也不眨，微微一侧身，滴水不沾地避开。 　　而余皓就没有这么快的反应了，结结实实地被泼了一身。 　　与此同时，男生闭着眼吼叫，手中钉耙自上而下地砸下—— 　　眼看余皓就要受此无妄之灾，顾怀谣终于无奈伸手，挑了没被池水打湿的地方——拽着余皓的头发往后一扯，钉耙擦身而过，余皓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呀疼疼疼！我是不是被薅秃了？头皮要掉了！”余皓顾不上别的，吸着气揉起了自己的脑袋。 　　“皓儿？是你？你没死？”握着钉耙的男生闻言睁开了眼，惊讶道。 　　余皓白了他一眼：“这不差点被你砸死？” 　　“啊哈哈，我以为是纸人……”男生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余皓站起身，拎了拎身上湿透的衣服，直接开始翻旧账：“你不够意思啊兄弟，刚刚我被追的时候都不出来帮忙。” 　　“我的我的！”男生也不强行给自己开脱，“一开始以为就是追逐战环节，没想那么多，跑到房间里才发现不对劲，想出去帮忙的，但是……” 　　男生皱起眉头，眼神厌恶地看了眼右边的厢房：“……跟我一起跑到右边的是一对小情侣，他们看我想开门，男的一把把我按倒，女的去锁了门。” 　　“还威胁我说，想找死别拉着他们一起，他可以直接送我一程。” 　　手臂受伤的女生闻言先是一怔，而后神色有些古怪：“他们是这么说的？” 　　“啊对，你们六个是认识的，”男生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瞬间，认真道，“还是赶紧绝交吧，你后来敲门的时候……” 　　“……那个男的眼神特别可怕，还笑了，像是巴不得你死在门口一样。” 第21章 　　◎他们队伍里有个深不可测的“场外支援”。◎ 　　说话间, 右侧厢房的门打开了。 　　一男一女神色如常地走上前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提出合作。 　　“我们探索了右边的房间，发现一点线索, 可以互换。”男人站定在一米远的位置, 平静开口。 　　见无人回应, 男人微微昂起头, 继续道：“你们是在计较刚才没有开门的事？那种情况，自保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又不是圣人。” 　　“不过你们要是实在放不下, 我们也可以道歉，这样行了吧？” 　　余皓闻言故作疑惑地嗅了嗅：“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一股绿茶味？” 　　他身边拿着钉耙的男生摇了摇头：“我感觉像是PUA的味道。” 　　男人眼中闪过一瞬间的阴沉, 很快又掩饰住，强作镇静：“在这种地方，人多总比人少安全, 能理性一点，不要感情用事吗？你们这样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小妍闻言冷笑, 看了眼庭院中干涸的血迹：“我倒是没看出来人多哪里比人少安全了。” 　　见几人如此“不识相”, 男人索性撕开了伪装, 原形毕露：“那有什么办法？如果你还是我女朋友, 我当然会想办法救你，至于现在嘛……” 　　男人搂了搂身边的女生, 眼里竟流露出了点畅快的意思。 　　小妍见状轻蔑一笑：“我该庆幸早就看清楚了你是什么样的东西。你们几个人合伙把我哄骗来聚会，就是为了炫耀这个？” 　　说罢，小妍懒得再听他多言，泾渭分明地走到了顾怀谣和余皓几人身边。 　　“你们这是摆明不肯合作的意思了？”男人眯起眼, 凶狠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 “可要想清楚了, 为了她的私人恩怨，在这种动辄丧命的地方冒更大的风险，值得吗？” 　　到这种地步还不忘挑拨离间，实在是…… 　　顾怀谣开口打断了他的表演：“能把‘求合作’用这种态度说出来，是该说你认不清自己地位呢，还是该夸你软饭硬吃的本事呢？” 　　“你说什么？！”男人怒道。 　　顾怀谣并不理会他的无能狂怒，看向了他身边的女生：“正常人都不会在垃圾堆里捡男朋友，除非你也是同样的货色。” 　　男人气势汹汹地想要上前，余皓身边的男生把手中的钉耙往地上一跺，丝毫不露怯。 　　“你们有种！走着瞧吧！”男人忌惮着收回了脚步，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转身朝左侧的厢房走去，寻找另几个同伴。 　　顾怀谣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浅浅一笑，她指尖微动，远在正厅里的两个纸人眉心没入一点暗芒，向前迈出了脚步。 　　—— 　　“这位是我姐，这个是我好兄弟周祺。”余皓介绍道。 　　周祺笑着打了个招呼，而后奇怪道：“我们进来之后通道不就关闭了吗？怎么……” 　　余皓含糊道：“谁知道呢？这个地方的存在本来就不科学，发生点不科学的事情也正常吧。” 　　而后，余皓期待地看向顾怀谣：“姐，你要直接带我们出去吗？” 　　顾怀谣抬眸：“不继续玩了？” 　　余皓神色先是一僵，而后真诚道：“玩还是有点想玩的，但是……我不敢。” 　　“连棺材都睡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顾怀谣奇道。 　　“什么？睡棺材？”周祺惊讶。 　　“……别提了！”一想到棺材里那个朝他笑的女人，余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这么一想，最惊悚的部分都被他经历过了，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再说，他们现在队伍里还有个深不可测的“场外支援”。 　　“不管了！来都来了，不把结局走一遍晚上肯定睡不着。”余皓忽然下定了决心。 　　顾怀谣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挺好奇这个故事的走向和结局。” 　　余皓：“……” 　　说了那么多，其实是你自己想玩吧？ 　　—— 　　右侧厢房被那对男女探索过了，应该不会剩下什么线索，左边厢房又全是人，不方便进去。 　　余皓想了想，决定直接跳过外院的关卡，去内院搜索。 　　“这里原本有两个纸人的，”余皓开始思索，“当时我手里没有‘礼金’，所以差点走向了BE剧情。” 　　“那么按照正常的流程，就应该是在外院搜寻到‘礼金’，然后以宾客的身份进入内院。” 　　余皓抬头看向内院两侧的房间：“虽然我不太懂古代的婚嫁流程，但是，宾客应该是来吃席的吧？” 　　周祺点头：“有道理，我看到左边的房间里好像有酒席，去看看？” 　　几人欣然前往，钉耙拖在地上，不断地传出刺耳的动静。 　　余皓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终于忍不住回头道：“你怎么还拿着这个？当自己是猪八戒啊？” 　　周祺无辜地眨了眨眼：“不拿着点武器，我心里犯怵。” 　　余皓：“……” 　　最后，为了不制造噪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周祺换了个轻一点的烧火棍拎在手上。 　　几人走进房间时，正厅中的两个纸人正好迈过了门槛，朝外院的方向走去。 　　“这桌上的菜竟然有一半是纸做的！”余皓惊道。 　　“嘶，还真是。”周祺倒吸一口凉气，凑上前去细看。 　　“这里有个柜子，上锁了。”小妍忽然道。 　　“密码锁，这个简单，你们找线索，我来用穷举法！”余皓直接开摆。 　　顾怀谣没去掺和，独自在屋里走了一圈。 　　灯笼、绸缎、甚至蜡烛都是红白相间的，处处契合冥婚主题。然而不知为何，这间屋子里没有喜字。 　　桌上摆着宾客的名录，顾怀谣随手翻开看了眼。 　　名录前面是女方宾客，好几页的袁家人。 　　而男方宾客则只有七个墨迹未干的名字，周祺也赫然在列。 　　“这是什么？！怎么写了我们的名字？”路过的小妍正巧瞥到了名录上显眼的字迹，皱起了眉头，“不光是我们，外面那五个人的名字也在上面！” 　　正在一碟碟纸菜上寻找线索的周祺闻声凑了过来：“真的！我名字也在上面！诶？但是少了余皓的名字？” 　　顾怀谣伸手摸了摸名录中间空缺的那一行：“被抹去了。” 　　周祺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瞪大了眼：“为什么？难道……难道他已经……凉了？” 　　余皓白了他一眼：“可能是我之前进来的时候，不小心给自己改了个身份。” 　　“怎么改的？”周祺好奇心顿起。 　　余皓嘴角僵硬地抬了一下：“我跟拦在门口的纸人说，我是新郎。” 　　“……”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周祺绷不住笑出了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6。” 　　余皓：“……” 　　可不是，都跟女鬼“同棺共枕”了。 　　“啊，锁打开了！” 　　手上传来清脆的“咔哒”声，余皓下意识地一拉，密码锁掉在了地上。 　　“果然还是穷举法最靠谱。”余皓感慨。 　　“毕竟现实又不是游戏，哪有那么多的‘规律’可以破解。”周祺附和。 　　怕柜子里突然蹦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余皓侧着身子，伸长了胳膊，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拉开了柜门。 　　柜子里缠着许多杂乱的红线，红线末端挂了几个金色的小铃铛，角落里躺着一个陶瓷娃娃。 　　“这玩意有点瘆人，要拿出来看看吗？”余皓求救的目光向身后望去。 　　见无人敢动，顾怀谣放下了手中的宾客名录，走到柜子前。 　　缠乱的红线交错，陶瓷娃娃化着浓妆，穿着大红色的嫁衣，笑容恬静。 　　顾怀谣伸手，交错的红线忽然无风自动，“叮铃铃”的声音清脆而又突兀。 　　与此同时，笑容恬静的陶瓷娃娃睁开了眼，缓缓抬起头。 　　余皓离得近，又忽然与陶瓷娃娃对上了视线，吓得腿一软，扶着墙才勉强站住。 　　顾怀谣却对这装神弄鬼的场面视若无睹，面无波澜地伸手穿过红线的间隙，握住了那只陶瓷娃娃。 　　陶瓷娃娃入手冰凉，触感顺滑，做工很是精致，连嫁衣上的金线花纹都清晰可见。 　　像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如此大胆，陶瓷娃娃恬静的神色忽然变得狰狞起来，黑黢黢的眼珠转动，瞪向顾怀谣。 　　红线也一同被激怒，瞬间拉得笔直，在光线下反射出锋利的寒光，向顾怀谣的手腕绞去。 　　“小心！”余皓下意识惊叫。 　　然而，顾怀谣并没有躲闪，只是屈指轻轻在陶瓷娃娃的脑袋上弹了一下，娃娃狰狞的神色一顿，红线也静止下来。 　　“再闹就直接把你捏碎了。”顾怀谣话音淡淡。 　　“……” 　　刚刚那一下虽然看似很轻，却仿佛直接敲击在魂魄上，威慑之意明显。 　　陶瓷娃娃沉默片刻，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见到这一幕的余皓抽了抽嘴角。 　　“发生了什么？刚刚红线好像动了？”被挡住了视线的周祺不明所以地凑上前来，打量起恢复平静的柜子，以及顾怀谣手中的陶瓷娃娃。 　　顾怀谣随手将陶瓷娃娃放在了桌上，陶瓷娃娃手中的纸条飘落下来，纸上写着“生死不弃”，落款是一个“冯”。 　　余皓想起棺材里的女人，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么说，死掉的是新娘，因为生前收到过新郎‘生死不弃’的情书，所以做鬼也要逼迫新郎完成婚礼？” 　　“不止，女方宾客那么多人，男方却只有我们这些。我猜，原本就是女方有钱有权，男方孤身入赘，所以反抗不得。”小妍分析道。 　　“那我们这些人的作用是什么？为什么会成为男方的宾客？”周祺不解。 　　外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惊叫，凌乱的脚步声和重物砸在地上的沉闷声音混合在一起，听得人心里发慌。 　　片刻之后，一切安静了下来，只有规律的“咚、咚”声逐渐靠近。 　　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去，两个纸人正各扛着一个人，从外院回来，朝正厅一步步走去。 　　被抓住的两人睁大着眼，不停地挣扎，却被纸人牢牢禁锢。 　　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那两人正是方才“求合作”的一男一女。 　　“这是……”小妍望向外院的方向，果然，剩下的人都在远远目送，没有一个上前相救。 　　顾怀谣眸中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笑意：“新娘婚礼前意外亡故，心有不甘想拉新郎一起走。新郎虽无力反抗，却把心思打到了外来者身上。” 　　“——他想藏在暗处，找你们当替身。” 　　“不过……”顾怀谣话音一顿，看向了一旁的余皓，以及桌上不动声色地睁眼注视着他的陶瓷娃娃。 　　“新娘好像改变心意，看上你了。” 　　余皓：“……？” 第22章 　　◎“既然知道了故事线，就没必要在这里解谜了。”◎ 　　“不是, 她看上我什么了？”余皓心情复杂，挪动脚步离那陶瓷娃娃远了点。 　　陶瓷娃娃脸色瞬间一沉，目光追着余皓移动的方向, 宛若毒蛇一样黏腻。 　　顾怀谣：“可能是看上你‘怂得可爱’吧。” 　　余皓：“……” 　　“既然知道了故事线, 就没必要在这里解谜了。”顾怀谣懒懒地看了眼陶瓷娃娃, 兴趣淡了不少。 　　余皓闻言眼睛一亮：“姐, 你要速通了吗？” 　　顾怀谣瞥了他一眼：“拿上那个，去正厅。” 　　“拿上这个？”余皓看向笑容满面的陶瓷娃娃，面有菜色, 连连退远，“我可不敢碰她, 万一她要以身相许怎么办？” 　　本想要自告奋勇上前的周祺闻言脚步一顿，也一同退远。 　　小妍见状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桌上的空盘子, 盛着陶瓷娃娃，小跑两步追在了顾怀谣身后。 　　“……” 　　陶瓷娃娃沉下脸色, 正欲给胆敢把她当做一道菜盛起来的女生一点颜色瞧瞧, 顾怀谣稍稍回眸, 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它身上。 　　狰狞阴翳的脸色瞬间僵硬, 陶瓷娃娃讨好似的笑了一下，安静地闭上了眼。 　　—— 　　正厅里, 纸人将掳来的两人钳制着。 　　明明是纸做的身躯，却仿佛钢铁一般，无论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顾怀谣迈过门槛时，正好看见其中一个纸人将之前“求合作”的男人按住, 跪倒在棺材前。 　　男人被迫低着头, 神色惊恐, 语无伦次道：“不、不对啊！你们看、看清楚，我是男的！男的！冥婚不都是抓女的吗？那边那个才是女的啊！” 　　女生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死，我就该死吗？” 　　男人还想争论，余光却正好瞥到了走进门来的顾怀谣几人，顿时输出转移：“幸灾乐祸的来了？你们等着！就算我死了，做鬼也要拉你们一起！” 　　顾怀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太吵了。” 　　话音落毕，钳制住他的纸人伸手扼住了男人的咽喉，男人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女生见状变了脸色：“是你操控纸人去抓我们的？” 　　顾怀谣毫不避讳：“加快一点进度而已。” 　　“本想看看你们会如何应对，现在看来，都是一丘之貉，无药可救。”顾怀谣神色有些冷。 　　说罢，顾怀谣伸手拿起了盘子里的陶瓷娃娃。 　　陶瓷娃娃面露惊恐：“你要做什么？！” 　　顾怀谣没有理会，随意地往前一抛，“哗啦”一声，陶瓷娃娃碎在了男人面前。 　　碎裂的瓷片弹起，划破了男人的脸，几滴鲜血溅在了棺材板上。 　　“咚——！” 　　棺材里忽然传出一道猛烈的撞击声，男人吓得一个哆嗦，要不是纸人还禁锢着他，恐怕早就瘫坐在地上了。 　　“咚——！咚——！” 　　撞击声愈演愈烈，下一刻，棺材盖陡然被掀开，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缓缓站起。 　　顾怀谣一挥手，两个纸人眉心的暗芒微微闪动，而后松开了手，朝外走去。 　　棺材中的女子微微垂着头，新娘妆掩盖了厚厚脂粉下的死气，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而后猛地睁开了眼。 　　霎时间狂风大作，红衣女子浮空飘起，从棺材中“走”了出来。 　　她眼睛睁得有些不自然，唇边的微笑更是僵硬得诡异，低头看向了跪在棺材前，离得最近的男人。 　　男人跌坐在地上，不住后退。 　　红字女子见状，勾起了唇角，猛地俯身，以一个不正常的姿态，瞬间贴近男人的眼前。 　　惨白的面孔近在咫尺，男人吓得大叫起来，红衣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嫌弃的意味，缓缓张开口。 　　“救、救命……” 　　男人身体瞬间僵直，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绝望地目睹着自己的魂魄一点一点被吸食的画面。 　　顾怀谣漠然视之。 　　片刻之后，男人无力地仰倒在了地上，双目无神，气息全无。 　　红衣女子餍足地起身，目光落向了躲在顾怀谣身后的余皓，眼里再无看向刚才那个男人时的嫌弃，只剩下愉悦和心满意足。 　　她缓缓走上前一步，吸食了魂魄之后，惨白的面色似乎多了一抹红晕。 　　她抬起手，指节像是被拉长了一样，点上丹寇的指甲尖锐可怖。 　　角落里的女生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恐惧的压力，尖叫着朝门外跑去。 　　然而，刚跌跌撞撞跑到门边，便迎面撞上了归来的两个纸人。 　　纸人的脚步没有停顿分毫，撞在身上的女生对它们而言就像是一只渺小的飞虫，兴不起一点波澜。 　　女生倒退着被弹飞，又撞在了硬物上，浑身都疼。 　　但她此刻却已经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了，余光瞥到身后大红色的衣摆，女孩惊悚着缓缓回头，才知道自己撞上的“硬物”不是别的，正是新娘的双腿。 　　新娘低下头，朝送到嘴边的食物笑了笑。 　　“啊！不要！”女生哭喊着扑倒在顾怀谣脚边。 　　顾怀谣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让门口的纸人进来。 　　归来的不仅是两个纸人，还有一个身穿新郎服饰的男人。 　　男人像是有所忌惮，在纸人的左右夹击下不敢放肆。 　　“冯郎。”新娘似怨似叹。 　　男人只当是她指使纸人去抓了自己过来，一时间神色变幻不定，最后却停留在温柔谄媚上：“娘子对这些外来的宾客可还满意？若没有看上的，冯某再去替娘子寻新的。” 　　新娘没有回答，屋里一片寂静。 　　——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了人声：“右边这屋子里有个密道！” 　　“不行，密道里面有门，门上有锁，要找到钥匙才能走。” 　　“钥匙会在哪里？左边我翻过了，没有。” 　　“右边也没有。” 　　“那就只能在中间那屋了，但是……” 　　正厅的门一直没有关，众人看着里面的诡异场面，不敢上前。 　　余皓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以我多年打游戏的经验，这最后的通关办法肯定是揭发新郎的背叛和阴谋，让新郎新娘自相残杀，宾客拿了钥匙赶紧跑。”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余皓感受到新娘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头皮发麻，“他们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可能自相残杀不起来了。” 　　余皓的感觉还挺准，他刚说完，新郎新娘的目光就同时凝聚在了他身上，恶意满满。 　　余皓：“……” 　　“我看到钥匙了！在那边墙上挂着！”屋外忽然有人喊道，“里面的兄弟坚持一下，把鬼引开，我们去拿钥匙，右边房间有密道！到时候一起跑！” 　　话音刚落，新郎越过了纸人，和新娘一起朝余皓的方向冲去。 　　“——！” 　　余皓果断地围绕着顾怀谣，跟两人开始了“秦王绕柱走”的对决。 　　“……”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惊叹：还可以这样的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拿去钥匙！”屋外的人鼓起勇气，一拥而上冲向了挂着钥匙的墙边。 　　不知是谁先跳起，伸手摘到了古铜色的钥匙，旁边的新郎新娘瞬间转移了目标，一同朝手握钥匙的人掠去。 　　那人一声惊呼，闭着眼朝屋外冲去。 　　“关门关门！快关门！锁上！”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喊道。 　　“等会儿！我还没出去呢！别关！”先前扑倒在顾怀谣脚边的女生连忙起身大喊。 　　然而，外面的人像是没有听见，又像是故意听不见，“嘭”的一声，门在她眼前无情地关闭，她疯狂地拍打大门，却只是徒劳。 　　顾怀谣冷眼旁观了这一场闹剧。 　　“你当初锁门把同伴关在门外，现在，你的其他同伴锁门，又把你关在了门里。”余皓看向绝望拍门的女生，心情复杂。 　　“走吧。”顾怀谣目光穿过房门，落向右边厢房的位置。 　　下一刻，四人消失在原地，正厅里只剩下失去目标的新郎新娘、被关在门里的女生、以及先前被吸食魂魄的男人的尸体。 　　女生绝望地闭上了眼。 　　—— 　　走到门前才发现，右边厢房的门也被锁上了。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吧？”周祺忍不住气道。 　　“是啊，只顾着自己逃跑就算了，还动不动锁门，真就断人生路了？”余皓也皱眉道。 　　小妍一言不发，眼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他们不锁门，怎么自断后路呢？” 　　顾怀谣笑了笑，伸手一划，指尖凝聚的邪气将铜锁无情地切割开来。 　　厢房里一片狼藉，拿着钥匙跑掉的三人横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密道的门被打开了，可迎面而来的却不是生路，而是手持利器、全副武装的高大纸人。 　　见屋门被打开，纸人缓缓转身，眼神冷戾。 　　然而，几秒之后，纸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一点主动攻击的意思。 　　余皓试探着往屋里迈了一条腿。 　　纸人立刻目光一凝，向前挥刀。 　　余皓连忙缩回了腿往后跑，纸人却没有追上来，又停下了动作。 　　“它好像不能离开这间屋子。”小妍犹豫道。 　　“所以说，如果这几个人不锁门的话……”周祺看向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桌椅都被推倒，摆件也碎了一地，三人身上无数的刀口，可见当时情况的惨烈。 　　如果不锁门的话，就能很轻易地退出房间，纸人不会追击。 　　“姐你说的‘自断后路’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余皓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不知该作何想。 　　“因果相连，很有趣不是吗？”顾怀谣神色悠远。 　　下一刻，指尖落下一滴火焰，沾上木制的房屋后，瞬间蔓延开来。 　　空间震颤，火焰将一切烧成了灰烬，露出藏在深处的密道。 　　—— 　　穿过密道回到现世，密室逃脱的店铺已经被异象局封锁了，探测的仪器滴滴作响。 　　苏坡刚赶到现场，便得知，事情已经解决，被困在密室逃脱里面的人自行通关出来了。 　　“通关了？这么快？拿着攻略速通的吧？”苏坡有些惊讶，转头一看，发现了倚在墙边的顾怀谣。 　　“你该不会……就是正巧参加这次密室逃脱的其中一个吧。”苏坡走上前去。 　　顾怀谣点头：“算是吧。” 　　“那他们怎么没找你记录事件经过？” 　　一般如果有内部人员正好是经历者，那都会是事件描述的主要参考对象。 　　顾怀谣眼神示意他朝旁边看去：“有个话唠自告奋勇。” 　　那边，余皓正发挥他“凡事从头叙述、不分主次、不分详略”的本事，滔滔不绝。 　　苏坡：“……” 　　苏坡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警报声打断了他，工作人员小跑上前，神色凝重：“苏神，又有一件异常事件，能量等级比这边高一点，是SS，目前得知有十几人被困。” 　　“这么频繁？‘灵气复苏’的推测真的要应验了吗？”苏坡喃喃道。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一转头，目光落向了一旁的顾怀谣：“一起去呗？” 　　顾怀谣拒绝：“我是非战斗人员。” 　　“被困的人里面有三人是同一S级工作室的成员，通过手段向外面传达了信息。”工作人员将手中的接收器打开，收到的是一片视频。 　　视频拍摄角度很低，画面抖动，有些模糊，应该是为了隐蔽。 　　顾怀谣无所事事地瞥了一眼，正巧看见画面中，教堂的高穹顶下、彩色玻璃前，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道黑色的身影缓缓回头，俯瞰地上的受困者，面容俊朗，眼神轻蔑，像是在看一群蝼蚁。 　　低沉的声音经过音质不佳的设备处理，显得有些喑哑：“此处虽不及魔宫奢华，倒也勉强可以一住。” 　　顾怀谣：“………………” 第23章 　　◎你看看这人是你们修仙界的不？◎ 　　很快, 顾怀谣的手机上也收到了这一段视频。 　　视频经过了剪辑，专门把男人转身后说话的那段单拎了出来。 　　[李继权：你看看这人是你们修仙界的不？] 　　“……” 　　顾怀谣回了他六个点。 　　[李继权：我就知道，这种不太正常的多半就是你们修仙界的。] 　　顾怀谣无言以对。 　　随后, 李继权的电话打了过来：“听说你现在正好跟执行部的人在一起？” 　　不等顾怀谣回应, 李继权继续道：“那你也一起跟着去吧, 视频里面这人看上去不简单, 你人缘好，去协助处理一下，回头给你补休一天。” 　　说完, 李继权立刻把电话挂了，不给顾怀谣一点拒绝或是讨价还价的机会。 　　“……” 　　算了。本来也是要去一趟的。顾怀谣收起了手机。 　　—— 　　教堂在郊区, 同时作为旅游景点使用。 　　乘车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入口了。 　　槐山凶宅事件里见过的娃娃脸少年笑着打了个招呼，跟苏坡讲起了目前的情况。 　　顾怀谣则是看向了他身侧的另一个人：“你怎么也来了？” 　　温槿礼简简单单一身长裙, 戴了顶防晒的帽子，闻言笑了笑, 解释道：“李主任刚刚发了段视频给我, 问我认不认识上面的人。” 　　“我一看, 那不是三界大会时远远见到过的魔尊吗？我就回, 认识啊。” 　　“李主任二话不说，就让我到现场协助, 还说可以补休一天。” 　　“我都没来得及跟他解释，我认识人家，可人家不认识我啊，电话就直接挂断了。” 　　“后来又想了想, 来凑半天数也没什么问题, 还能倒赚半天休假, 所以就过来了。” 　　顾怀谣：“……” 　　简单的交流之后，苏坡走上前来：“之前对外联系的人除了那段视频，就联系不上了。” 　　“现在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不同SS级事件之间难度差距其实挺大的，之前也有发生过大佬折在里面的事情。” 　　“你们确定没问题吗？”虽然说的是“你们”，苏坡的目光却自始至终都只落在顾怀谣一人身上。 　　顾怀谣静静地回视。 　　“轰”地一声，教堂内传来了巨响，所有人都下意识望向了声源处。 　　“走吧。”顾怀谣平静地迈上了台阶。 　　—— 　　教堂内部，穹顶有几层楼那么高，彩色玻璃在阳光下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有一股，冰冷的味道。”娃娃脸的少年犹疑道。 　　顾怀谣看向前方，桌椅翻倒了一片，打斗痕迹明显。 　　“是刚刚在外面听到的动静吧？就算是刚刚发生过一场战斗，他们人呢？怎么一个都不在？”温槿礼左右张望。 　　正疑惑着，柱子后面探出了半个身影。 　　藏在柱子后面的人听见动静，远远地观望，不敢靠近。 　　苏坡正要走上前询问，那人却忽然一脸惊恐地看向温槿礼，转身跑远。 　　“……？” 　　温槿礼茫然不解：“是我把人吓跑了？我怎么了？” 　　“不清楚，特殊事件里一般会有一定的‘机制’，或者说是‘规则’。”苏坡皱眉道，“但我们进来以后什么都没碰，按理说不至于触发什么……” 　　话音未落，正前方的小门里走出来一个身穿长袍的男人。 　　男人神色僵硬，眉头耷拉着，脸拉得很长，一举一动之间有种“非人”的感觉。 　　随着男人的走近，苏坡不动声色地抽出卡片，藏在袖中。 　　男人却目不斜视，径直无视了苏坡，走到了温槿礼的面前，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而阴沉：“教堂内，不可戴帽。” 　　温槿礼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男人伸出了掩在长袍中的手，朝温槿礼的脖颈抓去。 　　苏坡手腕一动，袖间的卡片脱手而出，在一片锋利的寒光中，刺向男人伸出的手臂。 　　然而，卡片却仿佛撞上某种坚不可摧的东西，被弹了开来。 　　苏坡目光猛地一颤，他的卡片连钢甲都可以穿透，怎么会…… 　　一击不中，已然失去了先机。 　　温槿礼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朝自己颈间抓来，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糟糕，要凉。 　　脑海中刚冒出了这个念头，一只手从侧面伸了过来。 　　顾怀谣根本没有阻挡对方的意思，只是轻飘飘地摘下了温槿礼的帽子，而后——戴在了长袍男人的头上。 　　“……” 　　还可以这样的吗？ 　　长袍男人的手已经几乎触碰到了温槿礼，却在毫厘之外顿住了。 　　温槿礼镇定地后退一步，拉远了距离。 　　男人眼珠转动，看向自己头上的帽子，神色愤怒，恶狠狠地瞪向“罪魁祸首”顾怀谣。 　　顾怀谣丝毫不慌，真诚反问：“戴了帽子，会怎样？” 　　长袍男人神色一僵，消失在了原地。 　　—— 　　见长袍男人就这样消失了，藏在暗处的人一个个走了出来。 　　其中两人看上去还算镇静，走上前来：“你们是来支援的吗？” 　　苏坡点头：“没错，说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吧。”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我们是组队接了工作室的单子来的，一开始评级S，想着可以试一试，不行就及时撤退。” 　　“结果没想到，刚进来没几分钟，评级就上升到了SS。” 　　“我们本打算立刻撤离，但却发现出口不见了。” 　　“紧接着就是教堂里忽然出现了视频里的那个人，那人太古怪，我们以为他是事件的‘核心’，就偷偷拍了视频求援。” 　　“刚拍完，那边小门里就走出来刚刚那个穿了长袍的男人，又是不给戴帽子，又是不给穿吊带，挑挑剔剔了一圈，然后，违反了‘规则’的人就都消失了，我们其中一个队友也是。” 　　“视频里的那个男人呢？”苏坡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注意，可能也消失了？” 　　“这里的‘规则’还挺厉害的，”那人又补充道，“我们消失的那个队友是从星际文穿回来的，随身带着不少装备，但是也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苏坡从怀里抽出一张卡片，在指间把玩。 　　高难度事件中，最麻烦的就是“不清晰”，找不到突破的方向，很容易被层出不穷的“规则”困住。 　　苏坡看向了顾怀谣：“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你可以自己戴上帽子实验一下。”顾怀谣随口道。 　　“……” 　　苏坡沉默了一瞬：“这么莽……不太好吧？” 　　“是吗？” 　　顾怀谣抬眸看向他，眸中深浅莫测，直言不讳：“我不喜欢别人试探我。” 　　—— 　　在大厅的探查了一轮，除了一扇通往未知区域的门以外，一无所获。 　　被卷进事件来的游客隐隐躁动不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把玻璃砸了从窗户出去！困在这里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还有一部分人在担心自己的同伴：“刚刚消失的人能找回来吗？你们有渠道对外联系，多叫点人来帮忙啊！” 　　苏坡被吵得头疼，目光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顾怀谣的身影。 　　“她人呢？去哪了？”苏坡连忙问温槿礼。 　　温槿礼茫然四顾：“我没注意，刚刚还在这里的。” 　　“该不会是走进那扇门了吧？”苏坡跑上前去，门是石头做的，看上去很重很厚实，按理说不是一个人能推得动的。 　　顾怀谣淡漠而深不可测的目光忽然浮现在了脑海中，苏坡神色微凝，叫上了队友，一同推开了这扇门。 　　门后的空间很小，灯光昏黄，只有一个螺旋向上的楼梯，通往看不到尽头的地方。 　　苏坡试探着走到楼梯前，脚下忽然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那一块石砖的边缘有着不同寻常的缝隙。 　　“好像有地下室。”苏坡在墙边摩挲了一圈，没找到打开石砖的机关，无奈之下抽出一张卡片，唤出了火狮。 　　又被叫出来干这种“工具人”的活，火狮不满地瞪着他。 　　苏坡拍了拍它的脑袋：“乖，我们在找上次的那个女生。” 　　火狮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动力满满地掀起了石砖。 　　“先去下面看看，找不到人的话再走楼梯往上。”苏坡朝身后跟来的几人道，而后率先朝下走去。 　　阴沉潮湿的气息越往深处越浓郁，墙壁两边覆满了青苔，还有水珠从石头的缝隙里渗出来。 　　好在有火狮在前开路，驱散了一部分阴冷。 　　下行了大约有两层楼的距离，面前是一扇木门，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这里面怎么这么黑？而且连手机屏幕都打不开？有没有人带打火机了？” 　　“早就拿出来了，火倒是可以燃起来，但还是不亮。”有人回答。 　　“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多花招？哎，我好像摸到门了！” 　　随后，里面传来了推门撞门的声音，然而门纹丝不动。 　　“我听到队友的声音了，里面应该是刚刚消失了的那些人！”苏坡身后，一个男人说道。 　　“这门上有禁制，我来试试。”和苏坡一起的娃娃脸少年走到了最前面。 　　他对异常事物的敏锐性极高，总能从气味、声音里面感知到不寻常，同时，又有功能性极强的冰系异能，在总局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强力队员。 　　苏坡自然知晓他的本事，依言退到了一边。 　　—— 　　遥远的地底传来一阵轰响，顾怀谣置若罔闻，推开了教堂顶端的一扇门。 　　不远处站着视频里神色桀骜的男人，男人背对着顾怀谣的方向，听到身后的动静，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上一个敢不经通报前来打扰本座的，已经……” 　　“已经怎么样了？”顾怀谣懒懒地打断了他。 　　男人话音顿住，猛地回过头来，瞳孔地震：“你怎么在这？” 第24章 　　◎“没关系，我刚把《刑法大全》灌进他脑子里。”◎ 　　在修仙界的时候, 谢予烬是顾怀谣最早认识的那一批人物。 　　那时顾怀谣还在天玄山，不曾知晓身世，也不曾有过遗憾。 　　谢予烬则是她偶然之间在后山捡到的重伤少年。 　　然而, 顾怀谣除了有“喜欢乱捡东西回来”的爱好, 还有“捡回来就丢在一边不管”的习惯。 　　于是, 本来就身负重伤的谢予烬落在顾怀谣手上, 很快就奄奄一息了。 　　好在，顾怀谣乱丢东西的习惯不区分人或者物。 　　当谢予烬回光返照时，竟然一眼就在顾怀谣的杂物堆里找到了一颗顶级回元丹。 　　所以, 几天之后，忽然想起自己还捡了一个人的顾怀谣赶回来, 就直接得到了一个感怀救命之恩的少年。 　　后来，物是人非，顾怀谣离开了天玄山, 不朽事迹遍布修仙界。 　　谢予烬则是成为了新一任的魔尊。 　　—— 　　地面忽然震颤起来，楼下传来骚动, 浓郁的“黑暗”沿着楼梯向上蔓延。 　　地下那扇门打开的瞬间, 迎面而来的便是无尽的“黑暗”, 所有的光线都被吞噬。 　　火狮咆哮着吼出火焰, 然而触碰到黑暗时，火焰也立刻被吞没, 燃烧的声音和热度还在，火光却是一点都不见。 　　未知的恐惧让众人跌跌撞撞地朝楼梯上跑，“黑暗”紧随其后。 　　顾怀谣垂眸看去，一群人中, 看似柔弱的温槿礼竟然是逃跑最快的。 　　察觉到来自上方的光亮, 温槿礼抬起头, 正好看到顾怀谣逆着光的身影，霎时间喜极而泣。 　　不等温槿礼说些什么，站在顾怀谣身后的谢予烬迈出了一步，见“黑暗”蔓延而来，眉梢冷冷一挑：“呵，区区蝼蚁，竟然也敢在本座面前张狂。” 　　而后，他轻描淡写地抬手，肆虐的“黑暗”瞬间凝滞、臣服、消散。 　　“……” 　　侥幸得以逃生的众人愣愣地抬头望向谢予烬，而后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到了同样一句话——“其实，如果没有那句中二台词的话，还是挺帅的……吧？”。 　　—— 　　“黑暗”彻底消散，被吞噬的人也终于重见天日。 　　苏坡擦了擦汗，看向跑在最前面却连气都不喘一口的温槿礼：“看不出来，你体力真好。” 　　温槿礼谦虚地摆了摆手：“没有没有，都是积累出来的。” 　　毕竟以前在修仙界，爬台阶都是千级起步，这点高度真不算什么。 　　“……” 　　失去了恶意的源头，空间逐渐与现世融合。 　　苏坡强行把想凑上去和顾怀谣撒娇的火狮塞回了卡片里，而后看向顾怀谣身后的谢予烬，友善地一笑：“先下去吧，不然等会儿被人看见站在教堂顶上，影响不好。” 　　谢予烬抬眼：“已经数百年不曾有人敢这么跟本座说话了。” 　　苏坡：“……？” 　　温槿礼：“……” 　　顾怀谣叹了口气，直截了当从源头遏制：“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 　　谢予烬：“……” 　　敢怒不敢言。 　　—— 　　直到跟着走进异象局的会议室，谢予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虽然这一路上见到了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每一样都让他想要开口询问，但一想到“忤逆”顾怀谣的后果……还是先忍忍吧。 　　会议室里，李继权已经准备好了材料，起身客气而又热情地和谢予烬打起了招呼。 　　谢予烬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一言不发。 　　好像和视频上面的不太一样？ 　　李继权心里稍微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转而看向了顾怀谣：“这次又是你的熟人？” 　　顾怀谣：“……算是吧。” 　　“那……这次是高冷人设的？”李继权试探地问道。 　　“噗——”默默跟在后面的温槿礼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坡见状，也忍俊不禁。 　　李继权：“……？” 　　顾怀谣看向谢予烬：“想说话就说吧。” 　　谢予烬如释重负，凉凉开口：“进来时就想说了，本座从未见过如此狭窄的会客殿。” 　　李继权：“……” 　　你们修仙界真的就不能有一个正常人吗？ 　　—— 　　“没有房梁，屋顶又如此低平，不像房屋，倒像是棺材。” 　　“这顶上是何种宝石？竟比本座的夜光珠还要亮。” 　　“这座椅形状奇怪，坐上去倒是挺舒服。” 　　“茶沏得一般，勉强可以入口。” 　　“……” 　　谢予烬懒懒地倚在皮质靠椅上，以上位者的姿态观察点评新世界。 　　李继权直接放弃了与本尊沟通的想法，神色复杂地看向顾怀谣：“登记好之后就带回去吧，尽量别让他在外面说话。” 　　顾怀谣：“……” 　　并不是很想把这个一言难尽的东西捡回去。 　　—— 　　推开家门的时候，小金第一个冲上前来撒娇，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顾怀谣身后的谢予烬，对自家主人乱捡东西回来的爱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最后能留下的也只有它们几个，其他捡来的都不足为虑。 　　小纸人也从另一侧凑上了前来，在桌上纵身一跃，顺风飘到了顾怀谣身上，顶着一张被踩了一个鸟爪印的身躯，可怜兮兮地蹭蹭。 　　“它也在这？”谢予烬目光一顿。 　　这小纸人原本是谢予烬从一个岛国术士手中得来的，见长相可爱就送给了顾怀谣，不过后来似乎它自己跑丢了，不知去了哪。 　　“被封修捡到了，也是前不久不小心掉过来的。”顾怀谣用手指抹去小纸人身上的爪印，把它放回了桌上。 　　谢予烬点了点头，余光忽然瞥到了角落里的秃毛鸟银羽，好奇地走进阳台。 　　银羽：“……” 　　这个人的气息也好可怕！QAQ 　　银羽瑟瑟发抖，一个劲地往角落里缩，却还是被谢予烬无情地拎了起来。 　　顾怀谣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淡淡道：“那是别人寄养在这里的，别玩坏了。” 　　银羽：“……” 　　别玩坏了？ 　　QAQ！这家里没法呆了！ 　　从融入现代社会的角度来看，相比封修和闻述远两个勉强还算“正常”的人，身为反派魔尊的谢予烬就有些不一样了。 　　顾怀谣想了想，拿出手机，选定商品，下单。 　　没过多久，黄衣服的跑腿小哥敲响了大门，小白收下东西，打开一看——厚厚的一本《刑法大全》。 　　“……” 　　顾怀谣将大红封皮的书塞到了谢予烬手上，谢予烬懵了一瞬，下意识道：“已经数百年不曾有人……” 　　顾怀谣抬眸：“嗯？” 　　谢予烬立刻噤声，不敢多言。 　　—— 　　几日后，被强行灌输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谢予烬终于得到了顾怀谣的“外出准许”。 　　坐在商圈的一处室外咖啡厅里，顾怀谣看着一身休闲黑色风衣的谢予烬，对自己的搭配审美很是满意。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攥着气球的细绳，坐在花坛边。 　　忽然，男孩的手中莫名转起了一圈小型的旋风，气球脱手飞走，男孩先是一愣，呆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而后瘪嘴哭了起来。 　　气球正好从眼前加速飞过，明明速度很快，谢予烬却轻而易举地一伸手，分毫不差地抓住了细绳。 　　男孩的父母带着孩子走了过来，连声道谢。 　　隔壁桌的年轻人碰巧目睹了这一幕，等男孩和父母离开后，鼓起勇气走上前来，身后还跟着扛了摄像机的工作人员。 　　“你们好，我们在拍一个综艺，邀请路人作为队友参与闯关游戏，两位方便的话，有意向加入吗？” 　　青年看上去有些拘谨，怕被无情拒绝，又连忙补充道：“节目组的奖品还是挺丰厚的，有冰箱、洗衣机、各种家电……我刚刚看到这位帅哥的身手，绝对没问题！” 　　“……” 　　顾怀谣闻言抬头看向青年，一时间觉得好像有点眼熟，想了想，恍然道：“你是最近那部仙侠剧里的……” 　　“啊对对对，我出演了《仙缘沉浮》里面的反派魔尊。”青年腼腆一笑。 　　闻言，“货真价实”的魔尊谢予烬眉梢一挑，打量起面前的青年：“反派？魔尊？倒是看不出来。” 　　“啊？可、可能是没化妆……？”青年有点懵。 　　顾怀谣：“……” 　　谢予烬自动过滤了所有没听明白的部分，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你是在向本座挑战吗？” 　　青年还懵着，下意识解释：“不能说是挑战，是寻找队友来着……可以吗？” 　　“准了。”谢予烬身体稍稍后仰，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木制椅子，却给他坐出了万人之上王座的感觉。 　　顾怀谣：“……” 　　虽然两人的对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但……这个再就业的方向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 　　几天之后，温槿礼捧着手机，神情复杂地走到了顾怀谣面前：“这、这个……” 　　顾怀谣抬头看去，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某部综艺的预告，谢予烬赫然在场。 　　弹幕沸腾了—— 　　[这是谁这是谁？我好像没见过！有哪位姐妹知道的？] 　　[这颜值、这气场，碾压全场啊！] 　　[表情看上去有点傲，别是个只能看不能爱的怪胎。] 　　[是孟晓沅找的队友？哈哈哈哈我怎么觉得他看上去才更像是魔尊？] 　　[确实，孟晓沅本人和剧里性格差距也太大了哈哈哈。] 　　[是合作闯关游戏对吧？我看了前几期，节目组很狗，把选手都折腾得挺狼狈的。] 　　[蹲一个！期待这位魔尊大大的出场！] 　　顾怀谣：“……” 　　才短短几个镜头，就已经被“识破”真实身份了呢。 　　温槿礼担忧道：“会不会一开口就全网黑？然后怒而毁灭世界？” 　　顾怀谣淡定道：“没关系，我刚把《刑法大全》灌进他脑子里。” 　　温槿礼：“……哈？” 第25章 　　◎照这么说，似乎不是偶然，而是故意针对分局？◎ 　　三天后, 节目正式在网络平台播出。 　　没过多久，热搜冲上了首页—— 　　[玩尬的是吧？[/震惊][/笑哭]] 　　路人不明所以地点进去，看到了剪辑出来的有关谢予烬的几个片段—— 　　谢予烬还是那一身黑色风衣, 没有化妆, 只是站在那里, 气场就比别人高出一截。 　　尤其是和其他嘉宾站在一起的时候, 像是孤傲的魔尊，和他卑微的属下们。 　　主持人正在挨个回顾每一队偶遇的情形和参与的心情，别人都是“运气好”“偶然”“巧合”“感兴趣”“很荣幸”, 轮到谢予烬，他淡淡一笑：“他向本座挑战。” 　　全场一懵, 画面开始播放孟晓沅在室外咖啡厅遇到谢予烬的那段。 　　画面中，谢予烬将抓住的气球还给了小男孩，孟晓沅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相比孟晓沅的腼腆青涩, 谢予烬姿态放松且大佬。 　　——“反派？魔尊？倒是看不出来。” 　　——“你是在向本座挑战吗？” 　　——“准了。” 　　世界安静了一瞬，而后有弹幕小心翼翼地冒了出来： 　　[他是认真的吗？还是故意的？] 　　[本座？挑战？放在十年前, 是我能说出来的中二台词。] 　　[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哈哈哈。] 　　[是的, 脚趾已经抠出三室一厅了[/捂脸]。] 　　[但是, 帅哥就算玩尬的也好帅啊[/笑哭]。] 　　随后, 画面跳过了一大堆开场环节，直接来到了闯关现场。 　　孟晓沅不太敢抬头直视谢予烬的眼睛, 低着头在那对谢予烬梳理介绍关卡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点。 　　阳光下，谢予烬神色慵懒，偶尔点两下头，像极了在听属下汇报。 　　甚至听了一会儿后, 谢予烬直接打断了孟晓沅：“知道了, 你退下吧。” 　　[哈哈哈哈哈哈？] 　　[比他旁边的“魔尊”魔尊多了。] 　　[为什么他能做到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让人尬到头皮发麻的话？真的不会笑场吗？] 　　[救命, 尬爽尬爽的。] 　　[这期是来整活的吧？旁边那组直接拉来了一个公园晨练的老大爷。] 　　剪辑的最后一段，谢予烬轻而易举，以极为优雅闲适的姿态，来到了终点，俯瞰在泥地陷阱里不断滑倒、又被从天而降的“大锤”撞进水池里、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众人。 　　[这是轻功吧？！现实版的身轻如燕？] 　　[说轻功的谦虚了，这应该是会飞。] 　　最后一个镜头停留在谢予烬负手而立，神色淡淡的画面上。 　　镜头太远，没有将他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录进去，剪辑视频戛然而止。 　　评论区的“唇语大师”们飞速解读： 　　[好像是“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1。] 　　[笑死，都最后了还要玩一句尬的。] 　　[点题了！不愧是魔尊本尊！] 　　摸鱼时碰巧刷到并看完了这一切的顾怀谣：“……” 　　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一届的网友。 　　—— 　　手机上收到了余皓发来的消息。 　　密室事件之后，异象局按照惯例默默修改了波及者的记忆。 　　然而，或许是印象太过深刻、对各自的影响也比较大，三人的记忆没有一个修改成功。 　　顾怀谣无视了消息开头的一堆废话，目光落在最后一句上——“姐，我好像，觉醒了一点超能力？” 　　顾怀谣若有所思地闭上眼，神识无声无形地扩散开来。 　　世界的灵气基准在波动上升，灵气复苏的趋势似乎不可逆转。 　　“叩、叩”两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苏坡站在门口，笑着朝顾怀谣招了招手。 　　“什么事？”顾怀谣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唔，关于灵气复苏的。”苏坡一边朝楼上的会议室方向走去，一边说道。 　　提到“灵气复苏”的时候，他话音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顾怀谣身上。 　　“数据观测部刚刚检测发现，有一定比例的人觉醒了微弱的‘超能力’，统计显示，基本都是曾经或多或少被异常事件波及过的人。” 　　顾怀谣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当然，其中大部分‘超能力’展现出来的能量和作用都微乎其微，造成不了什么的影响，不过也有例外的。” 　　想起了余皓给自己发的消息，顾怀谣大概明白特意喊自己出来的缘由了。 　　果然，推开会议室的门，余皓正坐在那刷手机。 　　见顾怀谣进来，余皓眼睛一亮，打了个招呼。 　　李继权示意两人坐下，而后朝余皓说道：“可以麻烦你再演示一下吗？” 　　“没问题。”余皓说着，闭眼从虚空中抽出了三张暗灰色的卡片。 　　很随意地在三张卡片里选定了一张，指尖触碰上去的那一刻，另外两张缓缓消失。 　　随后，余皓睁开眼，翻开了手中的那张卡片。 　　黑色的卡片，上面写着“凶”。 　　“咦？刚刚抽的时候还是不好不坏的空白卡呢，怎么这回……”余皓犹疑道。 　　“所以，是能抽取运势卡，预测未来吉凶？”苏坡问道。 　　余皓点头：“没错，不过准不准也不好说。之前抽到的基本都是空白卡，只有昨天抽到了淡金色的‘吉’，然后我打游戏赢了一晚上。” 　　“……” 　　“也正好是昨天例行检测异常事件波及人员时候发现的，能量等级不弱，抽卡的一瞬间，能达到A级。”李继权补充解释道。 　　“单纯的预知系，能够达到A级的能量水准已经不低了，”苏坡仰身靠在了椅背上，“所以，这个‘凶’……” 　　话音未落，余皓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明明没有人碰它，却突兀地跳出来一个“游戏邀请界面”，又凭空自动按下了“确认加入”的按键。 　　浓郁的恶意从界面上溢出，几乎是瞬间便弥漫到了整层楼。 　　“这是……”苏坡神色一变。 　　他反应极快，在恶意溢出的一瞬间，就已经从袖口摸出了银灰色的卡片，手腕一抖，银灰色卡片飞速击中了手机屏幕。 　　卡片斜插在屏幕上，尾端微微颤抖，而手机被洞穿后，屏幕上的画面和进度加载条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恶意”也并没有停止溢出的意思。 　　下一刻，进度条走到了终点。 　　“加载完毕，即将进入游戏”的提示字样跃上屏幕中央，被恶意包裹的整层楼所有人员，都消失在了原地——除了顾怀谣。 　　顾怀谣面无波澜地起身，随着她的动作，恶意像海浪一般退远。 　　她走到了余皓的手机面前，屏幕上微笑的小人忽然笑容一顿，扬起的嘴角也耷拉了下来。 　　屏幕左上角，“妄想病院”的图标闪烁了几下，逐渐暗了下去。 　　顾怀谣伸手在屏幕上一捏，小人被拎出了屏幕，霎时间，漫天的恶意都仿佛凝固了起来，不敢动弹。 　　顾怀谣眸中浮起一抹凉凉的笑意，不顾恶意的躲闪，径直按下了“加入”键。 　　—— 　　空气中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顾怀谣睁开眼，房间里很黑，没有对外的窗户，角落里摆放了一张小床，床单原本是白色的，却被洗不干净的血迹染成了淡红色。 　　房间很是狭小，几乎没有容人走动的空位，房门则是铁制的，是整个房间里唯一一个看上去崭新、结实的东西。 　　不像是医院，反倒像是监狱。 　　墙壁上似乎有一些杂乱的划痕，顾怀谣走上前，还没细看，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脚步声很混乱，像是在追逐。片刻之后，“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异能为什么用不出来？！”门外的男人愤怒喊道。 　　回答他的是几道冷静的嗤笑声：“呵，又是妄想症，先把他关到小黑屋里冷静冷静，再送到赵医生那里。” 　　随后，传来了男人蹭在地上被拖走的声音。 　　妄想症？异能用不出来？原来“妄想病院”是这个意思。倒是一个挺有针对性的“游戏”。 　　顾怀谣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远去，门口又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动静，随后，铁门被从外面打开。 　　开门的是黎樾，身后站着苏坡、余皓几人。 　　“嘘，别出声。”黎樾示意她出来，跟在队伍里，自己则是去了下一扇门前。 　　顾怀谣看着她用食指抵在锁口处，指尖一抹极其细小的火光，一点一点地将门锁融化。 　　相比之前见过的烈焰，这连火苗都算不上，黎樾的额角却已经沁出了汗珠。 　　苏坡解释道：“大部分人的异能都彻底使用不了了，不过有些能量比较庞大的，还是勉强可以用出来一点点。” 　　“那你呢？”顾怀谣好奇。 　　从驯兽和召唤的角度来看，应该很难判定“一点点”的范畴吧。 　　苏坡闻言略显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摊开掌心给顾怀谣看自己刚刚尝试的成果——一小撮温热的红棕色绒毛。 　　“我刚刚试着召唤了一下火狮，结果，就出来这么点。” 　　顾怀谣：“……” 　　那还是别试了吧，免得再秃一个。 　　“对了，我们刚刚看了这栋楼的消防逃生图，地上一共有四层，地下有两层，我们现在是在负一楼。”苏坡说着，将手机上拍下来分布图转给了顾怀谣。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限制异能’的事件，而且可能执行部整层楼都被卷了进来，还是尽量组队行动吧。” 　　顾怀谣不置可否，看向了余皓：“你手机被别人碰过吗？” 　　“啊？”余皓闻言一愣，“应该没有吧，我随时带在身上的……” 　　“啊不对，今天上午过来的时候！”余皓忽然回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在楼底下有个奇怪的人，跟我说他手机丢了，想让我帮他导航一下路线！” 　　“我导航完之后，他扶着我的手机，很自然地拖动了一下地图……然后我手机卡顿了一下，我以为是网络不好。” 　　“在分局楼下？是什么样的人？”苏坡神色凝重。 　　照这么说，似乎不是偶然，而是故意针对分局？ 　　“没错，就在分局楼下。是、是一个外国人。”余皓肯定道。 　　苏坡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之前总部也发生过一次类似事件，不过当时最强的几个大佬都在，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最后对方只是敷衍了事。” 　　“等这一次出去之后……” 　　顾怀谣无声地笑了笑，指尖不动声色地在虚空中一握，庞大的力量穿透而过，空间顿时一阵震颤。 　　——与其出去之后再“理论”，倒不如直接把人拉进游戏里“一起玩”。 　　下一刻，黎樾正好打开了面前的房门。 　　房间的角落里，金发卷毛的男人茫然地左右张望，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何好端端地忽然来到了这么个诡异的地方，又在看到余皓的一瞬间，面露惊恐。 　　而另一个角落…… 　　顾怀谣看着正默默注视着她的闻述远：“……” 　　好像混进来一个奇怪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顾怀谣：（伸爪）（抓人） 　　闻述远：（探头）（凑上前去） 　　顾怀谣：…… 第26章 　　◎“这个世界的人是很脆弱的，收敛一点。”◎ 　　拐角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打破了微妙的僵持局面。 　　几人下意识进入房间暂时躲避，伴随着门口医护人员“名单上又多了两个人”的闲聊，脚步声逐渐远去。 　　静静等待片刻之后, 苏坡和黎樾交换了一下眼色, 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也许是因为这铁门看上去太结实了, 路过的医护人员都没有注意到门锁已坏的事实。 　　见走廊上再无动静和人影, 几人松了口气，将目光落回了金发卷毛男人的身上。 　　“这就是……你在楼下遇到的那个人？”苏坡看向余皓。 　　余皓点了点头：“是他。但是……他怎么会也在这里？不小心把自己也误伤了吗？不会这么蠢吧？” 　　卷毛男人：“……” 　　好好说话不要骂人。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被拉到这里。 　　“……所以，”余皓的目光从苏坡、黎樾身上扫过, “要揍他一顿泄愤吗？” 　　“？？？” 　　卷毛男人闻言神色惊恐，不断后退：“你、你们要是乱来, 我、我就喊人！把医生护士都喊来！大家同归于尽！” 　　苏坡闻言摇了摇头，状似无奈道：“其实本来没想动手的，但是我这人, 很不喜欢被威胁。” 　　“尤其是这种，没水平的威胁。”说罢, 苏坡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袖间的卡片脱手而出, 吹毛断发般没入了男人脸侧的墙壁。 　　一缕头发被削断, 缓缓飘落在地上，男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正欲喊叫, 黎樾不知何时已经近了他身，一个手刀斩在他咽喉处，男人被迫弯腰呛咳。 　　顾怀谣漠然视之，余光却瞥见, 那看似狼狈的男人手指间滑落了一个小圆球, 正无声地沿着地面滚动。 　　不等她有所动作, 一旁的闻述远上前，将小圆球碾碎在了脚尖。 　　“是傀儡术。”闻述远道。 　　卷毛男人见计谋被识破，狠下心来咬破舌尖，身躯瞬间化为木偶替身，真身则是悄然逃离。 　　“接连用了两个道具，其中一个还是保命的替身人偶，还真是舍得。”苏坡无所谓地笑了笑。 　　“可能他怕你们真打死他吧。”余皓回想了一下方才两人的神色，真诚道。 　　“怎么可能？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人，”苏坡眼底浮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不过他要是自己在游戏里遇到什么，那就听天由命了。” 　　重新回到走廊上，只是这回后面多了一个闻述远。 　　闻述远一副不想交流的样子，几人自觉地没上去搭话，只默默看了一眼顾怀谣。 　　顾怀谣放慢了几步，走在最后：“你来凑什么热闹？” 　　“你的剑还在我这。”闻述远道。 　　顾怀谣从修仙界回来的时候，把本命剑忘在了隐居的雪山上。 　　闻述远寻不到人，只能守在剑的旁边，直到前不久感应到了隔世的剑气。 　　不过追来以后，一直人多眼杂，见顾怀谣没有主动暴露自己实力的意思，闻述远也没有添乱。 　　顺便，也是一个很好的见面借口。 　　—— 　　“前面是值班室，里面灯开着，没有人。”黎樾道。 　　“留一个在外面，其他人进去找找有没有重要线索吧，”苏坡说着推开了门，“既然是‘游戏’，那就一定有通关的路线。” 　　值班室里东西不多，还算整齐，角落里摆了半箱的矿泉水，衣架上挂了白大褂和一顶帽子，抽屉里则是患者的名录。 　　顾怀谣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这些，最后落在墙上贴着的时刻表上。 　　[19:00熄灯] 　　这一行字被额外圈起来标红。 　　“还有一刻钟就19点了，”苏坡抬头看了眼挂钟，“不知道‘熄灯’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我先把这些档案文件都拍照记录一下，回头再看。” 　　走出值班室，苏坡几人打算先回房间观察情况，再做决定要不要晚间行动。 　　闻述远则是走到了顾怀谣身旁，将刚拿到的一串钥匙递到了她面前。 　　钥匙上贴了各色的小标签，上面还写了门牌号，似乎是对应不同楼层。 　　于是，等苏坡几人各自回到房间后，顾怀谣孤身来到楼梯间，闻述远已经在等着她了。 　　“我看你最近解决了不少事件。”顾怀谣按下电梯的按钮，闲聊道。 　　“初来乍到，想尽快了解感受，”闻述远垂眸，“毕竟是你所选择的世界。” 　　顾怀谣闻言笑了笑：“你是埋怨我不告而别的事？” 　　“没有，”闻述远目光平静而又澄澈，“你的选择，旁人没有立场干涉。” 　　只是那光辉太过耀眼，难以克制住飞蛾扑火的冲动。 　　“叮——”电梯停在了负一楼，厢门缓缓打开。 　　淡淡的腐臭味从其中散发出来，温度也比外面低上不少，内侧厢壁上贴了镜子，倒映出的人影微微扭曲。 　　顾怀谣没有动，闻述远很自然地上前一伸手，藏在镜子里的小鬼被一股强大的牵引力拽了出来，又被随手扔到了旁边。 　　“清理”过后，腐臭味消失，镜面也恢复正常，顾怀谣这才迈步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最高只到三层，闻述远看了眼手中的钥匙，按下了三层。 　　“值班室的巡逻表上写了，三层是医生办公室和手术室，四层是院长室，”闻述远道，“如果有线索，多半会在这两个地方。” 　　作为一个刚从修仙界过来没多久的人，闻述远的适应能力确实很强。 　　“之前的那些事件，你也是这样一点点探索的？”电梯开始运作，顾怀谣看向闻述远。 　　“不全是，一开始都是直接放出神识，找到阵心，然后捏碎。” 　　闻述远顿了顿，转而又道：“不过我觉得，那样做的话，会让你感到无趣，所以也试着了解了一下‘规则’。” 　　顾怀谣眸中露出浅浅的笑意：“的确。” 　　—— 　　电梯安安稳稳地停在了三楼，安全通道标识上绿色的灯光照得整层楼鬼气森森。 　　正想往前走，消防楼梯上忽然传来了几道脚步声，而后是熟悉的惊叫。 　　余皓：“哪个人这么不讲道德，把小鬼往消防楼梯上乱扔啊？” 　　苏坡：“这种小鬼不是一般只寄生在镜子里吗？这楼梯间里也没有镜子啊！” 　　黎樾：“别说了，不想浪费精力对付这种缠人的东西就跑快点！” 　　几分钟后—— 　　余皓气喘吁吁：“跑不动了，这楼梯怎么这么长？” 　　苏坡也没好到哪去：“要不是你走路不看着前面，踩到了小鬼，我们也不至于被追着跑。” 　　余皓：“这长度，七楼都应该有了，不会是鬼打墙了吧？” 　　“……” 　　顾怀谣看向没有一点意外之色闻述远：“你是故意往楼梯上扔的？” 　　闻述远眉梢微微抬起：“电梯是干净的。” 　　言下之意——谁让他们自己不敢坐电梯。 　　“这个世界的人是很脆弱的，收敛一点。” 　　顾怀谣对他这些层出不穷的小动作无奈而又习以为常。 　　闻述远闻言乖顺点头，伸手在虚空中轻划几笔，淡金色的符咒浮现，下一刻，陷入“鬼打墙”的几人终于“打破循环”，来到了三楼。 　　“咦？你们怎么在这？”苏坡讶然。 　　顾怀谣懒得回答，看了眼电梯的方向，用目光示意。 　　“我们还怕电梯空间狭小，要是发生什么的话，被困在里面不好应对……”余皓见状叹息，“谁想到反而是楼梯出了问题。” 　　顾怀谣：“……” 　　其实这个思路原本是对的，如果某些人没有把电梯里的小鬼丢到了楼梯上的话。 　　—— 　　三楼长廊的两侧分立了不少办公室，而手术室基本都设置在了办公室里侧，构造很是奇特。 　　随机用钥匙打开了一间，办公桌上立着一个名牌，上面写着“赵医生”。 　　左侧是书架，右侧则是装满了瓶瓶罐罐的玻璃柜，顾怀谣简单看了两眼，都和“妄想症”有关。 　　“按照套路，医院场景的游戏基本都和器官贩卖有关。”苏坡凑近了玻璃柜，仔细观察。 　　然而，瓶瓶罐罐里并不是想象中的人体器官，只是一些各种颜色的不明液体罢了。 　　闻述远从书架中层取下了一本略有些旧的羊皮书，纸张有些泛黄，似乎是上了年头，至于内容…… 　　“巫术，魔法。”顾怀谣目光在书页上多停留了片刻，似乎有点兴趣。 　　闻述远见状将书递给她，又在书架上寻找起其他相关的书籍。 　　书页上画了不少示意图，注解则不知道是哪一国的文字，余皓试探着问：“这、这字你都认识吗？上面写的是什么？” 　　顾怀谣没抬眼，平静道：“不认识，但它画的有问题。” 　　“……？” 　　不认识也能看出来有问题？ 　　余皓懵了：“哪里有问题？” 　　顾怀谣理所当然地看向他：“你不觉得这些法阵看上去不太协调吗？” 　　“……” 　　余皓面无表情：“真没觉得。” 　　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团堆叠成圆形的乱码。 　　不等顾怀谣再开口，余皓先自行长叹了一口气，很有自知之明道：“姐，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这就跟‘语感’一样，我等凡人是学不明白的！” 　　顾怀谣：“……” 　　—— 　　随手翻开下一页，顾怀谣的目光忽然停留在正中央的一个新的“法阵”上。 　　这个似乎……在哪里见过。 　　顾怀谣指尖轻轻地触碰上去，书页上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与此同时，角落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碎裂声。 　　进来时的房门“嘭”地一声砸在了门框上。 　　窗帘无风自动，里侧手术室的门缓缓开启，黑不见光，宛若深渊。 第27章 　　◎“你也挺听话的。”◎ 　　顾怀谣将手上那一页的法阵撕了下来, 而后随手把书放在了一边。 　　她神色淡淡，每次只有在探索的时候稍显愉悦，一旦知晓了内核, 就连解决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所以才会喜欢乱捡东西回去, 却又很快置之不理。 　　手术室里隐隐约约传来了窸窣的动静, 闻述远垂眸, 随手挥出一道劲风，袭向那片阴影。 　　阴影闷哼一声，而后在微弱的月光下现了身——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衣襟上晕开了一片血迹, 嘴角却依旧噙着笑，毒蛇般阴冷黏腻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 　　顾怀谣看向他胸前的铭牌, 上面写着“赵医生妄想病院科室主任”。 　　看到了闯入办公室的几人，赵医生的神色很是愉悦，然而很快, 他目光落向了顾怀谣手边的书籍，霎时面容一僵, 眼睛微微眯起。 　　阴影中似乎有什么在酝酿, 顾怀谣懒懒地伸手, “咔哒”一声, 按下了灯的开关。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忽然被亮光刺了一下，赵医生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靠得最近的黎樾趁机抬腿侧踢，踢中赵医生的腰部，强横的力道让人腾空飞出去，撞到了椅子上。 　　赵医生倒在地上, 片刻都没有起身, 黎樾正想上前查看状况, 顾怀谣喊住了她：“等等。” 　　黎樾下意识脚步一顿，与此同时，眼前闪过一道暗光，她后仰空翻，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那一记偷袭。 　　顾怀谣看向起身后笑容狰狞的赵医生，衣襟上的血迹已经停止了蔓延。 　　闻述远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手下留情”，可被正面击中的男人却并没有失去行动力，更不用说黎樾简单粗暴的物理攻击了。 　　顾怀谣看向他身后的手术室，书页上的法阵似乎在与其共鸣。 　　“里、里面好像有人！”余皓朝里瞥了一眼，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手术台上露出了两只手。 　　他话音刚落，闻述远一个闪身，直接走进了手术室。 　　迈入手术室的那一刻，地面上忽然浮现出了繁复的法阵纹路，正是顾怀谣撕下来的那一页。 　　赵医生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转身扑向闻述远。 　　闻述远头也没回，却精准地伸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颈骨发出“咯吱”的声响，随后被直接扭断，歪歪斜斜地倒向了一边。 　　像是处理了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闻述远随手将他丢在了一旁。 　　已经挪到了门口，随时准备好逃跑的余皓：“……” 　　然而，即便是被拧断了脖子，赵医生依旧没有失去生机，地上的法阵也没有消散褪去的迹象，反而像是吸收到了更为强大的力量，散发出鲜红的光泽。 　　与此同时，黎樾忽然脱力，半跪在了地上。 　　她脸色不自然地苍白，唇紧紧抿在一起，额角渗出汗珠。 　　“能量被抽离了，”她强忍住颤抖，一字一句道，“这个法阵，不仅能抑制异能……” 　　“……还能吸收，”顾怀谣接上她的话，“使用的越多，被吸收的越多，直到干涸。” 　　顾怀谣向里走去，手术台上的男人形容枯槁，双手如老树枯藤，想来是挣扎的时候尝试用了太多的异能。 　　这个“游戏”对于分局而言，还真算得上是致命的针对。 　　不过…… 　　顾怀谣随手在玻璃柜里挑了一瓶红色的液体，简单粗暴地扔向法阵的中心。 　　玻璃瓶碎裂，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法阵中流转的邪气忽然一顿，而后像是找不到路的无头苍蝇，在新的“纹路”里乱窜。 　　随着“嘭”“嘭”几声细小的爆裂声，法阵偃旗息鼓。 　　“还、还能这样？”余皓目瞪口呆。 　　顾怀谣垂眸不言，神色淡淡。 　　“阵”的构造极为精妙，不是所有人都能用这种简单粗暴方法破坏法阵，只有远远凌驾于其上的力量，才能轻而易举地干扰。 　　所以，当年这个法阵第一次入侵修仙界时，也算是引发了一场空前的灾难。 　　直到有专精阵法的大师研究出了简单可行的“解阵”，广告天下，才终于彻底解决。 　　可时隔数百年，为何会恰好在这个世界，遇到以此法阵为内核的“游戏”呢？ 　　—— 　　稍作休息后，黎樾勉强恢复了行动力，手术台上的男人也逐渐情况好转。 　　然而，这个小法阵只是其中之一，遍布医院各个角落的不知道有多少。 　　顾怀谣懒得再动，看了眼闻述远，而后自顾自坐在了书桌边，开始翻看闻述远挑出来的其他有关巫术和魔法的书籍。 　　甚至不用言语交流，闻述远都很自然地领会到了顾怀谣的意思，任劳任怨地出去清理其余的法阵。 　　苏坡见状沉默了片刻，忍不住感慨：“他还真听你话。” 　　顾怀谣没有抬头，懒懒道：“把那边的书也搬过来给我。” 　　苏坡闻言起身照做。 　　顾怀谣示意他放在右手边，而后抬头道：“你也挺听话的。” 　　苏坡：“……” 　　完全没有多想，很自然就“听话”地动了手。 　　顾怀谣随意地翻起页来：“其实他也不是很听话，有时候还挺幼稚的。” 　　“比如说？”苏坡好奇道。 　　顾怀谣想了想：“比如，我让他和家里的小动物们和谐相处，但他总是去折腾它们。” 　　“再比如，我让他自己出去游历，但他偏要宅在山上刷存在感。” 　　“不过，比起其他人来说，算是比较省心吧，至少不怎么会给我添麻烦。” 　　“而且，办事效率还不错。”顾怀谣浅浅一笑，只是这么闲聊的片刻，法阵就已经被闻述远消除了大半。 　　顾怀谣一目十行地扫过那几本书，目光基本只在图案上停留。 　　等到最后一本翻完，闻述远也正好回来。 　　“只剩最后的四楼了。”闻述远平静地站在门口，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扫荡了一圈。 　　顾怀谣闻言将书页合上，起身：“那就走吧。” 　　—— 　　四楼，院长办公室。 　　卷毛的金发男人喘息着藏在角落的衣柜里，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音。 　　“游戏”是团队交给他亲手植入的，他清楚地知晓游戏的内核和通关的攻略。 　　他先是用了宝贵的替身人偶逃出包围，又按照攻略的指示，成功破解了铁门的门锁。 　　然而，顺利却到底为止。 　　他信心满满，趁着熄灯过后宝贵的巡查时间从房间里出来，特意避开藏有小鬼的电梯，沿着楼梯向上没多久，就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问题。 　　——为什么攻略里说是藏在电梯镜子里的小鬼，会莫名其妙地躺在楼梯上？ 　　肉疼地用掉了手上唯一一个破幻人偶，卷毛男人这才终于得以从“鬼打墙”的楼梯上脱身。 　　经过这么一耽误，时间有点紧张，但是夜长梦多，自己又已经用掉了那么多保命的道具，卷毛男人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拼一把。 　　攻略里显示，熄灯之后的半小时，院长会在负一楼病房和负二楼太平间巡视。 　　要想通关，玩家只能先摸索出这个规律，然后趁着这短短的半小时，潜入位于四楼的院长办公室，破解藏在其中的主法阵。 　　而破解法阵的方法，攻略里也写了—— 　　要么献祭十五个以上的玩家，让吸收“妄想之力”的主法阵一瞬间超出吸纳的限额； 　　要么自己藏在主法阵中心，启动整栋楼的法阵，去吞噬所有的其余玩家。 　　卷毛男人撬了锁进门，心里恶毒地想，如果不是你们非要把我也拉进来，说不定也不至于真的团灭。 　　然而，他刚找到藏在地毯下的主法阵，三楼陡然传来了小法阵爆裂的动静。 　　并且消停了没到半分钟，爆裂的声音又像是鞭炮一样，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发生了什么？卷毛男人震惊。 　　没等他想明白，院长办公室的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巡视的院长被楼上的动静惊动，提前回来了！ 　　卷毛男人无暇多想，走投无路地钻进了旁边的衣柜里，开始怀疑人生。 　　——为什么每一步都和攻略里说好的不太一样？ 　　—— 　　院长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危机，在办公室里不停地翻找着什么。 　　门口传来了平静而规律的脚步声，不紧不慢。 　　片刻之后，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 　　跟在队伍后面的顾怀谣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布满划痕的门锁，而后目光落向一旁的衣柜。 　　好巧，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衣柜中的卷毛男人此刻正屏气凝神，努力地竖起耳朵，试图辨别外面的动静。 　　一开始的脚步声有点重，像是一个小队的人，而门推开之后，一道单独的脚步声在寂静之中格外明显，并逐渐接近。 　　卷毛男人瞪大了双眼，心跳加速，默默祈祷着自己不要被发现。 　　也许是祈祷有了效果，脚步声在衣柜的半米之外停了下来，似乎没有再靠近的意思，外面也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卷毛男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好险，看来是自己惊弓之鸟了，怎么可能一进来就有人发现藏在衣柜里的他呢？ 　　如果运气好一点的话，外面的这些人被团灭，自己就在衣柜里多藏一个晚上。 　　虽然难受了点，但还是等第二天的熄灯时间再出来通关最保险。 　　男人正沉浸在自己的计划里，衣柜的柜门上忽然传来了“哒”的一道清脆敲击声，像是直接撞在了他的魂魄上。 　　男人猝不及防，一瞬间心跳骤停，浑身发冷。 　　下一刻，衣柜门被拉开，男人跌跌撞撞地掉了出来，姿态狼狈。 　　顾怀谣浅浅一笑：“好巧，又见面了。你是想偷偷来启动法阵的吗？” 　　明明是和缓平静的一句话，男人却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惊恐地抬起头。 　　眼看无路可逃，卷毛男人心一横，从怀里掏出最后一个木偶，狠狠地扔向法阵的方向。 　　“只要引爆法阵，你们所有人也都别想逃！”卷毛男人恶狠狠道。 　　然而，一道弧光闪过，木偶在半空中被切成了两半，提前坠落。 　　苏坡伸手将甩出的卡片回收，指尖灵活地转了个花样。 　　与此同时，顾怀谣踩住了在地上移动、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不起眼的另一只木偶。 　　“同样的招数用两次，真没有新意。” 第28章 　　◎得想个办法把修仙界的洞补上。不然简直没完没了。◎ 　　院长室里冷气开得十足, 仿佛一个巨大的冰柜。 　　地毯下露出一小半的法阵纹路，色泽鲜红，像是饮满了鲜血。 　　木偶断成两半, 坠落在法阵之外, 卷毛男人无力地仰靠在衣柜上, 已经失去了反抗之意。 　　院长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目露精芒，冰冷的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我说怎么病房的门锁坏了一小半，原来是有老鼠跑出来了。” 　　“这不听话的小老鼠抓到了, 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以往每一次，偷偷溜进他办公室, 又被当场抓获的人听到这句话，都会掩饰不住惊惶，试图逃窜或者求饶。 　　然而这一次…… 　　面前的几人无动于衷, 甚至那位一进门就朝衣柜走去，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少女还淡淡一瞥道：“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 会显得很油腻。” 　　人至中年的院长：“……”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院长强忍住胸口起伏, 深吸了一口气, 冷笑道：“你们找死吗？不怕我现在就启动法阵, 让你们变成枯枝烂叶？” 　　“我不知道你们用什么办法毁掉了三楼的法阵，但这里的可和那些边角料不一样……” 　　话音一顿, 院长微微昂起头，“大发慈悲”道：“没有惹怒我的人，念在这是第一次，自行回去, 我不会多加计较。” 　　院长满以为这样能让少女被同伴抛弃在此, 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 　　然而, 所有人闻言都只是轻蔑地看着他，没有一点离开的意图。 　　自认为从未受过这样的冒犯，院长怒而一吼，猝不及防地将手中的药剂砸向了法阵正中央。 　　院长的假面被撕碎，露出底下沟壑纵横的干枯面庞。 　　地毯下的法阵被药剂引动，发出刺眼的光，源源不断地从周围吸纳能量。 　　先是从虚空中无形弥漫的灵气开始，法阵源源不断地将能量灌输到院长体内。 　　干枯可怖的面庞逐渐恢复了血色和红润，像是童话故事中返老还童的邪术。 　　随后，空气中无形无主的灵气被吸纳完毕，法阵的目标转移到屋里其他人的身上。 　　顾怀谣眸中浮起一层似有若无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在指尖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一小滴指尖血滴落在地上。 　　“滴答——” 　　空幻的声音在虚空中扩散，浓郁的邪气一瞬间压过了一切，法阵被染成漆黑，剧毒一般的邪气不可逆地强行涌入院长的身躯。 　　“啊……咳、咳咳……这是……”院长目眦尽裂，用极为恐惧的目光最后看向顾怀谣。 　　顾怀谣浅浅一笑：“吃坏肚子了？” 　　—— 　　从“游戏”中通关出来的时候，分局执行部还有很大一部分人茫然四顾，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才刚刚把房门打开，就有人通关了？” 　　“我还以为要先睡一晚，等第二天再行动的，所以这就‘躺赢’了？” 　　“我看了下，这次好像无人伤亡。” 　　“所以是哪位大佬带飞的？” 　　“咦？等等，怎么还多出了两个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突兀多出来的两个人身上——卷毛男人双眼无神地瘫坐在地上，闻述远则是负手站在一旁，神色淡淡。 　　“……这是？” 　　头一回听说从副本里出来后人数不减反增的，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我基本上也没做什么，纯浑水摸鱼来着。”苏坡跟李继权简单描述了一下事件经过。 　　随后，卷毛男人被带去了审问，会不会牵扯出身后的团队来还不好说。余皓作为关联者，也参与到了后续的协助调查中。 　　顾怀谣被放了半天的假，跟闻述远一同走出了分局。 　　正好四下无人，不等闻述远有所动作，顾怀谣的本命剑先一步自行跑了出来，激动地绕着顾怀谣转了两圈，然后在顾怀谣手边拱拱蹭蹭。 　　“别闹。”顾怀谣伸手把剑按住。 　　剑自己会动这种事情，在大街上被人看见了不好解释。 　　本命剑委屈地呜咽了一声，而后乖乖不动了。 　　画了法阵的那一页纸被顾怀谣带出了游戏，随手折起，放在口袋里，静观其变。 　　旁边正好路过了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有说有笑—— 　　“你看昨天那个综艺了没？魔尊闯关的那个。” 　　“看了看了，尬得我笑死了，看预告他们今晚要直播洞穴试胆游戏，不知道那个魔尊又会出什么金句。” 　　顾怀谣：“……” 　　以“尬”为关键词出道，也是挺抽象的。 　　—— 　　傍晚，郊区的一处山脚下，节目组正在聚众烧烤，顺便试一试直播的氛围，为接下来的试胆游戏预热。 　　事先准备好的、肥瘦相间的薄肉片放上烤架，滋啦作响，油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再撒上孜然，刷上烤肉酱，看得人口水直咽。 　　谢予烬不太习惯这样嬉闹的场合，懒懒地倚在一旁的车门上，孟晓沅却忽然小跑着过来，递给他一串刚烤好的五花肉：“尝尝？烤得比店里还香。” 　　谢予烬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接。 　　孟晓沅用余光朝摄像机的方向瞥了一眼，见镜头已经追着他的动作转了过来，连忙小声道：“镜头下面，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我们是一组的队友，太生疏又没有互动的话，会被注意到的。” 　　虽然不太明白，但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谢予烬还是勉强接过了烤串。 　　镜头正好记录下了这一幕，孟晓沅松了一口气，抬头笑了笑，而后转身又加入了烧烤大部队。 　　五花肉烤得外焦里嫩，油几乎要顺着木签滴下来，谢予烬试着尝了一口，的确比在修仙界吃过的都要好吃。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在烧烤架边热热闹闹的众人：“凡人虽然弱小，倒也有可取之处。” 　　“……” 　　没来得及彻底走掉的镜头忠实地把这句话也记录了下来。 　　弹幕沉默了一瞬—— 　　[……我以为不会有比昨天更夸张的。] 　　[哈哈哈哈尬死我了！] 　　[重要的不是尬与否，而是他竟然能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来！] 　　[替魔尊大大翻译一下：烤得真好吃，本座很意外。] 　　互动量飙升了一刻，节目组一看，直接发动嘉宾，开始了“投喂魔尊”的活动。 　　接连有人送来刚出炉的美食，谢予烬也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理所当然地接下，来者不拒。 　　照理来说，这么一个孤傲、不知感谢、不懂社交礼仪的人，早就该引起矛盾和不满了。 　　可谢予烬仿佛生来就有一种奇特的气质，理所当然到被他划分为“凡人”的嘉宾们都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当顾怀谣进入直播间，并投影在客厅的大屏幕上，供临时被叫来看笑话的封修和闻述远一同欣赏时，看见的便是谢予烬懒懒地坐在“专属宝座”上，不断有人乐此不疲地端上美食饮料的场面。 　　顾怀谣：“……” 　　还真是混得如鱼得水。 　　而且看上去好好吃。 　　察言观色一级选手，九尾白狐见状，默默走进了厨房。 　　—— 　　烧烤时间结束，由于嘉宾们基本都有自己的饮食计划和固定食谱，虽然看起来吃得热闹，但实际上入口的并不多。 　　相比之下，全程被“伺候”的谢予烬才是最没有顾忌的那一个，可以说，节目组精心准备好的食材，一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吃饱喝足，节目组宣布即将开始今天直播的重头戏。 　　“其实只是山上的一个洞穴，里面探查过了，就一条主路，没有危险，最多洞穴顶上挂了点小蝙蝠。”消息灵通的嘉宾小声地分享着信息。 　　“只要几人一组，走到深处，在节目组安排好的抽奖箱里随便挑出一个圆球，原路返回带出来就行了。” 　　“但是，每组只能抽一次奖，所以，如果想拿更多的奖品，就要控制好一组的人数。”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节目组建议每组至少两个人。” 　　简单介绍了一下规则，镜头画面一转，终于露出了游戏选定的地方，从外面往里看，洞穴黑黢黢一片，一点光亮都没有。 　　顾怀谣正愉悦地吃着小白刚烤好的串串，悠闲的目光在看到洞穴门口的一处刻痕时，忽然顿住。 　　“这个洞穴……”封修微微眯起眼，“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闻述远闻言抬头，也一眼就看见了洞穴门口那个爪印一般的刻痕，目光不由转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 　　喜欢在自己的洞穴门口留下爪印的宠物她碰巧养过一个——是一只好不容易孵出来的西方巨龙。 　　巨龙嘛，什么都好，就是养起来有点费钱。 　　顾怀谣觉得，得想个办法把修仙界的洞补上了。 　　不然简直没完没了。 　　作者有话说： 　　31号上夹子，所以今天先把31号的两章一起放出来了。 　　感谢宝贝们支持正版！比心~ 　　（下一更在1号的零点。） 第29章 　　◎这回掉来的东西有点大，家里可能养不下。◎ 　　迈入洞口的一瞬间, 谢予烬脚步一顿。 　　“怎么了？”一旁的孟晓沅毫无所觉，疑惑地看向他，“是太暗了吗？” 　　谢予烬摇了摇头, 他刚刚好像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从洞穴深处传来。 　　“轮到我们了, 出发吧。”孟晓沅不明所以, 打开了节目组提供的手电筒。说着出发，脚步却没动，而是先往洞穴里照了一圈。 　　这么一照, 想象力自由发散，仿佛每一块石头都变得形状诡异起来。 　　孟晓沅瑟缩了一下, 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谢予烬已经自顾自往里走去了。 　　“……” 　　孟晓沅连忙小跑两步追上，想着身后还有跟拍的摄像大哥在, 稍微放松了一点心情。 　　一步步朝里走着，谢予烬一言不发, 为了直播效果, 孟晓沅只好独立发挥。 　　然而很快, 喃喃自语的孟晓沅就发现了不对劲——太安静了, 除了自己偶尔的说话声，连多余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孟晓沅连忙往谢予烬的方向靠近了一点，而后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往后看。 　　身后漆黑一片，空荡荡的，摄像大哥不知所踪。 　　孟晓沅：“……” 　　是、是节目效果吧？ 　　但是摄像没了, 就算有节目效果, 也录不进来啊？ 　　孟晓沅忍不住伸手轻轻扯了扯谢予烬的袖子：“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谢予烬瞥了眼他苍白的脸色, 脚步没停。 　　“摄像大哥忽然不见了，也听不见除了我们以外，其他人的声音，”孟晓沅越说越心慌，“而且，这条路没有分叉，全程三十分钟左右，我们是第五组进来的，最开始那组是40分钟前出发的……” 　　“但是，我们好像，没有遇到返程的人。” 　　谢予烬目光平静，忽然不着边际地问：“这对你们而言，算是‘不科学’的事件吗？” 　　孟晓沅一愣：“诶？算、算是吧。” 　　得到“确认”的谢予烬回想起前不久，顾怀谣叮嘱过他，禁止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任何“不科学”的举动，心想，这可不是我先开始的。 　　只是“以毒攻毒”而已。 　　这么想着，谢予烬的瞳孔忽然变得幽深起来，正与他对视的孟晓沅一个恍惚，缓缓倒了下去。 　　随后，谢予烬独自一人朝深处走去。 　　—— 　　顾怀谣来到了洞穴前。 　　在外等候的节目组工作人员昏睡着，直播画面也断线了。 　　网上纷纷扬扬地开始讨论起这个断线的操作是不是故意的节目效果。 　　洞穴边的刻痕很新，像是尖锐的爪印。 　　爪印很大，半隐在岩石的缝隙中，不细看根本留意不到。 　　顾怀谣心叹一口气，这回掉来的东西有点大，家里可能养不下。 　　—— 　　洞穴里并不是完全的一片漆黑，为了这次的直播游戏，节目组每隔不远就布置了一些光线黯淡的照明灯，既不影响氛围，也不影响画面效果。 　　空气有些潮湿阴凉，四周的岩壁形成天然的混响，脚步声在其中回响，偶尔还夹杂着空灵的水滴声。 　　最深处则是一片开阔的领地，角落中几个泛着荧光的水潭将空间照亮。 　　无数金光闪闪的财宝堆叠成小山，小山上卧着一条赤红色的巨龙，质地坚硬的鳞片下仿佛流动着炙热的火焰。 　　察觉到有人踏入领地，巨龙微微睁开眼，露出金色的、琥珀般的瞳孔，看向唯一一个不受巨龙威压影响，来到最深处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身上有着属于修仙界的特殊气息，初至异世的巨龙思量片刻，沉沉开口：“你是何人？为何闯入巨龙的巢穴？” 　　谢予烬正环视四周，闻言皱眉：“你是在质问本座？” 　　“……” 　　巨龙不悦地眯起眼，尾巴重重地砸在地上，鼻子里喷出热气：“很好，人类，竟敢如此对巨龙说话。” 　　说着，盘踞在财宝之上的赤红巨龙站起身来，霎时间，山摇地晃。 　　正好刚走进深处的顾怀谣见状，淡淡开口：“我是不是说过，动作要轻一点？” 　　巨龙起身的动作下意识一顿，而后小心翼翼地稳住身形，只转动眼珠，看向洞口。 　　顾怀谣眼里有些许被吵到的不悦。 　　巨龙见状，身躯僵硬，举在半空的爪子一寸一寸缓缓放下，连地上的灰尘都不敢惊动。 　　谢予烬见状笑了起来，巨龙瞪向他，眼里满是杀意。 　　顾怀谣一视同仁：“你也不许发出动静。” 　　谢予烬：“……” 　　—— 　　养在后山的巨龙掉到了现世，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没有合适的空间可以容纳巨龙庞大的身躯。 　　虽然家里九尾白狐和金翅大鹏的本体也很大，但他们没有巨龙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对庞大体型的执念。 　　不过，顾怀谣从不替别人的“额外需求”烦心。 　　她伸手拍了拍巨龙的脑袋，直接把选项抛在了它面前：“要么，我把你原路扔回去；要么，你把体型缩小。” 　　巨龙闻言，哀怨地把脑袋埋进了金光闪闪的财宝里。 　　片刻之后，在顾怀谣无形的压力下，巨龙妥协着缩小了体型。 　　然而，说是“缩小体型”，前后却只缩小了连半米都不到。 　　——缩了，但没有完全缩。 　　顾怀谣见状，眸中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你是想让我来帮你缩小吗？” 　　巨龙：“……” 　　顾怀谣的手轻轻搭在巨龙的鳞片上，与坚硬无光的鳞片相比，纤细的手腕脆弱不堪，仿佛轻而易举便能折断。 　　然而，巨龙却感受到了传至四肢百骸的威胁感。 　　惹不起。 　　巨龙呜咽一声，将自己缩小成了鹰的大小，耷拉着翅膀立在顾怀谣手臂上。 　　顾怀谣安抚地顺了顺它的鳞片：“乖，以后给你找一个足够大的城堡。” 　　巨龙闻言，眼睛瞬间一亮，乖顺地蹭了蹭顾怀谣的手心。 　　——适当地画饼，还是挺管用的。 　　—— 　　安顿好了巨龙和跟他一起掉过来的财宝，顾怀谣看向了一旁的谢予烬。 　　谢予烬奇道：“你怎么还养了这个？看上去不像是古籍中的龙。” 　　“是西方世界体系里的龙，对修仙界而言，算是外来物种吧。”顾怀谣随意解释道。 　　“是域外入侵的那一次？”谢予烬眼神微动。 　　顾怀谣平静点头：“没错，一个不长眼的龙骑兵闯入了我的后山，我在他的遗物里捡到了一个龙蛋。” 　　也正是百年前修仙界的那一次危机，让三界之间的隔阂进一步消弭，久不现世的顾怀谣再度创下不朽传说，一剑挽山河。 　　“都是遥远的过去了。”顾怀谣不欲多言。 　　话音一顿，又提起了现在：“你好像还挺喜欢现在的环境。” 　　谢予烬坦然点头：“很少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 　　顾怀谣：“……” 　　你还蛮有自知之明的。 　　—— 　　被巨龙气息影响的众人悠悠醒来。 　　节目组被迫中断了游戏，对外则称是洞穴中信号微弱，技术条件受到阻碍，直播难以进行。 　　孟晓沅醒来时，神色茫然，已经回想不起来自己昏睡前的所行所想了。 　　“为什么我会在里面睡着？” 　　按理说应该是惊悚刺激的场面，怎么也不该昏昏欲睡才对。 　　谢予烬听了顾怀谣教给他的“解释”，一字一句道：“可能是洞穴中氧气含量的问题。” 　　孟晓沅：“……” 　　好像听起来很科学的样子。 　　下山的时候，第一组进入洞穴的嘉宾沉思了许久：“我刚刚睡着的时候，好像在梦里看见了一条赤红色的巨龙。” 　　还没走远的顾怀谣：“……” 　　其实，并不是梦呢。 　　正想离开，嘉宾的叹息声又远远传来：“巨龙啊……哎，忽然就想起市郊的那个‘城堡游乐场’了，有机会还真想再去玩一玩。” 　　“？！” 　　原本乖巧停在顾怀谣肩上的巨龙忽然听到了关键词，兴奋地拍了两下翅膀，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顾怀谣。 　　“怎么了？”顾怀谣伸手抚了抚巨龙的鳞片，温凉顺滑，手感很是不错。 　　巨龙用翅膀指向节目组乘车离去的方向，激动道：“城堡！” 　　“……” 　　顾怀谣陷入了沉默。 　　‘城堡游乐场’的城堡可以寄养一条龙吗？ 第30章 　　◎“龙”这个宠物，费钱、但是好骗。◎ 　　“最近整体的灵气基准又有所上升, 异常事件越来越频繁，原来修改记忆的手段也不好用了。” 　　——异象局里，有关“灵气复苏”的讨论甚至都开始蔓延到了惯常事不关己的摸鱼部门。 　　“是啊, 感觉照这样下去, 再过不久, ‘异能’的存在就没法隐藏了。” 　　“不过, 真正觉醒异能的人还是占比很低。” 　　“这个我有经验，”温槿礼加入了闲聊，“因为天赋这种东西, 是很玄学的。” 　　“就算是在修仙界，也有很多人至死都无法领悟入道, 更不用说是灵气基准远远低于修仙界的这里了。” 　　无意间听到了这句话的顾怀谣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至少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该担心的重点不是普通人觉醒异能，而是异常事件频繁发生所带来的影响。 　　事件发生得越多越频繁, 就越难以遮掩留下的痕迹。 　　而且，灵气基准的上升还容易导致逆向穿越的发生——比如最近从各个世界穿越回来的人明显增多。 　　当然, 相比这些, 更让顾怀谣在意的, 还是那些在修仙界踩中时空裂缝, 有意无意掉过来的故人。 　　最开始小纸人和大师兄掉过来的时候，顾怀谣只当是偶然, 甚至颇有耐心。 　　随后，闻述远主动破空而来，顾怀谣也不以为奇。 　　然而，魔尊谢予烬和刚刚捡回来的巨龙就不太一样了。 　　时间正好发生在“灵气复苏”愈演愈烈的节点, 突兀, 频繁, 毫无征兆。 　　正想着，非要躲在顾怀谣口袋里，跟着她上班的小纸人钻了出来，趁无人注意，从视线死角处一点一点爬上了桌面。 　　小纸人左右张望，随后笨拙地“翻山越岭”，好奇地趴在了茶杯杯沿。 　　顾怀谣正想伸手把它拎回来，小纸人一个没站稳，直接翻进了茶杯里。 　　顾怀谣：“……” 　　刚泡好的百香果柠檬茶。 　　小纸人浑身湿透无力，连爬都爬不出来，自知闯了祸，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可怜兮兮地看向顾怀谣。 　　“好端端的乱跑什么。”顾怀谣把它从茶杯里拎了出来，随意抽了张纸，把小纸人裹在了里面。 　　小纸人耷拉着脑袋，小声道：“你口袋里面的那张纸，发出了让人好难受的气息。” 　　口袋里的纸？顾怀谣取出来一看，才想起这是自己在“妄想病院游戏”里，从书中撕下带出来的法阵。 　　纸张有点泛黄，法阵的笔触有些陈旧，此刻却散发出微弱的光。 　　竟然这么快又有动作？顾怀谣目光冷了冷，指尖轻触上去，闭目凝神，追溯源头。 　　神识追溯至市郊。 　　——城堡的地下，庞大的法阵被扫去了覆盖其上多年的尘埃，即将缓缓苏醒。 　　“……” 　　顾怀谣睁开眼，一时间心情复杂——这个绘制了法阵的那座城堡，不就是她刚刚买好了周末门票的，“城堡游乐场”的标志性建筑吗？ 　　两次精心准备的阴谋，都被自己碰巧撞上，那些人还真是……有点倒霉了。 　　—— 　　周末，顾怀谣带着非要去城堡看看的巨龙，来到了市郊的“城堡游乐场”。 　　为了方便出行，巨龙被迫缩小成两只手那么大，伪装成一个精致的手办，被顾怀谣拎在袋子。 　　上一次来这里的记忆已经久远到模糊了，顾怀谣入场，远远眺望了一下巨大的梦幻城堡。 　　“咦，妈妈你看，那个袋子里有一只会动的龙！”旁边传来了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惊叹声。 　　“……” 　　顾怀谣面无表情地把探头张望的龙拍回了袋子里。 　　周末的游乐场人很多，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味道。 　　顾怀谣在梦幻糖果小铺里买了个棉花糖，排队等候的时候，低头看见袋子里的小龙昂着头，正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也许是体型缩小的缘故，小龙的性格也有了点变化。 　　圆滚滚的眼睛像是淡金色的琥珀球，身后的翅膀小幅度地起伏，爪爪搭在袋子边缘，没有一点原来的威严感，却很是惹人怜爱。 　　果然，还是幼崽模样的生物比较可爱。 　　这么想着，顾怀谣从货架上挑了一个金币形状的棒棒糖，买下递给了袋子里的小龙。 　　龙最爱的便是金灿灿的财宝了，金币形状的棒棒糖一入手，小龙立刻眼睛发亮，抱在了怀里。 　　“别蹭到身上，”顾怀谣提醒，“还有，别再冒头出来被人看见了。” 　　小龙闻言，乖乖巧巧地点头，坐在了袋子里。 　　真是好哄。 　　—— 　　顺着步行街往里走，逐渐可以看得清城堡的全貌。 　　“城堡游乐场”以城堡为标志，自然不仅仅是观赏性的建筑，城堡本身也是一个大型的游乐项目。 　　既有体验公主、王子等角色的换装项目，也有射击、飞镖、探险等挑战项目。 　　走进城堡之前，顾怀谣看向手中的袋子，小龙将金币形状的棒棒糖铺在了身下，半眯着眼睛，边舔边睡，很是惬意。 　　见顾怀谣看过来，小龙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期待，奶声奶气道：“到我的城堡了吗？” 　　“……” 　　顾怀谣觉得它可能在某些细节上稍稍有点误解：“这个城堡……不是你的。” 　　小龙闻言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不可置信：“不是我的？” 　　“竟、竟然不是我的……”小龙失魂落魄地垂下了脑袋，翅膀也耷拉了下来。 　　片刻之后，小龙小心翼翼地抬眸，眼里满是希冀：“不能买下来送给我吗？” 　　顾怀谣：“……” 　　虽然她还算挺有钱的，但是买下一个城堡…… 　　顾怀谣想了想，选择继续画饼：“先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城堡，以后找到合适的再送给你。” 　　小龙闻言，感动得泪眼汪汪。 　　顾怀谣：“……” 　　“龙”这个宠物，费钱、但是好骗。 　　—— 　　小龙把脑袋枕在了袋子的边缘，两只小爪子也自然地搭在两边，装作是一个精致的玩偶手办，一动不动。 　　走进城堡，小龙明显眼睛亮了几分，虽然身躯保持着一动不动，但琥珀色的瞳孔中仿佛有光影在流动。 　　走在台阶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空气中的尘埃仿佛也沾染上了阳光的气息，缓缓飘散。 　　“我的城堡，空间要比这个更大一点才行。”小龙喃喃道。 　　旁边一个穿着骑士装扮的男孩听到了动静，脚步一顿，左右张望起来。 　　“怎么了？”男孩的父母问。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男孩四处张望都没有找到目标，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男孩的父母不以为奇：“游乐场这么多人，听见有人说话不是很正常吗？” 　　男孩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意思，急得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可是，不是正常说话的那种……” 　　小龙好奇道：“那是什么样的？” 　　“……” 　　男孩动作顿住，缓缓转过头来望向从袋子里探出个脑袋的小龙。 　　“这条龙……会说话哎。”男孩惊道。 　　顾怀谣：“……” 　　“哎，别扒拉人家的东西！”男孩的母亲一边阻止试图上手摸龙的男孩，一边向顾怀谣道歉，“不好意思，这孩子沉迷骑士和龙的故事……” 　　男孩的父亲则是认真地对男孩说：“龙是人们在神话里幻想出来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龙的存在。” 　　男孩不服：“我刚刚真的听见这条龙说话了！” 　　“那就是你幻听了。”男孩的父亲不假思索。 　　“……” 　　顾怀谣趁着父子两人争辩“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龙的存在”，走远了几步，伸手戳了戳小龙的脑袋：“不许乱说话。” 　　“呜，好的。”小龙可怜兮兮地捂着脑袋，重新伪装成一动不动的玩偶。 　　—— 　　城堡的结构有些复杂，游客们大多聚集在游乐项目和开阔的大厅、窗台等地方，顾怀谣却是顺着台阶往下走。 　　除了遛龙，顾怀谣还想顺带看一看城堡地下的法阵。 　　越往下，空气越阴凉，常年照不到阳光的墙壁上色泽发暗，隐隐约约有潮湿的气息。 　　门上缠着铁链，立了一块“游客止步”的警示牌。 　　不等顾怀谣靠近，整座城堡忽然开始震颤起来，黑色的雾气从地面涌上来，在整片区域蔓延。 　　被黑色雾气触碰到的大部分游客都昏昏沉沉地倒下，只剩下一小部分茫然无措。 　　坐在袋子里舔棒棒糖的小龙眼睛一眯，从袋子里飞了出来。 　　随后，城堡里传来一道愉快的广播声音： 　　“欢迎诸位被选中参加‘城堡’主题大型游乐项目。” 　　“接下来为大家介绍本次的游戏环节，希望诸位团结合作，一展身手。” 　　“成功通关的游客将得到一份精美礼品，而通关失败的游客……” 　　广播愉快昂扬的话音一顿，变得诡异而缓慢：“通关失败的游客……将化为城堡的一部分，永远留下。” 　　广播的声音戛然而止，满意地欣赏着被选中的游客惊慌失措的神态。 　　然而，一片惶恐不安之中，传来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游戏？精美礼品？什么样的礼品都可以吗？” 　　呵，小孩子真是蠢笨，竟然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 　　虽然这么想着，广播中的声音却还是和蔼可亲道：“那是自然，你想要什么礼品都可以。” 　　小龙闻言，惊喜异常：“那我想要一个城堡！” 　　“好的，只要你能通……” 　　等下，你想要什么玩意？城堡？ 　　而且，说话的好像不是小孩子…… 　　？！ 　　为什么会有龙混进了游戏里？？？ 　　小龙眯起了琥珀色的眼睛，视线穿透虚空，直接落在了地底深处的核心上，明明是软糯可爱的声音，却带着一抹不容违逆的威严：“说话要算话哦。” 　　作者有话说： 　　游戏：血亏一个城堡。 第31章 　　◎哪有很任性？我只是想要一个城堡而已。◎ 　　管家模样的NPC指引着玩家聚集在一楼的大厅里。 　　被选中参与游戏的一共十人, 其中甚至还有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顾怀谣本来是打算直接去地底下把法阵清除的，可小龙却为了它的“城堡”，可怜兮兮地缠着顾怀谣通关游戏。 　　顾怀谣无奈, 只好先把小龙塞回了袋子里, 然后跟着管家NPC前往大厅。 　　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些人总要把法阵的内核嵌入到游戏里。 　　如果上一次是为了针对分局, 那这一次呢？ 　　正想着，管家NPC给每一位玩家发了一张卡片和一支黑笔，请他们各自选择自己在游戏里的身份。 　　“选项有什么？什么都可以填吗？”有人问道。 　　管家露出职业般的微笑, 温和道：“是的，只要是符合当下情景的身份, 都可以填写。” 　　符合当下情景的身份……应该是公主王子之类的吧。 　　顾怀谣想了想，在卡片上写下了一个字。 　　“填写好了的玩家可以将卡片交给我。” 　　“请独立做出选择，不要进行交流。”管家的微笑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没有一点变化。 　　有的玩家还在犹豫，左右看看其他人的神色, 管家也不催促, 只默默等待着。 　　十分钟后, 没有上交的卡片同时从玩家手中飞起, 径直落到了管家手上。 　　管家将十张卡片收拢好，微微鞠躬：“为了更好的游戏体验, 系统会对玩家自主选择的身份进行微调，请玩家耐心等待。” 　　“可我还没来得及写，再给我几秒钟好不好？”女生再三犹豫，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管家朝那位女生微微一笑：“不必担心, 未填写身份的玩家, 将由游戏系统自动分配。” 　　女生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眉宇间的担忧还是挥之不去。 　　系统自动分配的身份……听上去怎么都没法让人放心。 　　—— 　　收集好卡片之后，管家便走进了大厅边上的小房间里。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提议先熟悉一下彼此，来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管家却忽然去而复返，回到了大厅。 　　只是……格式化的微笑有了点裂缝，管家眼角微微抽搐，来到了顾怀谣面前。 　　“这位玩家，您填写的这个身份……”管家欲言又止。 　　顾怀谣抬眸：“怎么？难道不是很符合情景吗？” 　　管家：“……” 　　情景倒是符合的，但是…… 　　但是哪个正常“人”会在自己的身份卡上填写一个“龙”字啊？ 　　物种都完全不对了啊！ 　　管家神色复杂：“游戏开发的时候并没有设计这个角色，要不您看……” 　　“那你们现场设计一下吧。”顾怀谣道。 　　袋子里的小龙也稍稍冒出了半个脑袋，盯向管家。 　　“……” 　　管家笑容僵硬：“好的，请您稍候。” 　　管家再次离开大厅，这回，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顾怀谣身上。 　　“你……你填了什么角色？这么与众不同？连游戏都没有设计？”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怀谣也不隐瞒：“龙。” 　　众人：“……” 　　确实与众不同。 　　一刻钟后，管家带着新的十张卡片来到了众人面前，一一分发。 　　“重复填写的身份已经由系统自动调整。请玩家牢记自己的身份卡，享受独特的游戏体验。” 　　说完，管家飞速地离开了大厅，像是怕和那位在身份卡上填写了“龙”的玩家再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 　　“那，我们要不先交流一下身份？”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男生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填写的是‘勇者’。” 　　说着，男生把卡片展现给了大家看。 　　“我是‘骑士’！”他身边一个小男孩举起了自己的卡片。 　　顾怀谣一看，还正巧是之前在台阶上听到了小龙说话的那个男孩。 　　男孩父亲见状，拉了一下兴奋的小男孩，然后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笑了笑：“我不太懂这些，就随便填了个‘国王’。” 　　随后是比较正常的“公主”和“王子”。然后，从顾怀谣开始，画风突变。 　　“龙。”顾怀谣对临时更改剧本的游戏系统还算满意。 　　“我填的‘魔法师’。”一个年轻女孩扶了扶眼镜道。 　　“我之前填的也是魔法师，但是给我改成了‘吸血鬼’……”男生站在女孩旁边，看上去像是一对小情侣。 　　“我填的‘勇者’，改成了‘恶魔’。”高高瘦瘦的男人冷静道。 　　“我、我没来得及填，分配到了‘精灵’。”女孩不动声色地看一眼身份为“恶魔”的男人，又很快瑟缩着收回目光，犹犹豫豫道。 　　“看来是真的刻意避免了重复的角色，而且体系有点杂。”一开始提议交流身份的男生思索道。 　　“所以，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身份为“国王”的男孩父亲似乎从拿到卡片开始就有些焦虑，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 　　顾怀谣一言不发地站在边缘，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看这氛围，似乎……不是广播所说的，单纯的合作闯关游戏。 　　回想起管家最后所说的“独特的游戏体验”，顾怀谣垂眸摆弄起自己的身份卡。 　　所有人的身份卡都是同样的材质，除了身份以外，似乎没有多余的信息，又或者是，多余的信息只有本人才能看得见。 　　果然，在顾怀谣垂眸的那一瞬间，有四道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身上。 　　——“勇者”、“国王”、“王子”、“公主”。 　　顾怀谣旋转卡片的指尖一顿。 　　—— 　　基础的身份交流结束之后，众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 　　只有顾怀谣和抽中“恶魔”的那个男人各自站在一旁，没有加入。 　　顾怀谣懒得听他们分析推测，直接走到了管家离开时的那扇门前。 　　“哎，这、这样不太好吧？”勇者试图开口阻拦。 　　顾怀谣置若罔闻，伸手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间会客室，管家见状从沙发上起身，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充电宝。”顾怀谣直截了当。 　　管家眼角抽了抽：“这个道具似乎不符合情景。” 　　“只能要符合情景的东西吗？”顾怀谣从善如流，“那就先来点下午茶吧。” 　　管家：“……” 　　不等他拒绝，顾怀谣又道：“还有，你既然是管家，怎么能把客人丢在大厅里，自己摸鱼呢？” 　　“……” 　　管家微笑躬身：“这就为您准备下午茶。您可以先移步院里的草坪，接下来的游戏项目将在那里进行。” 　　顾怀谣满意点头。 　　众人：“……” 　　“竟、竟然可以这样对NPC说话吗？”身份为“勇者”的男生满脸不可思议。 　　“龙这种生物，都是很任性的。”顾怀谣道。 　　“……” 　　你好像很懂龙的样子。 　　袋子里的小龙：“……” 　　哪有很任性？我只是想要一个城堡而已。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算是任性吗？ 　　—— 　　室外的草坪上已经摆好了接下来的游戏道具，看上去是游乐场常见的射击类项目。 　　顾怀谣懒懒地坐在一旁的遮阳椅上，管家奉上了精致的下午茶。 　　“您是不打算上场吗？”管家微笑着问。 　　杯中的红茶色泽明亮，清香四溢，入口醇厚，是上好的珍品。甜点也看上去可口诱人。 　　顾怀谣望了眼空中的炎炎烈日：“太晒了。” 　　而且，她也想确认一下，那些人是不是有“独特”的个人任务。 　　草坪修剪得很整齐，一侧摆好了桌子和玩具枪，桌上画了一道红线，另一侧则是各色的小气球。 　　只有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看到这些，立刻兴奋地冲了上去。 　　“等下等下，先听听看有没有什么规则。”男孩父亲连忙拦住他。 　　管家微笑着走上前：“规则很简单，只需要不越过那条红线，打破所有的气球就可以了。”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放在这种不科学的“游戏”里，总觉得会有古怪。 　　众人都犹豫着没有动，戴着眼镜的“魔法师”女孩提问：“那我们的‘身份’有什么作用？对游戏会有什么影响吗？” 　　管家意义不明地笑了笑：“那就需要玩家自行发掘了。” 　　“对了，游戏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请诸位合理利用。” 　　说罢，管家朝众人鞠了一躬，而后退场。 　　有了管家的这番话，众人更不敢轻易动手尝试了。 　　高高瘦瘦的“恶魔”被他们有意无意地排斥在外，索性朝顾怀谣这边走来。 　　“似乎只有我们两个抽到了反派角色。”男人站定在顾怀谣身侧，露出一丝“同病相怜”的苦笑。 　　顾怀谣礼貌道：“谢谢，但我的身份卡是自己写的。” 　　男人：“……” 　　试图拉近关系的第一句话就遇上了阻碍，男人愣了愣，只好强行续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题：“你不觉得，这些身份里面，有阵营的划分吗？” 　　顾怀谣不置可否地抬眸。 　　“既然同为‘反派’阵营，不如我们合作？”男人终于点明了来意。 　　不等顾怀谣说些什么，放在脚边的袋子忽然动了两下，明晃晃地表达着拒绝。 　　顾怀谣：“……” 　　龙的独占欲是很强的，不可能容许别人来分它心心念念的奖品“城堡”。 　　而且，顾怀谣本身也不是喜欢合作的人。 　　正要开口拒绝，眼前忽然划过一道光——“嘭”地一声，有人扣响了桌上的玩具枪。 　　明明是可爱的儿童玩具枪外表，发出来的却是强有力的子弹，一下子击穿了一颗红色的气球。 　　红色气球腾起火焰，火焰目标明确地朝着扣动扳机的男人掠去。 　　男人吓得直往后跑，可火焰还是轻易而举地追上了他。 　　“扑火！赶紧扑火！快躺在地上打滚！”有人匆忙喊道。 　　男人闻言照做，在草坪上打滚，众人纷纷脱下外套在他身上扑打。 　　好一会儿，火焰才缓缓熄灭。男人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狼狈极了。 　　有了这个先例，更没人敢动桌上的枪了。 　　“一个小时，一共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有人无意间看了眼手表，神色立刻慌张起来，“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但是那边……” 　　那边各色的气球加起来，少说也有四五十个。 　　而且他们还不知道其他颜色的气球会是什么效果。 　　“照这么看，是不太可能完成了。”身旁的“恶魔”忽然道。 　　男人语气中没有多少急切，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朝顾怀谣笑了笑：“看你这么淡定的样子，我们的个人任务应该差不多吧。” 　　他本意应该是为了“合作”，先行表现自己的“诚意”，然而…… 　　顾怀谣看向这个“自爆”了的男人，无辜道：“其实我并不是‘反派’阵营。” 　　——虽然西方的“龙”在童话故事里总是贪婪、暴/虐、强抢公主、毁灭王国的恶龙形象，但她在这场游戏里没有收到任何阻拦通关的任务，算不上“反派”。 　　“……？” 　　男人表情扭曲了一瞬，难以置信道：“那你不一起去通关游戏，坐在遮阳伞下享受下午茶？” 　　顾怀谣淡然道：“龙这种生物，是比较在意生活质量、懂得享受的。” 　　男人：“……” 　　真的要这么沉浸式体验角色吗？ 　　袋子偷听的小龙：“……” 　　她是在夸我？还是说我坏话？ 　　小龙正想探出脑袋来仔细辨别一下，忽然，又一道“嘭”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子弹破空而来，精准地朝着顾怀谣所在的方向。 　　顾怀谣眼神一凛，正欲动作，小龙拍打着翅膀从袋子里飞掠了出来。 　　“瘦弱”的翅膀在空中轻轻一挥，子弹仿佛撞上了一层铁壁，“锵”地一声，冒出一点细碎的火星，而后原路反弹回去。 　　赤红色的鳞片坚硬非常，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小巧的龙眯着眼，琥珀色的眼中，古老的威压无声释放。 第32章 　　◎送一座城堡的压力直接转移到了游戏方。◎ 　　扣动扳机的“勇者”双眼失神地倒下。 　　鲜血从腹部的创口中流淌不止, 他拼命地抬起头望向顾怀谣和她面前那只赤红色的龙，濒死之中仍茫然不解。 　　怎、怎么会真的有龙呢？怎么会连时机如此隐蔽的子弹都轻易被挡住？ 　　他明明刻意选择了顾怀谣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这边的时候，就是为了以防“龙”的身份给了她什么特别的力量。 　　然而…… 　　男人眼中逐渐褪去光彩, 生机缓缓消散。 　　身份卡从他怀中飘了出来, 落在地上, “勇者”二字下方, 浮现出了一行小字——“个人任务：屠龙。” 　　顾怀谣走上前来，俯视着倒在地上生机全无的男人，神色漠然。 　　若不是男人主动朝她扣下扳机, 也不至于反被子弹击中，失去性命。 　　她从不怜悯心怀恶意的人。 　　顾怀谣的目光缓缓从其余人的身上扫过。 　　“国王”脸颊不自然地抽动, 额头上更是汗流不止。 　　“公主”和“王子”目光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淌，所有人看向“龙”的目光都带着惊恐与畏惧。 　　“所以说,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小男孩仰头望向悬停于顾怀谣身侧的龙。 　　缩在袋子里的时候，龙乖巧可爱, 甚至有点顽皮任性。 　　然而此刻, 龙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仿佛流动着炙热的火焰。 　　淡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 不再是圆润可爱的模样，而是流露出不容忤逆的威严。 　　顾怀谣目光落向了草坪另一侧的气球, 龙瞬间会意，张口喷出火焰，各色的气球都在灼热中融化殆尽，兴不起一点浪花。 　　管家适时地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目光在了无生机的男人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脸上依旧是职业化的微笑：“恭喜诸位完成第一关游戏, 请在城堡中稍作休息，即将开启下一关。” 　　顾怀谣闻言转身离开。 　　—— 　　城堡的会客厅里，顾怀谣独自坐在沙发上，投喂贴在身边撒娇的小龙。 　　小龙似乎很喜欢甜点，享受地眯起眼睛，在顾怀谣手心蹭蹭。 　　其实，在修仙界的时候，顾怀谣并不怎么和它亲近，只随手把后山的一处洞穴划给了它，连满满一洞穴的财宝都是它亲自寻来的。 　　巨龙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属于外来物种，难以融入，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可能是因为尺寸不对。 　　——它显露出小山那么高大的原形时，顾怀谣不冷不淡地拍它的脑袋，警告他动静小点。 　　——它变成小巧可爱的小龙时，顾怀谣给它买糖，给它投喂，还“承诺”以后会给它城堡。 　　龙：“……” 　　可恶，为什么没能早点意识到这一点？错亿了。 　　—— 　　管家走进会客厅的时候，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玩家分立成不同阵营的场面。 　　不过……这“阵营”好像分得和预想中不太一样。 　　按照游戏原本的设想，应该是四个阵营—— 　　国王、公主、王子、勇士，四个以“屠龙”为目标的普通人阵营。 　　魔法师、精灵，两个以“消灭吸血鬼和恶魔”为目标的幻想阵营。 　　吸血鬼、恶魔，两个以“阻止通关”为目标的反派阵营。 　　以及骑士、龙，两个没有任务的中立阵营。 　　然而现在…… 　　顾怀谣和龙自成一派，其他所有人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 　　管家：“……” 　　游戏平衡都被毁掉了！ 　　管家站在门口稍稍迟疑，倚在顾怀谣身边的龙听到动静抬起了头。 　　看见他之后，龙很自然地吩咐道：“来得正好，这些都再要一份，我喜欢金色的。” 　　“……” 　　管家敢怒不敢言，微微鞠躬：“好的，请您稍候。” 　　等到龙终于吃饱喝足，拍着鼓鼓的小肚子露出餍足的神情，管家才终于有机会宣布下一关游戏的开始。 　　“这一关是开放性的城堡探险，”管家话音稍稍一顿，满意地在玩家脸上看到了忧虑的神色，而后继续道，“城堡中房间众多，每个房间都有不同的道具、难题、或者陷阱。” 　　“当然，有一个房间是藏在最深处的、最隐蔽的。”管家暗示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缓缓扫过。 　　“希望玩家能够好好利用这一关，完善身份卡，从而更好地完成之后的个人任务。” 　　“个人任务……”戴眼镜的女生提问道，“如果完不成会怎么样？” 　　管家笑而不语。 　　又是一片愁云惨淡，尤其个人任务是“屠龙”的那三人，面色苍白无助。 　　他们都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对抗得了“龙”？ 　　身份为“国王”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崩溃：“这到底是什么游戏啊！要么送死、要么等死？我不玩了行吗？” 　　管家的微笑一成不变：“游戏一旦开始，就没有中途退出的方式了呢。” 　　“不过，”管家话锋一转，“在城堡最深处、最隐蔽的房间里，说不定会有逆转局势的道具。” 　　说罢，管家微笑退场。 　　管家离开之后，会客厅里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良久，才有人开口问道：“怎、怎么说，我们现在是分散行动，还是全员聚在一起？” 　　“分散行动的话太危险了吧，而且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别人的‘目标’。”戴眼镜的女生冷静道。 　　“要去找管家说的那个房间吗？”高高瘦瘦的男人第一次插话。 　　“逆转局势……”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顾怀谣和她的龙。 　　顾怀谣拍了拍手边吃饱就睡的小龙：“起来干活了。” 　　众人闻言面露惊恐：“你、你要做什么？” 　　“我的个人任务一点都不涉及到你，不会妨碍到你的！”身份为“精灵”的女生连忙撇清关系。 　　“我、我放弃个人任务！我发誓！我发誓绝对不会动一点歪心思！”身份为“王子”的男人坚定表态。 　　小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懒懒地拍打着翅膀：“呜，困了，不想动。” 　　顾怀谣：“不想要你的城堡了？” 　　“城堡！”关键词出现，小龙立刻清醒了过来，眼神兴奋，连翅膀扇动的频率都加快了一点。 　　“那你就先去这个城堡的所有房间里逛一圈，看看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记下来，等通关之后对游戏承诺的奖品提要求。” 　　“……” 　　送一座城堡的压力直接转移到了游戏方。 　　小龙深以为然，欢快地在城堡里“参观”起来。 　　——这个房间太小了，装不下它原形庞大而伟岸的身躯。 　　——这个房间太暗了，财宝一要在阳光的照耀下才最为闪亮、最为迷人。 　　——这个房间形状有点怪，它比较喜欢高穹顶的，有更大的空间可以飞。 　　…… 　　所有的道具都被它收为了战利品，所有的陷阱都被它挥挥翅膀拍散。 　　游戏：“……” 　　从未见过如此高效的速通玩家。 　　不行，再这样下去，城堡都要被它给搬空了！ 　　游戏终于忍无可忍。 　　城堡地下的法阵倏然间发出刺眼的光芒，地面震颤起来，桌上的杯盏空盘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还剩最后几个房间没有“参观”的小龙疑惑地低头，与此同时，城堡中降下无数铁制牢笼，将龙罩在了里面。 　　会客厅的门忽然被打开，一道裹在黑色长袍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长袍下的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顾怀谣，笑了起来：“虽然那条龙可能不太好对付，不过，只要先解决了你……单剩下一条蠢龙的话，也不足为惧。” 　　“……” 　　是把她当作了“弱点”，打算先行击破吗？ 　　顾怀谣真诚道：“我觉得，你可能选错对手了。” 第33章 　　◎从此以后，家里多了一条努力学习十八国外语的龙。◎ 　　长袍下伸出一双瘦削的手, 随手一指，一道绿光从指尖凝聚，朝顾怀谣的方向袭去。 　　男人动作干脆利落, 紧随其后又是两道绿光, 封锁住顾怀谣所有可能躲避的路线。 　　龙还被困在远处, 就算能够挣脱束缚, 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得回来。他必定得手。 　　男人这么想着，眼中露出一丝愉悦的笑意，期待着眼前这个依靠一条龙, 在游戏里“兴风作浪”的女人为自己不谨慎的决策付出代价。 　　——虽然依靠龙的力量通关游戏是非常效率的做法，但是, 将龙调离身边，失去了龙的庇护，又要如何应对呢？ 　　然而, 顾怀谣却仿佛毫不在意眼前的“危机”，坐在原处没有动, 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泛着不祥色泽的绿光直取心脏, 却在最后一寸的位置, 被一只手握住。 　　顾怀谣轻轻一碾, 绿光化为粉末，像细沙一般从指尖流下。 　　绿色的细沙宛若夜空中泛着荧光的碎尘, 甚是好看。 　　顾怀谣随手从中一挥，坠落的碎尘瞬间凝滞，而后化为无数光点，朝裹在长袍中的男人散去。 　　数不清的光点几乎笼罩了整片区域, 男人避无可避, 只得伸手硬接。 　　然而, 那每一个不起眼的光点都蕴含着万钧之力，让人难以招架。 　　男人瘦削的双手上瞬间被划破了无数道细小的伤口，一层层重叠在一起，血迹斑斑。 　　身上的长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明明是特制的、可以抵御大型魔法的道具，却被划出了衣衫褴褛的感觉。 　　从男人主动出击到被迫招架，不过瞬息的光景，甚至男人眼中残留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褪尽。 　　手上身上都传来难以忽视的刺痛感，男人愣在原地，目光震惊。 　　“怎、怎么可能？”男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是没有想过，能驾驭“龙”的人自身也多少有点实力，不会轻而易举地一招败退。 　　然而，哪怕是他还在魔法世界的时候，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应对招式！ 　　徒手握住攻击性魔法就算了，她竟然能轻描淡写地将魔法碾碎，甚至碾碎的尘埃都能被用来发动远超于原本力量的攻击。 　　“你到底……” 　　顾怀谣见状笑了笑，缓缓起身。 　　明明有万千种方式应对，可她偏偏选择了最不可思议的。 　　——她需要给这些不怀好意的外来者一些震撼。 　　“在分局投放法阵，又短时间内启动隐藏在城堡下的法阵，你们似乎预谋了很久。”顾怀谣眸光浅浅。 　　“你是异象局的人？”男人瞳孔一缩，神色立刻紧绷起来，“不可能，法阵的启动极为隐蔽，异象局的监测仪器根本发现不了，你怎么会……” 　　顾怀谣随手拿出口袋里那张泛黄的书页，黑色的火焰将书页中的法阵吞噬，而后没入地底。 　　片刻之后，藏在城堡地下的法阵本体彻底失效。 　　空间震颤，躲在角落里的、被迫参与游戏的几人无力地沿着墙壁滑倒在地，陷入短暂的昏迷。 　　城堡某处传来“轰隆”的声音，随后是巨龙威严的吼声和落石的声音。 　　——好吵。明明说过多少次，动静小一点。顾怀谣神色微微不悦。 　　巨龙脱困，眼前之人更是深不可测。 　　男人自知此番是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心里一沉，从怀中甩出一颗耀眼的红宝石，与此同时，口中喃喃念起一段冗长的咒语。 　　红宝石在被阳光照耀的一瞬间，折射出奇特的光彩。 　　顾怀谣恍惚了一瞬，眼前出现烈火、黑暗、以及一道被缓缓吞噬的身影。 　　心口猛然一沉，顾怀谣瞬间凝神，破除幻障。 　　眉眼间流露出了被冒犯的不悦，顾怀谣看向长袍男人的目光冷冽漠然。 　　有了这一次性珍贵幻术的牵制，长袍男人得以念完了咒语，浑身被浓稠的黑暗包裹。 　　“你看见了什么？”男人甚至有心情闲谈，“据说，那颗宝石里刻下的幻术，能让人看见平生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刻。” 　　“可惜，这样的宝石我一共只有两颗。” 　　“一颗用在了几年前，那人被困在幻术里整整十天，出来后浑浑噩噩。” 　　“可你倒是似乎没怎么受到影响。”男人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顾怀谣的神色。 　　顾怀谣浅浅一笑，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怎么会没有影响呢？本来，是想用温和一点的方式的。” 　　男人闻言不以为意，他神色傲然，丝毫不见方才的震惊与惶急。 　　伸手拂掉头上的兜帽，男人瘦削的双手上，伤口已经不知何时恢复如初，只是有种不自然的苍白。 　　黑暗的气息将他整个人裹挟着，散发出阴冷与暗沉的气息。 　　“现在的我，和刚刚已经不一样了。”说着，男人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镰刀虚影。 　　“有伟大的死神之力附身，无人可以拦得住我！”男人放肆大笑起来。 　　然而，笑声刚起，便戛然而止——顾怀谣眸中闪过一丝殷红的暗芒，指尖血瞬间击碎了黑暗的虚影。 　　“哪怕是你们的死神亲自降临，也无济于事。”顾怀谣目光冷冽。 　　—— 　　巨龙回到了狭小的会客厅。 　　庞大的身躯进不了门，又怕强行挤进来弄出太大的动静挨揍，于是只好自觉地缩小了身躯。 　　长袍下的男人颓然倒地，付出生命力交换而来的死神之力在顾怀谣面前不堪一击。 　　顾怀谣伸手，龙乖乖巧巧地停在了她的手臂上。 　　“去看看他们闹出这些动静来，是想做什么。”顾怀谣吩咐道。 　　龙闻言一点头，瞳孔中泛出沉沉的金色光芒。 　　男人不受控制地抬起头，与龙对视。 　　那金色的光芒仿佛直接钻进了脑海中，所有暗藏的思维都无所遁形。 　　——实力碾压的情况下，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只不过，脆弱的思维被外力无情地搅乱，容易留下不可逆的伤害。 　　法阵残留的影响彻底消散，监测到异常的异象局也恰巧派人赶到。 　　李继权看着又一次“碰巧”在现场的顾怀谣，陷入了沉默。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李继权不理解。 　　“游乐场，当然是来玩的。”顾怀谣理所当然道。 　　李继权指了指城堡里的一片狼藉：“那这是怎么回事？” 　　顾怀谣：“可能是年久失修了吧。” 　　李继权：“……” 　　一片沉默，小龙从顾怀谣身后冒出了个脑袋：“对了，游戏奖品呢？我的城堡呢？” 　　“？！” 　　李继权震惊：“这是个什么玩意？” 　　——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带龙来这里见识见识城堡，一不小心被卷入了事件里？” 　　顾怀谣点头：“差不多吧。” 　　“你为什么会有一条龙？”李继权神色复杂，“你们修仙界……物种还挺多样的？” 　　“在山上捡到了个蛋，孵出来就是它了。”顾怀谣直接省略了域外入侵和龙骑士闯入的背景事件。 　　李继权：“……” 　　他已经越来越不能理解修仙界了。 　　“算了，反正已经来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也不差这一条龙，”李继权放弃思考，“你自己找个地方养着吧。” 　　小龙闻言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举爪提问：“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拥有一个城堡？我已经想好城堡的构造了！” 　　李继权：“……？” 　　我是不是听错了？这条龙刚刚说它想要什么？城堡？ 　　顾怀谣语重心长：“这个世界里，城堡都建在很遥远的地方。那些地方用的语言和这里的不一样，你先学好语言，我们再考虑城堡的事。” 　　小龙懵懵懂懂：“好像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从此以后，家里多了一条努力学习十八国外语的龙。 　　—— 　　一周之后，城堡以“年久失修”为由暂且封锁，事件告一段落。 　　由于这段时间各种事件都发生得频繁起来，异象局整体氛围都变得有些忙碌。 　　顾怀谣看着工作系统中新发布的，“收集异象APP中存在的问题及建议（每人至少一条）”的文件，忽然想起了之前在论坛闲逛时看到的讨论。 　　好像是有人在论坛分析，存在恶意窃取成果，伪装成被卷入事件的普通人浑水摸鱼，却在事件解决的第一时间抢先“提交”的可能性，被一群人嘲笑“被害妄想症”。 　　不过，异象APP上发布的任务毕竟不太常规，系统也不可能限定以抢单的形式只让一个人接取，如果真的有人有心这么做的话……从操作层面上来看，也不是不可能。 　　顾怀谣随手把事件描述写在“存在的问题”一栏，点击提交。 　　下午，李继权找到了她：“你今天提到的那个问题……” 　　顾怀谣：“……” 　　不会吧，随手一填，就真出现了？ 　　“异象APP的客服部门那边说，短时间内收到了好几个类似情况的投诉举报，怀疑是有工作室恶意扰乱秩序。” 　　“既然你也稍微了解一点，那这件事就由你牵头负责，尽快处理，有人员需求的话不用客气，直接说。” 　　顾怀谣：“……” 　　这能怎么处理？ 　　李继权朝她鼓励地一笑：“加油，没问题的，整个异象局，就你奇奇怪怪的办法最多！” 　　顾怀谣：“……？” 　　—— 　　回到工位后，顾怀谣看着手机里的异象APP出神。 　　在异象APP上发布的事件，除了少部分难以解决、或是太过紧急，所以需要民间大佬相助的，其实大部分都是“等级低且不紧急”的事件。 　　因为数量多、种类多，所以对于抢先提交、窃取成果这种事情，系统很难进行判别，只能人工申诉，最后能不能找到证据也不好说。 　　李继权会找到她，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问题在“技术层面”，短时间内很难想出解决办法。 　　所以…… 　　顾怀谣想了想，最终决定——“钓鱼执法”。 第34章 　　◎顾怀谣：设计一个场景，要复杂、微恐、难度不高、浑水摸鱼、有趣、气氛不压抑。◎ 　　顾怀谣直接将策划的难题抛给了正在家里苦学外语的龙。 　　顾怀谣：“我记得你是会幻术的吧？设计一个场景, 要看上去稍微有点复杂，微恐一点，但是难度不高, 容易浑水摸鱼, 又比较有趣的。气氛不要太压抑。我晚上验收。” 　　龙：“……” 　　复杂、微恐、难度不高、浑水摸鱼、有趣、气氛不压抑。 　　“怎么？有疑问？”顾怀谣的口吻像极了甲方。 　　“……OK。”龙用上了刚学会一点点的英语。 　　说来也好笑, 明明是一条古老血脉的西方龙, 却在现代世界学习英语…… 　　——家里的九尾白狐和金翅大鹏都对顾怀谣的“大忽悠术”叹为观止。 　　—— 　　晚上，绞尽脑汁思考了一天的龙上交了成品。 　　顾怀谣有些惊讶：“竟然是现代学校背景的？” 　　它一条刚来到现代的龙，竟然能设计出学校背景的场景？ 　　龙郑重点头, 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各国语言教材：“复杂、微恐。” 　　随后，龙又打开了正在观看的网课视频：“没有生命危险, 难度不高。容易浑水摸鱼。” 　　最后，龙切屏打开了藏在网课视频下的一部沙雕校园剧：“有趣，气氛不压抑。” 　　所有关键词完美融合！龙对自己选定的场景十分满意。 　　顾怀谣：“……” 　　某种程度上来, 确实没毛病。 　　九尾白狐趴在一旁，懒懒道：“附近有一所中学, 可以借用他们的场景。” 　　—— 　　第二天, 异象APP上临时发布了一条新的任务。 　　“华菁中学灵异事件——A级。” 　　同时, 后台在推荐的算法上动了点手脚, 将这一条的目标人群主要筛选在之前涉及到被举报“窃取成果”的相关人员上。 　　一切准备就绪，顾怀谣婉拒了李继权调拨人手协助的好意, 表示自己有很多修仙界过来的朋友可以使用。 　　李继权：“……” 　　想到那些修仙界过来的奇奇怪怪人士，他忽然觉得还是最好不要派人去插手比较好。 　　晚上，顾怀谣坐在校园对面的一家奶茶店里，脚边趴着一只白色的“小狗”, 肩上站着一只金色的小鸟, 包里塞了一只龙。 　　有刚下晚自习的学生好奇地凑上前来, 蹲在小白面前：“这是什么品种的小狗狗，毛看上去好顺滑！可以摸一摸吗？” 　　小白：“……” 　　这个世界的人类都这么没有边界感的吗？ 　　也不是没有想过以人形的模样跟来，但是顾怀谣表示，他看上去不易亲近，容易把目标吓跑。 　　于是，只好伪装成无害的样子，代价就是“任人揉搓”。 　　又过了十几分钟，放学的大部队基本离开，中学面前的这一条街逐渐恢复冷清。 　　顾怀谣拍了拍包里昏昏欲睡的小龙，示意它可以开始了。 　　小龙为了设计这一出场景，在各大网络论坛畅游，准备了整整一天的校园灵异故事，甚至由于看得太投入，晚上都没睡。 　　此时此刻，终于可以一展身手，小龙神清气爽，琥珀般的眼睛缓缓眯起，泛出异样的光彩。 　　肉眼看不见的淡金色光芒在一瞬间笼罩了整座学校，创造了一片独立的幻术空间。 　　逗留或者住宿的学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只有后来潜入的人，会在不知不觉中踏入创造而出的这片空间。 　　顾怀谣起身，带着两只柔弱、可爱、无害的小动物，以及背包里的小龙，过街朝校园的方向走去。 　　—— 　　迈过校园门口几米外的禁止停车警戒线，空间一阵波动。 　　抬头看向保安室，原本正在里面泡茶的保安大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昏黄闪烁的灯光，以及墙上不明所以的黄纸符咒。 　　无人操控，学校大门却忽然自动打开，露出一条宽阔的道路。待顾怀谣走进，大门又在身后自动闭合。 　　校园里一片静谧，听不见一点嬉笑交谈的声音，只有偶尔微风吹过，传来树叶的沙沙声。 　　路灯昏暗，阴影中总是传来莫名的窥探感。 　　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树下一晃而过，然而等定睛看去，树下又是空无一物。 　　小龙终于从背包里钻了出来，得意地看向顾怀谣：“怎么样，氛围还不错的吧。” 　　不等顾怀谣回应，小龙又自顾自地掰着手指回忆道：“我在这整个场景里设计了八、九、十个‘恐怖’故事！肯定能把人吓住！” 　　顾怀谣：“……” 　　倒也不必这么丰富。 　　—— 　　顾怀谣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异象APP显示，“华菁中学”的A级事件接单人数已经有了四人。 　　除了她用的是李继权特意为她准备好的，过往数据平平无奇、不容易让人起疑的账号，其他三人都将在今晚前来。 　　既然如此，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正想着，学校大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 　　来者是一个运动款式的小青年，身后还背了一个棒球棒，正不动声色地观察场景。 　　几分钟后，一个目光灵动的女生走来，顾怀谣甚至一不小心听见了她和“脑内系统”对话的声音。 　　女生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顾怀谣和她身边的小动物，虽然微微迟疑，但还是走了过来。 　　“你是……”女生试探着问。 　　“来处理事件的。”顾怀谣笼统地答道。 　　女生闻言松了一口气：“我也是，我看APP上显示一共有四个人，那除了我们三个之外……” 　　正说着，门口又走进来一个男生，戴着耳机，双手插兜，一副无敌的模样。 　　“啊，人齐了，”女生友好地笑了笑，提议道，“那不如我们就一起先去事件描述的教学楼看一看吧。” 　　—— 　　初夏的夜晚有些闷热，教学楼已经熄了灯，从外面远看过去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异常。 　　有几间教室的窗户忘记关了，窗帘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几人走进一楼的天井，天井正中央摆了一个造型奇特的雕像，底下刻着劝学的名言。 　　背着棒球棒的少年走上前去细细查看。 　　双手插兜、戴着耳机的男生懒懒地跟在最后，与几人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对了，我刚刚一直想问来着，你的这些小宠物……”女生走在顾怀谣旁边不远，好奇地看向站在她肩上环视四周的小鸟，以及被她抱在怀里的白色……小狗？ 　　正想着，小白回过头来冷冷地看向她，露出狐狸的特征。 　　——在外面需要伪装，而这里就没有必要了。 　　“来帮忙的。”顾怀谣淡淡道，没有多解释。 　　“这样啊……”女生似乎是被小白的目光吓到了，稍稍退远了几步。 　　随后，顾怀谣听见她对脑内的系统说：“那只狐狸什么来头？测一下。” 　　系统沉默了片刻：“……数据检测模块异常，正在重试。” 　　女生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信号不好？以前没有过的啊。” 　　顾怀谣拍了拍手中的九尾白狐，小白会意，收敛了一下自己无意识外放的气息。 　　没过几秒，系统的声音再度传来：“重启完毕，实力评测约为60分，普通小妖，不足为惧。” 　　女生闻言松了口气，又道：“再看看后面那个男的。” 　　系统：“普通人类，不排除携带特殊道具的可能性。” 　　特殊道具？女生不以为意，她的“系统”擅长于各种方面的检测，根本不担心“出其不意”。 　　前面去查看雕像的男生回来了，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或者信息。 　　女生抬头环视这个“回”字型结构的教学楼，在心中默问系统：“检测一下，哪里的能量最浓郁。” 　　能量越浓郁的地方，越是需要探查的重点，往往也能作为“下一步”的提示——女生对系统的运用十分熟练。 　　然而，系统“检测进行中”的圈圈转了半天，最后竟然犹犹豫豫地把箭头指回了他们所聚集的天井处。 　　女生：“……” 　　这系统今天怎么这么难用？出bug了？ 　　“把我们这些人都排除，测教学楼里的能量。”女生对系统补充道。 　　系统闻言愉快地把检测方向转向了教学楼的其他地方。 　　这个学校真是太奇怪了，它刚刚竟然觉得能量的核心就在他们身边。 　　藏在顾怀谣背包里的“核心”、创造这片空间的小龙：“……？” 　　—— 　　最终，女生提议去四楼的教室里看看，戴着耳机的男生闻言抬眸看向她：“为什么是四楼？” 　　男生语气淡淡的，看上去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女生一愣，像是被男生的突然提问吓到了，小声说道：“我、我刚刚好像在外面看见四楼教室的窗户没关，就想着反正也没有线索，不如先去那里看看……” 　　“这样啊，那就走吧。”男生闻言点了下头，朝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背着棒球棒的男生见状皱了皱眉，像是有些不悦：“这人怎么看上去有点拽拽的？” 　　女生弱弱地点了点头：“是有点吓人。啊对了，你为什么背着一个棒球棒？” 　　“哦，你说这个啊，”男生闻言握住了柄，随手挥了两下，“我是从棒球番穿回来的，最后世界观变得玄幻起来，棒球场打成了‘战场’，所以我回来以后还是觉得用这个比较顺手。” 　　说罢，男生招呼她们两个上楼：“走吧，赶紧把事件解决了回家睡觉。” 　　顾怀谣一言不发地跟在两人身后，目光淡了淡。 　　这两个人明明是互相认识的，却偏要刻意地在她面前演出一副刚认识的模样—— 　　女生刚走进校园的时候，明明面前有两个“陌生人”，她却只问了顾怀谣。 　　得到答复后，直接脱口而出“我们三个人”，默认男生也是同样来解决事件的。 　　甚至男生穿着运动装，看上去比带着两个小动物的顾怀谣“正常”得多，说是像校园里的体育生都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女生悄悄让系统检测了顾怀谣抱着的小白，以及后面戴着耳机的男生，却独独跳过了在前面寻找线索的棒球少年。 　　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回响，顾怀谣无声地笑了笑。 　　原来还是“团伙作案”的模式，难怪那么多起举报都总是收集不到证据。 　　至于为什么要“窃取他人的成果”，顾怀谣心里也有了思量。 　　——女生只有“检测系统”，男生只有“物理攻击”，对抗不了灵异事件中的妖魔鬼怪，却能够很好地对抗“队友”。 　　只要回去翻看一下被举报的事件中，是否都有符合这种形式的“搭档”，就可以锁定他们背后的团队了。 　　至于现在…… 　　就让他们好好体验一下小龙设计的幻境吧。 第35章 　　◎浑水摸鱼？全员摆烂。◎ 　　走上四楼的时候, 角落里那间教室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生停下了脚步，远远望着那片突兀的灯光。 　　“里、里面有东西吗？”女生后退了半步，声音轻轻的, 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以往她表现出这副模样的时候, 总会有人自告奋勇地上前查看, 然而…… 　　戴着耳机的男生像是没有听见似的, 根本不接茬，只神色懒懒地站在那里。 　　顾怀谣更是直接掏出了手机，不知道在和什么人发消息。她肩上的金色小鸟打了个哈欠, 腿边的白狐则是趴在了地上小憩。 　　一时间，无人上前, 全员摆烂。 　　女生：“……” 　　这次的两个人怎么回事？ 　　气氛一时僵住了。 　　女生不动声色地与棒球少年对视一眼，棒球少年会意，开口打破了沉默：“这样, 我们一起进去，不分先后, 如果遇上什么也好有个相互照应。” 　　这个办法还算“公平”, 戴着耳机的男生点了点头, 示意习惯性落后几步的女生再往前来些。 　　斤斤计较, 一点都不大气。女生腹诽着往前走了两步，四人一同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面干净整洁, 连桌椅都摆得整整齐齐。 　　或许是明亮的灯光驱散了恐惧，几人开始分头在教室里寻找线索。 　　女生一边走动，一边悄悄地利用检测系统寻找能量异常的位置。 　　戴着耳机的男生则是想也没想，径直走向了后排的储物柜。 　　也不知道他怎么判断的, 随手拉开一个柜门, 便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 　　——一个摔破了一角的小小碟子, 一些纸张燃烧留下的灰烬，一碗浑浊的水，一个用了一半的蜡烛，以及一本破旧的残书。 　　男生没有动柜子里的东西，稍稍退开了一步。 　　女生凑上前来，目光落在那本残书上：“这是关键线索吧？要拿出来看看吗？” 　　男生闻言点头，又退开了半步，示意她请便。 　　女生一副犹豫害怕的样子：“这柜子看上去好吓人，我、我不太敢拿……” 　　男生像是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又或者是故意道：“我也不敢。” 　　女生：“……” 　　一片沉默，又是全员摆烂。 　　棒球少年见状开口：“那、那要不……石头剪刀布？输了的拿。” 　　男生点头，示意开始：“一局定胜负。” 　　十秒之后，女生一个人站在了柜子前。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而后一鼓作气，飞速地将残书拿了出来。 　　指尖碰到残书的那一瞬间，碗里的水忽然晃动起来，缺口的碟子转动了一个角度，隐隐约约有一股阴沉的气息传来。 　　女生心头一紧，下意识关上了柜门。 　　“书、书拿出来了。”女生一边平复着怦怦的心跳，一边将手中的残书放在了桌上，不敢再去看那个诡异的柜子。 　　翻开书页，里面记载着不知从哪摘录拼凑的“召魔邪术”，并且郑重其事地写道，只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召唤出来的魔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女生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回想起了刚才柜子里的那一幕：“柜子里的那些……好像就是‘召魔’的道具。” 　　棒球少年脸色也不太好看：“所以是这里的学生召唤了魔？” 　　“重点是，他们付出了什么代价，又许了什么愿望。”戴着耳机的男生若有所思地将残书翻到了末页。 　　末页的右下角，有一行铅笔留下的姓名——“初三B班，李肖玟”。 　　指向性的线索有了。 　　男生把书一收，朝外走去。 　　女生连忙问道：“你要去哪？你知道这个人？” 　　男生头也不回，理都不理她。 　　等男生稍稍走远了之后，女生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好像完全不拿我们当队友一样。” 　　棒球少年搭腔道：“是啊，走进教室要同时进，拿线索要石头剪刀布，生怕自己吃了一点亏，还一副拽拽的、爱搭不理的样子。” 　　女生友善的目光落向了一旁的顾怀谣，有意无意拉拢道：“还好，我们三个可以一起行动，不管那个人。” 　　看来是觉得那个男生油盐不进，不好在他旁边浑水摸鱼，所以把目标转向了顾怀谣身上。 　　“……” 　　趴顾怀谣身边的小白抬头，看到顾怀谣眼里的浅浅笑意，提前为两人默了个哀。 　　—— 　　走出了教学楼，女生有些犹豫：“重要线索被那个男生拿走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要去哪里找书上的那个人？” 　　“宿舍楼吧。”顾怀谣脚步没停，直接朝校园深处走去。 　　女生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那个学生是住校的？” 　　顾怀谣：“教室里有每周的扣分表。” 　　扣分表上，“李肖玟”这个名字排在第一个，扣分原因“夜不归宿”。 　　背包里的小龙忽然小小声道：“我设计得是不是还挺细节的？” 　　顾怀谣：“……” 　　宿舍楼里还亮着灯，先一步离开教室的男生正在值班室里翻看名册。 　　见几人走来，男生很自然地招呼道：“来的正好，3楼，304室。” 　　宿舍楼的楼梯比较窄，无法四人并排，男生在楼梯前停下了脚步，看向几人。 　　“……” 　　又是熟悉的僵持。 　　女生语气有点不悦：“你不会又要来一次石头剪刀布吧？” 　　男生懒懒答道：“无所谓，或者你想走前面，我也没有异议。” 　　女生忍不住气道：“你是故意吧？” 　　男生坦然：“是啊。” 　　“……” 　　女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怒火，赌气般地踏上了台阶：“我走前面就我走前面，你就躲在后面混吧！” 　　—— 　　楼梯间没有开灯，只能借着走廊的微弱光线往上。 　　女生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上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她总觉得脚下的楼梯怪怪的。 　　顾怀谣忽然道：“你听过‘数台阶’的鬼故事吗？” 　　女生脚下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脸色有点发白。 　　“据说，学校里的台阶，两个人同时往上走，同时在心里默数，最后数出来的台阶数却会不一样。” 　　“还有一种说法是，如果数到第13层，就会被藏在台阶里的鬼怪吃掉。”顾怀谣平静无澜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 　　女生听了头皮发麻：“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讲鬼故事吗？” 　　顾怀谣笑了笑：“你没有觉得，这里的台阶比一般楼层里的要多吗？” 　　“……” 　　女生下意识抬头看去，的确，这栋楼虽然层高正常，台阶却是很矮，走上去有种很怪异的不协调感。 　　四、五、六…… 　　女生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猛地摇起头来，想将不自觉开始默数的数字甩出脑海。 　　然而，注意力这种东西，有时候越想控制越容易控制不了。 　　十、十一、十二…… 　　女生目光惊恐，脸色发白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男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在嗤笑。 　　“不行……不能再往前……不能再……”女生想要后退，腿却仿佛不听使唤一样，颤抖着往前迈了一小步。 　　像是踩进了沼泽，脚下的触感软而黏腻，右腿一点一点地往下陷。 　　“啊——！”女生惊叫着低下头，正好看见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手从第十三层台阶里伸了出来，想要将她拖入深渊。 　　走在她旁边的棒球少年下意识挥舞球棒，想要驱赶那些诡异的鬼手。 　　然而，黑暗无所定形，物理攻击起不了任何效果。 　　男生立刻改变策略，一步跃过了台阶，从上方伸手拉住女生：“往上跳！” 　　女生像是攥住了救命稻草，手上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男生的手臂攥得发青，猛然踩住鬼手，借力往上跳去。 　　两人劫后余生，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女生埋怨道：“你好端端的非要讲什么鬼故事？” 　　顾怀谣淡淡地俯视她：“谁让你真的去数了呢？” 　　女生一噎，忿忿移开了视线：“反正，我已经走过最前面了，该轮到你们了。” 　　—— 　　男生屈指敲了敲304室的门，等了片刻，里面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静。 　　女生躲在了最后面，正在揉自己腿上被抓出来的痕迹。 　　又敲了两下没有回应，男生试着推开了门。门没有上锁，里面灯亮着，却空无一人。 　　男生正要上前，走廊尽头传来了一道声音：“你们是什么人？站在我房间门口做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眉头稍稍皱起，像是在思考自己有没有见过这些人。 　　应该是没见过的，毕竟学校里不可能出现一个带着狐狸和鸟到处走动的人。少年的目光落在顾怀谣身上，心想。 　　“我们来找个人。”戴着耳机的男生说着，很自然地往少年的方向走去。 　　站定在少年身前一米不到的距离后，男生才拿出了那本残书：“这个，你见过吗？” 　　少年脸色一变，立刻就想逃跑，男生却一伸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特意等走到少年身前的时候才拿出那本书，就是为了以防重要线索逃跑。 　　“你放开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少年下意识挣扎，然而，按在肩上的那双手却纹丝不动。 　　“不知道的话你跑什么？”男生叹了口气，“最烦你们这种遇到事情就隐瞒、逃避的了。” 　　“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帮你解决问题，你还不乐意？”男生说着，手上稍稍用力，把少年往房间的方向带，“进屋说吧，别在走廊上让不相干的人看见了。” 　　他这几句话还挺管用，少年闻言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反抗，乖乖跟几人一起进了屋。 　　“我没什么可说的，”少年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就是从旧书店看到了这本书，无聊试了试，也没看见什么‘魔’。” 　　“那，学校里的这些异样，是原本就有，还是在你试了书上的东西之后发生的？”男生思维清晰、目标明确，直接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少年闻言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哦，是在你试了之后。”男生了然。 　　“我……” 　　少年下意识想要反驳，男生却直接伸手打断了他：“你许了什么愿望？” 　　少年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男生也不催促，只默默注视着他。 　　良久，少年缓缓开口：“我许的愿望是，希望校园生活能有趣一点。” 　　然而，“魔”曲解了“有趣”的含义，校园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作为交换，它又让你付出了什么代价？”男生神色稍稍凝重。 　　少年目光颤了颤，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恐惧的事。 　　“我、我每晚都会被拉进它准备好的游戏里……”少年求救似的拉住男生的手臂。 　　然而，时钟不为所动地向前走了一格，整点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第36章 　　◎世上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他被拉进‘游戏’里了？”少年忽然消失在了眼前, 握着棒球棒的青年震惊道。 　　男生一言不发地垂眸，神色有些凝重：“竟然当着我的面……而我毫无所觉。” 　　明明只是一个A级的、难度和危险程度都算不上太高的事件，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 　　男生脸上终于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他摘下耳机, 闭上眼睛聆听。 　　风中的声音很杂。闲聊声、脚步声浮于表面, 水声、虫鸣声融于背景, 而掩藏在最深处的、最不易察觉的、是鬼怪的声音。 　　“今天的游戏不‘有趣’吗？” 　　“是因为没有玩伴？” 　　——“魔”的声音从风中分辨出来，男生倏然睁开了眼。 　　“在楼顶。”男生朝教学楼的方向望去。 　　走廊上忽然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地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了门口。 　　“可能是查寝的宿管，”棒球少年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棒球棒, “这个李肖玟一个人住，又因为夜不归宿被扣过分，肯定是重点检查对象。” 　　“叩、叩、叩”三声规律的敲门声近在咫尺。 　　“怎么办？躲起来？”女生有些紧张无措。 　　这里的宿舍是双人间, 房间里有两张上床下桌的床，以及两个不大不小的衣柜, 躲四个人的话…… 　　不太可能, 也没必要。 　　男生淡淡地瞥了眼遇到事情只想着“躲”的女生, 直接拉开了窗户, 一跃而下。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道具，三楼的高度, 竟然轻飘飘地稳稳落地。 　　敲门声愈演愈烈，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女生求助的目光下意识转向了顾怀谣所在的方向。 　　然而，顾怀谣也早已不见踪影, 房间里只剩下女生和棒球少年两人。 　　—— 　　教学楼的楼顶上。 　　风很大, 少年身形单薄, 撑不住宽大的校服，风从领口袖口直往里钻，明明是初夏的季节，却依然冻得有些发抖。 　　召唤出来的“魔”站在他身后，神色堪称温柔。 　　“真的不喜欢这个游戏吗？”魔伸手轻轻抚在少年的脸上，擦去了泪痕。 　　“我不要‘有趣’了！我不要这些‘游戏’！你回去！求求你回去！放过我！”少年的眼泪像是开了闸，根本止不住。 　　自从召唤出来了“魔”，许愿让校园生活更有趣一些，他就每天夜里都被拉进一场“游戏”。 　　一开始是全息游戏一样的、异世界打怪升级、或者射击游戏，然而逐渐的，游戏变得诡异起来。 　　——他在一场“躲猫猫”游戏中被满校园的鬼怪寻找，在垃圾桶里藏了整整一夜。也因为这个“夜不归宿”，被扣分、通报批评。 　　——又在一场“大逃杀”游戏中被迫拿起武器，与鬼怪搏斗，身上的淤青至今没有痊愈。 　　“游戏”从非现实逐渐转变为现实，而这一次，“魔”为他准备的游戏是“招魂”。 　　“你们人类应该很喜欢这种刺激的、未知的事物。”魔的声音从风中缓缓传来。 　　“就像你当初召唤我的时候一样，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你心脏跳动，血脉贲张的愉悦。” 　　“可为什么现在，你又不喜欢、甚至开始抗拒了呢？”魔的声音轻缓而惑人心魂，一字一句道，“是因为恐惧吗？” 　　少年没有回答，无助地蹲在了地上，头埋在双臂之间。 　　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唇边勾起一抹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的笑意。 　　“既然知道他觉得恐惧，而不是有趣，愿望和代价就已经断开联系了。”男生推开了顶楼的门，站在风中，不躲不闪地直视眼前的“魔”。 　　说是“魔”，其实也不过只是较为浓稠的黑暗化身，还没到不可战胜的地步。男生从刚刚少年在眼前消失时就翻覆不定的心情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搅局的人来了。”“魔”转过身来，笑道。 　　—— 　　房间里的两人最终还是躲进了柜子里，高跟鞋的声音在房间里环绕了一整圈，甚至在衣柜前停留了许久。 　　两人透过衣柜的缝隙往外看，房间里空无一人。 　　那这高跟鞋的声音…… 　　正想着，“哒、哒、哒”的声音再次传来，就在一门之隔的衣柜外。 　　一个惊悚的想法浮上了脑海——这个“巡视”的，会不会根本不是“人”，而是…… 　　两人缓缓将视线往下移动，果然，地面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双红色高跟鞋，鞋尖朝着衣柜的方向，如果有人穿着这双高跟鞋，就像是正在盯着衣柜看。 　　女生忍不住在心里喊出自己的系统：“快检测一下，那双高跟鞋！” 　　这回，系统的圈圈转得很快：“该物品能量等级偏高，建议避让。” 　　避让……总不至于要这么跟它对峙到天亮吧？ 　　如果趁它不注意推开门直接跑的话……？ 　　女生感受着腿上因为之前被台阶上的鬼手抓住而传来的阵阵胀痛感，觉得不太靠谱。 　　就在她放弃抵抗，决定在衣柜里凑合凑合过夜的时候，高跟鞋忽然转了个身，从门口走了出去。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女生：“……”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些不解，但危机解除总归是好的。女生从衣柜里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把门拉开一道缝，观察外面的走廊。 　　走廊上没有人。女生松了口气，正想离开房间，余光忽然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面镜子。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镜子里倒影着整片走廊，而就在她所在的房间外面，地上静静放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用渐行渐远的声音把藏在衣柜里面的人骗出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而复返…… 　　女生：“……” 　　女生强忍住尖叫的冲动，给身后的棒球少年打了个手势，三秒之后，猛地推开门，两人拼命朝楼下跑去。 　　“哒、哒、哒”的声音紧随其后，频率比巡视的时候快了很多，像是在奔跑。 　　刚踏上楼梯的时候，女生心里阵阵发凉，然而，被追逐的紧张恐惧盖过了心理阴影，几乎是两步并一步，激发了所有的潜能。 　　直到奔跑出宿舍楼很远，两人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开始喘气。 　　高跟鞋似乎是不能离开宿舍楼，站在门口的灯光中远远“看”着两人。 　　两人心有余悸，女生皱眉道：“这次的事件也太不对劲了，处处碰壁、处处倒霉，要不我们撤了吧。” 　　棒球少年闻言犹豫了一下：“那我们不是白来了？还平白无故被鬼抓伤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好。” 　　女生想了想自己在楼梯上恐惧的那一幕，也心有不甘。 　　棒球少年继续道：“我觉得，这事也差不多该解决了，那两个人不是都去了吗？” 　　“正好，他们跟鬼怪决战的时候也没心思注意我们，我们只要像以往每一次那样，在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偷袭，然后抢先一步提交，最后清理一下痕迹……” 　　棒球少年话音停顿了一刻，而后眼神中多了一抹狠厉：“我看他们两个不是好惹的人，偷袭的时候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他们折在这里，免得日后报复！” 　　女生闻言一愣：“要做这么绝吗？” 　　“窃取成果”的事情做得多了，又至今没付出任何代价，久而久之，他们便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甚至看到那些受害者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还会觉得是自己“智慧”的表现。 　　然而“杀人”就不一样了，毕竟是社会秩序多年来反复刻在人心里的一道红线，忽然要跨过…… 　　“只要不留痕迹，谁知道是我们做的？推到鬼怪身上不就行了？”棒球少年态度坚决。 　　—— 　　顶楼上，风声呼啸。 　　单薄的校服根本挡不住阴冷的寒气，少年缩在角落里，眼中却并没有多少情绪，只是默然地望着前方。 　　顾怀谣不紧不慢地来到顶楼，目光从少年身上浅浅划过，随后落向了正在与“魔”对战的男生。 　　男生身手敏捷，再加上一些神出鬼没的道具，丝毫不落下风。 　　这样的水平，应该不会出现在普通的A级事件中才对。 　　忽然，一声尖锐的碰撞声传来，“魔”伸手挡住了男生的正面一击。 　　随后，它手腕一翻，为“招魂游戏”而准备好的道具隔空震颤起来。 　　数息之后，地面变得混浊而泥泞，由黑暗凝聚而成的、奇形怪状的魔物从中缓缓浮出。 　　场面形势急转直下，一对一尚且可以一战的男生左支右绌，渐渐力不从心。 　　那些被召唤出来的魔物不知恐惧、不知痛苦、不知生死，宛如杀戮的机器。 　　男生挥动手中的武器，将缠至身侧的魔物击碎。然而，被击碎的魔物融进黑暗，又很快重组，再次涌上，无穷无尽。 　　男生终于沉下了脸色，望着朝外四散的阴气，神色凝重。 　　这样浓稠的气息，若是扩散出去，对整片区域的影响可想而知。 　　这么想着，男生闭目凝神，再也顾不上原本的来意，手中的武器忽然发出明亮灼目的白光。 　　与此同时，顾怀谣余光瞥见了不动声色地从阴影中摸上了顶楼的两人。 　　拍了拍肩上的金色小鸟，小金会意，滑翔而起，在空中留下一片细碎的金色粉末。 　　男生横空一扫，武器上白光大绽，瞬间驱散了漫天的阴气，紧接着，顺势借力，由上而下斩向面前的“魔”。 　　风中一片呜咽声，灼眼的白光遮挡了视线，男生全神贯注，没有留意到身后的破绽。 　　破空的声音掩藏在呼啸的风中，球棒毫不留情地朝男生的后脑勺袭去。 　　与此同时，一道闪着漆黑色泽的短针从暗处朝顾怀谣的方向飞去。 　　顾怀谣眼中浮现出一丝无奈却又意料之外的笑意。 　　下一刻，不起眼的金色小鸟露出了横跨半座顶楼的原形。 　　它随意地挥动了一下翅膀，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举着球棒的青年身形不稳，直接脸朝下栽倒在地上。 　　而顾怀谣的身侧则是忽然出现了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冷冷地伸手截住了飞来的短针。 　　女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原本志在必得的脸上一片空白，打开异象APP正要提交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银色长发的男人目光淡漠，随手将指尖截住的、淬了毒的漆黑短针“原路归还”。 　　女生下意识闭上了眼，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短针刺穿了她握在手上的手机，擦着她的脸颊而过，一缕发丝缓缓坠落。 　　“怎、怎么会……”脸朝下倒在地上的青年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还没来得及抬头，肩上就传来了一股不留情面的力道——被偷袭的男生神色冷峻，踩住了他的右肩，狠狠一碾。 　　“啊——！饶、饶命！”剧痛之下，青年手上脱力，球棒滚落到了角落里。 　　实力上本就不敌，又偷袭未果，青年识时务地开始哭喊求饶。 　　“本来觉得你们只是藏在臭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没想到竟然还长了毒牙。”男生唇边带着笑意，目光却宛如数九寒冬般冰冷。 　　女生闻言一愣，而后像是回想到了什么，眼神惊恐：“你、你是……” 　　“手底下的新人前几天哭诉，接的单子被人坑了。”男生冷冷地嗤了一声。 　　“费尽力气解决了事件，却被一个全程躲在后面、以害怕为借口浑水摸鱼的人捷足先登，明目张胆地偷走了成果。” 　　“本想着通过官方渠道反应申诉，可偏偏，现场留下的痕迹被人更改，他没有找到一点残存的证据。” 　　“而今天，正好看到那个账号又接单了，我就想着闲来无事领教一下，没想到你们还变本加厉了。” 　　—— 　　很快，异象局的人来到现场，将两人带走深挖。 　　男生漫步走到顾怀谣面前：“刚刚多谢了，要不是你，可能今天真要翻车了。” 　　“没什么，毕竟也是我钓来的鱼。”顾怀谣不在意道。 　　“你……钓来的鱼？”男生一愣，“你是异象局的人？” 　　“不对。不可能是异象局，”不等顾怀谣回应，男生又瞬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异象局不可能用学校这种地方当做诱饵。万一发生了不可控的变数，造成伤亡，他们担待不起。” 　　“所以这里发生的一切，其实都只是覆盖在学校之上的一场幻术。”顾怀谣浅浅一笑，龙也终于得以从背包里飞出来透气。 　　“幻术？”男生瞪大了眼睛，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怀谣和她手边的赤红色小龙。 　　龙微微昂着头，神色倨傲，琥珀色的眼睛里泛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摄人心魂。 　　世上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一直以为自己也够得上强者的领域了，然而，哪怕在被告知幻术的存在之后，他也依旧识不出一点破绽，更不用说挣脱幻术。 　　再加上刚刚轻而易举拦下偷袭的那只金色大鸟，以及她身旁银色长发的男人……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37章 　　◎创立者一栏，清清楚楚地写了一个熟悉的字母——“Y”。◎ 　　龙的幻术收放自如, 转瞬之间，华菁中学里的阴气荡然无存。 　　对于在校的学生而言，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晚上, 被堆积成山的作业和习题充斥, 无事发生。 　　“刚刚经历的那些……都是虚构的？” 　　男生不信邪地喊住了一个正背着书包往校外走的学生：“你认识初三B班的李肖玟吗？” 　　只要能找到那个被卷入事件的学生…… 　　然而, 被喊住的学生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们学校是用数字分班的, 没有B班。” 　　“如果你是说2班的话，我就正好是2班的，班上没有这个人哦。”学生又补充道。 　　说完, 学生疑惑地看了眼面前的怪人，加快脚步走远了。 　　顾怀谣见状笑了笑：“现在相信了？” 　　“也不是不相信吧, 就是一时难以接受，毕竟最后那个怪物还挺难缠的，比之前遇到的SS级都不好对付。” 　　男生抓了抓额前的碎发, 停顿片刻之后又叹道：“难怪你全程一点都不着急。” 　　不仅仅是游刃有余，更是知道这场“事件”中没有正在渴望援助的无辜少年, 所以才不急着去“解决”。 　　—— 　　李继权也没有想到, 顾怀谣会如此效率地解决了这一系列“窃取成果”的棘手事件。 　　按照他们的作案手法顺藤摸瓜, 很快就定位了一个名为“稻谷香”的工作室。 　　“工作室内随机组队, 两人配合着浑水摸鱼，在最后关头出其不意地动手, 以消除证据为第一目标，并且抢先提交。”李继权总结道。 　　“其实往前推的话会发现，一年前这个工作室就已经存在了，并且也有过成功的案例。” 　　“只不过当时频率很低, 数量也不多, 再加上证据不足, 所以当时的几个申诉都没有通过，并且没有引起注意。” 　　“而最近收到‘灵气复苏’的影响，异常事件猛然增多，于是越来越多的‘妖魔鬼怪’都浮出了水面。” 　　“允许设立‘工作室’的目的本来在于方便民间异能者的交流和沟通，但其实管理方面一直存在不少难题。” 　　顾怀谣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打断了李继权的长篇大论：“今天晚上应该算作加班哦，别忘了给我补休。” 　　李继权：“……” 　　“别乱扯话题，我还没说到重点呢！”李继权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哦，那你继续说吧。”顾怀谣摸出了手机。 　　“……” 　　李继权忍了又忍，正想要强行续上刚刚的话题，却忽然顿住了。 　　“？” 　　安静了数秒之后，顾怀谣疑惑地抬眼看他。 　　李继权：“……” 　　忘记刚刚说到哪了。 　　“总而言之，最近关于‘工作室’的问题会有统一的整改，具体以总局下发的文件要求为准，应该就在这几天。” 　　顾怀谣提问：“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摸鱼员工，并不很想关心近期会有什么文件、什么整改。 　　李继权闻言愣住：“你不会不知道，今天晚上恰好跟你们一起解决事件的那个人，就是N市目前规模最大的工作室‘心平气和’的创建者？” 　　顾怀谣：“……” 　　紧接着，李继权又奇怪道：“对了，你们到底在事件中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总觉得他对你态度不太对劲？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怪怪的。” 　　话音刚落，男生戴着耳机走了过来：“交换个联系方式？” 　　怕被拒绝，男生又补充道：“平时不会打扰你，就，以后碰到有意思的副本喊你？” 　　顾怀谣闻言点头。 　　等男生先一步告辞之后，李继权终于绷不住震惊之色：“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顾怀谣想了想：“可能是，合作愉快？” 　　李继权：“……？” 　　合作愉快？我看这已经差不多快要到臣服的地步了吧？ 　　—— 　　两天后，总局有关“工作室”的整改文件传达了下来。 　　“据说是因为最近‘灵气复苏’的形势严峻，有外部空降的领导。” 　　“‘外部’？意思是‘普通人’？嘶，我最怕这种情况了。” 　　“其实也还好吧，就是有些事情加了一点限制，而且规范层面上更严格了一些。” 　　“……” 　　一大清早，李继权就坐在了小会议室里，顾怀谣懒懒地踩着点进门：“又怎么了？” 　　“就是关于我上次跟你提过的事，文件上面建议是用较为温和的手段商谈，尽量达成共识。” 　　“我看了下现在N市工作室综合积分的排行榜，第一是规模最大的‘心平气和’，第二是经营了不少年的、老牌一点的‘财富自由’，第三嘛……是两年前创立、但就在这几天排名飙升的，‘退休咸鱼’？” 　　顾怀谣：“……？” 　　等等，你刚刚说第三个是什么？ 　　顾怀谣翻开李继权准备好的资料，综合积分排行上，“退休咸鱼”的上升幅度一骑绝尘，然而，工作室人数显示只有寥寥几人。 　　再往后一看，创立者一栏，清清楚楚地写了一个熟悉的字母——“Y”。 　　顾怀谣：“……” 　　“心平气和、财富自由、退休咸鱼……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喜欢给工作室整这种奇奇怪怪的名字？” 　　李继权随口槽了一句，没有看到顾怀谣一瞬间沉默的神色，自顾自介绍道：“前两个倒还好，就这个第三个有点奇怪。人数上面就不说了，其他能排到这个位置的基本都是三位数打底，就它是个位数。” 　　“而且，我看了近期的动向，综合积分基本都是一个人获得的，就是这个刚加入不久的‘W’。” 　　顾怀谣：“……” 　　是她给闻述远随便创的账号没错了。 　　难怪最近没怎么黏人了，原来是去卷排名了吗？ 　　“虽然工作室的综合积分算法和个人的不太一样，但按照这架势，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在个人排行榜上也看到这个‘W’了。” 　　李继权心里估摸了一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刷出这么多的积分……这得是在全国范围内扫荡吧？” 　　“难怪最近虽然监测到的异常事件猛烈增多，各地执行部的压力却没有增加太多……” 　　顾怀谣：“……” 　　“哦，一不小心说远了。” 　　“喊你过来呢，主要是看你刚和‘心平气和’工作室的创立者江衍，建立了愉快的合作关系，希望你能稍微组织一下，让这三个N市最前列的工作室负责人相聚交谈一下。” 　　李继权真诚地看向顾怀谣：“怎么样？有难度吗？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顾怀谣想也不想：“有，我社恐。” 　　李继权：“……” 　　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修仙界掉过来的所有奇奇怪怪的人都跟你很熟吗？ 　　—— 　　最终，调度室自行策划了一场团建活动。 　　李继权打满了感情牌，请求顾怀谣稍稍动手，敲几个字，把江衍忽悠来，顺便让他忽悠一下“财富自由”和“退休咸鱼”的主要负责人。 　　“他们这些前排的工作室，肯定互相之间认识，多多少少有点交情，让他出面拉人绝对没问题。”李继权信誓旦旦。 　　顾怀谣：“……” 　　不，其实“退休咸鱼”的创立者直到今天才知道工作室被卷到排行榜上了。 　　果然，江衍回复得很快：“我没问题，‘财富自由’那边我去说一说，应该也问题不大，但是‘退休咸鱼’我不认识，要不我私信问问？” 　　“……” 　　顾怀谣：“不用了，她不看私信的。” 　　江衍：“。” 　　李继权：“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看私信？” 　　顾怀谣点开了异象APP自带论坛中的一个同城话题高楼——“无聊水，有人私信Y神被已读过吗？” 　　话题楼里一片的“没有。”“我去试试。”“试完回来了，没有。” 　　李继权：“……” 　　论坛里的这些人都这么无聊的吗？ 　　“那这有点麻烦了啊，你说，如果是官方发的私信……会被点开吗？”李继权思考道。 　　顾怀谣：“你可以试试。” 　　“行，我让他们把标题做得显眼一点。”李继权拍板。 　　—— 　　午休时候，顾怀谣切换上很久没有登录的账号。 　　消息栏一如既往地卡顿了两分钟，而后，一条鲜红的官方私信弹出来，并置顶在了消息栏的最上面——“震惊！N市最大工作室内幕爆出，数百人大打出手，场面血腥……” 　　顾怀谣：“……” 　　真的很不想点开这种东西。 　　五分钟后，又一条鲜红的官方私信弹出：“十八年了，忽然得知自己才是真千金。然而回了家，亲生父母CPU我，假千金茶我，亲兄恨我，这一次我不想再忍！点进这条私信，听我讲我的复仇大计……” 　　“……” 　　顾怀谣直接点击了右上角的一键清空。 　　五分钟后，又来一条：“求求你了！点进来吧！我真的想不出‘显眼’的标题了！不要让我在领导面前难堪了！求求你！[/大哭][/打滚][/磕头]” 　　顾怀谣：“……” 　　顾怀谣终于点开了私信。 　　主要是不想再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私信里面的画风倒是很正常，言简意赅地表述了总局传达的有关工作室的整改文件，并希望她能百忙之中派出一个负责人联络。 　　顾怀谣懒懒敲字，把小白的联络方式发给了对方。 　　隔壁传来一阵欢呼：“你看吧！我就说！什么震惊体、复仇体都不管用！只有窝囊体才是战无不胜的！” 　　顾怀谣：“……” 　　这么一对比，忽然觉得修仙界的人还是挺正常的。 　　—— 　　一周之后，所有人在游轮码头集合。 　　异象局这边，总调度室的李继权带上了总局的苏坡、分局的黎樾和“人缘好”的顾怀谣。江衍则是和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孩一同前来。 　　女孩扎着精致的双马尾，眉眼弯弯，一身刚过膝盖的连衣裙，裙摆上画着可爱的毛绒小熊。 　　“你们好，我是纪舒，‘财富自由’工作室的管理者。”女孩不卑不亢，很是自然。 　　“幸会幸会。”李继权上前招呼。 　　“所以，‘退休咸鱼’的人最后联系上了没？我还挺好奇他们的，Y会来吗？”江衍走上前来，摘了一半的耳机，问道。 　　“联系是联系上了，不过不是Y，是昵称为B的一个男人。”李继权答道。 　　“哎？他们名字都是单个的英文字母？所以都是加入前就互相认识的人？”江衍敏锐道。 　　“这么说也是哦，你不说我都没有意识到，”李继权一愣，“异象APP的昵称是不可更改的，而且是在注册账号时候的必输项……” 　　再加上他们规模如此之小，想来是没有开放过的内部团体。 　　“所以说，如果来的那个男人是认识或者见过的人，就应该多多少少能猜到那个神秘的Y的身份了吧？”江衍笑道。 　　话音刚落，银色长发的男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江衍听到动静回头去看，一时间果然觉得有点眼熟。 　　是在哪见过的？ 　　他这些年来参与过的事件很多，漫不经心是常态。对大多数人的印象其实都很浅，只有存在感比较强，或者能力比较特殊的人会给他留下稍微深一点的印象。 　　而眼前走来的这个男人，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气质上，都应该算是存在感比较高的那一类，但他的印象却又不是很深，像是只有惊鸿一瞥的程度。 　　江衍皱了皱眉，移开目光思索，正好看见了一旁神色淡淡的顾怀谣。 　　江衍：“……” 　　想起来了。是那天顶楼上，在顾怀谣身边出现过一瞬间的男人。 　　他当时全副心神都在面前纠缠不休的魔物，以及身后偷袭的男人身上，对于别的，的确只有惊鸿一瞥的印象。 　　所以说…… 　　江衍的目光落在顾怀谣身上，陷入了沉默。 　　顾怀谣似有所感地回视，漫不经心地一笑。 　　—— 　　选择游轮这样一个场景，本意是希望双方都不要对彼此太过戒备，放松下来交流，并且可以拥有一段完整的时间，不至于中途退出。 　　当然，对于顾怀谣而言，就只是散心而已。 　　她并不想去在意所谓的“正事”，只在甲板上望着空旷的远方。 　　空气有些潮湿，雾气缭绕，顾怀谣捧着一杯果汁，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遥远的山峦上。 　　山巅凝聚了一片云，云层中晕染了一片墨色，像是一幅山水画。 　　离开岸边后不久，四周便都是茫茫大海，看不见一点人烟。 　　苏坡从船舱里出来，走到顾怀谣身侧，闲聊道：“几天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顾怀谣依旧望着远方，没有动：“还行，总是有些奇怪的工作内容。” 　　比如说前几天的“钓鱼执法”，还有这次的谈判。 　　不过，自从谢予烬和龙“连续掉落”以后，也有段时间没来其他人了，倒是省了点心。 　　“对了，银羽最近怎么样？没给你添麻烦吧？”苏坡忽然想起来还在顾怀谣那里寄养了一只鸟，问道。 　　已经把这回事忘了的顾怀谣：“……” 　　“应该……还好吧。” 　　顾怀谣回想了一下，所有被自己捡回来就丢在一旁不管了的人和物，其中没有一个养死的，觉得银羽应该也问题不大。 　　整天被金翅大鹏的气息环绕、并且还要承受龙无意识威压的银羽：“……QAQ！” 　　焦虑到掉毛！但是无毛可掉。 　　“等这次结束我就差不多该回总局了，到时候顺路去把银羽带走。这么长时间了，毛应该长出来不少，回去再养养，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了。”苏坡道。 　　顾怀谣：“……” 　　希望如此吧。 　　忽然，游轮猛地晃了一下。 　　顾怀谣垂眸，海面上波浪起伏，颜色略有些深，像是底下藏着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苏坡显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目光有些凝重。 　　游轮附近的海水逐渐浑浊，像是一滴浓郁的墨汁滴在了海水中，晕染出一片黑。 　　船舱里的其他人也感受到这不寻常的动静，纷纷来到了甲板上。 　　“就只有游轮周边的一小片海水变黑了，问题应该不在海水上，而是游轮里。”江衍眯了眯眼睛，摘下了耳机。 　　——他能通过风声，听见很多藏在暗处的、被掩藏的动静。 　　穿着可爱款裙装的女孩纪舒见状稍稍一愣。 　　以他们的警觉，早在出问题的第一瞬间，潜意识里就已经将异象局列为了怀疑对象之一。 　　然而，看江衍的这副模样，似乎是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 　　是想要通过不动声色来降低对方的防备？还是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对方？ 　　纪舒的目光又悄然落向银色长发的男人。 　　男人姿态闲适，波澜不惊，自始至终都只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似乎一点都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而异象局的人…… 　　纪舒看向在风雨飘摇的甲板上悠闲喝果汁的顾怀谣，和对比之下神色紧张肃穆的其他三人，稍稍有些犹豫。 　　该以哪个为标准判断？ 　　正想着，顾怀谣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视过来。 　　见女孩眉头微蹙，目光幽深地望向她手中的果汁，顾怀谣指了指船舱的方向：“里面还有很多。” 　　纪舒：“……” 　　不，我不是想喝果汁。 　　当然，也不是不想喝。 　　半分钟后，纪舒双手接过顾怀谣递到面前的果汁，小声道了谢。 　　还在一旁紧张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李继权：“……” 　　好家伙，还说自己社恐。我看你的认知里就没有“恐”这个字。 　　—— 　　江衍闭目凝神，风声、海浪声、遥远的鸟鸣声…… 　　引擎的震动声下，似乎有什么正在缓缓蔓延、扩散，而后将整片空间覆盖。 　　一片沉寂，随后，一行字缓缓浮现在了甲板之上。 　　【异世的游客你们好，欢迎进入无限的领域。】 　　【本次测试副本主题为：度假游轮。】 　　【副本加载中，希望诸位游客度过美好的假日，平安归来。】 　　“这是什么？！”李继权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凭空浮现的这段黑字。 　　“‘异世’？‘测试副本’？”江衍第一时间抓住了关键词，却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无限流副本的意思？ 　　顾怀谣无声地笑了笑，眼里浮现出一抹兴味的色彩。 　　银色长发的男人在她授意下，淡淡开口：“海浪下，空间出现了一道裂缝，相连世界的意识侵入，污染了这片领域。” 　　“世界的意识……”黎樾喃喃道。 　　“看这段说明，应该是无限流吧。”江衍神色复杂了一瞬。 　　顾怀谣：“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纪舒点头：“确实。” 　　李继权：“……？” 　　有意思？ 　　“和平时遇到的那些异常事件相比，规则性会更强一点吧。”江衍说道。 　　“你很熟悉无限流？”苏坡好奇地问。 　　“很不巧，就是无限流通关回来的。”江衍无奈地摊手。 　　难怪每次抓重点信息的时候都非常精准迅速，分析和联想能力也卓绝。可惜，相比于各种玄幻、魔法、异能的世界，战斗力上面还是稍逊一筹。 　　顾怀谣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了海面。 　　海浪滚滚，墨汁一般的黑暗限定在了周围的方寸之间，不再蔓延。 　　顾怀谣的目光仿佛穿透的海水，直接落在了空间的裂缝上。 　　裂缝的对面，世界的意识正在试探着侵入这个陌生的世界——庞大而辽阔的空间、丰富而珍贵的资源，每一点的探索都让它欣喜若狂。 　　然而，正幻想着将这片异世吞噬后的情景，它却忽然感受到了一道危险的视线，瞬间遍体生寒。 　　这是什么？这个灵气尚未复苏的孱弱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 　　感受到对方的战栗，甲板之上，顾怀谣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不错，等这场游戏结束之后，可以把它“抓”回来养着，无聊的时候玩。 　　作者有话说： 　　无限流世界？游戏机√ 第38章 　　◎她们两个一起的话……把船炸了都是小事。◎ 　　随着甲板上黑字的缓缓褪去, 游轮的外观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纯白底色加上蓝色边框，朴素简洁。如今则是金碧辉煌，连甲板上都像是洒了一层淡金色碎粉。 　　船舱里亮起了暖色系的灯光, 凭空出现了许多黑白燕尾服的执事, 戴着白色手套, 脸上一副格式化的微笑, 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江衍见状，不知想起了什么，长叹了一口气：“还以为通关回来之后, 就不会再碰上这种事了。” 　　顾怀谣眸光浅浅：“怎么？无限流不好玩吗？” 　　江衍：“……” 　　经历过那么多副本，见过用难度评级的, 用性价比评级的，还真没见过用“好不好玩”来评级的。 　　“主要是和平时的异常事件不太一样吧。”江衍想了想道。 　　“那些基本都是由恶意和执念凝聚而成的，如果有足够的实力, 完全可以直接碾压、暴力破解。” 　　“不过，无限流的情况嘛……”江衍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笑, “对手是世界的意识, 虽然世界之中也有强有弱, 但人总不能碾压一个世界吧？” 　　已经决定好等试玩结束后就把“误入歧途的世界”抓回家当游戏机的顾怀谣：“……” 　　好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这次就稍稍多一点耐心, 尽量不暴力破解了。 　　【“度假游轮”已经起航，海面上风浪较大，请游客们尽量不要在甲板上过多逗留，以免遭遇不测哦~】 　　黑色的字迹又浮现在了甲板上。 　　与此同时, 等候在船舱门口的执事微笑抬手示意, 船舱中也散发出了更为强烈的暖光, 像是在提醒甲板上的众人尽快回到船舱。 　　作为这里最熟悉无限流流程的人，江衍率先有了动作：“走吧，先进去探索一圈，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再来甲板上找线索。” 　　——黑字提示的用词是“尽量”不要在甲板上“过多”逗留，意味着并不是“禁止”。既然不是“禁止”，而只是“不建议”，那么甲板上肯定存在重要的线索和信息。 　　不过，在一开始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时候，明目张胆地强行与流程作对，也是不明智的作死行为。 　　既然不确定对方世界的恶意浓度，那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几人对此毫无异议，陆陆续续走向了船舱。 　　等候在门口的执事替几人拉开门，微微躬身，脸上是温和有礼的微笑。 　　然而，等走在最后的苏坡迈步进入船舱之后，执事笑容一凉，不仅关上了门，还用手臂粗的铁链缠了好几圈，最后用一把造型特殊的电子锁“咔哒”锁上。 　　“……” 　　众人不由地回头看向这“严防死守”的大门。 　　两位执事见状立刻恢复了原本格式化的微笑：“请您不要误会，这只是为了防止外面可能出现的奇怪东西闯进来，打扰了诸位的度假心情。并不是为了拦住诸位。” 　　“……” 　　信你个鬼。 　　执事对众人各异的目光视若无睹，继续道：“现在是上午十一时整，餐厅将在中午十二时准时开放，诸位游客可以先在船舱内自由活动，祝您度假愉快。” 　　—— 　　“有点不太寻常。”等两个执事走远了之后，江衍皱眉道。 　　“怎么了？哪里不寻常？”穿着可爱裙装的纪舒问道。 　　暖色的灯光落在她身上，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然而她神色却是淡淡的，难掩锋芒，半点没有刻板印象中的柔弱畏缩。 　　游轮航行得很稳，除了几乎固定频率的些许起伏，感受不到任何“风浪”的影响。 　　除了外观，船舱的内部也变化很大。 　　空间宽阔了不少，走廊铺上了柔软的地毯，两侧的房门也变得精致奢华。 　　江衍望向不远处正在排桌椅、铺餐布、清理花瓶的餐厅，目光沉沉： 　　“没有背景、没有目标、没有规则、没有指向，唯一的信息就是‘度假’。哦，还有刚刚他们说的餐厅开放时间。” 　　乍一看似乎不觉得什么，但对于无限流经验丰富的江衍而言，每一个副本，几乎在刚入场时，就能找到“定位”和“方向”。 　　比如，解谜类的往往会在背景介绍里透露出一点关于“场景过去”的信息和线索；生存类的则是一开始就施加压力、促使玩家探索规则。 　　而这个“度假游轮”……既没有需要深挖的背景和过去，也没有生存的压力，看上去实在太休闲了一点。 　　“那要去甲板上看看吗？”纪舒看了眼大门上的铁链和电子锁，似乎在思考怎么暴力拆门。 　　黎樾见状直接手一伸，一把裹着火焰的长刀出现在了手中：“我来？” 　　江衍：“……” 　　【为了游客们的生命安全，船舱内禁止使用明火、以及管制刀具。】 　　黑色的字迹浮现在了岌岌可危的门上。 　　“啧，麻烦。”纪舒冷冷一瞥门上的字，手中出现了一支魔杖。 　　【……】 　　【为了游客们的生命安全，船舱内禁止使用明火、管制刀具、以及任何具有攻击性的道具，包括但不限于魔杖。】 　　黑色字迹见状立刻补充道。 　　江衍：“……” 　　这个补充还真是针对性十足。 　　纪舒见状收起了魔杖，微微一笑，礼貌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个黑字炸了？” 　　顾怀谣提议：“符咒或者法阵之类的？” 　　纪舒眼睛一亮：“有道理。” 　　【…………】 　　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这么暴力的吗？ 　　“要不还是先放过那个门吧？”江衍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应该是还没到探索外面的时候，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船舱内部。” 　　正在斟酌语言、试图禁止暴力拆门行为的黑字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终于有人为可怜无助的门发声了！ 　　门：QAQ！ 　　—— 　　纪舒放弃了暴力拆门，也干脆放弃了思考，走到了比较投缘的顾怀谣身边。 　　“其实我还是觉得，直接联手和那个无限流世界打一架比较好，”纪舒毫无顾忌地说道，“在场的攻击力都不弱，胜算应该不低。” 　　明明穿着可爱款的小裙子，纪舒却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暴力因子。 　　江衍加入了对话：“赢了又怎么样？我们现在是在海上，打起来的话，这船肯定会被你们几个的范围攻击随手炸掉。到时候游回去？” 　　纪舒：“……” 　　这个问题倒是没有思考过。 　　顾怀谣闻言看向了一旁的苏坡。 　　苏坡：“……” 　　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顾怀谣开口问道：“你应该有那种，可以在海里游的，大一点的宠物吧。” 　　苏坡：“……我没怎么养过水里的动物。” 　　毕竟不方便随时召唤出来，养起来也比较复杂。 　　“好吧，”顾怀谣也不太在意，“建议养一只，有时候东西掉进水里了，方便捡回来。” 　　苏坡：“……？” 　　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一旁默默听到这些的小白：“……” 　　没错，她曾经养过一只龙龟。 　　可惜隐居的小山离海边有些远，久而久之就懒得去看了。 　　直到有一次，小金在半空翱翔时，翅膀扇动的风把云章大师不久前送来的丹药连着瓷瓶掀到了湖里，顾怀谣才想起自己还养过一只龟，于是去海边捞了过来捡东西。 　　“其实，没有会游的也没关系，会飞的也行啊。”纪舒忽然道。 　　苏坡：“……会飞的那只没带在身边。” 　　还在顾怀谣家里养毛呢。 　　纪舒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似乎刚刚真的动了炸船的心思。 　　—— 　　“刚刚说了距离餐厅开放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可以先分头探一探船舱的内部结构，以及那些房间的用途。”江衍说道。 　　苏坡点头：“那一个小时后集合？” 　　“嗯，最好几个人一起行动，互相有个照应。”黎樾道。 　　按照相熟的程度来看，肯定是异象局的四个人一队，工作室的三个人一队。 　　然而，纪舒直接走到了顾怀谣身边：“不想跟江衍一起，他太麻烦了。” 　　——总是用逻辑和理性还思考下一步的举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暴力破解，稳妥但是无趣。不像这位甚合眼缘的姐妹，不仅给她投喂果汁，还给刚刚想要炸船的她出主意。 　　“……” 　　被嫌弃了的江衍无奈：“那……分三队？” 　　“不太好吧，她们两个一起的话……” 　　倒不是担心别的，李继权回想起顾怀谣之前的种种行径：“……感觉把船炸了都是小事。” 　　顾怀谣：“……” 　　有那么夸张吗？ 　　—— 　　最终，在纪舒的强烈要求下，还是分成了三队。苏坡三人打算先去楼上看看，江衍和小白则是去了楼下。 　　顾怀谣想了想，朝餐厅的方向走去。 　　“不是说还有一个小时才开放吗？往那边走做什么？”纪舒疑惑道。 　　“找线索太麻烦了，那边有人，直接去问问情况。”顾怀谣平静道。 　　纪舒闻言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果然跟你一起比跟江衍一起简单多了。” 　　“你们认识很久了？”顾怀谣漫不经心地问道。 　　“算是吧，”纪舒想了想道，“合作过几次，他嫌我太莽，我嫌他麻烦。不过情况真正危急的时候，他比我还疯。” 　　确实。 　　之前在华菁中学的时候，虽然有在那两个人面前故意摆烂的意思，但江衍的每一步动作都很稳妥缜密。 　　然而，在最后面对“魔”的时候，他又一反常态地正面迎击。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餐厅面前，门口的执事迎上前来：“不好意思，两位女士，开放时间还没到。” 　　顾怀谣直截了当：“有度假手册吗？” 　　执事脸上格式化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您是说……？” 　　“既然是来度假的，那肯定会有行程安排和游轮内部的介绍，你们没有准备吗？”顾怀谣理所当然道。 　　“……这个……”执事有些犹豫。 　　“看来是不成熟的旅行团，差评。”纪舒说道。 　　执事：“……” 　　“两位稍等，这就为您奉上。”说罢，执事退到了两人视线以外的地方。 　　几分钟后，两份崭新的折页奉上。 　　摊开一看，详细的行程安排，游轮内部的地图、房间功能、可提供服务、注意事项……都清晰列出。 　　顾怀谣满意点头：“谢谢。” 　　“您客气了，这是我们该做的。”执事笑容僵硬。 　　“折页上面说，所有的服务都是需要付出积分的……”纪舒敏锐地看见了角落里的备注，“积分要如何获得？” 　　执事闻言，脸上的笑意深了深：“‘积分’是度假游轮的特色，需要各位游客依靠自身能力来换取。” 　　“探索到有关游轮核心的线索和信息，可以获得相应的积分。” 　　“当然，游客也可以通过游轮中的特定场所，比如游戏厅、赌场等，来赚取积分。” 　　“游轮上的任何服务都是需要用积分兑换的，例如半个小时后将要开放的自助餐厅，入场需要支付500积分。” 　　纪舒目光凝了凝：“如果积分不够……” 　　“积分不够，我们也会提供一定的赚取方案，例如去甲板上清扫一些不该出现的垃圾。”执事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您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祝您好运。” 　　—— 　　“怎么说？要去找他们告知这个信息吗？”纪舒看向顾怀谣。 　　顾怀谣摇了摇头：“没什么必要，这又不是什么太难获取的信息。” 　　“无论是他们探索到关键信息，还是看到那些房间的说明，都能很快得知‘积分’的存在。” 　　“也是，那我们得先把半小时后需要的每人500积分弄到手，”纪舒叹了口气，“好麻烦，我最讨厌探索信息的环节了。” 　　“我也不喜欢。”顾怀谣说着，将折页合上，朝选定的方向走去。 　　纪舒看着她选定的方向，稍稍一愣：“你是要去……” 　　“他刚刚不是说了吗？除了探索信息，还有其他途径，”顾怀谣眼中浮出一层笑意，“先去游戏厅看看。” 第39章 　　◎难得有这么大的游戏厅，当然要玩得开心一点。◎ 　　沿着走廊往深处走, 地毯的颜色越来越深，几乎分辨不出上面的花纹。 　　暖黄色的灯光也暗了些许，前方空洞洞的, 一眼看不到尽头。 　　两侧墙壁上的墙纸像是浸过水, 深一片浅一片, 看久了给人一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船舱里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太潮湿、太闷了。”一片寂静中，纪舒忽然道。 　　她理了理裙摆，柔软的面料上不知何时凝结出了无数细小的水珠, 摸上去冰凉。 　　随手拍散，水珠散落到地毯上, 又缓缓晕染出一片深色。 　　顾怀谣见状，按开了墙壁上的灯，昏黄的灯光稍稍驱散了一点潮湿的水汽, 也驱散了沉闷的窒息感。 　　潮湿、窒息……这艘游轮，沉过吗？ 　　这么想着, 顾怀谣面前的墙壁上浮现出了一行小字： 　　【恭喜获得重要线索, 奖励积分100。】 　　纪舒：“？”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就忽然获得重要线索了？ 　　察觉到纪舒疑惑不解的目光, 顾怀谣简单解释：“我刚刚在想, 船舱里这么潮湿沉闷，是不是沉过。” 　　纪舒：“所以, 我现在也这么想了，但是它没给我积分，是要自己发现的才行吗？” 　　【注：只有独立自主发现的线索，才可以获得积分^-^。】 　　纪舒伸手, 把越看越不顺眼的“^-^”从墙上抠了下来, 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 　　以前的游客见到它, 哪个不是诚惶诚恐的？ 　　怎么这一届的游客这么离谱？ 　　黑字不服：【禁止……】 　　然而，刚出来两个字，顾怀谣淡淡地瞥了过来。 　　黑色的墨汁凝滞住了，怎么也续不上后面的字。 　　纪舒：“坏掉了？挺好的，省得它动不动禁止这个禁止那个。” 　　黑字：“……” 　　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 　　游戏厅的位置在最深处，刚走到近处，门口的侍者就为两人拉开了门。 　　侍者笑容热情：“两位想要尝试什么类型的游戏？这里可以为您推荐。” 　　纪舒：“简单粗暴一点的吧。” 　　侍者脸上的笑容更深：“好的，请您随我来。” 　　“为您推荐这一款性价比极高的射击类游戏。” 　　“在游戏场景中每击杀一只鬼怪，就可以赚取1积分。” 　　“每轮游戏总共会有500只鬼怪，而参与一次只需要50积分，意味着您只需要击杀十分之一的鬼怪，就可以回本。” 　　侍者热情满满地推荐着，只是“无意间”省略了几点细节。 　　——游戏配备的射击步/枪，每发出一颗子弹，就需要静置一分钟，才能继续使用。并且，子弹哪怕击中要害，也不能击杀鬼怪。要想击杀鬼怪，至少也需要三颗子弹击中同样的部位。 　　以往选择参与这个游戏的玩家，无一例外，全都血本无归。 　　纪舒也懒得多想，直接点头：“行，那就这个。” 　　说着，直接走进了十米见方的游戏场地。 　　拿起摆放在中间台子上的游戏道具，等了片刻，无事发生，纪舒皱眉，回头看向守在游戏区域门口的侍者：“怎么回事？” 　　侍者微笑：“您需要先支付50积分，才能开启游戏。” 　　“……” 　　手上一个积分都没有的纪舒：“不能预支吗？” 　　侍者笑容微微僵硬：“这不合规定呢。” 　　“……” 　　纪舒眨了眨眼，可怜兮兮的目光落向了顾怀谣：“借我50积分好不好？” 　　配合裙摆上毛茸茸的小熊，很有种无助的柔弱感。 　　然而，话音一转，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与外表完全不匹配：“等我杀穿这个游戏厅，还你500！” 　　顾怀谣：“……” 　　侍者：“……” 　　终于，纪舒如愿以偿地开启了游戏。 　　顾怀谣懒懒地坐在一边。 　　侍者上前微笑着问道：“您不尝试点什么吗？” 　　“如果您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也有比较温和的，”侍者指向门口那一排被粉色柔光笼罩的机器，“比如那边的抓娃娃机。” 　　顾怀谣顺着他指的方向抬眼望去，抓娃娃机里的玩偶短胳膊短腿，可可爱爱地笑着，然而，粉色的柔光下，依旧挡不住森森鬼气。 　　“只需要10积分一次，抓住一个娃娃100积分。”侍者推销道。 　　——当然，至今为止，从未有一个玩家抓到过里面的“鬼娃娃”。 　　顾怀谣欣然起身，朝那片粉色区域走去。 　　—— 　　纪舒端起了游戏配备的步/枪，十米见方的游戏区域，逐渐有鬼怪从边缘处出现，缓缓向中心走来。 　　鬼怪面容可怖，行动却很是迟缓，虽然数量上稍微多了一些，但其实难度应该不算太大。 　　经历过那么多事件，又身为N市第二大工作室的管理者之一，纪舒可不觉得这个游戏会这么轻松。 　　不过，她更清楚的是，再怎么阴险的陷阱，在绝对凌驾的实力面前，都是没有用的。 　　这么想着，纪舒随手扣下了扳机，子弹射向了一只鬼怪的心脏。 　　“嘭”地一声，鬼怪一个踉跄，漆黑黏稠的血液从心脏处的创口中汩汩流出。 　　然而，鬼怪只是稍稍一低头，动作停顿了片刻，便继续朝前走来。 　　甚至比之前的速度还要加快了不少，脸上也浮现出了诡异扭曲的笑容。 　　纪舒眉头稍稍皱起，再次扣动扳机，然而，扳机纹丝不动。 　　一行提示出现在了面前：【道具冷却时间：一分钟。】 　　纪舒见状，看向守在门口的侍者。 　　侍者动作娴熟地用铁链将门牢牢缠住，而后抬头礼貌一笑：“游戏一旦开始，就不可以中途退出了，祝您游戏愉快。” 　　啧。纪舒收回目光，看向四面八方逐渐增多的鬼怪，无谓一笑。 　　下一刻，她干脆将手中的道具步/枪扔在了一边，一根木制的长棒从袖间滑了出来，被她精准地握在了底端。 　　纪舒轻举手中木棒，在空中一挥，无数红色、蓝色、绿色的光点在木棒前端凝聚，瞬息之间朝各个方向飞射而出。 　　红色的光点落在鬼怪身上，燃起一片烈火；蓝色的光点则是结出层层冰霜；绿色的光点化为小型旋风，清扫战场。 　　转瞬之间，可见范围内的鬼怪扫荡一空。 　　【……】 　　【检测到玩家违规使用禁止物品……】 　　黑字再度跳了出来。 　　纪舒淡淡一笑，抬眸打断了它：“我什么时候使用禁止物品了？” 　　【“魔杖”为禁止物品。】 　　纪舒将手中的木棒举起，放在了黑字面前：“这是筷子，刚刚从餐厅顺手拿来的。” 　　仔细一看，那木棒确实如她所言，前端圆润、末端方方正正，手持的地方还印上了餐厅的logo。 　　黑字：“……” 　　被当作魔杖使用的筷子是应该算作魔杖，还是筷子呢？ 　　大脑宕机。 　　纪舒飒然一笑：“没有疑问的话就赶紧把积分结算给我吧。” 　　黑字还想挣扎：【此为“射击”类游戏，玩家使用非射击手段……】 　　纪舒目光冷了冷，举起手中的筷子，对准黑字的方向，一道蓝色的光柱飞射而出，瞬间将黑字冻成了冰块：“这不算射击吗？” 　　黑字：“……” 　　算的、算的，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我解冻一下。 　　—— 　　顾怀谣对纪舒那边的动静恍若未觉，悠闲地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了那一排娃娃机的前面。 　　“这是操作最为简单的游戏，只需要调整骨爪的位置，按下红色按键，骨爪便会自动抓取下方的娃娃。”侍者温声解释道。 　　顾怀谣看向娃娃机里穿着粉裙子、笑容灿烂的可爱娃娃：“它们要是动了的话，算数吗？” 　　侍者的微笑没有一丝变化，像是听多了这种“小心翼翼”的问题，公事公办道：“玩偶怎么会动呢？只要按下骨爪，无论有没有抓到娃娃，都算数的，积分概不退还。” 　　顾怀谣闻言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与正中央的那只娃娃对上了视线。 　　娃娃笑得格外灿烂，见顾怀谣看过来，圆滚滚的黑眼珠骨碌一转。 　　顾怀谣拨动了骨爪的方向，随着10积分的扣除，骨爪缓缓挪动到了娃娃的正上方。 　　娃娃见状，笑嘻嘻地朝顾怀谣挥了挥手，甚至原地蹦跶了两下。 　　站在后方的侍者见怪不怪地看着这一幕，默默等着游客惊怒之下的质问。 　　然而，顾怀谣却没有一点“被坑了”的不满，反而朝那只会动的娃娃浅浅一笑。 　　下一刻，顾怀谣按下红色按键，骨爪应声而动，缓缓下坠，落向那只会动的娃娃。 　　娃娃咧嘴一笑，正想迈开小短腿朝旁边挪动一步，一股森冷的寒意忽然凝在了它身上，让它动作一滞。 　　骨爪抓在了娃娃身上，本该是极为松动的力度，此刻却仿佛铁钳一般，紧紧地禁锢在娃娃的身上。 　　合拢之后，骨爪开始自然地上升。 　　骨爪上升的速度很快，惊惶之中，娃娃忽然感受到身上的寒意褪去，容不得它多想，在恢复行动的一瞬间，娃娃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旁边的玩偶。 　　旁边的玩偶猝不及防地被“牵连”，又一时间挣脱不开，本能地伸手抓向了身侧的其他玩偶。 　　于是，从正中央的那个娃娃开始，周边的玩偶一个抓一个，全部串联在了一起，一个不落地被骨爪抓了出来。 　　侍者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玩的？ 　　不过应该也问题不大，侍者想起这些娃娃的凶悍程度，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境。 　　——就算真的有游客能把会动的娃娃抓上来，娃娃也不是可爱无害的，以它们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恨不得将把它们抓上来的游客生吞活剥。 　　一个娃娃都不好对付，这位游客一下子抓上来了这么多，情况肯定更惨烈。 　　事实证明，侍者想得没错，情况确实更惨烈——被“一锅端”了的娃娃扭打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所有的娃娃一个接一个地串联在了一起，自认为是被“牵连”的娃娃铆足了劲去撕咬“上一个”乱抓人的娃娃，又被自己胡乱抓住的“下一个”娃娃撕咬。 　　混乱之间，难免又有误伤，不出一分钟，所有的娃娃都面露凶光，无差别地开始大乱斗。 　　顾怀谣懒懒地站在一边，提醒身后的侍者：“结算一下积分。” 　　说罢，顾怀谣径直朝下一个娃娃机走去。对自己引发的“腥风血雨”置之不顾。 　　侍者：“……” 　　不是，还要继续吗？ 　　抓一次10积分，抓上来一个100积分，一个娃娃机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娃娃…… 　　按照这个效率，一个机器净赚两三千的积分，这里整整一排…… 　　度假游轮历史上有过这么高的积分吗？ 　　侍者眼前一黑。 　　几分钟后，顾怀谣满意地看着自己扫荡了十台娃娃机的收获。 　　鬼娃娃们乖乖巧巧地在墙边坐成了一排，脸上洋溢着甜美灿烂的笑容。 　　要不是之前相互打斗时衣衫划破了不少，根本想象不出刚才面露凶光的模样—— 　　两分钟前，第一个被抓住的娃娃以强势的无差别攻击制止了混战，引领所有娃娃把仇恨转移到了顾怀谣身上。 　　彼时的顾怀谣正在扫荡最后一台抓娃娃机，懒得动作，只是余光淡淡一瞥，鬼娃娃们像是瞬间坠入了冰窖，遍体生寒。 　　“乖，别闹，”顾怀谣温声道，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再吵就把你们扔到海里。” 　　鬼娃娃们：“……” 　　—— 　　“辛苦了，还有什么游戏推荐吗？”顾怀谣随口问向身后被鬼娃娃们误伤，抓花了脸的侍者。 　　侍者硬着头皮开口：“您、您都有这么多积分了……还要继续吗？” 　　顾怀谣：“难得有这么大的游戏厅，当然要玩得开心一点。” 　　侍者：“……” 　　正说着，刚扫荡完几个战斗游戏的纪舒满载而归：“一共杀了3000分，说好的，还你500。” 　　顾怀谣无可无不可地收下。 　　看见顾怀谣的积分余额时，纪舒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我好像眼花了，刚刚竟然把你的积分余额看成了五位数哈哈哈。”纪舒笑道。 　　侍者：“……” 　　不，你没有眼花。 　　见顾怀谣没有接这个“笑话”，纪舒沉默了两秒：“不会是真的……五位数吧？” 　　“是哦。”顾怀谣示意她看那排空空如也的抓娃娃机。 　　纪舒：“…………” 　　她在那边扫荡了四五个游戏，才杀到3000积分，这边单是抓娃娃就抓了五位数积分？ 　　沉默之中，站在顾怀谣身后的侍者像是忽然接收到了什么信息，愣了一瞬神，而后微笑开口：“两位的积分想必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时间可以体验体验我们这里的特色项目，也会有额外的精美礼品奉上。” 　　“什么项目？”纪舒问道。 　　“射箭。”侍者没有任何修饰地答道。 　　顾怀谣闻言目光微微一动，神色稍沉。 第40章 　　◎“有些事情，只是不愿回想，并不是不敢回想。”◎ 　　气氛似乎忽然沉寂了一瞬, 侍者恢复了格式化的微笑。 　　乍一看和刚开始的彬彬有礼没什么区别，然而，细看却能察觉到, 侍者的眼里不再是情绪寡淡、平静无风的水潭, 而是多了些许意义不明的笑意。 　　像是有什么东西, 借着这个壳子, 伸出了试探的手。 　　不远处，鬼娃娃们先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随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顾怀谣垂眸, 神色淡了几分。 　　“为什么是射箭？”纪舒眼神微凛。 　　“因为是这里的特色项目。”侍者不卑不亢道。 　　近乎摆在明面上了的别有用心。 　　纪舒皱眉，攥住了手上的木棒, 正想给侍者一点点试探性的威慑，顾怀谣却抬手拦住了她。 　　果然，就在纪舒将要动手的前一刻, 黑字浮现在了面前： 　　【禁止对游轮的工作人员发动任何性质的攻击。】 　　由无限流世界意识附身的侍者有恃无恐般地立在原地，微微笑着。 　　顾怀谣收回视线, 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片规则桎梏的空间, 落向了海底的裂缝, 而后忽地一笑：“既然是特色项目, 想来不会让人失望。” 　　—— 　　海浪似乎变猛了一些，船舱内晃动的幅度也更大了。 　　前台上的玻璃瓶相互之间发出碰撞和摩擦声, “叮叮当当”，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 　　纪舒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目光不由地落向身侧的顾怀谣。 　　顾怀谣神色淡淡，像是根本不在意, 也懒得遮掩。 　　纪舒并不迟钝。 　　副本里的游戏处处都藏着陷阱, 一着不慎, 折在里面都是常事。 　　而像顾怀谣这样，能轻而易举地获得那么多积分，肯定不可能只靠运气。 　　不过，作为一个还算有边界感的成年人，别人不想大张旗鼓展现的，就不必、也不该深挖。 　　虽然纪舒觉得，这突兀的“特色项目”，就是针对顾怀谣而来的。 　　这么想着，几人已经走到了被分隔开来的“特色区域”。 　　场地大得像是异度空间，让人不得不怀疑一艘“正常的”游轮究竟是否装得下这么多房间和房间里的这么大区域。 　　对面是一排圆形的靶子，却没有像寻常的靶子一样一圈一圈分割为十环，而是只有一个红色的中心，红心很小，从远处看去，几乎只是一个点。 　　准备好的弓也不像现代的弓那样拥有各种辅助的零件，哪怕是新手也不难上手。而是最原始、最古朴的那种。 　　“这个，没有接触过，应该很难上手吧。”纪舒上前，手指轻轻地抚过弓弦。 　　“是的，考虑到这一点，我们提供了免费尝试的机会。”侍者微笑着答道，目光却自始至终只落在了顾怀谣身上。 　　然而，顾怀谣却并没有表现出预想之中的不悦和阴沉，只像是对待方才那些寻常的游戏一般，神色淡淡。 　　怎么会呢？它接收到了准确的信息，弓箭于她而言，应该是藏在心底的、梦魇中的元素才对。 　　甚至从“那”以后的数百年时间，她都没有再接触过任何相关的事物。 　　就连刚才听到侍者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她向来波澜不惊的神色都微妙地变了。 　　如今见到实物，甚至还是它精心复刻出来的、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古弓…… 　　顾怀谣终于抬眸，那双眼仿佛透过了眼前的“傀儡”，直接望向了侍者背后的世界意识。 　　“怎么不介绍游戏规则？”顾怀谣眼中浮着一层浅浅的笑意，明明是笑着，却让人无端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危机感。 　　侍者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对视：“规则很简单，只需要两箭命中红心，就可以获得精美礼品。” 　　纪舒闻言皱眉：“两箭？这么小的红点，容得下两箭吗？” 　　“您可以自行尝试。”侍者不予正面回答。 　　纪舒很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算了，做不到。” 　　谁知道会不会有“尝试了就必须完成”之类的要求？ 　　侍者闻言笑了笑：“只要进入这片游戏区域，就已经默认参与游戏，必须通关才能出去了。” 　　纪舒：“……” 　　这游戏竟然比我想象得还要狗？ 　　不等纪舒再开口，侍者先行说道：“另外，为了正常的游戏体验，本项游戏只允许使用提供的道具，站在规定的距离之外进行，不可以使用任何超自然的力量。” 　　刚想用魔法操控箭试试的纪舒：“……” 　　各种路都被封死，纪舒看向了顾怀谣：“你会吗？” 　　纪舒神态放松，没有多少“完不成就会被困在这里的”紧张之色，大有“你要是也不会，咱俩就直接把船炸了”的想法。 　　顾怀谣：“很久没有碰过了。” 　　“几年？十几年？问题不大，先试一试？”纪舒完全没把这个“很久”当回事——顾怀谣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样子，就算如她所言“很久”没碰，那也最多是十几年，算不上太久。 　　顾怀谣默然一瞬，没告诉她这个“很久”其实是几百年。 　　不过确实，问题不大。 　　顾怀谣缓缓上前，目光落在那张特意为她准备的雪白古弓上。 　　弓身线条流畅，点缀着霜雪的纹路。入手冰凉，让她想起遥远记忆中的那抹倩影，清冷如天上仙。 　　那是她刚穿到修仙界，一切都没有开始之前的悠闲日常，不必思考前程与未来，无忧无虑、恣意欢乐。 　　长弓入手的那一刻，记忆和思绪一同回笼，雪白的箭羽衬得她眸色深深。 　　第一箭正中红心，箭羽在空中震颤。如纪舒所言，狭小的红点根本容不下第二支箭。 　　然而顾怀谣没有停顿，没有犹豫。紧随其后的下一箭，分毫不差地沿着前一支箭的路径，将其穿透，木屑纷飞，两个箭尖重叠在一起，深深地嵌入了红心。 　　记忆中的一幕幕涌现在眼前，从明媚的山巅到暗沉的混沌，直至那抹倩影挡在自己面前，被黑暗吞噬。 　　长弓上架起了第三支箭，箭尖一转，对准了一旁的世界意识。 　　“侍者”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愣愣地睁大了双眼，仿佛尘埃中的蝼蚁见到了高高在上的神明，生死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兴不起一点反抗之意。 　　雪白的箭羽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漆黑的色泽，顾怀谣神色漠然。 　　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所有，总是半开玩笑半认真、试图炸船的纪舒瞳孔骤缩，下意识开口：“等等！这威力……” 　　这威力，何止“炸船”？整片空间恐怕都要塌陷，他们在内的所有人都将一同灰飞烟灭。 　　顾怀谣恍若未闻，指尖却是稍稍一顿，耳边仿佛又传来了那道泠泠之音——“无论未来你走向何种道路，希望你的力量是为了守护、而不是毁灭。” 　　萦绕在周身的邪气缓缓散去，顾怀谣松手，箭矢擦着“侍者”的耳边飞去，“咔哒”一声，浅浅地钉在了墙壁上，只有几缕发丝随风飘落。 　　一片沉寂。 　　顾怀谣放下手中的雪色古弓，古弓离手的那一刻，烈焰在弓身上掠过，将不该存在于此的古弓燃烧成了灰烬。 　　“有些事情，只是不愿回想，并不是不敢回想。” 　　顾怀谣疏懒一笑：“不过，也多亏你自作主张闹了这么一出，才让我终于锁定，那个屡次与我为敌的幕后之人。” 　　观海苑里死灰重燃的“混沌”，城堡中勾起往事的长袍巫师，以及如今旧事重提的游轮。 　　竟处处都有它的手笔。 　　遥远隔世的修仙界，深渊中的黑暗陡然被无形的风搅动。 　　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被发现，它毫无犹豫地收回了试探的手，悄无声息地退去，海底的时空裂缝也紧急闭合。 　　——之前那次沿着“因果线”溯洄而上的剑气让它元气大伤，时至今日才稍稍复原。如今时机未到，不可硬碰硬。 　　至于那个无限流的世界意识，只是一枚愚蠢的棋子，弃了就弃了，不足为惜。 　　做完这一切，“它”闭上眼陷入了沉睡。修仙界忽然起了雾，大片的云海遮天蔽日。不起眼的角落里，再次出现了通向现世的时空裂缝。 　　—— 　　兑现完“精美礼品”，几人离开了特色项目区域。 　　正好，迎面而来的是另外两个队伍。 　　“咦，你们已经在这里了？收获怎么样？”江衍问道。 　　纪舒想了想顾怀谣足足五位数的积分余额，陷入了沉默。 　　“没事，我们试过了，这个积分是可以转赠的，”江衍以为两人也是刚到，还没开始，于是安抚人心道，“所以，我们一共7个人，一人500分的话，最低只需要3500积分，就能平稳进入一刻钟后开放的餐厅了。” 　　“没错，积分的事倒不是很担心。不过，刚刚我在楼上找到了一本日记。”苏坡说着，拿出一本被几乎要被水泡烂了的日记本。 　　日记本上字体娟秀、内容简洁，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 　　【购物抽奖抽到了三天两夜的度假游轮船票，运气真好！】 　　【放松心情，享受难得的假期~】 　　猜测到游轮沉没结局的众人沉默地翻开下一页—— 　　【8月11日】 　　【自助餐，全是海产品。好吃是好吃，但是肠胃有点吃不消。】 　　【吃点药早些睡吧。明天再去看看游轮上的日程安排。】 　　【8月12日】 　　【上午去甲板上看风景了，风浪有点大，怪吓人的。】 　　【有点晕船，下午休息休息。】 　　【晚上去了私人小影院，但是里面的电影怎么都是海难水怪相关的？不太合适吧。】 　　【8月13日】 　　【今天应该返程了，但好像……船员们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吗？】 　　【天黑了，还是看不到陆地。】 　　【海浪好大。】 　　日记本上的字迹逐渐开始凌乱，被水泡过之后，很难分辨出写了些什么。 　　【……偏航……烦……为什么……倒霉……】 　　【……怪物……不科学……怎么会……】 　　可以分辨出来的语句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一些混乱无意义的线条。 　　直到几日之后，日记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的一捺拖得很长，在日记本上留下了一道跨越了整整一页的划痕。 　　“日记本上没有血迹，应该不是上面说的‘怪物’所为。可能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船沉了。”苏坡合上了日记本。 　　“所以，我们不仅要阻止偏航，还要弄清楚日记本里写的‘怪物’，以及沉船的原因。”江衍总结道。 　　“对了，几分钟前我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烈的危机感，会不会是跟上面说的‘怪物’有关？”江衍忽然想到。 　　“你也感觉到了？好像是船舱内部传来的，应该就是我们现在在的这个方向。”苏坡感应得比较详细。 　　“你们刚刚就在这附近的话，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纪舒和顾怀谣。 　　“没有。”顾怀谣道。 　　纪舒：“……”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所说的危机感，就是刚刚从你身上发出来的？ 第41章 　　◎狐狸确实是地鼠的天敌。◎ 　　距离500积分的最低限度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除了顾怀谣和纪舒之外，所有人四散着开始寻找容易得分的项目。 　　顾怀谣则是懒懒地翻着那本日记本。 　　“能看清的只有这么多了。”纪舒说道。 　　由于被水泡过，日记本有不少页粘连在了一起, 根本没有办法分开, 稍微碰一下, 脆弱的纸张都可能碎。 　　而顾怀谣的举动也不像是在分辨上面的文字, 而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纪舒默默看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重量不太对。”顾怀谣淡淡道。 　　说话间，指尖停留在了一处粘连的纸张位置上。这一片有点硬, 不像是被水泡烂后粘在一起的，而像是主动用胶水黏上的。 　　用手撕开不太现实, 顾怀谣抬头问她：“有刀吗？” 　　纪舒：“……” 　　谁家的法师会随身携带近战武器？ 　　顾怀谣想了想，转而走到了黎樾面前：“可以借一下你的刀吗？” 　　黎樾：“？” 　　虽然不解，但黎樾还是没有多问, 直接将自己的刀递给了顾怀谣。 　　顾怀谣伸手接过，长刀稍有些重, 但她的手极稳, 快而精准地在被胶水黏上的地方划了一道, “哒”地一声, 一把铜制的小钥匙从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铜制小钥匙上还裹了一圈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字——影院。 　　顾怀谣将长刀物归原主：“谢谢，很好用的刀。” 　　“这把钥匙……”黎樾目光落在那道细细长长的小纸条上。 　　纪舒想了想，说道：“这钥匙也太小了, 应该是开影院里面的……某个柜子？” 　　“晚上去看看就知道了。”顾怀谣收起了钥匙, 也将日记本合上。 　　不过, 既然都留下了纸条，为什么不写得更清楚一点呢？ 　　或许是机缘巧合之下拿到钥匙的人，也不知道这钥匙有什么作用，于是只能先留下拿到钥匙的地点，藏在日记本里。 　　【恭喜您获得线索“藏在日记本里的钥匙”，积分+500。】 　　500积分，等于直接保送下一关，不过一想到顾怀谣手上那五位数的积分，纪舒面无波澜。 　　—— 　　无所事事的顾怀谣闲逛了起来。 　　这里的游戏虽然陷阱挺多，但对于他们这些不太寻常的游客而言，只需要小心谨慎一些，500积分还是不难的——除了画风格格不入的“正常人”李继权。 　　李继权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虽然苏坡和黎樾都说了让他不用担心，等会儿转赠500积分给他，但他还是心理上不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挂件。 　　总要想办法努力一下吧？ 　　李继权精挑细选半天，拿着自己刚刚探索线索时获得的100积分，站在了一台打地鼠机面前。 　　“你确定要玩这个吗？”顾怀谣不知何时逛到了他身边。 　　“我看了半天，除了抓娃娃机，就这个最正常了。” 　　李继权叹了口气道：“本来是想试试抓娃娃机的，但是工作人员说，娃娃都被抓完了，还没来得及补充，只好暂停服务。” 　　顾怀谣：“……” 　　“打地鼠嘛，我刚刚也问过了，10积分一次，打到一个地鼠5分，所以只需要打中两个，就回本了，多一个赚5分。” 　　“我也不贪心，就打算盯着一个洞，能打几个是几个。” 　　还蛮有策略的，但是…… 　　李继权拿起了一人高的道具木锤，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面前最近的那个洞。 　　洞口忽然钻出了一个小小的黑影，李继权立刻挥动手中的木锤，“啪”地一声砸在洞口上。然而，“地鼠”早已缩了回去，从隔壁的洞口冒出脑袋，发出了挑衅似的笑声。 　　李继权：“……” 　　重新拿起木锤的短短片刻，“地鼠们”已经在洞口来回跑了好几圈，肆无忌惮地朝李继权“嘻嘻”笑着。 　　李继权再次看准目标，砸下木锤，手中木锤仿佛重了一个量级，差点没闪到他的腰。 　　“嘻嘻嘻嘻！”地鼠见状，笑得不可开交。 　　“这木锤还会变重的吗？”李继权震惊。 　　才砸了两次，他甚至都已经提不起木锤来了。 　　顾怀谣对此一点都不意外：“这里的游戏都是很坑的啦。” 　　眼见着10积分就要被坑掉，李继权不甘心地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木锤的柄，以倒拔垂杨柳之姿使劲。 　　刚开始，木锤纹丝不动，然而忽然之间，重如泰山变成了轻如鸿毛，在李继权的怔愣之中，一双有力的大手越过他，握住了木锤。 　　定睛一看，是自始至终沉默寡言的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 　　男人目光落向黑黢黢的洞口，眼睛微微眯起，还在嘲笑李继权的“地鼠”们一愣，仿佛忽然感受到了天敌的气息，纷纷缩回了脑袋。 　　“你……你来？”李继权让开了位置。 　　男人没有理会，逐渐加大重量的木锤在他手中仿佛玩具一般，上下颠了颠，没有一点吃力的感觉。 　　良久，一个“地鼠”掐着时间，小心翼翼地冒出了半个脑袋，正想要极速缩回去，木锤已经先一步敲在了它脑袋上。 　　“叮咚——”一声，屏幕上的计数器从“0”变成了“1”。 　　地鼠们不信邪。 　　它们对自己的速度格外自信，以往从来没有玩家可以顶着越来越重的木锤砸中他们，这一次一定是巧合。 　　然而，下一只地鼠刚冒出了小半个影子，木锤裹挟着风声而下，砸在了它的脑袋上。 　　地鼠晕乎乎地倒了下去，又是“叮咚——”一声，屏幕上的数字变成了“2”。 　　“回本了！”李继权惊喜道。 　　男人没有看他，只是继续握住了木锤。 　　游戏还没有结束，地鼠们叽叽喳喳小声商讨了片刻，最终决定转换策略。 　　于是，同一时间，三五只地鼠一同冒出了头来，男人目光微微一动，木锤干脆利落地横扫出一个弧度，从侧面砸在了所有地鼠的脸上。 　　地鼠：“……” 　　砸头就算了，还打脸的吗？QAQ！ 　　最终，还没到游戏结束时间，“地鼠们”就放弃了挣扎，一个都不敢冒头出来。 　　侍者上前解释：“游戏出了点故障，这样，我们将参与的费用退还给您作为补偿。” 　　顾怀谣闻言似笑非笑：“这么‘大方’吗？” 　　参与的积分只有10分而已，如果没有这个“游戏故障”，能多赚到的又何止10分？ 　　男人握着木锤，不冷不淡的目光落在了侍者身上。 　　侍者：“……” 　　感觉只要给不出令人满意的答复，那个木锤下一秒就要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确实有些思虑不周了，”侍者能屈能伸地赔笑道，“由于游戏故障给您带来不便，结算积分就按照最高档次的500分来计算，当然，参与的积分也一并退还。” 　　“那就这样吧。”顾怀谣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男人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木锤。 　　侍者：“……” 　　李继权：“……” 　　男人婉拒了李继权要把积分转给他的意图，李继权也没有强行客气，道谢之后去了旁边休息。 　　男人身材相貌都极为优越，一头银色的长发更是亮眼，按理说，走在哪里都会是视线的焦点。 　　然而，男人却沉默寡言，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哪怕是和临时组成一小队的江衍，都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不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帮助一个没有半点交情的人，应该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淡的人吧。李继权漫无边际地想着。 　　其实只是想和顾怀谣说话的小白：“……” 　　—— 　　在游戏厅里逛了一圈，还顺手帮了李继权一把的小白停在顾怀谣身边。 　　“很久没有见过你动怒了。”小白神色依旧很淡，眸中却流露出些许关切的意味。 　　“没什么，一点小麻烦而已。”知道他是在说之前差点“炸船”的事，顾怀谣神色懒懒，不欲多言。 　　小白会意，转开了话题：“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仓库，里面有不少奇怪的生物。” 　　顾怀谣抬眸：“奇怪的生物？” 　　“有攻击性，带毒，有致幻作用。长相奇特，似乎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小白声音平缓，“我在想，放在仓库里，会不会是食材。” 　　顾怀谣：“……” 　　这已经超出黑暗料理的范畴了吧。 　　正想着，船舱里传来了广播的声音： 　　【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五分钟的时间，请游客们尽快到达餐厅，以免错过入场时间。】 　　李继权闻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折腾了这么久，正好饿了，赶紧去干饭吧。” 　　顾怀谣：“……” 第42章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玩偶。”◎ 　　餐厅的布局精致奢华, 顶上的水晶灯随着游轮的起伏缓缓晃动，水滴状的坠饰在地面上留下零星的阴影。 　　地毯柔软，踩在上面像是被动物的绒毛包裹, 暖暖的。 　　卡座里, 真皮的座椅靠背舒适柔软, 双层的玻璃桌面内镶嵌了不少碎钻和珊瑚海草。 　　一切都很好, 直到侍者端上了第一盘菜。 　　——椭圆状的大盘子，里面躺着一条死不瞑目的鱼。 　　鱼大概有半米那么长，张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 背脊上带着粗厚的尖刺，泡在一层浅浅的绿汤之中。绿汤上面还漂着几簇造型扭曲的藻类生物。 　　诡异的绿汤冒着热气, 像是刚熬出炉的毒药。 　　“……” 　　一片沉默。 　　顾怀谣看向李继权：“你不是饿了吗？” 　　李继权：“……” 　　我就算是饿死了，也不可能吃得下这种东西啊！ 　　“没事没事，肯定不止一道菜, 还会有其他的……”苏坡安慰的话还没说完，下一道菜端上了桌面。 　　——黑乎乎的一团“钢丝球”, 刺上面冒着绿汁, 看上去半软半硬, 还会动。 　　“这是……海胆？”但是刺上面冒出来的诡异绿汁是什么？苏坡沉默了。 　　紧接着, 一壶墨绿色的饮料端上了桌面。 　　侍者微笑道：“这是特制的瓜果蔬菜汁，在海上度假, 还是要多摄入瓜果蔬菜的哦。” 　　虽然但是，结合起前面两道菜，很难不怀疑这“蔬菜汁”是用什么毒药熬制出来的。 　　“就没有什么正常点的东西吗？”纪舒终于忍不住道。 　　侍者继续微笑：“这些都是当日捕捞的，绝对新鲜。” 　　“……” 　　银色长发的男人在一片沉默中起身。 　　江衍下意识开口道：“冷静, 规则说了不可以对工作人员动手！” 　　男人置若罔闻, 越过侍者, 走向了后厨的方向。 　　“……？” 　　“他这是要做什么？”李继权茫然道。 　　“亲自下厨吧。”顾怀谣道。 　　侍者连忙上前阻拦：“先生，这不合规定吧？” 　　“哪条规定？”男人脚步没停。 　　“……” 　　好像确实没有不许下厨的规定。 　　侍者笑容僵了僵，余光瞥见了后厨门口的标志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松了一口气道：“先生你看，后厨这里有标志牌，‘游客止步’。” 　　男人停顿了一瞬，伸手将标志牌摘了下来，捏碎。 　　“现在没有了。”男人说着，继续朝里走去。 　　侍者：“……” 　　真的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游客！ 　　—— 　　侍者拦不住执意要去后厨的男人，只好去而复返，回到了餐桌前。 　　他试着露出以往总能将游客们吓得面无血色的诡异微笑：“浪费食物是不好的行为，希望各位游客文明度假，珍惜资源。” 　　与此同时，黑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浪费食物超出一定范畴，将会受到来自海底神明的惩罚^-^。】 　　这是要强制他们食用这些诡异的东西了。 　　江衍闻言皱了皱眉：“按理说，不至于这样步步紧逼的。” 　　“可能是看我们太顺利，加大难度了吧。”苏坡道。 　　“所以，这些要怎么处理？”纪舒嫌弃地移开了目光。 　　吃是不可能吃的，连看都觉得辣眼睛。 　　顾怀谣：“也没指定要由谁来吃。” 　　思路豁然开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侍者身上。 　　侍者：“……” 　　溜了溜了。 　　江衍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手搭在了侍者的肩上。也没见他多用力，侍者却一动都动不了地被禁锢在了原地。 　　“先生，游轮上禁止对工作人员发动攻击。”侍者皮笑肉不笑道。 　　“谁要攻击你了？只是想进行一些友好的交流而已。”江衍微笑着，将侍者按在了座位上。 　　“你们自己人做出来的料理，应该很值得放心才对。”江衍稍稍施力，按在了侍者的后脑勺上。 　　“先生……这……不合规定……”侍者强忍住慌乱，脸色有些发白。 　　“看你说话都不利索了，先喝点蔬菜汁润润嗓子。”纪舒说着，倒了满满一杯内容不明的绿色液体，放在了侍者面前。 　　眼看着墨绿色的液体越来越近，侍者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慌乱之间，碰翻了面前的杯子，墨绿色的液体尽数洒在了身上。 　　洁白的衬衫被染了色，侍者瞳孔骤缩，下一刻，那液体竟然凭空燃起了绿色的火光。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侍者拼命地挣脱了束缚，朝窗户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片刻之后，窗外传来了“扑通”的水声。 　　“跳下去了。”江衍走到了窗边，朝外望去。 　　窗外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漂着一套白衬衫和黑外套，却看不见侍者的身影。 　　众人收回目光，再看向桌上那几道泛着绿光的菜，脸色沉了下来。 　　“恶意在增强。”黎樾难得开口，眼中隐隐流露出不悦。 　　“的确，无限流的世界意识往往喜好杀戮，长时间没有人按照它预想的道路死亡，就会变本加厉地增多死亡条件。”江衍垂眸思索道。 　　“不过这才是第一天，就这么迫不及待，应该是有什么刺激到它了。” 　　回想起不久前那一瞬间濒死的危机感，江衍的目光不由望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像是毫不在意目前的处境，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了一个娃娃。 　　娃娃脸上挂着甜美可爱的灿烂笑容，穿着粉嫩的蕾丝小裙子，短胳膊短腿，圆圆滚滚的。 　　顾怀谣屈指在它脑袋上轻轻一敲，娃娃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黑不溜秋的眼珠轻轻颤抖，写满了大大的抗拒。 　　江衍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什么道具？” 　　顾怀谣眼都没抬：“刚刚抓娃娃抓到的。” 　　江衍：“？” 　　“抓到的娃娃能用？”李继权惊讶道，“它竟然听你的？” 　　“抓到了，不就是归我了吗？”顾怀谣理所当然道，“所以，听话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娃娃：“……” 　　并不，只是迫于威势，不得不听。 　　顾怀谣拍了拍娃娃的脑袋：“乖，吃东西吧。” 　　娃娃面露菜色，连连后退。 　　顾怀谣见状，将它握在了手上，像是真心实感地疑惑道：“你们鬼怪之间，不就是喜欢互相吞噬的吗？” 　　娃娃：“……”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就算是鬼怪之间的相互吞噬，讲究一点的话，也是对对方的颜值有点要求的。 　　“又不会吃坏肚子，还可以变得更强，不好吗？”顾怀谣的手指移到了娃娃的颈侧。 　　像是只要娃娃表达出一丝的“拒绝”之意，她就会毫不留情地拧断它的脖子。 　　娃娃：“……” 　　死亡的威胁下，娃娃果断屈服了。它闭上眼，张大了嘴，深吸一口气。 　　森森鬼气从死不瞑目、奇形怪状的鱼和绿色的汤汁中溢出，源源不断地被吸入鬼娃娃的口中。 　　鬼娃娃的身躯缓缓膨胀，等第一道菜彻底消失的时候，原本平坦的肚子已经高高鼓了起来，甚至还打了个饱嗝。 　　顾怀谣见状，满意地点头，把第二道菜推到了它面前。 　　鬼娃娃只觉得体内的力量从未有过地充盈起来，身躯膨胀的同时，心也“膨胀”了起来——它眼珠骨碌一转，毫无征兆地扑向了顾怀谣。 　　口中的利齿发出惨绿的暗光，只要咬到任何地方，尖锐的利齿都会瞬间突破表层的皮肤，惨绿的毒汁渗入血液，毙命只需要顷刻之间。 　　“小心——！” 　　现在才提醒已经太晚了。 　　鬼娃娃对自己的速度和出其不意信心满满，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让你这般逼迫我，自寻死路了吧。 　　顾怀谣神色淡淡，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出，随手竖起一根筷子，立在了鬼娃娃一跃而起后的必经之路上。 　　“铛”地一声，鬼娃娃的脑袋不偏不倚地撞在了立起来的筷子上。 　　明明是木制的筷子和布做的身躯，却发出了清脆的金石之声。 　　鬼娃娃晕头转向，脸朝下掉在了桌子上，半天没有动静。 　　开口提醒并正要上前阻拦的苏坡：“……” 　　经历了刚才的“惊险时刻”，顾怀谣却毫不在意似的，用筷子戳了戳趴在桌上不动的鬼娃娃：“起来，还有一盘呢。” 　　鬼娃娃：“……” 　　—— 　　解决了所有的黑暗料理，鬼娃娃已经从一个巴掌大小的玩偶变成了小婴儿那么大。 　　身上萦绕着森森鬼气，漆黑无光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加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瘆人。 　　“它吞噬了那么多东西，会不会不可控？”李继权心里发怵，眉头紧皱。 　　纪舒闻言举起了手中的筷子：“那……动手解决掉？” 　　鬼娃娃闻言一个激灵，瞬间变脸，暗沉沉的眼珠氤氲出了一层水雾，微微低着头，瘪着嘴，一副要哭未哭的样子。 　　配合上那短胳膊短腿的身躯，确实惹人怜爱。 　　但是，一想到它刚才试图攻击人的一幕，还是没法放心地把这么一个隐患留在身边。 　　正犹豫着，银色长发的男人从后厨的方向走了回来，身后跟着几位侍者，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 　　餐盘陆续放在了桌上，色香味俱全，与先前的那些简直是云泥之别。 　　还真是个大厨啊？！ 　　以为“亲自下厨”只是在开玩笑的众人震惊了。 　　“挑了正常的食材动手，不用担心。”男人开口道，目光却只落在顾怀谣身上。 　　顾怀谣浅浅一笑，心情还算不错。 　　“哎，那个娃娃动了——！” 　　趁众人分神的工夫，鬼娃娃忽然从桌沿一跃而下，朝外跑去。 　　正好站在外侧的男人一伸手，将小短腿娃娃拎了起来。 　　娃娃被拎着衣领，张牙舞爪地还打算挣扎，顾怀谣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它身上。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玩偶。”顾怀谣淡淡道。 　　娃娃瞬间一个瑟缩，不敢动弹了。 　　“那就先由我来保管。”男人说着，用一根线拴在了娃娃的脖子上。 　　吞噬了那么多的鬼气，应该还有别的用处，直接扔掉可惜了，这样正好。 　　顾怀谣点了点头。 　　娃娃落入男人手中，又像宠物一样，被栓了根线在脖子上，心中甚是不甘。但碍于顾怀谣的存在，不敢明目张胆地动作，只不动声色地扭过头来，趁没有人注意，用尖锐的牙齿撕咬那根线。 　　然而，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细线，却无论它怎么努力，都没有半点磨损的痕迹。 　　“……” 　　娃娃咬到牙都酸了，都不见一点成效，低下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些人都好可怕。 　　—— 　　吃饱喝足后，众人离开了餐厅。 　　侍者笑容僵硬地目送他们离开，并“友情”地提醒道：“下午风浪较大，为了您的安全，最好在船舱内部活动，尽量不要在甲板上逗留。” 　　说完，餐厅的门关闭了。 　　“怎么说？现在去哪？”纪舒把玩着手中那支没有归还的筷子，问道。 　　顾怀谣：“甲板吧。” 　　李继权：“……” 　　真就如此“叛逆”吗？ 　　江衍赞同道：“我也觉得应该去甲板上。” 　　“为什么？”李继权忍不住问道。 　　“一个再三被提到‘尽量别去’‘去了也不要长时间逗留’的地方，不是很可疑吗？”江衍看向顾怀谣，“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顾怀谣：“只是想去吹吹风。” 　　“……” 　　行吧。 　　通往甲板的门还是被铁链缠着，电子锁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响。 　　黎樾握住长刀，刀身上一瞬间燃起炙热的火焰，隔着几米都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热浪。 　　【船舱内禁止使用……】 　　黑字刚浮现出半句，黎樾已经挥刀自上而下地斩在了铁链上，如吹毛断发一般，铁链应声断开，散落在地上，断口处还可以看见一点熔化的痕迹。 　　随后，她抬眸看向黑字，刀身上的火焰像是无声的威胁。 　　黑字：“……” 　　推开门，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将船舱里的沉闷一扫而空。 　　甲板上空无一物，没有想象中的怪物，也没有任何侍者或是船员。 　　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海，连远处山峦的轮廓都看不见了。天空中云雾缭绕，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阳光被遮挡在云层之后，海面与天空之间都是一片冷色调，辽阔而不近人情。 　　身后的船舱内，昏黄的灯光仿佛一座灯塔，无助地飘摇在风浪之中。 　　“这样的景色中，总会感受到人类的渺小。”李继权忽然感慨道。 　　“现在不是感怀人生的时候，”江衍探出头向栏杆外望去，游轮附近的海面翻着白浪，格外骚动，“航线再偏移下去，就更难返程了。” 　　“需要一些定位和辨别方向的手段。”苏坡说着，从怀里取出卡片，召唤出了一只肉嘟嘟的鸽子。 　　鸽子一睁眼看到甲板上的这么多人，大脑直接宕机，蜷缩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它有点社恐，平时也不出来，”苏坡解释道，“不过对于方向和气息很敏锐。” 　　正说着，鸽子惊恐地退后了数步，离顾怀谣的方向远了一点。 　　苏坡：“……” 　　为什么他的这些小动物，要么就黏她，要么就怕她，难道真的不能有正常一点的吗？ 　　“可能是感应到了这个娃娃的气息吧。”站在顾怀谣身后的银发男人说着，不动声色地收敛了一点上古狐族的气息，又拎了拎手上的绳子，绳子末端的鬼娃娃一脸怨念。 　　原来是这样。苏坡安抚性地给还在惊恐的鸽子顺了顺毛。 　　苏坡忙着和大脑宕机的鸽子沟通，其他人则是开始在甲板上搜索观察。 　　顾怀谣接过那根拴着鬼娃娃的绳子，在娃娃惊惧交加的尖叫声中，将绳子钓在了游轮之外。 　　娃娃变调的尖叫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发生什么了？”黎樾第一个赶了过来。 　　顾怀谣望着近处的海面：“想看看游轮周围的都是些什么。” 　　海浪一层一层地拍打在游轮上，翻出白色的浪花，而浪花之下，竟藏着无数奇形怪状的鱼。 　　嗅到了娃娃身上诱人的气息，鱼争先恐后地跃出了海面，张口欲咬。尖锐细小的牙齿泛着幽幽绿光，吓得娃娃荡起双腿，又惊动了更大的一片范围。 　　“嘶，竟然这么多，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纪舒感叹道。 　　“所以，就算知道了方向，有这群鱼扰乱航线，也根本无法返程。”江衍说道。 　　顾怀谣将面色惨白的娃娃拎了回来。 　　一片惨淡的乌云缓缓移动到了游轮上空，海风刮得更猛烈了，浪花也打得更高，几乎冲上游轮。游轮晃动的幅度加大，让人有些站不稳。 　　江衍目光沉沉道：“该回去了。” 　　然而，出来时的门不知何时又被关上了，内部重新缠上了铁链，甚至堆上了厚厚的沙袋。 　　黎樾故技重施，强行破门，火焰的光彩在阴云密布的天色下格外耀眼灼目。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浪花打上了甲板，凶猛的鱼群借着海浪的力，一跃而上，铺天盖地地涌上了甲板，甚至在半空中就张开了嘴，利齿不断开合。 　　栏杆边的顾怀谣不紧不慢地抬眸，目光望向了海底深处。 　　海浪忽然静默了一瞬，随着浪花翻涌而来的恶意忌惮似的停在了数米之外，不敢靠近。 　　鱼群失去了源源不断供给的力量，坠落在甲板上，无力地拍打尾巴，挣扎求生。 　　顾怀谣视若无睹，滴水不沾身地穿行而过，顺便让手中拎着的娃娃解救了一下滑倒在甲板上，正和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鱼面面相觑的李继权。 　　回到了船舱内，李继权还是一阵腿软，他伸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行了，以后再也不想经历这种刺激的东西了。” 　　他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浑身湿透，和一旁泰然自若的顾怀谣对比鲜明。 　　“你个人资料上填的那些……真的不是胡编乱造的？”李继权忍不住问道。 　　顾怀谣回想了一下，除了年龄那一栏，她省略了修仙界的几百年，其他都是如实填写的。 　　于是坦然地点了点头。 　　李继权回想起她在个人资料上填写的那些养宠物种花的经历，不由感慨道：“看来修身养性是真的很重要。” 　　“等回头有空了，我也试试，看能不能变得像你这样云淡风轻。” 　　“对了，你当年都养了些什么？种的什么花？有没有推荐的？”提起这些，李继权忽然来了点精神，好奇问道。 　　顾怀谣：“……” 　　养的东西种类比较庞杂，纵向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的血脉后裔，横向可以遍布海陆空各个种族。 　　至于花嘛……大多都是天山雪莲那一类不太好养活的。 　　顾怀谣沉思片刻，最终结合自己的经验，给出了比较笼统的建议：“其实不用那么费心，随便捡点什么回来就行了。” 　　当年正是被顾怀谣偶然捡回去的小白：“……” 第43章 　　◎九尾狐现世？◎ 　　稍稍休整了片刻, 众人都不打算在这样的场合里多留，于是直接朝着影院的方向出发。 　　船舱内一片寂静，海浪的声音也仿佛被隔绝, 听不到一点外面的动静。 　　顾怀谣想起刚刚在甲板上看见的, 海底深处的恶意漩涡, 神色淡淡。 　　推开了影院的门, 里面依旧空无一人。 　　顾怀谣取出之前在日记本中得到的那把铜制的小钥匙，然而，几人在影院内搜寻了许久, 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带锁的东西。 　　“会不会是日记本的主人弄错了？”纪舒道。 　　“不太可能，”江衍摇了摇头, “如果不确定，为什么不干脆什么都不写？既然写了‘影院’两个字，那这钥匙一定是和影院有关。” 　　“日记本的主人还说, 这里只有海难和水怪相关的影片。”苏坡说着，拿起大屏幕的遥控器, 按下了开机键。 　　投影仪缓缓启动, 开机画面是平和的海浪, 舒缓的旋律过后, 出现了影片库存的目录。 　　“好像还挺正常的，喜剧、爱情片、动作片、纪录片……什么都有。”李继权仰头看着屏幕道。 　　“那有没有海难和水怪相关的？”江衍微微眯起了眼睛。 　　遥控器的光标移动到了最上方的“搜索”, 苏坡打出“海难”两个字，屏幕显示没有相关影片信息。 　　幽蓝的光笼罩着整个小影院，屏幕右上角，一个游轮的logo正缓缓起伏。 　　江衍忽然想到了什么：“搜一下‘度假游轮’试试。” 　　果然, 这一次, 屏幕上锁定了一部VIP影片, 看封面上的那艘游轮，和他们所乘坐的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这个了！”苏坡点开播放页面，屏幕上忽然跳出了一行字。 　　【该影片为VIP影片，观看需支付10000积分。】 　　“……” 　　“这有点夸张了吧？”江衍眼角抽了抽，“就算是再怎么加大难度，也不至于……” 　　“探索的积分少得可怜，游戏厅里面完全碾压一个项目也才差不多500-1000分，还不能重复刷，更不要说那个坑人的餐厅……怎么可能能凑齐10000积分？” 　　“应该还有别的渠道吧？”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不想去探索其他渠道”的抗拒。 　　气氛沉默了下来，就在江衍叹息着起身，打算去外面看看的时候，顾怀谣忽然平静地开口道：“积分的话，我这里还有很多。” 　　“……？” 　　江衍小心翼翼问道：“很多是指……” 　　顾怀谣翻开积分余额：“两万多吧。” 　　“…………” 　　“怎么做到的？！”江衍震惊了。 　　不光是他，刚知道这一点的苏坡、黎樾和李继权，全都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了她。 　　“抓娃娃。”顾怀谣淡定答道。 　　“就算一次抓一个，把所有娃娃都抓上来，也不至于还剩下两万多分吧？” 　　顾怀谣拎了拎手上拴着的娃娃：“它帮忙的。” 　　娃娃：“……” 　　—— 　　“总之，积分是够了，先想办法通关再说吧。”江衍神色复杂。 　　如果没有顾怀谣在，无论是之前在餐厅面临的窘迫局面，还是这一万积分的门槛，都不可能轻易通过。 　　虽然她表现得轻描淡写、毫不在意，但承了这么大的情，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就轻轻揭过。 　　算了，等出去之后再想这些。江衍强行将注意力放回了影片上。 　　影片中的流程和他们所经历的相似，像是曾经有过的玩家亲身经历。 　　只是很显然，那些玩家远没有他们的进展顺利，甚至称得上惨烈。 　　从一开始的游戏厅开始，就有不少的玩家丧命于游戏的陷阱里，好一点的也是血本无归。 　　只有零星几个人通过了第一次考验，得以进入餐厅。剩下的则都被强行发配到了甲板上，等着面对风暴和鱼群。 　　然而，过了第一关，也并不全是好事。墨绿色的汤汁令人作呕，更是稍稍触碰，就会被里面的森森鬼气灼伤。 　　献祭了最开始尝试的玩家，剩下的人得以苟且偷生。 　　活下来的几人没有他们那么大的胆识和底气，躲在船舱里没有出去。直到晚上，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影院。 　　——“一万积分？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这不是一点生路都不给吗？！”有人崩溃道。 　　——侍者微笑道：“除了游戏厅，游轮里还设有赌场，可以供玩家碰一碰运气。” 　　——“只不过……”侍者话音顿了顿，似笑非笑道，“赌场的筹码按灵魂的价值兑换，您要赌上性命吗？” 　　屏幕忽然闪了一瞬，影片自动暂停了下来。 　　影片中侍者似笑非笑的声音似乎还回响在耳边。 　　如果没有这一万积分……他们现在是不是也要面临那样的绝境？ 　　一片沉默中，顾怀谣忽然站起了身，走到了屏幕面前。 　　“怎么了？”江衍第一个跟上前去。 　　“柜子。”顾怀谣站定在屏幕面前。 　　——影片中的场景和他们现在所处的场景一模一样，只不过，影片中的音响边，多了一个带锁的柜子。 　　顾怀谣伸手触碰在屏幕上，屏幕仿佛漾起了一圈涟漪，手指竟仿佛穿透了时空，触碰到了影片里面的世界。 　　影片背景中，影子开始晃动起来，像是被“闯入”的生人气息所吸引，顺着暗处缓缓蔓延，攀爬上柜子底部。 　　顾怀谣对此视若无睹，不紧不慢地取出钥匙，“咔哒”一声，锁对上了。 　　“这……” 　　现实中的钥匙打开了影片中的锁，思维上的冲击让人一时间难以置信。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科学，不能用常态的思维应对，”江衍最先回过神来，“难怪纸条上只写了‘影院’两个字，恐怕是日记本的主人在影院捡到了这把钥匙，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该用在哪里。” 　　“所以，字条的本意只是在记录获取钥匙的地点，而不是使用钥匙的地方。” 　　“只是恰巧，钥匙对应的锁也在影院中，一个最不易察觉的地方。” 　　锁打开的那一瞬，顺着暗处蔓延的影子忽然加快了移动的速度。 　　原本只是缓慢地攀爬到了柜子的底部，却在几秒之内攀升到了锁住的那一层。 　　“小心影子！”江衍敏锐地察觉到危机，出声提醒。 　　幽蓝的投影灯光下，顾怀谣伸出的手腕泛出冷白的光泽，与徘徊在周围的影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影子探出黏腻的触手，贪婪地在周围徘徊，试图攀爬上这胆敢闯入的人，将其拉进影片世界中，看她露出惊惶与恐惧之色。 　　对于阴暗中滋生出来的影子，“恐惧”是它们最爱的养料。 　　然而，在影子即将触碰到手腕的前一刻，顾怀谣缓缓垂眸，无形的寒意凝在跃跃欲试的影子上，一层薄霜覆盖，悬在半空中的影子竟寸步难行。 　　幽蓝的灯光下，顾怀谣拉开了柜子，船舱忽然猛烈晃动起来。 　　“是外面在晃。”江衍稳住身形，一直戴着的耳机却在晃动中掉了下来。 　　风声、海浪声一同灌入耳中，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间头晕目眩。 　　顾怀谣取出柜子里的水晶球，从影片世界抽离出来的那一刻，屏幕上的侍者露出狰狞的神色。 　　他抬手想要抓住隔绝两个世界的幕布，“滴”地一声传来，屏幕陡然暗了下去——黎樾按下了遥控器上的关机键。 　　船舱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几乎要站不稳，影院的暗处，影子无声开始蔓延。 　　“先出去！”黎樾轻喝一声，裹着火焰的长刀劈开了眼前的阴影，影子短暂地退去，众人趁机离开了影院。 　　顾怀谣把玩着手中的水晶球。 　　水晶球不算大，正好是一只手能握住一半的大小，里面盛着一半的海水，摇晃的时候，可以看见雪花般的结晶，还挺好看的。 　　这是做什么用的呢？ 　　顾怀谣沉吟片刻，恍然大悟——一定是用来装“世界意识”的容器。 　　本来还在思考抓一个“世界”回去要放在什么地方，这个副本还真是贴心啊。 　　世界：“……？” 　　小心翼翼地扣出一个问号。 　　其他玩家都是乞求通关，你却想要把我抓走？ 　　—— 　　此时此刻，船舱外已经是另一副天地了。 　　天空中布满了连狂风都吹不散的乌云，巨浪一波一波地袭来，游轮像是风雨飘摇中的一片树叶，在辽阔无垠的大海中无依无靠、动辄倾覆。 　　而更为骇人的是，游轮前进的方向，一个足有十几米宽的漩涡正在高速转动。 　　“来不及调转方向了……” 　　在巨大的自然力量面前，人类所有的异能都显得渺小起来。 　　游轮像是一只被蛛网捕捉的飞虫，倾斜着、沿着水流的方向朝中央滑去，挣脱不得。 　　忽然，“咚”地一声巨响，游轮不知被什么撞击到，一阵猛烈的摇晃，侧壁裂开了一道缝，海水倒灌进来。 　　顾怀谣目光微沉，看向了身侧银色长发的男人。 　　小白会意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游轮被水流的巨大力量撕裂开来。 　　与此同时，小白展现出了原形，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的九尾白狐一跃而起，将坠入水中的几人捞起。 　　强横的妖力撞破了被“世界”隔绝的空间，九尾白狐的身躯穿透了乌云，回到了原本风和日丽的世界。 　　顾怀谣立于半空之中，望着脚下的巨大漩涡。 　　漩涡中心，睁开了一只眼睛，瞳孔宛若望不见底的深渊，直勾勾地盯着她。 　　寂寥的天地之中，只有源源不尽的风声、以及滚滚的海浪声。 　　深不见底的海水总容易让人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仿佛海底藏着一双巨大的眼睛，正默默窥探着一切。 　　本命剑入手的那一刻，顾怀谣神色凛然。 　　引动天地的剑意一斩而下，剑气在海水中斩出了一道数米宽的裂缝，藏在海水之中的“眼睛”无所遁形。 　　顾怀谣拿出那盏水晶球，伸手朝着海底的方向一握，一片无所定形的“水”挣扎着入手。 　　“怎么可能？凡人怎么可能撼动得了世界？”它惊怒交加。 　　顾怀谣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不容违逆地将它塞进了水晶球里。 　　—— 　　两天后，顾怀谣懒懒地走进了会议室。 　　“休息得怎么样？”李继权关切地问候道。 　　“挺好。” 　　——用新抓到的“游戏机”又玩了一整天定制的沉浸式游戏，很是愉快。 　　“那次多亏了白先生，不然恐怕是凶多吉少。”李继权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那天最后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 　　漩涡的力量太大，游轮被撕裂的那一刻天旋地转，他当时就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随后坠入冰冷的海水中，只隐隐约约看到一道白色的庞大身影将他捞出了水面。 　　然而…… 　　“那天，隔壁岛上度假的游客拍到了一组画面，传到网上，标题——‘九尾狐现世？’。” 　　“虽然紧急公关掉了，但是，照片太清晰，还是有不少地方在小范围地传播。” 　　李继权说着，从手机上调出了当时的照片。 　　照片上，巨大的白色身影半掩在云层之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散开的九条尾巴。 　　如果放大了仔细看，甚至还可以看见爪尖的几个黑点——当时被捞起来的几人。 　　顾怀谣：“……” 　　“我也是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勉强接受，那位其实是九尾狐的事实，”李继权叹息着，岌岌可危的头发又有了掉落的趋势，“但是，对外还是得有一个科学合理的说辞。” 　　“宣发部的那些人都不太靠谱，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只有你能解决目前这种窘境。”李继权真情实感道。 　　“……” 　　顾怀谣沉默着，手机上却恰好飘上来了一条推送。 　　——[娱乐吃瓜第一线V：热门仙侠IP《殊途》改编，你心中的魔尊和九尾狐是谁？] 　　灵感来了。 　　顾怀谣点开娱乐推送，递到了李继权面前：“从剧照和炒作的方向入手？” 　　李继权：“……”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 　　下午，回到工位上摸鱼，没过多久，热搜上就出现了《殊途》剧照先行流出的词条。 　　点开一看，正是之前网传“九尾狐现世”的那几张照片。 　　照片的拍摄者是个业余摄影师，拍出来的照片光线感自然，聚焦也合适，既不太模糊，也不太清晰，正好是卡在缥缈无着的界限上，似真似假。 　　再加上场景是大海和晴空，说是剧照也一点都不为过。 　　果然，风向一出，评论区都不需要太控制，自然而然地就信了这个说辞，还有人混在其中大骂剧组乱炒作，带坏风气。 　　又过了一会儿，粉丝下场，评论区画风又是一变。 　　[这九尾狐特效做得好真，剧组这么有钱？欣慰了。] 　　[既然剧组有钱，就麻烦好好挑演员，不要那些只会瞪眼的流量。] 　　[比较难定的应该就是里面的魔尊和九尾狐吧？美强惨男配永远都是意难平。] 　　[魔尊的话……我好像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上面的姐妹别跑！我也想到了一个人……] 　　顾怀谣：“……” 　　她也想到了某个人。 　　[等等，那九尾狐怎么办？就算本体全靠特效，人形的那些部分……] 　　[真的有人能演出那种，既高冷，又忠犬，既强大到能守护一方天地，又卑微到默默爱着、默默注视着、甘愿放手，的感觉吗？] 　　[光看到上面的那段总结就觉得好难。] 　　[要是真有九尾狐现世就好了。] 　　[就算真有九尾狐现世，人家也不可能跟你在这演戏玩吧？] 　　正想退出评论区，忽然，“叮”地一声，李继权的消息在顶端弹了出来：[对了，剧组里面正好也有编外人员，说是希望能邀请到白先生友情出演，不暴露身份的那种。你觉得如何？要不要帮忙联系一下？] 　　顾怀谣：“……” 第44章 　　◎“如果是妖族幼崽的话，可以打疫苗吗？”◎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 顾怀谣在茶水间又遇到了李继权。 　　“你刚刚怎么不回消息？”李继权随口问道。 　　顾怀谣：“……” 　　因为不想插手一些奇怪的事务。 　　“哦对了，我后来还是联系了一下白先生，顺便也对之前游轮的事情表达了感谢。”李继权一边冲洗茶杯, 一边自顾自说道。 　　“他当时说考虑一会儿, 然后刚刚给了答复, 同意了出演的邀请。” 　　顾怀谣动作一顿, 微微诧异道：“同意了？” 　　小白明明一向都挺宅的，行事风格也是沉稳的那一类，竟然会对演戏感兴趣？ 　　“没错, 我听到的时候也很意外的。九尾狐哎，那是什么样的地位, 要不是不能对外公布，随便一根头发都能进博物馆供着了。”李继权感叹道。 　　“……” 　　那倒也不必。头发什么的，家里扫地机里面应该不少。 　　不过, 既然是小白自己想要去，那也没什么, 他行事向来有分寸, 不会出乱子。而且, 能借此机会散散心也好。 　　—— 　　傍晚, 顾怀谣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份章鱼小丸子，一边吃着一边悠闲地往家里走。 　　最近从各个世界穿越回来的人员增多, 其中拥有异能的也占据了不小的比例。 　　因此，异象局的整体工作情况又趋于了稳定，综合管理部这种著名养老部门又恢复了以往的工作强度。 　　烦心的事情都有调度室顶着，异常事件又有执行部处理, 对外有宣发, 对内有人事。只有综合管理部晃悠在中间, 除了偶尔写写报告以外，快乐摸鱼、快乐划水。 　　然而，走到小区大门口时，顾怀谣忽然停下了脚步。 　　——小区门前的花坛上，一只蓝色眼睛的小奶猫探出了脑袋，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她。 　　小猫大概只有巴掌那么大，眼睛圆溜溜的，散发着灵动的光彩。 　　“哇，好可爱的一只小奶猫，看上去才两三个月大吧？怎么孤零零的在这里？”旁边，一个女孩朝小猫伸了伸手，小猫上前嗅了嗅，而后又缩回了花坛。 　　女孩的同伴见状说道：“可能和猫妈妈走丢了吧。长得真好看，要不是家里不给养猫，我就抱回家去了。” 　　小奶猫听了这话，耳朵竖了起来，而后往花坛深处缩了缩，一副无声拒绝的样子。 　　“哈哈哈，人家小猫不喜欢你，不愿意跟你回家。”女孩玩笑道。 　　“你不也差不多？人家闻了你一下就缩回去了。”女孩的同伴也笑了起来，两人慢慢走远。 　　等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道路拐角，小奶猫又从花坛中探出了脑袋，睁着湛蓝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怀谣。 　　顾怀谣：“……” 　　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只“猫妖幼崽”，这个世界又出什么问题了？ 　　然而，最近不太想捡东西回去的顾怀谣无视了小奶猫柔软澄澈的眼神，直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路过花坛时，小猫终于动了——小短腿在花坛里一蹬，整只猫扑了出来，低空飞行，“啪叽”一声，撞在了顾怀谣小腿上。 　　顾怀谣低头看向捂着脑袋泪眼汪汪的小奶猫：“……” 　　碰瓷吗？ 　　最终，顾怀谣还是把碰瓷的小奶猫拎回了家。刚一进门，小奶猫就受到了来自小金的全方位凝视。 　　就连小纸人也好奇地凑上了前来，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rua了一把小奶猫的脑袋。 　　“喵呜~”小奶猫一点都不怕生，甚至还躺在地上，露出了柔软的小肚子。 　　缩在阳台的银羽见状，也试探着探出了刚长出小绒毛的脑袋，打量起这个家里好不容易出现的，比它弱小的生物。 　　小白垂眸瞥了一眼自来熟的小奶猫：“妖族的幼崽。” 　　随后，稍稍疑惑地看向顾怀谣。 　　在他的印象里，顾怀谣从来没有捡过如此弱小的东西，而这只小奶猫，不仅弱小，血脉也一般，甚至连成长性都微乎其微。 　　对比一下顾怀谣曾经捡回来的九尾白狐、金翅大鹏、龙，实在是天差地别。 　　“本来不想带它回来的，但是被碰瓷了，就先养一天吧。”顾怀谣任由小奶猫被围观，懒得多管。 　　相比之下，她更在意的是，这样弱小的小奶猫，为什么会掉到这个世界来。 　　误踩到时空裂缝了？那恐怕在它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被强大的牵扯力撕碎了。 　　毕竟常人的身躯是难以承受穿越时空的压力的，所以至今为止，除了身体结构比较奇特的小纸人，从修仙界掉到这个世界来的，都实力不俗。 　　小奶猫懵懵懂懂地迈出了小短腿，朝迷你版形态的九尾白狐蹒跚走去。 　　小白淡淡地垂眸，眼里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 　　小奶猫还不会察言观色，在陌生的环境里，下意识地朝着同样四条腿、长尾巴、一身毛的九尾狐走去，眼睛亮晶晶的。 　　“喵呜~麻麻~”小奶猫昂着脑袋，朝眼前的白狐嗷呜一声。 　　小白脸色一黑，尾巴轻轻一甩，将小奶猫扫了个踉跄。 　　随后，他变回了人形，冷冷地俯瞰地上的小猫。 　　小奶猫：“……QAQ！” 　　—— 　　第二天，顾怀谣把小奶猫带到了异象局，打算上交。 　　温槿礼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我昨晚回家的时候，好像捡到了一只寻宝鼠。” 　　说着，从口袋里捧出了一只小巧可爱的幼鼠。 　　顾怀谣瞥了一眼，确实是寻宝鼠的幼崽没错，而且血脉还挺纯正。 　　寻宝鼠幼崽在修仙界都算罕见，许多修士都喜欢养一只当作灵宠。一只血脉纯正的寻宝鼠幼崽，足以在黑市里卖到上万灵石。 　　然而，却出现在了这个世界，还被温槿礼偶然捡到了…… 　　正想着，被顾怀谣用纸袋拎来的小奶猫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从纸袋边缘冒出了脑袋。 　　一看到温槿礼手中的寻宝鼠幼崽，小奶猫激动地蹦跶了起来：“喵呜！” 　　寻宝鼠先是一愣，而后朝声源处望去，看到纸袋里的小奶猫，瞬间露出了见到失散姐妹的惊喜之色：“吱吱吱！” 　　温槿礼眨了眨眼：“……它们，好像认识？” 　　顾怀谣将小猫崽放在了桌上，寻宝鼠幼崽在温槿礼手中激动地乱窜，一跃而起，落在桌面上，一猫一鼠两只幼崽奔跑着蹭到了一起。 　　温槿礼：“……” 　　这是什么情况？ 　　茫然之中，“咚”地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李继权站在门口，严肃道：“昨天傍晚到现在，有不少群众反应，在周边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动物幼崽。” 　　“如果只是小猫小狗的话倒没什么，但是，那些动物幼崽中，竟然还有老虎、狮子、狼之类的猛兽，以及五彩斑斓的蛇、两条尾巴的猫……” 　　“喵呜？”桌上的小奶猫闻言歪了歪脑袋，身后的尾巴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股。 　　李继权：“……” 　　顾怀谣悠悠道：“好巧，我也捡到了一只。” 　　—— 　　顾怀谣再次来到了小会议室里，捡到寻宝鼠幼崽的温槿礼也一并跟来。 　　李继权神色已经接近麻木了：“这些，又是你们修仙界的产物？” 　　“……应该是的吧。”温槿礼想了想，点头道。 　　李继权调出了照片，打在了投影仪的屏幕上：“这些，小老虎、小狮子、小狼、五彩斑斓的蛇……也都是？” 　　温槿礼：“……” 　　前面几个不好说，但五彩斑斓的蛇……大概率是的。 　　被放在桌上的小奶猫看见了屏幕上的图片，眼睛亮亮的，“喵呜”直叫。 　　李继权捏了捏眉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知道它在说什么？” 　　顾怀谣淡淡看了小猫一眼：“说人话。” 　　李继权：“……” 　　这是不是有点强喵所难了？ 　　然而，喵呜声一顿，随后，小猫用奶奶的声音道：“小虎，狮狮，小狼，蛇蛇！都是同学！” 　　李继权：“……？”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叹猫会说人话，还是顾怀谣能如此淡定地让猫说人话。 　　温槿礼却是捕捉到了关键词：“同学？” 　　顾怀谣稍稍回忆了一下：“我印象中，妖界的确开了一所幼儿园。” 　　李继权闻言，终于绷不住了：“所以，你们修仙界这次是干脆直接掉了一所妖界幼儿园来？！” 　　顾怀谣安慰他道：“还好，至少掉来的妖界的幼崽，不是魔界的。” 　　——妖界的幼崽们性情温和，除了个别长相奇怪了点，其余的都很正常，至少还有对外解释的余地。 　　李继权：“……” 　　要是掉来的是魔界的幼崽，我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算了，事已至此，得赶紧把掉过来的妖界幼崽们都收集一下，不能让它们继续在外晃悠。” 　　“还有，可能有一些幼崽已经被不知情的群众捡回去了，也得想办法分辨，”说到这里，李继权话音忽然一顿，“对了，我昨晚也捡回家了一只流浪小狗……”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捡流浪狗回家养了？”顾怀谣有点意外。 　　李继权叹了口气：“还不是上次跟你聊天时候想到的。” 　　“本来是想从种菜开始修身养性的，但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昨晚回家的路上就遇到了那只小狗。” 　　“看它身上脏兮兮的，实在可怜，又黏人，追着我跑。我一想，这不是缘分吗？就心软捡回去了。” 　　“……” 　　顾怀谣：“那它现在在哪？” 　　李继权：“今天早上送去宠物医院打疫苗了。” 　　温槿礼弱弱举手：“如果是妖族幼崽的话，可以打疫苗吗？” 　　“………………” 　　—— 　　李继权紧急出动，开车前往宠物医院。 　　后座上，温槿礼抱着黏着她不放的寻宝鼠，顾怀谣则是再次被“碰瓷”，无奈带上了小猫崽。 　　路上，李继权还在焦虑：“这要是打了疫苗，变异了怎么办？” 　　“万一失控咬伤了人，再传播什么病毒之类的……” 　　眼见着李继权的思维已经跳脱到了爆发丧尸病毒，引发世界末日的剧情上，顾怀谣连忙安抚道：“不至于不至于，一针疫苗而已，不会制造出变异凶兽的。” 　　“那你说，给妖打了疫苗会怎样？”焦虑情绪稍稍缓解了没几分钟，李继权又忍不住问道。 　　顾怀谣：“……” 　　虽然她在修仙界见多识广，但这种问题……还是有点超纲了。 　　“从理论上来讲，疫苗是把病毒之类的东西去掉‘毒性’，注射到体内，促进免疫系统形成保护物质。”温槿礼开始分析道。 　　李继权点了点头，静下心来仔细聆听，然而，一本正经的分析只持续了那么短短的一句。 　　温槿礼忽然灵光一闪，眼睛发亮：“这么一想，好像修仙界还没有人出版过有关‘妖族免疫系统’的书。” 　　“全新的研究课题找到了！又可以在仙山多赖几年了！” 　　“哦，差点忘了，我已经穿回来了。” 　　——已经不用再绞尽脑汁思考，作为一个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的渣渣，如何凭借纯理论研究，在仙山苟延残喘了呢。 　　李继权：“……” 　　你们修仙界的画风真的很奇怪。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下，谢谢宝贝们的支持~ 第45章 　　◎带着奇珍异兽逛街的少年。◎ 　　紧赶慢赶到了宠物医院, “流浪小狗”蔫蔫地趴在角落里，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来医院之前刚带它洗过澡，所以身上香喷喷的, 毛发光洁顺滑, 配上那副可怜的表情, 很是惹人怜爱。 　　“这是……还没来得及打疫苗吗？”李继权小心翼翼地问道。 　　“打过了, ”医生看了眼趴在角落里不肯动的小狗，无奈笑了笑，“这小狗外表看不出来, 实际上力气可大了，两个人才勉强按得住它。” 　　“还蛮聪明的, 一看到针头就要跑，身手敏捷，要不是够不着门把手, 说不定都能自己开门跑出去。” 　　“打完针龇牙咧嘴的，瞪了我们好久, 是个记仇的小狗狗呢。”旁边的女医生笑道。 　　李继权：“……” 　　完了, 这下梁子结大了, 它不会恨上我了吧？会报复吗？ 　　李继权一时间不敢上前。 　　顾怀谣目光落在瘪着嘴生闷气的小狗身上, 小狗身上的妖气不太稳定，但勉强还在它的可控范围内。 　　问题不大。至少现在还问题不大。 　　“先带回去再说吧。”顾怀谣道。 　　“也是。”李继权鼓起勇气走上前, 试探着朝小狗伸出了手。 　　“哼。”小狗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李继权：“……” 　　是真的记仇呢。 　　顾怀谣安慰他：“往好处想，至少它没有一看见你就扑上来咬。” 　　李继权：“……” 　　安慰得很好，下次别再安慰了。 　　最终，小狗被安置在了后座上。 　　有顾怀谣在一旁, 小狗皱眉嗅了半天, 最终还是乖乖巧巧没有放肆。 　　反倒是温槿礼, 似乎还在思考自己的“研究课题”，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小狗的一举一动。 　　“所以说，打疫苗真的不会有事？”温槿礼观察了半天，没有发现异状。 　　小狗趴在座位上，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不予理会。 　　寻宝鼠和小猫对这位“同学”似乎没有那么亲近，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靠近。 　　妖族对彼此的妖气会更敏锐一些，顾怀谣若有所思地看向神色恹恹的小狗。 　　—— 　　回到异象局之后，苏坡已经收到消息等在了会议室。 　　身为驯兽师，应该对小动物有更多的了解，虽然不知道这种“了解”对于妖族而言通不通用。 　　“感觉它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苏坡观察了半天，得出了个模糊的结论。 　　小狗尾巴耷拉着，眉头皱起，不断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像是有些焦躁。 　　“先隔离开来吧，”李继权正色道，“有这样的情况，就更需要尽快把其他散落在外的妖族幼崽找回来了。” 　　这个决策毫无疑问。 　　然而，见顾怀谣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李继权还是不由问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顾怀谣抬眸：“我在想，掉过来的不可能只有这些幼崽。” 　　李继权闻言皱眉：“你的意思是说，还有‘带队老师’？” 　　顾怀谣：“……也可以这么说吧。” 　　不过，能在时空裂缝中护住这么多的幼崽，普普通通的“带队老师”可做不到。 　　能做到这一点的…… 　　“叮叮叮叮——”会议室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李继权接了之后，神色逐渐僵硬。 　　片刻之后，他放下电话，看向了顾怀谣，平铺直叙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绝望：“市中心商圈，有人看到了一个，带着奇珍异兽逛街的少年。” 　　顾怀谣：“……” 　　—— 　　上午十点多，正是各大商场开门营业的时间。 　　穿着奇装异服的少年好奇地望着周围的高楼大厦。 　　而他身边，两条尾巴的猫、三条尾巴的狐狸、长了翅膀的老虎、会喷火球的狮子、五彩斑斓的蛇，甚至还有会走路的、会飞的花草树木……足足有一个动物园加植物园。 　　小树迈着根茎，往前跑了两步，停在一位正在给店里绿植浇水的店员面前，伸出了长满绿叶的枝丫：“给我也浇一点，谢谢~” 　　店员眼睛一翻，晕倒了过去。 　　小树：“……” 　　壶里的水洒了一地，小树伸出“脚”，一点都不浪费地把水吸了个干净。 　　异象局的人赶到时，正好看见那位被奇珍异兽“众星捧月”的少年在“教育”那条五彩斑斓的蛇。 　　“之前是不是有跟你说过？不能随便爬到别人身上去，会吓到人的。” 　　蛇点了点头，露出委屈的小眼神，蹭了蹭少年的手腕。 　　李继权已经麻木了：“这也是你的熟人吗？” 　　顾怀谣点了点头。 　　少年听到动静抬头，看到顾怀谣的那一瞬，眼睛忽地亮起，像是冉冉升起的太阳。 　　“你也在这里？！”少年惊喜道，“这个世界好奇特，到处都是香甜的气息！” 　　顾怀谣闻言不由地看向一旁卖糖果、卖甜点、卖奶茶的小店铺——跟修仙界相比，当然很香甜啦。 　　正说着，长了翅膀的小老虎一跃飞到了甜点店的前台桌上，睁着扑灵扑灵的大眼睛，盯着玻璃后面的粉色小蛋糕咽口水。 　　大型金渐层小猫猫的突然“袭击”引发了一片惊叫，然而，小老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很有礼貌地坐在台子上，小小声地朝里“嗷呜”了一句。 　　店员小姐姐：“……QAQ！” 　　是我还没睡醒吗？ 　　少年见状，上前把乱跑的金渐层抱了回来，指了指玻璃后面那个，看上去就甜甜腻腻的奶油小蛋糕：“想要这个？” 　　金渐层连连点头，蹭在少年怀里撒娇。 　　少年无奈，在台子上放了一小袋上品灵石，朝躲在架子后面的店员笑了笑：“麻烦给我三十个。” 　　——带着一群幼崽，不能顾此失彼，要买小零食，就得每只幼崽一个。想想还有点费钱。 　　店员看着前台上面那一袋闪闪发亮的不明石头，大脑宕机：“可、可以扫码支付的。” 　　少年：“……？” 　　顾怀谣：“……” 　　—— 　　最后，还是顾怀谣出手解救了不知何为“扫码支付”的少年。 　　少年捧着一箱奶油小蛋糕，带着身后亦步亦趋的奇珍和异兽，坐上了异象局准备好的大巴车。 　　“像是在郊游一样。”少年忽然笑道。 　　他外表看上去只有十八岁的样子，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一头金色的短发，仿佛灿烂的小太阳。 　　初来乍到，少年也一点都没有茫然无措之色，很有种随遇而安的淡然。 　　少年将奶油小蛋糕分给每一个渴望的幼崽，数了数人头，眉头皱起：“来的时候走散了一部分，虽然找回来了不少，但还差三个。” 　　“异象局里还有一只小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李继权关切地问道。 　　少年思索片刻：“那应该还差一只青鸾，一条蜃龙。” 　　“它们两个实力足以自保，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少年释然道。 　　李继权：“……” 　　修仙界的足以自保…… 　　李继权严肃道：“得赶紧找回来，不然就麻烦了。” 　　——凡人会有危险。 　　少年闻言微微惊诧，而后眼角弯弯，笑了起来：“这个世界的人，都很友好啊。” 　　“……” 　　—— 　　回到异象局，被隔离开来的“流浪小狗”终于得以和同伴团聚。 　　顾怀谣想起那一针疫苗：“你看看，它状态是不是不太对劲？” 　　少年闻言走上前来，近距离地与小狗对视。 　　小狗眼神不再像初见时那般澄澈透亮，有些莫名的焦躁，不安地晃动着尾巴。 　　见到少年，小狗“嗷呜”一声，半是哀怨半是欣喜。 　　少年眯了眯眼：“是有点不对。” 　　妖气有些紊乱，像是受到了什么外部的刺激。 　　“妖族幼崽大多不擅长控制自己的妖力，一旦受到外界的刺激和影响，容易产生应激反应，”少年抱起了神色恹恹的小狗，“不过还好，实质的刺激不严重，主要是心理层面的影响。” 　　少年指尖浮起淡淡的妖力，从小狗身上一点一点顺过，小狗眼睛亮了几分，妖气逐渐恢复平稳，只是依旧不满地瞪着李继权。 　　顾怀谣递给他一盒小蛋糕，示意他去缓和一下关系。 　　“狗能吃这个吗？”李继权犹豫了一瞬。 　　“……” 　　顾怀谣淡淡道：“它是妖。” 　　自然和正常的小狗不一样。 　　“也是。”李继权说着，歉意地走上了前去。 　　本以为会受到冷眼，然而，小狗一见到小蛋糕，立刻眼睛发亮，摇起了尾巴——记仇，但是好哄。 　　—— 　　会议室里各个角落都坐满了这群妖族幼崽。叽叽喳喳很是吵闹。 　　其他人正忙着搜寻青鸾和蜃龙的踪迹，顾怀谣在向少年科普：“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妖是存在于传说和故事里的生物。” 　　“所以，我带着它们走在街上，才会引来那么多奇怪的注目。”少年恍然道。 　　“如果是一两只安静成熟的，倒还可以养在家里，这么多幼崽的话……”顾怀谣陷入了思索。 　　一个空间足够大、不会扰民、养上很多不同种类的动物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动物园？”顾怀谣道。 　　李继权：“……” 　　听起来好像挺合理的样子。 　　但是，长翅膀的老虎，就算在动物园里也是很奇怪的吧？ 　　“伪装成正常动物是所有妖族幼崽在弱小时期的必修课程，这个不用担心。”顾怀谣道。 　　本体为龙的少年闻言回想起了些什么，不由地笑了笑：“没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伪装成了一条青蛇。” 　　顾怀谣：“一条长了角的青蛇。” 　　“……” 　　少年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哈哈哈，失误失误。” 　　李继权：“……” 　　这真的没问题吗？ 　　—— 　　“接到消息，有渔民在海边看见了一个形状怪异的不明生物。” 　　少年闻言起身：“那应该就是蜃龙了，它很喜欢海。” 　　“蜃龙脾气不太好，如果有人动了它认为是它的所有物的东西，可能会生气从而扰乱气候，或者制造幻术。”少年说道。 　　“……” 　　渔民危险了。 　　来到海边，远远地便可以看见海上浮着一座巨大的奢华宫殿。 　　雕梁画栋，云雾缭绕，连瓦片都泛着华光，屋檐四角各立着昂首的金龙，威风凛凛。 　　“海市蜃楼？”围观者惊叹着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这映出来的是哪里？故宫吗？” 　　“不是吧，故宫好像也没这么华丽。” 　　“那就是天上的宫殿了？奇观奇观！就是太远了，要是能开船过去，近一点看就好了。” 　　岸边的人议论纷纷，不知不觉中像是被一股奇妙的力量吸引，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 　　心志稍微弱一点的，甚至已经迈步踏入了海水中。 　　本就在船上离得更近的渔民双目失神，不由自主地朝宫殿的方向而去。 　　海浪一层一层地拍打到岸边，神色怔愣的人机械性地向前走着，海水已经没至了腰身。 　　岸边一片寂静，议论声也渐渐消失，人们不由自主地朝前迈步，甚至连刚抵达的异象局工作人员，都一时间恍了神。 　　顾怀谣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从远处拍了一张“海市蜃楼”的全景。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细微的动静却让离得近的人都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李继权惊醒过来，回想起刚刚的状态还有些后怕，用力地抹了把脸，眉头紧皱：“不行，再这样下去要出大问题！” 　　说罢，他看向了一旁的妖族少年：“那片海市蜃楼有吸引人前往的幻觉作用，这样下去，会有很多的过路人被海浪卷走。” 　　少年轻叹一口气：“告诫过它很多次了，无故伤人，是会积攒罪孽的，对日后的修行之路而言，徒增困扰。” 　　海浪中的蜃龙似乎听到了岸边的动静，腾空飞起，目光从海上的渔船上冷冷扫过，最后落在岸边众人身上。 　　少年淡淡开口，目光沉静：“回来，解除幻术。” 　　蜃龙闻言老气横秋地冷哼一声，开口却是清亮的少年音：“它们意图用利器伤我、捕捉我，还觊觎我的财宝！” 　　“那你为何攻击无辜的岸边之人？”少年一针见血道。 　　蜃龙一愣，而后移开了视线，赌气般地直接钻回了海底。 　　“不听话的小孩子。”少年目光凉了几分，挥手之间，海市蜃楼的光芒散去，海上的人们缓缓回神。 　　大半个身子没入海水之中的人惊慌地往回跑，然而为时已晚，汹涌的海浪无情地将人卷了回去。 　　“有人被卷到海里去了，快救人！”岸边的人见状，大声呼和起来。 　　会游泳的人正要冲上前去救援，海浪却忽然之间调转了个方向，又将人推回了岸上。 　　“……” 　　海面平静下来，被海浪卷走又推回来的人浑身湿透，茫然地面面相觑。 　　“我还以为要被淹死了。” 　　“我刚刚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走到海里了？” 　　“对了，海市蜃楼！” 　　“那种东西难道还有迷幻作用吗？” 　　“以前有听过这种故事，在海面上看到奢华的宫殿，一定要尽快远离，不然就会被吸引过去……” 　　“不要封建迷信！” 　　“那你说该怎么解释刚刚的现象？” 　　“……雾里面有致幻作用的物质？” 　　科学和玄学在议论中悄然碰撞，直到一声惊叫响起：“哎呀，我的手机不见了！” 　　“我的相机也是！被卷到海里去了！” 　　现实的问题轻而易举地转移了视线，没人再去关心到底是科学还是玄学。 　　“我一个月工资新换的手机！” 　　“我那相机价格五位数！刚入手的！” 　　“我的钥匙也不见了，等会儿怎么开车回去？” 　　“……” 　　海面沉默了一瞬，而后海浪悄然涌动，将那些零零碎碎的手机、钱包、相机、钥匙全都推上了岸边。 　　丢了东西正焦急难安的人们：“……” 　　这海浪如此智能的吗？ 　　少年见状叹了口气：“这蜃龙本性不坏，就是太任性了，总惹出麻烦来。” 　　话音刚落，海浪不服地拍打了上来，精准地溅了少年一身咸腥的海水，没有波及到旁边一点点。 　　“……” 　　少年沉默了一瞬：“我去把它拎回来！” 　　—— 　　那天，海面格外地不平静，“智能海浪”的话题连同“海市蜃楼”一起，冲上了热搜。 　　[点进来之前我以为是水床广告，点进来之后……不得不服。] 　　[两年前掉了一部手机在海里，现在去海边求一求可以给我送回来吗？] 　　…… 　　[海市蜃楼也太帅了吧，有没有大佬分析一下那个宫殿是哪里的？] 　　[给研究古建筑的导师看了，说是梁柱上的图案很奇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woc！那难道真是天上宫阙？神仙显灵了？] 　　…… 　　异象局里，少年拎着蜃龙的尾巴，冷声道：“要么乖乖变人形，要么把你放进水桶里。” 　　蜃龙面前，一个原本用来洗拖把、洗抹布的红色水桶静静立着，桶里盛满了自来水。 　　蜃龙：“……” 　　蜃龙乖乖地变出了人形，五六岁的小男孩冷哼一声，满脸不服：“是他们先攻击我的！我那是合理反击！” 　　“渔船上的那些人已经在查了，非法携带枪/支武器、未经批准非法捕捞，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李继权正色道。 　　男孩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那还差不多。” 　　“今天的事没有造成任何伤亡，甚至连物品遗失的问题都当场解决了，不如就此揭过吧。”少年淡淡开口，眼中流露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异象局本就对忽然降临的妖族有所忌惮，闻言也顺水推舟，不再多提。 　　少年笑了笑，恢复了澄澈无害的模样：“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等等……还有一只青鸾……” 　　“青鸾性情很温和，等逛累了自然会来找我们。”少年说着，带上了所有的妖族幼崽，准备离开。 　　蜃龙得到了一个漂亮的奶油小蛋糕，正眼睛发亮地捧着小勺子吃，乖乖巧巧，一点都不见刚刚的叛逆任性。 　　李继权目送着一群变成人形的妖族幼崽离开，叹息道：“我总觉得还会出点乱子。” 　　话音刚落，原形为鸟类的小女孩一跃而起，足尖轻点，轻盈地立在了三米高的树枝上。 　　旁边路人看呆了，直接撞在了电线杆上。 　　另一边，原形为蛇的小孩忽然踉跄了一下，好心路人正要搀扶，小孩却维持不住人形，直接变回五彩斑斓的小蛇，攀在了路人手臂上。 　　路人眼睛一翻，晕倒了过去。 　　李继权：“……” 　　—— 　　最终，异象局众人经过商讨后决定，采取顾怀谣的提议，大隐隐于市，先让这群幼崽隐于动物园中。 　　“城郊那边正好打算新建一个动物园，流程和手续已经差不多都走完了。” 　　“那……正好？” 　　李继权看向顾怀谣，真诚地请求她来帮忙，进行最后的沟通。 　　李继权：“那个少年看上去非富即贵，地位不俗，说服他去做一个动物园园长，这需要高明的话术。” 　　“而且，还要稍微再科普一点现代社会的常识，你比较了解修仙界和现代社会的差别，想必沟通起来更科学有效！” 　　“再说，这不也是你的熟人吗？” 　　顾怀谣：“……” 　　行叭。 　　顾怀谣走上前去，少年见她过来，弯起眼角，笑容灿烂。 　　顾怀谣想了想，决定从根源处切入：“在这个世界，养一个幼崽，需要花很多的钱。” 　　“啊，没关系。我储物空间里有不少灵石，还有一些奇珍异宝。”少年笑道。 　　“唔，那些不太好变现，”顾怀谣指了指少年手上提着的，打算留给青鸾的蛋糕盒，“连小蛋糕都买不了。” 　　“……” 　　富有整个妖界、但突然之间“身无分文”的少年被迫想起了被“扫码支付”支配的恐惧。 　　顾怀谣继续道：“而且，养三十个精力旺盛的幼崽，不仅需要足够的空间，足够的资源，还需要让他们逐步适应这个世界。” 　　的确，这个世界和修仙界大不一样，作为“异类”，又是较为弱小的幼崽们，只有适应才能更好地生存——修仙界那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历史都是前车之鉴。 　　少年并无多少意外之色，点了点头：“那你说，要怎么做才好呢？” 　　“所以，先伪装好，混迹在普通的‘同类’之间，逐步了解这个世界，”顾怀谣道，“动物园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仅有了收入来源，还是天然的伪装场所。” 　　“的确。”少年点了点头。 　　“那么，作为动物园园长的候选人，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完成，他们会跟你详细说的。”顾怀谣功成身退。 　　李继权：“……” 　　就算是妖，也还是避不开现代社会的生存压力啊。 　　—— 　　“你为什么会和一群幼崽一起来到这个世界？” 　　琐事处理完毕，又安顿好了吵闹的幼崽们，顾怀谣走到正朝窗外远眺的少年身边，问道。 　　少年目光悠远，神色怡然：“本来是在海边闲逛的，正好遇到了那些郊游的幼崽。” 　　“然而海面上忽然起了大雾，天色阴沉。” 　　“海底忽然出现了时空裂缝，有几个幼崽一时不察，掉了进去，剩下的傻乎乎去救，结果全都陷进去了。” 　　“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少年笑了笑，阳光落在他眼底，像是洒下了一片细碎的金粉。 　　“不过，也没有想到，时空裂缝的另一边，是这样友善的世界。”少年长身玉立，目光沉静，在风中岿然不动。 　　——对待误入的异族幼崽，不仅没有直接抹杀、以绝后患的意图，甚至还想办法安顿。这对于修仙界而言，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友好。原本他甚至都做好了带着幼崽们杀出一条生路的准备。 　　“只是，动物园虽然算是权衡之下比较好的选择，但那些幼崽太顽皮了，恐怕难以维持经营。”少年无奈道。 　　顾怀谣闻言，设想了一下动物园开放以后的可能情形，真诚道：“你可能低估了人类的热情。” 　　少年：“……？” 第46章 　　◎“摸一次，20元。”◎ 　　异象局花了三天的工夫, 将所有因为妖族幼崽的突然出现，而产生的意外问题全部进行了“修饰”。 　　给绿植浇水的员工是因为没吃早餐而“低血糖”晕倒；甜点店则是突然接到了一个幼儿园集体活动的订单。 　　而海上的那座宫殿，也被“官方证实”了是海市蜃楼, 只是在海雾的滤镜之下才显得格外奢华。 　　同时, 官方解释道, 海雾中一些物质和渔船上携带的“违禁/物品”发生了“罕见的化学作用”, 才导致了游客们短暂的恍惚，目前已经对渔船上的涉事者采取了强制措施。 　　至于人们津津乐道的“智能海浪”，官方刻意没有任何提及, 评论区自由发挥，“理智”的网友们从物理学、流体力学等各个角度分析, 最终得出结论——“巧合”。 　　一切都完美收尾，一个月后，本地新闻报道了“灵山动植物园”即将开始对外营业的消息。 　　宣传片里, 以北长尾山雀为“主演”，配合上雪狐、东北金渐层……各种灵动活泼的毛茸茸小动物幼崽轮番上阵, 不费吹灰之力, 就俘获了无数人的心。 　　[awsl！这是什么鸟？圆滚滚的！白色绒毛！像个小汤圆啊啊啊啊！] 　　[想在家养一只！好养活吗？多少钱一只？有人知道吗？（好奇）] 　　[想得美！人家是北长尾山雀, 二级保护动物, 不能养的！] 　　[呜呜呜太可爱了！好想捧在手里揉一揉qwq] 　　[啊啊啊它朝我啾啾叫的时候心都要蹦出来了！什么时候开园？宝贝等着！妈妈来亲亲！] 　　…… 　　[N市的气候能养这么多品种的小动物吗？天呐！雪狐幼崽的眼睛也这么蛊惑人心？该说是天赋技能吗？] 　　[那只小巧可爱的东北金渐层幼崽，是在和树聊天吗？哈哈哈好可爱！] 　　[哎等等, 好像都是幼崽？它们的粑粑麻麻呢？] 　　“……” 　　可能在遥远的妖界吧。 　　社交软件上，新晋“灵山动植物园园长”司煦感慨着向顾怀谣发起了通话：“反响竟然出乎意料得好。” 　　顾怀谣好奇道：“是你选定的北长尾山雀？” 　　虽然妖族幼崽大多都很可爱，但毕竟人们喜好不同。 　　不过北长尾山雀这样的小肥啾，应该称得上是“人见人爱”的绝佳选择了。 　　司煦闻言摇了摇头, 笑道：“都不是我选的, 是它们自己投票决定的。” 　　为此, 他还安慰了好久得票率最低的小蛇。 　　“小啾一直是幼崽中最受欢迎、最受宠爱的，而且她灵动活泼，性格也好，”司煦道，“青鸾和蜃龙不太愿意露面，也是幼崽中实力比较强的，我给它们单独安排了住所，随它们自在。” 　　“不过，我现在比较担心的就是，这些幼崽好像正在私下里进行一些计划……” 　　—— 　　“灵山动植物园”开园的那一天，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大半都是冲着北长尾山雀“小啾”去的。 　　小啾站在枝头，小小的身躯上覆满了一层白色绒毛，灰黑色的尾羽很长，立在身后，像是一个圆嘟嘟的汤圆，插着一根不长不短的筷子。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热情的“人类”，小啾也一点都不怕，甚至歪了歪脑袋，朝众人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睛。 　　人群中响起一片克制的惊呼——每一个场馆边上都设立了“勿大声喧哗”的警示牌，人们也自觉遵守，生怕惊吓到了这些可爱的幼崽。 　　除了小啾以外，“鸟类”场馆里的其他小鸟就没有这么“大胆”了，纷纷躲在了自己觉得安全的树叶间，悄悄往外张望。 　　而场馆对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哗、哗、哗”的声音，像是用力地展开了折扇。 　　游客下意识循着声源望去，只见一群孔雀正追着一只凤凰般的鸟，争相开屏。 　　只是想闲逛一下出来看看“人类”的青鸾：“……” 　　雪狐所在的场馆开满了冷气，甚至用冰块堆建了小山，又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踩在雪地上“簌簌”作响。 　　雪狐百无聊赖地趴在雪地里，白色的绒毛几乎和雪融为了一体，游客费尽心机地隔着玻璃讨她欢心，她慵懒地抬眸，血脉自带的蛊惑之力无形散出。 　　“天呐，好蛊！好想rua一下！”女孩捧着少女心，热泪盈眶。 　　一旁，小男孩模样的蜃龙若有所思地记下了这句话。 　　没过多久，雪狐旁边立了一块简陋的牌子，上面用幼儿体写了一句话：“摸一次，20元。” 　　“真、真的可以摸吗？”游客犹犹豫豫地聚集在旁边。 　　蜃龙化身的小男孩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自己刚想办法弄出来的收款码：“扫码支付。” 　　游客：“……” 　　付完钱的游客被指引着带到了一处临时打开的窗口，雪狐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停在了窗口前。 　　“它不会咬人吧？”游客没见过这阵仗，还是有些惶恐。 　　小男孩笃定道：“不会，我跟她商量过了，她同意的。” 　　“噗——”游客被小男孩一本正经的“玩笑”逗笑了，伸手摸了摸雪狐的脑袋。 　　毛发极其顺滑，带着雪地里的凉意，却不觉得寒冷，反倒暖融融的，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传递到了四肢百骸。 　　一次摸完，雪狐退了半步。 　　游客被手中残留的触感惊到，睁大了眼睛，立刻掏出手机扫码：“再来一次的！” 　　蜃龙和雪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心想，一次够买一个小蛋糕，赚翻了！ 　　—— 　　当天晚上，“灵山动植物园”的词条冲上了本地的热搜第一。 　　[雪狐太好摸了！那手感！毕生难忘！] 　　[对的对的！我摸完打开游戏抽了一发十连，出了三个金卡！] 　　[woc？？？上面真的假的？我明天也去摸，抽不到回来举报你！] 　　…… 　　[？雪狐可以摸？我今天也去了啊，怎么没看到？] 　　[牌子好像是后来加上去的[图片][图片]。] 　　[emmmm这字迹……] 　　[有种笨拙的可爱？小孩子写的吗？] 　　[哈哈哈哈，想起了一直在场馆附近的那个小男孩。] 　　[对，我问那个小男孩是不是真的可以摸的时候，他还说他跟雪狐商量过了，雪狐同意的。] 　　[哈哈哈哈？] 　　…… 　　雪狐的热度一下子和隔壁的小啾拉近了不少，稳居第二。 　　司煦若有所思，看了眼停在自己肩上，吃完小蛋糕睡着了的小啾：“……互动感吗？” 　　—— 　　灵山动植物园的建设稳步进行。 　　夏天来临后，世界的灵气基准似乎又暂且趋向于了稳定。 　　工作室的整改也初步完成，规模较大的一些工作室分别设立了不同数量的分会，将人员分流，便于监管。 　　异象APP经过了几番升级，评级系统的算法更为精准，已经很少出现高难度事件误判为低级的情况了。 　　而难以定性和评级的异常事件，都会先归总到综合管理部，进行人工判定。 　　“最近出现了几起相似的‘意外身亡’事件。” 　　“虽然死者的死亡原因不尽相同，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在睡梦中死亡。”负责人看向手中的文件，神色凝重。 　　“什么叫‘死亡原因不尽相同’？”有人打断提问道。 　　“就是说，有的是因为窒息，有的是因为外力冲击导致的神经源性休克，有的是心脏骤停猝死。” 　　“但是，所有的死者生前都没有足以导致死亡的重大疾病，社会关系中也没有相互之间的交集。” 　　“所以……”听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关联点只有‘梦境’，他们生前有做过什么跟梦相关的事情吗？” 　　负责人合上了文件，无奈摊手：“这就需要我们来发掘了。” 　　正说着，温槿礼的手机忽然“叮”地一响，打开一看，收到了一条来历不明的短信。 　　【梦境邀请函——】 　　【可爱的人类啊，愿你今晚有个好梦。】 　　“这是什么？”温槿礼一愣。 　　“怎么了？”前排的同事回头看了过来。 　　“我好像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温槿礼说着，将手机调转过去，给前面的人看。 　　前面的同事看向手机界面，眨了眨眼：“‘我是秦始皇，V我50助我复活，事成后给你万两黄金’？这不是网上流行的疯狂星期四短信吗？有人跟你开玩笑发的？” 　　“不是，这个明明是……”温槿礼话音一顿，忽然之间，无论是“梦境”、还是“邀请函”，都成了说不出声的词。 　　怎么会这样…… 　　同事像是根本看不见她的惊惶，自然地转过头去，继续开始讨论刚刚说到的“意外事件”。 　　温槿礼下意识转头看向了顾怀谣。 　　“？” 　　正在摸鱼的顾怀谣察觉到一股来自隔壁的热烈视线，抬眸看去。 　　温槿礼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热泪盈眶地扑到了大佬旁边，“唔唔唔”地递上了手机。 　　短信的背景是梦幻而神秘的淡紫色，内容在顾怀谣眼里一览无余。 　　“梦境邀请函？” 　　好像和他们正在讨论的“意外事件”有点关系的样子。 　　温槿礼连连点头：“我、我该怎么办？” 　　温槿礼对自己的战斗力很有自知之明，能造成多起外界无知无觉的“意外死亡”事件，肯定不是她能够处理的。 　　顾怀谣若无其事道：“转发给我吧，看上去挺精致的。” 　　——在梦里玩游戏吗？应该还蛮有意思的。 　　“……” 　　温槿礼愣了一瞬：“这种东西，也能转发的吗？” 　　顾怀谣理所当然道：“它又没有标注‘转发无效’。” 　　温槿礼：“……” 　　梦境邀请函：“……” 　　作者有话说： 　　北长尾山雀真的好可爱！圆嘟嘟的！ 第47章 　　◎“还要勒索吗？”◎ 　　夜晚, 不知名的角落里，灯光大亮。 　　男人满脸惊惧地在网上搜索“怎样让自己不睡觉？”、“有什么办法能消除困意？”。 　　屏幕的蓝光映在眼镜上，桌上一罐罐的特浓咖啡在慌张之中被碰倒, 空罐在桌上小幅度地来回晃动。 　　房间里的灯光开到了最大最亮, 音响里放着激烈的摇滚, 是几乎能让邻居怒而报警的程度。 　　然而, 时钟不紧不慢地走过整点。 　　虚空中传来十二点的钟声，“咚——”、“咚——”直击灵魂。 　　桌上息屏的手机忽然亮起，无人操作, 却自动解锁了屏幕，“梦境邀请函”的信息弹了出来。 　　男人的眼神一瞬间茫然而空洞, 敲击键盘的手突兀地顿住。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狭小的房间里扫过，音响关闭，灯光熄灭。 　　困意不由分说地涌上, 男人徒劳地伸手挣扎，碰翻了手边刚打开的一罐咖啡, 黑褐色的液体缓缓流淌, 又从桌沿往下, 滴落在地板上。 　　轻微的“滴答”声传来, 黑褐色的液体浸入到地板的缝隙里，男人却已经闭上了眼, 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仰倒在角落堆满了杂物的床上，沉入了梦境。 　　梦境里依旧是一片熟悉的淡紫色，蝴蝶短暂地停留, 又从身边飞过, 在半空中留下一串晶莹的粉末。 　　男人神色麻木地在角落里坐下。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入“梦境”了, 然而无论尝试什么样的办法，聚会也好、蹦迪也罢，都会在整点的时候陷入沉睡。 　　无法躲避，也无法对外诉说。 　　—— 　　整点的时候，顾怀谣正在某个绿色的软件里看小说。 　　正要看到精彩处，虚空中忽然传来了杳杳钟声。 　　随后，房间里的灯光熄灭，手机屏幕上跳出了那封淡紫色的“梦境邀请函”。 　　顾怀谣连目光都没有动一下，手指轻飘飘一划，“梦境邀请函”直接被划出了屏幕之外。 　　“别挡着字。”顾怀谣淡淡道。 　　梦境邀请函：“……” 　　淡紫色的邀请函茫然了片刻，像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恼羞成怒地变回了蝴蝶的模样，在顾怀谣眼前飞过，洒下一片晶莹的粉末。 　　那些粉末属于“梦境”，只要沾上哪怕一点，都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困意，让人瞬间陷入昏睡。 　　然而，顾怀谣岿然不动，继续翻开了下一页：“去把灯打开，等我看完这部分。” 　　蝴蝶：“……” 　　十分钟后，蝴蝶麻木地停在一旁的台灯上，百无聊赖地扇动翅膀。 　　终于，顾怀谣放下了手机，看向一边半透明状的蝴蝶。 　　蝴蝶像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顾怀谣朝它伸出了手。 　　“梦境？”顾怀谣看着指尖蝴蝶扇动的薄翼，若有所思。 　　随后，她闭上眼，意识逐渐沉入另一片空间。 　　—— 　　“这是哪？”“我是在做梦？”“梦怎么会这么真实？” 　　空旷的广场上，有人茫然四顾。 　　所有人都是整点的时候进入了梦境，梦境中的场景精致非常，连砖瓦之间的缝隙都分毫毕现。 　　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一脸麻木地找了个空地坐下，只有第一次进入梦境的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我刚刚掐了自己一下。”广场上突兀的声音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说话的青年一脸惊恐与迷惑，下意识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方框眼镜：“能感觉得到疼，但是为什么没有醒？” 　　戴眼镜的青年说着，举起自己发红的手臂，为了证明似的，又狠狠掐了一下，光是看着那一幕，都仿佛能感觉得到疼痛。 　　“别白费力气了。” 　　一道冷笑声从戴眼镜的青年身后传来，为首的男人叼着根烟，被几人簇拥着走来，目光轻蔑。 　　“第一次来的新人？呵。”男人吞云吐雾，眯着眼，打量起还停留在广场上的人。 　　神色木然坐在不远处的人们见怪不怪地移开了视线，不想触霉头。 　　“怎、怎么了？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或许是见来者的形象不太友善，戴眼镜的青年后退了半步，神色警惕。 　　吞云吐雾的男人见状一晒，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这里是梦境的世界。” 　　“梦？梦里的世界会发生什么？要怎样才可以醒来？”戴眼镜的青年看了看自己肩上的那双手，迟疑地问道。 　　“梦嘛，那当然是会出现一点匪夷所思的场景了。” 　　“至于你想要醒来？那也容易，”男人意义不明地笑道，“每天晚上的梦境里最多只会死一个人，先弄死一个，其他人就安全了。然后倒头睡一觉，天亮了自然就醒来了。” 　　男人语气中的杀意一点都不掩饰，原本围在四周等着解惑的人连忙退远，戴眼镜的青年也瞳孔骤缩，下意识想要甩开肩上的那双手。 　　然而，那双手上却有着不容忤逆的力量，分毫挣脱不得。 　　“怕什么？”男人咧嘴一笑，“我看你这小子还挺合眼缘的，保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戴眼镜的青年闻言一愣，像是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谢、谢谢？” 　　男人彻底被逗笑了，努了努下巴，身后的小弟会意地递给戴眼镜的青年一张简约的黑白卡片：“记下这串号码，醒来以后给这个账户打十万块钱，不然的话，明晚祭天的就是你了。” 　　戴眼镜的青年闻言瞪了眼睛，怒道：“你们这是勒索！” 　　“是又如何？”男人目光冷了下来，轻蔑地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青年。 　　“我、我会报警的！”青年扶了扶黑色方框眼镜，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男人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身后的小弟们更是忍不住笑翻了天。 　　“报警？报警说有人在梦里勒索你？”递卡片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夸张。 　　“没用的，你说不出来梦境里发生的事，也别想着什么不睡觉就行了，”旁边另一个小弟好笑地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神色麻木的人们，“问问那些人，哪个不是想方设法不入睡，最后还不是整点被弄到了这里来？” 　　男人随手将烟头扔在了地上，用脚尖碾灭：“呵，十几天了，就没见过不是整点进来的人。” 　　话音刚落，空旷无人的广场正中央，闪起了一道淡紫色的光柱，光柱散去，露出了里面一道从未见过的身影。 　　顾怀谣将指尖的蝴蝶放飞，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稍稍疑惑：“嗯？” 　　刚说完“没有人不是整点进来”的男人：“……” 　　—— 　　人群中传来一道短暂的闷笑声，众人下意识朝声源处望去，温槿礼眨了眨眼，赧然一笑：“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 　　说完，温槿礼朝顾怀谣的方向走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顾怀谣没做解释，只懒懒地扫过面前的场景。 　　房屋是偏童话风的结构，屋檐之间系着彩色的飘带。视线范围内，最明显、最特别的则是一座淡紫色的高塔。 　　空旷的广场上基本都是第一次进入梦境的人，约莫十来个，而成群结队坐在广场边缘处的人则多上了许多，不知道是经历过多少次这种梦境的。 　　“喂，你们两个是什么人？”递卡片的小弟先是不客气地喝道，而后又犯起了嘀咕，“怎么好像以前没见过？” 　　男人伸手虚拦了一下，放开了戴眼镜的青年，走到顾怀谣面前，微微眯起眼：“怎么做到的？” 　　男人自以为已经是“屈尊降贵”、“客客气气”，可语气听起来还是生硬得很。 　　顾怀谣淡淡瞥了他一眼，不予理会，重新看向远处的那座高塔。 　　高塔上似乎有人在望向这里，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抹带着笑意的目光。 　　“我跟你说话呢，听不见？”被无视的男人不悦地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顾怀谣的视线。 　　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刚说出口的话“打脸”，男人心里早就窝着一团火，此时又被堂而皇之地无视，只觉得颜面尽失，必须得找回点场子。 　　然而，他刚要抬起手，小巷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青年，看到顾怀谣时，青年目光微动，随后快步朝这边走来。 　　大步走来的青年身形颀长、神色冷峻，男人默默在心里估量了一下，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一群小弟围了上来。 　　青年仿佛没看见他们的动作一样，脚步没有一丝停顿，站定在了顾怀谣身侧。 　　旁边戴眼镜的青年顾不上多想，焦急道：“快跑啊！他们要勒索人的！” 　　顾怀谣闻言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露出了点饶有兴致的笑意：“勒索吗？” 　　男人见状，以为她是怕了，故意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纹身，冷冷笑道：“20万，买你自己一条命，不亏吧。” 　　顾怀谣不由地笑了起来，数百年来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情形，实在是有趣极了。 　　“你笑什么？”男人皱眉，只觉得再次被冒犯，抬起手来就要动手。 　　顾怀谣笑容未变，很是随意地往侧边迈出半步。 　　男人没想到会被轻易避开，动手时的力度没有控制好，身形不稳地向前踉跄，顾怀谣简单一绊，男人当场站立不稳，直接双膝跪地。 　　“咚”地一声砸在地面上，听着都疼。 　　顾怀谣淡淡地俯视他：“还要勒索吗？” 　　男人愣怔了一瞬，怒发冲冠，正要起身反击，一道带着笑意的少女音忽地从虚空中传来：“欢迎来到梦境的世界，今夜的游戏要开始了哦。” 　　所有人闻言都不由地朝半空中望去，淡紫色的蝴蝶扇着薄薄的翅膀飞过，洒下一片细碎的粉尘。 　　那道声音浅浅一笑，宣布道：“今夜的游戏是，‘捉迷藏’。” 　　话音刚落，蝴蝶停在了顾怀谣面前。 　　顾怀谣懒懒抬眸，蝴蝶识相地转了个弯，落在了男人的头顶。 　　“‘鬼’已经选定了，”少女从遥远的高塔上望见了这一幕，笑了笑道，“不过，既然人数相差这么多，公平起见，就不特意给定躲藏的时间了。” 　　“被‘鬼’抓住的人，要接受惩罚，而如果‘鬼’迟迟抓不到人的话，”少女的声音中带着天真的残忍，“那就只好‘抹杀’了哦。” 　　“那么，今夜的游戏正式开始！”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已经有人奋力地朝远处跑去。 　　男人面露凶光，狰狞地扑向离得最近的顾怀谣：“是你自己要找死的！” 　　顾怀谣没有动，目光淡漠。 　　“嗖”地一道冷光闪过，站在她身侧的青年先一步动了手，男人的手臂被连根斩断，鲜血溅了一地。 　　无形的剑气挡住了飞溅而来的血花，闻述远目光冰冷，像是凛然不可犯的，神明的信徒。 第48章 　　◎这群人为什么总是破坏游戏平衡？◎ 　　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让现场一片寂静。 　　原本都已经不管不顾跑远了的人也在男人的惨叫声中停下了脚步, 愣在了原地。 　　“怎、怎么了那边？是有人被抓住了吗？”远处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好像不是，是‘鬼’出了问题。”旁边的人摇了摇头，但脸上也是一片不敢置信的茫然。 　　“捉迷藏”说得好听, 其实在这种环境下和“大逃杀”也没什么区别。 　　明面上是一个人抓一群人, 毫无胜算, 但人类最擅长的就是组队和动歪脑筋。 　　就像一开始, 男人直白说出来的，“每晚只会死一个人，只要先杀一个祭天, 其他人就都可以平安无事到天亮”。 　　所以，是选择战战兢兢地躲藏逃跑一整个晚上, 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会是那个被抓住的倒霉蛋，还是干脆背刺一个不相干的人，将他献祭到‘鬼’的面前, 从而换来所有其他人的和平安宁呢？ 　　——反正总得死一个人，只要不是自己, 是谁都无所谓。 　　公布游戏规则的那一瞬间, 这样的想法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多数人的脑海中。 　　然而, 所有人都没想到, 在游戏刚开始的几秒之内，便发生了如此大胆的情况——有人毫不犹豫地对‘鬼’动了手。 　　“他、他就不怕会激怒梦境的主人吗？”有人战战兢兢惶恐道。 　　梦境的主人刚宣布了游戏规则, 那人就堂而皇之地“破坏规则”，这不是在明晃晃地打脸？ 　　“但是，规则里面只说了被抓会怎么样、抓不到会怎么样，没有提到不能对‘鬼’动手。”有人回想了一下, 分析道。 　　“那照这么说来, 杀‘鬼’也是一种思路？” 　　“……” 　　几人面面相觑, 陷入一片沉默。 　　—— 　　闻述远下手果断，毫不留情，男人被冷冽的杀意震慑住，不断地挪动着往后退去。 　　“别、别杀我！我……我知道这里的很多秘密！都可以告诉你们！”男人目光惊恐，顾不上疼痛，慌乱道。 　　温槿礼见状有些疑惑道：“流了这么多的血，竟然还能动的吗？” 　　“因为梦境里所受到的一切伤害，都不会对现实中的身体造成影响，只有‘疼痛’和‘死亡’是真实的。”旁边有人上前解释道。 　　那人穿着衬衫西裤，看上去是斯文有礼的小白领，看向地上狼狈的男人时，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冰冷的厌恶：“他们在这里勒索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天都会有运气不太好的人被这个小团伙挑中。” 　　“就没有人阻止吗？”温槿礼皱了皱眉，“虽然他们人数不少，但参与到梦境里的人还是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要阻止的话……” 　　“怎么会有人阻止呢？”斯文白领闻言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只要被勒索的不是自己，所有人都巴不得出现这种情况。” 　　“被勒索的人‘不听话’，第二天就有了献祭的对象，所有人都能平安度过。就算被勒索的人乖乖交了‘保护费’，对其他人而言也不过是无事发生而已。” 　　“而且，他们选中的人，也都是看上去软弱可欺、无依无靠的那种。” 　　“在这个梦境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恶意，已经被规则推到了顶峰。” 　　顾怀谣不置可否：“你也是‘运气不好’的其中一员吗？” 　　“是啊，”斯文白领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笑，“不过我太穷了，不打算给钱。” 　　说罢，他慢条斯理地挽起了袖子，手腕一转，一把折叠小刀落入了手中。 　　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向正在地上蠕动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异常灵活，锋利的折叠小刀反射出了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 　　皮鞋踩在男人的脚踝上，不轻不重地碾压，男人瞳孔骤缩，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你、你是……” 　　“我只是一个来替委托人调查亲友死因的、平平无奇的打工人罢了。”说着，折叠小刀在手中转了个花式，朝男人心口刺去。 　　生死之间，男人不知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猛地一个鲤鱼打挺，挣脱了束缚。 　　随后，用完好的那条腿一个横扫，身后替他递卡片的小弟离得最近，顿时站立不稳往前倒下，正好挡在了刀前。 　　利刃刺穿了心脏，死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眼中就已经渐渐失去了光彩。 　　“今天的死者已经有了！你、你杀不掉我了！”男人喘着粗气，狼狈地倒在血泊中。 　　斯文白领从身上取出一小块干净的白布，擦净了小刀上的血迹，冰凉的目光透过镜片，似乎有种不近人情的寒意。 　　随后，他眼角微微一弯，勾起了一抹危险的笑容：“没关系，来日方长。” 　　躲在远处的人看见了这一幕，虽然难免兔死狐悲，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血泊中的死者死不瞑目，逐渐化为粉末，消散在了空中。断臂的男人仰躺着，眼中没有一丝愧疚之色。 　　那群一开始就跟在他身后的小弟们相视几眼，而后缓缓围了上来。 　　“扶我起来。”男人还没意识到不对，闭上眼吩咐道。 　　然而，等待他的是一记打在脸上的拳头。 　　—— 　　顾怀谣淡淡地看了眼那边的闹剧，兴致寥寥地收回了目光。 　　把玩着折叠刀的男人摘下眼镜，随手将头发薅乱，又扯了扯领带，微笑着看向几人：“几位看上去不像是被无辜卷入的普通人。” 　　“也是收到委托进来的吗？”男人指尖一转，一张镀金的名片递到了顾怀谣面前，“秦尤，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合作。” 　　秦尤褪去了原本正经无害小白领的伪装，微微笑着，指尖握住了名片的一角，眼神真诚。 　　“你的委托不是已经快要完成了吗？”顾怀谣淡淡道。 　　秦尤闻言微微摇头：“不仅是这一项委托。还有一位雇主表示，自己的亲友被困在了梦境里，已经昏迷三天了，希望能够将其解救出来。” 　　“不过，我昨晚在梦境探索了一天，并没有发现那位昏迷的人。”秦尤神色稍稍凝重。 　　顾怀谣不置可否：“所以，你想要寻求帮助。” 　　“也可以这么说，”秦尤坦然一笑，“几位进来是为了什么？我可以提供我所知道的情报。” 　　顾怀谣：“那倒不必了，只是进来玩一玩。” 　　秦尤：“……？” 　　—— 　　已经有了“献祭”的死者，按照游戏“每夜只会抹杀一人”的惯例，今夜剩余的时间将会平安度过。 　　放松下来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开始交流信息。 　　“今天应该是这几天里最快结束的吧？” 　　“是啊，感觉总共不超过十分钟，不像第一天，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都浑浑噩噩。” 　　第一次进入梦境的人还是有点紧张：“每天晚上真的只会有一场游戏吗？今天时间这么短的话，会不会再开启下一局游戏？” 　　“……不、不会吧？” 　　“其实上面那些规律都是总结出来的，没人见过明文规定。” 　　“……” 　　一片沉默，有人小心翼翼道：“要不我们换个话题吧，别真提醒了那个梦境主人。” 　　话音刚落，虚空中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嬉笑声：“看来今夜大家都玩得不太尽兴呢。” 　　“长夜漫漫，那我们就开启下一个游戏吧。” 　　“……” 　　众人神色惊恐，不由地看向了第一个提到“下一局游戏”的人：“让你乌鸦嘴！”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那人欲哭无泪。 　　梦境主人似乎对玩家的反应很是满意：“那么，我们的下一个游戏是‘寻宝’。” 　　“梦境之中藏着许许多多珍贵的宝物，找到最珍贵宝物的玩家，梦境将会为他实现一个愿望。” 　　“不过，玩家在寻找宝物的时候也要注意，可别迷失在梦境之中哦。” 　　话音刚落，梦幻般的色彩席卷了整片空间，晶莹的粉末落在地上，化为无数星尘。 　　与此同时，温槿礼的口袋中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先是一愣，而后想起了什么，无辜地眨了眨眼道：“我差点忘了，上次的那只寻宝鼠，前两天跑来找我玩了，还哭诉……同样是毛茸茸，为什么动物园里没有鼠类动物的发展空间。” 　　“……” 　　那确实应该没有人会去动物园里看小老鼠。 　　寻宝鼠从口袋里探出了个脑袋，闭上眼朝四周嗅了嗅。 　　没过两秒，寻宝鼠眼睛一亮，“吱吱吱”地伸出小爪爪，指向了高塔的方向。 　　梦境主人：“……” 　　这群人为什么总是破坏游戏平衡？ 第49章 　　◎寻宝鼠幼崽。◎ 　　有寻宝鼠引路, 实在是太“专业对口”了。 　　温槿礼把寻宝鼠放在了地上。 　　明明是“小短腿”一只，跑起来却一点都不慢，没有丝毫犹豫地朝它自己选定的方向跑去。 　　“竟然连寻宝鼠这样的生物都有, 还真是深藏不露啊。”秦尤感慨道。 　　不同于顾怀谣和闻述远, 温槿礼自始至终都看上去平平无奇, 和普通人没有多少差别。 　　然而, 如此不起眼的一个人，却随身带着一只珍贵的寻宝鼠……秦尤若有所思。 　　“其实只是巧合啦。”温槿礼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还很谦虚，难道是深藏不露的那种大佬？ 　　秦尤礼貌地笑了笑, 目光意味深长。 　　温槿礼：“……” 　　总觉得他误会了什么。 　　—— 　　游戏规则宣布完毕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茫然, 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这样的茫然之中，忽然有人毫不犹豫地朝着笃定的方向走去, 而且还是刚刚广场上最引人注目的几位……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了上来。 　　“要跟上吗？”有人犹豫道。 　　“但是, 寻宝的话, 走一条路……总不能跟那几位大佬抢吧？” 　　“你没听见最后的警告吗？要小心迷失在梦境里。跟在大佬后面, 就算拿不到奖励, 至少也不会凉吧？” 　　这话一出，倒是有不少人点了点头, 迈出脚步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直接摆烂，干脆等在了原地没动：“不动的话也应该不会迷失吧？反正那什么最珍贵的宝物，也轮不到我们来找到。” 　　“确实。”说着, 有人安详地躺倒在了地上, 听天由命。 　　顾怀谣对其他人的选择毫不在意, 目光落在前面那只小小的寻宝鼠身上，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寻宝鼠还是个幼崽，只有手心那么点大，灰色的绒毛看上去暖融融的。 　　此时，小寻宝鼠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现自己的天赋实力，精神百倍地朝前跑着，偶尔停下来回头看看，“吱吱吱”地示意他们赶紧跟上。 　　果然还是“幼崽”的可爱加成比较高，哪怕是只小老鼠，都看上去赏心悦目的。 　　难怪“灵山动植物园”刚开放，就吸引到了那么多人。 　　顾怀谣心想。 　　走出了最开始童话般氛围的小镇，周边是一片森林。 　　小寻宝鼠的前进速度逐渐放慢，偶尔还会停下脚步，伸着脑袋左右嗅嗅。 　　“森林里面，有好多宝物。”小寻宝鼠忽然道。 　　它声音轻轻的、细细的，像是五六岁小女孩的清澈童音。 　　温槿礼的心瞬间就化了，俯下身，温柔地注视着小寻宝鼠的眼睛：“那你能感知到最珍贵的宝物在哪里吗？” 　　小寻宝鼠点了点头，甜甜道：“你给我买小蛋糕，我就带你去！” 　　“……” 　　这群幼崽对小蛋糕的执念到底有多深？ 　　不过，既然是妖族幼崽，应该不需要像人类幼崽一样太在意蛀牙的问题吧。 　　思及此，温槿礼欣然答应：“好，明天就给你买小蛋糕。” 　　小寻宝鼠眼睛发亮：“要两个！” 　　温槿礼：“……没问题。” 　　果然无论什么生物的幼崽，“得寸进尺”都是天赋技能。 　　小寻宝鼠得到了承诺，活力满满地朝前走去。 　　森林里的光线有些暗，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掩。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连树木的形状都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在暗潮涌动，温槿礼本能地脚步一顿，眼前险之又险地闪过了一片波动的纹路。 　　“这、这是什么？”温槿礼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冷静，才勉强没被吓得立刻抱头蹲下。 　　顾怀谣闻言淡淡抬眸，伸手抓住了一小片“波纹”，打量了一下，平静道：“一种小型幻境，应该就是规则里说的‘迷失’吧。” 　　被轻描淡写徒手抓住的幻境：“……” 　　这里有人开挂QAQ！ 　　“……所以说，是一旦碰到了，就会迷失在幻境里面？有什么办法可以躲开呢？”温槿礼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怀谣想了想：“站在后面？” 　　“……” 　　温槿礼二话没说，跑到了顾怀谣的身后。 　　秦尤眼角微微抽搐：“其实，稍微留意一下周围的气息，小心谨慎一点，应该还是不难躲过的。” 　　小寻宝鼠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还是保守一点吧。” 　　而且，怎么想都是跟在大佬身后的安全感比较高。 　　温槿礼眼神真诚，怂得彻底。 　　秦尤闻言一顿，而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也是。” 　　不出风头，宠辱不惊，是深藏不露的大佬作风。 　　温槿礼：“……” 　　不，你可能真的误会了什么。 　　—— 　　寻宝鼠毫不费力地穿过了布满了小型幻境的森林，停在了尽头的高塔前。 　　高塔底部的门用大块的水晶制成，在月光下折射出梦幻的色彩。 　　“无论是小镇、森林、还是眼前的高塔，都像是童话里的一样。”温槿礼感慨道。 　　“听之间宣布规则的声音，梦境的主人应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无论是场景，还是她设计的游戏，都是小孩子的手笔。”秦尤道。 　　“不过可惜，不是纯真无邪、善良可爱的小天使，而是随心所欲、戏弄他人的顽劣小恶魔。”秦尤笑意凉凉。 　　“不可以在背后说人坏话哦。”女孩轻盈的声音从高塔上传来。 　　高塔的顶层，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坐在窗边，黑色的长裙上点缀着淡紫色的蝴蝶花纹，一头及腰的白色长发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 　　女孩眼中带着笑意，随意地伸出手，飘渺的蝴蝶停留在她指尖。 　　“去吧。”女孩低声对蝴蝶说道。 　　蝴蝶展翅飞起，越过森林，朝着不远处的广场而去。 　　路过的所有地方，看不见的“波纹”在空中震颤，悄无声息地吞噬了无数道身影。 　　无论是跟在几人身后进入森林的，还是干脆躺平、在广场上等待的，都幸存寥寥。 　　随后，女孩的目光落向了小小的寻宝鼠，笑得眉眼弯弯：“好可爱，你想要做我最珍贵的宝物吗？” 　　“吱？”寻宝鼠眨了眨眼。 　　不等它再有回应，蝴蝶悄然飞过，无形的幻境沿着月光洒落，高塔下的几人也消失在了原地。 　　“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受影响？”女孩眉头微蹙，不悦地看向岿然不动的顾怀谣。 　　女孩清楚记得，就是她“姗姗来迟”，导致游戏不得不推延时间开启。 　　而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则是在“捉迷藏”刚开始的一瞬间，就直接斩断了“鬼”的行动力，致使游戏无法继续进行，只得提前中止。 　　而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女孩好不容易开启了新的“寻宝”游戏，又是这些人，不仅私自带了一只寻宝鼠，还直接无视了她在一路上设下的“陷阱”！ 　　为什么这样的玩家也会收到她的梦境邀请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另一边，温槿礼只觉得眼前景色忽然一花，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了。 　　脚下的地面很硬，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她也不太敢伸手摸索。 　　忽然，身后出现了一道微弱的火光。 　　温槿礼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秦尤正捏着一根火柴，点燃了不知从哪找来的树枝。 　　“被传送过来时随手抓住的。”秦尤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树枝示意道。 　　火光照亮了一片狭小的区域，可以看见周围的墙砖。 　　地面上，小小的寻宝鼠正闭着眼，四处嗅嗅，像是在寻找出路。 　　“幸好有你们在，”温槿礼松了一口气，“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秦尤闻言动作一顿，眉头短暂地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来，礼貌地笑道：“都这种时候了，就不用再隐藏实力了吧？” 　　温槿礼：“……” 　　他真的对我有很大的误会。 　　温槿礼艰难开口：“其实，我真的很弱。” 　　秦尤笑容未变：“您谦虚了，拥有寻宝鼠这样的生物，想必是异世穿越回来的大佬。” 　　温槿礼连连摇头：“它是我偶然捡到的。” 　　“……” 　　秦尤的笑容有一丝僵硬。 　　“意思是说，你没有办法从这里脱身吗？”秦尤向来泰然自若的神情出现了裂缝。 　　“难道你也不能吗？我觉得你应该还蛮厉害的？刚刚在广场上……”温槿礼疑惑地比划道。 　　秦尤：“……” 　　他只是一个从正常世界观里穿越回来的普通人，学了点小小的花招，主打一个虚张声势罢了。 　　不然怎么能和真正的大佬们合作，分一杯羹呢？ 　　温槿礼：“……” 　　秦尤：“……”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温槿礼真诚地开口道：“你伪装得很真。” 　　秦尤笑容僵硬：“谢谢。可惜判断失误了。” 　　“那倒也没有完全失误，其实只有我是混子来着，”温槿礼安慰他道，“难怪谣神不怎么搭理你，应该是第一眼就看穿了。” 　　秦尤：“……”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树枝上的火光逐渐黯淡了下去，不过片刻就要熄灭。 　　温槿礼想了想，背靠着墙角蹲了下去，在秦尤疑惑的目光下，解释道：“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黑暗中像是有什么未知的东西正在缓缓靠近。 　　下一刻，树枝上微弱的火光骤然熄灭，温槿礼屏息凝神，无助地在心里默背起所有还能记得的心法口诀。 　　黑暗中，一道风刃朝两人所在的方向刮来，带着一抹血腥的危险气息，锋利异常。 　　温槿礼绝望地闭上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锵”地一声，温槿礼惊讶地睁开眼，眼前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冷静地抬手，挡住了那道风刃。 　　小小的身影朝身后一瞥，稚嫩的童音叹息道：“你竟然真的连一点防身术都不会吗？” 　　温槿礼一愣，目光落在她灰色的长发上，震惊道：“你是……寻宝鼠？” 　　“是的哦。”灰色长发的小女孩睁着淡金色的眼睛，头也没回，朝黑暗中蓄力一击。 　　正要偷袭的“怪物”一声闷哼，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随后，小女孩又朝身侧的墙壁挥出一拳，“嘭”地一声巨响，墙砖被打穿了一个半人高的洞。 　　“……好、好厉害！”温槿礼惊叹道。 　　“哼，”女孩别扭地移开了视线，“记得给我买小蛋糕。” 　　说罢，连续动用力量的女孩闭上眼，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一道淡金色的光芒闪过，又变回了原本小巧可爱的寻宝鼠，钻进了温槿礼的口袋里。 　　温槿礼抬眸，看向难掩震惊之色的秦尤：“谁能想到，我们之间，最靠谱的竟然是寻宝鼠幼崽呢。” 　　秦尤：“……” 第50章 　　◎“不是愿望，是命令。”◎ 　　高塔上的女孩神色复杂地看向这两个完全不受她影响的人。 　　梦境是属于她的世界, 她明明拥有全部的掌控力，哪怕更改季节、甚至将沧海变为桑田，都能轻易做到。 　　然而, 顾怀谣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像是在看一个玩闹的小孩子, 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忽然, “轰”地一声巨响，高塔底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穿了一个半人高的洞。 　　烟雾散去之后，温槿礼小心翼翼地从洞里探出脑袋, 观察片刻，在看见顾怀谣的时候, 本能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姿态不太优雅地爬了出来。 　　“吓、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凉了！”温槿礼长叹一口气。 　　秦尤紧随其后从高塔中出来，目光复杂, 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你们两个……竟然能撼动得了我的高塔？”高塔上的女孩难以置信。 　　不受规则影响的那两人就不提了，眼前这两个人看上去弱小不堪, 竟然也能从她的“幻境”中出来, 甚至还用蛮力破坏了她的高塔？ 　　温槿礼闻言谦虚地挠了挠脑袋：“准确来说, 不是我们两个, 是寻宝鼠来着。” 　　女孩：“……” 　　“毕竟是寻宝鼠哎，就算是幼崽, 比普通人厉害也是很正常的吧？”温槿礼弱得坦然，一点都没有因为被一只小老鼠比下去而产生的心理不平衡。 　　顾怀谣：“你不是将近筑基的修为？” 　　温槿礼：“……” 　　啊对，想起来了，据说, 谣神当年就是在刚刚筑基后, 第一次下山时遇到了变故, 从此离开天玄山，开启了一段传说。 　　这就是大佬与凡人之间的差距吗？ 　　“对不起，又给修仙界丢脸了。”温槿礼歉然。 　　秦尤：“……” 　　—— 　　“对了，梦境的时间流速比外面要快上很多。看月亮的方位，恐怕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秦尤忽然道。 　　“而且，我们刚刚在塔里，遇到了利用风刃攻击、藏在黑暗中的怪物。” 　　秦尤神色凝重：“虽然看不清塔里的全貌，但是如果这样的怪物数量比较多的话，可能不太容易到达顶层。恐怕要加快速度才行了。” 　　温槿礼闻言有些意外：“你想要尽快完成这个游戏？是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 　　秦尤知道自己“伪装合作，实则抱大腿”的目的已经暴露，无奈一笑，坦然道：“先前有所隐瞒，其实除了委托之外，还有一个朋友也一时不慎迷失在梦境里。我想趁此机会，将大家一起解救出来。” 　　“不过，能够实现的‘愿望’只能有一个。我本来想着最后关头抢先一步，现在看来也是不可能了。”秦尤微微仰头，月光倾洒在他的眼中，目光澄澈分明，带着几分无奈和释然。 　　顾怀谣淡淡地看向他：“你的愿望，真的是这个吗？” 　　秦尤闻言稍稍一愣，而后真诚地笑了起来：“那是自然。” 　　顾怀谣不置可否，下一刻，几人身体忽地一轻，回过神来时，已经直接来到了高塔的最顶层。 　　秦尤：“……？” 　　还能直接跳关的吗？ 　　高塔上的女孩看着忽然之间近在咫尺的几人，本能地后退了半步，神色略显慌张：“不、不可以攻击梦境的主人哦！” 　　顾怀谣“友好”地笑了笑：“放心，我从来不对‘听话可爱’的幼崽动手。” 　　“……那、那你们别过来好不好，我害怕。”女孩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小小的身体已经依靠在了窗台的边缘，退无可退。 　　顾怀谣没有动，静静地看着窗外明亮的圆月一点点染上了血色。 　　下一刻，女孩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与此同时，身后的黑暗中，“轰隆”一声巨响，未知的庞然大物携着万钧之力沉沉地朝几人所在的方向砸来。 　　“哼，不仅破坏我的游戏规则，还想觊觎我最珍贵的宝物，实在可恶！”女孩得意地坐在窗台上，小腿悠闲地晃着。 　　烟雾缓缓散去，女孩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正欲上前看看几人惨烈的现状，却在半途中脚步忽然一顿。 　　不对，太安静了…… 　　女孩下意识转身朝窗户的方向跑去，然而，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从身后传来，抓住了她的一缕发梢。 　　顾怀谣声音淡淡：“只有‘不听话’的幼崽才会骗人哦。” 　　女孩战战兢兢地回头，烟雾彻底散去，携万钧之力砸下的庞然大物被闻述远扼住了咽喉，无力地瘫倒在一旁，所有人毫发无伤。 　　月光偏移了一个角度，洒在高塔内，暗处的一切一览无余。 　　“庞然大物”是一个足足有五米高的精致木偶，而高塔内的所有角落，都密密麻麻地堆放着大小形态不一的木偶。 　　木偶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面朝中间，仿佛在注视着所有的“来客”，看得人心生诡异。 　　“这些就是你的宝物了吗？”顾怀谣放开了手中的那缕长发。 　　女孩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白色的长发顺滑地落在身后，赤红色的瞳孔中氤氲出了一层雾气，黑色裙摆上点缀着翩然欲飞的蝴蝶，像是童话里的公主一样精致。 　　“但是！我、我才不会告诉最珍贵的宝物是哪一个呢！”女孩倔强地偏过了脑袋。 　　温槿礼看了眼口袋里的寻宝鼠，似乎是真的动用完力量太累了，此时的小寻宝鼠还在安然沉睡，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难道要一个个尝试？”温槿礼看向角落里的无数木偶。 　　秦尤食指抵在下巴上，沉思道：“既然是最珍贵的宝物，应该会比较特别才对。” 　　说罢，秦尤的目光落在那只袭击他们的，最大的木偶身上。 　　也不对，如果是这一个的话，那个男人最先抓住，应该已经游戏结束了才对。 　　“如果找到了，需要拿到我面前确认的哦，不然我可不认。”也许是知道自己无力反抗，女孩说着，自顾自地坐回了窗边。 　　血色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非人的质感。 　　秦尤默默地留意着女孩的神色，没有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忽然，高塔上方传来了一点微弱的动静，女孩神色一顿，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秦尤见状一笑：“找到了。” 　　他随手甩出藏在袖间的刀片，上空传来一道细绳被割断的声音，随后，秦尤一跃而起，截住了坠落下来的木偶。 　　木偶穿着和女孩如出一辙的裙子，同样的白色长发，乍一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只有眼睛轻轻闭着，看上去恬静乖巧。 　　秦尤抱着木偶，径直走到了女孩面前：“最珍贵的宝物，是这个吧？” 　　女孩没有回答，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却异常清澈，甚至带了一点软糯的味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站在远处的温槿礼闻言一愣，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回头正好从女孩眼中看到了一丝猎物上钩的愉悦感。 　　“等等……”温槿礼正要开口提醒，秦尤却早已迫不及待。 　　所有的伪装都在这一刻被撕碎，男人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和贪婪。 　　他迫不及待地开口，说出的却不是什么“希望所有迷失在梦境里的人都能完好归来”，而是——“我要拥有最强大的、无人能敌的力量。” 　　话音落毕，高塔内一片寂静。 　　男人咧开嘴笑了起来，得意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你不是说，想要解救那些迷失的人吗？还有你的朋友……”温槿礼迟疑道。 　　男人朝她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也太好骗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寻人的委托，只是接近你们的借口。” 　　男人摊开手，享受着欺骗者最后揭露一切的快感：“昨天，我接下一个‘复仇’的委托，进入梦境。正好遇上一个技巧性的游戏，成功通关后，她承诺了我一个愿望。” 　　“愿望这种东西，除了小孩子，谁会相信？更何况本来就是基于‘梦境’之上的愿望。” 　　“我没当真，随便许愿说，‘那我要拥有超能力’。” 　　“结果，第二天，我发现自己掌控了火焰的异能。”男人说着，打了个响指，指尖蹿出了一团火焰。 　　“不过，这异能太弱小了，所以今夜，我等到了第二次机会。” 　　“我知道，正常竞争的话，我肯定是比不过你们的，不过……”男人没有说完，只是得意地笑了笑。 　　“不过……这并不是‘最珍贵的宝物’。”女孩纯真无瑕的声音在男人身后响起。 　　随后，女孩狡黠地一笑，男人手中的木偶缓缓睁开了眼睛。 　　男人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要将手中的木偶扔掉，然而，木偶却像是粘在了手上一样，刚睁开的赤红色瞳孔中带着戏谑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 　　“这是……”男人目光逐渐失神，强撑着最后的一点精神，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女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即将失去意识的男人，眉眼弯弯：“你也太好骗了。” 　　——刻意用了刚刚男人说过的话，实在是杀人诛心。 　　男人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而后彻底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精致的木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动眼珠，飞在了半空。 　　女孩伸手握住这个特意暴露的“诱饵”，愉悦地笑了起来：“你们还要寻找我最珍贵的宝物吗？” 　　窗外的血月色泽更深了些，暗红的光芒照在高塔内的木偶身上，显得更加诡异。 　　最开始的“庞然大物”已经被闻述远无情地击碎，零落在地的无数碎片在血月的光芒下颤动起来，挣扎着复原。 　　角落里的木偶们也缓缓腾空飞起，将高塔中的“客人”团团围住。 　　“猜一猜，哪个才是我最珍贵的宝物呢？”女孩甜甜地笑道。 　　顾怀谣轻叹一口气，轻而易举地越过了簇拥在周围的诡异木偶，站定在了女孩面前。 　　女孩忌惮地后退，手中与她装扮一模一样的木偶狰狞着露出獠牙。 　　“别过来！别碰我！你也想变成他那样吗？”女孩强撑着气势，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恐惧之色。 　　顾怀谣置若罔闻，直接伸手搭在了女孩的肩上：“‘最珍贵的宝物’，不就是‘你’吗？” 　　话音刚落，女孩瞪大了双眼，从腿部开始，缓缓变成木偶的材质。 　　“不要，我不要变回原来的样子……”女孩抗拒似的跟自己挣扎起来，血月的光泽下，高塔中的所有木偶都围在了女孩身边，目光怜悯而又嫉妒。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女孩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顾怀谣想了想：“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 　　女孩：“……” 　　所谓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人”吗？ 　　“好吧，那么游戏结束了，你想许什么愿望？”女孩神色恹恹，“让所有人迷失在梦境里的人都回来？还是永远摆脱这个梦境？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 　　顾怀谣神色淡淡，并没有常人听到可以“许愿”时的那种激动或是兴奋。 　　甚至很自然地疑问道：“你这么弱，还能替人实现愿望？” 　　女孩：“……” 　　怎么还人身攻击的？ 　　女孩气鼓鼓地抬头瞪向顾怀谣：“你到底许不许愿？” 　　“那就让所有迷失的人都回来吧，”顾怀谣无所谓道，“不是愿望，是命令。” 　　女孩：“……” 　　实力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好气！ 　　女孩哼了一声，转身面向了天空中的血月，血色缓缓褪去，化为无数展翅欲飞的蝴蝶，梦幻般的碎尘洒向了天地间。 　　广场和森林里，迷失的身影一个个重新出现，茫然四顾。 　　女孩站在皎洁的月光下，俯瞰这片梦境，目光澄澈。 　　木头的纹路已经逐渐蔓延到了肩上，女孩平静地转过头来，看向了高塔内的“客人”，空灵的声音缓缓在耳畔萦绕：“天亮了，下次再见。” 　　—— 　　闹钟的音乐响起，顾怀谣懒懒地睁开眼，眼前还残留着梦境最后的那片景色。 　　手机上的界面还停留在“梦境邀请函”上，只是邀请函的最后，添上了一个“QAQ”的哭哭表情。 　　顾怀谣毫无破坏游戏平衡的自觉，随手将淡紫色的邀请函划到了后台。 　　吃完早餐后，在小纸人的百般撒娇下，顾怀谣勉强在口袋里给它留了个空位，不紧不慢地踩着点来到了工位上。 　　旁边，温槿礼顶着一个巨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地朝她问好。 　　“你昨晚没睡好吗？”前排的同事被那厚重的黑眼圈吓到，忍不住问候道。 　　温槿礼一言难尽道：“感觉是睡了，又像是没睡。” 　　前排的同事点头表示理解：“思虑过重的话是会这样啦，放轻松点，周末好好出去散散心。” 　　“周末？”温槿礼看了眼桌上的小日历牌，眼睛忽地就亮了起来，“啊，今天周五了！” 　　随后，温槿礼小心翼翼地凑到了顾怀谣身边：“寻宝鼠到现在还没有醒，我在想，要不明天把她送回灵山动植物园去，但是我又不认识那些……” 　　“你想和我一起去？”顾怀谣伸手，把钻到温槿礼口袋里撸毛茸茸的小纸人拎了回来，顺势弹了下它的脑袋。 　　小纸人捂着脑袋泪眼汪汪，乖巧不动了。 　　“嗯嗯，”温槿礼连连点头，满眼期待，“可以吗？” 　　“可以。” 　　顺便她也有点想去撸毛茸茸了。 　　—— 　　“昨天又有人在睡梦中死亡了。这次是心脏被利器穿透，但是死者身上并没有任何额外的伤痕。” 　　“也就是说，仿佛是有一把利刃，隔着胸腔和肋骨，直接穿透了心脏。”执行部的小会议室里，正在研究一份新递交的报告。 　　“没有其他的发现了吗？” 　　“有一点，在死者房间里发现了很多提神的东西，咖啡、茶、清凉油……” 　　“就像是，他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在梦境里遭遇什么，想极力避免，却失败了。” 　　“那为什么不寻求其他人的帮助？跟家人朋友都一句不提的吗？” 　　“也可能是根本说不了。”一向在会议室沉默寡言的黎樾忽然道。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说不了……是指有人用术法操控了死者？”有人提问。 　　“我好像在哪听说过，存在一些术法，为了守住秘密，能让人无法对外做出任何形式的表达。” 　　“嘶，这么恐怖？这样的术法应该条件很苛刻吧。” 　　黎樾抬眸：“能够持续影响人的行为，自然不是轻而易举的。” 　　“你有什么想法吗？”李继权打断了其他人的讨论，问道。 　　黎樾沉思片刻：“可以试着从‘私人委托’的角度入手。” 　　—— 　　转眼一天过去，又到了夜晚。 　　所有从梦境里侥幸活下来的人都麻木地盯着手机屏幕，无助地等待下一次的沉睡。 　　然而，整点将至，梦境邀请函上却忽然浮现出了一段字——“今夜无梦。” 　　“什、什么意思？今天不会进入那个鬼地方了？” 　　时钟悄然走过整点，强制入睡的杳杳钟声却并没有响起，捧着手机的人们惊喜交加，在各自的小群聊里议论纷纷。 　　“是因为昨天有大佬通关了的缘故？好像听见高塔那边传来了很大的动静。” 　　“没错，我在森林里撞上了一堵空气墙，一眨眼直接到了一个空白的世界。我都以为自己凉透了，结果最后莫名被放回来了。” 　　“谢天谢地，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 　　—— 　　顾怀谣带着强烈要求跟着一起去的小白和小金出发前往灵山动植物园。 　　怕带着狐狸和鸟去动物园太显眼，九尾白狐和金翅大鹏都化为了人形，跟在后面拎包。 　　然而，站在灵山动植物园门前，感受到路人们不由自主飘来的视线，顾怀谣忽然意识到，对于这两人而言，还是人形更引人注目。 　　“银发帅哥！还是长发！是外国人吗？还是染出来的？染得也太好了吧？” 　　“旁边还有一个金发的，看五官好像不是外国人，但是气质上又有点特别……” 　　顾怀谣：“……” 　　比起物种来说，国别应该已经不重要了吧？ 　　好在路人们虽然好奇，但由于两人都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所以一直没有人敢近距离搭讪。 　　进了动植物园，温槿礼已经在树下等候了，见几人走过来，连忙笑着打起招呼。 　　“这两位是……”温槿礼第一次见到小金和小白，一时间愣了神。 　　“九尾白狐和金翅大鹏。”顾怀谣简单介绍。 　　温槿礼：“……” 　　果然，大佬的跟班都这么华丽！ 　　“啊哈哈哈，难怪我总觉得两位不是人呢。”温槿礼下意识感慨道。 　　话音刚落，温槿礼脸色一白，连忙找补：“不不不，我不是在说你们不是人，也不对，你们确实不是人……啊那个，我的意思是，两位气质独特……” 　　顾怀谣：“……你还是别说了吧。” 第51章 　　◎灵山动植物园。◎ 　　温槿礼手忙脚乱地比划着, 试图撤回自己刚刚不过脑子的一句话。 　　也许是她的表情和动作太古怪，身后忽然传来了“噗嗤——”一声。 　　“咦？是谁在笑？”温槿礼动作一顿，朝身后看去。 　　然而, 她为了不被太阳晒到, 几乎是贴着树皮站的, 身后除了围墙和树, 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温槿礼：“……” 　　大白天的，见鬼了吗？ 　　“噗哈哈哈——”看到她这副见鬼了的神情，那道笑声顿时更忍不住了。 　　“是树？”温槿礼看着面前“笑弯了腰”的树, 瞪大了眼睛。 　　“你站在这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吗？”顾怀谣似乎对她的“弱小”有了更深的认识。 　　“……” 　　温槿礼真诚道：“我只是看这棵树比其他的更茂盛一点, 遮阳效果更好一点，才站过来的。” 　　“我都差点忘了，前些日子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妖族幼崽中, 确实还有一部分的植物来着。” 　　“难怪这里是叫‘灵山动植物园’，而不是‘灵山动物园’。” 　　温槿礼身后的小树闻言点头：“是啊, 可惜植物园的部分还没有建好, 我们就只能在这边的园区里玩耍了。” 　　“……突、突然和树对话起来, 感觉好微妙。”温槿礼惊叹道。 　　“……” 　　你到底是怎么在修仙界生存下来的？ 　　—— 　　“你们是来找少主的吗？我可以带你们去哦。” 　　说着, 树妖化为人形，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模样, 扎着两股麻花辫，头上戴着绿叶形状的发饰。 　　女孩笑盈盈地抬头望着几人，一点都不怕生。 　　温槿礼见状下意识紧张起来：“你就这么突然变成人形，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女孩眨了眨眼：“没关系的, 我用了一点小小的障眼法, 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 　　“不过我术法学得不太好, 下次还是悄悄躲起来变吧，谢谢姐姐提醒！”女孩笑道。 　　温槿礼见状不由地捧住了心：“可爱的小孩子真的是天使哎！” 　　树妖小女孩闻言甜甜一笑：“这边走哦。” 　　“咦，两位大哥哥不一起……吗？”见两人没有动，树妖小女孩自然而然地停下脚步，仰头看去，随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个激灵，躲在了温槿礼身后。 　　“这、这是……？” 　　好可怕的气息！虽然已经有所压制了，但是…… 　　女孩攥紧温槿礼的衣角，眼中氤氲出了一层雾气。 　　对于妖族而言，血脉的威压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就算有所收敛，弱小的妖还是很容易受到影响。 　　顾怀谣见状懒懒道：“不要吓到小孩子。” 　　“……” 　　两人闻言，将无意识散发的威压收敛到了极致。 　　“原来是你们啊，”正要再次出发，司煦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我还在想，这个世界里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妖的气息。” 　　司煦出现之后，树妖小女孩立刻跑到了他身边，在他衣服上蹭掉了眼泪。司煦安抚性地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 　　“找我有什么事吗？”司煦笑着看向顾怀谣。 　　温槿礼闻言将还在沉睡的寻宝鼠捧在了手中，递到司煦的面前：“她已经睡了一整天了，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我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司煦神色稍凝，接过寻宝鼠，伸手轻轻抚在寻宝鼠的身上，温和的妖气在他指尖萦绕。 　　“短时间内透支了太多妖力，应该是想保护什么人吧。” 　　“寻宝鼠一般都不擅长战斗，这只稍稍有些例外，现在更是偶然觉醒了一部分的战斗天赋，不是身体出了问题，不必担心。”司煦淡淡笑道。 　　“这些幼崽们天性闲不住，在这里备受关注的倒还好，其余的总是偷溜出去。”司煦无奈地叹了口气，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养崽的不易。 　　“这个相对和平的世界也正适合它们去寻觅机缘。”顾怀谣道。 　　“也是，一味地束缚总是不好的。”司煦说着，将寻宝鼠放回了温槿礼手中。 　　既然寻宝鼠主动选择了她，司煦也不会阻拦。 　　“难得过来，要逛一逛吗？我们这里开放了不少互动活动。” 　　—— 　　灵山动植物园最热门的场馆还是当属头牌小啾。 　　司煦借鉴了蜃龙和雪狐合作创收的“摸一次20元”的互动操作，在北长尾山雀小啾这里开放了“投喂”通道。 　　“投喂”通道的流程很简单，游客可以在场馆门口固定的摊位上购买20元一盘的“特供小零食”，然后排队进入场所内部，各凭本事，等待或者吸引小啾的“临幸”。 　　运气好的话，甚至还有机会和小啾亲密贴贴——宣传海报上如此描述。 　　然而，至今为止，大部分游客吸引到的都只是场馆内其他普通的鸟类。 　　小啾则是站在高高的枝头，偶尔灵活地扑腾下来，在盘子上短暂停留一瞬，飞速低头吃掉一块小零食，不等游客反应过来，便又飞远了。 　　甚至飞远之后，还会回头顽皮地眨眨眼睛。 　　“可恶，一盘小零食又被那群鸽子抢空了，都没有机会给我接近小啾！”零食摊位边，一个年轻女生不甘心地又买了一小袋零食，前去投喂通道排队。 　　场馆内，各种鸟类混杂在一起。 　　“说起来，小啾这么小，平时会不会抢不到吃的呀？” 　　“那群鸽子真的好凶猛，追着人抢吃的，不会欺负小啾吧？” 　　“这个动物园安排得好奇怪，怎么说都应该把体型强势的和弱小的分开来吧。诶？！那边怎么还混进来一只雕？！” 　　“雕会攻击人吗？要不还是躲远点吧。” 　　正在树梢上远眺的雕闻言低头朝游客的方向淡淡一瞥，而后毫无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我感觉被它鄙视了。” 　　“我也觉得。” 　　正说着，场馆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了极速扇动翅膀的声音，随后是一个小男孩“哈哈哈”的张扬笑声。 　　“不可以随便伸手抓，会伤害到这些小鸟的。”旁边一个年轻女生见状说道。 　　“谁说不可以抓？我就要抓。”小男孩哼地一声，继续冲上去抓前来觅食的小鸟。 　　其中一只肥一点的鸽子飞得慢了点，被小男孩狠狠扯了一下翅膀，踉跄着扑腾远了。 　　“哈哈哈哈，真笨，飞都飞不起来。”小男孩嘲笑道。 　　女生见状皱了皱眉：“你都把它的翅膀扯伤了。” 　　旁边，小男孩的家长见状挡在了前面，推搡道：“小孩跟鸟玩一玩而已，多大事？要你管那么多吗？再说，一只鸽子，又不是赔不起。” 　　“可是……” 　　女生还想说什么，熊孩子家长抢先一步恶狠狠道：“旁边去，你都把鸟吓跑了，我们还玩什么？” 　　“我把鸟吓跑了？”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状况，惊了。 　　“不然呢？滚旁边去，还穿个吊带裙，呵。”熊孩子家长冷笑一声，用意义不明的眼神打量着女生。 　　“竟然会有这样的人……真是影响心情。”温槿礼远远看到这一幕，叹息道。 　　司煦笑了笑：“没关系，它们有办法处理。” 　　果然，话音刚落，小啾一声清越的鸟鸣，场馆中所有的鸟类动物都聚集了过来。 　　无数冰冷的视线聚焦在小男孩和家长身上。 　　家长色厉内荏：“你们想干嘛？畜生还敢攻击人吗？” 　　“啾~”小啾一声令下，包括雕、雪鸮在内的“猛禽”也一并朝两人发动了攻击。 　　翅膀拍打在身上，家长试图反击，旁边，蜃龙化身的小男孩冷冷道：“这其中有不少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敢动手吗？” 　　家长闻言动作一顿，脸色变幻不定，到底还是没敢下手，跟先前嚣张的小男孩一起抱头鼠窜。 　　混乱之中，雪鸮将妖力汇聚在翅膀上，狠狠往两人身上一拍，两人肩膀上的衣料碎裂，瞬间化为新潮流风的“吊带”，惨叫着跑出了互动场馆。 　　“工作人员呢？你们动物园是怎么回事？！这些畜生还能攻击人的？我要拍到网上！让你们身败名裂！”家长一边揉着自己被狠狠拍打的脸和手，一边嚷嚷道。 　　蜃龙化身的小男孩站在两人面前，漫不经心地道：“鸟和你们玩一玩而已，多大事？” 　　直接照搬了家长之前不以为意的话，家长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你是哪家的小孩？有没有家教？家长人呢？” 　　“还不知悔改地嘴硬。”蜃龙目光凉了下来，无形的威压撞在两人身上，两人只觉得忽然之间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你们身上有伤痕吗？没有的话就别来碰瓷了。”蜃龙冷冷道。 　　“怎么可能没有？你看……”家长动作一顿，身上、手臂上虽然还叫嚣着疼痛，但却连一点红印子都看不见。 　　“怎、怎么会……” 　　先前被推搡挤兑的女生围观了整整一场由小啾组织的反击，惊叹不已：“这也太有灵性了吧。” 　　小啾听到夸奖，轻盈地一跃，停在了女生手中的小盘子上，歪头一笑：“啾~” 　　—— 　　闹事的两人一脸不解地研究起了自己身体，工作人员上前处理，家长像是看到了发泄的对象，又嚷嚷了起来。 　　甚至被带走之前，还说什么已经全部录好了视频，等着发到网上曝光。 　　两人一边撒野一边走路，蜃龙挑眉一笑，下一刻，两人同时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走路不看路可不行哦。”小小地篡改了一下两人对墙壁方向的认知，蜃龙恶劣地笑道。 　　“蜃龙脾气不好，那两人恐怕还要倒霉，”司煦笑道，“不说这些，你们要进去看看吗？” 　　场馆里放上了舒缓的音乐，游客们逐渐不再去想刚刚的闹剧，只对小啾组织的大反击议论纷纷。 　　“真的是小啾组织的！我看见它站在上面，昂头一声令下，所有的鸟都同时发动了进攻！” 　　“巧合吧？怎么可能那么神？而且其他鸟为什么会这么听话？” 　　“我刚刚还看到，那两人撞墙的时候，雪鸮笑得特别欢。就是那个笑容吧，有点傻乎乎的、憨憨的可爱，与猛禽的身份完全不搭。” 　　雪鸮：“……” 　　我笑起来很憨吗？ 　　顾怀谣几人走进了场馆内，温槿礼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小盘子，一瞬间，无数馋嘴的肥鸽子眼睛发亮，一拥而上。 　　而动作慢了一步没有抢到好位置的，则是朝顾怀谣的方向涌来。 　　“……” 　　小金淡淡地瞥了一眼，霎时间，所有朝顾怀谣方向涌来的鸟都身形一僵，战战兢兢地退远了几步。 　　“咦，那边是什么情况？第一次看见这群‘强盗’鸽子放弃到嘴的零食。”旁边的人惊讶道。 　　鸽子：“……” 　　害、害怕！有生之年竟然能感受到被金翅大鹏盯上的恐惧！ 　　顾怀谣看着周边五米“无鸟敢靠近”的无形屏障，终于回头看向了小金：“再这样，你就先自己飞回去吧。” 　　“……” 　　小金识相地收回了威压，并被迫退远了几步。 　　小啾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好奇地观望了片刻，而后大胆地穿过金翅大鹏残留的威压，停在了顾怀谣面前。 　　顾怀谣朝它伸出手，小啾轻轻一蹦，跳到了顾怀谣的指尖，甚至还撒娇似的蹭了蹭顾怀谣的掌心。 　　手上传来的触感软软的，绒绒的，顾怀谣心情愉悦地搓了搓小啾的脑袋。 　　“好嫉妒！小啾竟然会主动亲近人？” 　　“我来了好几次了，小啾从来都只是远远地看我一眼，根本不会飞下来！” 　　正说着，雪鸮也悠悠飞来，停在了顾怀谣的手腕上，歪头一笑。 　　“噗，雪鸮笑起来真的好憨，看这充满智慧的眼神。”温槿礼忍不住笑道。 　　“……” 　　雪鸮冷冷地瞥了温槿礼一眼。 　　温槿礼：“……它难道听得懂我说话吗？” 　　“这也是妖。”顾怀谣淡淡道。 　　温槿礼：“……” 　　当着一个妖族猛禽幼崽的面，说它笑起来很憨，我是不是要凉了？ 　　口袋里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温槿礼低头一看，寻宝鼠竟然睡醒了过来，正揉着惺忪的睡眼，探出半个脑袋。 　　猛禽的本能忽然一动，雪鸮下意识地扑向了寻宝鼠。 　　“啾啾啾！”不可以打架！小啾连忙道。 　　然而为时已晚，雪鸮已经抓住了寻宝鼠，飞到了树梢上。 　　寻宝鼠：“……？！” 　　我是还没睡醒吗？ 　　片刻之后，雪鸮垂着脑袋给嘤嘤哭泣的寻宝鼠道歉，并承诺把今日份的小蛋糕让给它。 　　寻宝鼠吸了吸鼻子，伸出爪爪，比划了一个“二”：“要两个。” 　　雪鸮：“……” 　　不行！我要把这只贪婪的寻宝鼠扔出去！ 　　察觉到雪鸮眼中的“杀意”，寻宝鼠嘤嘤地躲进了温槿礼的口袋。 　　温槿礼看着冲到面前寻找攻击路径的雪鸮，想了想：“……要不这样吧，小蛋糕我来出，你们两个别打架。” 　　此言一出，寻宝鼠和雪鸮瞬间和好，同时朝温槿礼比划了一个“二”：“要两个！” 　　温槿礼：“……” 　　小孩子可真难养啊。 　　—— 　　从场馆内出来，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中忽然布满了乌云。 　　“要下雨了吗？”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一整天都是晴天哎。” 　　“感觉看这样子会是一场暴雨，没有带伞的话……” 　　说着，眼前忽然闪过了一道紫色的闪电，“轰隆”的雷声紧随其后。 　　……紫色的闪电？ 　　顾怀谣抬眸，乌云泛着暗沉的光泽，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古老的威严笼罩了整片灵山。 　　身后的两只大妖不约而同地神色一顿，很有经验道：“有妖要渡劫了。” 第52章 　　◎每一次搞事都碰巧撞上。◎ 　　上一秒还是晴朗炎热的夏日, 下一秒忽然就乌云蔽日。 　　气温陡然降了下来，仿佛随时酝酿着一场暴雨。 　　风声呜咽，室外的游客纷纷躲进了各个场馆内, 园区里的动物也都悄然抬起了头, 神色凝重地望向天空。 　　“在后山上。”司煦说着, 率先朝乌云最为厚重的方向走去。 　　“好久没有见过渡劫的场面了。”顾怀谣道。 　　被她捡回来后养在身边的妖很少, 还留有印象的更是寥寥。 　　而无论是九尾白狐还是金翅大鹏，都是血脉纯正、极为注重尊严的大妖，哪怕面对再厉害的雷劫, 哪怕可能九死一生、灰飞烟灭，也断不会求助于他人。 　　当然, 顾怀谣本人也懒得去管这种事。 　　她只记得这两人渡劫都是在天刚刚暗下来的时候，当晚暴雨倾盆，伴着雨声, 睡眠质量特别好。 　　—— 　　后山上还没有被开发，草木横生, 狂风之下落叶漫天, 地上只有不规则的小路。 　　从树林间穿行而过, 不久便来到了一处空旷地域, 空地的中央，站着一个身穿青蓝色衣服的女孩, 在风中愈发显得身形单薄。 　　“是青鸾？她会怎么突然……”司煦目光微凝。 　　女孩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对于妖而言还算是幼崽，远不到渡劫的时候。 　　“她其实只有一半的青鸾血脉，若是在妖界, 灵气充足的地方倒还好, 在这里……恐怕会有些艰难。” 　　虽然担忧青鸾的安危, 但同为妖，司煦不能够干涉别人的劫，只能站在远处被规则排斥在外。如果强行涉入，雷劫的威力会直接向上拉满，将两人一起抹杀。 　　女孩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原本清澈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浑浊感，对眼前的景象很是不解。 　　“为什么……”女孩疑惑道。 　　它们年纪太小，根本没有了解过任何关于渡劫的事情，更不用说做好准备。 　　忽然，乌云之中终于酝酿出了第一道闪电，白到发紫的光刺破云霄，直直地落在女孩身上。 　　女孩被迫显出本体，青蓝色的鸟昂着头，顶着狂风望向天空，眼神凄厉。 　　“她远没有渡劫的实力。”金翅大鹏神色微沉。 　　“而且雷劫将她认作为了纯正血脉的青鸾，威力非同寻常，”司煦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她连第一道都如此勉强……” 　　“但是雷劫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提前出现的吧？她到底是为什么……”温槿礼也不免担忧道。 　　“恐怕是有人蓄意所为。”顾怀谣道。 　　说话间，第二道天雷势无可挡地落了下来，青鸾振翅欲飞，却在刚离地的地方，就被狠狠地击落了下来。 　　优雅的翅膀沾了灰尘，羽毛上更是出现了一道焦痕，青鸾回头看向司煦，眼神无助。 　　司煦终于还是忍不住迈步上前。 　　九尾白狐凉凉道：“你若是进入了雷劫的范畴，接下来的雷，轻而易举便能将这座山劈裂。” 　　那样的话，灵山动植物园里的所有人和动物都会受到影响。 　　司煦停下了脚步，目光郑重地落在了顾怀谣身上。 　　不需要他多言，顾怀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场的几乎都是妖，只有她和温槿礼能够干涉这场雷劫。 　　当然，以温槿礼的实力，在不在场其实根本没有区别。 　　所以…… 　　“散心途中顺便渡个劫吗？”顾怀谣无奈。 　　“和自然之力对抗是逆天之举，但如果是你的话……”司煦抬头望向正酝酿着下一道雷的乌云。 　　只有近距离见识过，才会对雷劫的威力有更深刻的体会。 　　所以，哪怕是当年的九尾白狐和金翅大鹏，都是在将自身状态调整为最好，对实力有绝对信心的时候，才会引动雷劫。 　　而这只青鸾幼崽，实在是太仓促了。 　　顾怀谣目光落在青鸾澄澈的眼睛上，终于轻叹一口气。 　　向前走去的同时，本命剑久违地出现在了手上。 　　顾怀谣足尖轻点，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无可匹敌的剑气迎着劫雷而上，乌云被迫散开一大片空白，露出其后的天光。 　　青鸾瞪大了眼睛，惊诧万分。 　　温槿礼喃喃道：“我以为只是‘抵挡’就很可以了，结果竟然是反向把劫云斩断吗？” 　　司煦：“……不过这也确实是她的作风。” 　　绝对碾压，不给对手一点希望。和当年一样。 　　顾怀谣目光淡淡，似乎根本没把这一剑当做什么“逆天之举”，平静地看向散开的乌云。 　　“应该还有三道吧？能快一点吗？”顾怀谣礼貌地问道。 　　乌云：“……” 　　第一次遇到这么嚣张的，乌云“怒吼”了一声，剩下三道毫无预兆地一齐落下。 　　然而，顾怀谣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笑，轻而易举地斩出一道弧形的剑气，云开雾散。 　　青鸾身上泛出华光，片刻之后，雷劫下造成的伤口缓缓愈合。 　　青鸾澄澈的目光中似乎褪去了几分懵懂，撒娇似的蹭了蹭一旁的顾怀谣。 　　新生的绒毛很柔软，顾怀谣拍了拍青鸾的翅膀，收回了剑。 　　天地间沉寂了一瞬，而后，暴雨倾盆。 　　—— 　　几人撑着伞回到室内，青鸾变回了小女孩的模样，仰慕地盯着顾怀谣不放。 　　“刚刚的剑，好帅气！”青鸾眼睛亮亮道，“我也好想学！” 　　“……还是慎重考虑吧，”温槿礼闻言叹道，“因为谣神留下的传说，整个修仙界‘剑修’专业的报考率直接上升了50%，卷得不得了！” 　　顾怀谣：“……” 　　“‘卷’是什么意思？”青鸾好奇地问道。 　　温槿礼正在思考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大门突然被打开，一道身影瞬间蹿到了青鸾面前——蜃龙一脸不甘：“你竟然渡劫了？！我也要渡劫！” 　　温槿礼：“‘卷’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青鸾闻言点了点头：“好像有点懂了。” 　　“对了，还没来及问你呢，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引发了雷劫？”司煦认真地看向青鸾。 　　青鸾皱起眉头回忆起来：“我本来是在雪狐那里玩的，忽然感觉有人从背后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以为是游客急着往里走，不小心碰到了，也没在意。” 　　“但是，过了几分钟，觉得身上好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指引着我往后山的方向走。” 　　“然后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天上布满了乌云。” 　　司煦闻言看向青鸾的背后，仔细一看才发现，衣领底下露出了一小块黄色的纸片。 　　“这是……”司煦神色微凝。 　　正正方方的黄色纸片上，勾勒出一个圆形的法阵。 　　温槿礼忽然想到了什么：“前段时间是不是在异象局和城堡游乐场里……” 　　“和之前两次的不太一样，但应该是同一个源头。”顾怀谣瞥了一眼纸上的法阵。 　　最开始是利用余皓将异象局卷入了一场游戏，而游戏的核心便是一个法阵。 　　可惜游戏并没有达成预想中的目标，那些人又试图引动藏在城堡底下的法阵。 　　然而，城堡的精密设计被顾怀谣和龙阻止，召唤恶魔附体的巫师也被异象局带走调查。 　　从那之后一直没有什么新的动静，还以为是后继无力了，没想到竟然把新的目标定在了灵山动植物园里的妖族幼崽身上。 　　如果这一次顾怀谣不在，最轻的后果是青鸾活不过这场雷劫，而严重的话，司煦干涉雷劫，整座灵山恐怕都要灰飞烟灭。 　　“那些人好像每一次搞事都碰巧撞在了谣神面前哎。”温槿礼感叹道。 　　“……” 　　确实，也太倒霉了吧。 　　—— 　　“法阵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吧。”司煦说着，将那张黄色的纸片折好收了起来。 　　外面的暴雨一时半会儿没有停歇的迹象，时间也还早，游客们都在室内逛了起来。 　　雪狐连续“营业”了好几天，趴在互动窗口那里百无聊赖。 　　忽然听见外面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按捺不住给窗口挂了一个“暂停营业”的牌子，溜了出来。 　　刚溜出观赏区域，迎面就遇上了顾怀谣几人。 　　雪狐看着气息不同以往的青鸾，惊讶而又好奇地跑上了前来。 　　七八岁的小男孩顶着一头灰白色的短发，似乎是原形趴太久了，一时间四肢有些不协调，忽然脚下一打滑，直接身形不稳地撞向了顾怀谣所在的方向。 　　九尾白狐伸手一拦，小男孩只觉得像是撞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上，捂着额头泪眼汪汪。 　　随后，雪狐小男孩抬起头，看向这个高大而冷冽的男人，身形一僵。 　　好、好可怕的气息！QAQ！ 　　雪狐小男孩连逃跑的念头都兴不起来，腿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九尾白狐的气息对于小雪狐而言，确实有点太夸张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上来的！”小男孩一动都不敢动，几乎维持不住人形。 　　旁边人来人往，都好奇地看向这里，放慢了脚步。 　　若是这种时候突然变回了雪狐的原形…… 　　顾怀谣瞥了身侧的小白一眼：“别吓他，吓坏了你替他营业。” 　　“……” 　　九尾白狐沉默地收敛了气息。 　　蜃龙见状，上前搀扶起了还在腿软的小雪狐：“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的。” 　　两人因为之前的“合作”，关系还算挺好。 　　“你怎么知道一定不会吃我？”雪狐疑惑道。 　　蜃龙理所当然道：“你这么小一只，对于他们那些大妖而言，连塞牙缝都不够，吃你干嘛？” 　　雪狐：“……” 　　谢谢，有被安慰到。 　　“对了，雪狐，你有见过这样的黄色纸片吗？”司煦忽然问道。 　　“黄色的纸片……是这个吗？”雪狐眨了眨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同样的纸片。 　　“……” 　　“为什么他碰了这个纸片，不会引发雷劫？”青鸾奇怪道。 　　“可能是因为太弱了吧。”蜃龙理所当然道。 　　雪狐：“……” 　　友尽了。 第53章 　　◎为什么网上都在问“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所以说, 那些人不仅在青鸾身后贴上了纸片，还给了雪狐一张，目标根本不止一个？”温槿礼道。 　　“你还记得给你卡片的人是什么样的吗？”司煦问道。 　　雪狐点了点头：“是一个金色短发的男人, 他说这是幸运符。” 　　“以后不能随便碰这种特殊的东西。” 　　司煦说着, 顺便拍开了蜃龙跃跃欲试的小手：“你再胡闹, 就把你关小黑屋里了。” 　　“……” 　　蜃龙瘪了瘪嘴, 一脸不驯，但还是乖乖地收回了作死的小手。 　　雪狐见状，眉毛一跳, 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司煦习以为常地把“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架来”的幼崽分开，正色道：“幼崽们的防备心还是太弱了, 以防那个金发男人继续散播法阵，得尽快找到人，控制住场面。” 　　“啊, 这个简单！”温槿礼忽然想到了什么，请出了口袋里的寻宝鼠, 又将它捧到了纸片面前。 　　“你闻一闻？看看能不能找到散播纸片的人？”温槿礼期待地看着寻宝鼠。 　　“……” 　　寻宝鼠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我不是狗。” 　　温槿礼：“……对不起。” 　　忘记了, 寻宝鼠是天生对宝物的气息敏感, 不是追踪气味的。 　　—— 　　“如果是在这座山上找人的话, 我知道该怎么办哦。”青鸾忽然笑着开口道。 　　几人跟着青鸾走出场馆。 　　外面还在下雨，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气息, 清新怡人。 　　暴雨下得实在太大，先前又电闪雷鸣，此时园区的道路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青鸾站在屋檐下，静静等待片刻, 一棵三米高的小树沿着路边奔跑了过来。 　　“哎呀, 不是说过了吗？不可以用原形在路边乱跑的！被人看见了怎么办？”青鸾叹道。 　　树妖闻言, 奔跑的动作一顿，树枝上下晃了晃，像是在点头，随后，变回了戴着绿叶发饰的小女孩模样。 　　“啊，是之前在门口遇到的，”温槿礼看着站在暴雨中，没几秒钟就被打湿的女孩，连忙招手道，“雨太大了，快站进来。” 　　“没关系的，小绿很喜欢水，特别是雨水。”青鸾笑道。 　　“是的哦。”女孩说着伸出手，一片巨大的树叶出现在了她手中，遮住了暴雨，随后，雨水顺着叶片的纹路流下，落在草丛中。 　　“你们是要找人吗？”女孩自信满满，“没有人比我对这座山更熟悉了，哪怕是躲到了园区外面，我都能很快找到！” 　　雪狐闻言冲上前道：“我们要找一个金色短发的男人！” 　　女孩闻言歪了歪头，指向顾怀谣身后的小金：“那个？” 　　雪狐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没有这么帅！” 　　金翅大鹏：“……” 　　咦，莫名其妙被夸了？ 　　“他们几个真的靠谱吗？”蜃龙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比你靠谱就行了。”雪狐回过头来得意道。 　　“……” 　　—— 　　树妖女孩小绿在树丛在嘀嘀咕咕了片刻，很快锁定了目标。 　　“应该是在‘狮虎馆’。”小绿指了指园区深处的方向。 　　“除了蜃龙和青鸾，就是‘狮虎馆’里的那些幼崽实力最强了，不过血脉上还是有些差距，应该和雪狐的情况差不多。”司煦道。 　　“地图上看有点远，这么大的雨，应该不好过去吧。”温槿礼皱眉看向外面。 　　他们从后山回来的时候雨刚下，撑着伞回来几乎没有淋湿，但现在地上全是积水，一滩一滩的，很难避开。 　　“雨要是照这样一直下下去，感觉都会淹起来。”温槿礼叹息道。 　　“没关系哦。”小绿说着，浅浅的妖力蔓延开来。路边的落叶杂草缓缓铺成了一条悬空的小路，树木也转过身来伸出枝丫，层叠在上空挡住了雨水。 　　温槿礼惊叹：“这么厉害！” 　　“不过，上次她在湖边搭了个桥，结果我走到一半，桥塌了，”蜃龙的声音从后面悠悠传来，“要是换成这只不会游泳的雪狐的话，可能就淹死了吧。” 　　“……那、那是意外啦！”小绿掩饰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而且，如果是雪狐掉进湖里，我会用藤蔓把它拉上的！” 　　雪狐：“……” 　　好端端为什么要把我也说进去？ 　　顾怀谣闻言，真诚地看向司煦：“养崽真不容易。” 　　什么事都能斗起嘴来。 　　幸好她从来只捡那些可以自生自灭的强大幼崽。 　　—— 　　狮虎馆内，金渐层大猫猫正闭着眼，趴在屋檐下舔爪子。雨声哗哗，很是催眠。 　　忽然，身后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金渐层大猫猫懒懒地睁开了眼，心下疑惑。 　　——狮虎馆到处都是防护玻璃，除了工作人员以外，根本没有人能进来，这个陌生的脚步声是什么人？ 　　不动声色地朝身后看去，一个金色短发的男人站定在了数米之外，戴着黑色的口罩，双手插兜。 　　金渐层大猫猫终于起身，警惕地面向男人。 　　金发男人见状，无声地笑了笑：“果然，比那只雪狐强上一点。” 　　说罢，男人从兜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纸片：“这回说不定能成。” 　　纸片上散发出一抹奇特的气息，体型还没长开的小老虎眯了眯眼：“你是什么人？” 　　“一个帮助你们‘变强’的好心人。”男人意味深长地笑道，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小老虎感受到威胁，发出示威的低吼声，藏在肉垫里的利爪也露了出来。 　　男人还在靠近，像是根本不把眼前只有成年猫猫那么大的老虎幼崽当回事。 　　距离逐渐缩小，小老虎眼神冷静而锐利，在男人踏入攻击的范畴后，一跃而起，伸爪挥向男人咽喉要害。 　　男人见状轻蔑一笑，自始至终藏在兜里的右手终于伸了出来，一把短刀架住了幼崽的利爪。 　　小老虎的蓄力一击对于男人而言并无威胁，反倒像是自己送上了门来，男人顺手将纸片拍在了小老虎身上。 　　小老虎身形一顿，只觉得有一股灼热的气息从纸片上传来，瞬息之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小老虎俯身发出低吼声，随着男人的逼近，一点一点退到了雨中。 　　灵山上到处都是树妖的“眼睛”，一定很快就能发现这里的异常，只需要再支撑一会儿…… 　　雨水砸在身上，冰凉的触感对体内的燥热毫无缓解作用，小老虎垂着脑袋，神色恹恹。 　　“啧，怎么还不引动雷劫？难道还是不够吗？”男人嫌弃地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了最后一张准备好的、绘有法阵的纸片。 　　引动雷劫的计划其实早有预谋。 　　在灵山动植物园刚刚对外开放的时候，男人所在的团队便在周边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妖气——强大但是稚嫩，是最好利用、最好掌控的、纯正血脉的妖族幼崽。 　　经历两次失败后蛰伏下来的团队立刻意识到，这是上天赐予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了避免被之前两次破局的异象局潜在大佬发现，团队潜心研究出了新的法阵，将其绘制在特制的纸片上。 　　只要妖族幼崽触碰到纸片，法阵便会激化它们体内的妖气，运气好的话，就足以触碰到渡劫的门槛。 　　然而，这些本就实力不足，又被法阵扰乱了妖气的幼崽，怎么可能平安无事渡劫呢？面对强大的自然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灰飞烟灭。 　　而在此过程中，如果能引出幼崽背后的大妖，让它按捺不住出手干涉……整座灵山、乃至于整座城市，都必定受到不可逆转的影响！ 　　于是，精心计划之后，男人花了三天的工夫在灵山动植物园踩点，终于在人流量最大的周六，找准了时机，朝成功率最大的青鸾动手了。 　　结果不负所望，青鸾毫无所觉，引动了雷劫，后山上的六道劫雷惊天动地。 　　可惜，到最后，背后的那位大妖都没有出手，可怜的小青鸾大概是灰飞烟灭了吧。 　　男人在远处观望后，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其实，根据他们最初的测算，最合适的目标应该是蜃龙才对，不过那个小孩警惕性太强，不好下手，只好退而求其次。 　　男人冷淡的目光落在面前焦躁的小老虎身上，终于耐心告罄，将最后一张纸片朝小老虎身上拍去。 　　然而，在纸片即将触碰到小老虎的前一刻，身侧忽然闪过一道冷冽的风，一双有力的手攥住了男人的手腕。 　　男人吃痛，本能地松开了手，纸片朝下飘落，被司煦在半空截住。 　　纸片上的法阵闪过一丝古怪的暗芒，却被司煦的妖力完全碾压，火光闪过，纸片瞬间被燃成了灰烬。 　　“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司煦眼中笑意凉凉。 　　——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男人偶然一瞥，看见了站在顾怀谣身后的青鸾，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青鸾被雷劫击中的伤口在渡劫成功后已经愈合，此刻毫发无伤，甚至周身的妖气比以往还要凝练。 　　“那么声势浩大的雷劫，你、你怎么可能……？”金发男人挣扎着试图摆脱束缚，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却不减反增。 　　司煦目光冷冽，甚至没有刻意释放出妖力，无形的势压就已经让男人无法反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我明明看见了……明明看见了那六道劫雷！不可能！那样纯粹的天地之力下，不可能有人能活下来！”男人口中还在喃喃。 　　“你以为不可能的事，在别人眼里，却算不上什么。”司煦淡淡道。 　　说罢，司煦放开了毫无斗志的金发男人，上前查看小老虎的情况。 　　小老虎从见到司煦开始，便不再强撑，软软地趴在了地上，远看过去像极了一只真正的金渐层大猫猫。 　　“嗷呜~”金渐层大猫猫撒娇似的，用脑袋蹭了蹭司煦的手，眼神可怜兮兮。 　　司煦目光柔和，凉凉的掌心覆在小老虎的脑袋上，引导着无助的幼崽将体内躁动的妖气平复下来。 　　所有准备好的法阵都用尽，男人自知计划失败，目光再度落向一旁的青鸾。 　　除了踩点时了解过的蜃龙和雪狐，青鸾身边还出现了四个陌生的人。 　　银色长发的男人身形高大、气质冷淡，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金色短发的男人则是在逗弄蜃龙，把小孩子气得想咬人。 　　两人身上都散发着非人的气息，以及虽然极力收敛，却依旧能感受到些许的凛然威势。 　　也是妖族大能吗？ 　　男人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 　　另一边，温槿礼正在小心翼翼地哄着手中气嘟嘟的寻宝鼠。 　　而顾怀谣则神色懒懒，散发出“平平无奇”的“咸鱼光环”。 　　如果说这其中有人能干涉青鸾的劫雷，那就只有这两个人中的一个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沉了沉目光，凝神观察，寻找突破口。 　　“平平无奇”的顾怀谣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划开了手机屏幕，姿态放松，没有一点防备。 　　而温槿礼则是朝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虽然身上的灵气微弱到几不可见，但考虑到她手中珍贵的寻宝鼠…… 　　男人心下了然，眼里闪过一丝冷笑，毫无征兆地攥住了藏在袖间的另一把短刀，身形一闪，朝两人的方向飞掠而去。 　　——虽然此刻的形势对他而言濒临绝境，但如果能够挟持一个人质…… 　　“嘭”地一声，男人“逃生之路”才设想了一个开头，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 　　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仰倒在了暴雨中。 　　身上后知后觉地传来撞击的疼痛，迎面而来的暴雨让男人睁不开眼，耳畔更是雨声不断。 　　“我、我怎么了？”男人茫然道。 　　近距离看到男人“冲上来——起飞——回弹——倒地”全过程的温槿礼战战兢兢地看向身旁若无其事的顾怀谣，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半步。 　　回完了信息，顾怀谣才懒懒地抬眸：“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上来了。” 　　“……” 　　一片寂静，连蜃龙都停下了打闹的动作，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倒在暴雨中的男人挣扎着起身，失败后再次无力躺倒：“你、你……” 　　温槿礼真诚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精准作死。” 　　“你是怎么做到，在这么多人里，一下子就挑中了最不能惹的人的？”温槿礼好奇地问道。 　　男人也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的判断失误：“……挡住雷劫的，不是你？” 　　“？” 　　温槿礼震惊：“为、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误解？”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小寻宝鼠身上，不言而喻。 　　“……” 　　温槿礼和小寻宝鼠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怜悯”的意思。 　　和梦境里的那个男人一样呢，真可怜。 　　“可怜”的男人从温槿礼眼中看出了答案，自嘲了一声，放弃挣扎地躺了回去：“既然如此，最后就让我死个明白吧。我们到底是哪里暴露了，才让你们有机会提前准备的？” 　　“如果提前有所准备，青鸾也不会中招了吧。”蜃龙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雨中的男人。 　　男人闻言眉头皱起：“那你们是……” 　　难道又是像上一次那样？可是他们已经换过了法阵，不可能被提前察觉啊！ 　　温槿礼真诚道：“其实，我们只是碰巧来玩的游客。” 　　“……” 　　男人终于呕出了一口老血。 　　—— 　　雨渐渐小了下来，顾怀谣看着手机里李继权发过来的渡劫视频，果断已读不回。 　　没过两秒，电话打了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网上都在问‘何方道友在此渡劫？’，我仔细辨别了一下，是灵山对吧？” 　　“没错。”顾怀谣平静道。 　　电话对面沉默了两秒：“真是渡劫？” 　　顾怀谣：“是的哦。” 　　李继权颤抖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丝惊恐：“不会每个小崽子都要来一遍吧？” 　　一共三十个小崽子，一人来一遍，一整个月的电闪雷鸣加大暴雨？ 　　累了，毁灭吧。 　　“……” 　　顾怀谣连忙安抚他濒临崩溃的情绪：“不至于不至于，以我观察，十年之内，最多再来一个。” 　　——剩下的那群妖族小崽崽中，也就只有蜃龙有可能在十年之内渡劫，其他的都还远着呢。 　　蜃龙闻言眼睛一亮，欣喜地缠到了司煦身边：“她说的那个十年之内的，是我吧是我吧？！” 　　司煦：“……” 　　完了，这孩子估计要得意忘形半个月。 　　蜃龙自动地把司煦的沉默理解为了默认，蹦蹦跳跳地跑到了青鸾面前：“你等着，十年之内，一定超过你！” 　　“……” 　　青鸾白了他一眼，灵活运用刚从温槿礼那里学会的词：“你好‘卷’。” 　　蜃龙：“？” 　　卷？身体卷起来？她是在骂我像蛇吗？ 　　那天之后，蜃龙气得有半个月没理青鸾，直到在网络上学会了一些“常用词”后，才忽然单方面和解。 　　而此时，电话的另一边，李继权还在长叹：“其实吧，要真是只有六道闪电的话，那事情很简单。就说山上正在扩建，立了根铁杆子没来及撤走，成了天然的‘引雷针’。” 　　“至于闪电落下之后，传来的那一声凄惨的鸟叫也不难解释。就说动物园里的鸟类集体受到惊吓，形成了和声。” 　　“重点是，视频里面还录到了两道逆向的弧光。” 　　“你看一下，那是什么？” 　　顾怀谣：“……” 　　可能是剑气吧。 　　顾怀谣平静道：“雷雨天的光学现象。” 　　李继权：“你觉得现在的网友这么好忽悠的吗？” 　　“……” 　　“算了，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该怎么忽悠怎么忽悠吧，”李继权心累地长叹一口气，“你要是最近有空去灵山的话，跟那边说一下，下次渡劫换个地方，别紧着一个山头霍霍。” 　　顾怀谣：“好巧，我现在就在灵山。” 　　李继权：“……” 　　难怪在休息日这么快就接电话了。 　　—— 　　晚上，网上还在激烈地讨论灵山的“六道天雷”。 　　异象局对于这种事情的处理已经很熟练了。 　　堵不如疏，刚开始给够想象的空间，最后等话题热度稍降的时候，再进行一波引导，百试不爽。 　　顾怀谣伴着雨声，久违地登上了异象APP。 　　异象APP除了官方发布的事件，还有一个比较隐蔽的版块，可以进行私下里的委托。 　　私下里的委托不受官方的认可和保护，一切行为和后果自己负责，属于比较灰色的版块。 　　不过，版块之间的账号ID是通用的，所以，也算是一定程度上可以判断对方的大致能力。 　　之前梦境里的男人，恐怕就是在这里常驻的一员。 　　顾怀谣简单搜索了一下“梦境”的关键词，一无所获，又尝试着搜索了一下“秦”。 　　果然，这回发现了一个相关的账号。 　　【求助：朋友状态不对劲，一天喝八百杯咖啡，黑眼圈老厚的，问了也不说。】 　　帖子里面也没有提到任何“梦境”或是“睡眠”有关的词，而是详细描述了死状和死因，最后是一个“复仇”的符号。 　　底下先是一堆不明所以凑热闹，谴责信息不全的。 　　最后，一个昵称为“秦you”的账号回复：50w。 　　相当于一个官方发布的SS级任务报酬，果然还是私人版块最赚钱。 　　这也没办法，官方的经费总归是有限的，而有钱的人类是无限的。 　　顾怀谣点开这个账号，果然，ID已经灰了，意味着账号主人的死亡。 　　还是太贪心了，如果只是专注于这个“复仇”的委托，根本不会落到最后的那种下场。 　　顾怀谣不置一词，顺着这个委托继续往下，很快又翻到了一个相关话题。 　　【求助：收到诈骗短信怎么办？】 　　帖子里面依旧语焉不详，只是反复提及了淡紫色，被回复的人嘲了几页。 　　最后，一个工作室ID回复：50w。 　　顾怀谣点开这个工作室，里面挂名的成员一个都不认识，最高的积分排名也在一千开外。 　　顾怀谣想了想，搜索了N市排名第一的工作室，找到江衍的账号，发消息：[截图]这个你认识吗？ 　　江衍秒回：[/惊恐]他们惹你了？不会是要灭了他们吧？ 　　顾怀谣：……有事想问。 　　江衍：哦，不是灭门就好[/松了口气]。我问问看哈，稍等。 　　没过多久，江衍发来了对方负责人的联系方式，顺便好奇道：这个工作室好像就是个空壳，名下的账号都是好久没登录过的老号了，有什么事要问他们？ 　　顾怀谣也不隐瞒：收到了一条信息，关于“梦境”。 　　江衍沉默了两秒：你能说得出来？！ 　　顾怀谣：…… 　　江衍：难道不是收到的人就无法对外提及吗？我今天也看到了，但不是我收到的，是底下的一个新人，突然拦在我面前，一言不发。 　　江衍：我用了点小道具才弄清楚他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就看到了那条信息。 　　江衍：你怀疑跟那个工作室有关？ 　　顾怀谣：是哦。 　　江衍：为什么？[/好奇] 　　——因为这个“梦境”的机制很奇特。 　　选定参与的玩家“随机”，游戏内容相对简单，甚至连“规则”都很“宽松自由”。 　　说着每晚只会死一个人，但又会随意增加“迷失”的设定，甚至那晚在死者已经出现的情况下，还是“额外”抹杀了秦尤。 　　似乎只要掌握了“话语权”，就可以自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更何况，“梦境”到现在，都没有公布任何可以“摆脱”和“离开”的规则。 　　在这种情况下，有私人委托版块的存在，只要选定目标，拉入梦境，“玩家”就成为了可以用价值衡量的商品。 　　所以，最先在私人委托版块里，不经过详细询问，就直接开价的人，最为可疑。 　　—— 　　或许是因为顾怀谣的存在扰乱了梦境的运行，一连三天，都没有下一场梦境的出现。 　　周一上班，顾怀谣好心地将要来的联系方式发给了还在焦头烂额的李继权。 　　李继权：这是什么？ 　　顾怀谣：可能是“梦境”事件的相关者。 　　李继权：被拉入梦境的人？这个我们已经根据仪器检测出来的同波段异常能量锁定了不少，很快就能全部通知到位。 　　顾怀谣换了个词：是可能的涉事者。 　　李继权：……你怎么知道的？ 　　顾怀谣：很巧，我也收到了信息。 　　虽然是她主动让温槿礼转发过来的。 　　李继权：…… 　　李继权：我一直想问。 　　顾怀谣：？ 　　李继权：你是不是有什么“遇事体质”？怎么什么事件里都能看到你的身影？ 　　顾怀谣：…… 　　李继权：而且，就算事件本身没有涉及到你，也总会掉过来几个你在修仙界的熟人，让你被迫卷入。 　　李继权：你要不要改天去寺庙里拜一拜？转转运什么的？ 　　顾怀谣：……不必了。 　　李继权：不信这些也没关系，就当转换转换心情，万一有用呢？ 　　顾怀谣真诚道：万一遇到点什么事，把无辜的寺庙也卷进来就不好了。 　　李继权终于沉默了。 　　—— 　　下午，顾怀谣又被迫坐在了执行部的会议室里。 　　“我们通过你给的联系方式查了一下，对方连夜跑路了。” 　　“鉴于对方能力比较特殊，想要短时间内追踪，消耗的人力物力成本太高。” 　　“但是，既然他是通过创造并控制这个‘梦境’，在私人委托版块接单赚钱，那么，他本人肯定也混迹在‘玩家’之中。” 　　“所以……我们计划，今晚派人在梦境里面处理这个事件，同时解救所有无辜被卷入的‘玩家’。”说罢，李继权望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我把信息转发给你们。” 　　“……” 　　李继权额头青筋直跳：“你至少做个接应！” 　　“好吧，”顾怀谣“勉为其难”道，“那要调休哦。” 第54章 　　◎为了钱，“没有事件便创造事件”◎ 　　夜晚六点, 私人委托版块，一个新帖忽然火了起来。 　　【救命救命！只剩六个小时了！价格好谈！】 　　帖子里语句“含蓄”，然而, 如果是知情人, 一看便会知道, 句句指向“不能说的梦境”。 　　而最重要的是, 帖子最后，求救的“富家千金”直接许诺出了1000w的救命钱。 　　[卧槽，1000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高的悬赏。]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可恶, 好酸。] 　　[但是说得不清不楚的啊？到底遇到什么啊？[/疑惑]] 　　[就是，奇奇怪怪的, 不会是故意耍人玩的吧？[/莫名其妙]] 　　[流量密码？] 　　[……] 　　帖子热度很高，温槿礼看着后台私信里面不断增长的未读消息数量，不敢动弹, 抬头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眼里写满了不知所措。 　　——没错, 这确实是异象局用来“钓鱼”的帖子。 　　“梦境”已经停了三天, 始作俑者跑路, 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冒险运作, 自投罗网。 　　除非……有让他心动到不惜赌一把的条件。 　　参与今晚行动的都临时聚集在了市郊的一处小别墅里，周围摆好了各种仪器, 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地毯，也不用担心到时候忽然入睡。 　　顾怀谣本来并没有打算过来集合的，反正是梦境，在家也没有区别。 　　然而, 梦境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在凌晨12点, 中间有大把的空闲时间。 　　于是, 五点下班时，有人按捺不住寂寞，强烈提议顺便来个烧烤团建。 　　“这是正经工作！各种准备都还没完成呢，都在想些什么？”李继权气得想要打人。 　　然而，一向沉默寡言的黎樾却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准备工作应该能在六七点之前完成。我家在市郊有个小别墅，那里办过烧烤派对，有全副道具。” 　　“耶！太棒了！现在就出发采购食材？”提议的人眼睛一亮，期待的目光看向李继权。 　　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李继权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你们自己安排，不要影响工作。” 　　顾怀谣神色懒懒，拎起包正要回去，黎樾忽然望向了她：“一起去吗？” 　　“……” 　　顾怀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短暂地愣了一下，直接错失了拒绝的时机。 　　一旁的温槿礼期待地凑了上来，炫耀起自己在修仙界多年练出来的烧烤绝技。 　　——真是热闹。 　　手机上的私信越来越多，好奇的和凑热闹的占据了大多数。 　　院子里早就摆好了烧烤架，预热的炭火气息远远地飘来，不动声色地吸引着屋里人的注意力。 　　“还没上钩吗？这可是一千万哎，这么沉得住气？”有人坐不住道。 　　“人家布这么大一个局，当然沉得住气了。不像你，光是闻到炭火的味道就坐不住了。”坐在他身边的人笑话他道。 　　那人正要反驳，忽然余光一瞟，看见了手机上跳出来的一条新的匿名消息：“成交。” 　　“哎哎哎，是不是这个？跟之前几个果断报价的人说话风格一样。” 　　“查一下账号，”李继权朝旁边的技术人员道，随后，又转而看向温槿礼，“先说点什么，试探一下。以稳住对方为主，不要打草惊蛇。” 　　“啊，好。”温槿礼深吸一口气，拿起了手机。 　　这要怎么说呢……聊天框的字打打删删，温槿礼求助的目光忍不住飘向了顾怀谣。 　　“继续。”顾怀谣淡淡道。 　　“？” 　　温槿礼小心翼翼地发出疑问：“继续什么？我连第一句都还没组织好语言……” 　　顾怀谣懒得解释，目光落向了院子里的烧烤架。 　　黎樾见状开口解释道：“异象APP会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多犹豫一会儿，更符合情境，也可以让对面放松警惕。” 　　“原来是这样，”温槿礼恍然，然而很快又为难道，“也不能一直犹豫下去，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万一暴露了……” 　　万一暴露了，“钓鱼”的招数就再也不会有用，对方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也肯定会更加小心。 　　温槿礼一直都是“普通人”的角色，从来没有承担过这样的压力，一时间犹豫不决。 　　“就像你发帖的时候那样，不是做得很好吗？不用多想。”黎樾目光平静。 　　“难得看到队长这么温和。”旁边的人嬉笑道。 　　黎樾闻言冷冷一瞥，那人吓得立刻噤声，躲到了远处。 　　“也是。”帖子里那种“不知所措”“祈求大佬救命”的人设是她最擅长的了，温槿礼深呼一口气，目光沉静下来。 　　[温温：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匿名：犹豫这么久，有人在教你怎么说话？] 　　[温温：不是的！我没办法说，打字也打不完整！] 　　[温温：你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钱不是问题！救救我！我不想再……] 　　对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判断。 　　温槿礼的账号是自己真实使用的，平时也有在论坛里吃瓜留言的痕迹，看上去是个普普通通的女生，没有任何接单的记录，确实是容易被选定为目标的对象。 　　此时此刻的情况下，说话的语气和风格也和平时相比没有太多差别，除了一些正常的急躁以外。 　　看来是草木皆兵了。对面彻底放下戒备。 　　[匿名：什么都别问，到时候站在广场东南角，我给你彻底退出的道具。] 　　[匿名：报酬打到指定账户上，明天中午十二点前没收到的话，邀请函还会再发给你。] 　　[温温：好。] 　　“成功了。”温槿礼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么就只需要等十二点了，”坐不住的那人率先起身，朝院子的方向跑去，“烧烤烧烤，开始了！” 　　“还没确定好最后的应对方案呢！回来！”李继权怒道。 　　—— 　　院子里一片热闹，月亮挂在树梢上，洒下皎洁的月光。 　　“真没想到你也会过来，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吵闹的场合吗？”李继权走到了角落里的顾怀谣身边。 　　“没有吧，我很随和的。”顾怀谣漫不经心道。 　　李继权：“……还有，我也没想到，这次的主要信息竟然是你主动提供的。” 　　“偶尔也会顺手做点好事吧，”顾怀谣淡淡道，“是没人愿意跟你聊天吗？跑来找我。” 　　“……？” 　　李继权额头青筋直跳。 　　本来是想关心一下独自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的，结果怎么就反而被“攻击”了？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随便两句话就能把气氛带跑偏。 　　李继权干脆转移了话题：“虽然我们这边准备挺充分的，但晚上还是要注意一点。” 　　“从异象局留的档案来看，对方的能力不弱，无论是迷惑性还是攻击性都很强。” 　　“而且他性格不稳定，如果逼急了，很有可能会进行无差别攻击……” 　　顾怀谣懒懒地打断了他：“你要不还是继续‘心理辅导’吧。” 　　李继权：“……” 　　算是整明白了，论“气人”这一点，她一定是排第一的。 　　—— 　　十一点五十五分，所有人都聚集在摆满仪器的客厅厚地毯上。 　　甚至还有人准备充足，已经钻进睡袋里闭眼等着了。 　　“不用这么夸张吧，解决起来应该很快，不会真在这里过夜的。”旁边人神色古怪地看着突兀的睡袋。 　　“不是说时间流速不一样吗？而且凌晨再从郊区往回赶，太麻烦了。”睡袋里的人戴上了眼罩。 　　黎樾：“房间是够的，等结束之后把仪器收一下，可以住在这里。” 　　李继权：“那种事情等回来再慢慢决定，五十九分了，做好准备，一定要小心，安全放在第一位。” 　　顾怀谣搬来了一个懒人沙发，惬意地躺在了里面：“你又不进去，紧张什么？” 　　为了保障安全，执行部的几个成员、以及本来就有邀请函在手的温槿礼和顾怀谣进入梦境，外面则是留下了几个技术人员，以及统筹调度的李继权。 　　李继权：“……” 　　少怼两句会怎么样吗？ 　　不等几人再说什么，时钟“咔哒”一声，转过了整点。 　　与此同时，仪器上的数据陡然升高，无形的力量将客厅的大灯关闭，一片漆黑，只有显示屏发出的蓝光映在技术人员的脸上。 　　—— 　　顾怀谣睁开眼，神色微微一顿。 　　广场四周的景象变了，不再是萦绕着淡紫色梦幻气息的童话小镇，而是昏黄的路灯、漆黑的暗巷、老旧的筒子楼。 　　执行部的众人按照计划分散在各处，温槿礼远远地与顾怀谣对视了一眼，鼓起勇气朝约定好的广场东南角走去。 　　东南角后方连接着一条深深的小巷，巷子里的路灯坏了，只有杂货铺的屋檐下挂着一个灯泡，发出微弱的光亮。 　　温槿礼有些忌惮地朝巷子里望了一眼，想到身后有人掩护，脚步未变，稳稳地站定在了巷口的路灯下。 　　糟糕。执行部所有人都不由地皱了皱眉。 　　如果这是对方故意设置的试探，那么温槿礼潜意识里“不害怕”的这一举动，就已经暴露了。 　　果然，约定的人久久没有出现，低沉的男声在虚空中响起：“看来，今夜来了不少新的客人，那么，游戏开始吧。” 　　—— 　　梦境之外，仪器陡然发出警告的嗡鸣声，数值不自然地攀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不对劲！”守在外面的技术人员神色凝重起来，“这个数据，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检测到的梦境事件异常能量峰值！” 　　李继权眉头皱起：“意思是说，我们的计划可能早就暴露了，对方有所准备？” 　　另一个技术人员提出了异议：“也说不通，刚开始进入梦境的几分钟，数值都很平稳，是普通S级事件的水准，直到刚刚才突然飙升。” 　　“那应该就是里面发生了什么，导致对方发现异常，”李继权脸色沉了下来，“发现异常的第一时间，不是逃跑，而是对抗……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啊。” 　　技术人员一愣，听出了不对：“您这是……认识他？” 　　李继权：“钱晟，五年前从异象局执行部离职，职位副队长。离职原因是觉得官方渠道赚的太少。” 　　“同样一个S级难度的事件，官方经费能给出的只有十万，然而私人委托却能给到几十万、上百万，”李继权叹了口气，“但是也实在没想到，他会为了钱，走上‘没有事件便创造事件’的道路。” 　　“副队长？那岂不是……”技术人员瞪大了眼睛，看向仪器传来的数据。 　　“单论攻击性，他远不是黎樾的对手。但是，人多的地方、又是他创造的主场，恐怕不好对付。” 　　—— 　　梦境中，浅浅的雾气弥漫在了广场之上。 　　四周一片静谧，昏黄而又黯淡的灯光忽闪了两下，似乎有未知的恐惧正从雾气中缓缓诞生。 　　“这、这是怎么回事？”片刻之后，广场上终于传来了按捺不住的惊呼声。 　　“复制？镜像？这是什么怪物？！别、别过来啊！”男人不住地后退。 　　然而，他后退一步，眼前的“怪物”就往前一步。 　　不仅身材、相貌、姿态、气质，甚至连脸上“惊恐”的神色都仿照得一模一样。 　　——任谁看见雾气中缓步走来的“怪物”就像是自己的复制品，都难免这般不淡定。 　　广场上霎时间一片混乱。 　　然而，不起眼的角落里，顾怀谣面前的雾气扭呀扭地憋了半天，最终却只蹦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剪影——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平面轮廓，甚至连立体都做不到。 　　钱晟：“……” 　　这人怎么回事？仿不出来？ 第55章 　　◎凡人难以辨别的黑白是非，在她的眼里，因果分明。◎ 　　人形剪影茫然地朝四周望了望,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是意外吗？ 　　人形剪影若有所思地钻回了雾气。 　　然而，一分钟后，从雾气中走出来的“新”剪影发现, 情况没有一丝好转, 甚至自己和上一个相比, 更模糊了一点。 　　剪影：“……” 　　好怪。 　　“游戏内容是什么？”顾怀谣对广场上的乱象无动于衷, 淡淡问道。 　　低沉的男声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今夜的游戏很简单，当梦境里不再存在‘假人’的时候，梦境结束。” 　　“相反, 如果直到天亮时分，梦境里依旧存在‘假人’, 那么，游戏宣告失败，存活下来的‘假人’将化身鬼神, 展开杀戮。” 　　“诸位，努力求生吧。” 　　“什么意思？不再有相同的人, 意思是每个人都要把自己的假身除掉吗？”广场中央,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勉强镇定下来, 问道。 　　而与此同时, 他对面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眼神颤动，后退了半步：“假、假身竟然还会模仿人说话思考？”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闻言一愣, 目光下意识望向四周：“不对！我才是真的！你们刚刚都看见了吧？它是从雾里走出来的！” 　　“你不要胡说！对，只要除掉假身就可以了……”对面的男人慌乱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杀意，毫无征兆地扑了上去。 　　两个外表一模一样的人打成了一团，甚至连打斗的姿势和力量都如出一辙, 实力不相上下。 　　旁边的人都下意识退远, 不知该相信哪个的同时, 警惕地看向面前的另一个“自己”。 　　“如果相同的两个人实力也相同，不能决出胜负的话……”忽然有人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他对面那个不知真假的人异口同声地接道：“……那么就只有想办法证明自己是‘真的’，让其他人帮忙，一起除掉‘假的’。” 　　“但是，帮忙的那个‘其他人’，就一定是‘真的’吗？”又一人一针见血道。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所以，无论是不判断，还是判断错误，都会带来难以预料的灾难。” 　　“最保守的做法就是……” 　　“……将不确定的，一并除掉。” 　　话音落下，全场陷入了寂静。 　　只剩下已经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还在努力地试图获取别人的信任。 　　“这可就有点麻烦了。”执行部混在人群中的一个成员叹了口气。 　　他对面的人同样叹了口气：“竟然整出这样的机制，心理变态吧？” 　　“不要学我叹气。” 　　“你个假人竟然好意思说我‘学’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黎樾拉开了其中一人：“别吵。” 　　“啊，队长，你拉错人了，那个是假的。”另一人瞪大了眼睛。 　　另一个黎樾从反方向走了过来：“假的。” 　　“……” 　　被拉开的和没被拉开的同时眨了下眼，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哈哈哈，好像真有点分不清了。” 　　—— 　　真真假假的执行部成员都自动集合在了两个黎樾的身边，“十个人”相视沉默。 　　“要不，说点只有内部人才知道的秘密？”戴了顶帽子装酷的少年提议道。 　　“比如说，李主任最近悄悄买了一顶假发以备不时之需？”站在正对面，神态语气都一模一样的少年问道。 　　“假人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连记忆都是继承的吗？”少年震惊。 　　“想想也不可能那么玄乎好吧？明显我是真的、你是假的啊！”对面的少年一副被这“颠倒黑白”的厚脸皮气到了的样子。 　　“露出破绽了！我不可能这么轻易破防的，是吧？”少年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人。 　　“不好说。”旁边的人真诚道。 　　“靠！你不相信我？！你是假的吧？”少年气道。 　　“你看，这不就也轻易破防了？”旁边那人无奈地摊了摊手。 　　少年：“……” 　　“队长，还是你来决定接下来怎么办吧。” 　　两个黎樾不约而同地瞥了说话的人一眼，面无波澜，沉默不言。 　　对了，差点忘记，他们连哪个是真正的队长都不知道。 　　“他们那些人，好像是现实里面认识吧？”不远处有个女生犹豫道。 　　“看上去是的，第一时间就集合在一起了。”另一个“她”附和道。 　　“……” 　　女生强行无视那个一模一样的声音，面露绝望：“连现实中认识的人都分辨不清彼此，那我们这些陌生人……” 　　“所以啊，刚刚那个人说得对。不确定的，两个一并杀掉不就行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闻言笑着走向了说话的女生。 　　女生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去，在看清男人相貌的下一秒，面露惊恐，连连后退：“你、你是前几次……” 　　“哈哈哈，认识我啊？”男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似乎对女生的反应很是满意。 　　他双手插兜，袖子撸到了手肘处，露出一片不知所云的纹身。 　　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旁边忽然有人道：“啊！我想起来了！是上次被砍断了手的那个人！我、我知道上次发生的事，可以证明我是真的了吧？” 　　“不对，我也知道！他后来被小弟们围在一起打了个半死，我才是真的！”一模一样的另一人连忙道。 　　正准备装逼的男人：“……” 　　(▽皿▽#)！ 　　他好不容易才确认了上次想要杀他的男人不在场，正想出来干点什么给自己找回颜面，就遇上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揭他短的人！ 　　正好，就拿他开刀算了！ 　　男人攥着短刀的右手毫无征兆地从兜里伸了出来，快而准地朝说他被小弟打了个半死的人颈间挥去。 　　这一刀猝不及防，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眼见着即将命丧黄泉，“锵”地一声，一柄……两柄长刀同时架在了前方。 　　——两个黎樾同时出手，连动作和眼神都分毫不差。 　　“感觉……帅气值比平时多了一倍。”不远处的少年忍不住感慨道。 　　“安全感也多了一倍。”另一个少年也用同样的语气感慨道。 　　黎樾闻言，余光冷冷一瞥。 　　真假两个少年同时瑟缩着后退了半步：“威慑值也多了一倍。” 　　“……” 　　到底该如何分辨啊？旁边“六人”全都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 　　顾怀谣懒懒地站在角落里没有动，看着广场上的各种试探和争吵。 　　温槿礼走到了她身边：“真是好热闹啊。” 　　另一个温槿礼也走了过来，看见这个外表一模一样的自己，神色复杂。 　　先走来的温槿礼连忙道：“这个是假的！她本来想直接往他们那边走的，看到我过来才跟了上来。她不知道你才是最厉害的！” 　　后一步走来的温槿礼闻言，却没有急着辩解，而是不由地感叹道：“真的是‘以假乱真’的水平哎，好厉害。” 　　“又是这种迷惑人的方式……”最先走来的温槿礼一愣，而后目光坚定地看向了顾怀谣。 　　另一个温槿礼见状，无奈一笑：“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伪装和自证的啦。” 　　因为，凡人难以辨别的黑白是非，在她的眼里，因果分明。 　　顾怀谣目光淡淡，轻描淡写的一眼瞥过，第一个“温槿礼”目光错愕，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温槿礼笑容一僵，缓缓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难道这个才是假人？”旁边的人见状迟疑道。 　　顾怀谣懒懒抬眸：“可能是目睹‘自己’倒下，代入感太强了吧。” 　　温槿礼：“……确实。” 　　尤其是那一瞬间，代入感极强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弱小到只需要一道目光就能原地去世。 　　_(:зゝ∠)_ 第56章 　　◎与其轻易地了结，倒不如让他感受一下死里逃生后，又立刻从天堂坠落地狱的绝望。◎ 　　月光偏转了一个角度, 广场上的雾气渐渐散去。 　　即便有执行部的几人坐镇，也顾及不到所有的地方。而一旦有了第一个动手的人，接下来的场面就更难以控制了。 　　“我看到他先动手攻击别人的！他肯定是故意制造混乱的假人！”一个中年男人攥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铁片, 在旁边人警惕而充满敌意的目光下, 辩白道。 　　男人手中的铁片上沾了血迹, 倒在他面前的人满脸错愕, 死不瞑目。 　　“但是，如果是真的人类，能这么果断地对别人下杀手吗？”旁边有人质疑道。 　　“所以说这个是假的, 那边那个才是真的？” 　　“也不好说，万一他就是看见了一些异常举动, 确定杀掉的是假人呢？” 　　“我还是觉得他是假的。” 　　“我觉得他是真的，那边那个一直不说话的，才更像是假人在看戏。” 　　中年男人双手颤抖地站在原地, 听着旁边真真假假的人对他进行“审判”。 　　他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 “簇”地一道血花闪过, 男人被旁边质疑他的人一剑封喉。 　　几乎是同时, 另一个和男人一模一样的躯体倒下, 认同男人所言的人也毫不犹豫地动了手。 　　不同观点的双方见状都短暂地皱了下眉，但默契地什么都没说, 朝相反的两边走了开来。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谁都可以坚信自己杀的是假人，谁都不用承担罪恶感，同时，谁都不用承担判断错误的后果。 　　亲眼见识了这一幕, 认为自己自保能力弱的人都下意识退离广场, 朝远离人群的方向跑去。 　　虽然广场外围的小巷子错综复杂, 但是躲在里面，至少不会被无缘无故地杀掉…… 　　然而很快，躲进巷子里的人就发现，漆黑的暗巷，远比广场上更可怕。 　　血腥气从巷口传了出来，混杂着水沟泛上来的臭味，令人作呕。 　　终于，一道灼热的火光从广场中央骤然升起，强势地威慑住了所有正在猜忌和自相残杀的人。 　　一片沉寂，顾怀谣终于迈出了脚步，朝东南角的巷子走去。 　　“巷子里面好像不对劲……”有人好意提醒。 　　顾怀谣礼貌地浅浅一笑，脚步未变。 　　—— 　　顾怀谣不紧不慢地朝深处走去，周围的景象开始碎裂，支撑不住地露出空白的底色。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受影响？”低沉的男声从尽头处传来。 　　跟在顾怀谣身后的温槿礼闻言，好奇地探头看去。 　　尽头处的男人看上去极其普通，是放在人群里就会被淹没的大众脸。 　　然而，那双眼睛却是极亮，目光沉沉，带着几分阴翳。 　　看向顾怀谣的时候，既有探究，也有几分不敢置信。 　　“这就是，梦境的幕后主使吗？”温槿礼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会更……特别一点的。” 　　“那是假身。”顾怀谣淡淡道。 　　还是一点都没遮掩气息的假身。 　　温槿礼：“……” 　　好吧，没看出来，又给修仙界和异象局丢人了。 　　男人显然也不指望这种随意捏出来的假身能骗到人，摊手凉凉道：“如你所见，我的真身已经离开了梦境，你们就算抓住这个假身，也无济于事。” 　　“执行部行动的流程和规则我都清楚得很，你们抓不到我的。”钱晟浑不在意地傲然道。 　　“说起来，分局执行部竟然能留得住你这样的人物……”钱晟目不转睛地留意着顾怀谣的每一分表情变化。 　　然而，顾怀谣神色淡淡，并无任何波澜。 　　“和那些庸常货色平起平坐，被无聊死板的规则束缚，呵，”钱晟嘲讽似的一笑，“不觉得很可笑吗？” 　　“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拥有更大的野心。”钱晟刻意放低了声线，蛊惑道。 　　随着他的话语，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气息开始蠢蠢欲动。 　　钱晟微微笑着，胜券在握——只要心中有过一点点的不忿，都会在这个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实力再强又如何？还不是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果然，顾怀谣抬眸：“野心？” 　　“没错，”钱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不想要万众瞩目吗？不想要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吗？等你感受到了名利在手的快感……” 　　“可是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拥有过了。”顾怀谣懒懒地打断了他。 　　钱晟脸上的表情一僵。 　　不等他再说什么，顾怀谣指尖微动，藏在空气中蓄势待发的力量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无形的威势，宛如泰山之石一般，重重压在钱晟的身上，瞬间让人动弹不得。 　　“……这只是假身，你就算抓住也无济于事。”钱晟艰难地开口道，没有一丝恐惧。 　　“那如果直接将假身中的这抹精神力抹杀呢？” 　　口中说着“抹杀”，语气却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自然，令人不寒而栗。 　　“你、你不敢的！”钱晟脸上短暂地慌乱了一瞬，色厉内荏地喊道。 　　“异象局执行部有明文规定，除了对方受到不可逆影响，陷入无理智的狂暴状况，否则，不可以轻易抹杀任何‘人’！” 　　“我既是神智清醒的人类，又对你没有构成生命威胁，抹杀我，你不怕追责吗？” 　　顾怀谣闻言不置可否，轻飘飘地一笑：“我又不是执行部的成员。” 　　钱晟闻言一愣：“那、那你是外援？不可能！队长都出动了，怎么还会请外援？” 　　温槿礼小声提示：“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是后勤？” 　　钱晟：“……” 　　谁家的后勤比主力还能打？ 　　“你身上的罪孽，早已足够万劫不复，”顾怀谣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再说，我在这里做了什么，有谁会知道呢？” 　　钱晟闻言，神色变幻不定。 　　他本来想着，就算是异象局布下的陷阱，所要面对的也不过是执行部的那些人。 　　哪怕是攻击力远远超过他的黎樾，钱晟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眼前之人的实力甚至超出了他想象的范畴，连仿都仿不出来半点。 　　他引以为傲的“伪装”在她面前，也无所遁形。 　　天堑般的鸿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毫无反抗的余地。 　　想到这些，男人脸色沉了沉，最终，停在了狠厉之上，冷冷道：“你们等着。” 　　说罢，假身毫无征兆地膨胀起来，刺眼的光芒闪过，一瞬间的庞大力量朝四周涌去——竟然是自爆了。 　　顾怀谣伸手挡住冲击力和余波，指尖却微微一顿，放过了逃逸的那抹气息，目光淡淡，看不出喜怒。 　　“他为什么不再挣扎一下？竟然自己主动放弃了这一抹精神力？”温槿礼不理解道。 　　连她这种动不动丢人现眼的半吊子都知道，精神力受损，对于一个人而言，可谓是最最深刻的伤害，情况严重的话，哪怕是直接变成痴呆都有可能。 　　“因为他知道，如果是由我动手，必定会沿着精神力追溯到本体，一并抹杀，”顾怀谣笑了笑，“的确是聪明之举，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温槿礼好奇。 　　“今天的梦境里，没有看见‘他’呢。”顾怀谣说着，转身朝广场的方向走去。 　　不是不可以在自爆的最后关头拦住，也不是不可以抓住最后那抹逃逸的气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与其轻易地了结，倒不如让他感受一下死里逃生后，又立刻从天堂坠落地狱的绝望。 　　—— 　　钱晟大口喘着气，从黑暗的屋里醒了过来，假身连同一抹精神力自爆的痛苦还残存在意识之中。 　　他整个人像是缺失了一块极为重要的东西，面色惨白，神色迟钝。 　　但总归还是逃出了一条生路，保住了小命。钱晟这么想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怕异象局沿着讯息找到他的藏身之处，钱晟没敢多歇息，强撑着虚弱的躯体起身，打算即刻动身前往下一个蔽身处。 　　然而，他刚一抬头，便僵硬住了动作，心跳骤停——窗台的月光下，站着一个手持长剑的男人。 　　男人神色淡而冷冽，仿佛对一切都兴不起一点多余的情绪。 　　像是为了让他好好体会这份最后的恐惧，男人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前。 　　“你、你是什么人？”钱晟艰难地开口道，“别杀我！什么条件都可以！钱？还是什么别的？都可以给你！” 　　闻述远没有回答，他站定在了男人面前，只居高临下地一剑，鲜血溅了一地。 　　—— 　　“今早接到报案，在邻省发现了钱晟的尸体。” 　　“根据之前的推断，他就是策划并实施了整段‘梦境事件’的罪魁祸首，直接间接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 　　“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也和昨晚梦境突然中止的时间符合。” 　　“不过，到昨晚为止，异象局其实并没有追踪到钱晟所逃亡的去向和位置，不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 　　李继权整理了下面前的文件和报告，长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昨晚还真是惊险啊，竟然遇到了那种情况。” 　　“是啊，利用人心险恶，自己置身事外，实在是可恶又可怕。”执行部参与行动的少年叹息道。 　　“最后检测到数据飙升的时候，我们都准备启动强行干预方案，将你们唤醒了。”技术人员道。 　　“不过，昨天在梦境里好像一直没有看见你们两个，你们跑哪去了？”有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顾怀谣和温槿礼。 　　“这回有被吓到吗？”李继权也关心道。 　　顾怀谣随手点开了一个私人委托版块的高额悬赏求助，闻言懒懒抬眸：“有的话，可以申请休假补偿吗？” 　　温槿礼：“……” 第57章 　　◎一连串的“巧合”，分毫不差地契合在一起，指向“死亡”。◎ 　　虽然被“暴怒”的李继权“赶”出了会议室, 但结果，两人还是得到了三天的带薪休假。 　　连着周末的话，总共五天。 　　顾怀谣划开息屏的手机屏幕, 入目是刚才随手点开的高额悬赏。 　　发帖的似乎不是本人, 字里行间也没有透露任何有关委托人身份的信息, 只说“遇到了点怪事”, 并附上了一张图。 　　图片上是一处高层住宅楼的落地窗，窗外的景象做了模糊处理，用来防止别人通过图片追溯到所在地。 　　而重点是, 落地窗的正中央，结了一片雾, 像是冬天在室内的窗户上哈了一口气，雾中竖着画了一串奇怪的符号。 　　发帖人在图片下面说明，符号是在落地窗外面画的, 但这是22楼，外面也没有施工或是别的什么可疑设施。 　　前几天, 屋主人上午十点出门的时候, 落地窗上还什么都没有。 　　下午五点回家发现了这串符号后, 屋主人立刻联系物业, 然而，物业查过监控说, 并没有在周边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怕这样的结果会让业主不满，物业又紧接着帮忙询问了当天在周边散步的可能目击者，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所以，是什么人, 在白天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不借助任何设施、不被任何人察觉到的情况下, 在22楼的高层落地窗上, 画下了这串诡异的符号？ 　　发帖人在帖子的最后说，从那天之后，屋主人就时不时会遇到一点奇怪的事。 　　虽然目前为止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还是哽在心里，让人不太舒服。 　　屋主人很有钱，辗转找到了发帖人，但发帖人实地探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残余能量，无力相助。 　　于是在屋主人的请求下，代为发布了这个悬赏求助帖。 　　帖子下面，很快就来了一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又是高额悬赏，最近这个版块怎么了？被有钱人攻陷了？] 　　[昨天那个突然被撤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这个不会也有问题吧？] 　　[官方为什么不核实真实性？在这个版块被骗的人不少吧？] 　　[热知识，这里本来是单纯的日常交流区，是自行演变成私人委托交易版块的。] 　　[不要跑题啊。这事好像真有点玄乎哎，你们怎么看？] 　　[恶作剧吧？找了个会飞的人偷偷摸摸搞的？] 　　[……飞行异能很少见的，已知的几个都是大佬，谁会跟你搞这种恶作剧玩？] 　　[而且不是说了，实地探测没有发现任何残余能量，就算是飞行异能，在空中悬停的时候也是会留下痕迹的。] 　　[换个角度，那串符号是什么意思？有人知道不？] 　　[诅咒之类的吧。] 　　[真有见过的？是什么体系的符号？] 　　[啊？我没见过，猜的。一般这种特意在别人家画的符号，不都是诅咒吗？] 　　[……] 　　顾怀谣点开图片看了看，符号似乎有点眼熟，但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几秒之后，顾怀谣放弃思考。 　　这种理论性、基础性的东西，她早几百年就忘光了。 　　如果是在现场，还能通过气息感知出来，这样单看图片的话，实在没有头绪。 　　毕竟她画符不讲究形式，只要意思到了，哪怕只是随手画一道竖线，效果都能随心所欲——也算是一种来自境界碾压的任性吧。 　　长按将图片保存下来，顾怀谣点开了通讯录。 　　家里的两只大妖肯定不懂这些，司煦也同理； 　　龙是西方血统的，东方的符咒对它而言应该算是跨科了； 　　闻述远是被自己捡回山上自学成才的，理论体系好像和正常的不太一样； 　　谢予烬是依靠本能修炼、不走寻常路的那种，也不太靠谱； 　　那么剩下的…… 　　顾怀谣点开了大师兄封修的聊天框。 　　对方的头像还是创建账号时随便拍的一张天空图，许久没有联系过，也不知他到底搞没搞明白电子设备的正确用法。 　　顾怀谣将图片发送了过去：帮忙看下，这是什么符？ 　　聊天框上立刻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顾怀谣等了片刻，两个字慢吞吞地蹦了出来。 　　封修：运势。 　　运势类的符咒算是比较热门的，顾怀谣又翻到上面看了眼图片，还是觉得和印象里的不太一样。 　　不等顾怀谣再问，聊天框里又蹦出了几个字。 　　封修：是镜像的，一时看不出来也正常。 　　不仅猜到了顾怀谣心里的疑惑，给出言简意赅的解释，还顺便宽慰了一下。 　　顾怀谣：……谢谢。 　　封修：六个点是什么意思？ 　　顾怀谣：…… 　　封修疑惑地在心里打出了个问号。 　　—— 　　高额悬赏之下，很快就有人在帖子下面接了单。 　　[寰宇工作室：私聊联络。] 　　[哇哦，总排名前十的大工作室。] 　　[我记得寰宇工作室是有玄学大师坐镇的。] 　　[之前总局内部还请大师去办了一场玄学入门的讲座。] 　　[啊？听讲座就能入门吗？] 　　[怎么不能？据说，如果有详细的古籍在手，初学者也能照葫芦画瓢。] 　　[求问，古籍哪里有卖吗？] 　　[真正厉害的都是不外传的吧？反正网上卖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别问，问就是被骗过。] 　　有了大工作室出面，事件仿佛提前默认“尘埃落定”，帖子逐渐沉了下去，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里面讨论那张图片上面的符号。 　　然而，第二天下午，一段视频在网络上爆了出来—— 　　商场的高清监控镜头里，试鞋的客人起身时不小心将座椅推动了一点距离，旁边路过的小孩没留神踢到，一个踉跄，手中的弹力球掉在了地上。 　　弹力球在地上弹跳着往前，路过的人见状，伸手拦了一下，抬手的时候，却一不小心撞在了正在拧瓶盖的女生手臂上，女生手上没拿稳，柠檬水在地上洒了一小片。 　　撞人的连连道歉，女生摆摆手示意没事，不远处的保洁人员见状，停下了保洁推车，拎着个拖把走了过来。 　　保洁推车停在鞋店的拐角处，嬉笑打闹的中学生跑动时没看见，撞在了推车上，推车往前移动了半米，正好探出拐角，碰到了一个正在打电话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被弄脏了衬衫，不悦地叫骂了几句，泄气似的踢了推车一脚。 　　一脚下去，推车的前轮忽然松动，骨碌骨碌地朝前滚了出去。 　　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正在和身边的同伴说笑，不留神被绊了一下，崴了脚，朝旁边倒下的时候，本能地拽了一下身旁路过的人。 　　路过的人正在低头玩手机，乍一被扯，吓得一个激灵，朝反方向跳了一下。 　　这么一跳，碰巧撞上了一旁的展架，展架倒下时又扯到了电线，鞋店的灯光陡然熄灭。 　　“噼里啪啦”地一串声响，吊在顶上的灯坠落下来，“嘭”地一声，重重砸在了最初试鞋的客人身上。 　　客人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商场里一阵骚乱。 　　一连串的“巧合”，分毫不差地契合在一起，指向“死亡”。 　　[这、这也太恐怖了吧？] 　　[源头就是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座椅？] 　　[但凡有任何一个环节不那么巧，都不可能突然被吊灯砸死。] 　　[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细思极恐。] 　　正在摸鱼迎接即将到来的五天假期的顾怀谣目光微微一顿，将视频拉回了最开始的地方。 　　果然，死者最初起身之前，镜头模糊了一瞬，仿佛有一层浅浅的薄雾，笼罩了整片区域。 　　人为的意外？ 　　顾怀谣无端地想起了那一句“运势”，点开了异象APP。 　　私人委托版块，刚沉下去的帖子又被顶到了最前面，点开一看，发帖人的账号已经灰了。 　　作者有话说： 　　又是短短的一天x 　　周末补上！ 第58章 　　◎“最近，有奇怪的人掉过来吗？”◎ 　　“你也在看网上那段视频啊？”前排传来议论声。 　　“是啊, 刚看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另一人应道。 　　“真的是意外吗？总感觉有点……” 　　“是意外吧？都是很小很小的巧合，还全程牵扯进来了那么多随机路过的人, 有什么能做到这样分毫不差吗？” 　　“真是意外的话, 总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世事无常嘛, 凡事往好处想, ”说话的人无奈地叹息道，“这种都是极小概率事件，一般不会发生在身边的。” 　　“可是, 视频里面的这个商场，就在N市哦。”温槿礼忽然加入了聊天。 　　下一刻,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腼腆的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悦盛商场检测到了微弱的异常能量反应，执行部的前辈们都去邻省出差了, 人手不足，调度室说, 来这边借调两个。” 　　话音刚落, 前排聊天的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迅速归位, 开始埋头工作。 　　腼腆青年：“……” 　　求助的目光飘向了负责人, 负责人叹了口气：“这样，我在群里发个拼手气红包, 抢到最多的两个人去。” 　　众人没有异议。 　　半分钟后，“运气王”温槿礼默然起身：“每到这种时候，‘锦鲤’体质就会忽然精准地降临在我身上。” 　　以一分钱之差位列第二的顾怀谣拔下了手机充电线：“差不多吧。” 　　—— 　　“这个商场虽然地理位置比较偏，但还算是一个蛮热闹的商圈, 周边有好几所大学。”腼腆青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介绍道。 　　“从异象局开车过去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检测仪器都准备好了，放在后备箱里。”青年说着，打开手机，刷新了一下事件的最新进展。 　　“已经有两个正好在附近的队员赶到了，现场应该没有危险因素，我们只需要过去检测记录一下数据就行。” 　　顾怀谣不置可否地望着窗外。 　　——上一次来借调、笃定没有危险、只需要记录数据的，最后还是她捞出来的。 　　工作日的下午，商场的人流量却一点都不小。 　　事发地点的鞋店被用板子围了一圈，隔档了起来，偶尔有路过的年轻人踮着脚探头往里看。 　　“看见什么吗？网上说里面贴了封印厉鬼用的黄符！”女生满脸好奇地望向同行的男生。 　　男生个子比较高，踮着脚晃动身体，试图在隔档中间寻找一点缝隙，忽然，旁边传来了一道懒懒的声音：“别看啦，里面没有黄符。” 　　男生被吓得浑身一抖，差点摔倒，站稳后回头朝声源处看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朝他笑了笑，而后工作人员打开了隔档上的小门，客客气气地把少年请了进去。 　　身后的门重新关上，少年摘下鸭舌帽，露出一头金灿灿的短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闭目凝神，数息之后，一只黑猫从卡片里踱步出来。 　　黑猫一动不动时，和阴影几乎融为一体，浑身上下只有暗黄色的眼睛勉强可以看得清。 　　环视了一下四周，黑猫眯起了眼睛，露出被吵醒后的不悦：“喊我出来做什么？” 　　金灿灿的少年，苏坡闻言笑了笑：“看看这里有没有枉死的怨气。” 　　—— 　　走进商场的时候，顾怀谣脚步微微一顿。 　　风中似乎飘散着一缕纸灰的气息，极淡，隐在香水的气味里不易察觉。 　　“我看看，鞋店是在二楼的西南角，可以从那边坐扶梯往上。”腼腆青年低头看了眼手机道。 　　正要往前走，忽然发现刚刚还跟在身后的两人不见了，青年心头一紧，连忙左右张望，随后，在一个饮品店面前看见了顾怀谣的身影。 　　青年松了口气，走上前去：“原来你走到这来了啊，吓死我了，还以为刚进来就发生了什么灵异现象。” 　　顾怀谣正在扫码点单，闻言看向青年：“喝点什么？” 　　青年愣愣道：“……不、不用了，谢谢。” 　　几分钟后，顾怀谣和温槿礼一人捧着一杯散发着凉气的奶茶，跟在青年后面朝鞋店的方向走去。 　　青年：“……”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啊！对了！后备箱里的仪器忘记拿了！ 　　扶梯刚往上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前后都是人。 　　青年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对身后两人道：“我去下停车场，仪器忘记拿了，你们先在二楼等我吧。” 　　说罢，青年双手在扶手上一撑，直接起跳翻越，又在空中轻巧卸力，稳稳落地。 　　“……” 　　扶梯上的人、商场里的路人和工作人员，全都呆滞地目送着青年跑远。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无数道视线，腼腆青年脸色一红，闷头加快了速度。 　　青年：啊啊啊好多人在看我！恐人症又要犯了！qwq！ 　　温槿礼：“……他为什么不等上去之后再坐另一侧的扶梯下来？” 　　顾怀谣吸了一口奶茶：“赶时间？年轻人对待工作真积极啊。” 　　眼看着扶梯上似乎有人被这个“万众瞩目”的动作吸引，正跃跃欲试，商场工作人员吓得连滚带爬地跑来：“危险动作！不要模仿！” 　　商场刚出了一件大事，要是再有人作死从扶梯上面摔下来…… 　　工作人员甚至已经能想象得出网络上的狂风巨浪，以及领导劈头盖脸的痛骂。 　　—— 　　上了二楼，空气中那抹似有若无的纸灰气息更浓了一点。 　　顾怀谣倚在扶梯边的圆柱上，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 　　异象APP的论坛里也在讨论那段满是“巧合”的视频，不过相比热搜上的评论区，这里就严肃了许多。 　　[既然操纵不太现实的话，那么如果只是对潜意识造成一定影响呢？] 　　[唔，可行性是有的，但是我数了一下，总共涉及到了8个无关的路人，如果真的是用一定方法对这些路人造成不易察觉的影响，人数这么多，难度肯定不小。] 　　[确实哎，如果只是想制造“意外事件”的话，没必要牵扯进来这么多人，四五个就足够了。] 　　[话说，死者真的是内部人吗？你们看到隔壁的帖子了没？] 　　[你是说那个代人发布高额悬赏的？发帖的第二天，楼主就灰了……] 　　[那个帖子里面放了一张图片，现在被官方屏蔽了，据说是一个画在高层落地窗外侧的符号。] 　　[寰宇工作室不是接单了吗？大师有说法吗？] 　　“久等了！我把仪器拿过来了！”青年微微喘息着，举起手中的设备腼腆一笑。 　　“现在就开机吧。”顾怀谣放下手机，淡淡道。 　　“诶？在这里就开吗？还有段距离呢。”青年一愣。 　　“数据更详尽一点比较好吧。”顾怀谣说着，朝西南角的方向走去。 　　青年依言将仪器打开。仪器经过很多个版本的改进和升级，已经逐渐缩小体积，从最初的微波炉大小，缩减到了鞋盒的大小。 　　“鞋盒”顶端的屏幕上，慢悠悠地出现了一个转动的异象局图标，随后，加载出了一系列的图表。 　　“咦，能量等级好像比正常的高出了一点。”青年惊讶道。 　　然而，看清了具体数据，青年又犹豫地皱了皱眉：“但是，只高出了0.1%，属于合理波动的范畴。” 　　往事发鞋店的方向走去，数据以极其微小的幅度上升，终于，在几人站定于隔档面前的时候，仪器发出了微弱的提示音，代表能量等级刚刚好进入了异常范畴。 　　“所以说，这里的异常气息，是扩散型的？”温槿礼道。 　　由事发的中心向外扩散，缓缓降低，虽然量级上很微弱，但范围竟然几乎波及到了整层楼。 　　又是一阵微凉的风吹过，顾怀谣抬头，看向了楼层顶部的中央空调。 　　纸灰的气息混杂在空调风中，向四周逸散。 　　原来是这样。顾怀谣收回了视线。 　　工作人员替他们打开了隔板上的门，刚走进去，一道细长的黑影蹿至了眼前，青年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挥出一掌，把黑影拍出了几米远。 　　“……” 　　一片沉默，青年后知后觉地看向那道“黑影”——黑猫脸色阴沉地盯着一巴掌把自己拍飞的人类，眼里写满了“今晚就去暗鲨你”。 　　青年不敢动弹，求助的目光飘向了一旁的苏坡。 　　“它还是蛮记仇的，”苏坡爱莫能助地一摊手，正好看见了青年身后的两人，惊讶道，“咦，你们怎么来了？” 　　“因为一些运气上的玄学，被借调过来了。”温槿礼答道。 　　苏坡点了点头：“我们这些天刚处理完附近的一桩事件，正好靠得近，就顺便过来看一下。” 　　随后，苏坡指了指还在试图用眼神“鲨人”的黑猫：“它比较擅长感知。” 　　话音刚落，黑猫锐利的眼神落向了温槿礼，躲在温槿礼口袋里睡觉的寻宝鼠本能地一阵瑟缩。 　　“你身上带了什么？”黑猫说着，朝温槿礼的方向走去。 　　温槿礼后退了半步，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淡淡地瞥了一眼威风凛凛的黑猫：“擅长感知？那怎么还没找到这次事件的源头？” 　　黑猫闻言动作一顿，背上的毛炸了起来，扭过头去：“急什么？人类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两分钟前刚催促过黑猫的苏坡：“……” 　　—— 　　店铺里空间不小，仓库里鞋盒罗列得满满的，几乎都要碰到天花板。 　　青年拿着仪器，开始在四周仔细探测。 　　“店铺里面的能量等级比外面高上一点。”青年说道。 　　“黑猫说，没有在这里感受到枉死的怨气。”苏坡也补充道。 　　“所以，这个事件很有可能是人为的？”和苏坡一同行动的娃娃脸少年总结。 　　“从现在的调查结果来看，很有可能。”苏坡点头。 　　正说着，几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正好在论坛闲逛的顾怀谣顺手点开信息：“死者的身份确认了，算是半个内部人，玄学世界观穿回来的，也正好就是那个发帖人。” 　　“唔，帖子里面的那张图片你们看过没？”苏坡忽然问道。 　　“那不是画在委托人家里的吗？死者只是发帖人。”娃娃脸少年提醒道。 　　“……可能是发的帖子受到了关注，引火烧身了？”温槿礼开口缓解了一下沉默的尴尬场面。 　　刚说完，一声愤怒的猫叫从旁边响起——青年拿着仪器寻找源头的时候，一不留神踩到了猫尾巴，黑猫怒而跃起，对着青年的脑袋就是一顿“猫猫连环爪”。 　　然而，青年的反应极快，左手稳稳端着仪器，右手来回隔档，最后抓住了猫爪，顺势一甩。 　　“喵呜？！”黑猫被甩到了半空，沿着一旁的架子爬到了货架顶部，居高临下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青年依靠本能做完这一切，反应过来时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思考一下子被打断，苏坡看了看猫，又看了看人：“反应挺快的，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青年闻言，腼腆一笑：“我是前两天刚入职的邱夏，从末世穿回来的，可能还没太适应现代的生活节奏，警惕心稍微有点强。” 　　“而且，很久没看见过这么多人了，有点恐人症。”邱夏低头移开了视线。 　　苏坡：“……” 　　分局可真是个“风水宝地”，这位的离谱程度，比起之前修仙界掉过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也不遑多让啊。 　　顾怀谣倒是挺有兴趣地问道：“从末世回来，见到这么多人，不应该很亲切吗？为什么会恐人？” 　　邱夏笑了笑：“因为，末世不是‘人’少，而是‘人类’少。被感染的许多怪物都还保留着人类的外形，只是内里不再是‘人类’而已。” 　　“所以，见到人的时候，总会先怀疑一下对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人类，还是披着人类外壳的怪物。” 　　说罢，邱夏挠了挠脑袋，又不好意思道：“好像扯远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伪装成人类的怪物，我们前两天才遇到过哦，”温槿礼道，“这个世界现在综合性很强的，很需要一些全能型的大佬！” 　　顾怀谣：“……” 　　黑猫站在货架顶上，闻言一嗤：“哼，贪心的人类，术业有专攻，全能肯定比不上专精。” 　　“还没找到源头吗？”顾怀谣抬头看向黑猫。 　　黑猫被戳中痛脚，再一次炸毛：“说了不要急！只要我静下心来感知，源头什么的……” 　　空调的冷风吹在了黑猫的头顶，黑猫话音忽然一顿，抬头看去，正色道：“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上面？天花板上？”苏坡走近了问道。 　　“不是，在风里面，”黑猫眼神凝了凝，忽然伸爪一挥，爪尖沾上了一抹一碰就碎的灰，“是纸灰。” 　　苏坡推开门，找商场的工作人员要来了梯子，邱夏自告奋勇上前：“我来吧，我对电器还是蛮熟悉的。” 　　爬上梯子，邱夏灵活地伸手在中央空调上摆弄了几下，空调外壳被打开，一大团灰烬从出风口后面掉了下来。 　　邱夏腰身一转，分毫不染地避开了坠落的灰烬，稳稳当当地回到了地面。 　　“竟然藏在空调出风口里？”苏坡眉梢一挑。 　　黑猫从货架顶上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地面上，踱步上前嗅了嗅。 　　“是纸灰的气息没错了，”黑猫笃定道，“不过将画好的符咒烧成灰烬，这种方式倒是闻所未闻。” 　　“难怪数据会显示呈扩散状，”邱夏冷笑一声，拿起放在一旁的仪器，看向那团纸灰时，目光微沉，“这个操作虽然隐蔽，但纸灰随着风蔓延，却会影响到不相干的人。” 　　处心积虑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阴暗丑恶。 　　“那么，看看监控里最近有什么人对空调动过手，应该就可以了吧。”眼见着事情明了，温槿礼提议。 　　然而，调取监控的结果却是，最近一个月，都没有任何人接近那个店铺上方的中央空调。 　　“感觉和落地窗外画符的情况有点像。”苏坡思索道。 　　烧成灰烬的符纸、不被察觉的行迹…… 　　顾怀谣若有所思。 　　—— 　　乘车返回异象局，去邻省处理钱晟事件的人正好回来。 　　在楼梯间碰到时，李继权问：“怎么样？据说有进展？” 　　“是有一些，”苏坡点了点头，“已经可以确定是‘人为’了，不过和帖子里的情形相似，监控并没有拍到任何可疑的画面。” 　　“依我来看，可能还是从那张图片下手，找到屋主人询问情况，以及请专业人士看一看，落地窗上的符咒到底是什么来源。”苏坡正色道。 　　李继权闻言却是叹了口气：“落地窗的图片已经让玄学相关的专业人士看了，说是很寻常的运势符咒，只要贴或者画在相应的地方，就可以生效。” 　　“那么如果是烧成灰烬呢？”苏坡目光凝了凝。 　　李继权一愣：“这……我再问下。” 　　说罢，掏出手机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听后，不由地发出了“内行人”的笑声：“烧成灰烬？闻所未闻。如果真的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我倒是很想亲眼见一见。” 　　顾怀谣：“……” 　　其实，能做到这一点的，她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顾怀谣神色复杂：“最近，有奇怪的人掉过来吗？” 　　“……” 　　李继权挂断了电话：“又来？！” 　　“算是有一个潜在人选吧，”顾怀谣平静道，“不过放心，她是好人，这种坏事肯定不是她干的。” 　　“……” 　　李继权心情复杂地调出了近期的时空波动检测，随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没有检测到足够容许一个人通行的时空裂缝，不过……” 　　李继权话音忽然一顿，皱眉看向调阅出来的详细记录：“好像，掉过来了……一本书？！” 第59章 　　◎如果是那位大师兄的话，可能过不了民航安检。◎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 调阅出了检测到时空波动当天的详细记录。 　　风景怡人的景观车道上，一辆豪华的敞篷车飞速驶过，后座上的男人张开双臂, 闭上眼面朝晴空, 享受着扑面而来的风。 　　风中混合着景观道路两旁的花香, 沁人心脾, 男人正想高歌一曲，忽然，一本薄薄的册子从天而降, 精准地盖在了男人脸上。 　　男人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怔愣了片刻, 而后茫然地伸手拿开盖在脸上的书，朝左朝右朝上张望，甚至还不信邪回头看了两眼。 　　这书……哪里来的？ 　　感觉是从上面掉下来, 但是……这也没有可以“高空抛物”的地方啊？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随手翻开了那本从天而降的古书。 　　车渐行渐远, 记录到此为止。 　　“有这种事, 怎么不报告上来？”李继权质问技术人员。 　　技术人员一惊, 连忙解释道：“发生时间点是在傍晚, 您和执行部的主力队员们都去处理梦境的事件了，而且其实也不能确定那本书究竟是不是从异世过来的……” 　　“所以你们就觉得问题不大, 可以过几天再处理？”李继权神色一言难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短暂地沉默了一瞬，技术人员起身道：“我们现在就去定位捡到书的那个人身份，以及他现在所在的地点。” 　　李继权点了点头, 等技术人员离开之后, 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看向顾怀谣：“你认识那本书吗？” 　　顾怀谣：“……” 　　就算“人缘”再好，也不可能认识一本模糊到仿佛打了马赛克的书吧？ 　　李继权说完后，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好笑，找补道：“会是那种古老秘籍吗？捡到之后照着上面练功，就能习得绝技？” 　　“没有什么‘绝技’能在一两天内练成的。”顾怀谣道。 　　“但如果是符咒的话，照着画一画，不就可以了？”李继权疑惑道。 　　“……” 　　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温槿礼自觉对这种事情最有心得，叹息道：“哪有那么简单？我当初只是想画一道最最简单的‘驱蚊符’，还是一笔一笔照着描的，结果，竟然反而画出了招蚊的效果！” 　　顾怀谣：“……然后呢？” 　　“然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带着一叠刚画好的符纸去找师尊解决。” 　　“师尊收下了，然后第二天罚我重画一千遍，”温槿礼尴尬地笑了笑，“可能他老人家以为，那些画坏了的符咒，是在孝敬他吧。” 　　“……”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奇才吧。 　　“咳咳，”李继权清了清嗓子，拽回众人跑偏了的注意力，“所以说，即便捡到了秘籍，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秘籍上的内容实现？” 　　“那影像里的那个男人，和这次的事件到底……” 　　苏坡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对，还有一种可能，或许那个男人本身就是玄学大师，所以才能在短短一两天内，掌握新的技术。” 　　“那么……”李继权闻言眼神一凝，“通知技术人员，先别打草惊蛇，对方可能精通玄学，若是提前有所察觉，后续可能就不太好处理了。” 　　“来不及了，”趴在桌上假寐的黑猫睁开了眼，目光定定地望向虚空中的一点，“对方已经察觉你们的行动了。” 　　—— 　　技术部，用来追踪定位的设备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狗头叼玫瑰.jpg]。 　　“这是怎么回事？这种设备也能被黑？那得是多强的网络技术？”刚工作没多久的技术部员工震惊道。 　　“不一定是网络技术，”旁边的人倒是没显得太意外，叹道，“这里的设备和技术有一半是依赖于非正常能量的，大概率是受到了玄学方面的攻击。” 　　“玄学方面的攻击……” 　　“不过，敢和异象局官方正面相抗的，这么多年来也没几个，都是不自量力，”技术人员熟练地启动了应急防御，“系统有自动应对的模块，几秒钟就能解决吧。” 　　果然，几秒钟后，屏幕上的图片消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然而，屏幕右上角却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水印。 　　“这是……” 　　“是落地窗图片上的符号，镜像过来了。”刚从会议室赶过来的众人神色凝重。 　　“竟然绕过了自动防御模块？”技术部的骨干眯起眼走到了屏幕前。 　　身为技术部的骨干，自然不是“普通人”，男人将近四十的年纪，外表看上去却像是刚到三十，既有年轻人的体魄，又有历经世事的沧桑感。 　　“我也算是见识过前几次‘攻击’事件的人了，每攻击一次，防御技术都要升级一次，”男人眼中流露出了一点无奈之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说罢，男人伸手触碰在屏幕上，闭目凝神。 　　“我还以为会是电影里那样，噼里啪啦敲敲键盘，最后帅气地按下回车键，没想到竟然是玄学对抗。”温槿礼好奇地张望。 　　“敲键盘也不是不行，总局那边就有一位大佬，身为毫无异能反应的普通人，却能单凭技术对抗各种玄学大佬。”旁边一个技术人员道。 　　“这么厉害？”温槿礼眼睛亮起，惊叹道。 　　“啊，你们说的那个人我认识，”苏坡不知何时走上了前来，笑道，“算是总局技术部的镇石了。” 　　“总局还是有很多各个世界回来的天才的，不过你的那些熟人们也一个都不逊色，不考虑去B市发展吗？”苏坡看向顾怀谣。 　　“气候环境不太习惯。”顾怀谣淡淡道。 　　说话间，屏幕上水印的纹路忽然多了微不足道的一笔。 　　然而，几乎是那不起眼的一笔出现的同时，对抗中的技术人员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是运势符咒的改笔，攻击性增强了。”温槿礼看到屏幕上的线条，忽然道。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汇聚在她身上。 　　“那是综合管理部的？她怎么会看得懂这些？” 　　“猜的？符咒不都是一气呵成的吗？从来没听说过还能改笔。” 　　李继权的声音直接盖过了所有微弱的犹豫和质疑，认真道：“该怎么做？” 　　温槿礼微微一愣：“我、我只知道理论知识……” 　　“没事，你说，他们来做。”李继权朝等候在屏幕两边的玄学派技术人员示意。 　　“那、那就先，在最上面加一道横线。”温槿礼比划道。 　　技术人员相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暂且信任，指尖运起灵气，在水印中的符咒上方落笔。 　　落笔的瞬间，屏幕陡然一闪。 　　随后，符咒的光芒黯淡了几分，正面对抗中的人稍稍放松了一点紧绷的肌肉，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竟然真的有用？”技术人员惊讶地看向温槿礼。 　　温槿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理论知识的话，我还是蛮擅长的。” 　　毕竟，苟在仙山的日子里，全凭笔试吊着一口气。 　　然而，受挫之后，对方却并没有就此收手，反而变本加厉，看似杂乱无章的笔触落在屏幕上，却引发了整片空间的震颤。 　　顾怀谣终于抬眸，看向泛着蓝光的屏幕。 　　视线仿佛穿透了屏幕，直接落在了背后手持古籍、得意笑着的男人身上。 　　黑猫被骤然间迸发出来的诡异气息激得炸毛，警惕地冲着屏幕发出“嘶嘶”的声音。 　　正面对抗的技术人员再难支撑，身形一软，直接倒在了桌面上。 　　是我弄错了吗？还是说因为我的提议，激怒了对方？才会导致现在这样…… 　　温槿礼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混乱的思绪。 　　像是看出了她的情绪波动，顾怀谣伸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拍，随后指尖微动，屏幕上的水印直接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水印掉落在了地上，黑猫敏捷地上前一扑，将水印撕咬成碎片。 　　“怎么回事？”一旁的技术人员如梦初醒，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符咒从屏幕里掉出来了？” 　　“像是被一股力量拽出来的？” 　　“我感觉像是被屏幕吐出来的。” 　　受到冲击倒在桌面上的技术人员双手撑着桌面，直起身来，忍不住朝身后的方向望去。 　　“泓哥你没事吧？”旁边有人关切道。 　　男人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刚刚……” 　　说着，男人忽然觉得眼前有点糊，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他伸手一抹，指尖上沾了血迹。 　　“还说没事？头都磕破了！血流成河……”旁边的年轻人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而后意识到场合不太对，又补充道，“成河……河道的小分支。” 　　“一边凉快去，”男人“嫌弃”地推开了他过来搀扶的手，随手抽了一张纸巾，把额头上小溪一般蜿蜿蜒蜒的血迹擦干净，正色道，“刚刚对面给我的感觉不太正常，像是一个小学生，拿了一个火箭炮。” 　　“自身实力和符咒的等级不匹配，不然的话，可能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能站着说话了。” 　　“这么说，最后符咒出问题从屏幕里掉了出来，可能就是对方实力不济造成的？”李继权问。 　　男人稍稍思索：“具体情况我没有看见，不过理论上是有这种可能的。” 　　李继权闻言，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所以，还是那本书的问题。” 　　李继权神色复杂地看向顾怀谣：“你们修仙界怎么这么难搞？掉人过来麻烦点也就算了，这回就掉了本书，也这么难缠？” 　　顾怀谣：“别急，可能人还在路上吧。” 　　李继权：“……？？？！” 　　—— 　　事件的进展被迫中止，然而另一边却是有了突破。 　　“帖子的委托人联系到了，对方说现在人在C市走不开，身份也不方便公开，只同意四人以下前去联络。”李继权看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 　　不等顾怀谣拒绝，李继权语重心长道：“这件事，和修仙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分局的情况你刚刚也看到了，只能勉强招架。” 　　“当然，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单独去涉险，”李继权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四个人的话……” 　　“我去吧？”苏坡上前道。 　　李继权连连点头：“还有什么推荐人选吗？” 　　感觉其他有空的人都不怎么擅长应付玄学事件。 　　“推荐人选的话……”苏坡短暂地思索了片刻，看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 　　苏坡试探地问：“前段时间修仙界掉过来的那几个人？” 　　李继权眼睛一亮：“对对对！最开始掉到地铁站里的那位，就很合适！” 　　不管怎么说，一身正气，总比后面来的那些看上去正经许多。 　　顾怀谣：“……你们确定的话，也不是不行。” 　　不过，C市的话…… 　　—— 　　机场，李继权神色复杂地看着刚刚派车接来的封修。 　　封修一身灰青色的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 　　哪怕是盛夏时节，都坚持着长袖长裤，仿佛一点都感受不到外界的寒暑。 　　收到顾怀谣代为传达的、来自异象局的官方邀请时，封修的回应没有一丝犹豫，并表示随时可以动身。 　　于是，在李继权的催促下，后勤助理直接定下了时间最近的飞机票，几人从异象局出发前往机场，并另外派了一辆车去接封修。 　　“我还以为会有直升飞机的，就像电影里面演的那样，随叫随到，从楼顶直接起飞。”温槿礼送几人下楼时候感慨道。 　　“申请需要时间，还要报备航线，少看点电影。”李继权无奈道。 　　温槿礼：“不，我只是想说……” 　　“行了行了，我们先出发了，想说什么以后再说。”李继权跨步上车，关上了车门。 　　温槿礼：“……” 　　我只是想说，如果是那位大师兄的话，可能过不了民航安检。 　　机场里，李继权的目光中带了一丝绝望：“真的不能托运吗？” 　　“民航的规定好像是不可以携带除了‘专业刀具’以外的管制刀具。”后勤助理手忙脚乱地研究托运规则。 　　“‘专业刀具’是什么？” 　　助理：“菜刀、水果刀、手术刀……”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阵阵幽怨寒意，助理一个激灵：“我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例外条款！” 　　“就算规则允许……”顾怀谣看向抱着剑的封修，表示无能为力。 　　大师兄剑不离身，不可能容许剑离开他这么久、这么远的。 　　“那怎么办？C市一千多公里远，开车过去？”李继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飞过去差不多六点。对方说最近白天都很忙，今晚八点有空见面。开车过去时间肯定赶不上。”助理小心翼翼道。 　　顾怀谣：“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吧。” 　　“什么办法？”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淡然道：“他自己飞过去。” 　　李继权：“……” 　　苏坡：“……” 　　助理：“……” 　　顾怀谣拿过了封修的手机：“我给你开个导航，照着这个方向飞。注意避开监控和路人的视线，还有天上的飞机。” 　　“会不会被雷达发现？”助理弱弱道，“万一被当作不明飞行物，引起军方的注意……” 　　顾怀谣闻言却是很淡定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人的体积不大，只会被当作大一点的鸟类，不会引起注意。” 　　“噢，原来如此，听起来好有经验的样子！”助理敬仰道。 　　顾怀谣：“……” 　　因为之前飞过。 　　广播里传来了催促安检的提示音，李继权别无选择，只能默认了这个方案。 　　“注意安全。”李继权有气无力道。 　　封修点了点头，抱着剑，看向顾怀谣：“我去那边山里起飞。” 　　“机场见。” 　　—— 　　半小时后，飞机终于启动，顾怀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向窗外。 　　飞机在地面加速，伴随着嗡鸣声，抬头离开地面。 　　另一边，人迹罕至的山上，长剑出鞘，平行着悬停在地面。 　　从飞机上往外看，地面的景观和建筑逐渐远去，片刻之后，飞机开始盘旋。 　　山顶上忽然划过了一道光，以飞一般的速度升上高空，避开所有可能的视线，朝远处而去，很快隐没在云层之间。 　　“是御剑飞行的速度更快，还是飞机更快？”坐在一旁的苏坡好奇问道。 　　“御剑飞行吧。”顾怀谣收回了视线。 　　“哎，出差这么多次，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长见识了。”回想起刚刚在机场的情形，苏坡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顾怀谣不置可否，懒懒地闭上了眼，却忽然之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纸灰气息。 　　下一刻，飞机颠簸起来。 　　顾怀谣平静地看向苏坡：“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又来了一个。” 　　苏坡：“……” 　　并不是很想长这种见识。 第60章 　　◎图片版的转运符。◎ 　　广播里的声音平缓, 将颠簸归咎于正常的气流影响。 　　“竟然把手伸到了飞机上，还真是不留一点余地。”苏坡神色微凉，不悦道。 　　“捡到秘籍, 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又在之前的事件里尝到了成功的快感, 甚至还与官方组织进行了一场对抗, ”顾怀谣神色淡淡, “人心总是一步步膨胀起来的。” 　　“当他自以为能超越一切的时候，就是最终行至绝路的时候了。” 　　坐在另一侧的李继权语气凉凉：“但是现在，行至绝路的好像是我们才对。” 　　顾怀谣目光一顿, 看向一旁的苏坡，用眼神表达了鼓励。 　　苏坡：“……” 　　“说起来, 运势类的符咒，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李继权忽然疑惑道。 　　顾怀谣淡淡一瞥：“人倒霉起来的话，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那也不至于……”李继权话说到一半, 机身忽然一歪，放在兜里的手机顺势滑落。 　　李继权没太在意, 俯身去捞：“这么点高度, 应该不会……” 　　然而, 手机的一角正巧磕在了前排的座椅脚上, 屏幕瞬间裂出了艺术感。 　　“……摔坏吧。”后半句话没停住，空气陷入了沉默。 　　“现在相信‘运气’了？”顾怀谣悠然道。 　　李继权：“……” 　　信了。 　　—— 　　飞机的倾斜越来越厉害, 乘客终于也感觉到了异常，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 　　广播里再次出现安抚人心的话术，却仍有骚动。 　　顾怀谣循着纸灰气息传来的方向，伸手轻轻一握, 一个软趴趴的、符纸叠成的小人落入掌心。 　　符纸小人叠得简陋, 入手的一瞬间便失去了灵气, 再也无法动弹。 　　应该就是依靠这个，几次三番如入无人之境的吧。顾怀谣随手把符纸小人放进了口袋里。 　　周围传来嘈杂的议论声，李继权攥着碎屏的手机，眉头紧皱：“感觉情况不太对劲，你们想到什么办法应对了没？” 　　苏坡摇了摇头，沉思道：“运势这种东西太玄学了，又是在这种场合，有点难办。” 　　“‘有点’难办，意思是……还是有解决办法的？”李继权重音落在“有点”两个上，仿佛抓住了点希望。 　　苏坡稍稍一愣，而后尴尬地笑了笑：“不能说是解决方法吧，只是说，如果真的坠机，我可以召唤飞鸟把乘客都平安带回地面。” 　　“……” 　　李继权的目光转向了里侧的顾怀谣。 　　“应对方法吗？”顾怀谣想了想，“要不放一首《好运来》？” 　　“……” 　　李继权脑海中不由地回响起了当初在地下停车场，那首被混响出了惨烈效果的《好运来》。 　　就不该问她。李继权心情复杂。 　　不过，似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她总是这副不在意的模样，泰然自若。 　　“你……” 　　“啊对了，我这里好像碰巧有一张‘符’。”顾怀谣忽然开口，打断了李继权的思绪。 　　划开手机屏幕，飞行模式下，顾怀谣点开早就缓存好了的图片：“转运符。” 　　“你这是，早有准备？”李继权惊讶道，“你猜到会在飞机上遇到这种情况？” 　　“怎么可能，”顾怀谣好笑道，“下午一时兴起要来的。” 　　李继权茫然：“下午？一时兴起？” 　　“因为决定被借调的人选时，用的是拼手气红包。所以被选中后，觉得运气也很重要，就要了一张以后备用。”顾怀谣一本正经道。 　　李继权：“……” 　　你为了摸鱼，特意找了一张“转运符”？ 　　“可是这符，在手机里也能用吗？”苏坡忍不住问道。 　　顾怀谣：“意思到了就行。” 　　话音刚落，图片版的转运符发出了微光，顷刻间盖过了纸灰的气息。 　　与此同时，顾怀谣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在虚空中随意地划了一笔，无形的力量朝千里之外掠去。 　　—— 　　飞机停止了颠簸，两个小时后平稳落地。 　　“我还担心了一路，想不到图片版的转运符效果也这么好。”李继权感慨道。 　　毕竟画符者的实力差距太大了。顾怀谣漫不经心地想着。 　　先他们一步抵达目的地的封修已经等在了机场外，几人没有托运的行李，离场得很快。 　　见到顾怀谣时，封修神色微微一顿，察觉到了自己之前画的转运符的气息：“路上遇到了什么？” 　　“一个不自量力的人。”顾怀谣不在意地一笑。 　　而且，算算时间，另一道“符”也该到了。 　　男人在机场附近等了许久，却迟迟没有收到“符咒小人”的任何消息。 　　不应该啊。 　　自从得到了一本天降秘籍，他简直无往不利，尤其是“纸灰”这一招。 　　——可以藏在任何不起眼的地方，而且无法被撕毁，效力源源不断，根本不用担心被破解或是反制。 　　他只需要按照秘籍上的步骤，将符咒画好，按照特定的方法烧成灰烬，再叠一个书中所说的“符咒小人”，就可以让小人把“纸灰”放进任何一个地方而不被发现。 　　而确认“纸灰”奏效之后，符咒小人便会自动回归，不留一点痕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男人忍不住焦躁起来，紧紧盯着屏幕上滚动的航班信息。 　　然而，预想中的结果并没有出现，航班平稳落地，甚至随后走出的乘客都没有露出一点异常的神色。 　　“失败了？”男人一脸难以置信。 　　他拼命地翻找书上的详解，终于，在角落里翻到了一行小字：若符咒小人未归，则实力悬殊，好自为之。 　　“不可能，不可能！按照书上的方法，连N市分局的防御都能攻破，怎么可能实力悬殊？”男人像是被冒犯了一样，一点都不愿承认失败的原因是自身的实力。 　　他正要起身，周身拂过一股无形的力量，男人忽地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咚”地一声，膝盖砸在地砖上，听着都觉得疼。 　　路过的正好是刚从那一架飞机上下来，拿好行李准备离开的乘客。 　　被响声吸引，乘客都不由自主地望了过来，疑惑地看着这个突然朝他们方向跪倒，四肢着地的男人。 　　附近的工作人员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男人一把挥开，暴躁道：“别过来！” 　　应该只是坐久腿麻了，不要紧。可恶，竟然正好给人跪了下来，丢人！ 　　男人忍着心中的躁怒，用手撑着想要起身，然而，膝盖却像是被禁锢在了地上，直到最后一个乘客离去，才终于恢复了知觉。 　　“真是晦气。”男人坐回了椅子上，揉了揉僵硬生疼的膝盖。 　　刚刚那一下撞得不轻，肯定是肿了。 　　然而，眼前的场景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失败的事实，男人不愿多留，忍着疼痛起身。 　　“反正已经把多管闲事的发帖人处理掉了，下一步按照计划继续，至于异象局来的那几个人……”男人攥紧了捡到的古籍，神色阴冷，“这书上还有不少禁术没尝试呢。” 　　男人冷笑一声，又沉浸在了“逆袭”“无敌”的想象之中，没注意到眼前的自动感应门忽然合上，男人狠狠地撞了上去。 　　额头上又肿起了一个大包，男人怒而想要踹门，却牵扯到了膝盖上的疼痛，一时间动作僵硬在半空。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男人惊怒不已，看不见的无形气息环绕在身侧，是厄运缠身的尽数奉还。 　　—— 　　晚上八点，在约好的一处私人咖啡厅见了面。 　　对方两人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助理和保镖。 　　“不好意思久等了，路上遇到了点麻烦。”女人脸上画着浓妆，明艳非常，一举一动都流露出雍容华贵的气息。 　　她身侧的男人则是隐隐约约有点不耐烦，礼貌性地朝众人点了点头，而后一言不发地坐在了一旁。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两位……”苏坡不太确定道。 　　“前段时间的那部都市剧。”顾怀谣想了想道。 　　“没错，前段时间是有一部时装剧在播，”女人不在意地笑了笑，“工作性质问题，有些事情不方便公开，只能辗转找人解决，也没想到那人会碰巧遭遇不测。” 　　三言两语，直接撇清了自己的关系。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晚上还有工作。”女人说着，已经拎起了包，一旁的男人也站起了身。 　　“等等，我们不是为了那个事件而来的，”李继权顿了顿，精炼的目光落在女人脸上，“两位最近，是不是‘运气’不太好？” 　　女人神色猛然一变，但只是一瞬间，就又恢复了常态，甚至善意地笑了笑道：“这是在说什么？运气吗？比起这种玄乎其神的东西，我们还是更相信现实。” 　　感觉到对方的警惕和抗拒，李继权眯了眯眼：“那落地窗外的符咒……” 　　“符咒？”男人终于插入了话题，眉目间隐有不耐，“恶作剧的涂鸦而已，早就已经擦掉了，不用再提。” 　　“时间不早了，几位自便。”说罢，男人朝门外走去。 　　不配合，比预想中的情况还要难办。 　　李继权皱了皱眉，还想要说些什么，顾怀谣却悠悠道：“来的时候，碰见了一场小车祸？” 　　男人脚步一顿，随后似嘲非嘲地一笑：“没错，刚进来的时候也说了，‘路上遇到了点麻烦’。” 　　“合理的推断可以，但还请不要故弄玄虚。”男人仿佛识破了对方的伎俩，耐心告罄，大步往外走去。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最烦圈子里装神弄鬼的事情了，几位见谅。” 　　顾怀谣不在意地回以一笑：“今晚小心一些，别站在吊灯下。” 　　女人闻言一愣，像是欲言又止，却在走到门口的男人催促下，歉意地离去。 　　两人走后，李继权看向顾怀谣：“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顾怀谣淡淡一笑：“善意的提醒而已。” 第61章 　　◎别站在吊灯下。◎ 　　上了车后, 女人耳畔仿佛还回响着顾怀谣最后的话语。 　　别站在吊灯下吗？ 　　她看过网上疯传的那段视频，视频中的那人就是在一系列的巧合之下，被头顶的小型装饰吊灯砸中了头部, 当场死亡。 　　忽然提起这个……是在故弄玄虚地吓唬她？还是真的看破了什么？ 　　身旁的男人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宁, 烦躁地闭目养神：“还在想刚刚的事？” 　　“你说, 会不会真的……”女人欲言又止。 　　“想什么呢？那都是封建迷信！视频明显是巧合, 都是为了流量带的节奏，你在圈里这么多年，还看不出来真真假假的这些手段吗？”男人有些不耐烦。 　　“要不是今天这些人是国家官方部门的, 我根本不可能跑这么一趟，”男人深吸了一口气, 平复心情，“本来以为是看舆论太热，来了解一下死者的近况和背景, 结果，呵, 又是子虚乌有的玄学。” 　　“可落地窗外的符号又怎么解释？最近总是发生的小事故又怎么解释？”女人还是抱着“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翻出了通过那个帖子, 辗转联系到玄学大师。 　　对方一眼就道破了这是毁人运势的符咒，并算出了几件小事,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躲过了刚刚的小车祸。 　　“你爱相信这些就相信吧。不过记得警惕一点，别给人留下什么记录，到时候暴在网上, 你我都受影响。”男人不愿多谈, 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到达了晚上综艺录制的地点, 女人整理了一下妆容，与男人相视了一眼。 　　男人明白她的意思，拍了拍脸，原本带着烦躁和戾气的神色荡然无存，目光深情而又温柔。 　　先一步下了车，男人转身朝女人伸出了手。 　　女人微微一笑，指尖搭在男人手上，保养精致的殷红美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两年前，两人初次合作一部热门谍战片，纯情男主和风情女配阴差阳错的悲剧爱情赚足了眼泪和流量。 　　随后，接连几档综艺上，男人深情不改，女人艳丽无双，很快吸引了一大波流量。 　　后来，两人结婚，成了娱乐圈公认的“终成眷属”。 　　然而，只有两人自己知道，荧幕上轰轰烈烈的爱情来得快去得快，走进日常没多久，两人便互相厌倦，只能勉强相敬如宾。 　　幸好，都是演员，对外还是能维持深情人设不变的。 　　“段老师和沈老师来得真早。”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沈临嫣微微一笑，正想说点什么，高跟鞋忽然一崴，站立不稳地往旁边倒去。 　　段铭成立刻扶住了她：“小心点，怎么了？” 　　“鞋跟卡住了，没什么。”沈临嫣借力稳住身形，眉眼间隐有痛色。 　　段铭成见状，一把将人抱起，在女人的惊呼声中朝里走去。 　　正想上前帮忙的工作人员动作一顿，瞪大了眼，目送着两人远去。 　　“是不是太过了？”沈临嫣有些不自在道。 　　“没事，有人喜欢这一套，”段铭成低头看了一眼，“你刚刚是故意崴的？” 　　“怎么可能？”沈临嫣皱眉。 　　段铭成：“地面是平的，一点坑洼都没有，鞋跟怎么可能卡住？” 　　“可是……”沈临嫣回想起刚刚一瞬间脚下的触感，像是忽然踩到了什么柔软有弹性的东西。 　　段铭成：“算了，别多想，下次小心点。” 　　沈临嫣知道，他是不想再听自己讲那些“疑神疑鬼”的话，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留了个神。 　　换了双稳一点的鞋，沈临嫣走进了录制的现场，天花板上，一顶硕大的吊灯占据了小半个台面。 　　——“别站在吊灯下。” 　　漫不经心的话语再次在耳畔回响。 　　“沈老师，这边，”场务笑着上来招呼道，“原先的台本有一点更改，所以待会儿的站位也会有一点点的调整。” 　　“那顶吊灯……”沈临嫣神色犹豫。 　　“那个啊，是前两天刚装上的，说是这样在镜头下看更华丽一点。”场务解释道。 　　“这要是掉了下来，站在下面的人肯定会死的吧。”沈临嫣低声喃喃道。 　　她声音太小，场务没听清：“不好意思，刚刚旁边有响声，您说什么？” 　　“没什么。”沈临嫣回过神来，笑了笑。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装吊灯是为了镜头下更好看，台本有细微的改动也是很正常的事，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巧合。 　　不过……视频中的那个人，也是被看似不起眼的一连串巧合指引着，走向了最后的悲剧。 　　沈临嫣抿了抿唇，脚步有些僵硬。 　　“哇！今天的嘉宾也太重量级了吧，你说，我可以去要一个签名吗？”旁边路过的工作人员按捺不住激动道。 　　旁边同行的化妆师助理甚至比她还要激动：“就算要不到签名，靠得近一点，我也死而无憾了！” 　　对，今天的节目里有重量级的嘉宾，有他在，流量肯定爆炸，如果自己因为一点“玄学”在那疑神疑鬼，对未来的事业发展而言，就平白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这么想着，沈临嫣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迈上了舞台。 　　—— 　　“善意的提醒。” 　　顾怀谣神色太过平淡，李继权完全看不出她究竟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有其事。 　　然而，顾怀谣一副不打算解释的样子，往咖啡里又加了两包糖。 　　“你不喝吗？”顾怀谣看向旁边自从坐下后就一动不动的封修。 　　封修闻言，目光落向面前那杯黑褐色的不明液体。 　　他来到现代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都只在茯华山附近活动。 　　那里地势比较偏，商铺也都很普通，没有这种专门的“咖啡厅”。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好像对研究饮料有很大的兴趣。 　　就连杂货小店里，都会摆上各色包装的瓶装饮料。更不用说专门的奶茶店，咖啡厅。 　　封修不怎么尝试这些新奇事物，至今为止只尝过顾怀谣递给他的一杯黑色的气泡水，以及那杯甜腻的、据说“无糖”的奶茶。 　　“这个味道挺苦的，可能比较适合你。”顾怀谣道。 　　封修端起纸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怎么样？”顾怀谣好奇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上发掘些什么。 　　然而，封修面无波澜，放下了纸杯：“微甜。” 　　顾怀谣：“……” 　　确认了，这人味觉有问题。 　　李继权还在处理手机上没有完成的工作信息，不知看到了什么，狠狠地灌了一口咖啡，而后被苦出了“痛苦面具”。 　　“还有糖吗？给我也加点。” 　　顾怀谣大方地把她刚刚跟店员要来的十几包糖推过去了一半。 　　李继权一边撕开包装，一边说起了刚刚的事：“就算对方不愿意配合，这个事件还是很明确的。” 　　“刚刚技术部发来了最新的消息，沿着之前的纸灰和水印，能确定对方就在C市。” 　　“所以，如果当事人那边实在走不通的话，我们就只能从他们身边下手，直接寻找目标了。” 　　“还有，不能再出事了，”李继权看向顾怀谣，“你之前那个转运符，还能用吗？” 　　“一次性的。不过，”顾怀谣看向了封修，“还可以再画。” 　　—— 　　夜晚的咖啡厅里，出现了微妙的一幕。 　　顾怀谣问店员要了一张空白的A4纸，裁成八分，又借来了一支黑笔，一同摆在了封修面前。 　　“这道具是不是简陋了一点？”李继权忍不住道，“我看人家都是黄纸、朱砂、毛笔，你这……” 　　“没关系，意思到了就行。”顾怀谣不在意地说道。 　　“不过，你应该是第一次接触毛笔以外的笔吧？”顾怀谣想了想，“试试手感？” 　　封修拿起那支朴实无华的签字笔，用握毛笔的姿势握住。 　　李继权：“……” 　　看上去怪怪的。真的能行吗？ 　　然而，下一刻，封修整个人气场一变，仿佛进入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玄妙境界。 　　落笔的瞬间，笔触泛出淡金色的光芒。 　　即便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白纸和签字笔，在他手中，也丝毫不受影响，稳稳地勾勒出符咒的纹路。 　　数息之后，封修停笔，淡金色的灵气被封存于纸上，转运符成。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黑笔，纸上的笔迹却仿佛糅杂了碎金的光彩，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玄妙不可言。 　　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的李继权和苏坡两人叹为观止，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甚至卡片中的黑猫也不知何时跑了出来，端坐在桌上，露出了惊叹之色。 　　顾怀谣却是丝毫没有惊讶，以封修的功底，就算是更简陋的道具，画出来的符咒效果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于是，顾怀谣将画好的转运符放到了一边，又很自然地把其余七张裁剪好的白纸推到了封修面前：“再来几张。” 　　“……这样会不会消耗太大了？其实有一张转运符应急用就足够了，剩下的可以等找到合适的纸笔之后再继续。”李继权道。 　　封修摇了摇头：“无妨。” 　　说罢，再度凝神，落笔将灵气绘于纸上。 　　“那边是在做什么？画符吗？”刚走进来的客人惊讶道。 　　“确实很有仙风道骨的感觉哎，不过白纸和签字笔有点出戏了哈哈哈。”同行的人哭笑不得道。 　　“他是把签字笔当毛笔用了吧，你看那握笔的姿势。不过就算笔触有差异，从画出来的纹路上来看，还是很像那么回事！” 　　“如果换上毛笔的话……”另外一人想象了片刻，感慨道，“肯定更帅！” 　　“……？” 　　我让你看笔触和纹路，你在看人？ 　　七张转运符一气呵成，连同最开始的一张一起收好后，顾怀谣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吧。” 　　“去哪？”李继权一愣，随后，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对面，是刚才过来见过一面的女人。 　　沈临嫣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淡淡的哭腔：“吊灯……吊灯真的掉下来了！” 　　“什么吊灯？你现在怎么样？没出事吧？”李继权目光一凝，问道。 　　“我、我没事，最后还是没敢站在吊灯正下方，躲开了。”沈临嫣勉强镇定道。 　　她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流出汩汩鲜血。吊灯忽然坠落的碎片还在舞台上没有清理。 　　沈临嫣忍不住一阵后怕。 　　如果她刚刚没有鬼使神差地再次想起那句话…… 　　如果她坚持不理会，走到了吊灯正下方的站位上…… 　　那么现在，她会变成什么样？ 　　“大师救我！”想到自己是如何从鬼门关躲过一劫，沈临嫣终于忍不住泣道。 第62章 　　◎白纸画符，神技！[/膜拜]◎ 　　闻讯赶来的警方很快就将吊灯坠落的舞台围了起来。 　　沈临嫣坐在一旁, 几位工作人员都在劝她先去医院处理伤口。 　　沈临嫣一向最注重时刻保持精致无瑕，然而此时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却只是简单地止血处理了一下, 怎么也不肯轻易挪动。 　　“沈老师您放心, 这么大的事肯定严肃处理, 您还是先去医院把伤口仔细处理一下吧, 不然万一留了疤痕……” 　　沈临嫣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怕路上再有变故，就在这里等人，你们忙去吧。” 　　没多久, 段铭成也收到消息从隔壁片场赶了过来，余光瞥了一眼舞台上碎片满地的惨烈情形, 眼角狠狠地一跳。 　　“没事吧？刚刚什么情况？”段铭成走到近前，目光落在沈临嫣手臂的纱布上。 　　“上场的时候，吊灯忽然砸下来了, ”沈临嫣朝舞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想到了来之前听到的那句话, 犹豫了一下, 没走到预定的位置, 躲开了一点。” 　　“来之前听到的话？”段铭成也顺着想起了离开咖啡厅时, 顾怀谣悠悠飘来的那句“别站在吊灯下”。 　　段铭成不由地皱了皱眉。 　　对于圈子里那些“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事，他原本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 然而，明晃晃的“意外”再次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信与不信。 　　“我已经打电话给他们了，他们很快就到。”沈临嫣目光沉静。 　　顾怀谣几人乘车到达的时候, 正好看见的便是沈临嫣翘首以盼的一幕。 　　见到顾怀谣, 沈临嫣紧绷的神经明显放松了一些, 连忙起身相迎：“你们可算来了，那个吊灯……” 　　“吊灯的事情，真的不是意外？”段铭成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目光落向几人，将信将疑道。 　　“那就要看你怎么判定‘意外’了。”顾怀谣浅浅一笑。 　　段铭成沉思了片刻：“玄学的事情，还是很难让人相信。” 　　顾怀谣回以一笑：“没错，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可信的。” 　　段铭成：“……？” 　　下一步不应该是想办法说服我、让我相信吗？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 　　另一边，现场调查的警方接到了通知，将现场情况记录下来之后撤离，另一波人赶来，疏散人群之后，在现场又是一番探测。 　　“是C市分局的，应该也是监测到了异常能量，”李继权道，“我和他们联络过了，后续会由我们接手。” 　　说话间，对方的领队走上了前来：“N市来的？出差这么远，辛苦啊。” 　　“毕竟是连环事件，后续可能还要你们帮忙。”李继权客气道。 　　“没事没事，”对方摆了摆手，“我们带了仪器过来，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苏坡闻言开口：“现场附近，有没有纸灰一样的东西？” 　　“纸灰？”对方一愣。 　　“可能藏在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算是制造事件的手段。”苏坡解释道。 　　对方闻言点了点头：“我让他们留意一下。” 　　“那我也一起去。”苏坡说着，跟了上去。 　　等人走远之后，沈临嫣垂眸喃喃：“纸灰……真的是有人用玄学害我吗？” 　　“现在可以跟我们说一说详细情况了吗？”李继权正色问道。 　　沈临嫣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是从落地窗事件开始的。” 　　“就和帖子里描述得差不多，22层，落地窗外，没有任何高空设备，也没有任何人察觉。” 　　“从那之后，我就经常遇到点‘意外的小事故’。” 　　“像是在路上刹车失灵。或者被追尾时，对方坚称面前明明没有车，是灵异事件。” 　　“还有在片场的时候，站在搭好的台子上，忽然感觉背后被推了一把，调了监控又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 　　“甚至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感觉脚下的地面忽然变了，站不稳差点倒下。” 　　“还有最重要的，吊灯，”沈临嫣话音顿了顿，看向顾怀谣，“走进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吊灯。我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吊灯是前几天才装上的，台本和站位也是刚刚改动的。” 　　“短期内这么多事件结合在一起，我实在没有办法把这一切当作是单纯的巧合。” 　　沈临嫣说着，眼角泛起了泪花：“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破解这个诅咒？大师救救我！” 　　“你放心，既然是有人在背后动手害人，那我们肯定会尽力保障你的安全。”李继权见状安抚道。 　　然而，顾怀谣却平静地看着她，忽然开口问道：“之前你是怎么做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顾怀谣。 　　沈临嫣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隐瞒：“之前通过帖子联系上了一个大师，大师寄给我一张符，让我感觉不对的时候握在手里。” 　　“就是这个。”沈临嫣松开了手，掌心攥着一张黄色的纸符，然而，一松开手，纸符瞬间化成了灰，一吹就散。 　　沈临嫣大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张符上的灵气已经耗尽了。”封修淡淡瞥了一眼道。 　　“那、那该怎么办？那位大师最近已经联系不上了，说是他所能做到的就这么多，如果握住纸符还会发生‘意外’，那他也无能为力。”沈临嫣慌乱起来。 　　“大、大师！您有符吗？多少钱我都买！救救我！”沈临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看向顾怀谣的眼里满是希冀。 　　顾怀谣闻言看向封修：“你画的，你定价？或者，你不了解物价的话，想要什么物品也行。” 　　封修：“……” 　　沈临嫣像是看见了希望，连忙开口：“您尽管提，我一定想办法弄到。” 　　对于一个隐居深山的剑修而言，最大的开销就是养剑。 　　然而封修早已度过了贫穷养剑的阶段，一时间还真想不到有什么想要的。 　　不过，免费的总会让人心有不安，如果什么都不要，对方反而会疑心这符到底有没有效果，更不用说那符外表如此“简陋”。 　　沉思片刻，封修开口：“笔。” 　　“什么？笔？”沈临嫣茫然。 　　“毛笔。”封修补充道。 　　万一以后顾怀谣再找他画转运符，就不至于这般粗陋了。 　　“……” 　　沈临嫣不禁开始思考，去哪里搞这个能配得上救命价钱的名贵毛笔。 　　不过，当她看到顾怀谣拿出来的“符”的时候，沈临嫣陷入了另一层沉默。 　　白纸侧边还残留着裁剪的痕迹，纸上的笔触很新，黑金色，质感分明。 　　“这个……”沈临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没找到黄纸，凑合凑合吧。”顾怀谣道。 　　“……” 　　听起来也太不靠谱了吧？ 　　沈临嫣恍恍惚惚地收下了“转运符”，段铭成见状，心里的“不相信”又占据了上风。 　　“如果照你们所说，世上真的存在‘转运符’的话，你给自己画上一张，岂不是高枕无忧了？”段铭成凉凉道。 　　“运势类的符咒，对自己是没有效果的。”封修垂眸。 　　不然，以顾怀谣的实力，也不会找他要转运符。 　　段铭成一噎，而后哼了一声：“你们总有办法自圆其说。” 　　“你少说两句，别捣乱。”沈临嫣瞪了他一眼。 　　说话间，去现场探查的苏坡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那只黑猫。 　　“纸灰找到了，在舞台下面的隔间里。”苏坡拎了拎手中的证物袋，里面满满一大团灰烬，不知道是烧了几张符。 　　“除此之外，我还在这里闻到了小鬼的气息。” 　　“小鬼的气息？”段铭成闻言皱眉，随后一愣，“等等，刚刚是什么东西在说话？” 　　“是我。”黑猫白了他一眼。 　　“……” 　　猫、猫会说人话了？！段铭成大惊失色。 　　“这、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和玄学？”段铭成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 　　“不然呢？不然你以为刚刚都在说些什么？”黑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那、那这个符……”段铭成看向沈临嫣手中握着的白纸。 　　提起那种匪夷所思的画符方法，黑猫敬畏地看了封修一眼：“是我从未见过的高明。” 　　段铭成：“大师，符还有卖吗？” 　　“我忽然想到，我也是在那间屋子里住的，落地窗上的符，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到吧？”段铭成叹了口气，“难怪最近总觉得不顺。” 　　顾怀谣闻言一笑：“求符嘛，心诚则灵。” 　　段铭成：“……” 　　错亿。 　　—— 　　当天晚上，热搜上就暴出了今天录制现场发生的事。 　　“吊灯二连击”，一时间众说纷纭。 　　[又是吊灯？这……] 　　[不过这次好像有惊无险，没被完全砸中，只擦伤了。] 　　[据说受伤的是某沈姓小花，守在现场坚持这是灵异事件，连医院都不肯去。] 　　[虽然的确挺微妙的，但灵异事件还是有点夸张了吧。] 　　[+1。可能是安装上面的疏忽吧？] 　　[在现场，看到沈姓小花向大师求符了。] 　　[……看了下行程，说的应该是沈临嫣？] 　　[以为是个新时代奋斗上进女，结果封建迷信？] 　　[脱粉了。] 　　[脱粉+1。] 　　沈临嫣的经纪人很快就意识到了网络上的风向不对，像是有人在故意引导，连忙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你真的求符了？”经纪人直击重点。 　　“是，但是吧……”沈临嫣欲言又止。 　　要是真的坚持有灵异事件，经纪人会觉得自己疯了吧？而且，他们最后也提了对外保密的要求。 　　“你怎么想的？”经纪人立刻就怒了，“你就算真求符，也得避人耳目吧？在现场直接求？你是生怕别人找不到机会踩你吗？” 　　“啊？”重点是不是不太对？ 　　“算了算了，骂你也没用，想想怎么解决。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况？”经纪人的怒火来得快，去得更快。 　　“你、你就不在意玄学的那一段？”沈临嫣试探道。 　　“玄学？娱乐圈的玄学还少吗？养小鬼的我就知道好几个。”经纪人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模样。 　　沈临嫣：“……” 　　“所以赶紧的，到底什么情况？”经纪人催促道。 　　“其实，公关方向的话，可以从符本身下手。”沈临嫣忽然灵机一动。 　　半小时后，又一道热搜冲上了首页。 　　热搜一出现，评论区就嘲了起来—— 　　[怎么？开始洗了？] 　　[坐等洗地。] 　　[辩无可辩了好吧，求符的图片都暴出来了。[图片][图片]] 　　几分钟后，画风一变—— 　　[我去？这是什么操作？有点好笑？] 　　[沈临嫣把求的“符”打码拍出来了，是白纸上用签字笔画的“符”，甚至白纸裁剪的毛边还在。[/笑哭]] 　　[这是什么意思？开始走沙雕路线了？] 　　[说是朋友开玩笑给的，笑死我了，这什么朋友？] 　　“……” 　　看到这些的苏坡忍不住给顾怀谣发了条消息。 　　苏坡：白纸画符，神技！[/膜拜] 　　顾怀谣：“……” 第63章 　　◎“看来，你是不打算听书上的‘忠告’了。”◎ 　　夜晚, 封修站在酒店顶层的观景台上，远眺整座城市。 　　顾怀谣捧着一杯香草味的冰淇淋，坐在一旁的圆桌边, 浏览着C市旅游推荐。 　　“你确定今晚对方会有行动？”李继权坐在对面, 略有些心神不宁。 　　“不确定, 只是有很大的可能性。”顾怀谣随手给一家餐厅点了个收藏, 又继续往下划，眼都没抬。 　　李继权：“……” 　　说实话，这么久了, 他还是没法适应顾怀谣这种波澜不惊的心态。 　　“有什么好担心的？”黑猫趴在桌上，懒懒地瞥了李继权一眼, 从面前的盘子里捞起一根香酥脆的炸小鱼干，往嘴里一丢，“不是有转运符吗？” 　　“但那不是有一整本书吗？万一对方看运势符不管用, 换招了怎么办？”李继权纠结道。 　　顾怀谣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 　　神思不属、焦虑不安、眉宇间沾染上了些许肉眼看不见的怨气。 　　是刚刚在片场被小鬼的气息缠上了吗？ 　　顾怀谣伸手, 在他面前一挥。 　　李继权只觉得忽然之间一阵神清气爽, 焦躁难言的心情也缓缓平复了下来。 　　他不明所以, 奇怪地看向顾怀谣：“你这是在做什么？” 　　“有猫毛在飘。”顾怀谣随意地收回手, 轻轻一吹，掌中的怨气消散。 　　黑猫被炸鱼干的香气蒙蔽了嗅觉, 对刚刚的怨气毫无所觉，闻言一哼：“我不掉毛的！” 　　“是吗？”顾怀谣不置可否地收回视线，继续划动手机。 　　座钟上的时针悄然走到了十点，封修望着五光十色的夜景, 目光忽然一顿。 　　“转运符被触发了。”封修回头, 目光淡淡。 　　—— 　　沈临嫣处理完热搜的事, 见风向可控，终于松了口气。 　　她放下手机躺在沙发上，手中的“转运符”在灯光下泛出淡金色的光。 　　好像还真有点“玄学”的感觉。沈临嫣不由感慨。 　　手机的待机屏幕上，时间跳转至“22:00”，随后熄灭。 　　与此同时，22层的落地窗上，忽然印出了一道细细长长的手印。 　　沈临嫣只觉得手中的转运符忽然隐隐发烫，余光一瞥，吓得惊叫起来，差点把茶几撞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房间里的段铭成听到动静，连忙跑了出来。 　　见沈临嫣手忙脚乱地绕开沙发和茶几，神色惊恐，不住地往远离窗户的方向躲，段铭成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落地窗。 　　落地窗上，细细长长的黑手印不止一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摸索。 　　忽然，“咚”地一声，从落地窗外传来。 　　“这、这是什么声音？”段铭成往门口的方向躲了躲。 　　“好像是……在敲窗户？”沈临嫣不确定道。 　　她紧紧地攥住“转运符”，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咚——”又一道敲击声传来，落地窗上浮现出了一道血红的手印。 　　段铭成再也忍不住，转身朝大门的方向冲去。 　　然而，手握住大门把手的时候，一阵灼烫感传来，段铭成本能地松了手。 　　段铭成一愣，鬼使神差的，一个念头忽然闪现在了脑海中。 　　这回，他没有去碰大门把手，而是从猫眼处往外看了看。 　　这么一看，差点直接把他送走——门外，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勉强成人形的东西守在那里，正咧嘴笑着。 　　如果他刚刚打开了门…… 　　段铭成不由地一阵后怕，想起了方才一瞬间的灼烫感。 　　是“转运符”的作用？ 　　段铭成下意识看向沈临嫣手中的转运符。然而此刻，白纸已经不再是那副简陋的模样，黑金色的纹路下，仿佛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在涌动着，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在那片光芒下，段铭成忽然冷静了下来，目光环视了一圈，发现除了落地窗外的手印，屋里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它们进不来。”段铭成安抚性地揽住了沈临嫣的肩。 　　镇静的话语让沈临嫣微微一愣，目光恢复清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手脚发凉，心脏怦怦直跳，差点被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感染到失去理智。 　　“它只是想吓唬我们往门外跑。”沈临嫣目光沉凝下来，看向手中的散发着浅浅金光的符咒。 　　知道外面的东西进不来，又有了符咒作为底气，惊惶与恐惧渐渐褪去，沈临嫣深吸了一口气，镇静地朝落地窗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就顺畅了许多。 　　沈临嫣攥紧手中的符咒，试探着往落地窗的手印上靠近。 　　“小心点。”段铭成说着，目光落在沈临嫣纤细却临危不乱的身影上，稍稍怔愣。 　　果不其然，落地窗的手印被符咒上的金光一照，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忙不迭地逃离，没多久，落地窗外的玻璃上又恢复了原本的洁净，看不见一点残留的印记。 　　沈临嫣回眸，与段铭成相视一眼，不用多言，两人默契地望向了大门口。 　　“叮铃——”门铃正好被按响，两人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大门前。 　　沈临嫣攥着符咒，段铭成握住了门把手。 　　又是一个不必多言的对视，段铭成转动了门把手，猛地将门往里一拉。 　　门打开的瞬间，沈临嫣毫不犹豫地出手，将符咒按在了门外的人脸上。 　　天衣无缝的配合，仿佛最开始合作的剧中那般契合、那边耀眼。 　　然而，怦然的心跳在看清门外的人后，骤然停止。 　　伸手按门铃，却猝不及防地被按了张符咒在脸上的李继权：“……” 　　沈临嫣：“……” 　　段铭成：“……” 　　——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以为是刚刚那些怪物。”进了客厅后，沈临嫣还是忍不住连连道歉。 　　“没事没事，有警惕心是对的。”李继权顶着被一掌拍出红印的额头，心情复杂地摆了摆手。 　　他们老远地就看见了漫天的阴气，怕两人应对不了，发生意外，连忙赶了上楼。 　　上了22层，封修出手，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门外的鬼怪，李继权松了口气上前按门铃，却没想到，见面便是毫不留情地一掌。 　　被拍了一掌倒也没什么，只是…… 　　果然，静默了几秒之后，黑猫再也憋不住，夸张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符拍在了额头上！像僵尸一样！哈哈哈哈！” 　　李继权：“……” 　　这猫好烦。 　　在李继权怒气值叠满之前，苏坡伸手把黑猫拽了回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别笑了，去看看落地窗上的情况。” 　　黑猫白了他一眼，而后纵身一跃，优雅地落在了窗前。 　　黑猫仔细嗅了嗅：“是有纸灰的气息，但是已经被盖过去了。” 　　封修也缓步走到落地窗前，伸手轻轻触碰。 　　除了厄运符，还有一种更为强烈的气息。 　　封修目光微凉，直接沿着那抹气息追溯而上。 　　与此同时，顾怀谣浅浅一笑，飞机上缴获的符纸小人还静静地躺在她口袋里，顾怀谣指尖轻轻一划，一抹暗红色的光没入符纸。 　　—— 　　不远处的豪宅里，男人身形忽然一僵，像是被什么强大而凛冽的力量锁定，那一瞬间，连动都不敢一动。 　　“又失败了……怎么会……”男人不相信地看向摊开的古书，那一页上用朱笔标注了“禁术”，是极为强大的恶鬼操控之术。 　　男人也不是没在网上看到那张玩笑似的“转运符”，就凭那样简陋的东西，也能轻而易举地破解他按照古书上的方法，精心绘制的符？ 　　男人不敢置信地冲到了桌前，桌上整整齐齐地按照方位，摆好了画符所需的纸、笔、水、墨，更是有专门焚香祝祷的器具。 　　等不及做那些繁琐的准备步骤，男人抓起笔就要再画。 　　“咚——”玻璃窗被重重地敲击，发出了直击灵魂的闷响。 　　男人手一抖，笔尖的墨在符纸上晕开了一片浓稠的痕迹。 　　惊恐地抬起头，玻璃窗外不知何时，印上了一个血色的手印。 　　男人忽然想起在机场时接连的“倒霉”遭遇，瞬间瞪大了眼睛：“难道是……” 　　下一刻，门口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不！我不想死！”男人慌乱之中撞在了桌子上，纸墨乱成一团。 　　随手摊开摆在一旁的古书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男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扑上前去，颤抖而急切地翻开古书。 　　他记得，这道“禁术”的最后，有写着破解之法，只要按照书上的方法做，一定、一定不会有事！ 　　男人循着记忆翻到了禁术的后一页，果然，书页上出现了一行小字。 　　男人眼睛骤然亮起，然而，在看清小字之后，眼里的光又黯然熄灭。 　　那行小字写着——恶鬼禁术一旦落笔，没有反悔之路。如若被反噬，则对方实力远胜于尔，束手就擒，来世再见。 　　“咔哒”一声，大门被从外面打开，几人走进屋内，顾怀谣目光落在摊开的古书上。 　　“‘束手就擒，来世再见’，还真是她写得出来的语句。”顾怀谣无奈又好笑道。 　　男人猛然抬头，见到最后的沈临嫣和段铭成时，眼里流露出强烈的不甘。 　　他一把握住了桌上的笔，强大的执念下，竟然落笔成符，一道阴气从符纸中飞出，迅猛地朝两人冲去。 　　男人面色狰狞，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阴气，然而，顾怀谣轻飘飘地伸手一捏，阴气刚飞出不到半米，便偃旗息鼓，在她指尖化为齑粉。 　　“看来，你是不打算听书上的‘忠告’了。”顾怀谣眸中笑意极浅，不及眼底。 第64章 　　◎“大师！收我们为徒吧！”◎ 　　顾怀谣的站位恰好挡住了身后的视线。 　　符咒中蹿出的阴气被她轻易碾碎, 顾怀谣笑意凉凉地看着面前黔驴技穷的男人。 　　男人瞳孔骤缩，忽然，似有所感之间, 古书上那行“束手就擒”的小字再度浮现在眼前。 　　男人目光一颤, 连忙举起手来求饶：“等等！我投降！别、别杀我！” 　　“啧。”顾怀谣似有遗憾地收回了手, 眼底依旧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坡走上前来, 一道异象局特制的“枷锁”抛出，在男人的手腕上显出两道暗色的光环。 　　这特制的“手铐”可以禁锢异常能量，算是抓捕时的必备道具。 　　男人看上去毫无反抗之意, 低着头，放下手, 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以他害死一人、挑衅官方系统、又差点酿成空难、还试图使用禁术继续杀害沈临嫣和段铭成两人的事迹，等待他的恐怕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不过，按照流程, 那些都是审判之后的事——当然，只在后续一切正常的情况下。 　　见男人失魂落魄, 没有了威胁性, 苏坡和黑猫开始在屋里搜寻其余的可疑物品, 李继权则是和沈临嫣两人沟通, 询问他们和这个男人是否有过恩怨。 　　顾怀谣的目光落在那本古书上。书页很薄，材质特别, 入手温凉。 　　顾怀谣略过一切，直接将书翻到了最后一页，果然，右下角有一个熟悉的印章落款——郁泱。 　　而封面的书名也是简洁得一目了然, “符咒入门”四个字力透纸背、大气磅礴。 　　“是她的书？”封修不知何时走上了前来。 　　“没错, ”顾怀谣点了点头, 将书收了起来，“等她发现书弄丢了，恐怕掘地三尺也会找过来。” 　　一旁的李继权敏锐地听到了“过来”这个关键词，也没心情去管什么恩怨和动机了，连忙凑了过来：“什么什么？你们修仙界又要掉人过来了？” 　　“应该，用不了多久吧。”顾怀谣估摸道。 　　“……” 　　李继权的神情开始抽搐、扭曲，最终定格在了安详上：“那这次这个，正常吗？” 　　封修闻言，目光短暂地微妙了一瞬，而顾怀谣则是真诚地点头：“正常，很正常，就是有个比较痴迷的兴趣爱好。” 　　李继权：“什么兴趣爱好？”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一切好说。 　　“写书。”顾怀谣道。 　　“除了这本《符咒入门》，还有《阵法入门》、《炼丹入门》，”顾怀谣回忆道，“当然，有‘入门’版的，自然也有‘进阶’版的，至于最后的‘精通’版，我回来的时候她好像还在写。” 　　“……” 　　李继权绷不住了：“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只是入门版的？” 　　“还有，入门版里面为什么会混进去了‘禁术’？” 　　顾怀谣：“可能在她眼里，这些都是最最基础的吧。” 　　—— 　　“书柜里发现了好多练笔的符，”黑猫隔着玻璃嗅了嗅，“没有灵气和阴气的味道，应该是失效的。” 　　“这一叠叠的，得有几百张吧？”苏坡不由地感慨道，“有这毅力，做什么不好，偏要害人？” 　　瘫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不言不语，像是没有听见。 　　“先别动，万一有漏网之鱼，生效了就麻烦了，”李继权肃然道，“我已经联系C市分局的人了，他们很快就派人过来。” 　　“对了，你们刚刚说，不认识这个男人？”李继权看向沈临嫣。 　　此番事件中，沈临嫣才是最开始和最主要的攻击对象，段铭成和发帖人都算是被牵连进来的。 　　然而，身为目标受害者的沈临嫣，竟然不认识这个男人？ 　　沈临嫣闻言，又凝眉深思了片刻，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我印象中，没有见过他。” 　　她话音笃定，再加上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男人生平的所有经历都会被官方调档细查，“隐瞒”毫无必要、也毫无意义。 　　然而，座椅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听见了这话，却是猛然抬起了头。 　　“你说，你没有见过我？”男人短时间内画了太多的符，刚刚又“潜能爆发”落笔成符了一下，此刻面无血色，像是被透支过度，惨白得吓人。 　　沈临嫣见状皱了皱眉，却没有被吓得后退，而是目光坚定：“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怨憎，但无论如何，纵邪术害人，就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她身姿本就高挑，又演惯了各种强势艳丽的美人，此刻说起话来，气势凛然。 　　段铭成不由地朝她的侧影多看了两眼。 　　然而，男人此刻的重点却只停留在了“没见过”三个字上。 　　“我为你花了那么多的钱财和精力，费尽心力替你阻拦了那么多暗地里的小鬼，你竟然连一点印象都没留下？” 　　“前年的首映礼，我还送给了你一个护身符！你全忘了？”男人厉声质问道。 　　“前年……首映礼？”沈临嫣微微一愣，“当时冲到前面被保安拦住了的，是你？” 　　“那道护身符用了我毕生所学！我那么‘爱’你！不惜冲破保安的阻拦也要见你！你却转眼就和那个男人结了婚！你辜负了我，你们都得死！”男人面容疯癫地吼了起来。 　　“……” 　　屋里忽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怎么？怎么都不说话了？”男人还在嚷嚷。 　　顾怀谣叹道：“实在是，荒谬到无可救药了。” 　　“槽多无口。”黑猫认真地来回打量了男人几眼，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两脚兽真的是“人”。 　　苏坡也点了点头：“我一直以为，这种大离谱事件，只会在影视剧和网络上见到。” 　　段铭成玩笑着附和道：“都怪现代社会发展太好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存活得下来。” 　　沈临嫣没忍住笑出了声。 　　男人：“……”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脸上露出扭曲的狰狞之色，藏在身后被光环禁锢的双手抓破了皮肤，鲜血流淌下来。 　　鲜血落在地毯上，沿着暗纹缓缓流动，勾勒出了一道繁复的纹路。 　　下一刻，四面八方都传来了耀眼的红光，地面开始颤动，窗帘无风自动。 　　书柜的玻璃门在无人靠近的情况下自动开启，里面满满一叠的“废弃符咒”四散飞出。 　　“废弃符咒”上画着奇诡的符文，在空中簌簌作响。 　　顾怀谣目光微动，并无多少意外之色。 　　鲜血落在地毯上的那一刻起，男人就已经被“恶念”彻底侵蚀操控。 　　眼见以退为进的“计谋”得逞，男人不由地大笑起来：“都得死！禁术之下，都得死！” 　　黑猫浑身的毛发都炸起，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怒声，弓着身子蓄势待发。 　　苏坡见状，银灰色的卡片从袖间滑出，被精准地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随着男人目光的移动，漫天的纸符仿佛寻到了目标，越过近处的一众人等，径直朝沈临嫣的方向而去。 　　段铭成下意识伸手将沈临嫣挡住了身后，沈临嫣微微一愣。 　　纸符近在咫尺，恶意蔓延，顷刻间便足以取人性命。 　　然而，就在纸符触碰到段铭成的前一刻，一道剑光忽地闪过，霜寒之气四溢，藏在屋内所有角落里的纸符都凝滞在了原地，结上了一层薄霜。 　　随后，薄霜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纸符失去力量，四分五裂地散落了一地。 　　“你……”男人怔愣地看向收剑的封修。 　　封修目光淡淡，长身玉立，稀疏的月光下透过窗户，洒在他肩上，莫名给人一种缥缈之感。 　　不等男人再有动作，顾怀谣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眼熟的符咒小人，不紧不慢地放在了桌上。 　　符咒小人早已失去了灵气，软趴趴的黄纸无力地瘫软在桌面上，很快被翻倒的墨汁浸染，盖过了纸上浅浅的一道印痕。 　　“这、这是……”男人瞪大了眼。 　　是他在飞机上放出的、一直没有回来的那个纸人，而纸人身上的那道印痕…… 　　难怪自己两次被相同的咒术反噬，又这么快被发现了藏身之所。 　　原来竟是她…… 　　男人忽然卸了力气，目光呆滞地瘫倒在地。 　　手上的鲜血还没完全凝固，依旧缓缓地流淌到地毯上，却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 　　古书上的小字似乎还在眼前跳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门口，C市分局的同事终于赶到。 　　见状，用特制的锁链将男人彻底控制，一丝动弹的空间都没有留下。 　　男人被带走之后，一片狼藉的屋子也被暂且封锁，等待之后的排查。 　　几人漫步着朝外走去，沈临嫣和段铭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新的热情和方向。 　　沈临嫣率先行动，小跑两步来到顾怀谣和封修面前，真诚道：“大师！收我们为徒吧！” 　　顾怀谣：“……” 　　封修：“……” 　　“虽然我们以前没有正面接触过玄学，但是，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沈临嫣目光灼灼。 　　段铭成也心潮澎湃道：“这些年，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都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茫然不知自己所追求的是什么。经此一遭，我们终于找到了新的方向！” 　　顾怀谣：“……” 　　都二三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中二少年一样啊？ 　　李继权终于忍不住插嘴：“玄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入门的。” 　　“但现在灵气复苏，就算是普通人，认真学一学，简单点的还是可以做到吧？”黑猫忽然凑热闹道。 　　“……” 　　李继权忽然很想揍猫。 　　苏坡上前一步，把捣乱的黑猫拎了起来，强行塞回了卡片。 　　然而，为时已晚，沈临嫣满眼希冀：“其实，圈子里一直有很多玄学相关的传闻，某种程度上也乱象频生，如果能学会一点……” 　　段铭成也道：“我从前都不信，以为只是无聊的精神寄托，现在却明白了自己的浅薄与专横。” 　　而且，他们也在这次的事件中明悟了一点，他们都是不甘平淡的人，只有在追寻一个目标的时候，才能迸发出对彼此致命的吸引力。 　　无论是爱情还是事业，都在指引着他们朝这个方向走去。 　　“……” 　　顾怀谣看向了李继权，用目光询问。 　　“……” 　　李继权白了苏坡手中的卡片一眼，不置一词。 　　“其实，这也算是一个预演吧？”苏坡笑道。 　　李继权：“什么预演？” 　　“灵气复苏已成定局，还有各种异世的大能意外降临，”苏坡淡然一笑，“且不提已经有微弱异能觉醒的事例出现，走上玄学的道路也是未来很可能会进展的一个方向。” 　　李继权目光沉了沉：“你的意思是说……” 　　“作为特例，试一试。”苏坡正色道。 　　李继权：“那肯定需要向上反应，不可能由我来做主。” 　　“也不用先那么正式，”苏坡笑了笑道，“不是说娱乐圈也有玄学事件，乱象频生吗？就先让他们作为知情人，参与事件好了。” 　　顾怀谣：“出差时间又延长了？” 　　“……” 　　严肃的气氛忽然被扰乱，李继权忍了又忍：“会给你补休的！” 　　顾怀谣闻言，满意地退回了一边，开始摸鱼。 第65章 　　◎阴气？制冷器。◎ 　　几人就近回到了22楼的高层住宅里。 　　屋里和离开时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只有茶几歪了一个角度，是沈临嫣一开始不小心碰到的。 　　明明是夏天，温度显示却定格在了22℃。 　　沈临嫣从外面乍然走进来, 不由打了个寒战, 倒了几杯茶, 升腾的热气似有若无地驱散了一点屋里阴冷的寒意。 　　“你刚刚说, 圈子里的玄学传闻和乱象频生，指的都是什么？”李继权客气地双手接过茶杯，问道。 　　沈临嫣神色微妙了一瞬, 还是如实道来：“是有关养小鬼的传闻。” 　　“前段时间，一个不温不火的歌手在家里割腕。” 　　“然而知情人对外传, 那人手腕上的伤口像是用细小尖锐的牙齿撕咬出来一样，而且手臂上也有指甲划破的痕迹。” 　　沈临嫣话音微微一顿：“所以，传闻就逐渐变成, 养小鬼被反噬。” 　　段铭成也补充道：“还有之前网上暴出来的一段视频，里面的男演员形状疯癫, 神情恍惚、胡言乱语, 一开始也被说是小鬼附身报复, 后来则是被解释为了毒品作用。” 　　“而封杀之后没多久, 那人不知怎么地把自己反锁在了一个杂物间里，又从两米高的通风口钻出来, 结果不小心坠落，摔断了脖子，当场死亡。” 　　“传闻听起来都半真半假的，有人相信, 但更多的还是觉得耸人听闻, 编造新闻博眼球。”段铭成道。 　　李继权点了点头：“我会联系C市分局的人查一查。不过, 过去的事情，就算查到，也很难再往深处追溯了。” 　　“如果是近期情况的话，可能有人会比我们更清楚。”沈临嫣忽然想到了什么。 　　几分钟后，经纪人接通了电话：“喂？大晚上的，什么事？我看热搜上也没再关注你的那什么符了啊。” 　　沈临嫣点开了免提：“哦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一些专业人士，想询问你一下关于之前说的灵异事件。” 　　“……” 　　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经纪人警惕道：“你不会遇上什么玄学骗子了吧？” 　　沈临嫣：“……” 　　“不是不是，人家是正规的专业人士！来调查处理灵异事件的。”沈临嫣哭笑不得。 　　经纪人闻言却是更不信了：“‘正规的’？谁认定的？这还能有专业证书不成吗？” 　　“我跟你讲啊，做人还是要走正道，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邪路，世上没有捷径的，要么是骗术，要么就是要付出代价的。”经纪人语重心长道。 　　“……” 　　沈临嫣无奈，怕大师们听了不高兴，还想说些什么，李继权毫不在意地却伸手拦住了她：“这样，约个时间当面说吧。” 　　经纪人耳朵灵，听到了动静，皱眉疑惑道：“什么人的声音？男的？大晚上的，你旁边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我警告你啊，封建迷信的危机勉强被化解了，你可别整出点什么花边新闻！不然不管是真是假，脏水都洗不掉了！”经纪人严肃道。 　　沈临嫣敷衍了两句，约起了见面的时间。 　　经纪人虽然对“封建迷信”有所抗拒，但出于对自家艺人的关心，还是没有拒绝，抱着一副“把你拉回正轨”的态度，敲定了第二天的下午。 　　挂断电话，世界安静了下来。 　　没有了经纪人喋喋不休的叮嘱，沈临嫣松了口气，随后看向了异象局的几位。 　　“被这样怀疑，你们不生气吗？”见几人面色如常，沈临嫣稍有疑惑道。 　　“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这种事情，十有八/九都是骗局，警惕一点是好事。”李继权不在意道。 　　“这样啊。”沈临嫣笑了笑。 　　室内的温度依旧定格在22℃，对于夏天而言，算是个偏凉爽的温度。 　　然而，沈临嫣穿着短袖的上衣，身上却不由地有些发冷。 　　她伸手捧起茶杯，杯壁暖暖的，指尖的冰冷稍稍缓和了些许。 　　是空调温度打太低了？ 　　沈临嫣不由地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屋里的空调根本就没开。 　　“大、大师……”沈临嫣心头一紧，打着寒战开口，“这屋里，是不是不太对劲？” 　　“是有些，”顾怀谣点了点头，“还挺凉快的，比空调效果好。” 　　沈临嫣：“……”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你觉得冷？”顾怀谣抬眸看向她。 　　“是、是有点冷。”沈临嫣点了点头。 　　顾怀谣翻开了那本古书。 　　入门这一册是郁泱在一百多年前就写出来的，不过内容直指本源，经历了修仙界这么多年的发展也一点都不滞后。 　　而符咒入门的第一页，便是“静心”——摒弃外界气息的干扰，回归本心。 　　顾怀谣顺势将书推到了沈临嫣面前：“试试？” 　　如果连静心都无法做到的话，恐怕也不适合入这一门。 　　李继权没有阻拦，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夜的事件是针对沈临嫣而来的，自然也是她受到的影响最深。 　　屋里所残留的阴气其实很淡，只有心神未定的人才会觉得寒气刺骨，始终难以回暖。 　　沈临嫣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境后再次睁开眼，目光落在眼前的书页上。 　　书上的内容言简意赅，几乎没有什么过多的说明。 　　或许是觉得这一点太过基础，没什么可说的，又或者是写书的人将这一点作为了入门的门槛。 　　屋内一片静默，顾怀谣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凡人”，缓缓朝着一条自己从未领略过的道路迈出第一步。 　　沈临嫣数着自己呼吸，放空思绪。冰凉的指尖逐渐回暖，空气中还残留着阴凉的气息，却已经不再那般寒冷。 　　片刻之后，沈临嫣抬眸，眼里半是惊喜，半是犹疑：“我好像，不那么冷了？” 　　封修点头：“萦绕在周身的阴气散去了。” 　　“那、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是有点天赋的？”沈临嫣期待而又忐忑地问道。 　　“唔。”顾怀谣将书翻到了下一页。 　　书页上，是一行“疑惑”的字：世上不会真的有人连这都做不到吧？ 　　沈临嫣：“……” 　　怎么这书还带人身攻击的呢？ 　　—— 　　“天色不早，我们先回去了，明天下午见。”稍坐了片刻之后，李继权起身道。 　　两位屋主人起身相送，在将几人送至门口后，段铭成忍不住问道：“屋里残余的阴气，真的不用处理吗？” 　　“按理来说，是要善后的，不过就算不处理也没什么危害。”顾怀谣道。 　　“……” 　　段铭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怀谣了然：“心理层面上接受不了？” 　　段铭成连连点头。 　　“好吧，那我们带走。”顾怀谣话音刚落，身侧的封修便一抬手，将屋里的阴气一扯而出，握在了掌心。 　　掌心上，是一团半透明状的雾气，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无害的凉气，顾怀谣若有所思：“可以固定在遮阳伞底下。” 　　这样夏天走在路上，就像是随身携带了一个制冷器。 　　如果再批量制作的话……顾怀谣不禁开始发散思维。 　　封修：“……” 　　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每次一见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等乘车回到酒店的时候，顾怀谣的思维已经发散出了一整个“灵气革命”。 　　然而，这些“异常”的能量虽然好用，但伴生的风险也大，难以掌控不说，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更容易造成大规模的恶性/事件。 　　顾怀谣漠然收回了思绪。 　　回到房间之后，手机“叮”地一声响，顾怀谣打开一看，是李继权发来的消息。 　　有话刚刚不说，特意发消息？ 　　李继权：我一直有点疑问。 　　顾怀谣懒懒敲字：什么？ 　　李继权：能和修仙界各个领域的大能相熟，真的会平平无奇吗？ 　　顾怀谣顿了顿，心无波澜：不仅和修仙界各个领域的大能相熟，和你也挺熟的喔。 　　李继权：“……” 　　总觉得是个歪理，但又无从反驳。 　　然而，那一句之后，顾怀谣又没有再做任何解释，仿佛一点都不在意。 　　李继权陷入了沉默。 　　顾怀谣退出聊天框，随手点开了异象APP。 　　定位自动切换到了C市，首页上推送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B级异常事件。 　　一片和谐，甚至连A级的事件都不怎么常见，和N市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太过干净，反而有种不自然的感觉。顾怀谣若有所思。 　　—— 　　第二天下午，约好的私人咖啡厅里，经纪人审视般地扶了扶眼镜，看向几人。 　　“两位，考不考虑来娱乐圈发展？”片刻之后，经纪人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顾怀谣和封修。 　　“……” 　　一片沉默。 　　“咳咳，”李继权清了清嗓子，“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哦，正事啊，”经纪人目光还停留在顾怀谣身上，心不在焉地应道，“正事是什么来着？” 　　李继权：“……” 　　“圈子里的灵异事件。”沈临嫣小声提醒道。 　　“那些啊，都是子虚乌有的传闻，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灵异事件呢？”经纪人一本正经地坐直，神情严肃，就差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写在脸上了。 　　李继权懒得再费心解释什么了，直接看向了封修。 　　封修会意，伸手在桌沿轻敲了两下，桌上摆设的大红色纸花忽然无风自动，而后腾地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他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在光影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经纪人呆滞了：“这花真长。” 　　封修：“？” 　　“啊不对，我是想说……你真的不考虑进入娱乐圈？这相貌，这气质，不火天理难容。”经纪人真诚道。 　　封修：“……谢谢，不考虑。” 　　经纪人闻言，一副遗憾的神情，随后才终于想起了正事，后知后觉地目瞪口呆：“等等，你刚刚那是怎么做到的？魔术？！” 　　“是术法。”封修淡然道。 　　“术法……”经纪人喃喃地看向那片燃烧过后的灰烬，神情变幻不定，从“竟然真的不是骗子？”，定格到了情绪复杂的“这次好像有戏”上。 　　经纪人的目光在封修身上久久停留，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褪去玩笑的意思，正经下来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说，只是不想牵扯进不相干的人。” 　　“之前，也有在玄学上小有所成的大师看出了这些乱象。但最后，不仅没法解决问题，甚至被那些人盯上后自身难保。”经纪人叹道。 　　“他们背后的水很深，我只知道最浅、最表面的一部分，可以给你们提供信息。” 　　“但是，”经纪人正色道，“我还是想要提醒几位，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还是不要来蹚这片浑水比较好。” 　　顾怀谣闻言笑了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实力了。” 第66章 　　◎设一个诱饵给他们。◎ 　　“远的先不说, 最近就有一件我偶然了解到的，称得上‘异常’的事件。”经纪人抿了一口咖啡，开始整理思绪。 　　“是朋友带的一位歌手, 赵方易。为人随和, 有点才华但时运不济, 一直不温不火。” 　　“不过前段时间, 他忽然有首几年前创作的老歌，莫名其妙被带火了。于是趁势发了新歌，反响还不错, 被邀请了参加一个庆典晚会。” 　　经纪人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庆典晚会的日程安排是在下周，是一个视频平台主办的, 算是一个不错的资源。” 　　“然而，就在接到邀请的第二天，他突然失声了。” 　　“失声？”顾怀谣抬眸。 　　“没错, 发不出任何声音。别说唱歌了，连日常说话, 甚至哭啊笑的, 都出不了一点声。”经纪人神色凝重。 　　“也去了医院检查, 结果没有任何外伤, 一切正常。最后医生也没法下定论，只说可能是大脑神经方面受到了刺激, 建议再观察观察。” 　　“那，庆典晚会是去不了了？”沈临嫣问。 　　经纪人点了点头，叹息道：“是啊，一开始还对外瞒着的, 去医院也是私下里偷偷摸摸。毕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没人会想放弃, 尤其是在尝过这么多年无人问津的滋味之后。” 　　“但都半个月了还没有任何好转，也查不出原因。眼看庆典就在下周，已经拖到不能再拖了，只能向庆典方坦白，搞不好还会算违约。” 　　“失声……听上去是有人不想让他参加这次庆典，”苏坡目光沉了沉，“如果他去不了，会是谁顶上？” 　　经纪人古怪地笑了一下，调出一张照片：“大概率是这个人，李濯然。” 　　照片上的男人侧对着镜头，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目光清澈，完全想象不出会和“邪术”扯上任何关系。 　　“从动机上来看，最有可能的就是李濯然，但是，连失声的缘由都搞不清楚，更别说找证据了。”经纪人无奈道。 　　“那我们就先去见一见那位赵方易吧，要麻烦你们约一下时间了。”李继权道。 　　约时间的过程出乎意料得顺利，对方一听说这里有“玄学大师”，忙不迭地推开了所有的安排。 　　“那就在公司见面？”经纪人征询的目光看向几人，“我开了商务车来，十分钟的路程，可以吗？” 　　“当然。”李继权客气地回应。 　　—— 　　公司的设计很是气派，经纪人开来的车在门禁系统里录入过，到了之后直接放行。 　　大楼内部的构造复杂，电梯楼层也是刷了卡才能进。 　　几人跟着经纪人走向了办公区，走廊间路过的人都惊奇地看向这边，尤其是看向气质明显与众不同的封修。 　　封修目不斜视，无意识间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锋利。 　　“穆姐这是找到新人了？这气质好特别，像是从世外雪山上走出来的剑修。”一个看上去关系相熟的女生眼睛发亮地感慨道。 　　“……” 　　猜得真准，世外、雪山、剑修，三个关键词全中。 　　经纪人闻言摆了摆手：“请来的客人，忙着呢，别闹。” 　　“这样啊，”女生似乎有些遗憾，“太可惜了，我都想好到手之后的路线规划了呢。” 　　封修：“……” 　　这个世界的人实在是“热情”到不自然。 　　走进一处单独的会客室，经纪人穆禾给几人倒上了茶水，没等两分钟，会客室的门被敲响。 　　赵方易和经纪人风风火火地赶来，见到沈临嫣和段铭成时稍稍一愣，友好地点了个头打招呼，而后目光落向坐在沙发上的另外几人。 　　顾怀谣正在异象APP里随便翻看着些什么，一团半透明的雾气被她把玩在手中，散发着清凉的气息。 　　封修正襟危坐，长筒状的黑色密封背包被他横放在了腿上，让人不由地多看两眼，猜测里面装了什么。 　　苏坡则是在整理自己的那堆卡片，然而，那堆卡片时不时蹦跶两下、扭动两下，苏坡一个个镇压，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赵方易：“……” 　　不用多说，就外表上来看，已经足够相信他们是“玄学大师”了。 　　经纪人穆禾：“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之前说的，赵方易。” 　　赵方易微微鞠了一躬，用手指了指喉咙，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来。 　　赵方易的经纪人解释道：“是月初的时候出现问题的，到今天一共有14天了，还是查不出原因，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我们本来今天已经要去给庆典主办方赔罪解释了，结果忽然接到了这边的电话……”经纪人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原本也是不相信什么灵异事件的，然而遇上了这种事，逐渐也就胡思乱想起来，竟也阴差阳错地了解到了不少圈子里的“可疑”事件。 　　一想到自家艺人可能是被人用这种手段坑了，并且即将因此失去一个极为宝贵的机会，甚至连谴责对方都做不到，经纪人就气得咬牙切齿。 　　顾怀谣闻言，将手中阴凉的雾气放回了密封袋里，抬眸看向赵方易。 　　青年大约三十出头，相貌气质都是偏温和的那一款，说不上惊艳，但看久了也有几分返璞归真的魅力。 　　就连“失声”，也没有让他变得有多焦躁，精神上虽然难免有些波澜，总体却维持在了一个平稳的范畴里。 　　黑猫强行从卡片里钻了出来，蹿至赵方易面前，在青年惊愕的目光下，仔细地嗅了嗅。 　　“有奇怪的气息，但是从外表上又看不出来异常。”黑猫眯了眯眼道。 　　“那、那这该怎么办才好？能恢复吗？”经纪人急切道。 　　“唔。”黑猫开始思索。 　　顾怀谣收回目光，懒懒地翻开那本古书，与此同时，封修开口道：“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书页停在了“解咒”的专栏。 　　书上的文字依旧充满了攻击性，无差别嘲讽道：“解咒”，一切异常状态都可解，解不了那一定是画符人太弱。 　　顾怀谣看向了沈临嫣：“你不是要学吗？试试？” 　　沈临嫣：“……” 　　有书上这行字在前，并不是很想自取其辱。 　　“这里，好像没有画符的工具。”赵方易的经纪人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 　　而且，从来没听说过沈临嫣懂玄学，经纪人一时还有点不放心，万一哪一笔画岔了，或者没画到位…… 　　顾怀谣像是看出了她隐隐的顾虑：“没事，就算有工具，初学者也画不出效果的。” 　　“行了，别开玩笑吓唬她们了。”李继权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顾怀谣，随后，目光看向一旁的封修。 　　封修淡淡抬眸：“解咒不难。不过，恶咒一解，对方便会知晓，恐怕会有后续动作。” 　　然而，对方何时会有动作难以预料，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 　　“那、那该怎么办？”经纪人一听，不由地再次慌了神。 　　这回是“失声”，如果他们知道有人帮忙解了，事情败露，下次会是什么？怕不是直接要取他性命。 　　“直接从源头下手？”李继权不确定道。 　　“还没有证据证明源头在哪呢，”苏坡摇了摇头，“而且，这里面大概率存在委托关系，施咒者大概率隐在幕后，不好找的。” 　　气氛沉了沉，李继权不由地看向了顾怀谣：“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顾怀谣懒懒回视：“为什么问我？” 　　李继权想了想：“因为习惯了？好像每次事件陷入僵局的时候，都是你另辟蹊径……” 　　顾怀谣：“……” 　　“好吧，想法的话，确实有一点。”顾怀谣笑了笑，眼里露出了一点兴味的目光。 　　封修动作一顿，以他的经验，每次顾怀谣露出这样的神色，都会有“一言难尽”的事情发生。 　　果然，下一刻，顾怀谣提议道：“设一个诱饵给他们。” 　　“诱饵？怎么设？”李继权皱眉。 　　“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庆典的位置，无论是谁，只要挡在路上，都会被视为障碍。”顾怀谣笑了笑道。 　　“所以，给他们一个假消息。让他们以为，他们处心积虑用‘失声’逼退了对手，然而，这个位置却被另一个人捷足先登。” 　　“认定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在眼前被夺走，激怒之下，他们会怎么做呢？” 　　经纪人：“所以，这个诱饵的角色……”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封修身上。 　　封修：“……” 　　就知道会有“一言难尽”的事情发生。 　　经纪人穆禾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法的可能性，然而点了点头道：“很合适，刚刚小梦第一眼见到这位帅哥，也以为是我找来的新人。” 　　“最主要的是这气质，站在哪里都会是目光的焦点。”赵方易的经纪人也赞同道。 　　“但是，一个生面孔，怎么让他们相信这是抢下了位置的人？”李继权问道。 　　顾怀谣不以为意：“这个简单，用资本来包装一下就好了。” 　　“背景神秘，又不知底细，还不够他们忌惮吗？” 　　当然，顾怀谣也没忘了征求封修本人的同意，目光真诚地问道：“可以吗？” 　　“……” 　　封修木然点头。 　　—— 　　穆禾人脉广，办事效率也极高，当晚，就通过几个看似跟这件事毫不相干的人，将消息精准地传到了李濯然耳中。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只要赵方易上不了台，这个位置就会轮到我吗？怎么现在又突然来了个空降？”李濯然在电话里跟经纪人质问道。 　　他语气很不客气，带着怒火，经纪人不想触霉头，打了个哈哈道：“空降？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什么人能空降到庆典晚会上去？是不是传播消息的人故意气你的？你先别急，我给你确认一下去。” 　　“故意气我？人家跟我无冤无仇，气我有什么好处？再说了，这个消息也不是人家刻意跟我说的，是我自己偶然听来的，不会有假。” 　　李濯然冷笑：“呵，一个新人，不知道靠上了哪棵大树，竟然抢位置抢到了我头上。” 　　经纪人还在电话对面劝他先冷静，等他再联络联络，李濯然耐心告罄，直接挂断了电话。 　　眼里闪过了一抹寒意，李濯然拨通了另一个联系方式：“是我，又有一个委托，加急。” 　　“什么委托？”电话对面的声音经过了处理，模糊而又粗粝。 　　“照片和信息我发你，最好死得难看一点，钱不是问题。”李濯然冷冷道。 　　对面沉默了一瞬：“‘死’吗？十倍价钱。” 　　李濯然闻言，肉痛了一瞬，然而最终还是“被资本碾压”的盛怒占据了上风，狠了狠心道：“成交！” 第67章 　　◎不自量力地招惹了一个剑修？◎ 　　下午的时候, 为了消息的真实感，以及最重要的，方便对方认准“诱饵”, 经纪人穆禾还特意给封修拍了几张照片。 　　正好是在公司, 上楼就有各种专业的设备。 　　“化妆师和摄影师都在。”穆禾打了个电话, 征询地看向几人。 　　顾怀谣：“化妆就不必了。” 　　大师兄肯定接受不了别人拿着东西在脸上摆弄。 　　穆禾闻言又看了封修两眼, 点了点头：“也行，已经很完美了。” 　　拍摄时，隔着老远, 都能感受到封修身上的寒意，连未出鞘的剑都无声地散发着不可亲近的锋利感。 　　摄影师只觉得像是站在冰天雪地里, 冻得瑟瑟发抖，不得不套上了秋装的外套。 　　“一定要带着这个长筒包拍摄吗？”摄影师战战兢兢道。 　　封修没有回答，只淡淡地一瞥, 摄影师立刻噤若寒蝉。 　　“其实，按照异象局的规定, 就算到了不得不设置诱饵的地步, 也必须要有三位队长级别以上的人护航, 方案才可以申请通过。”李继权站在不远处, 忽然道。 　　苏坡闻言，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目光沉了沉：“没错，因为以前有过‘意外’发生，后来为了防止滥用权力，对诱饵方案做了严格的限制。” 　　“似乎就是在C市发生的？”李继权不太确定道, “当时整个小队全军覆没, 在异象局轰动了一时。” 　　“主要负责人直接免职, 总局派了一个小队来平息的事件。”苏坡说道。 　　“没听说过，是在我回来之前发生的？”顾怀谣回忆了一下，毫无印象。 　　“嗯，后来这件事就不许再提了，我也是刚刚忽然想到的，”李继权点头，眉头微微皱起，“所以我们这个计划……” 　　顾怀谣却是不在意地笑了起来：“不可以设诱饵的规定应该只是针对内部成员吧？” 　　“不过，等猎物上钩之后，倒是可以把设诱饵的消息悄悄透露给C市分局的人，”顾怀谣似笑非笑道，“恐怕会有意外收获。” 　　—— 　　月黑风高，封修盘腿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长剑横放在膝盖上，目光沉静。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李继权和苏坡都没有露面，只有黑猫远远地趴在角落里。 　　太安静了，真的会发生什么吗？黑猫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然而，下一刻，封修倏然睁开了眼，透过落地窗上的倒影，看向大门口。 　　浓厚的血腥气顺着门的缝隙传进来，黑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警觉地面向大门，一副随时预备进攻的姿态。 　　门外的东西似乎察觉到了屋内的情况，发出一声诡异的冷笑。 　　而后，一道锐利的风刃将大门的防盗链条齐齐断开，紧接着，“嘭”地一声，大门猛然撞在了墙上。 　　黑猫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灵活地一跃而起，伸爪就要攻击，却在半空看见了对方的模样——那是一个飞在半空中的、躯体透明、可以看得见内脏的“婴孩”。 　　小鬼全身泛着血色，满是邪气，模样诡异。 　　“……” 　　黑猫动作一僵，在心里比划了半天，总觉得无处下爪，于是果断在墙上借力退开，躲到了封修后面。 　　“是南洋那边的鬼降。”黑猫一点都没有“临阵脱逃”的负疚感，端坐在背对着大门的封修面前，舔了舔爪子，解说道。 　　虽然它是“以防万一”派来接应的，但既然是接应，不加入正面战场也是很正常的吧？黑猫心态坦然。 　　而且，自己又不是被“吓跑”的，只是觉得一爪子下去血呼啦差的，不太和谐。黑猫如是想。 　　“咯咯咯……”小鬼见自己吓退了黑猫，咯咯地笑了起来，周身的血色更浓，缓缓逼近落地窗边的封修。 　　封修终于起身，目光平静地转身看向悬停在半空中的小鬼。 　　他在修仙界见过诸多种类的鬼怪。 　　不过，就算是再不注重外表的鬼怪，也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与眼前连内脏都裸/露在外的小鬼相比，“衣不蔽体”都算是很有礼貌了。 　　“南洋那边，也太粗蛮了。”封修忽然道。 　　正要凑近了吓唬他的小鬼：“……” 　　正常人看见它都不会是这个反应吧？ 　　它上次出来的时候，那些人都被吓得四肢并用，满地打滚，就算胆子大一点的，也是惊叫着夺门而出，哪有反过来“鬼身攻击”它的？ 　　躲在他身后的黑猫闻言也不由地感慨道：“说真的，我很欣赏你们这种无视气氛的吐槽精神。” 　　“‘吐槽’是什么意思？”封修垂眸看向黑猫，认真地问道。 　　黑猫：“……” 　　小鬼：“……” 　　继“鬼身攻击”后，又惨遭无视，小鬼出离地愤怒了。 　　它张口发出嘶哑的吼声，朝封修的方向扑去，尖锐的牙齿上反射出血色的光。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封修微微皱眉。 　　“用剑刺它的心口！”黑猫坐地指挥。 　　封修置若罔闻，握着剑的右手动都没动，只缓缓抬起左手，在空中虚划了一道。 　　冰冷彻骨的寒气驱散了空气中的血腥气，也将小鬼嘶哑难听的声音一并冻住。 　　小鬼身形僵住，无形的压力兜头而下，本能地意识到不对，强烈的危机感让它瞪大了眼睛。 　　远在他处的降头师一惊，顾不上什么委托，连忙呼唤小鬼撤离。 　　这是他为了这次委托特意祭出的最强鬼降，让被拐骗的女子强行怀孕，又在胎儿成形之后，连着母体一并虐杀，这样，母体和死胎怨气冲天，是最好的材料。 　　他千里迢迢把这个信心满满的成果带到了华国，无往不利，连华国一些所谓的玄学大师都不是它的对手，而今天…… 　　降头师惊愕的目光再次落向了委托人发来的那张照片上。 　　照片中的男人身形颀长，面容冷峻，持着一把未出鞘的古剑。本该是凛然不可亲近的孤傲，却不知看见什么，眉眼间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摄影师技术娴熟，稳稳地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一幕，让照片中的男人看上去有了点烟火气，不再是那般可望而不可及。 　　降头师神色恍惚了一瞬，血鬼降的性命与降头师相连，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处传来的彻骨寒意，以及濒临死亡的绝望感。 　　生命的最后，透过小鬼的眼睛，他看见了封修淡漠的目光，以及右手上握着的剑。 　　剑未出鞘，却散发着无形的剑意，分毫不差地刺穿了小鬼的心脏。 　　原来那竟然不是道具剑……自己这是，不自量力地招惹上了一个剑修？ 　　而对方，甚至连剑都没出，只手就让它连逃都逃不掉。降头师呕出大口的鲜血，死不瞑目。 　　小鬼被刺穿了心脏，失去悬停在半空的力量，坠落在地面上。 　　浑身的血气都被寒冰冻住，脱离了降头师的操控，小鬼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蜷缩成干枯瘦小的一团。 　　“此等邪术，只是死也太便宜他了。”顾怀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声音淡漠。 　　下一刻，她眼中闪过一抹淡金色的光，无形的金线出现在眼前。 　　黑猫明明什么也没看见，却无端地感受到了一抹更为沉凝的力量，仿佛有什么不可窥探的东西，出现在了这片时空中，让它一阵战栗。 　　随后，顾怀谣不由分说地伸手，虚握住了那条金色的“因果线”。 　　微弱到几不可闻的断裂声像是一滴水坠落在了平静的深潭中，在虚空中漾起一片涟漪。 　　属于降头师的那抹因果线黯然失色，化为齑粉。 　　将从过去到未来的一切碾成碎末，比起魂飞魄散也不遑多让。 　　再度“死去”的小鬼像是被什么吸引，茫然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碎尘缓缓飘落。 　　而后，无喜无悲地收回目光，合眼离去。 　　—— 　　第二天一大早，李濯然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就看到了经纪人发来的语音消息。 　　他皱了皱眉，凑到耳边点开，经纪人焦急的声音传来：“赵方易发问候视频了。我看他嗓子没问题了？怎么回事？” 　　李濯然心头一惊，立刻登上软件，一下子就刷到了赵方易新发出来的问候视频。 　　视频里，赵方易面带微笑，声音温和，三言两语将自己“消失”了半个月解释为闭关创作，而后话题顺理成章地一转，转到了新歌的宣传上。 　　[新歌？期待期待！会是古风的吗？好久没有听你创作古风歌了！] 　　[是啊是啊，五年老粉表示真的超级爱你的古风歌！] 　　[刚稍微火起来一点就玩消失，之前说好的直播也鸽了，emmmmm] 　　[新的一条说了，直播会在明晚补上。] 　　[而且也不算玩消失吧？鸽之前有说嗓子不舒服，不想污染大家的耳朵（这话说得也太实诚了吧hhhh）] 　　[……] 　　[呜呜呜，担心死了，听到有人传你失声了，这谣造得实在也太恶毒了吧。] 　　[woc？楼上哪里听到的传闻？半个月没上网错过了什么？] 　　[好像是某李姓歌手那边工作室里传出来的，一副庆典晚会的位置到手的了感觉。] 　　[？？？] 　　李濯然气得手上力道没收住，手机一下子滑落，砸在了脸上。 　　爆了句粗口，李濯然坐起身来，不信邪地又点开了视频，听到那丝毫没受影响的声线，气得咬牙。 　　他立刻点开了通话记录，朝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打了过去。 　　“嘟——嘟——”无人接听。 　　重复了三次，始终无人接听，李濯然气得把手机砸到了枕头上。 　　想了想，还是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李濯然又捡起了手机，打开了一个较为私密的论坛。 　　点开论坛管理员的私信框，李濯然平静了一下心情，而后敲字：你好，之前的委托似乎出了点状况，大师今天也忽然失联了，可以帮忙核实联络一下吗？ 　　几秒之后，论坛管理员不冷不淡地回复：委托编号。 　　什么态度？花了那么多钱，出状况就算了，售后还这么拽？李濯然在心里骂道，然而，发完编号之后，还是客客气气地补了一句：麻烦您了。 　　然而，论坛管理员连个多长时间给回复的回应都没有，直接把人晾在了这里。 　　一开始被人介绍到这个私密论坛的时候也是这样，管理层整个爱搭不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李濯然甚至都要怀疑对面是不是机器人自动回复。 　　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退出了论坛，再去自己打探消息。 　　大师那边还是没有回应，而他除了一串转播匿名的电话号码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联系方式。 　　李濯然想了想，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不等他先开口，经纪人滔滔不绝：“喂？你弄清楚了没？赵方易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百分百保证他上不了台的吗？现在这个情况怎么搞？” 　　李濯然心里骂了一声，没理他的问题，直接道：“帮我查一下，盛世娱乐有没有签新人歌手。” 　　“啊？什么玩意？我们不是在说赵方易的事吗？”经纪人懵了一下。 　　“问那么多干嘛？”李濯然虽然不耐烦，但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昨天传的要空降的那个人，消息就是从盛世娱乐那边传来的。” 　　“你怀疑是在故意传假消息给你下套？你昨天做了什么？”经纪人终于反应过来了一点。 　　“探一探他的底细而已，没做什么，总之你先去查一查。”李濯然避重就轻道。 　　挂断电话之后，李濯然重新躺倒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一夜之间，计划变得天翻地覆，而说起变化的源头，就是他让大师对那个传闻中的空降下杀手。 　　难道是昨晚的行动出了什么问题？但那个大师可是论坛里名气最大的，他也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拿到了委托的名额，对付赵方易的时候也顺利得不得了…… 　　李濯然左思右想，翻来覆去，还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正想去冲把澡冷静冷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 　　酒店门铃响起的时候，顾怀谣正坐在落地窗边的小沙发上，在异象APP的私人委托版块闲逛。 　　直到门铃响起了第三声，她才懒懒地起身，开了门。 　　“照你所说的，把消息透露给C市分局了，真的会有所谓的‘意外收获’？”李继权站在门外，开门见山道。 　　“‘意外收获’可能需要有点耐心，不过，意料之中的收获应该会来得很快。”顾怀谣道。 　　李继权叹了口气，沉默一瞬后，转移了话题：“昨天晚上，进展得顺利吗？” 　　“你让我们别出面，权当不知道，”李继权欲言又止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但是……” 　　李继权认真道：“总之，你自己也小心一点，尽量不要落单。” 　　顾怀谣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 　　当天下午，李继权就收到了C市分局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热情地说，他们根据通话记录，找到了背后指使的人，已经带回分局，对方也承认了所作所为。 　　“辛苦辛苦！这主要还是你们的功劳啊！”电话对面客套地笑道。 　　距离他透露消息才半天，不仅定位到了指使者，上门抓到了人，甚至还完成了审问，这效率……深知异象局行动流程的李继权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然而，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亲切地与对方来回客套了半天。 　　如顾怀谣所言，“意料之中的收获”来得很快，连一点琐碎的干扰都没有，事件仿佛就此解决，皆大欢喜。 　　不过，在最后通话结束之前，对方终于“无意间”提及了最关心的问题：“听说N市最近还挺忙的，连总局都派了人前去支援……” 　　“这个说到底是我们辖区内发生的事件，最后却麻烦到你们千里迢迢来帮忙，实在是过意不去啊。”对方笑道。 　　在职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李继权自然明白对方这是在暗示他们伸手太远了。 　　然而，他只当没听懂，完全没有顺着台阶而下说什么已经准备返程了，反而提起娱乐圈里其他的可疑事件。 　　“嚯，有这种事吗？我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你放心，我们一定彻查！”结束通话时，对方笑意明显淡了几分。 　　“怎么样？”C市分局里，坐在阴影处的男人抬头问道。 　　“不接茬，摆明了要多管闲事，我怀疑他们猜到了点什么。”刚结束通话的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 　　“急什么？既然如此，让他们重演多年前的那件事就是了。”阴影处的男人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但是……那是N市来的人，手上有总局的协调文件，更别说队伍还有个总局大神。”接电话的中年男人犹豫道。 　　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中年男人眼里流露出了一点难以置信：“而且，昨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连血鬼降都被反杀了。” 　　“那个小明星都交代了，和通话记录也对得上。他被假消息误导，以为人家要空降抢位置，下委托让杀那个叫封什么的。”阴影处的男人闻言淡淡道。 　　“这明摆了是人家故意下的套，目的就是诱他沉不住气动手，好一网打尽。” 　　“他们违规使用‘诱饵’？”中年男人目光一凛，“就不怕追责吗？” 　　“所以啊，就算真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责任也落不到我们头上来。”阴影处的男人笑了起来。 　　“那，你确定咱们手上的这些人，能斗得过他们几个？尤其是总局的那位……”中年男人还有些忌惮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 　　男人闻言，眼中笑意更深：“又不用正面对决，他们破绽太明显了。” 　　说着，男人从工作系统中调出了人员信息。隔着辖区，信息有限，但“综合管理部”几个字还是清清楚楚地标明在了上面。 　　“那种部门是干什么的，你还不清楚吗？平时连凑数都显得碍手碍脚，”男人轻蔑道，“略施小计把其他人调开，等出了事，他们自顾不暇，没工夫来管咱们的。” 　　—— 　　隔天晚上，李继权收到了穆禾发来的突发“灵异事件”求助短信。 　　与此同时，分局则是打来电话说，对上次事件审问出了新的细节问题，需要请他们过去核实一下。 　　在李继权提出改时间的时候，对方又很是客气地表示，是事关下一步进展的重要细节，他们如果实在有事要忙，可以随便留一个人在酒店里，他们上门核实就行，并好意地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从正常的角度来看，就算觉得C市分局可能不怀好意，也不会认为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 　　“真的不需要我们做什么？”李继权最后确认地看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笑意盈盈：“C市真的是很有趣的城市呢。” 　　李继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神色很是愉悦。 第68章 　　◎“比总局的那几个Bking还要炫酷。”黑猫感慨道。◎ 　　城市被夜色笼罩。 　　中年男人坐在公务车里, 看着手机上刚收到的回复，露出了笑意。 　　“他们真的把综合管理部的那个留在酒店了，”中年男人笑容满面地回头, 看向后座上的男人, “您是怎么猜到留下的不会是带队的男人？” 　　后座上的男人嗤笑了一声：“留哪个都一样, 只要总局的那位不在, 其他还不是任人宰割？” 　　“您说得对，我都让论坛那边准备好了，等他们出发以后, 就直接动手。”中年男人谄笑道。 　　“然后呢，等我们到了酒店, 就会正好看到房间里的惨状。” 　　“这时候，您再出手‘解决’那些小鬼，分局立于不败之地, 一切大功告成。” 　　中年男人仿佛都想象得出，事发之后那些人难看的脸色和数不清的指责。 　　“只是可惜, 为了做戏, 得浪费好几个小鬼。”后座上的男人声音淡淡。 　　中年男人闻言笑道：“您放心, 有分局在上面挡住视线, 养小鬼还不容易？他们这些年从各个渠道搞来了不少好东西，都堆满了好几个仓库了。” 　　“唔。”男人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开始闭目养神。 　　车窗外璀璨的灯光照在男人的侧脸上，轮廓分明。 　　然而，男人眉宇间萦绕的怨气却经久不散，平白添了几分阴沉之感。 　　C市分局这几年来一直掌控在他手上, 连带着整片不可说的黑暗都唯他是从, 甚至已经让他近乎忘记被忤逆的感觉了。 　　N市……呵, 即便是大都市又如何？敢随意插手涉足，就要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 　　—— 　　顾怀谣孤身一人，坐在落地窗边的小沙发上。 　　小巧精致的圆桌上摆了一瓶色泽鲜艳的纸花，喷了香水，竟有几分似假还真。 　　顾怀谣漫不经心地伸手，将殷红的纸玫瑰拿在手上，指尖轻轻旋转。 　　屋里没有开灯，黑猫几乎和阴影融为了一体：“你明知道他们会把你当做目标，还孤身一人坐在这里，不怕吗？” 　　“因为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顾怀谣话音淡淡，眸光里流转着浅浅的笑意。 　　她回眸望向黑猫，随意地朝它伸出了手，示意它上前来。 　　黑猫下意识地遵从，走近之后，顾怀谣揉了揉它的脑袋。 　　手感还不错，毛茸茸的，尤其是耳后那片的绒毛，软软的。 　　“唔。”黑猫别扭地移开视线，圆脑袋拱开了她的手。 　　窗外的月光忽然偏转了一个角度，黑猫神色一凛，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来了。”黑猫跃至桌面，目光锐利，盯向门口。 　　顾怀谣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手搭在一边，轻轻敲着，唇边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下一刻，“哗啦”一声巨响，偌大的落地窗在眼前碎裂，无数的玻璃碎片散落，朝顾怀谣的方向袭去。 　　顾怀谣甚至没有起身，随手将鲜艳的纸玫瑰放回了花瓶里，一片“花瓣”松动，飘落下来，与此同时，所有玻璃碎片都停滞在了空中。 　　紧随其后的小鬼们齐齐愣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而刚转过身来的黑猫也目光惊愕，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虽然在顾怀谣毫不掩饰地支走封修的时候，黑猫就猜到她不像表面上那般无害。 　　然而，当一切真真发生的时候，黑猫还是不由地呆滞在了原地。 　　其实，动静再大，也不过是玻璃碎片而已，算不上什么。对于拥有异能的人，躲开或是挡住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然而，她偏偏选择了最具有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在“花瓣”落地的一瞬，将所有的碎片都凝滞在了半空。 　　半空中，玻璃碎片从不同的角度，折射出绚丽的光，与鲜艳的纸花一起，构建出了一幕华丽而又震撼的视觉场面。 　　随后，顾怀谣倚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朝小鬼们的方向一瞥。 　　“比总局的那几个Bking还要炫酷。”黑猫不由地感慨道。 　　说罢，黑猫顺着顾怀谣的目光看向那些小鬼，疑惑道：“诶？今天的小鬼怎么比昨天的看上去和谐一点？” 　　眼前的小鬼单从外表上来看，和平常的孩童并无差别。 　　只是，当小鬼们睁开眼朝一个方向看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它们眼神空洞洞的，像是吞噬了光线，毫无正常该有的光彩。 　　“可能是觉得，对付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而已，用不到什么大场面。”顾怀谣淡淡道。 　　“……” 　　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黑猫默然。 　　茫然的小鬼们静默了片刻，还是无法反抗地依照最初下达的、“破坏和杀戮”的指令，一齐朝屋里涌了进来。 　　然而，由于见识到了刚刚的那一幕，没有一个小鬼敢往顾怀谣的身边靠近。 　　于是，小鬼们相视一眼，果断地扑向了黑猫——反正指令只说了无差别破坏和杀戮，先把目标定在屋里的另一个活物身上也是没问题的，对吧？ 　　“……？” 　　黑猫猝不及防地躲开了第一个小鬼，第二个小鬼却紧随其后，险些抓住了黑猫的尾巴。 　　“我招谁惹谁了？它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黑猫一边到处躲闪，一边急道。 　　顾怀谣见状，眉梢微微一动，淡淡开口：“别撞翻了东西。” 　　小鬼们闻言，动作不约而同地收敛了一点，却依旧目标明确。 　　几分钟后，被追急了的黑猫终于忍无可忍，开始了反击。 　　黑猫出手极快，小鬼们身上很快就多了几道抓痕，然而，它们像是感知不到痛觉，行动丝毫没有受到阻碍。 　　判断失误的黑猫一愣，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小鬼伸来的手，脑门上却是被薅秃了一片。 　　顾怀谣轻叹一声，伸手拎住了黑猫的后颈：“怎么连小鬼都打不过？” 　　“……” 　　黑猫不服：“我是感知型的！又不是战斗型的！” 　　“感知型的？那你刚刚怎么一直盯着门口？都没感知到它们是从落地窗的方向来的吗？”顾怀谣故作疑惑道。 　　“……” 　　黑猫哑口无言，陷入沉默。 　　顾怀谣低头看向手中被拎住了命运的后颈，四肢软软地垂下，毫无反抗之意的黑猫，以及黑猫头顶新鲜出炉的一小片“秃顶”，不由地笑了起来。 　　而后，在黑猫炸毛之前，顾怀谣抬眸看向了对面的小鬼们。 　　小鬼手中还攥着一小把猫毛，忌惮而又焦躁。 　　它们受人控制，无法违抗指令，但又本能地畏惧着眼前之人。 　　“你们想要自由吗？”顾怀谣语气平淡，毫无波澜。 　　小鬼们闻言，空洞的眼神中仿佛露出了点异样的光彩，从半空中落地，仰头看向顾怀谣。 　　顾怀谣见状笑了笑：“那就给你们一个复仇的机会。” 　　说罢，顾怀谣抬手，小圆桌上的纸花倏然散落，血色的花瓣触碰在小鬼们身上无形的束缚上，几乎是瞬间就被浸染成了漆黑色泽。 　　小鬼们身形一颤，空洞的眼神缓缓恢复了光彩。 　　而顾怀谣随手一握，漆黑的“花瓣”尽数回到了她掌心之中。 　　月光下，被邪气染成黑色的花瓣与她白皙的掌心对比分明。 　　小鬼们见状，急切地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呜咽声。 　　“一点邪气而已。”顾怀谣不在意地将花瓣碾碎。 　　小鬼们怔怔地望着被碾成碎末的邪气，难以相信那禁锢了它们自由，让它们丝毫反抗不得的庞大力量，在顾怀谣眼里，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点邪气而已”。 　　走廊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 　　“来得真快。”顾怀谣笑道。 　　“啧，这几乎都要膨胀面前的自信，”黑猫嫌弃地看向门口，“是觉得我们不堪一击，一下子就会被小鬼们解决吗？” 　　小鬼闻言瞥了眼黑猫，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猫毛。 　　虽然说不出话，但还是顺利地用眼神表达出了意思——你也的确挺不堪一击的。 　　黑猫终于炸毛了，扑向小鬼就要再打一架决个胜负，然而，刚跃出去小半米，就被顾怀谣拎住后颈，丢回了桌上。 　　随后，顾怀谣淡淡一瞥，黑猫浑身战栗，不敢造次。 　　“嘀”地一声，门禁刷开，大门被缓缓推开。 　　小鬼们的眼中，怨恨和愤怒几乎都要溢出，在门刚刚打开的一瞬间，便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什么东西？”开门的中年男人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一大片黑暗，惊叫着往后躲。 　　他身后的男人眉头一皱，似乎也对眼前的情况很是不理解，但面对来势汹汹的小鬼们，还是不由分说地抬起了手。 　　一道邪气从男人手中涌出，将所有小鬼都逼退了数米远。 　　男人目光阴沉地看清了屋内的情景，忽然冷笑了起来：“看来是早有应对？” 　　“倒是没想到你们会无视了那边的求救。” 　　“不过，这样一来，”男人嘲讽地笑道，“那边死伤无数，又都是有点名气的小明星，问责下来，你们担得起吗？” 　　说罢，男人根本没去看坐在小沙发上的顾怀谣，目光在房间里扫荡起来：“怎么还不露面？” 　　“总局富有盛名、积分榜上位居前列的苏坡大神，可以解释一下，为何要指使这些小鬼，攻击我们这些分局赶来的联络人呢？”男人不怀好意地“质问”。 　　顾怀谣不紧不慢地回道：“他不在噢。” 　　男人皱了皱眉头，终于循声把目光落在了顾怀谣身上，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他不在？” 　　黑猫白了他一眼：“显而易见。” 　　顾怀谣坐在精致的小沙发上，身后的落地窗碎裂，晚风阵阵。 　　她微微抬头，在城市的夜色下，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想要指使它们杀我的，就是你了吧。” 第69章 　　◎“我不喜欢与人争辩是非。”“所以，一般都直接动手。”◎ 　　眼前的场景和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在男人的预想中, 他们收到了紧急的求救信息，肯定忙不迭地要赶过去。 　　哪怕收到了C市分局上门询问细节的消息，也只会留下一个可有可无的后勤人员, 在酒店里等待联络。 　　而这个被留下的人, 就会成为今夜的献祭品, 被闯入的小鬼们无情撕碎。 　　等他们“姗姗来迟”之后, 则会发现，屋里到处都是血迹，连墙面都被染红, 小鬼们扑在尸体上撕咬，尸体脸上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临死前的惊恐、痛苦与绝望之上。 　　当然, 见到了那一幕，男人会“痛心”地出手，将小鬼们解决, 再义正辞严地表态，将会严肃追查幕后凶手。 　　至于追查的时候, “一不小心”发现了他们之前违规的诱饵计划, 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然而, 推开门的时候, 男人恍然意识到，“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没有满屋满墙的血迹, 没有死不瞑目的尸首，有的只是摆脱束缚、重获自由后，朝他们扑来复仇的小鬼们。 　　是早有准备？男人心里下意识闪过这样的念头。 　　惊诧只有一瞬，几乎是下一刻, 男人唇角便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心中又有了新的计划—— 　　酒店的走廊里布满监控, 会将这段事件都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 　　尤其是这一段，他们“正常”地刷卡推门进屋，却竟然遭到了来自同行的袭击。 　　只要有了这一段，什么“操控小鬼”，什么“意图不轨”，所有的证据都可以直接反噬到他们自己头上。 　　再加上收到求救信息却见死不救所造成的后果，以及随之而来的舆论压力，足够他们万劫不复。 　　所以，男人击退小鬼后便收了手，不怀好意地“质问”起来。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他想象中的“对手”，而是自始至终没被他放在眼里的、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的“柔弱”少女。 　　“指使它们杀你？何出此言？”监控底下，男人矢口否认，微微笑道，“明明是有人操控小鬼，来袭击我们才对。” 　　“要不是杨哥出手，我就要被害死了！你怎么还颠倒黑白呢？”中年男人帮腔道。 　　顾怀谣闻言，淡淡一笑。 　　两人忽然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背后传来，直接将两人推进了房间。 　　随后，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惊色，审视的目光重新落在顾怀谣身上。 　　房间里的构造一目了然，除了不自量力地袭击、又被他逼退的小鬼们，就只有那只半秃顶的黑猫，和眼前深浅莫测的少女。 　　所以，解除这些小鬼们身上束缚的，难道是…… 　　“我不喜欢与人争辩是非。” 　　一片沉默中，顾怀谣忽然开口。 　　男人目光微动，思量着这话的意思，露出了“理解”的笑容：“自然，都是误会，不必往深处计较，肃清鬼怪就行了。” 　　见顾怀谣没有说话，男人自以为“达成了共识”，朝前走了两步。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双方各退一步才是最好的选择。男人心想。 　　那边不计较下套派鬼怪来暗算的事，这边也不计较刚才小鬼袭击的事情。 　　只要肃清了小鬼，将一切归咎于鬼怪作乱，谁也不提底下的暗涛汹涌。 　　倒是可惜了，这群小鬼还是他手底下人精心养出来的。 　　不过，男人到底还是忌惮眼前之人的实力，自以为大度地多退了一步。 　　然而，顾怀谣抬眸，目光淡漠，轻飘飘地抬起了手。 　　男人本能地战栗起来，极致的危险感让他额头上一瞬间就渗出了冷汗：“你……” 　　刚说出口一个字，空气中无形的阴气汇聚成一只手，扼住了男人的咽喉，将他举了起来。 　　男人双脚离地，窒息感让他本能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扼住他咽喉的那只“手”。 　　男人手臂上青筋蹦出，十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起了青白色，然而，喉咙间的那只“手”却纹丝不动，像铁钳一般牢牢禁锢。 　　“嗬……”男人喉咙间发出微弱的声音，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到了极致，挣扎着看向顾怀谣。 　　“我不喜欢与人争辩是非，”顾怀谣似笑非笑，话音淡淡，“所以，一般都直接动手。” 　　男人目眦尽裂，钳住喉咙的那只“手”放松了一些，像是对濒死猎物的玩弄。 　　“你、你敢在这里动手杀人？”男人艰难地一字一句道，“监控……监控可是看见我们走进房间的！” 　　“你说这个呀？”顾怀谣饶有兴致地看着垂死之间还要开口“威胁”的男人，不在意地笑了起来，“自然会给你一个更‘合适’的死法。” 　　话音刚落，先前被男人逼退的小鬼们又重新围了上来，嗜血的目光死死盯在男人身上。 　　“你……！”男人意识到了顾怀谣的意图，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内侧口袋里，无数符纸飞出，同时发出刺眼的光，小鬼们畏惧地退了两步。 　　然而，顾怀谣只是淡淡一瞥，所有符纸都偃旗息鼓。 　　躲在顾怀谣身后围观的黑猫见状，终于忍不住开口：“在修仙界回来的人面前玩符咒，实在是班门弄斧，太想不开了。” 　　男人气得在百忙之中“抽空”瞪了黑猫一眼，眼里闪过一抹阴鸷，狠厉道：“是你们逼我的！” 　　下一刻，男人咬破舌头，将鲜血喷在了面前一张朱笔绘就的符纸上。 　　大地忽然震颤了起来，男人用尽最后的力气，疯魔般地大笑：“阵法成了！整座城都一起陪葬吧！” 　　然而，顾怀谣却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黑猫更是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符咒不起效，阵法就能玩得过修仙界的人了吗？你脑袋缺氧了吧？” 　　果然，地面的震颤只一瞬便平息，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钳住男人喉咙的那只“手”再次收紧，男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花了数年时间，覆盖了整个C市的毁灭型阵法，竟然会在一瞬间就被破解。 　　下一刻，破解完阵法的封修御剑而行，回到了酒店房间。 　　没去在意濒死的男人，而是在看到碎裂的落地窗时，露出了点不解之色。 　　黑猫解释道：“这样视觉冲击力比较强。” 　　封修：“……？” 　　封修的归来直接解释了阵法瞬间被破解的缘由，男人黔驴技穷，眼里露出绝望和死灰气息。 　　顾怀谣也终于耐心告罄，轻描淡写地一挥手，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悬空而起。 　　哪怕是濒死之间，看到这样的一幕，男人还是不由地面露惊恐。 　　然而，无论他心里作何想，玻璃碎片还是不由分说地朝他身上穿透而去。 　　鲜血浸透了衣衫，等候多时的小鬼们也扑了上去，男人所预想的情景完完全全地映在了他本人身上。 　　顾怀谣心无波澜，目光缓缓转向了早已吓瘫在地上，几近昏迷的中年男人。 　　“不、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做！都是他！都是他指使的！我也没办法啊！”中年男人涕泗横流道。 　　顾怀谣抬手，一道浅浅的阴气当着中年男人的面，没入了他手腕。 　　“C市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处理？”顾怀谣不疾不徐道。 　　中年男人早就旁边的血腥场面吓破了胆，又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阴气没入体内，连连点头：“我知道！我明白！我一定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一点阴私都不留！” 　　见顾怀谣没有回应，中年男人又连忙补充道：“明天！明天就全部暴出来！包括那些大师和论坛！” 　　顾怀谣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等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走掉之后，顾怀谣移开目光，看向了落地窗外。 　　“先出去吧，那些小鬼们复仇之后，自会消失的。”封修道。 　　顾怀谣点了点头，两人一跃而出。 　　黑猫：“……？” 　　不带上我吗？！ 　　—— 　　楼下的咖啡厅里，顾怀谣抱着黑猫，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毛。 　　黑猫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呼”声。 　　“你似乎比以前温和多了。”封修忽然开口。 　　黑猫闻言瞪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封修。 　　都血洗房间了，还“温和”？ 　　封修目光平静：“放在从前，你不会放过另一个人的。” 　　顾怀谣懒懒抬眸：“也没有放过吧，只是觉得这样方便一些。” 　　“等事情揭开之后，会有法律制裁他们的。而且，对于帮凶而言，直接杀反而会让他们感受不到自己的罪孽。”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顾怀谣划开，看见了李继权发来的消息：怎么样了？刚刚的地震是怎么回事？ 　　顾怀谣懒懒敲字：你等明天就知道了。 　　李继权：…… 　　第二天，异象局总局收到了C市发来的邮件。 　　值勤的人还在疑惑，点开一看，却是被里面的内容给吓到了，连忙向上级反应。 　　没多久，正好在C市出差的苏坡和李继权收到了信息，让协助核实并处理。 　　“养小鬼，筛选客户在私密论坛里面进行不正当的委托，”李继权翻看着文件，惊讶道，“还把昨晚试图谋害其他分局同事的事情写出来了？” 　　“昨晚一瞬间的‘地震’也是他们弄出来的，是毁灭型的大型阵法。”苏坡道。 　　“还爆料了几年前出了意外的‘诱饵事件’，是有人故意制造的意外，”李继权皱起了眉头，看向顾怀谣，“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么配合？” 　　“被小鬼反噬的场面吓到了吧？”顾怀谣漫不经心道。 　　李继权：“……” 　　也是，昨晚那场面，看得他做了一晚上噩梦。 　　“文件里列出了不少地点，有的是住宅，有的是仓库，得一一前去确认，可能还要武力压制。末尾还写了，也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信息，需要后续审问。大工程啊。”苏坡叹了口气。 　　“这么说，还要在C市再住上一段时间？”顾怀谣问。 　　“过几天总局会派人来接手，在那之前，需要我们先控制住场面。”李继权道。 　　“喔，”顾怀谣点了点头，看向苏坡，“你们加油。” 　　苏坡：“……你不打算一起？” 　　“昨晚被吓到了，暂时不想接触那些。”顾怀谣一本正经道。 　　“……？” 　　黑猫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个问号。 　　“正好，收藏的旅游攻略可以派上用场了。”顾怀谣说着，划开手机上的收藏夹，点开了一个“C市特色爆辣火锅”的探店反馈。 　　“你吃辣吗？”顾怀谣看向封修。 　　封修：“……” 　　他辟谷之前也一直是饮食清淡的那种人，没怎么尝过辛辣刺激的食物。 　　看着已经一键切换到度假模式的顾怀谣，李继权忍了又忍，正要开口，苏坡拦住了他。 　　挥了挥手上几张不常用的卡片，苏坡说道：“没事没事，我这也有不少战斗力强点的，能分担不少压力。” 　　“你还真纵着她度假？”李继权不解。 　　苏坡无奈而又好笑道：“不然你能说得过她？” 　　“而且，这件事能这么顺利解决，也多半是她的功劳。”苏坡认真道。 　　“也是。”李继权愣了一下。 　　无论是封修的几次出手相助，还是顾怀谣的预判和应对，都直接决定了事件的走向，尤其是昨晚…… 　　“算了，也就几天，”李继权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啊对了，沈临嫣那边，昨晚竟然真的阴差阳错地解了一道符，之前说的拜师的事情……” 　　“哪有跟剑修拜师学符咒的？专业不对口喔，”顾怀谣不在意道，“等写书的那人过来了，倒是可以问问她收不收徒。” 　　李继权：“……” 　　都已经确定会过来了吗？ 　　心累，头秃。 第70章 　　◎一不小心撞见了一个隐蔽的据点。◎ 　　四人从火锅店回来之后, 封修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顾怀谣捧着一杯冰淇淋甜点，一勺一勺慢悠悠地吃着。 　　苏坡和他那几张不常用的卡片一起，去按照文件上的地点抓人了。 　　李继权则是和黑猫一起, 去了C市分局。 　　只有顾怀谣无所事事, 给自己放了个小假。 　　“C市的景点还挺多的, 但都是修饰过的自然风景, 比不上修仙界。” 　　“市中心有一座观景塔，以高度著称，但对于御剑飞行而言, 只是刚起步的低空。” 　　“所以，只剩步行街之类的地方了吗？”顾怀谣思索道。 　　或许是大数据感受到了她“不同寻常”的需求, 一条“特别”的推送刷到了首页。 　　[想要周游世界的小熙：今天来看一看C市的“玄学一条街”。] 　　点进去一看，博主正好新发布了一张全景，配文解释道： 　　[好像是当地比较冷门的一个地方, 游客不多。] 　　[刚进去，全是影视剧里面会看到的那些八卦镜、桃木剑之类的东西。[/笑哭]] 　　[还有符卖, 我买了张好运符, 希望有用。[/合掌]] 　　点开地址一看, 离他们不远, 是非常适合饭后消食的距离。 　　顾怀谣眉梢一挑。 　　正好闲来无事，去看看几分真几分假。 　　—— 　　在玄学街门口买了杯据说口感清新, 玄妙十足的菩提乌龙奶茶。 　　店员一身禅意满满的服饰，微笑着问：“需要无糖吗？” 　　来这里的游客大多都会临时抱佛脚地“养生”一下，然而，顾怀谣却不在意道：“全糖, 去冰, 谢谢。” 　　店员手上的动作一顿, 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顾怀谣眸光浅浅，一手捧着冰淇淋甜点，一手拿着手机，明明是最寻常、最现代的模样，却无端给人一种淡然缥缈之感。 　　而站在她身后的青年，气息内敛，比平时见到的大师们还要超然于世。 　　店员神色微妙地一顿，想起了昨天夜里上面传来的异动。 　　顾怀谣恰好漫不经心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全糖去冰对吧。您稍等。”店员连忙移开目光，转身开始忙碌。 　　顾怀谣若有所思地看着店员紧绷的背影。 　　该不会随便一逛，又逛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吧？ 　　接过奶茶，把正好吃完的冰淇淋杯扔掉，两人朝狭窄的街巷里面走去。 　　道路两侧都是零零散散的店铺，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东西。 　　没走几步，便看见了博主分享的，卖符的地方。 　　“来张符吗？十块钱一张，各种效果的都有，纯手工绘制，”卖符的店员热情满满，“我们这还有‘画符体验课’，专业道具，大师教学，课后还附加赠送两张符！” 　　顾怀谣：“……” 　　这也能开体验课？ 　　果然，新奇的东西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目光，周围的游客都不由地围了上来。 　　“体验课？”戴着遮阳帽的女人好奇道。 　　“没错没错，一节15分钟，大师教学，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店员笑容满面道。 　　戴着遮阳帽的女人看向身边的同伴：“试试？” 　　五分钟后，大师掀开帘子，从后场走了出来。 　　一身影视剧里标准的道服，眉头微微拧起，负手而立。 　　店员替大师问道：“两位想学什么符？” 　　“暴富！”两人异口同声道。 　　大师：“……” 　　要是会这个符，我先给自己画一百张，也不用再到这里来开课。 　　店员见状笑道：“这个符难度可大了，平时也不对外出售的，不过……” 　　店员停顿了一瞬，吊足了胃口，天花乱坠地吹了起来：“……你们今天运气挺好，方玄大师可是这方面的一把好手！” 　　说罢，店员在桌上摆好了黄纸、笔墨和清水。 　　方玄大师煞有其事地向天地祝祷了一番，眉头紧锁，提笔开画。 　　道教的符咒比较复杂，每一笔都有章程。 　　本以为只是个民俗学的大师，然而，在他落笔的那一瞬，顾怀谣目光稍顿。 　　封修也开口道：“不是正经的招财符。” 　　刚把遮阳帽摘下来放在一边，仔细观看的女人一愣：“什么意思？” 　　店员闻言眉头皱起：“画符的关键时刻，怎能打扰大师？况且，你说这不是正经的招财符，有何依据？” 　　“依据吗？”顾怀谣随手在铺位上的一堆除祟符里挑了一张，丢在了桌面上。 　　大师运笔忽然一滞，纸上画好的笔墨轮廓散开，染成了一团污渍。 　　店员面色铁青，铺位上那一堆除祟符中，就那么一个是有效果的，竟然真的被她选中了？ 　　大师抬起头，面色凝重地看向两人。 　　店里卖的符都是随便画出来的，有效果的极少，效果更是微乎其微。 　　而两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画得“不对劲”，更是随意地用一张效果甚微的符，破了他认真画的符…… 　　“两位是何用意？”大师沉沉道。 　　“画这种容易招致灾祸的求财符，是为了日后再赚一笔消灾的钱？”顾怀谣似笑非笑。 　　被直接点破了真相，店员脸色更青，正想开口，大师抬手拦住了他：“刚刚门口的弟子说，来了两个不同寻常的生人，就是你们了吧。” 　　顾怀谣不置可否地一笑：“这里的符咒，和昨晚看见的那些，气息很像。” 　　文件里并没有提到这个地点，恐怕是隐藏得更深一些的据点。 　　顾怀谣心叹：想悠闲地度个假，结果还没闲下来半天，就又撞上了不对劲的东西。 　　“气息？”大师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目光惊诧。 　　通过气息来辨别出处，这种方法他闻所未闻。 　　顾怀谣懒得多言，直接敲字给李继权发了一条消息：一不小心撞见了一个隐蔽的据点。[定位] 　　顾怀谣：连闲逛都不安生，等会儿还是回去吹空调吧。[/猫猫叹气] 　　李继权：…… 　　—— 　　李继权带人赶到的时候，顾怀谣正坐在店里，喝着奶茶刷手机。 　　封修将所有隐藏在店里的符咒和阵法都清除了个干净，大师和店员则是战战兢兢地缩在了角落里，不敢动弹。 　　见李继权带人来了，顾怀谣抬头，指了指角落里的两人：“刚刚问了几句，他们还知道几个隐藏的据点。” 　　两人连连点头，看向顾怀谣时眼里满是惊恐。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李继权不禁问道。 　　顾怀谣的目光在封修和两人之间扫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友好地切磋了一下。” 　　“……” 　　友好的切磋？是单方面的碾压吧？ 　　大师欲哭无泪。 　　他刚刚打算先发制人，掐了个手诀就要引动藏在地毯下的阵法，然而，手诀才刚成型，一道怪风直接把他给吹翻在地。 　　随后，不等他爬起来，森冷的剑气在身边凝聚，吓得他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围观的游客惊了，顾怀谣慢悠悠地拿出工作证，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涉嫌非法经营。” 　　说罢，不等人看清工作证上的字，又收回了口袋。 　　游客们只看见了一个大大的国徽在眼前一晃而过，了然地退远，自动把大师的“古怪”举动理解成了作秀的骗术。 　　而后，顾怀谣和封修两人进了店，门一关，开始了正式的“清扫”。 　　封修轻描淡写的一道剑气，将所有潜藏的邪术扫荡一空，而顾怀谣则是浅笑盈盈地看向两人…… 　　“据点的话，这条街里除了这家卖符的店，还有巷口望风的奶茶店，和深处的一家卖武术心法秘籍的。”大师毫无保留地托盘而出。 　　“武术心法秘籍？这种玩意也有人信？”李继权惊了。 　　店员闻言解释道：“信不信的不重要，游客嘛，主要都是图个好玩。” 　　李继权：“……” 　　“而且，他们又不是靠卖这些东西赚钱的。”顾怀谣悠悠道。 　　店员脸色僵硬了一瞬：“没、没错，在店里买东西的，让他们回去后很快就看到点效果，然后紧接着，再让他们遇到点‘怪事’，就会乖乖回头求大师帮忙了。” 　　就像刚刚求“暴富”的两人，如果没有顾怀谣和封修插手，大师将“夹带私货”的符赠给他们，回去的路上就会天降一笔横财。 　　然而，天降的横财都是有代价的，等到了晚上，两人便会小鬼缠身，最终只得惊慌地回来找大师求救。 　　大师自然不会立刻答应，否则就太明显了，只会为难地表示，自己道行浅，请他们另寻高明。 　　随后，就轮到店员出场，来把人忽悠到另一个“大师”面前，几人合作下套，美美捞上一笔。 　　“人心险恶。”李继权感慨道。 　　—— 　　两天之后，C市分局的事件由总局派来的专业团队接手。 　　“多亏了你那天的‘偶遇’，不然，那么多隐藏着的据点可不好找。”交接完毕后，李继权不禁感叹道。 　　“还顺便通过那些‘大师们’提供的信息，解救了不少受骗上当的游客。” 　　“以及，顺藤摸瓜抓到了不少‘核心成员’和以前进行过交易的‘客户’，深挖出来的事件遍布各行各业。” 　　顾怀谣：“……” 　　总觉得每次想要摸鱼，都会出点意料之外的状况。 　　上了返程的飞机，顾怀谣正准备把手机切换到飞行模式，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余皓：姐！紧急求救！] 　　顾怀谣动作一顿，等了片刻，果然，余皓又开始了“从头叙述”的废话模式。 　　[余皓：事情是这样的。我今天早上按照惯例，用觉醒的异能抽了张运势卡，结果！竟然抽到了黑色！那可是大凶啊！] 　　[余皓：所以，我吓得一整天没敢出门。但是，就在刚刚下楼拿外卖的时候，好像一不小心踩中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余皓：姐？你在听吗？滴滴滴？] 　　顾怀谣回了个句号。 　　[余皓：哦，刚刚说到我踩中了一个奇怪东西，好像是一张纸片，我没看清，但第六感告诉我，上面画的是一个阵。] 　　[余皓：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这么没有公德心，竟然随手乱丢东西。] 　　[余皓：唉，总之我现在面前一片黑，什么动静都没有，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怎么出去。我是不是被困住了？] 　　[余皓：姐，你有空来捞一下你亲爱的小弟吗？[/可爱]] 　　顾怀谣懒懒敲字：没空，要起飞了，你自己在里面玩会儿。 　　说罢，不理会余皓的满屏哀嚎，直接切换到了飞行模式。 　　“……” 　　被困住的余皓看着手机右上角20%的电量，心里拔凉。 　　飞回来得多久？手机电量还能坚持得住几局游戏？早知道随身带一个充电宝了。 　　算了，干等着也浪费电，能开一局是一局吧。 　　余皓：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队友是在什么环境下打的游戏。[/酷] 　　作者有话说： 　　余皓：哪个没有公德心的人乱丢东西？ 　　郁泱：有意见？ 　　余皓：……不敢。 第71章 　　◎别再像修仙界的时候一样乱丢东西了。引起麻烦的话，自己去解决。◎ 　　回到N市之后, 天已经快要黑了，顾怀谣刚退出飞行模式，就看见了99+的消息。 　　这孩子到底是有多能废话？单机都能刷出来99+？ 　　顾怀谣点开聊天框, 直接无视了上面蹦出来的消息, 敲字：还活着？ 　　余皓激动万分：姐！你终于回来了！再晚一分钟, 我就等不到你了！ 　　不等顾怀谣回应, 余皓发过来一张手机屏幕的截图，右上角鲜红的1%电量显得格外凄惨。 　　余皓：我都已经开到省电模式了，还耗电这么快, 下次谁再跟我说这个牌子的手机续航好，我第一个开麦对线。 　　手机：“……” 　　但凡你少发两条消息, 电都不至于耗这么快。 　　余皓：姐？你还在听吗？可以来捞一下你柔弱无助的小弟吗？[/敲敲] 　　顾怀谣：再废话，就在里面过夜吧。 　　余皓：[不敢吱声.jpg] 　　走到机场出口，李继权上了分局来接的车, 准备回去加班给这次的出差收尾。 　　“你怎么安排？要蹭车回市区吗？”李继权回头看向顾怀谣。 　　余皓上的大学离分局不远，顾怀谣闻言欣然点头。 　　临走之前, 顾怀谣还不忘跟封修打了个招呼：“你先回去吧, 等郁泱过来了, 可能还要你帮点忙呢。” 　　“……” 　　封修陷入了沉默。 　　李继权见状好奇地问道：“什么忙？” 　　“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不过是，她喜欢把东西随手乱放而已。”顾怀谣若无其事道。 　　“随手乱放的东西……包括之前那本书？”李继权小心翼翼地问。 　　“不止哦, 还有随手画了一半的符咒、阵法，甚至一锅炖出来的奇怪丹药……”顾怀谣回忆道。 　　李继权：“……” 　　这还不算大事？？？ 　　李继权心情复杂地拨通了电话：“让技术部最近警醒一点，密切关注异常能量波动，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 　　—— 　　蹭车回到了异象局附近, 余皓可能是顾忌着最后1%的电量, 久违地安静了下来。 　　顾怀谣懒懒地混进校园, 轻车熟路地朝宿舍楼边的外卖存放区走去。 　　根据余皓最后发来的定位，他是在拿完外卖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不小心踩中了纸片。 　　而现在，将近三个小时，晚饭的时间早就过去，外卖点处空无一人。 　　顾怀谣走近，神识散出，很快就在路边感知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排水沟上，一张薄薄的白纸卡在缝隙里，一半在里、一半在外，在风中颤颤巍巍。 　　顾怀谣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那张白纸还正好往里掉了半截，一角被水浸透。 　　顾怀谣：“……” 　　忽然有点不想捞他了。 　　白纸露在外面的部分虽然只有一半，但也足够顾怀谣感知到这是什么样的阵法了。 　　和预想中的一样，气息出自郁泱之手，只是个简陋的半成品，能够让触碰到的人被困在纸中自成的小世界里。 　　没有危险度和杀伤力，只不过……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余皓的消息跳了出来：姐，你到了没？我怎么觉得我这边开始淹水了？ 　　余皓：不知道水是从哪来的，忽然就没过脚踝了。 　　顾怀谣：“。” 　　“？” 　　余皓小心翼翼地敲了个问号：怎、怎么了？姐你到附近了？知道我这是在哪了？ 　　顾怀谣：你被卡在排水沟上了。 　　对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半分钟后，隔着屏幕都能“听到”余皓的哀嚎：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虽然排水沟听起来就让人不想靠近，但是！你忍心看着你亲爱的小弟顺着排水沟远去吗？！ 　　顾怀谣：忍心。 　　余皓：……[/心如死灰] 　　顾怀谣静静地站在路灯下，等着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忽然，旁边传来了一道稍显疑惑的声音：“咦？你是……” 　　男生远远地就觉得这道身影有些熟悉，走近了一看，满脸惊讶：“你是之前在密室里……” 　　顾怀谣闻声抬头看去。 　　面前的男生有点眼熟，是之前在密室里见过的、余皓的朋友。 　　虽然名字不太记得清了，但顾怀谣对他举着钉耙的样子还有印象。 　　偶遇来得太突然，男生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称呼“大佬”，还是跟余皓一样称呼“姐”，直接大脑宕机愣在了原地。 　　好在，顾怀谣悠悠开口打破了尴尬：“来得正好。” 　　男生回过神来：“是来找余皓的吗？他下午还在的，后来不知道跑哪吃饭去了，还没回来。” 　　“我知道他在哪。”顾怀谣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瞬间被接通，不等余皓说些什么，顾怀谣先一步开口：“碰见你朋友了。” 　　随后，顾怀谣把手机递给了旁边一脸茫然的男生。 　　“喂？这是……什么情况？”男生不解道。 　　余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无比郑重：“我现在遇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大危机，你听了以后千万别笑。” 　　“上厕所没带纸？”男生下意识问道。 　　“……”余皓沉默了一瞬，“比那个更糟糕，我被困在一张纸里面了。” 　　余皓沉重道：“那张纸，就卡在你附近的排水沟上，随时可能掉下去，只有你能够解救我了。” 　　“……” 　　沉默了几秒，男生终于还是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余皓有气无力道：“赶紧的，捞我一把，回去再慢慢笑去。” 　　男生用贱贱的语气道：“救你可以，叫爸爸。” 　　顾怀谣：“……” 　　现在的大学生怎么都这么执着于当爹？ 　　“我手机没电要自动关机了！赶紧捞我上来！”余皓最后吼完了一嗓子，电话自动挂断。 　　男生遗憾似的把手机还给了顾怀谣，随后收起笑意，左右看了看，喃喃道：“是那张纸吗？” 　　下一秒，一阵风吹来，薄薄的纸张被掀起了一个角，眼看就要滑落下去。 　　男生一惊，紧急之间，动作比脑子还要快上一步。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已经扑到了排水沟前，险险地抓住了那张纸。 　　“呼，幸好。”男生从地上爬起来，白色的文化衫上蹭得一片污渍。 　　纸里的余皓只觉得眼前漆黑的空间像是被一道巨大的外力攥住，骤然压缩。 　　然而很快，空间又平稳下来，紧接着，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他本能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现实。 　　身侧，一张皱巴巴的、被污水染了一角的纸摊在地上，还能看得见上面勾勒的几笔阵法纹路。 　　“真的在纸里啊？我还以为你耍我玩的。”倚在墙边的男生讶然。 　　余皓回过神来，闻声看向他，目光落在他衣服上的那片污渍上：“不相信你还这么拼命？” 　　“这不是怕万一吗？”男生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玩笑道，“万一你死了变成厉鬼找我怎么办？”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顾怀谣见状，开口打断道：“不会哦。纸被水浸透后，阵法就会自然失效。” 　　“啊？”余皓愣住了，“我还以为会被淹死……” 　　“所以，其实就算没救到，我也不会死？姐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提心吊胆的。” 　　顾怀谣：“但你会被困在下水道里。” 　　余皓：“……” 　　那还是算了吧。 　　余皓连忙摇了摇头，把被卡在下水道的想象画面从脑海中甩掉。 　　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地上的白纸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那这纸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我们学校里有人在搞邪术？” 　　“就算是搞邪术，随手乱丢垃圾也太没有公德心了吧？” 　　话音刚落，空气中忽然漾起了一片波纹。 　　片刻之后，一位束着高马尾、红衣如火的女子从波纹中走出，不客气道：“一直感觉到这边有人在骂我，是谁？” 　　女子眉宇间俱是毫不掩饰的不好惹，目光先是落在地上的白纸上，而后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余皓：“……” 　　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最终，女子的目光落在了顾怀谣身上，眼睛倏然亮了几分：“你也掉到这里来了？” 　　顾怀谣：“……不，我是主动回来的。” 　　“好吧，那不重要。你既然在这，肯定知道是哪个在不停骂我了吧。”女子凛然的目光再一次从旁边两人身上扫过。 　　不等顾怀谣开口，余皓自觉忏悔：“女侠饶命！小的不知道那是您的大作！” 　　顾怀谣：“……” 　　总觉得这孩子很适合去当喜剧演员。 　　郁泱闻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看出他身上忽明忽暗的灵气：“你也是玄学派的？” 　　“啊？”余皓茫然。 　　顾怀谣心叹一口气：“这个世界的情况不太一样。” 　　郁泱不解：“怎么不一样？灵气浓度淡了一些？” 　　“等会儿会有人跟你详细说明的。”顾怀谣懒得解释。 　　郁泱：“……？” 　　正说着，一辆熟悉的公务车开了过来，李继权从车上下来，看到顾怀谣的那一刻，眼神瞬间复杂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喜欢写书的作家？”李继权心很累。 　　“作家……”郁泱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李继权以为她是不喜欢这个称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连忙改口：“能写出那种书的作家，或许称为玄学领域的大师更为贴切一些。” 　　“不，我喜欢‘作家’这个称呼。”郁泱眼中露出点异样的光彩。 　　“……” 　　—— 　　回到异象局，顾怀谣把暂时保管的《符咒入门》还给了郁泱。 　　郁泱道谢接过，又随手乱丢在了一旁：“对了，你刚刚说这个世界的情况不太一样……” 　　“这个世界灵气浓度较低，甚至大多数人都对‘灵气’一无所知。”李继权解释道。 　　“虽然现在灵气复苏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但至少目前，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混乱，官方还是不打算将一切公布于世。” 　　“所以……”说到这里，李继权话音顿了顿，看向顾怀谣，用眼神示意她稍微说两句。 　　毕竟，规劝行为的话，还是由本来就认识的人说会好一点，不容易引起反抗情绪。 　　顾怀谣于是道：“所以，别再像修仙界的时候一样乱丢东西了。符咒、阵法、丹药，都收好了，不然引起麻烦的话，你自己去解决。” 　　李继权：“……”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委婉？ 　　然而，这番话的效果却出乎意料得好。 　　“好吧。”郁泱闻言只是沉默了一瞬，就认真地点了头。 　　“虽然我很喜欢惹麻烦，但如果要自己解决麻烦的话，还是算了吧。”郁泱坦然道。 　　“不过，”郁泱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什么都不做的话，不会很无聊吗？” 　　“你可以写书。”顾怀谣漫不经心道。 　　郁泱眼睛一亮。 　　李继权：“……” 　　挺好，至少写书听上去危险性不高，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第72章 　　◎郁泱：再卖你点丹药行不？上次的钱快花完了。◎ 　　半个月后, 看着报上来的舆论监控预警总结上面，满满当当的郁泱相关，李继权只想把觉得写书问题不大的自己给拍死。 　　“她写那种玄学书, 不应该是, 手稿, 投出版吗？”李继权震惊, “发到网上连载是怎么回事？” 　　本以为就算再怎么离谱，至少还有一层出版社挡着，不会让那些“大作”流入群众, 结果…… 　　不仅网络连载，还亲自下场, 和不相信玄学、嘲笑她瞎写的人对线，最后被怼不过她的人举报了无数条“封建迷信”，甚至在读者论坛拥有了一座数百条回帖的高楼。 　　大佬真的是无论在什么地方, 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视线焦点。李继权服气。 　　“没关系，至少她发布的是玄幻频道, 读者都以为是编出来的, 没当真。”旁边同事安慰了一下濒临崩溃是李继权。 　　“那她怼人的时候, 说要画符诅咒一下, 让他们见识见识厉害……”李继权扶额。 　　“……”旁边同事沉默了一瞬，不确定道, “应、应该只是随口说的吧？” 　　李继权：“不，技术部说检测到了玄学能量。” 　　“虽然‘诅咒’并不严重，只是‘见识见识厉害’的程度，但是……”李继权深吸一口气, “不行, 我得先弄清楚, 是不是‘那谁’告诉她可以网络连载的。” 　　说罢，李继权起身下楼，往综合管理部的办公室走去。 　　彼时的顾怀谣正在同时应付好几个聊天框。 　　[威武帅气的巨龙：今天有人说要送我一个城堡！] 　　[顾怀谣：谁？] 　　[郁泱：哈哈，帖子里那些笨蛋都在说自己这两天的倒霉遭遇。哼，谁让他们不懂还要指点江山。] 　　[顾怀谣：……] 　　[九尾白狐：我们找到了赞助者，可以把龙送到海外的城堡去。] 　　[顾怀谣：。] 　　上次是把大师兄“赶”去了市郊的民宿，这次直接要把龙送到海外去？妖族的领域意识都这么强吗？ 　　还有，那个“赞助者”……是不是姓闻？ 　　[封修：这两天感知到了一些强大的玄学力量，发生了什么？] 　　[顾怀谣：郁泱。] 　　[余皓：姐，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是去拿外卖的啊，回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外卖不见了！] 　　[余皓：那么大个外卖去哪了？丢在纸里了吗？那岂不是意味着，可以用这个方法生产史无前例的环保垃圾桶？大商机啊！] 　　[顾怀谣：……] 　　顾怀谣直接把手机静音，丢在了一边。 　　下一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李继权站在门口，目光紧紧盯住了顾怀谣。 　　顾怀谣：“……” 　　—— 　　“不会是你让她去网络上连载的吧？”李继权神色复杂。 　　顾怀谣：“没有，我从不给自己制造麻烦。” 　　李继权疑惑：“那她是怎么……” 　　顾怀谣想了想：“可能是新手机自带的软件里面有不少相关APP吧。” 　　郁泱最喜欢研究新鲜事物，会摸索到这些也不奇怪。 　　“行吧，”李继权长叹了一口气，“重点也不是她怎么想到这个渠道的，而是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些舆论事件。” 　　“如果是一般事件的话，直接把双方都封号禁言，没两天热度就下去了，但是……” 　　但是郁泱的话……就不好简单粗暴地处理了。 　　之前异象局按照惯例，也留存了一份穿越人员信息，加上顾怀谣的评价，郁泱的实力毋庸置疑，至少在分局这个层面，所有玄学人士加起来，恐怕都抵不上她一星半点。 　　而这位大佬，似乎对于“写书”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执念，就和封修剑不离身一样。 　　如果简单粗暴地封号禁言，惹得这位大佬不高兴了，情况恐怕就要往更糟糕的方向演变了。 　　“说起来，这种层面的大佬，在修仙界写书的话，不应该是千金难求吗？”李继权忽然问道。 　　顾怀谣：“她不喜欢别人因为她本人的名号来追捧，所以除了自己留的一份手稿，其他都是用的笔名。” 　　李继权：“……” 　　大佬的兴趣还真是微妙。 　　顾怀谣想了想，又道：“其实现在也还好啦，只是网络连载一些玄学书而已，随便画点无伤大雅的符，等她学会了用电磁炉炼丹……” 　　“停停停！”李继权连忙叫停，嘴角抽搐道，“电磁炉……也能炼丹的吗？” 　　顾怀谣点头：“效果还不错。” 　　李继权犹疑道：“……你不会试过吧？” 　　“……” 　　顾怀谣高深莫测地一笑，没有回答。 　　“唉，那这种情况，你有什么委婉可行一点的办法解决？”李继权叹了口气，把重音落在了“委婉可行”四个字上。 　　李继权这么说，肯定不是单为了眼前的这一件事，还包括后续的长久安稳。 　　顾怀谣仔细地想了想。 　　放在桌上的手机还在源源不断地收到消息，屏幕再一次亮起的时候，顾怀谣余光瞥了一眼，忽然有了灵感。 　　—— 　　余皓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么拘谨紧张的感觉。 　　就像是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住一样。 　　虽然他说的也没什么问题，但一想到双方天堑般的实力差距，他还是果断秒怂。 　　“你把这小子带过来做什么？”郁泱疑惑道。 　　她现在暂住在一处异象局推荐的住宅区。 　　第一个月的房租由异象局友情承担，后续也有为期半年的政策减免。 　　最重要的是，这里环境清静，不怎么需要社交，很适合刚从异世过来，还不太适应的人。 　　不过，对于郁泱来说，不需要社交这一点实在是多余了。 　　她以自己这么多年混迹于各种地方的经验，迅速掌握了电子设备的使用技巧，尤其是外卖和购物。 　　就连现在，房间里还堆了不少快递的纸盒。 　　“对了，我再卖你点丹药行不？上次的钱快花完了。”郁泱忽然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眨眼看着顾怀谣。 　　顾怀谣：“……” 　　“你都买了些什么？” 　　才半个月就花了六位数，这消费能力…… 　　“也没什么吧？”郁泱用目光示意——化妆品、包包、衣服、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 　　“这个世界买东西也太方便了，你都不早点告诉我，”郁泱叹道，“早知道两年前就跟你过来了。” 　　郁泱说着，从随身空间里倒出了一堆瓶瓶罐罐：“打包卖，你看着给。” 　　顾怀谣：“……我要那么多丹药做什么？” 　　“……” 　　郁泱沉思了两秒：“当糖豆吃？都是甜味的。” 　　旁听了半天的余皓：“……”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最终，在郁泱的再三央求下，顾怀谣还是收下了那一堆各种功效的精品丹药，并打算转手卖给司煦。 　　灵山动植物园最近热度居高不下，营收应该很不错。 　　而且，那边那么多幼崽，对于精品丹药的需求也不低。 　　至于差价嘛，那肯定是要赚上一笔的。 　　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郁泱放松下来靠在新买的懒人沙发上：“对了，你还没说呢，把他带过来是做什么的？” 　　余皓一被点名，下意识绷紧了背，坐得端端正正。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这里来具体是要做什么，顾怀谣只跟他说，给他找了一个自由发散思维的环境。 　　“简单来说，是给你当助手的，”顾怀谣道，“提供想法和灵感。最重要的是，帮你把关，哪些东西太‘超前’了，不适合出现在大众面前。” 　　“灵感？”郁泱看向了还在拘谨与自然边缘徘徊的余皓，“就他这样，能有什么灵感？” 　　余皓闻言不服了，洋洋洒洒地就开始讲解起自己“困阵垃圾桶”的理论设计。 　　“当然，这种产品目前还不能出现在市场上。但我相信，等不久的将来，灵气彻底复苏之后，将成为一个大商机！”余皓激情澎湃道。 　　郁泱：“……” 　　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很好。”郁泱认可地点了点头，收下了这个小弟。 　　“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你先给我想想，被举报封建迷信怎么办？”兜兜转转，郁泱还是回归到了自己的“执念”上来。 　　余皓不在意地一摆手：“这个简单，我们把目光放长远一点。现在，他们举报你，你只需要保持高冷，不予回应，等灵气复苏之后呢？‘啪啪啪’打脸。” 　　郁泱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顾怀谣：“……” 　　虽然有点画饼忽悠人的嫌疑，但总之，稳住了郁泱不惹事就行。 　　—— 　　回到家里，龙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难得化为人形，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金发赤瞳，一身贵气。 　　而他身后，甚至还站了一位燕尾服白衬衫，管家模样的人。 　　见到顾怀谣时，少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期待而又兴奋地将一张画布展开在顾怀谣面前：“看，这就是我的城堡！” 　　画布上的城堡建在高处，从背面看与世隔绝，恢弘壮丽。 　　少年即将远行，目光依恋道：“虽然城堡很远，但只要听到你的呼唤，我随时都会飞回来。” 　　管家闻言微笑道：“闻先生准备了私人飞机，如果有需要，我会为您申请最快的航线。” 　　顾怀谣：“……” 　　他说的“飞”，应该不是私人飞机的“飞”。 　　不过，又是城堡又是私人飞机，闻述远的赚钱速度也是不比任何一个“龙傲天”逊色啊。 　　“不仅如此，他还把工作室的综合积分排名刷到了N市榜一，全国前十。”像是看出了顾怀谣心中所想，九尾白狐说道。 　　顾怀谣：“……” 　　卷王。 　　然而，卷王以工作室的名义接单赚钱，也就意味着……工作室的账户上会分到更多的金额。 　　“……” 　　虽然财富对她而言早就没有太大意义，但还是突然有了种钱多到不知道怎么花的烦恼。 　　作者有话说： 　　这样的烦恼也分我一点吧QAQ 第73章 　　◎有一单赚钱的生意。◎ 　　那天之后, N市忽然诡异地平静了下来，就连灵气复苏的趋势也似乎放缓了脚步。 　　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苏坡接到总局的通知，即将结束长达月余的出差支援, 临走前约好时间抽空过来了一趟, 把寄养的银羽接走。 　　门一推开, 阳台上望着远方出神的银羽就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 惊喜万分。 　　“恢复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苏坡惊讶地看着扑在自己身上，容光焕发的银羽。 　　不仅秃掉的毛都长了回来，甚至光泽比之前还要鲜亮。 　　一旁的小金闻言淡淡地瞥了一眼, 心道，那是自然, 郁泱出品的丹药，对这种小鸟而言，效果堪比灵丹妙药。 　　自从郁泱来到这个世界, 并向顾怀谣批发出售丹药，家里的“零食”就多了起来。 　　顾怀谣在这方面一向都大方得很。 　　无论是九尾白狐和金翅大鹏, 还是银羽和小纸人, 都一视同仁。 　　不过, 九尾白狐和金翅大鹏早已过了需要丹药的成长阶段, 而银羽和小纸人太过弱小，“吃坏了肚子”的话, 后果会比较严重。 　　于是，银羽和小纸人都只得到了一颗效果温和的滋补型丹药。 　　在丹药的作用下，银羽秃了的毛极速恢复，而小纸人则是学会了“飞”, 不需要再艰难地“翻山越岭”, 也不需要借着风力在空中来回。 　　“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有机会到B市玩，我给你做导游。”苏坡把银羽收回了卡片里，笑道。 　　顾怀谣：“不客气。” 　　毕竟认真来说，银羽之所以会秃，也跟她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 　　—— 　　等银羽也离开之后，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晚饭后，小纸人飞向了顾怀谣，抱着她手腕蹭蹭。 　　“又怎么了？”顾怀谣垂眸看向它。 　　小纸人眼巴巴地看向柜子：“还想吃。” 　　柜子里堆满了瓶瓶罐罐，为了防止小纸人贪吃和不相干的人误拿，柜门上有简易的禁制。 　　“不行，你前天才吃了一颗，再吃会吃坏肚子的。”顾怀谣淡淡道。 　　“不会的！我变厉害了！不会吃坏肚子的！”小纸人举起了手，手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浅浅的金色。 　　顾怀谣目光一顿。 　　一旁的小金也看了一眼，凉凉道：“这不是变厉害的标志，是体内灵气消化不良的标志，你什么时候偷吃的？” 　　“诶？”小纸人愣住了。 　　“柜门上的禁制没有问题，”小白伸手碰了一下门锁确认，“你是怎么溜进去的？” 　　“……” 　　不仅没捞到，还一不小心自曝了。 　　小纸人垂着脑袋，无精打采道：“我从缝隙里钻进去的。” 　　柜子是入住时自带的，平平无奇的普通家具，小纸人薄薄的一片，从缝隙里钻进去……似乎也很正常。 　　小白闻言打开了柜门，最下方的一瓶有开启过的痕迹：“少了两颗。” 　　“你还吃了两颗？没有当场爆体而亡吗？”小金惊讶道。 　　“没有！我就吃了一颗！”小纸人连忙否认。 　　小金：“那还有一颗去哪了？” 　　小纸人低下头，小声道：“我钻进去的时候，银羽看见了，于是就想办法用阵法，给它也弄了一颗出来。” 　　顾怀谣：“阵法？” 　　小纸人点了点头，小手指向一旁的金翅大鹏：“我看到它的手机书架里有一本阵法讲解，就照着试了一下。” 　　顾怀谣：“……” 　　不用问都猜得到，手机书架里的那本阵法讲解，作者一定是郁泱。 　　“灵气消化不良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吗？”小纸人忽然小心翼翼地问。 　　“看程度，严重的话爆体而亡，轻一些的话……”小金瞥了一眼逐渐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小纸人，悠悠然道，“……会发光。” 　　小纸人闻言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问题不大。” 　　与此同时，正在过机场安检的苏坡忽然觉得怀里的卡片有些异状。 　　不等他仔细研究，耀眼的金光透过外套，光芒四射。 　　安检人员如临大敌，不等苏坡解释，穿着防爆装备的警员冲上来将人按倒在地。 　　苏坡：“……不是，等等！” 　　什么情况？！ 　　卡片里银羽：“……？” 　　我发光了？！ 　　第二天，从异象局同事口中得知了苏坡被安检扣押，李继权不远万里前去相救的故事后，顾怀谣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 　　平静地摸了几天的鱼，顾怀谣收到了一条来自沈临嫣的消息。 　　[沈临嫣：打扰您了大师！是这样的，我有个N市的朋友，最近遇上了一些奇怪的事，怀疑是有人利用玄学害她。我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求助，就只好来麻烦您了。您放心，价钱或者别的什么条件都好说！] 　　顾怀谣想了想，点开了郁泱的聊天框：有一单赚钱的生意。 　　郁泱：什么什么？在哪里？多少钱？！ 　　顾怀谣直接把郁泱的个人名片推给了沈临嫣：具体的和她说吧。 　　沈临嫣连声道谢，感激涕零。 　　一个小时后，郁泱发来了消息：约好了明天下午见面，一起？ 　　从字里行间都可以察觉得到，郁泱刚听到消息时的激动消失得干干净净。 　　顾怀谣懒懒敲字：怎么？ 　　郁泱回复得很快：也没什么，就是我怕到时候忍不住，下手太重。你不是说，这个世界不可以轻易出人命的吗？ 　　顾怀谣：“……” 　　等第二天到了现场，顾怀谣才知道，郁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转变。 　　自称遇到奇怪事件的是沈临嫣的闺蜜，见面的地点在她市郊的别墅里。 　　女人家境优渥，个人事业上也小有所成，开了间油画相关的工作室。 　　前些年遇到了爱情，婚后育有一女，女儿才三岁，乖巧可爱。 　　“你们问他的情况？”女人闻言稍稍愣了一下。 　　别墅的客厅里风格简约，女人气质自然，是看久了十分养眼的类型。 　　虽然乍一听到这个问题有些疑惑，但女人还是不遮不掩地回答道：“他本来是个小演员，结婚后我跟家里提了，给了他资金和人脉上的支持。” 　　“于是现在嘛，这几年发展不错，事业上算是有了点起色吧。” 　　“怎么？这事难道和他有关系？”女人眉头皱起。 　　“很有可能。” 　　郁泱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委婉：“我看你气运蒙尘，似有外力干扰。再加上你说梦里总有恶鬼缠身，多半是身边有亲近的人在悄悄用邪术害你。” 　　“可是他为什么要害我？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女人不解。 　　“谁知道呢？人的恶念一起，往往是不讲道理的。”郁泱道。 　　“这样，我给你一道符，今晚若再有恶鬼胆敢入梦……”郁泱冷然一笑，“那就等着咎由自取吧。” 第74章 　　◎“不愧是八位数的服务啊。”◎ 　　两人走后, 女人依言将符纸放在了枕头下。 　　虽然她并不觉得害她的人会是她那工作繁忙、在全国各地到处跑的丈夫，但无论如何，她看见这符纸就莫名心安, 至少对噩梦会有点作用。 　　然而, 当天傍晚, 半个月没有回来过的男人却敲响了家门。 　　彼时, 女人刚收拾好画室的颜料，开门时很是惊讶：“不是说这次至少要忙一个月吗？” 　　男人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后笑了笑道：“碰巧经过N市, 回来看看，明天就走。” 　　“对了, 我刚刚听门口的保安说，今天下午有人来过？”男人忽然问道。 　　女人闻言一愣，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郁泱的话语, 说话时也稍稍保留了一点：“是有人来过。我最近总是做噩梦，喊了几个朋友过来聚一聚, 热闹一下。” 　　“这样啊。”男人没再说什么, 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问。 　　夜晚, 女人以最近睡眠质量不好, 怕互相打扰为由，将男人推去了另一个卧室。 　　他们这一年来聚少离多, 感情也逐渐平淡下来，男人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坚持。 　　互道晚安之后，女人仰躺在床上, 确认了一下枕头下的符纸还在, 终于闭上了眼。 　　进入梦乡前, 脑海中还在不由自主地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尤其是男人回来后的一举一动。 　　回来的时间很巧，女人隐约记得他最近的行程应该是从C市飞往B市，根本不存在什么经过N市。 　　是行程变动了？还是自己记错了？女人不太确定。 　　而且，刚进门，还没换好鞋子，就若无其事地问起了下午家里来人的事。 　　是真的随口一问，还是对这件事额外在意，不惜老远赶回来？ 　　再者，自己解释说最近总是做噩梦时，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问都没有问半句。 　　可她根本没有和他说过噩梦的事。 　　还有，她最近状态不对，怕影响到才三岁的女儿，把女儿送到了父母那里暂住。 　　他也只是晚饭时才忽然想到似的提了一句。 　　是自己先入为主、疑神疑鬼了，还是真的有问题呢？ 　　女人眉头微蹙，在隐隐的焦躁中，陷入了沉睡。 　　—— 　　明月高挂，屋外的风拂过，婆娑树影映在窗户上。 　　明明是温柔缱绻的幽静，却无端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偌大的房间里，空调无声地工作着，温度适宜。 　　然而，睡在大床上的女人却不安地皱着眉，额头间隐隐有汗珠渗出。 　　忽然，窗户动了一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随后，一道黑色的掌印映在了窗户边缘，窗户缓缓拉开了一条缝隙。 　　像是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进来了，屋内温度陡降。 　　空调停止了工作，甚至智能地自动切换到了制暖模式。 　　睡梦中的女人裹紧了被子，却无济于事，明明冷到微微颤抖，却像是被魇住了一样，怎么也醒不过来。 　　像之前每个噩梦缠身的夜晚一样，女人再一次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女人紧闭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听得见屋里传来微弱的脚步声，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接近。 　　一步、一步，从窗户走到了床边，仿佛正在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随后，那个未知的东西朝她伸出了手。 　　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女人避无可避，心生绝望。 　　然而，在那双手触碰到她的前一刻，枕头下的符纸忽然绽放出金色的光芒，那双手甚至来不及收回，就在错愕之下，被耀眼的金光击穿、熔化。 　　与此同时，女人终于得以睁开眼，她挣扎着伸手，按开了床头灯的开关，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地上熔化的一滩黑水。 　　“这、这是什么？”女人惊魂不定，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站得离那滩黑水远远的，手指颤抖地在手机上找到了大师的联系方式。 　　房间里阴冷的气息逐渐散去，空调再一次停止了工作，似乎是在思考为何季节变幻如此之快。 　　女人正要拨通语音电话，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女人吓得手一抖，直接按下了视频通话键。 　　几秒钟之后，通话接通，对面的郁泱神色淡淡，似乎还没有睡：“我知道符纸起效了。” 　　“害你的人已经被反噬了，你先别靠近地上的黑水，换个房间睡。等明天天亮了，黑水就会自然消散。” 　　郁泱平静的语气让女人缓和了不少。 　　然而，想起刚刚隔壁房间传来的惨叫，女人还是不禁害怕：“大师，刚刚隔壁传来了惨叫声，会不会有漏网之鱼错跑到隔壁去了？我现在离开房间，有危险吗？” 　　“隔壁？”郁泱终于分了点注意力过来，“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原本是的，但是今天傍晚的时候，他突然回来了。”女人解释道。 　　“呵，”郁泱嗤笑一声，“心虚了回来确认一下吧？” 　　“不用管他，你换个房间睡，就当不知道吧，我记得你家里房间挺多的。”郁泱不在意道。 　　“……好、好的大师。” 　　电话挂断之后，女人酝酿了一下勇气，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家里一片静谧，隔壁房间里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仿佛刚刚的一声惨叫只是她的错觉。 　　女人没去确认，直接跑到了楼上，换了一间最远的房间，草草睡下。 　　—— 　　第二天上午，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的异象局工作人员来到了别墅区。 　　“明明是周日，还要临时加班，”执行部的一人叹息道，“早知道我当时换个部门选了。” 　　“你只是今天早上被喊来加班了，我甚至昨晚都在部门里面值班。” 　　技术部的一人同样苦逼道：“还是综合管理部好，我当时怎么就为了那么点额外的绩效工资，放弃了大好的摸鱼生活呢？” 　　执行部那人点头附和：“是啊，我当时怎么就为了‘耍帅’‘出风头’这样的中二理由，选了天天出外勤的高危部门呢？”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深深叹了口气。 　　然而，一口气才叹到一半，旁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李继权瞥了两人一眼：“加班费和调休二选一，又不是让你们义务加班。” 　　说罢，李继权确认了一下地址，上前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 　　李继权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看到眼前的人时，未出口的话彻底卡在了喉咙里。 　　顾怀谣：“……” 　　李继权：“……” 　　“早。”顾怀谣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早，”李继权下意识回应，而后回过神来，震惊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直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见到了郁泱，李继权才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所以，你们是接了私人委托？”李继权确认道。 　　“算是吧。”顾怀谣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 　　“住在这样的大别墅里，别墅主人应该很有钱吧？”执行部的那人好奇道，“这一单能赚多少？” 　　一旁的郁泱没有抬头，正拿着一块木头和刻刀摆弄：“刚刚商定好了价格，包售后服务，一共八位数。” 　　“……” 　　很好，直接抵得上他半辈子的工资。 　　好酸。 　　“委托的内容是什么？”李继权倒是神态如常，没有受这八位数报酬的影响。 　　毕竟，就算是别墅主人有钱，能开出这样的价格，一定也是有缘由的。 　　“解决噩梦缠身的事件，让幕后黑手付出足够的代价，以及，一道长时效的护身符。”郁泱一边说着，一边结束了手上的动作，拎起手中的木牌看了看。 　　“串个绳子？”顾怀谣在旁提议。 　　“唔，有道理。”郁泱于是指尖在木牌顶端一碰，淡金色的力量瞬间穿透木牌，戳出了一个小洞。 　　随后，她从随身空间里翻出一根“杂草”，穿过小洞，打了个结。 　　执行部的那人见状，忍不住开口道：“这样会断的吧？” 　　“不会。”郁泱吹了吹木屑，将木牌递给了别墅女主人。 　　李继权轻咳一声，正经地把话题转了回来，看向别墅女主人：“护身符的事情就先不说了。昨晚这里检测到了强烈的异常能量，你知道吗？” 　　女人如实地点了点头：“最近一直噩梦缠身，就辗转找了大师，大师给的符昨晚救了我一命。” 　　“噩梦？”李继权皱眉。 　　顾怀谣知道他这是联想到了之前的事，摇了摇头：“不是之前的那种，只是有人在晚上派小鬼捣乱而已。” 　　技术部的员工想了想道：“单从数据来看，这片区域最近的确会出现偶尔异常能量上升的情况，但幅度不大，在正常波动的范畴内，系统自动判别为了‘正常’。” 　　“只有昨晚，数值异常强烈，而且分为了三个波段。” 　　“尤其是第二段，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能量直接突破了系统测定的上限，导致警报失灵，紧急抢修之后，才在今天上午判断出了来源。” 　　“其实，我们这次过来的最重要原因，就是为了试探第二段能量的源头，”李继权说道，“不过一见到你们，我想大概也就清楚了。” 　　李继权话音顿了顿，神色微妙：“以后，动静可以稍微收敛一点吗？” 　　“难讲，碰到让人不高兴的事情，情绪起来了也很正常吧？”郁泱坦然反问。 　　李继权：“……” 　　“要不，还是先办正事吧。”顾怀谣叹道。 　　简单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所有人的目光望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我一直没敢进去，里面也没有动静，他不会已经……”别墅女主人犹疑道。 　　“我没下死手。”郁泱说着，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她行事风格利索，动作没有一点犹豫和停顿。 　　旁边几位拿着仪器，正打算探测一番确认危险程度的工作人员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郁泱就已经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一片狼藉，有仓促之间撞翻了东西的痕迹，地上残留着黑色的脚印。 　　窗帘后面微微鼓起，蜷缩着一个人，听到动静狠狠地瑟缩了一下。 　　郁泱淡淡一瞥，径直越过地上的脏污，“唰”地一声，拉开了窗帘。 　　阳光洒进了室内，地上的黑色脚印在日光下飞速消融。 　　躲在窗帘后的男人双眼惊恐失神，两侧脸颊上残留着指印，像是被一只大手从下巴往上死死攥住。 　　郁泱居高临下，像是在俯视一只蝼蚁：“被自己犯下的罪孽反噬，感受如何？” 　　男人闻言一个激灵，滞涩的目光缓缓从几人身上扫过，迷茫而又不解道：“发生什么了？昨晚……昨晚为什么会有……” 　　还在装傻。 　　郁泱耐心告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你的演技糊弄过去的。” 　　说罢，她直接一道追溯显影符，房间里映出男人在一条后街上与“大师”交易的场景，连声音都清清楚楚。 　　“这、这是巫术！我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她是我妻子！我怎么可能会害她？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男人瞪大了眼睛，矢口否认。 　　然而，女人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图像：“做过的事情，是无法掩盖踪迹的。” 　　男人闻言一顿，眼里终于闪过了慌乱之色。 　　按照他原本的预想，女人会受森森鬼气侵扰，生命力逐渐消弱，慢性死亡。 　　而他出差在外，不会沾上任何嫌疑，只需要沉痛哀悼一番，往后的日子，家产和自由兼得。 　　然而昨天，远在C市的他忽然听闻家里来了两位气质不凡的陌生人，甚至离去时还在谈论玄学。 　　为了寻求心安，男人连忙联系了当初交易的大师，却发现，C市的玄学街早已被封锁，大师也完全失去了联络。 　　心虚感让他顾不上别的，赶回了家，随后便是那噩梦般的场景…… 　　只是回想起昨晚的经历，被那双手触碰过的地方就开始隐隐作痛。 　　“细节的事情，等回局里再慢慢说吧。”李继权话音落下，执行部的两名成员走上前去，打算将蜷缩在角落里的男人带走。 　　也许是男人的模样没有什么威胁，两人并没有太过戒备，在即将靠近的时候，男人忽然身形一扭，硬生生从间隙中穿越了过去。 　　“小心！”两人立刻转身欲追。 　　然而，男人目标明确，直勾勾地盯着站在门口的女人，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下一刻，“嘭”地一声巨响。 　　男人茫然地睁大眼，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在眼前摇晃。 　　我这是……倒在地上了？为什么？男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对了，一道金光……我撞上了一道金色屏障…… 　　男人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门口的女人。 　　女人被护身符庇护住，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事情的发生和反转都太过突然。 　　一片沉默之中，执行部那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愧是八位数的服务啊。” 　　“……” 第75章 　　◎灵气复苏。◎ 　　男人被带回异象局后, 很快就交代了所有的经过。 　　以他试图利用邪术杀人、甚至在抓捕的最后关头仍然没有悔改之心、妄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的罪行，想来就算不死，后半辈子也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更何况, 他脸上的伤痕完全没有消散的迹象, 很有可能要带着这样的伤疤度过余生。 　　对于一个注重外表的小演员而言, 意味着由身到心、全面的消亡。 　　委托的收益很快就到了账, 郁泱分了一半，郑重地表示，以后再有这样的赚钱生意一定喊她。 　　“不是把名片推给你了吗？有事你们自己联络。”顾怀谣对这些大同小异的事件兴趣淡淡。 　　翻来覆去也不过是为了钱财名利, 用一些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的诡计，害这个、杀那个, 一目了然、泛善可陈。 　　“对了，沈临嫣似乎对玄学很有兴趣，你要是愿意教, 学费肯定也少不了。”顾怀谣想了想道。 　　“唔，那等我钱花完了再考虑考虑。”郁泱思索道。 　　她随心所欲惯了, 一锤定音的买卖倒还好, 长期的束缚就不一样了。 　　顾怀谣也只是随口一提, 恰好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慢悠悠地划开。 　　[李继权：热搜看见了没？] 　　顾怀谣懒得切出去，敲字：没, 怎么了？ 　　最近修仙界安安分分，没有掉人过来，也没人有什么出格的表现，有什么事会让李继权在周日的下午找她？ 　　[李继权：劳烦一下, 让你们那位魔尊收敛一点, 吊威亚就好好吊威亚, 别飞得太明显。[/满头大汗]] 　　“……” 　　顾怀谣打开热搜，前排的词条蹦到了眼前——[这是真的会飞吧？[/震惊]] 　　点开一看，娱乐圈大V连发了几段视频。 　　第一段视频，谢予烬一身古装，在半空中闲庭信步。 　　第二段，谢予烬手持长剑，一招一式间，隐隐约约有剑气萦绕。 　　第三段，一黑一白两人对战，谢予烬满眼疑惑和不耐烦。 　　评论区笑成了一团—— 　　[第一次看到这么自然的吊威亚，核心力量太强了吧？] 　　[woc这剑气？！这次的剧组很有钱？终于不搞那些五毛钱特效了？[惊叹.jpg]] 　　[这是第一次演戏的新人？演技也太棒了吧？！我想象中的魔尊和女主第一次见面，就应该是这种“这就是来讨伐我的人？怎么会这么弱？”的感觉！] 　　顾怀谣：“……” 　　本色出演。 　　“谢予烬？”一旁的郁泱余光看见了视频中的人，惊讶道。 　　“没错，他来得早，去娱乐圈玩了。”顾怀谣道。 　　“噗——”郁泱没忍住笑出了声，立刻掏出手机点上关注，似乎是打算回去后好好“欣赏欣赏”。 　　—— 　　平静的一周眨眼过去，整个异象局最大的工作不过是给邪术事件收尾。 　　午休时，顾怀谣懒懒地倚在座椅靠背上，手机上加速放着新播出的剧，而她捧着一杯奶茶，漫不经心。 　　忽然，顾怀谣若有所感地抬眸，望了一眼窗外。 　　天空中，形状各异的云层缓缓靠近，数息之后，遮天蔽日。 　　遥远的云层后忽然传来一道“轰隆”的巨响，紧接着，大地震颤。 　　“地震了？”温槿礼惊醒，口袋里的寻宝鼠像是在害怕，瑟缩着跑了出来，往她手里拱。 　　下一刻，震动停止，尖锐的警报声从楼上响起，隔了一层楼都听得异常清楚。 　　“这得是所有的警报装置都被触发才有的动静吧？”负责人不知何时站起了身来，神色凝重。 　　“所有的警报装置？那得是多大的异常事件？”温槿礼惊道，下意识看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望着那片厚重的云层，不知看见了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很快，警报器暂时被全部关闭，楼上的小会议室里，执行部和技术部两大部门正在紧急商议。 　　“这一个月来，数据都异常平静，异常事件的频率也降到了最低。” 　　“但是，就在刚刚，灵气基准陡增，已经达到了灵气复苏的最低限度，甚至还在不断上升。” 　　技术部的团队负责人神情严肃：“你们应该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灵气比往日浓郁了数倍，而短时间内出现这样的状况……” 　　“异能觉醒和实力膨胀无法避免。”黎樾冷声道。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警报声响起。 　　技术部负责人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不是让把所有有关异常能量的预警都关掉了吗？” 　　“不、不是……”坐在末尾的一个年轻人慌慌张张地起身，“这不是异常能量的预警！” 　　“那是什么？”负责人眼神不悦。 　　黎樾没去理会外界的所有杂音，从警报声再度响起的那一刻起，便进入了闭目内视的状态。 　　体内像是有热浪在翻涌，仿佛只要心念一动，便能够调动起比之以往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力量。 　　而有这种感受的，肯定不止她一人。 　　心跳无端地漏了一拍，黎樾倏然睁开眼。 　　正好，那个慌慌张张的年轻人惊惶开口：“不是异常能量的预警，是负三楼受到袭击的预警！” 　　“袭击？这个时候？”会议室里一时间议论纷纷。 　　黎樾眼神一凛，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 　　走廊上聚满了人，各部门都在好奇发生了什么。 　　顾怀谣捧着奶茶，神色淡淡地看向楼梯口。 　　“哎？有人从楼梯上面下来了。”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随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楼梯的方向看去。 　　黎樾无视了所有的视线，径直朝下走去。 　　分局的楼层不高，日常办公的人员基本都集中在四层以内。 　　往上是机密的文件档案和设施，往下则是危险物品和暂扣人员。 　　而负三楼，正好是隔离存放危险物品的禁区。 　　任何人前往负二楼以下，都在需要在申请报备、并通过审批之后，才能获得电梯楼层的临时权限。 　　不过此时事态紧急，走申请流程肯定是来不及，只能通过楼梯的消防通道前往。 　　“前往负三层的通道只有这一个。”李继权也紧随其后赶到了楼梯口，在看见顾怀谣时，脚步不由地停顿了一瞬。 　　似乎这小半年来，每次遇到紧急事件，解决时都会有顾怀谣的身影，甚至让他刚刚差点习惯性地喊上顾怀谣一起。 　　不过，差点说出口的话还是停在了嘴边，李继权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负责人：“别围在这里，疏散人员。下去的通道只有这一个，意味着上来也只会是从这里。如果没能拦住，这附近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负责人闻言点头，好奇围观的众人也惜命地退远。 　　“先各自回到办公室吧，关上门，等事件平息之后，工作群里会有通知的。”负责人想了想道。 　　人群散开之后，楼梯间的光线忽然闪烁了一下。 　　李继权正想要往下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慢悠悠的声音：“你也要下去吗？” 　　回头一看，顾怀谣正若无其事地吸着奶茶，目光平静。 　　李继权顿了顿，神色严肃：“负三层的警报被触发了，那是隔离危险物品的禁区，如果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后果不堪设想。” 　　顾怀谣不置可否。 　　她只是看见李继权身上缠着霉运，又急着往前线跑，一时觉得不太妥当，随口问一句罢了。 　　然而，两句话的工夫一耽搁，最先行动的黎樾几人早已到达。 　　忽然，“轰”地一声巨响，烈火顺着楼梯往上，几乎是瞬间便席卷了几层的高度。 　　正站在楼梯口的李继权心头一惊，连忙退回了走廊。 　　如果不是刚刚被顾怀谣喊住……那么自己走到一半，还能全身而退吗？ 　　李继权不禁一阵后怕，惊疑不定地看向顾怀谣。 　　是巧合，还是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出现？ 　　正想着，顾怀谣已经若无其事地走回了办公室，关门前还礼貌地问了他一句：“你要进来吗？” 　　“……” 　　楼下的动静越来越激烈，李继权果断放弃了去添乱，一同走进了办公室。 　　负责人见状扫视了一圈，奈何办公室里多余的凳子都借给了隔壁社区搞活动，只得硬着头皮招呼道：“今天小张请了假没来，要不就先坐在他位置上休息休息？” 　　“没事没事，是我来得太突然，你们忙。”李继权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走向了唯一的空位。 　　空位正巧在顾怀谣座位的前面，李继权没去看桌上的东西，只坐在椅子上开始远程询问楼下的情况。 　　“黎队长和那人打起来了，都是火系的，我们插不上手，退到外面了。”有人回复道。 　　“这阵仗也太强了吧？火都蹿了四五层高，队长以前有这么厉害吗？” 　　“灵气复苏的影响吧。我感觉我现在也一个抵得上以前十个。” 　　“嘶，那以后再处理起异常事件来，岂不是十倍的动静？还能瞒得住吗？” 　　“还在考虑瞒不瞒得住？得先想想那些忽然觉醒异能的人怎么办吧？” 　　李继权被这条消息提醒了，起身问道：“你们有感觉到自身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负责人疑惑道，“哪方面？” 　　“是说异能吗？我好像有感觉到一点。”一旁的女生犹豫道。 　　“但是不太明显。我算是植物系的，本来是只能让植物多长两片叶子，现在，能开花了。” 　　女生说着，伸手示范了一下，桌上的小绿植头顶上突兀地开出了一朵红花。 　　李继权：“……” 　　对了，差点忘记了，这是综合管理部，异能数量极少，就算偶尔有一两个，也大多是这种奇奇怪怪的。 　　李继权转身回头，看向了最后排的顾怀谣和温槿礼。 　　或许是动作太过匆忙，转身时手不小心碰到了顾怀谣放在桌角的水杯，半杯水尽数洒在了桌上。 　　刚拿出转运符，打算分给李继权一张解解霉运的顾怀谣：“……” 　　可能人倒霉到极致的时候，是外力无法拯救的吧。 　　下一刻，办公室的门被从外面撞击开来。 　　门口的男人外套刚被火燎过，露出一片片的焦痕。 　　执行部的人追得太紧，男人逃跑之时连方向都顾不上，只能闷头乱闯。 　　好在，冥冥之中似有所感，一抬头，便看见了传闻中异象局最弱、最水、最好对付的综合管理部。 　　“看来，幸运女神还是眷顾我的啊。”男人咧嘴笑了起来，轻而易举地将门撞开。 　　办公室内空旷整齐，男人一眼就看见了唯一一个站着的人。 　　李继权听到动静正要回头，身侧忽然传来一股热浪，不等他反应过来，裹着烈焰的短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第76章 　　◎“不是提醒过你‘放弃抵抗’吗？怎么偏要走向绝路呢？”◎ 　　火焰的热度就在颈侧, 几乎要燎伤皮肤。 　　从门口到后排，数米的距离，男人只用了一瞬间。 　　李继权甚至来不及反应, 就连回头的动作都只做了一半。 　　紧随其后的黎樾在大开的门口停下脚步, 朝里望去,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办公室里从未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候, 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综合管理部的员工很少有直面“正在进行中的现场”的机会，更不用说是比打斗还要刺激一个层面的挟持。 　　在黎樾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如梦初醒, 动作迅速地撤离到外面，躲在了后方。 　　唯有被挟持的李继权, 以及坐在最后排、恰好被挡住了去路的顾怀谣和温槿礼没有动。 　　黎樾见状，终于皱起了眉头。 　　她和这人在负三楼一撞面便交上了手，对方招式诡谲, 短时间内完全分不出胜负。 　　不过这里是异象局的大本营，支援只快不慢。 　　那人心里也清楚得很, 于是无心恋战, 用烈焰硬生生冲出了一条路, 直奔楼梯而上。 　　然而, 不知该说他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那人分心应付着后方的追兵, 竟一不小心多跑了一层，晕头转向地错过了一楼的出口。 　　埋伏在一楼准备拦截的人：“……” 　　其他人面面相觑，动作不由地放缓了一点，只有黎樾神色不变, 继续紧追其后。 　　然而, 到底还是慢了半步,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男人举着刀的手很稳，在原地缓了口气，望着门口的黎樾笑了笑：“让开。” 　　黎樾目光凝了凝，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嗤笑一声，对这象征性的退步很不满意：“让你们的人全部撤离。” 　　“就算带上人质，你也跑不了多远的。倒不如现在放弃抵抗，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身后，顾怀谣忽然悠开口道。 　　她话音淡淡，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刀刃和火焰上，像是一点都不把眼前的境况放在心上。 　　“你别说话。”李继权看向顾怀谣，眉头紧锁。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危险？刀刃近在咫尺，不说躲起来，还非要出声引起注意？ 　　顾怀谣置若罔闻，眼里浮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继续道：“没注意到你背后已经贴了一道追踪符吗？” 　　持刀的男人闻言终于回头，警觉地看了顾怀谣一眼。 　　“追踪符？”男人神色沉了沉。 　　他一路跑上来的时候没有人近过身，但仓促之间，没有注意到细节也极有可能。 　　男人犹疑了一瞬，忍不住伸手往身后探去。 　　破绽只在一瞬。 　　“锵”地一声，黎樾手中长刀快而准地将男人手中刀刃挑飞，稳稳地抓住了时机。 　　明明事前没有过任何交流，甚至顾怀谣自始至终都没有朝这边看上一眼，黎樾却还是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只是，过道间的空间狭小，行动起来难免会有诸多顾忌。 　　一击中后，黎樾动作短暂地停顿了一瞬，男人迅速反击，挥手便是一团烈焰，朝门口走廊的方向砸去。 　　走廊上都是还没来得及彻底撤离的人，而火球的范围足足有半米宽，热浪滚滚，能量不容小觑。 　　黎樾飞身抵挡住砸向门口的烈焰，在强大的力道下连退数步，暗自心惊。 　　然而下一刻，男人冷笑一声，抬起手，另一团更大的火球迅速凝聚，朝相反的方向砸去。 　　黎樾瞳孔骤缩。第二团火球砸的方向正是顾怀谣三人所在的位置，连自己同为火系异能，都不敢说能挡得住这团更大的火球，他们三人…… 　　火光闪过，烟雾腾起。 　　男人见状快意地笑道：“异象局也不过如此。自作聪明在我面前耍花招，就是这样的下场！” 　　一片沉默。黎樾握紧了手中长刀，眼中迸发出火焰的光芒。 　　裹挟着愤怒的长刀斩下，男人侧身避让，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之人的怒火。 　　闯进官方的禁地，毫发无损地脱身，甚至绝地反击，让分局执行部的队长感受到无能为力的痛苦。 　　这简直是主角才有的荣光。男人嘴角扬起，得意地笑了起来。 　　然而，笑容刚刚成型，烟雾中传来了一声轻叹。 　　顾怀谣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站在了最前。 　　她信手一挥，无论是残余的火光，还是弥漫的烟雾，都在瞬息之间消散而去。 　　“你……”李继权跌坐在椅子上，呆滞地望着前方顾怀谣的身影。 　　他以为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却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后方伸出，轻描淡写地挡住了所有火焰中暴/虐的能量。 　　随后，顾怀谣在一片震惊的目光下，朝前走了一步。 　　男人目光惊愕不定，身形忽然一僵，像是被什么锁定，动弹不得。 　　“怎、怎么可能……”男人满脸难以置信，就连之前被挑飞的刀刃上，火焰都尽数熄灭，兴不起一点浪花。 　　“不是提醒过你‘放弃抵抗’吗？怎么偏要走向绝路呢？”顾怀谣似笑非笑。 　　—— 　　男人被套上了特制的手环带走。 　　不过，就他最后神情恍惚的状态来看，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反抗的想法了。 　　综合管理部的办公室作为第一现场，暂时封锁，无关人等都被安置在了别处。 　　走廊上只剩下寥寥几人。 　　李继权欲言又止，组织了半天语言，都没想好合适的说辞。 　　顾怀谣见状，“疑惑”道：“被熏哑了？还是被吓傻了？” 　　“……” 　　李继权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吗？我是被你吓到了！你这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吧。”顾怀谣坦然道。 　　李继权：“你当初登记信息的时候……” 　　“一字不假。”顾怀谣吸了口奶茶。 　　李继权一脸不信：“你说你在修仙界养养小动物种种花……” 　　话刚说到一半，李继权忽然顿住，犹疑了一下：“你养的‘小动物’……是什么？” 　　顾怀谣想了想：“一起过来的只有九尾白狐和金翅大鹏。后来，龙也掉过来了。” 　　李继权：“……” 　　“等等，九尾白狐？”李继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当时在游轮上见到的那个……” 　　“是的哦。”顾怀谣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 　　“那你岂不是……”李继权瞪大了眼睛。 　　当时的游轮事件起因是工作室，九尾白狐是以代理人的身份参加的，所以，那个Y就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顾怀谣不在意地笑了笑，“不过，比起研究我，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什么事？”李继权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灵气复苏。” 　　顾怀谣目光顿了顿：“影响和变化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况且，刚刚灵气复苏的那一刻，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点熟悉的、修仙界的气息。 第77章 　　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三, 世界忽然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人群中出现异能觉醒现象的，第一反应都是自己没睡醒，第二反应是上网搜索, 第三反应则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瞳孔地震。 　　异象局总局在第一时间发布的文件, 下达稳定秩序、统计信息的指令。 　　于是混乱之中, 平时工作内容飘忽不定的综合管理部正好担此重任。 　　“稳定秩序不该我们管吧？”负责人讨价还价，“我们这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稳定秩序？” 　　话刚说出口, 负责人又想起了什么，自觉地打了个补丁：“括号, 某一位混迹在凡人中的大佬除外。” 　　顾怀谣：“……” 　　“会让其他部门一起协助的，”李继权眼角抽了抽，“目前问题比较严重的不是主动作乱, 而是掌控不了能力从而造成小范围混乱的那些。” 　　“你们先负责整理类似事件的信息，上报之后统一处理, 觉醒异能的人逐个登记。” 　　“至于……”李继权看向了顾怀谣, 神情复杂。 　　虽然顾怀谣前后态度并没有任何变化, 但一想到她养的那些“小动物”、以及修仙界前前后后掉过来的各种大佬们对她的态度, 顾怀谣是何等层次不必多言。 　　李继权不由地回想起无聊打发时间时看过的修仙小说，这等层次的大佬, 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言不合直接屠城灭门的。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李继权忍不住开始瞻前顾后、小心翼翼。 　　不过，他只是短暂地犹豫了一下, 顾怀谣就已经若无其事地先一步开口：“调岗吗？” 　　李继权一愣：“你之前不是说没有调岗的意愿吗？”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毕竟眼下的情况复杂, 而分局除了黎樾，根本没有多少实力拿得出手的。不然也不可能在分局的地盘上，都发生了刚刚那样惊险的情形。 　　刚刚犹豫着没有直接说，也只是想起了之前顾怀谣明确表达过的意愿，怕被再次无情拒绝之后，连协助的请求都再难说出口。 　　顾怀谣神色坦然：“因为之前最方便摸鱼的就是综合管理部了，现在嘛……” 　　灵气复苏之后多出来的任务一听就琐碎而麻烦。 　　还不如选择实力碾压。 　　李继权：“……” 　　刚被塞了任务的负责人：“……” 　　—— 　　第二天，小会议室里接待了一些忽然觉醒异能的普通人。 　　由于是灵气复苏后第一次面对觉醒异能的人，总调度室的李继权、执行部的黎樾、以及技术部的负责人都在场，同时也特邀了还不知道该算什么部门的顾怀谣。 　　顾怀谣推开会议室的门时，李继权正沉默着听对面青年惶恐却又激动的叙述。 　　青年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就像这样。我平时抽烟都是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这样拿打火机，点燃了之后，顺手一转，收回来。” 　　“然后昨天……” 　　“会议室里禁烟。”顾怀谣冷不丁地打断了他。 　　“昨天……哦，不好意思，演示一下忘了，我这就熄。”青年歉意地点了点头，将刚点燃的烟丢进纸杯里熄灭，继续他的叙述。 　　“昨天，我用同样的方式点烟，但是打火机坏了，没冒出火苗来，我正想再试一下，却发现，烟已经点燃了！” 　　“后来我尝试了复刻这一现象，结果，我食指指尖竟然可以冒出小火苗来！”青年激动之色溢于言表，“超能力啊这是！” 　　李继权点了点头：“方便展示一下那个小火苗给我们看吗？” 　　“没问题没问题！”青年说着，将手上的烟盒往桌角一磕，抽出一根烟来。 　　顾怀谣抬眸看向他。 　　青年动作一顿，而后再次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想抽烟，就是……我试过，那小火苗只有在点烟的时候能冒出来，其他情况，我憋也憋不出来。” 　　李继权：“……” 　　这是什么离谱的“限定条件”？ 　　演示和登记完之后，送走了还在为自己觉醒超能力而激动的青年，李继权看了眼顾怀谣懒懒写下的评价——“人形点烟器”。 　　李继权：“……” 　　很真实。 　　随后进来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手里还拎着一个浇水壶。 　　李继权：“……” 　　已经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了。 　　果不其然，老太太的“超能力”是在家浇花的时候发现的，明明忘记给浇水壶里灌水了，却依然完成了每日浇花的任务。 　　而“限定条件”也和上一位类似，只有在拎着家里这个浇水壶的时候，才能“凭空出水”，而且每天的出水量刚刚够浇完家里的五六盆花。 　　顾怀谣写下评价——“低容量浇水神器”。 　　“这样的异能，有和没有差别也不是很大吧？”李继权委婉道。 　　甚至还不如上一批觉醒异能的余皓等人，那些好歹正经得多。 　　黎樾沉默点头。 　　“但是至少，科学的世界观会受到冲击？”旁边，技术部的负责人也神色复杂道。 　　随后，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了顾怀谣身上。 　　顾怀谣：“……可能还是需要一点觉醒的时间吧。” 　　—— 　　灵气复苏的第三天，觉醒了正经异能的人终于大批出现。 　　整个异象局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看那些魔术杂技一样的“限定条件异能”了。 　　简单地按照能量属性和强度进行分级后，登记上个人信息。 　　综合管理部甚至凭借和社区的良好关系，直接借用了人家的活动室，可用空间一下子扩大了好几倍。 　　“今天官方要发公告了。”忙碌了半天的负责人伸了个懒腰。 　　“感觉人们对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还蛮高的，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旁边的人一边整理桌上的文件，一边感慨道。 　　“只是暂时的，等这一波新奇劲过去了，后续的问题回归到生活、事业、未来上，就开始麻烦了。”负责人叹道。 　　比如说，以后社会的重心会不会往异能的开发和利用上转移，那么一旦转移，没有觉醒相关异能的人，是不是就会忽然面临社会地位的变动。 　　再比如说，以后会不会出现专门培养异能的学校，人是否从天赋上就被分为三六九等，社会制度是否能对无异能者做出保障。 　　以及，许多人心里都在暗自幻想着的，如果自己的异能足够强大，是否可以“逆袭”，从此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和资源，将无异能者视为蝼蚁。 　　…… 　　—— 　　晚上，顾怀谣正在热搜上畅游，观赏各种奇葩异能，忽然收到了郁泱的消息。 　　[郁泱：我好像……火了？] 　　[顾怀谣：？] 　　郁泱连发了几张图片，点开一看，是她之前被举报封建迷信的那本书，点击量和讨论度飙升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 　　“……” 　　顾怀谣顺着链接点开，评论区画风180度大转变—— 　　[woc，我本来只是把这个当一本较真的玄学小说来看的，现在想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作者真的懂玄学？] 　　[我昨天觉醒了火系异能，刚刚试着按照书上附的图画了一下，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但我不懂玄学，没画出那种效果来）] 　　[真的假的？不会是什么新奇的炒作方式吧？] 　　[半个月前才被举报的封建迷信，终于迎来了大反转？] 　　[……那这反转属实是大到匪夷所思了。] 　　[谁家的打脸能打到这种程度？世界直接灵气复苏了都。肯定是巧合好吧？那么多玄学小说，怎么就这本这么能闹腾？] 　　[楼上这么说，就不怕作者真的是玄学大佬，画个圈圈诅咒你？[/滑稽]] 　　[之前好像就有人说，被作者诅咒，然后倒霉了好几天吧？] 　　[要么巧合要么托，反正我不信。有本事就来诅咒我好了。] 　　[郁泱：等着哦。] 　　回复时间，一分钟前。 　　郁泱本人出场对线，再次把事件拉到了新的高度。 　　顾怀谣：“……”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 　　在思考收尾，最近有点短小（顶锅盖跑） 第78章 　　◎就诅咒“破财”吧。◎ 　　沉默了片刻, 顾怀谣敲字：你真的诅咒他了？ 　　郁泱理所当然：说都说了，还能不做吗？ 　　“……” 　　不等顾怀谣再说什么，评论区自动刷新, 新的一条回复被顶了上来。 　　还是那个放言“有本事就来诅咒我好了”的人, 在郁泱那句“等着哦”下面, 继续挑衅—— 　　[“等着”是多久？不会要我等到下辈子吧？] 　　[讲真的, 承认一下炒作很难吗？] 　　[还蹭灵气复苏的热度，可把你给牛的。]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我看你能诅咒出个什么东西。] 　　挑衅四连击，想都不用想, 这事拽不回来了。 　　果然，下一秒，郁泱的信息发来了。 　　[郁泱：帮我想想, 从什么方面诅咒比较好。] 　　[顾怀谣：不闹出人命的话，就诅咒破财吧。] 　　郁泱回了一个“甚合朕心”的表情。 　　于是, 当晚, 那位“求诅咒”的网友, 在房间左脚绊右脚, 手机自由地起飞，一个优美抛物线, 砸在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 　　那人顾不上摔疼了的膝盖，连忙上前查看情况，却还是无法改变现实，只得到了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双双殒命”的噩耗。 　　“艹！”那人忍不住骂了一句, 看着这两样抵得上他两三个月工资的“冰冷尸体”, 心疼得滴血。 　　第二天, 所有人都在评论区蹲后续，“求诅咒”的那位网友却迟迟没有出现。 　　终于，吃瓜群众等不及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来？我急得半分钟摸一下手机，刚刚都被领导叫去办公室了！]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要不大佬先公布一下诅咒了啥？] 　　[本来挺急的，现在更想知道楼上那位被领导叫去办公室的姐妹，怎么还在这摸鱼呢？[/狗头]] 　　[哦，我跟领导描述了一下这件事，现在领导也溜到评论区来吃瓜等结果了。] 　　[……[/佩服]] 　　[所以怎么两边都没反应啊？都上午十点了！] 　　半个小时后，睡完懒觉的郁泱悠悠醒来，床头柜上的手机设置了静音，一划开，铺天盖地的消息冲到了眼前。 　　[废话很多的小子：郁姐？祖宗？您还没睡醒吗？] 　　[评论区已经脑补出了一场世纪大战，目前刚进展到同归于尽，我看下一步就要开始重生之后的剧情了！] 　　[说起来，我也有点好奇哎，要不您透露透露，昨天到底下了什么诅咒？] 　　[那人也到现在都没出现，不会真的出人命了吧？] 　　消息轰炸停顿了几分钟后，新的一波在十分钟前降临—— 　　[我刚刚实在没忍住，去问了我姐，她已读不回。[/委屈][/哭泣][/大哭][/泪流成河]] 　　[她一定是嫌弃我了QAQ。[/大哭]] 　　[幸好这边一直是未读状态，让我知道是没醒不是嫌弃。[/叹气]] 　　郁泱：“……” 　　拳头有点硬了。 　　[废话很多的小子：咦？变成已读了！] 　　[怎么不说话？不会也嫌弃我了吧？！[/震惊]] 　　郁泱终于忍不住，回了个“闭嘴”的表情。 　　[废话很多的小子：好的呢。但是最后，请容许我问一个问题。[/严肃]] 　　[郁泱：说。] 　　[废话很多的小子：您到底诅咒了什么？那人到现在都没出现哎！] 　　[郁泱：……] 　　郁泱登上了账号，先回复了一个所有人都最关心的问题。 　　[郁泱：没出人命。] 　　[啊啊啊！终于出现了！等了快一个上午了都！] 　　[既然回复说“没出人命”，意思是真的诅咒了？] 　　[为什么这么晚才出现？斗法？下诅咒的后遗症？] 　　[诅咒了什么诅咒了什么？] 　　[那个人怎么样了？为什么不露面？] 　　郁泱出现后，回复立刻涌了上来。 　　郁泱不紧不慢地点了个午饭的外卖，才回来看了一眼。 　　[郁泱：可能是怕了吧。] 　　两分钟后，那人气急败坏地出现。 　　[“怕”？就你那随口说说的“诅咒”我也会怕？] 　　[上线晚是因为公务繁忙，没时间跟你在这浪费。] 　　评论区喜闻乐见地热闹起来。 　　[噢噢噢这边也出现了！对线又开始了？] 　　[所以看上去，昨天的“诅咒”没有效果？] 　　[我突然发现，这哥们换手机了哎。你们看IP旁边的那行小字。] 　　[对哦，原来是某家最新款的，现在变成去年那款的了。] 　　那人沉默了几分钟，再次出现的时候，手机型号的那一行小字已经被隐藏了。 　　[我现在好好的在这里，说明“诅咒”就是没有的事，炒作无疑，大家散了，别给这玩意增加流量了。] 　　[总觉得，欲盖弥彰？] 　　[是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没有的话，按照这哥们的挑衅风格，肯定要叫嚣得人尽皆知才满意吧？] 　　那人怒了，正想要跟这些吃瓜群众辩上两句，郁泱的回复先一步飘了出来。 　　[郁泱：嘴硬的话，我可要把诅咒时限延长了哦。] 　　“……” 　　那人想了想自己昨晚安息的手机和电脑，陷入了沉默。 　　昨天好像的确太“巧合”了，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就算了，抓在手上的手机还飞了出去。 　　而那手机不仅自己飞了出去，还好巧不巧砸在了电脑上…… 　　再说，只是砸了那么一下，手机和电脑竟然双双报废。 　　他今天耽误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一大早跑了好几家维修店，竟然都说坏得彻底，没法修。 　　难道真的是因为“诅咒”？但那本书是灵气复苏之前发出来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评论区的吃瓜群众还在下面你一言我一语地推测，那人看得一阵恼火，挂不住面子，赌气似的叫嚣了起来。 　　[行，有种你就延长，我看你能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 　　下午，李继权敲开了顾怀谣的聊天框。 　　[李继权：热搜上面，诅咒的那件事……] 　　[顾怀谣：嗯？] 　　[李继权：事情经过我看了，肯定是那人挑衅的问题，但闹大了还是影响不太好吧。] 　　停顿了几秒，李继权小心翼翼地问： 　　[方便说一下，到底诅咒了什么吗？] 　　[顾怀谣：……只是破财而已。] 　　李继权见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家破人亡就行。 　　破破财什么的，让那人长点记性也好。 　　[李继权：对了，总局那边最近遇到的事件比较复杂，有意向在各分局抽调人手协助，你有兴趣吗？] 　　[顾怀谣：没有。] 　　虽然听上去是个很好的上升机会，但这种程度的名利，对顾怀谣而言毫无意义，她也懒得关心。 　　然而，一周之后，李继权收到了总局的联络。 　　“听说你们那里有修仙界穿回来的人？B市这边遇到了个问题，有点棘手，想咨询咨询你们。” 　　说罢，对面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不太清晰，但还是勉强可以看见一位白衣长者站在城墙之上，遥望天际。 　　“是这样的，这位大师，总是喜欢站在高处，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现在已经引发了极大的关注。” 　　“尤其是，超过半数的人在听了大师说的话后，都虔诚地想要拜入师门、被大师收为弟子。” 　　“听说你们应付修仙界人士的经验比较丰富，我们就想问一下，这种疑似传/销的情况，怎么处理比较合适呢？” 　　李继权：“………………” 　　又来？！ 　　—— 　　看到照片，又听完李继权的叙述之后，顾怀谣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李继权一看到这架势，就明白了。 　　“又是你的熟人？！” 　　语气中混杂了数不清的复杂情绪，神情更是一言难尽。 　　“这不是熟不熟的问题。”顾怀谣也罕见地犹豫了。 　　无论是最开始掉过来的、已经半个世纪没见过面的大师兄封修，还是后续主动追寻而来的闻述远，又或者是性情古怪的魔尊谢予烬、带了一群崽崽的妖族少主司煦、“兴风作浪”的郁泱，都只是让她有些无奈和好笑。 　　毕竟都是熟悉的、曾经有过一段经历和故事的朋友，久别重逢也算乐事。 　　而这位…… 　　顾怀谣犹豫再三，先点开了郁泱的聊天框。 　　[顾怀谣：又有人从修仙界过来了。] 　　[郁泱：谁？[/猫猫探头]] 　　[顾怀谣：[图片]。] 　　沉默了几分钟，郁泱回了六个点。 　　[顾怀谣：在B市，应该需要有人去接过来。] 　　这回，郁泱沉默了更久。 　　[郁泱：我记得你说过，大师兄也在这个世界？] 　　[顾怀谣：他没法坐飞机，到时候两人一起御剑飞回来？] 　　[郁泱：……突然想起来上次诅咒的事情还有点后续没处理，先去忙了。] 　　顾怀谣：“……” 　　顾怀谣无奈地点开了封修的聊天框。 　　[顾怀谣：[图片]。] 　　[顾怀谣：在B市，需要去接。] 　　[封修：师尊？他也过来了？] 　　[顾怀谣：。] 　　[封修：你不想见？为什么？] 　　[顾怀谣：上次见面，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而且……] 　　而且，那段时间骤然发生了那么多事，自己甚至还自请逐出师门，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你刚离开天玄山的那些年，他一直都在关注你的消息，”封修忽然发了语音过来，“直到见你声名鹊起，才终于放下心来。” 　　顾怀谣沉默。 　　最初不想见，是因为不想勾起沉重的回忆，而后来，心魔褪去，就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良久，顾怀谣轻叹一声，决定拽上郁泱一起。 　　郁泱：“……” 　　我是真的不敢去啊！ 　　当年乱丢符咒不小心烧了师尊的胡子，他老人家追着我打了八条街！ 　　我才不要去自投罗网！ 第79章 　　◎真正的大佬，还没走进大门，就已经注定不平淡了。◎ 　　飞机上, 隔着过道，李继权沉默地看向对面的两人。 　　顾怀谣神色如常，悠闲地吃着航班配备的小零食, 而坐在里侧的郁泱满脸忧郁。 　　终于, 郁泱叹道：“一定要这样吗？” 　　顾怀谣点头。 　　郁泱忍不住追问：“为什么一定要拽上我一起？” 　　“有你在场, 气氛一定不会尴尬。”顾怀谣淡定道。 　　郁泱闻言震惊：“就为了这个, 你把我往‘火坑’里推？” 　　顾怀谣不解：“以你现在的实力，有什么好怕的？” 　　“可以理解为童年阴影吧。”回忆起当年鸡飞狗跳的日常，郁泱心情复杂。 　　“那就正好趁这次机会, 走出阴影吧。”顾怀谣漠不关心。 　　郁泱开始蓄力大招：“你就不怕我把你当年的黑历史抖出来？” 　　她们同一批进入天玄山、同一批被收为内门亲传弟子，又在差不太多的时间点先后离开。 　　可以说, 在天玄山最初那段无忧无虑的沙雕日常中，彼此之间掌握的黑历史数不胜数。 　　然而，顾怀谣毫无波澜：“你打不过我。” 　　郁泱：“……” 　　“……” 　　被迫旁听的李继权收回了目光, 神色复杂。 　　莫名有种目睹小学生斗嘴的感觉，这两位大佬真的没问题吗？ 　　—— 　　落地之后, 乘上专门派来接机的公务车, 车门一打开, 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苏坡坐在前排, 朝顾怀谣几人笑了笑：“好久不见。” 　　李继权简单寒暄了几句，随后问起B市这边的情况。 　　苏坡想了想道：“灵气复苏才刚一周多, 虽然很多问题暂时还没显露出来，不过比起最初的混乱，也算是稍微稳定下来了一点。” 　　“那……那位的情况如何？”李继权试探地问道。 　　“你是说那位仙君？我们有接触过，他自称湛元君, ”苏坡微微一顿, 忍不住看向后排的顾怀谣, “听说又是你们的熟人？” 　　顾怀谣点了点头。 　　“唔，”苏坡闻言微微皱眉，“之前的都是在N市出现，技术部判断是因为N市和修仙界的时空产生了联系。” 　　“而这次出现在了B市，又正好是灵气复苏之后……” 　　郁泱抬眸，接上了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说明两个世界的联系在加深。而且……恐怕这场灵气复苏，和修仙界脱不了干系。” 　　“……”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正好，车开进了一片林间小道上，郁郁葱葱的树叶遮天蔽日，挡住了夏日炎炎的阳光。 　　片刻之后，车停在了一处被绿荫包裹的空旷场地上。 　　“这里是……”李继权疑惑地看向四周。 　　官网上异象局总局大厦恢弘气派，然而这边……方圆几里内都不像是有大楼的样子。 　　“这里是‘外围’，”苏坡说着下了车，“想要进入总局大厦，必须要通过认证，然后才会启动特殊的空间阵法。” 　　李继权：“……” 　　比起他们那个和社区相邻、搞活动时还能借借凳子的接地气分局，实在是过于高端了。 　　“有这样的空间阵法，外人就没法闯进来了吧。”李继权感慨道。 　　等几人全部下车后，司机将车开走，绿荫地上只剩下他们四人。 　　苏坡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前面的一棵树前，将通行证贴在了树身上：“的确，安全性和隐蔽性都很强，就是有些不方便吧。” 　　通行证上荧荧绿光闪过，半空中传来一道机械音的女声：“认证通过，执行部第三小队队长，欢迎归来。” 　　几秒之后，地上出现一片直径五米的圆形阵法纹路。 　　“站在阵法里面就可以到大厦门口了。”苏坡说着，将通行证收回了口袋里。 　　回头一看，顾怀谣和李继权下车后没怎么动，阵法开启后直接站在了范围内，而郁泱却是已经跑到了另一侧，不知在研究些什么。 　　“这阵法只会持续十秒……”苏坡刚想提醒，脚下的纹路已经被绿光完全覆盖，三人消失在了原地。 　　“嗯？”听到动静的郁泱回头，只看见了地上一闪而过的阵法和残留着的绿光。 　　像是瞬间从荒郊野外来到了现代化大厦，站在门口，空调的凉气迎面而来。 　　“是我疏忽了忘记提醒，我再出去一趟接她，你们先进去吧。”苏坡说着就要迈步朝另一侧走去。 　　出口的位置在遥远的另一端，顾怀谣懒懒地看了一眼，拿出手机：“算了吧，我催一下让她自己进来。” 　　“哎哎哎那可不行！”苏坡连忙阻止，“这个阵法更新迭代了很多次，涉及各个世界观的术法规则，之前也有人尝试破解过，但都无一例外失败了。” 　　“后来，技术部在阵法里面增添了‘反击装置’，如果感知到有人破解阵法失败，就会自行启动。” 　　“虽然那个反击装置没有太严苛，但受伤还是难免的。” 　　话音刚落，郁泱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郁泱：“你们怎么都不等我？” 　　下一秒，机械音的女声传来：“警报。检测到入口阵法异常开启。疑似入侵。” 　　苏坡：“……” 　　真正的大佬，还没走进大门，就已经注定不平淡了。 　　—— 　　诡异地沉默了片刻，苏坡用自己权限清除了本次警报。 　　其实，按照原本的行程，是要将几人带往会客室的，结果有了这么一出，苏坡直接带人转道去了技术部。 　　“这么快就上来了？刚想问你下面是怎么回事呢，”技术部的人见到苏坡，惊讶道，“是误报了？” 　　“不是误报，怎么说呢……”苏坡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本来想出去接人，结果人自己进来了的经过。 　　“哈哈哈哈，别开玩笑逗哥们了，”技术部那人听完后笑了起来，“那个阵法有多复杂，你还不清楚吗？更何况听你说的，前后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怎么可能嘛？” 　　“这要是真有人能在一分钟内破解，我直接把头给他。” 　　“不算是破解吧，”郁泱忽然开口道，“只是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阵法，随便仿了个功能类似的。” 　　“不过，你刚刚说，要是有人能在一分钟内破解，直接把头给他？”郁泱来了兴致。 　　“等着。” 　　说罢，郁泱随手捏了个空间转移阵法，消失在了原地。 　　“啊？”技术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顾怀谣：“赶紧想想，怎么把头给她。” 　　苏坡：“……” 　　李继权：“……” 　　“不、不可能吧？”那人忽然有些舌头打结，“怎、怎么可能有人在一分钟内……” 　　话还没说完，新一轮的警报响起：“警报！入口阵法出现故障，反击装置失效，请相关人员立刻做好应急准备！” 　　下一刻，郁泱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面前，朝呆滞住的那人伸出了手：“头呢？” 　　五分钟后，几人坐在了技术部的小会议室里。 　　“实在不好意思，阵法的事情，我们一定想办法复原。”李继权歉意道。 　　“啊，那个不要紧，”技术部负责人摆了摆手，友善地一笑，“不过，这的确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破解，如果能够抽空交流交流，我们就很感激了。” 　　“这位大师，方便指教一下，是如何破解的吗？”负责人慈眉善目地看向郁泱。 　　“也没什么，当时比较赶时间，暴力破解的。”郁泱不在意道。 　　“赶时间？”负责人懵了一下。 　　旁边输了个“头”的技术部员工弱弱开口：“我嘴欠，说了句……‘要是真有人能在一分钟内破解，我直接把头给他’。” 　　负责人：“……” 　　“不过，你们的阵法确实有点破绽，还是趁这次直接重新做一个更好的吧。”郁泱一脸认真道。 　　—— 　　“明明是过来解决问题的，结果刚进门，就先制造了一个问题。”回到充满现代感的走廊，李继权神色复杂。 　　“这不挺好的吗？刚来就赚了一笔。”郁泱满不在意道。 　　“……也是。” 　　想起刚才在小会议室里，郁泱直接开价，得到肯定答复后当场动笔的场面，李继权叹服。 　　“对了，现在是要去哪？”走进电梯，郁泱问道。 　　苏坡看了眼手表：“其实，我们和那位仙君约了时间今天见面。刚刚耽误了一下，顺利的话，应该可以正好赶上。” 　　“……意思是，我们快要迟到了？”郁泱忽然愣住。 　　“如果一路畅通的话，是可以赶上的。就算稍微迟个半分钟，也会有人先招呼一下，不会失礼的。”苏坡道。 　　郁泱：“……” 　　顾怀谣：“……” 　　这不是失不失礼的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郁泱果断再次捏了个空间转移阵，下一秒，上升中的电梯里，四人凭空消失。 　　会客室里，空气诡异地波动了一下。 　　随后，四道身影忽然出现，把正在倒水的工作人员吓得差点失手打翻茶杯。 　　一身长袍仙风道骨的湛元君泰然自若，微微笑道：“哦？很久没有见到如此精准守时的了，竟连一刻都不差。” 　　随后，他缓缓抬眸，看到顾怀谣时，平静的目光忽然一动，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来。 第80章 　　◎她想要的不是对抗过去、对抗质疑的力量，而是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危难时，绝对的、掌控般的实力。◎ 　　两人之间隔着会客室的茶几, 对视片刻，顾怀谣垂下了眼眸。 　　这么多年过去，岁月在她的眼里沉淀了太多的从容不迫, 然而此刻, 心里却不知为何起了波澜。 　　那些时光太遥远了, 遥远到已经化为心底最深处的尘埃, 一旦触碰，便扬起漫天的粉尘，刺得人睁不开眼。 　　沉默的时间其实只有片刻。 　　短暂的震惊和失态后, 湛元君回过神来，忽地一笑：“想不到, 再见面还真的是‘隔世’了。” 　　顾怀谣不由地顺着这句话，想起自己离开天玄山的那一夜。 　　告别师尊之后，她其实在远处停留过片刻, 回头望见了灯光下湛元君卜卦的身影，和桌上象征着“隔世”的卦象。 　　“竟然是这样应验的。”顾怀谣低声道。 　　当年, 修为刚刚筑基的她同师姐一起下山, 平定南边小镇里的妖魔。 　　一切顺利, 却不曾预料到, 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两人陷入魇阵, 被阵中的混沌困住。 　　那天的一切都太过混乱，顾怀谣只记得最终，无尽的黑暗裹挟而来时，师姐手持长弓立于她身前, 逆着光, 鲜血从胸口汩汩流出。 　　那一幕印在眼底时, 顾怀谣神色有一瞬间的怔愣，心口蓦然涌起一阵彻骨的寒意，像是有什么藏在心底的怪物挣扎欲出。 　　而在那股诡异的血色彻底涌上来的前一刻，师姐回眸看向了她，目光像是洞悉了一切般沉静。 　　——“无论未来你走向何种道路，希望你的力量是为了守护、而不是毁灭。” 　　随后，混沌的尖刺洞穿了师姐的躯体，顾怀谣眼中霎时涌出一抹暗沉的邪气，抬手之间，整片领域沦为血色盛宴。 　　…… 　　那天夜里，她孤身一人回到了天玄山，浑身邪气森然。 　　“天生邪体”的秘密再也藏不住，她以为自己会被处决，却没想到，师尊对此没有一点意外之色，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像是不忍开口触碰那名为“失去”伤痛。 　　然而，顾怀谣心里清楚，路上的遭遇不是偶然，而是她宿命的“转折点”。 　　她垂眸不去看师尊的眼睛，自请逐出师门，又在夜色中匆匆离去。 　　—— 　　“这么些年，你们一个个离开、远去，都不知道回来看一眼。”像是感觉到气氛的微妙，湛元君玩笑似地摇了摇头，故作叹息。 　　郁泱忍不住接道：“这话听起来，像是空巢老人一样。” 　　湛元君：“……” 　　刚刚太震惊了，他都没注意到，郁泱竟然也在。 　　顾怀谣闻言露出了点笑意。 　　正想说些什么，整栋楼忽然一震。 　　“？”郁泱最先皱起了眉，疑惑地朝下望去，“好像有种熟悉的气息。” 　　“是阵法，”湛元君凝神，微微诧异道，“覆盖了整片空间，正在蔓延。这个世界，竟然有人能绘出这样庞大的阵法吗？” 　　郁泱忽然动作一顿。 　　顾怀谣若有所感地看向她。 　　郁泱开始在身上翻找。 　　顾怀谣：“不会是你弄出来的吧？” 　　“……” 　　郁泱僵硬地笑了一下：“好像是的呢。” 　　一旁沉默了许久、努力在微妙气氛中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李继权终于忍不住开口：“总局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拆了人家门口的阵法还不够吗？” 　　郁泱：“……” 　　不是，这是意外…… 　　“应该是又随手乱丢东西了吧。”顾怀谣叹道。 　　郁泱点头：“刚刚在楼下给他们画新阵法的时候，好像不小心多夹了一张其他的纸在下面。” 　　“……问、问题不大，”李继权勉强镇定下来，“既然是你画的，解除起来一定很快吧？” 　　“那可不一定，两个阵法融合，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知的。”郁泱无辜道。 　　说话间，阵法的影响已经显现在了这一层。 　　所有现代化的门窗都变回了木制，空气中薄雾弥漫，房梁上飘着几条破旧的绸缎，墙壁上甚至还贴了黄色的符纸。 　　“这得是什么样的两种阵法结合在一起，才能弄出这样的效果？”湛元君望着眼前的景象，很不理解。 　　郁泱真诚地眨了眨眼睛：“一个是特定条件的传送阵法，另一个……我可以选择不说嘛？” 　　因为觉得如实说的话，很可能会被打。 　　湛元君瞥了她一眼，似乎从她这熟悉的表情中回想起了当年天玄山上的鸡飞狗跳，习惯性开始手痒。 　　好吧，看来不说也会被打。 　　郁泱权衡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坦白道：“另一个，是招魂的阵法。” 　　“……” 　　传送加上招魂。 　　很好。 　　似乎是见他们久久没有行动，房梁上的绸缎晃动的幅度更大了，与此同时，大楼里传来了空灵的钟声。 　　钟声之下，李继权目光失神，身形一晃，差点直接倒在地上，好悬才撑着墙壁站稳。 　　不等他松一口气，手上传来奇怪的触感。 　　他转头一看，发现自己刚刚撑向墙壁的时候，一不小心压到了一只“鬼魂”，那鬼魂猝不及防地被推倒在了墙上，正羞涩地挣扎着。 　　“……” 　　李继权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湛元君见状，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在天玄山折腾折腾就算了，这个世界哪经得起你这么乱来？” 　　郁泱：“……” 　　—— 　　来到走廊上，半透明的灵体遍地可见，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在好奇地打量他们。 　　电梯意外地还能用，然而电梯门一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鬼魂，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总局有应急的方案，执行部会在第一时间判断危险系数，进行疏散和保护。”苏坡说道。 　　而他身后，一只白色的老虎托着晕倒的李继权，目光幽怨地跟着。 　　“我去和他们会合，顺便把他带去安全的地方。”感觉自己和这几个修仙界人士格格不入的苏坡果断选择撤离。 　　等苏坡从楼梯间离开之后，郁泱挥手将电梯里的鬼魂都抓了出来，几人坐上了电梯。 　　“阵心有两处，我们分头行动？”郁泱看向顾怀谣。 　　顾怀谣点了点头。 　　郁泱在第十八层下了电梯，“叮”地一声后，电梯门合上，继续下行。 　　电梯按键灯闪烁了两下，像是不怀好意的恶作剧，顾怀谣淡淡一瞥，又立刻恢复了正常，不敢造次。 　　一片寂静，湛元君忽然开口：“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果断一点……” 　　“那也不会有变化的。”顾怀谣打断了他。 　　以当年那种境况，就算师尊选择挽留，她也一定会离开。 　　因为知晓了无能为力的痛楚，她不可能会继续留在他人的庇护中，必定会去追寻极致的力量。 　　湛元君轻叹一口气。 　　“你离开的第二天，郁泱质问过我，最后不欢而散，”湛元君回忆道，“等我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悄悄破解了藏经阁的禁制，带着几本古籍离开了。” 　　“几年之后我再去看，新的禁制又被破解，古籍也已经归还。” 　　顾怀谣闻言笑了笑：“听上去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也是你离开之后，封修潜心闭关，将自己锁在秘境里，于剑术一道上一练便是十数年。” 　　“就连你们那个整日玩闹的小师妹，也是在那之后不久，跟我说要下山历练。” 　　“……” 　　顾怀谣沉默。 　　“后来你一剑惊山河，拥有了对抗一切质疑的实力，”湛元君话音顿了顿，“他们都回到天玄山，等了你很久。” 　　“我知道。” 　　顾怀谣终于抬眸，眼里浮现出一层浅浅的笑意：“促使我追求极致实力的，从来都不止是师姐的死和那些无聊的质疑。” 　　她想要的不是对抗过去、对抗质疑的力量，而是面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危难时，绝对的、掌控般的实力。 第81章 　　◎两年来，全国范围内的第三起SSS级事件◎ 　　从一楼的电梯里出来时, 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如苏坡所言，总局执行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稳住场面不说, 还迅速找到了阵心之一。 　　而电梯运作的动静如此明显, 他们自然也不会错过, 早早地严阵以待, 守在了电梯口。 　　“咦？”守在最前面的人微微诧异，“出来的是人。” 　　“这种时候也有人会坐电梯的吗？”另一人也疑惑道。 　　他们身后，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叹道：“在二楼的执行部不会, 不代表在二十几楼的人不会。” 　　说罢，一身休闲装的少年从后方走了出来, 想来是知道今天约见的事情，朝两人笑了笑：“两位是从会客室下来的？现在大楼里出了点异常状况，安全起见, 还是尽量别到处走动比较好。” 　　顾怀谣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而后望向一楼大厅正中央。 　　那里凭空出现了一滩浑浊的水, 和一扇突兀的门。 　　门的材质很特别, 底部浸泡在水中, 却有没有一点腐朽的痕迹。 　　像是古代府邸的正门, 两扇红棕色的门板紧紧合上，光是远远看着, 就能感受到那无与伦比的厚重感。 　　更何况，虽然只有突兀的门，没有后面的府邸和大院，但那扇门却异常得大, 足足有七八米那么高。 　　“幸好是出现在了大厅里, 不然连天花板都要被顶穿。”少年玩笑道。 　　随后, 少年看向顾怀谣，好奇地问道：“对了，我只听说今天他们约了这位大师，你是……？” 　　“N市过来的。”顾怀谣不冷不淡道。 　　少年眼睛一亮：“是刚刚把门口阵法破解了的？” 　　顾怀谣：“……她还在楼上。” 　　“哦，这样啊，”少年似乎有些遗憾，“我还想要个签名的呢。” 　　顾怀谣：“……” 　　郁泱如果听到了这话，应该会非常高兴吧。 　　但还是别让她知道比较好，不然下次不知道又会弄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别聊天了，过来帮忙。”不远处有人招呼道。 　　“哦，好，这就来！”少年应道，朝那边小跑过去。 　　守在电梯边的人散去各忙各的，顾怀谣朝那扇门的方向走了几步。 　　地上浑浊的水中，像是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阴影一闪而过。顾怀谣脚步微顿。 　　与此同时，门的近处，有人试探着蹲下来，用一个特制的长柄探测器，朝浑浊的水中探去。 　　探测器的前端没入水中，发出淡淡的亮光，对应的屏幕上显示出能量数值。 　　“能量等级不算太强，也没有污染性和腐蚀性，可以通过。”屏幕前的技术人员道。 　　手持探测器的人闻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说罢，便准备将仪器收回。 　　然而，在仪器离开水面的前一刻，藏在暗处的阴影猛地闪过，顺着仪器的方向，从浑浊的水中一跃而起。 　　“小心！”旁边有人惊呼道。 　　被阴影锁定的人睁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团形状诡异的东西朝自己飞来，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完蛋，要凉。 　　这个念头一涌上脑海，绝望的情绪立刻铺天盖地地蔓延至全身，几乎是瞬间便将理智吞噬。 　　“锵”地一声，宽厚的重剑挡在了那人眼前，将阴影击退，重新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而手持重剑的，正是刚刚在电梯前，玩笑着说想要签名的少年。 　　昏暗的光线下，少年目光坚韧，明明身形称不上强壮，却握着一柄沉重的巨剑。 　　脚下一旋，重剑借力荡出一道无形的气劲，将试图再次跃出水面的阴影彻底击散。 　　“没事吧？”做完这一切，少年收剑，转头看向身后受到阴影影响，被异常情绪魇住的那人。 　　在旁边人的净化术法下，那人勉强回过神来，身体发软地坐在地上，艰难地露出个虚弱的笑容：“还行，多谢。” 　　少年见状收回目光，沉沉地看向浑浊的水面。 　　水从外面看不出深浅。 　　明明大厅的地面是平整的，水却像是固定在门周边的一定范围中，不往外流淌。 　　“刚刚水里出现阴影的时候，数据有变化吗？”少年问道。 　　屏幕前的技术人员一愣，才发现探测器一直没有离开水面，连忙回调采集到的数据：“有变化！但只有一瞬间，很快就又恢复如初了。” 　　“唔，”少年皱起眉头，看着水面下若隐若现的阴影，“这下不好靠近了，要更改计划吗？” 　　“不必。”一个面色冷峻的男人从楼梯口出来，朝门的方向走去。 　　路过顾怀谣身边时，男人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平静无澜的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男人从楼梯口走出来的时候，大厅里忙碌着的所有人都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少年更是眼角弯起：“你总算来了。” 　　“这水潭里有能够激化负面情绪的东西，”少年说着，退后了半步，给男人让出了位置，“以这个事件的诡异程度和复杂程度，应该要归类为SSS级吧。” 　　“两年来，全国范围内的第三起SSS级事件，”少年眼里露出了点促狭的笑意，“终于又要祭出我们的最强杀器了吗？” 　　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从目前展现出的危险程度来看，比不上几个月前N市出现的SSS级事件。” 　　少年眨了眨眼：“你是说地铁站的那一次？短短几个小时，从S级上升到了SSS级……后来的报告中还显示，是一个民间高手独自接单解决的。” 　　“这个我也有关注过，”少年一副八卦的表情，“那位昵称为‘Y’的大佬，在论坛里面有一整座高楼，话题度居高不下！” 　　“‘只接S级以上事件’、‘完成率百分百’、‘平均完成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少年啧啧称奇。 　　“你也在里面回帖了？”男人淡淡道。 　　“……啊哈哈，”少年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摸鱼时候随便闲逛一下吗？” 　　“不过，苏坡去N市出差之前，我还跟他说过，有机会帮我要个签名回来呢，结果他说他忘了。”少年遗憾地叹了口气。 　　“……” 　　男人懒得再理他，重新把目光落在水潭中央的那扇门上。 　　比起水潭中的阴影，那扇门给他的感觉更加危险，只是凝视都仿佛有种不可冒犯的、灵魂上的震颤感。 　　“确定阵心就在那扇门里吗？”男人问道。 　　“技术部的玄学大佬们都是这么判断的。”少年正色点头。 　　男人目光凝了凝：“我去开门。” 　　说罢，直接抬脚踏在了水面上。 　　水面上漾起一圈波纹，水潭中的阴影在底下徘徊，却又忌惮着什么，不敢冒出水面。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望着他。 　　然而，在他站定在门前，伸手欲推的时候，顾怀谣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那扇门，不是常人可以触碰的。” 　　男人动作倏然一顿，与此同时，无边无际的压力沉沉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你是……？”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旁边有人忍不住问。 　　顾怀谣缓缓走近，仪器发出了提示声：“检测到非战斗部门人员接近危险区域，请留意。” 　　“非战斗部门？”旁边的技术人员一愣。 　　然而，顾怀谣置若罔闻，径直越过了“安全”的界限。 　　沉重的门忽然自行震颤起来，门缝之间露出了一道罅隙。 　　站立在门前的男人忽然恍神，水面下的阴影趁虚而入，攀在了男人脚踝上。 　　莫名的恐惧感传来，男人本能地伸手推门，试图将门合上。 　　“咚——” 　　一道钟声响起，在指尖触碰到门板的那一刻，男人身体化为半透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往门缝里吸去。 　　湛元君倏然抬手，强横的力量一瞬间盖过了门缝中的未知力量。 　　男人只觉得浑身都在被撕扯，等意识回笼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水潭之外。 　　“你的身体……”身旁的少年目光震惊。 　　男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半透明状，张握之间，连触感都显得朦胧模糊起来，甚至还在逐渐变得更淡，随时可能消失。 　　湛元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侧，食中二指并拢，定在男人眉心：“凝神。” 　　片刻之后，消失的趋势停住，男人抬头看向那扇门，话音凝重：“这是怎么回事？” 　　顾怀谣神色淡淡：“常人不可触碰的门，如果碰了，自然就只好让你变成‘常人’以外了。” 　　“……” 　　一片沉默之中，正巧，楼梯口又走出来了一个人。 　　苏坡来回上下了这么多层，微喘着气道：“刚刚下楼的时候，在十八层碰见郁泱了，她说她那边比较简单，已经解决了。” 　　“但她好像不想下来，像是……有点心虚？”苏坡说完，一抬头便看见了顾怀谣身边“半透明”的男人。 　　趴在苏坡肩上的黑猫嗅了嗅：“那不是王队吗？怎么闻起来不像人了？” 　　“……” 　　“其实还算是人的，”顾怀谣想了想道，“只是不能算是‘活人’了。” 　　全场再次静默，手持重剑的少年震惊：“什么？王队你已经死了？” 　　男人：“……” 第82章 　　◎“不会又是你的熟人吧？”◎ 　　半透明状的男人沉默地抬头, 面无表情地看向沉浸在“新奇感”中的少年。 　　“听闻自己的‘死讯’还这么淡定，真不愧是你啊，王哥, ”少年感慨, “说起来, 这种情况的话, 还可以评烈士吗？” 　　“……” 　　男人平静的神色终于裂开，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 　　“那个……‘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 ”旁边的技术人员欲言又止，“虽然看上去是有点像鬼魂状态, 但是……” 　　说话间，趴在苏坡肩上的黑猫眯了眯眼，流体般地顺着苏坡的手臂滑落在地上, 而后走到了半透明的男人身边。 　　对于这只黑猫，总局执行部的人都不算陌生。别的不说, 就通灵的程度来看, 还是可圈可点的。 　　男人见状垂眸, 朝黑猫伸了伸手。 　　虽然他一向不把情绪外漏, 但其实，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也挺好奇自己到底是死是活。 　　黑猫探头凑近了男人的手指，仔细地嗅了嗅。 　　“如何？”男人问道。 　　黑猫闭上眼，静默了片刻，而后没忍住, “呕”了一声。 　　“……” 　　这猫的情商是真的低。 　　苏坡一脸尴尬地拎起了黑猫, 塞回卡片里：“这玩意不靠谱的, 别信它。” 　　“没事，我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有数，”男人沉声道，“先别管我，得尽快把那扇门处理掉。” 　　“那扇门到底是什么？”少年把重剑扛在了肩上，不解道。 　　他是武侠奇幻背景里穿越回来的人，对内力、玄学都有接触，在总局执行部几年，也经历过不少奇特的事件，但还从未见过这种，“一碰就死”的东西。 　　更何况，中招的还是异能强度在总局能排到前三的王队…… 　　屏幕前的技术人员似乎还是不相信现实，扶了扶眼镜：“‘一碰就死’从理论上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也不一定，如果是规则层面的影响，只要强度足够，什么‘不可能’都能化为‘可能’。”半透明的男人沉声道。 　　“就像你的攻击异能，只是沾上了一点规则层面的‘必定命中’，就已经让人难以应对了。”重剑少年稍稍正色道。 　　忽然，又是一道钟声响起，厚重的门板缓缓打开。 　　浑浊的水面上倒影出幽幽萤火，两排阴差模样的人拿着锁链，从门中走出。 　　“真是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在乱搞，竟然把大门传送到了凡间。”队伍最前面，戴着鬼面的人叹道。 　　“是啊，徘徊的鬼魂都趁机跑了出去，又得加班。”另一人持着锁链，也叹道。 　　“我看看，现在这个时间点，外面是白天吧？”戴着鬼面的人伸长脖子往外张望。 　　“没关系，主上说事发突然，帮我们设了结界，太阳照不进来。”持着锁链的人不在意道。 　　“那就好，赶紧把鬼魂都抓回去，还能补个觉。” 　　“……” 　　重剑少年闻言，朝身侧迈了一步，将半透明状的男人挡在了身后。 　　然而，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没有动的情况下，这一步显得很是突兀，欲盖弥彰。 　　“咦？那边怎么有个鬼魂站在人群里面？”把玩着锁链的阴差疑惑道。 　　“想那么多干嘛？是鬼魂就抓回去，这么简单的事。”戴着鬼面的阴差说着，朝这边走来。 　　男人：“……” 　　又一次猝不及防地被队友坑了。 　　藏在袖中的锁链快而准地袭来，被锁定的感觉再一次出现，男人目光闪烁，分毫动弹不得。 　　少年将扛在肩上的重剑握紧，“锵”地一声，重剑砸在地上，挡住了锁链的来路。 　　“什么人，竟敢阻拦我等？”戴着鬼面的阴差冷笑一声，锁链一挥，在重剑上绕了几圈，牢牢缠紧。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抬起，又一条锁链飞出，朝少年身上缠去。 　　“锁定”的感觉对人不像对鬼魂那般不容忤逆，少年勉强侧身让开，额头上却已经布满了细碎的汗珠，目光沉沉。 　　然而，戴着鬼面的阴差见状又是一笑，锁链的路径凭空弯曲，朝少年胸口撞去。 　　糟糕。少年瞳孔骤缩，握着重剑的手青筋暴起，试图强行用蛮力突破。 　　在锁链即将触碰到胸口的前一刻，少年忽然感觉被什么从后面拽住了，脖子猛地被勒住。 　　怔愣了一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本能地顺着身后传来的力道，后仰着退了数步，险险地避开了锁链。 　　随后，缠在重剑上的锁链不知怎的，忽然失去力度垂落下去，一半浸入水中。 　　“谢谢……” 　　危机解除，脖子被勒住的窒息感也消失，少年咳了两声，回头才发现，拽了自己一下的不是别人，而是一旁“误入”的“非战斗人员”顾怀谣。 　　顾怀谣松开了少年的衣服帽子：“不客气。” 　　少年：“……” 　　原来是这样勒住脖子的吗？ 　　但好像也只有这个方法最简单省力。 　　“你们确定要妨碍公务吗？让开！”戴着鬼面的阴差冷声道。 　　少年闻言握紧手中重剑，飒然一笑：“不好意思，半步也退让不得。” 　　战斗似乎一触即发，然而，浑浊的水潭忽然颤动起来，漾起一圈圈波纹，淡淡的雾气蔓延。 　　两排阴差一愣，恭敬地低头退让开来，露出中间的一条大道。 　　刚刚动手的阴差甚至无暇收回锁链，连连退让到边角处，不敢有丝毫耽搁。 　　随后，一人踏着水面而来，薄薄的雾气中，隔着很远的距离，目光便已经分毫不差地落在了顾怀谣身上。 　　“不会又是你的熟人吧？”苏坡忍不住小声问道。 　　顾怀谣：“……” 　　“你连幽冥的人都认识？”湛元君也惊诧道。 　　“认识，不熟。”顾怀谣移开了目光。 　　下一刻，薄雾散去，男人的身影变得清晰，衣裳半敞，露出精瘦强壮的身材，甚至还隐隐有水珠顺着颈侧、沿着锁骨，朝下淌去。 　　确认眼前之人的确是顾怀谣后，男人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惊喜与期待：“顾……” 　　“不许叫我的名字。”顾怀谣冷冷打断了他。 　　男人话音一顿，把几乎要说出口两个字咽了回去，垂眸时稍显落寞：“你说过会来见我的，但我等了几百年，你都没有来。” 　　“……” 　　这是什么诡异的展开？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顾怀谣和从门里走出来的男人。 　　顾怀谣身后，湛元君终于忍不住走上前一步，不悦道：“衣衫不整，竟还口出狂言！” 　　管你是什么人，来自幽冥也好，人间也罢，行事这般轻薄，实在是不知廉耻！ 　　男人闻言，冷冷抬眸：“你是什么人？老人家莫要多管闲事。” 　　“这是我师尊哦。”顾怀谣忽然道。 　　“……” 　　男人神色一噎，随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不红心不跳道：“师尊好。” 　　湛元君正要大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一怔。 　　“你刚刚……叫我什么？”湛元君目光微颤。 　　男人疑惑了一瞬，重复道：“师尊？” 　　“不是说你！谁是你师尊！”湛元君怒道，而后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回顾怀谣身上。 　　顾怀谣略显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不就是一个称呼吗？又不是第一次叫。” 　　只不过是中间隔了数百年而已。至于这样大惊小怪的吗？ 　　“那个，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打断你们有点不合时宜，但是……” 　　“能稍微给我们这些卑微的路人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以及变成半透明这种事情，还能恢复吗？”重剑少年弱弱开口。 　　顾怀谣：“……” 　　好烦，想打死惹出这种事的郁泱。 　　“阿嚏——！” 　　坐在十八层不敢下来的郁泱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寒意。 第83章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然而, 不管怎么说，事情既然发生了，就没法放任不管。 　　顾怀谣在心里给郁泱记了一笔, 没有回答少年的疑问, 而是看向了那扇敞开着的、数米高的大门。 　　门上暗刻了无数符文, 经历岁月的沉淀和洗礼, 早已化为了凡人不可窥探的“规则”。 　　门的对面通往独立于世外的幽冥之界。 　　顾怀谣当年隐居之后，曾闲来无聊去那里短途旅行过一次，也“一不小心”认识了眼前这位幽冥之主。 　　至于回程的时候, 好像有随口客套一句，结果没想到这人竟然当真了。 　　此刻, 察觉到对方小心翼翼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顾怀谣无情道：“那现在也算是‘见过’了，你可以回去了。” 　　“……” 　　男人一噎。 　　湛元君点头附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况且……” 　　又看了男人衣衫不整的放浪着装，湛元君摇头：“……成何体统。” 　　“可是, 不是你在召唤我吗？怎么这就要赶我走了？”男人目光幽怨地叹道。 　　“不是我。”顾怀谣面无表情。 　　男人闻言一笑：“不是你？怎么可能？除了你, 在座的这些人, 谁还有这个本事, 将幽冥之门带到这个世界来？” 　　顾怀谣：“……” 　　那不是因为有这个本事的那个人，躲在楼上不敢下来面对我吗？ 　　男人自动把顾怀谣的沉默当作了默认, 缓缓上前一步，邀请道：“进去坐坐？” 　　“或者带你的这些朋友们也一起，忘川边的风景还是难得一见的。” 　　“……” 　　旁边的人闻言都不由地后退了数步。 　　谢邀，但是……暂时还不想体验死后的风景。 　　而众人退后之后, 重剑少年和他身后半透明状的男人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衣衫半敞的男人这才终于留意到这边的情况, 眉梢微微一挑, 饶有兴致道：“看来，你的朋友遇到了一点难题。” 　　被无视的重剑少年终于找到了机会插话：“是啊是啊，大哥你看，这还有办法复原吗？” 　　“大哥”这个称呼略有些新奇，男人闻言笑了笑，答道：“当然有。” 　　少年眼睛一亮：“那，能劳烦大哥您……” 　　“他属于活人的那部分生命力被门吞噬了，想要复原的话，就得完整地、一下子填补上这部分生命力。” 　　男人话音一顿，眼里流露出一点促狭的笑意：“你要把自己生命力给他吗？” 　　“……” 　　少年沉默了。 　　顾怀谣终于耐心告罄。 　　她抬起手，整幢大楼里狂风大作。 　　几乎是瞬间，所有散落在各楼层的鬼魂都被狂风送到了一楼大厅，又紧接着被扔进了门里。 　　正在各层楼想方设法控制鬼魂，跟鬼魂斗智斗勇的总局员工：“……？” 　　门口加班抓鬼、却因为顶头上司在场，而不敢轻举妄动的阴差：“……” 　　等所有误入这个世界的鬼魂都被扔回自己该在的地方后，顾怀谣的目光落向了水面上的男人。 　　“太粗暴了吧？”男人眉眼一弯，笑了起来，“不过，我就喜……” 　　男人的话音忽然被迫顿住，一双无形的手凭空出现，扼住了他的咽喉。 　　“咳、咳……”窒息感传来，男人却笑得更加灿烂。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不知何时自己从卡片里钻了出来的黑猫突兀地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苏坡：“……” 　　这猫不对劲。 　　“其实，窒息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男人唇色苍白，却声线如常，眼中笑意未变，“你知道的，生死在我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差别。” 　　“还是说，你不高兴，是因为觉得我在‘玩弄’他们吗？” 　　顾怀谣目光淡漠：“只是觉得你太吵了。” 　　说罢，那双无形的手松开，隐入黑暗。 　　男人摸了摸颈间留下的指印，不在意地笑了笑：“可我刚刚说的，一字不假。” 　　“生命力被门吞噬……除了以命换命，别无他法。” 　　“其实，也不是可以吧。”不等顾怀谣说什么，沉默垂眸的重剑少年忽然道。 　　“别说傻话。”半透明状的男人皱眉。 　　“两年前第一次碰见SSS级事件的时候，我差一点就死了，是你舍身把我救回来的，”少年认真道，“正好，这次是你我第二次碰见SSS级事件，因果相连，还给你也挺好。” 　　“唔，”水面上的男人有些意外，舔了舔苍白的嘴唇，眼里露出了兴味而渴望的笑意，“竟然真的会有人做出这样的选择？” 　　浑浊的水忽然又隐隐颤动了起来，像是水面的阴影在蠢蠢欲动。 　　“他这是……”湛元君目光微凝。 　　“他喜欢一切不平淡的‘情绪’，”顾怀谣淡淡道，“激烈的、隐忍的。欢喜、愤怒、恐惧、绝望……都能让他死寂的心复燃。” 　　“所以说，只是认识，不算很熟，也不想见到他。” 　　黑猫点头附和：“确实，这种变态只可远观。” 　　苏坡：“……” 　　这猫一定要这样出来刷存在感吗？ 　　“难怪郁泱不敢下来见你了。”湛元君忽地笑了一下。 　　“等会儿再去找她算账。”顾怀谣也浅浅一笑。 　　说罢，目光再次落向了那扇门，伸手之间，本命剑入手，冷光凛然。 　　水面上的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后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那扇门是规则塑造、历代传承的，就算是你……” 　　顾怀谣置若罔闻，身形一闪，人已经停在了门前。 　　大门发出幽幽暗芒，像是威慑。 　　无形的精神攻击蔓延，顾怀谣却丝毫不受影响，先礼后兵道：“是你自己吐出来，还是要我把你切开？” 　　说话间，手中的长剑已经抵在了门上，甚至还“一不小心”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剑痕。 　　门：“……” 　　“你……竟然能不受它的影响？”转过身来的男人见到这一幕，震惊道。 　　门仿佛被这一声吸引了注意力，立刻调转目标。 　　男人身形一僵，随后不受控制地上前阻拦。 　　顾怀谣不紧不慢地抬手，剑气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精神操控中断，男人骤然回神，剑尖已经抵在了他心口。 　　久违的恐惧感攫住男人沉寂的心脏。 　　顾怀谣漠然开口：“现在你还觉得，生死在你眼里，没有什么区别吗？” 　　—— 　　门乖乖地将刚吞噬下去不久的生命力吐了出来。 　　重剑少年一跃而起，将那团慢悠悠在空中飘浮的生命力带回了半透明的男人面前。 　　“这个，直接放回去就行了？”少年看向顾怀谣。 　　顾怀谣点了点头。 　　黑猫探头，白了少年一眼：“不然你还打算先洗一洗再放回去吗？” 　　“也不是不行啊，毕竟刚刚是被门吞了，谁知道会不会沾了木屑？”少年顺着它的话，玩笑道。 　　“别闹了。”半透明的男人瞥了他俩一眼，伸手握住了从自己身上剥离的生命力。 　　淡淡的荧光亮起，男人的透明度平稳地变化，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门口两侧的阴差不知何时已经都先溜回去了，顾怀谣看向还站在门口、神色怔愣的男人：“回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男人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微醺红润，听到顾怀谣的声音，转过头来，目光灼灼。 　　黑猫嗅了嗅：“有种变态的味道。他可能是希望你动手把他扔回去。” 　　“不用你来解说，真的。”苏坡满脸黑线地把黑猫拎了回去。 　　顾怀谣：“……” 　　“我……” 　　男人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湛元君冷哼一声，隔空一道气劲，把男人和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一起撞回了幽冥的地界。 　　随后，门在顾怀谣的目光下，自觉地关上，连着浑浊的水潭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色亮起，一切恢复如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屏幕边的技术人员最先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安安静静、毫无动静的仪器：“怎么回事？好像死机了？” 　　重启之后，数据记录的时间点停留在顾怀谣出剑的前一刻，检测仪器超出阈值，直接宕机。 　　“这就是N市的‘非战斗人员’吗？”技术人员恍恍惚惚。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地望向了顾怀谣，以及旁边的苏坡。 　　“你不是去N市出差，协助处理事件的吗？”少年收起了重剑，很是不解地问道。 　　苏坡：“是啊，我……” 　　“但是，有这样的大佬坐镇，还需要你做什么？”少年不等他说完，直接毫不留情地打断。 　　苏坡：“……” 　　扎心了啊。 　　—— 　　“其实，回B市以后，黑猫都跟我说了，”会议室里，苏坡坦白，“银羽也说，你家里不太寻常。” 　　顾怀谣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她也没有刻意隐瞒，尤其是在银羽和黑猫面前。 　　另一侧，刚刚醒来的李继权揉了揉眉心：“我也有在准备向上汇报，但一来最近太忙，二来……既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后续怎么处理是好。” 　　顾怀谣的情况一言难尽，本人实力莫测不说，这么小半年的时间，还掉过来了那么多修仙界相熟的大佬，处理不好，世界毁灭都不是不可能。 　　“……”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话中的未尽之意，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甚至有人不动声色地留意起顾怀谣的反应。 　　然而，话题中心的顾怀谣根本没听，吸了口刚刚外卖送来的奶茶，在手机上敲字。 　　[顾怀谣：点了奶茶，给你留了一杯，在二十二层会议室。] 　　[郁泱：来了来了！] 　　顾怀谣放下手机。 　　很好，想一想刚刚那笔账怎么算吧。 第84章 　　◎人为的痕迹。◎ 　　“不是说……奶茶吗？”姗姗来迟的郁泱看着桌上仅剩的那杯褐色不明液体, 陷入沉思。 　　“哦，说错了，是果茶, ”顾怀谣微笑, “喝吧, 特意给你点的, 不能浪费哦。” 　　郁泱：“……” 　　这就开始了吗？ 　　“放心，没有加奇怪的东西，”顾怀谣好心提醒, “只是没有放糖，以及加了很多柠檬而已。” 　　郁泱小小地尝试了一下, 被那酸到发苦的味道冲击，戴上了痛苦面具，并开始怀疑人生。 　　顾怀谣带着笑意的声音适时从身后传来：“刚刚说过了, 不能浪费哦。” 　　郁泱：“……” 　　这个世界好恐怖，我现在溜回修仙界还来得及吗？ 　　会议室里沉默了片刻, 刚刚还在顾忌大佬会不会毁灭世界的众人：“……” 　　很好, 确认了, 这不是灭世反派的风格。 　　“说起来, 这里的事情也差不多解决了吧？什么时候回去？”顾怀谣看向李继权。 　　“嗯？”李继权一愣，“你不想留在这里吗？”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顾怀谣反问。 　　李继权：“……” 　　能够从分局进入总局, 是几乎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在这里，无论是事业上的发展，还是薪资福利待遇，都远远超过分局。 　　“这里气候太干燥了, 还是南方舒服一点。”顾怀谣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试图悄悄把果茶往花盆里倒的郁泱。 　　郁泱若无其事地站直：“就是就是, 我也比较喜欢N市。那个刚开不久的、据说很有意思的灵山动植物园我还没去逛过呢。” 　　湛元君笑而不语, 但态度也很明确。 　　“这应该是总局久违的被拒绝吧？”会议桌的边角处，重剑少年笑道。 　　“是啊，”人事部门的中年男人也无奈地笑了笑，“我记得，上一次也是N市的。那姑娘的火系异能强度很高，不过心底有些执念，不愿离开。” 　　“这几年过去，现在应该已经是分局执行部的队长了吧？” 　　李继权点头：“没错，很多复杂的事件都靠她撑着。” 　　“那可真是不容易。” 　　中年男人赞赏道：“前段时间调度室的老张才跟我说过，最近两年，N市高等级的事件处理率极高，上报总局需要协助的寥寥无几。” 　　“……” 　　那恐怕不是黎樾的功劳。 　　李继权看向了顾怀谣。 　　顾怀谣理所当然道：“因为写报告太麻烦了，还不如自己去处理一下。” 　　“……” 　　会议室里又是一片沉默。 　　“不过最近，有个卷王闲着无聊，所以我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接单了。”顾怀谣不在意道。 　　“啊这个我知道，是那个‘W’对吧，区区两三个月的新号，积分已经杀进总排名前列了。” 　　重剑少年说着拿出手机，轻车熟路地点开异象APP：“我看看，上一个事件完成是在一个小时前，现在已经总积分前十了。” 　　“最近他们一直在讨论这个人，明明每次都是单人处理事件，却总是以工作室的名义接……” 　　本来还在想是什么样的傻子，白白分出去一半多的报酬，原来是大佬的手下吗？少年嘴角抽了抽。 　　“其实，发生刚刚的突发事件之前，今天本来是打算讨论一下有关‘灵气复苏’的事情的。”技术部的负责人把逐渐跑偏话题拉了回来。 　　说着，负责人看向修仙界的三人，尤其是最早穿过来的顾怀谣：“之前我们以为，只是积攒到了一定程度，超过正常的阈值，自然爆发，不过，这两天却发现一点‘人为’的痕迹。” 　　顾怀谣抬眸：“什么痕迹？” 　　郁泱趁没人注意，把一整杯酸涩的柠檬茶倒进了花盆里。 　　“这两天，技术部启动了特制的仪器，在全国范围内探测异常能量的来源，”负责人正色道，“结果，在南、北、西三个地区，各发现了一道漆黑的烙印。” 　　“没错，就是与修仙界相关的三个城市，N市、B市、C市。” 　　“N市不用多说，修仙界的时空裂缝开启过好几个，B市的时空裂缝是这位仙君来的时候短暂开启了一瞬，C市的则是那边那位阵法大师。”负责人用目光示意郁泱。 　　“唔，我过来的时候，的确是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后来察觉到东南方向有熟悉的气息，而且听见有人在‘骂’我，才用阵法传送过去的。”郁泱回忆道。 　　所以，当时郁泱出现的时候，空气中只是流转了淡淡的波纹，而不是裂缝。 　　顾怀谣若有所思。 　　“漆黑的烙印吗？”顾怀谣想起了最初那只被送到观海苑小区，给她找不痛快的“混沌”。 　　“发现的地点就在异象局不远的位置，也正是这道烙印出现的半个小时后，灵气复苏。” 　　骤然的灵气复苏让异象局完全陷入了手忙脚乱的状态，所以在事情发生的几天之后，才找到了近在咫尺的源头。 　　“去看看吧。”顾怀谣起身。 　　—— 　　由于潜在的危险系数很高，所以前去的只有顾怀谣三人，以及苏坡、玩重剑的少年、和刚刚“死了又活”的男人。 　　走进电梯的时候，顾怀谣看向郁泱：“你的果茶呢？” 　　“……” 　　郁泱身形一僵，而后理直气壮道：“没有浪费，给花盆里的花喝了。” 　　花：“……” 　　我谢谢你。 　　“那就算了。” 　　不等郁泱松一口气，顾怀谣“善解人意”道：“等会去机场的时候，你用跑的。” 　　郁泱：“……？？？” 　　“那个，虽然这里很偏，但是到机场的话，少说也有二十几公里。”苏坡忍不住道。 　　“哦，那是有点耽误时间了，给你减半吧。”顾怀谣大度道。 　　郁泱：“……要不还是再点一杯那个果茶吧？” 　　“晚了。”顾怀谣无情道。 　　“……” 　　郁泱求救的目光看向湛元君，湛元君不为所动。 　　“其实也还好吧，”重剑少年安慰她道，“减半的话，也就十公里，一个小时能跑完的。” 　　郁泱：“……QAQ。” 　　“往好处想，”苏坡的黑猫又跑了出来，“其他惹了她的人，都死无全尸呢，你这算很轻松的了。” 　　“……” 　　倒也不必这么比。 　　郁泱“失魂落魄”地跟在最后面，走进了总局大厦旁边的丛林里。 　　为了防止有人误闯进来，丛林里到处都是障眼法，不过，对于这几人来说，都算是很浅陋的设置。 　　“烙印发现的地点在丛林深处，”沉默寡言的男人在最前面带路，“这两天也有试过用仪器先行探测，但都被能量干扰，没法接近。” 　　“刚到这个世界的情况我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丛林，还以为自己是误入了后山的某个秘境。”湛元君道。 　　“后来感应到时空裂缝的气息，才意识到自己是来到了异世。” 　　“时空裂缝的存在容易干扰两个世界的正常秩序，所以我花了点时间将裂缝合上，却没怎么留意旁边的状况，真是疏忽了。” 　　顾怀谣摇了摇头：“如果是刻意的，一定会想办法不让你察觉到，不算疏忽。” 　　“唔，好像就是这附近。”少年神色微微凝重。 　　“有种很难闻的味道，”黑猫嗅了嗅，皱眉看向最前面带路的男人，“和你刚刚死了的时候差不多。” 　　男人：“……” 　　不用再三提醒我刚刚“差点死掉”的事情。 　　“咦，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缀在最后面思考人生的郁泱忽然道。 　　几人脚步一顿，下一刻，地面一阵震颤，地表一层骤然陷了下去，失重感猝不及防地传来。 　　下坠的高度不算太高，几人在空中调整身形，平稳落地，黑猫却是狼狈地脸朝下，扑在了地上。 　　“这丛林里面还设了陷阱的吗？我怎么都不知道？”重剑少年惊讶道。 　　“应该不是总局设的。”苏坡看向前方地面上，闪烁着不祥红光的阵法。 　　暗红色的液体沿着纹路流淌，黑暗的气息从阵心源源不断地传出。 　　“这是……是当年域外入侵的时候那个……”郁泱瞪大了眼睛。 　　顾怀谣神色微凉：“竟然还有漏网之鱼的吗？” 　　可就算当年真有漏网之鱼藏匿在修仙界，这么多年，竟然一点声息没有，都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吗？ 　　本命剑入手，顾怀谣回想起在观海苑，剑气顺着因果线而上时，断臂求生的黑影。 　　那般果决，那般隐忍，那般疯魔…… 　　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划开后，入目是一张图片。 　　拍摄角度在高空，镜头内，N市外围一圈红光缓缓缩紧，将市区包裹在了其中。 　　[封修：有点不对劲。] 第85章 　　◎“该称你为‘神’还是‘魔’呢？”◎ 　　“技术部发来消息, 说在B市外围发现了一圈红色的光，而且在不断收紧。”苏坡也在差不多的时刻收到了消息。 　　面前的漆黑烙印散发出诡异的气息，天色阴沉了下来, 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你们有没有觉得, 灵气浓度又上升了？”少年握紧手中重剑, 眉头皱起。 　　“的确, 来自异世的灵气正在入侵。”湛元君也凝重道。 　　“得速战速决了。”顾怀谣说着，径直走到了烙印面前。 　　烙印被一圈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阵法环绕，恶意在其中流转, 只是靠近，都仿佛能感受到其中扭曲的渴望。 　　“入侵、毁灭, 这是所有世界的宿命。” 　　察觉到顾怀谣的注视，烙印四周的邪气缓缓凝聚成一道小小的黑色轮廓。 　　“哪怕是你，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自己带来的灾难蔓延到世界的各个角落。”模糊的黑色身影咧开嘴，大笑起来。 　　顾怀谣漠然出剑, 笑声戛然而止。 　　阵中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液一般, 流进烙印中央, 随后, 耀眼的红光大绽，无声的冲击朝四周迸发。 　　片刻之后, 烟雾散尽，丛林沦为一片废墟，只有顾怀谣身后的一小片区域被剑气笼罩，得以完好无损。 　　漆黑的烙印黯淡下去, 逐渐失去声息。 　　“这、这就结束了？刚刚那个说话的声音……死掉了？” 　　少年才刚举起重剑, 还没来得及挥一下, 就忽然被烟雾迷了眼，等回过神来看见眼前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没有，它逃掉了。”顾怀谣收剑，神色淡淡道。 　　郁泱走上前来，伸手在空气中轻轻划了几笔，一道淡金色的阵法落下，将烙印所在的位置笼罩。 　　“还有两处，”郁泱目光沉凝，难得正色道，“西边的气息和这里差不多，而南边的……” 　　湛元君也神色凝重道：“恐怕不好对付。” 　　“毕竟铺垫了这么久，”顾怀谣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我倒想看看，它哪里来的自信，竟大言不惭地将自己称为‘灾难’。” 　　—— 　　灵气浓度的再一次上升，让刚刚平静下来的世界再度掀起轩然大波。 　　原本只能够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或是进行“才艺表演”的沙雕异能，像是忽然迎来了再一次的“觉醒”。 　　之前的“人形打火机”由火苗进化成了火球，点烟的时候一不小心燎着了眉毛和头发。 　　好在其本人也对应地增强了火系的抗性，除了失去眉毛和头发以外，没有别的损伤。 　　而“浇水神器”则是忽然控制不住出水量和出水时机，一不小心淹了一层楼。 　　…… 　　诸如此类的事件一时间数不胜数，异象局各部门的电话都被打爆，一片混乱。 　　“如果都是意外事件那倒还好，比较麻烦是出现了不少恶性伤人事件。”李继权的手机被分局的消息轰炸，震个不停。 　　“之前觉醒高强度异能的人比例很小，再加上有法律的红线框在那里，只有零星几件仗着异能作恶的事件出现，并且很快就被解决。” 　　“现在的话……” 　　李继权看着被自己刚觉醒的风系异能，一不留神弄得文件满地飞、一片狼藉的会议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很难辨别出到底是控制不了，还是故意在其中搅混水。” 　　“而且另一方面，恶意凝聚出的异常事件也在数量和复杂程度上陡增。两厢结合，分局处理起来人手不足，很是混乱。” 　　手机不断有电话打进来，李继权索性关了声音、锁屏，而后抬头看向了顾怀谣。 　　“三个烙印的情况我也听说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顾怀谣闻言，放下了手机：“我刚刚联系了他们，局面会暂时稳住的，至于烙印……” 　　“作为源头，一一清除就好了。” 　　—— 　　兵分三路，湛元君坐守B市，郁泱前往C市解决那里的烙印，而顾怀谣则是回N市——一切的起点。 　　与此同时，作为漩涡中心的N市，混乱的街道上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好久没动用过力量了。”金翅大鹏盘旋于半空，所有不起眼角落里滋生的事件都在它眼中无所遁形。 　　九尾白狐没有恢复本体，以人形的模样行走于能量交织的风暴之中，举手投足之间，无形的势压外放，将所有具象化的能量都压制到消散。 　　灵山动植物园里的妖族幼崽们则是在司煦的带领下，开展了一场“郊游活动”，行走于山林之间，将潜藏的恶意逐个清除。 　　…… 　　故地重游，观海苑小区里一片与世隔绝的静谧。 　　顾怀谣轻车熟路地沿着绿荫小道，走到观景湖旁，封修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了。 　　除此之外，许久没在她眼前露面的闻述远也在，沉默地与封修分立在两侧。 　　而有些意外的是，黎樾和温槿礼竟然也来了。 　　顾怀谣走过来时，黎樾正望着湖面出神，而温槿礼则是被迫站在封修和闻述远的中间，不知所措。 　　“总算来了！”见到顾怀谣，温槿礼惊喜地松了一口气。 　　“对了，还有它，”温槿礼拎起趴在肩上的小纸人，“它黏在我衣服上，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到这里了。” 　　小纸人一个飞跃，扑到了顾怀谣怀里蹭蹭。 　　“别闹。”顾怀谣把它塞进了口袋里。 　　小纸人乖乖巧巧，只探出了半个脑袋，往外张望。 　　“阵心设在湖底，我们已经先让居民暂时撤离了，整个小区里只有我们几个，不必顾忌。”黎樾说道。 　　而后，她手中长刀上腾地冒出烈焰，斩向观景湖。 　　小区里的观景湖并不大，也不算太深。 　　最初只是一个自然生成的坑陷，开发商为了省事，直接引水进来，建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观景湖，还给小区的对外发售添了点噱头。 　　火焰势无可挡地蔓延开来，比以往的所有都要更猛烈，没过片刻，便将湖水蒸发殆尽。 　　温槿礼不由地发出了惊叹声：“威力也增加太多了吧？” 　　两次灵力复苏，原本威力强大的异能依照天赋的不同，都出现了显著的增幅。 　　连平时毫无异能反应的同事，都有觉醒的情况出现，然而，温槿礼却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我真的一点天赋都没有吗？”温槿礼叹息。 　　口袋里的寻宝鼠闻言，安慰性地拱了拱她。 　　水雾散去后，湖底的“阵”显露出全貌，比B市见过的那个更为庞大、更为复杂，顾怀谣甚至在其中某些部分看见了一点似曾相识的影子。 　　“城堡下面的……”顾怀谣目光凝了凝。 　　“原来你还记得啊。”阵心漆黑的烙印中，凝聚出了一个人影，人影面目模糊，像是已经记不清自己原本的模样了。 　　“那些都是为了今天而做的准备。”黑影张开双臂，似乎是在久违地用“身体”来感知外界。 　　随后，黑影喟叹道：“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吧？” 　　“一百多年前，我们原本生存的世界被污染。” 　　“毁灭的阴影在即，我们只得另辟蹊径，寻找新的世界。” 　　“其中，灵气最为丰富的，便是你们的修仙界了。” 　　黑影话音顿了顿，抬头看向岸边上的几人，目光里满是不甘。 　　封修神色冰冷：“可惜，你们选错了对手。” 　　“是啊，”黑影自嘲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顾怀谣身上，“没想到你们的修仙界会拥有这样的存在。” 　　“该称你为‘神’还是‘魔’呢？” 　　顾怀谣不在意地笑了笑：“那要看你是敌是友。” 　　是“友”，那她便是光下的神明，是“敌”，那她便是暗处的恶魔。 　　黑影的形状扭曲了一瞬，像是回想起了当年的惨败，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激烈涌动的情绪：“就算当年是你们胜了又如何？你们灭不了我们对‘生’的渴望！” 　　“所以，我们把灵魂献祭给黑暗。即便注定要毁灭，也要拉上你们一起沉沦！” 　　“再高的境界又如何？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吧，看着这个世界被混沌的灵气污染，走向毁灭！” 　　话音刚落，黎樾身形忽然一颤，周身的火焰难以控制地朝四周蔓延，空气被灼烧，发出“簌簌”的响声。 　　“这是……”黎樾艰难地伸出手，掌心的火焰不知为何染上了黑色，在赤红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突兀。 　　与此同时，世界范围内，所有受灵气复苏“增强”和“觉醒”的异能，都骤然失控，纯黑的雾气蔓延至各个角落。 　　天色陡然阴沉下来，明明是日光最盛的午时，却恍若黑夜。 第86章 　　◎禁灵。◎ 　　月光惨淡, 天幕像是被一层黑暗笼罩，暗得纯粹。 　　阵心的黑影猖狂地笑了起来，湖底的黑雾向四周蔓延, 暗红色的光芒大绽, 像是盛宴的邀请。 　　顾怀谣抬手将黎樾身上的黑雾压制。 　　然而, 黑雾糅杂在灵气之中, 生生不息，根本无法根除。 　　“看来只能除掉罪魁祸首了。” 　　说着，顾怀谣垂眸看向湖底砂砾上悬浮的黑影。 　　黑影仿佛与世界融为一体, 轮廓的边缘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电子设备，“嗞嗞”忽闪。 　　明明知晓顾怀谣的境界, 却没有一丝畏惧，反倒愉悦地笑着。 　　顾怀谣脚步微微一顿，迈进黑雾之前, 将口袋里探头探脑的小纸人丢给了温槿礼：“去那里。” 　　随后，本命剑入手, 径直走进了黑雾和法阵的范畴。 　　闻述远和封修紧随其后, 黎樾也欲上前, 温槿礼犹豫地喊住了她：“你、你也要去吗？” 　　黎樾停下了脚步, 沉默地回头看向她。 　　从小到大，只要一被人盯着看, 就会下意识地慌乱和自我怀疑，温槿礼本能地低下头，移开视线，语气弱弱道：“我只是觉得, 那里会很危险, 你现在的状况……” 　　的确, 虽然刚刚顾怀谣替她压制住了黑雾，但黑雾弥漫在灵气中，如果她动用异能，就很有可能再度失控。 　　然而如果她只是站在外面等着，特意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添乱吗？ 　　温槿礼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这种事情我熟，就算不加入正面战场，也是能稍微做点什么的。” 　　“而且，她特意把小纸人丢给我，也是这个意思吧。” 　　温槿礼说着，拍了拍口袋里的寻宝鼠幼崽。 　　寻宝鼠对于灵气有天生的敏锐度，虽然此处接近源头，到处都是混杂的气息，但依旧能从中辨别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果然，周边还有其他加速灵气复苏的东西。”温槿礼见状微微一笑。 　　—— 　　迈步进入黑雾的范畴，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朦胧起来。 　　视线模糊了片刻，顾怀谣看见了她在修仙界隐居的小山。 　　山上依旧是那般平静，九尾白狐懒懒地睡在屋顶晒太阳，金翅大鹏在树梢整理自己的羽毛。 　　还有一些一时兴起捡回来、已经印象不深了的，在丛林间玩闹。 　　后院的雪莲绽放，却无人采摘，由珍稀药材沦为了观赏植物。 　　整座小山仿佛世外桃源一般，悠然自得，只有闻述远在山崖下修行，画风格格不入。 　　“幻境？”顾怀谣漠然抬眸，心里并无波澜。 　　她站在半空，轻飘飘地抬手，眼前的景象撕裂开了一道缝隙，藏匿着的黑影被迫现身。 　　黑影猝不及防地被拉扯，狼狈了一瞬，随后身形散开，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开胃小菜而已，让你们感受一下渴望落空的滋味。” 　　顾怀谣闻言神色淡淡，不等景象再度变化，直接出剑。 　　幻境承受不住庞大的剑意，犹如玻璃般碎裂。 　　碎片散落四周，映出烈火和枯枝残骸，一片毁灭的场景。 　　顾怀谣不为所动，漠然视之：“你以为，我渴望的是那种东西？” 　　黑影闪身避让，堪堪躲过一道剑气，不久前“断臂求生”的创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它勉力无视，心底却仍旧不住地战栗。 　　太强了，这令人钦羡的实力和境界。黑影眼中露出畏惧和贪婪。 　　如果能得到，如果能毁掉…… 　　只需要再拖延上一会儿…… 　　对了，就算困不住她，还有另外两个人呢。 　　黑影眼前一亮，正想去欣赏一下另外两边的情况，两道碎裂声同时响起，两人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封修目光冰冷，像是被染指到了记忆中的旧梦。 　　手中的剑发出嗡鸣声，他下意识望向顾怀谣的方向，却只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 　　——他在“幻境”中见到了一切尚未发生时的过往。 　　看似一成不变、却又暗藏着无数欢喜的日常，然而，所有的平淡都在她下山的那一日，戛然而止。 　　“抱歉，耽误了一下，有些失态。”封修勉强一笑，平复心境。 　　话音刚落，更“失态”的那人已经直接动起了手。 　　闻述远提起他泛着赤红色光芒的本命剑，一言不发地斩向黑影。 　　还以为会先进行一段对话的黑影避之不及。 　　赤红色的剑光穿透黑影，在轮廓上留下了一道焦痕。 　　不等黑影反应过来招架，剑招瞬间转变方向，沿着刚刚的轨迹，逆向又是更深的一剑。 　　黑影一声闷哼，果断散入了黑雾之中，避其锋芒。 　　“你们看见了什么？”印象中几乎没有见过两人动怒的场景，顾怀谣不由问道。 　　封修：“一点往事，没什么。” 　　闻述远：“遇见你的那一天。”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答道。 　　四下寂静，连若隐若现的风暴都暂歇了片刻，闻述远继续道：“幻境中的你转身离去，没有停留。” 　　顾怀谣想了想：“不太可能，最多捡回去的路上嫌麻烦，丢在路边不管。” 　　封修：“……” 　　闻述远：“……” 　　有很清晰的自我认知。 　　幻境留下的阴霾瞬间消散。顾怀谣轻轻一笑，望向了阵心。 　　那里，气息孱弱的黑影再度出现，发出嘶哑的吼声。 　　随后，大地震颤起来，比之前更浓郁的灵气源源不断地往外逸散。 　　“外面……”封修犹豫道。 　　“没关系，她们能处理好的。”顾怀谣打断了他。 　　果然，话音刚落，逸散的灵气忽然凝滞在了半空。 　　顾怀谣意料之中地微微一笑，不再耽搁，径直闪身飞向阵心。 　　耀眼的剑光刺得眼睛生疼，剑气落下的那一刻，黑影不闪不避地抬头，站在红黑色的烙印上，疯魔般地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新生。 　　随后，黑影无声地爆裂开来，凝滞住的灵气倏然染上了暗色，将世界同化。 　　—— 　　“你、你怎么了？”外面，温槿礼手足无措地看着忽然脱力、半跪在地的黎樾。 　　“小心！” 　　刚刚被她们破坏掉的核心忽然发出光亮，黎樾瞳孔骤缩，一把将温槿礼揽至身后，抬手凝聚出一片火焰屏障。 　　“嘭”地一声巨响，冲击波将近处花坛里的树木连根掀起，路灯也轰然倒地。 　　在火焰屏障庇护下的两人安然无恙，不等温槿礼松一口气，黎樾掌心的火焰再度染上了黑色，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 　　寻宝鼠见状，焦急地瞪大了眼睛：“这次侵入的浓度比之前高上好多，得赶紧想办法压制住，不然她会死的！” 　　“可、可是他们都不在……”温槿礼不由地慌乱起来。 　　“别怕，我还能撑得住。”黎樾开口安抚道。 　　她声音放得很轻，目光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仿佛从温槿礼身上看到了心底执念的影子。 　　她曾经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妹妹，两人意外之间穿越到了一个危险的世界里。 　　她觉醒了强大的火系异能，为了守护妹妹的心愿，不断努力，试图变得更强。 　　然而，就在她为了更强大的力量，外出修行的时候，城市遭遇袭击，无人生还。 　　直到那时她才终于意识到，“守护”一词，远比想象中的更加艰难。 　　不过，至少这一次，她守护住了什么，虽然可能要以性命为代价。 　　黎樾的意识逐渐朦胧。 　　小纸人见状，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支笔，懵懂地抬头，递向温槿礼。 　　温槿礼深吸一口气，目光从未有过地坚定下来。 　　她这么多年，混迹两个世界，不像别的穿越者那样风生水起，反而什么都做不好，也没有什么天赋。 　　唯一可以依靠的，大概就是一点运气了。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 　　不，“神明”已经将“纸笔”递到了她手里。 　　温槿礼接过小纸人递来的毛笔。那笔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入手温凉，笔尖细且软，泛出淡金色的微光。 　　她在仙山苟了那么多年，凭借的只有每次考核时灵感上身、超常发挥的符咒。 　　所以这一次…… 　　温槿礼落笔，淡金色的笔迹印在小纸人身上，是最最基础的、从入门第一课起，练习过无数遍的“解”咒。 　　一气呵成，分毫不差。 　　小纸人懵懂地低头看了一眼，随后自觉地扑在了黎樾身上。 　　淡金色的符咒混杂着不可见的愿力，净化了已经侵染入体内的黑暗。 　　“总算、总算不是一无是处的小挂件了。”见黎樾悠悠转醒，温槿礼喜极而泣。 　　—— 　　然而，受“神明”眷顾的只有这么一处。 　　N市、乃至全国范围内，“污染”都不可阻挡地蔓延开来。 　　好奇地尝试异能的人、无意间触发异能的人……都不受控制地倒地，周身被黑雾缠绕，失去意识。 　　各地异象局的电话再次被打爆，但这回，异象局自顾不暇。 　　“总局下达指令让稳住，但这情况要怎么稳住啊？！”尚且“幸存”的员工崩溃道，“早就猜到让一个普通人空降领导不靠谱，就知道下达这种不切实际的废话指令！” 　　“别激动，情绪越不稳定，越容易无意识地发动异能，你还想好好活着吗？”李继权眉头紧锁，冷声道。 　　他在B 市的时候也一不小心发动过异能，此时心里的惊惶不比任何人少。 　　“没关系，只要再撑一会儿……只要再撑一会儿……” 　　手边的文件忽然自行翻动了起来，李继权倏然瞪大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手中，漩涡状的风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地存在。 　　意识逐渐朦胧起来，闭上眼睛之前，他喃喃地续上了后半句话：“……她会解决的。” 　　—— 　　顾怀谣站在风暴的中心。 　　污浊的黑暗从她身边穿行而过，影响不到她分毫。 　　甚至不用散出神识，都能知晓，现在整个世界应该是怎样的混乱之景。 　　她确实击杀了那团黑影。 　　但直到最后剑气落下的时候，她才知道，那团黑影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代理人。 　　真正想要入侵这个世界的，是修仙界的意识。 　　“为什么。”顾怀谣垂眸。 　　“为了扩张，为了拨乱反正，”天道沉声说道，“你的存在，干扰了原本的轨迹。” 　　“原本的轨迹？” 　　是指她穿越之前，原本的剧情线？ 　　顾怀谣目光冷了冷：“可我不相信会有不可更改的宿命。” 　　“呵，”天道笑了起来，“黑暗已经污染了这个世界的灵气，如今两者糅杂在一起无法分离，你又能如何逆转现在的局面呢？” 　　顾怀谣神色淡漠，握紧了手中长剑。 　　名为“因果”的金线在她眼前流转、交错、延伸到不可知的境地。 　　下一刻，凛然的剑意逆流而上，世间纷乱的灵气连同黑暗一起，被剑意引动。 　　“怎么可能？你竟然……” 　　灵气脱离掌控，志在必得的境况急转直下，天道终于再也无法平静。 　　“既然难以分离，那便一同清除吧。”顾怀谣冷声道。 　　世间所有的灵气都循着剑意的引动，源源不断地朝她涌来。 　　“你就不怕……被污染吗？”天道斥问。 　　顾怀谣立于风暴中央，闻言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天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眼看着世间的灵气逐渐变淡，“禁灵”即将完成，所有的铺垫全部破灭。 　　而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下一个要被“消灭”的，想来就是它了。 　　被逼至绝境，知道无力回天，天道一声长叹，主动燃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 　　闻述远忽然身形一怔，脑海中，一道声音强行地将不属于自己的意念植入。 　　“你才是被修仙界选中的人，她只不过是抢了你的机缘。杀了她，一切都是你的，你会得到所有渴望的。” 　　闻述远不受控制地举起本命剑，赤红色的剑光颤抖着，身体被迫向前移动，朝顾怀谣后心刺去。 　　封修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出剑相拦，然而，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顾怀谣没有动。 　　身后传来凛然的剑气，她却连头也没回，进行“禁灵”最后的收尾。 　　——如果有“漏网之鱼”，之后定然还会“阴魂不散”。 　　至于刺向她的那一剑…… 　　闻述远定住了身形，本命剑在离她半米之远的地方，寸寸碎裂。 　　鲜血从唇角溢出，他强撑着没有倒下，自行断剑的痛楚几乎要将神识淹没。 　　风暴停歇，绵绵细雨将空气中残留的烟雾清扫。 　　顾怀谣收回手，世间所有的灵气被她以一己之力禁锢。 　　她缓缓转身，看向明明已经虚弱到强弩之末，却仍旧注视着她的闻述远。 　　“为什么不躲？”闻述远的声音弱到几不可闻。 　　与此同时，闻述远脑海中的声音逐渐消散，最后留下一道质问。 　　——为什么不刺下去？为什么要断剑？你就不怕死吗？ 　　因为我所渴望的，只有她的转身回眸。闻述远在心里答道。 　　“因为我一直都知道。”顾怀谣声音很淡。 　　—— 　　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世界又恢复如初。 　　“异能又变回了以前的水准，好不习惯。”执行部的一人叹道。 　　“那也总比像定时炸弹一样，说不准哪天出问题就人没了要好。”另一人懒懒道。 　　门口的人闻言翻了个白眼：“人还在病床上呢，思想就不安分了？” 　　“哈哈哈哈这不就开个玩笑嘛？” 　　“别贫了，恢复好就赶紧回来干活。” 　　“啊？都‘禁灵’了，我们还有什么活干？” 　　“我看看，这次是商场里出现了异常能量反应，能量很弱，初步判断是地缚灵之类的。” 　　“……” 　　“干嘛？‘禁灵’又不是把所有灵气都禁了，只是把来源不明的禁了。而且，世界还会自己调整平衡，说不准哪天又灵气复苏了也不是不可能。” 　　“啊？还来？” 　　“理论上的说法而已。不过，那位大佬也说了，会有足够的时间留给社会自然消化的。” 　　—— 　　另一边，顾怀谣坐在熟悉的工位上，手机上放着新播出的仙侠剧。 　　宣发期间还被大肆夸奖了特效水平的剧，现在弹幕上全是灵气复苏后网友们高高在上的批判。 　　[就这就这？我前几天随手挥出来的风都比这看起来猛。] 　　[这火看起来像闹着玩似的，一点质感都没有。] 　　[我家楼上老奶奶的水系异能都比这里面的水漫金山要厉害多了。] 　　[……] 　　“你在这呢？刚刚发了好几条消息，你都没回。”李继权敲门走了进来。 　　“没看，什么事？”顾怀谣懒懒抬头。 　　“关于‘禁灵’的事，还有以后……哎，总之，你现在这个情况……”李继权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词来表达。 　　“怕我干扰世界秩序？”顾怀谣替他说了出来。 　　“……是也不是，”李继权真诚道，“毕竟现在看来，你要是想的话，直接就是‘秩序’本身了。” 　　“那就安排个时间，一起当面说吧。”顾怀谣不在意道。 　　李继权：“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你看下周一日程方便吗？” 　　“唔。”顾怀谣想了想。 　　“怎么？有别的安排，那你看哪天方便？都按照你的日程来。”李继权立刻改口。 　　“不是，时间没问题，”顾怀谣促狭一笑，“就是刚刚忽然觉得，你这样，像是助理一样。” 　　李继权：“……” 　　还不是因为他们都不敢来，才让我做传话的吗？ 　　一个个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你看看这坐在工位上喝奶茶刷剧的摸鱼样子，像是会毁灭世界、干扰秩序的人吗？ 　　再说，人家要是真想做点什么，早两年就可以直接动手了，还有人能反抗得了咋滴？ 　　“那就安排在下周一，地点等会儿定好了发给你。”李继权没好气道。 　　“嗯。还有，如果以后再有什么有趣的事件，记得叫上我一起哦。”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感谢陪伴，感谢支持！ 　　番外见~ 　　差点忘了，带一下自己的预收《猫猫在无限流签到吃瓜》，可能是下一本，求收藏~ 　　文案： 　　林昭昭穿进无限流世界，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英短矮脚猫。 　　无限流世界，对人类充满恶意，但有谁会为难一只可爱的小猫猫呢？ 　　副本规则对猫猫无效，鬼怪对猫猫很是友好，就连人类也把她当做重要NPC，不敢怠慢。 　　于是，林昭昭愉快地穿梭在副本间，签到、打卡、吃瓜。 　　—— 　　签到满十天之后，系统模块全面解锁。 　　除了最基础的签到，还多出了积分商店、能力加点、技能觉醒、公会建设…… 　　林昭昭毫不犹豫地把“运气”一项拉满，与此同时，未来名列榜一的“猫猫神教”公会就此诞生。 　　—— 　　作为无限流中唯一一只猫猫，林昭昭在签到打卡的路上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 　　酷拽高冷的榜一大佬，扮猪吃虎的满级bking，腹黑心机的恶役愉悦犯，金手指拉满的升级流主角…… 　　以及，“厌恶人类”、凛然在上的无限流神明。 　　林·路过签到的英短矮脚猫·昭昭：嗯？看我干嘛？ 　　无限流神明：！毛茸茸？！ 　　从那以后，林昭昭多了一个会每天刷新礼物的“签到点”。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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